《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节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作者:甜竹 文案: 九尾猫妖虞妗妗渡劫失败,穿成一个命格被偷、惨遭杀害的人类少女。 为找寻身世,她开了家阴阳香火店积累功德; 业务是帮助弱小的人类算命捉鬼,替枉死的亡魂诉冤情。 开业一段时间香火店无人问津。 虞妗妗摸摸干瘪的肚子,决定找点帮手赚钱,于是她看向了路边喵喵叫的猫咪大队。 * 你撞邪了么? 碰到了无法解决的诡事了么? 相传只需在酉时之后,给附近的流浪猫几条小鱼干,并虔诚祈祷,妖主就会降临降临。 “你召唤我所求何事?” “无论人鬼,我能帮你解决一切,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不久之后,南城出了多桩奇闻异事—— 病床上濒死的地产大亨重获健康;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杀人无数。 破产走投无路的煤老板忽然转运;停尸三天的某世家子死而复生…… 更有山魂祈愿,密宗复兴…… 就连地府里的怨鬼恶灵,都在虞妗妗的处理下减少许多,地府迎来了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和谐期。 许多人询问他们得到了哪位大师帮忙,他们表情神秘缄默不语,只道: 道:“对身边的猫主子好点。” 神秘天师虞妗妗不仅爆红网络,在地府也彻底出了名。 # 南城虞家最近出了闹出了大笑话。 家里那位被宠上天的大小姐其实是抱错的孩子,真千金流落偏远乡村,还差点被假千金的爹娘害死。 后来虞家的假千金进了牢狱,陈年丑闻被捅破。 濒临破产的虞家人只好备好厚礼、准备求人。 这时他们才愕然发现,南城有名的富商名豪,竟都恭恭敬敬地喊着他们弃之如履、无比厌弃的亲生女虞妗妗: ‘大师’?!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词:主角:虞妗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喵喵香火店,包治百事! 立意:任何险境都不要放弃,努力寻找机会。 第1章 冰冷刺骨的湖水沿着口鼻倒灌入女孩儿的七窍和肺腑,她拼命想要挣扎、求救,却被人从身后死死按在水中。 “到底是咱们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真要做的这么绝么?” 窒息感混合着剧痛,意识模糊前,她听到一道犹豫的声音,是个女人。 “她不死,我们这么多年的谋划就全废了!”又一男人狠声说:“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老实!” “想想舒月的前途,那可才是咱们真正的孩子……” —— '咚咚’两声清响,有人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震醒了趴在桌上陷入梦魇的少女。 虞妗妗猛地坐直身体,呼吸急促。 来人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掀开桌上放置的‘功德箱’盖子,看了眼空空的箱底,叹气道:“今天又没开张啊……” 正说着,一扭头其视线就对上了虞妗妗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 她肤色是种不健康的白,尽管瘦,却依然能看出唇鼻生得精致好看,瞳孔又大又黑,面无表情时在不过巴掌大的脸上便显得有些阴郁。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来人声音弱了下去:“我的意思是,再这么入不敷出,你连荤腥都要吃不起了。” “以后只能吃素。” “吃素?”虞妗妗一怔,周身气压更低。 “打扰一下……”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入,打断两人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 她从旁走到了摊位前,神色莫名有些局促。 虞妗妗看过去,认出了对方。 “是你。” 不久前这女生曾从她摊位前经过。 她发现对方印堂灰中泛红,周身还带着股阴朽气息,一看就是沾染过邪祟之物,便主动招揽对方: '这位女士,我见你命宫带煞,是将遭遇大祸的面相。要不要来我这儿算一卦?’ 当时对方并不信任她,直接摆手拒绝,扭头就走。 没想到她睡了一觉后,女生又主动找了过来。 “你又想让我算了?”虞妗妗偏头问道。 女生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不过我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隐私……” 她话还没说完,在场的第三人便很识趣地走开,临走前还将摊位侧面放着的折叠木凳拿来打开,“你们坐着聊,我去桥那边转转。” 说来心酸,虞妗妗正式在桥底摆摊已经快一星期了,眼前的年轻女生却是她第一个‘客户’。 她不自觉抿了下唇,颇为认真地把脚边包里的卦具一件件取出,抬眼问道: “你叫什么?” “……付清好。” “嗯,付小姐。”虞妗妗打量着眼前人的面相,抵在桌面上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枚硬币。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拨住硬币底端往上一挑,一下子就将眼前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直到“啪”的一声,硬币稳稳当当落回她掌心,对方才回过神来。 付清好神情有些诧异。 面前这个装神弄鬼的小姑娘身形消瘦,约莫只有十六七岁,怎么看都不像会看事儿的先生。 之前路过被她喊住、上来就被说自己要大祸临头时,付清好心中还有点不舒服。 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她竟被这小姑娘的气势给镇住了。 不过她并未对这种模糊的感觉上心,压下心头异样,试探着问: “小姑娘,你多大了?” 虞妗妗:…… “一千零三岁。”她想了想,语气肯定。 付清好心里‘咯噔’一下,讪笑一声追问:“刚刚那个男的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他是你哥哥吗?你父母呢?小小年纪不去上学在路边坑蒙……在做这一行,他们也不管你吗?” “他?目前是我的下属。”虞妗妗看出来了,付清好并不是真的信了自己,也根本不是想来算卦的。 她慢吞吞说道:“父母——还在找。” 简单了解情况后,付清好脸色难看。 她今天是来桥对面的天辰寺上香拜佛、求平安符的。 来时路上被虞妗妗叫住的小插曲,她本没放心上。 直至上完香都准备回去了,正巧看到桥那头有个穿着西装、板板正正的帅哥,她就多瞄了两眼,没想到那帅哥拎着东西走到了桥尾小骗子的摊位。 付清好也不是偷听,而是路过时恰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听到男人说他们马上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再结合小骗子的年纪处境、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令她既有些同情又起了疑心,这才以‘算卦’为借口来了解情况。 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 从虞妗妗那三言两语中,付清好脑补拼凑出一个可怕的故事。 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可能有点精神疾病,并于一周前和家人走散了; 走失途中,她遇到了心怀不轨的坏人——也就是那个西装男! 目前小姑娘不仅疑似被拐卖、被坏人骗到了家里,还被迫出来摆摊! 付清好怒火中烧,心道:‘没想到那男的长得人模狗样,竟然是个拐卖人口的畜生!’ “你还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付清好放缓了语气追问,对虞妗妗多了心疼和怜悯。 虞妗妗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被这些‘无意义’的问询扰得不耐:“你到底还算不算?” 付清好张了张口,余光却看到那疑似拐卖犯的西装男要回来了,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自己现在说太多反而容易暴露,万一人贩子起疑、狗急跳墙……’付清好想着,决定回去私下报警,明天直接让警察来抓人! 于是她连忙找补话题:“算!小姑娘你刚说什么来着?” 虞妗妗伸出细长手指,虚虚点在付清好发际线的正中:“天庭无光,阳虚三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节 她指尖向下,语气淡淡:“中正积晦,五脏郁结。” “山根连寿上,命宫正带煞,这是突遭灾厄当街横死的面相。” 她话音停时,指尖正点在付清好的双眉正中。 明明那苍白的手指尖根本没碰到自己的皮肤,付清好就是没由来地一哆嗦,只觉得眉心冷飕飕。 “你……!” 她话没出口,便被按住——“付小姐。” 虞妗妗黝黑的眼珠转了转,瞳孔像某种动物似得伸缩片刻,视线从付清好的左肩,瞥到右肩。 此刻在她眼中,付清好双肩飘着两团寻常人看不到的火焰。 焰苗微弱,青绿中影影绰绰带着些红,仿佛对着吹口气就能把她的肩头火吹灭。 似乎也因这个原因,付清好的周身都笼罩着阴湿粘稠的祟气。 唯有她头上的第三把火苗,势头稍旺、颜色也更红些,让她不至于没有一点‘人气儿’; 但第三把火中仍翻涌着一股灰粉色,随时都有被覆灭的危机。 此时正值午后,天气湿闷,街上不少人已穿起了短袖。 唯独付清好觉得冷,出门前还披了件外套,哪怕这样她的双手仍是凉凉的。 她只以为是自己感冒了怕风吹,却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远没有生病那么简单。 虞妗妗视线转了一圈,将攥了许久的右掌对着付清好摊开,里面躺着枚菊花面朝上的硬币。 “你现在就如我手中的硬币。”她说:“通身上下、五脏六腑都被阴气侵蚀,以你现在的情况,寺庙门外沾了些许香火的符包是根本护不住你的。” “若无转机,三日之内你必死无疑。” 听到这儿,付清好终于忍不住了。 她板着脸站起身:“小姑娘,说瞎话也得知道个轻重,张口闭口说别人要倒霉要横死,你已经冒犯到我了!” “我在天辰寺门外相了两个师傅,人家都说我最近事事都顺,会心想事成!其中一位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士!” 她到底没说什么重话,想了想摸出两张庙里换的香火钱,塞进了桌上的‘功德箱’里。 “这是算命钱!” 说完,付清好起身就要走。 “等等。”虞妗妗叫住了她,扭头对一旁没搞懂状况的西装男道:“你给她留个联系方式。” “嗯?”西装男愣了下又点头,撕了半张草纸把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写上。 刚写完放笔,虞妗妗便伸手拿走草纸。 她手中捏着一张不知何时从脚边的包里摸出的黄符纸,上头画着看不懂的咒。 把符纸折了两下又包裹在草纸中,她递给付清好。 “这个你拿去。” 虞妗妗微抬下颌,矜骄道:“尽管你不相信我说的,但你既付了钱,我就不能占你便宜不干事,这张符可以帮你挡上一劫。” “如果你改变想法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付清好正值气头上,见状啼笑皆非,“小姑娘,你还演上瘾了?” 她本不想要这劳什子符,但想到这小孩儿虽讨厌,但也可怜,自己不能因为生气就对拐卖人口置之不理,这拐卖贩子的电话号码交给警察说不定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么想着,付清好气鼓鼓地从西装男手里扯走草纸包,临走前还瞪了他一眼。 死人贩子! 西装男:……? “她瞪我干嘛?” 正嘀咕着,只听‘吧嗒’一声,一滩鸟粪从天而降砸落在他脚尖。 这对寻常人来说是无比倒霉的事情,可男人却抬头看了眼飞走的麻雀,蹲身拿纸巾去擦拭时语气颇为意外: “没砸衣服上?看来今天运气还不错。” 还没走远的付清好闻言,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这人贩子的精神怕也不太正常!’ “喂。”摊位上的虞妗妗浅浅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下筋骨后站起身:“我饿了,回去吃饭。” “说过好几遍了,我叫祝檀湘。”男人一字一顿,一边用酒精棉擦手一边无奈道:“您什么时候能记住我的名字?” 虞妗妗听到了,只是盯着他眨了下眼,而后移开视线,揣着手站在树荫下发呆。 祝檀湘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收拾起摊位。 用塑料布把摊位罩上后,他起身抚了抚西装的褶皱,从桌角抽出一把大黑伞,‘砰’地打开倾斜在虞妗妗头顶,把她牢牢罩在黑伞的阴影下。 “走吧,大人。” 晴天打伞、以及两人这略显奇怪的组合,惹来路人频频回头。 刚才虞妗妗和那女生的话,祝檀湘也听到了些许,路上忍不住好奇: “那女生看着挺健康的,真的……快去世了?” 虞妗妗慢吞吞解释道:“人之将死,和健不健康没关系。命数到了,就算走在平坦大路上,也有可能左脚拌右脚摔到脑袋死掉。” 祝檀湘一噎,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莫名觉得就凭自己这霉运,这种死法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我看她那个面相……阳化气,阴成形;阳生阴长,阳杀阴藏。”虞妗妗顿了顿,说:“倒不像命中的劫难,更像是邪祟入体。” 听到‘邪祟’二字,祝檀湘点点头不再问了。 因着体质特殊,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向来是抗拒的。 发现他变了脸色,虞妗妗只觉得这人类胆小如鼠,故意顺着话继续说下去: “道门有言——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分八卦。这太极阴阳鱼一分为二的便是‘阳’和‘阴’,人之气场也有阴阳。” “再者,你们人类有三把火,分别置于左右肩和头顶……” 祝檀湘握着伞柄的手轻抖,注意到了虞妗妗那句‘你们人类’,登时他更谨慎地控制着伞倾斜的幅度。 “这三把火,简单说就是人的阳火。”虞妗妗说:“火旺色正则阳气足,半夜不惧走夜路,一旦火势微弱便是因种种原因导致阳气泄露,轻则生病,严重的招惹些孤魂野鬼上身,说不定还要魂飞魄散。” 说着,她故意停住脚步,偏头看了眼神情紧绷的祝檀湘: “哎?你的肩头火好像就不太旺呢。” 话音未落,流动的微风恰巧吹拂过祝檀湘的后颈。 祝檀湘:……!! 他打了个激灵,差点都没拿稳伞:“大人别捉弄我了,我最怕鬼…” 吓到了胆小的人类,虞妗妗满意地眯了下眼,脑中回想着付清好的情况,她若有所思: “不过那人类的状况又不同,你看不到,她肩膀上的两促火焰不仅微弱,还完全变了色,青中带灰,灰里有团雾蒙蒙的脏粉,并不是寻常的阴气入体。” “再加上,她面相上从额顶的‘天中’‘天庭’位,一直到‘印堂’‘司空’、再到‘山根’‘寿上’,此连成一条线的生杀财禄疾厄命,都隐隐透着凶煞——就是你们人间俗话说的印堂发黑。” “这样的面相和气场,说她能活三天都久了。” “原来是这样。”祝檀湘听得半懂不懂,半晌只道:“那她还蛮可怜的。” 正说着,路口的黄灯变绿。 两人刚迈出步子要往前走,虞妗妗倏忽抬头。 她瘦长的手掌猛地抓住祝檀湘打伞的手腕,大力往后一带,把他一个成年男子扯地踉跄着后退。 下一秒,一辆从拐角打着漂闯黄灯的豪车,擦着两人的衣角而过。 车里的人也被吓了一跳,狂踩刹车,歪歪扭扭地骤停在路边。 祝檀湘惊魂未定,要不是虞妗妗反应太快,他们现在已经被撞了。 不等他们过去问责,驾驶位车窗摇了下来,伸出一颗年轻男人的脑袋。 “草尼玛瞎了眼是吧?想死啊?”青年一手还拿着电话,皱紧眉头狠瞪着虞妗妗二人。 电话那头女人声音温柔,着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虞衡:“没事姐,有俩煞笔不看路,想碰瓷儿我。” “今天没空跟你俩计较,下次别让我看见你俩,撞不死你!”他又伸着头骂了两句,而后把着车盘扬长而去。 祝檀湘被对方不要脸倒打一耙的行为气笑了,但又清楚知道这种事就算是报警也没用,只能自认倒霉。 他稳住伞柄,半是阴阳怪气半是无奈,摇头道: “我还说今天运势不错,没怎么倒霉,原来‘大晦气’在这儿等着呢……” 虞妗妗没说话,盯着开走的车屁股黑眸沉沉。 她伸手在祝檀湘的肩后一扫,勾住一缕人眼看不到的黑气,反手朝着远去的豪车方向一撒,而后轻轻拍了拍手掌心。 “走吧。” 数分钟后,二人穿过老旧巷子,终于到了家门口。 “等我找一下钥匙……”祝檀湘在口袋里摸索,没注意踩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后退两步看清了脚下,那竟是只被抓啃得面目全非的老鼠尸体,就丢在他家大门口。 虞妗妗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巷子口。 祝檀湘也顺势看去,看到一只弓着身藏在垃圾箱后、只露出前半身的橘色猫咪。 “又是你大橘!” 橘猫直勾勾盯着虞妗妗,压着前躯,喉咙里发出‘呜呜’地低吼,如临大敌。 听到猫的挑衅,虞妗妗背对着祝檀湘的脸上终于有了鲜活些的表情。 她鼻尖一皱,冲着橘猫无声地‘哈’了气,刹那间那对黝黑的瞳孔随之缩紧,野兽似的带着凶戾。 这一举动把远处的橘猫猛然炸毛,被吓地尾巴绷直平空跳起,尖利叫了声后,扭头就跑出了巷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节 “这猫最近怎么了,总是往门口丢死老鼠死虫子,亏我喂了它那么多次……”祝檀湘皱着眉打开门锁,“还是说我的霉运已经大到能让动物都反感了??” 虞妗妗瞥了眼愚笨的人类,并没做任何解释。 她打了个哈欠,“快开门,晚饭要吃烤鱼……” —————————— 公路上,虞衡举着手机。 “阿衡,我这两天又想了很多,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瞒着爸妈。”电话那头的女声轻柔,略带沙哑: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却享受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宠爱,这对爸妈…和她,都不公平,我良心不安。” “草!姐你别说这种话行不行?你是不是又哭了?”虞衡不耐打断,烦躁说道:“当年明明是医院弄错了你俩的档案,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事儿你别管,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爸妈不会知道,那个女的也永远不会来打扰我们家,我虞衡只有、且只会认你一个姐姐。” 电话那头语气焦急:“阿衡你干了什么?那是你亲姐姐,你可别犯混!” “姐你就放一万个心,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只是给了她和那家人一笔钱,让他们永远不要出现在南城、不许来碍咱们的眼。”开着车的青年嘴上各种安抚,神情却很阴郁。 他没撒谎,就是这么干的,毕竟这事一旦爆出来他们虞家必定会成为圈里人的谈资。 他可不想要一个乡下土妞当自己姐姐,平白惹圈里人笑话,还让温柔善良的姐姐伤心自责。 只是没想到他那个所谓的亲姐那么不要脸,年纪轻轻做出和网恋男友私奔、下落不明的丑事,这更让他坚定绝不能让对方出现的念头。 女人尤不放心地嘱托:“如果她想回来,你不要逼迫她,本就是我鸠占鹊巢是我对不起她…” “你给了她多少钱?把我的信托基金账户转到她名下吧,那些本就该属于她……” “哎呀行了姐你就别替人家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虞衡打断了电话里的絮叨,“我今天会早点回……” 他漫不经心说着,眼前却晃过一道模糊的黑影。 虞衡大骇,手中方向盘猛打,车子失控直接撞向路边的广告牌。 他只觉‘嗡’的一声脑袋剧痛,而后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听到动静,电话那头的人惊呼: “小衡?!” “小衡你怎么了……?!” ********************* 入夜,一道手机铃声震醒了沙发上熟睡的青年。 祝檀湘迷迷瞪瞪坐了起来,伸手够来电话,他眯着眼看到屏幕上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电话那头的女声打着颤,一句话没说便抖着声音低泣起来。 祝檀湘一脸茫然,“不是……你谁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声慌忙道:“没!没认错!我是、我是今天……去算命的那个。” 祝檀湘还有印象:“付小姐?” 他按了按困乏的眉角,疑惑道:“你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付清好抽噎道:“我错怪你们了!我真的遇到事儿了,我、我这边好像死人了!!” 电话中的女生似乎还处于极度紧张中,说的话颠三倒四。 死人? 祝檀湘愣了两秒,“死人了报警找警察啊,找我们干嘛……” 话没说完,一只冰冰凉的手拿走了他的手机——虞妗妗不知何时从卧室里出来,竟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视线下移,发现女孩儿果然又光着脚,“去穿鞋。” 虞妗妗顶着一头凌乱长发,对电话那头的付清好道:“死劫已挡,你自己感觉到了吧?现在你可信了我说的话?” 付清好愣了半晌,握紧电话连声点着头:“信!信!是我有眼无珠误会了你们,求求你帮帮我!” 虞妗妗语气平缓些:“此劫虽渡,但也只是暂缓死亡,我能感觉到你的命数未改,帮你可以——” “给钱吗?” 付清好:“给!多少我都给!” 虞妗妗点点头,把手机递还给祝檀湘: “走吧,开张了。” 祝檀湘:…… 他抓了抓头发,叹气道:“等等,先换衣服穿鞋,我跟你一起去。”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等两人换好行头准备出门时,祝檀湘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大人,你都没问她地址,我们要去哪里?” 虞妗妗没回答。 一小时后,一辆出租车驶上了城郊公路。 司机远远瞧见前面路上打着灯,停了好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便缓缓把车停在路边: “哎哟,前面出什么事故了?客人,再前头估计过不去了。” 说来奇怪,他开夜班车接了个奇怪的单子。 客人是一男一女,两人上车都不打导航,也说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全程都是后座瘦瘦的小姑娘口头指路,让他左拐右拐到了城郊公路。 “我们到了。”后座女孩儿忽地开口。 司机收完钱,抬头看到两名警察朝这边走来,向他们打手势示意他们下车。 警员神情严肃,扬声道:“车上的人都下来,你们干什么的?!” 司机连忙解释:“警官,我就是个开出租车的,是他俩让我送他们过来的!” 警员目光狐疑,对着司机和虞妗妗二人上下打量。 就在这时,一个披着外套女生一瘸一拐跑了过来,“两位警察大哥,他们是我朋友,我打电话喊他们过来陪我的。” 虞妗妗二人顺势看去,就看到了付清好。 她还是白天的穿着,却异常狼狈。 手电光线下脸色格外苍白,裤子膝盖往下都脏兮兮的,右脚包裹着几层厚纱布。 见到虞妗妗,她活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扑过来抱住虞妗妗一条手臂,噎了半晌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妹妹我错怪你了,我不该说你是骗子……” 祝檀湘在一旁已环顾完四周。 此地位于城郊高地,人烟稀少道路两旁林荫茂密,由于地势原因路两边修建了半人高的围挡。 有近十名警员都围在前方的路沿处,能明显看到那一块地方的围挡是被撞出了缺口的。 显然,有车在此地出了车祸,翻到了斜坡下面。 虞妗妗二人并没有比警察晚到多少,警员们刚刚借助专用设备和粗麻绳、警车,把翻下去的车拉上来,此时正努力把车里的人弄出来。 没过多久,一名警员绷着脸走出警戒线,“付女士——” 他瞥了眼虞妗妗和祝檀湘,皱眉道:“你们是付女士的亲人朋友?那也过来看一下认不认识死者。” 三人走近看时,先是看到了那辆被吊上来的车,车子前头完全瘪了进去,严重报废。 地上放着一个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警员带着他们走近,只把死者脸附近的布掀开:“付女士你看一下,你认识他吗?” 付清好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出短促的尖叫,死死抓着虞妗妗的胳膊说不出话。 过了几秒才剧烈摇头,别开脸:“不认识!” “我见都没见过他!!” 尽管担架上的人全身盖着白布,却能清晰看到布在其腹部的位置,往下凹出一条缝隙,这说明此人的身体已经是拦腰断成了两截,警员们费力抢救也不过是尽可能地取出他全部的躯干。 又因受到了剧烈撞击,死着的颈部折断,面容痛苦狰狞,头颅以扭曲的姿势面朝虞妗妗等人的方向。 如此惨烈的死状太具冲击力,令祝檀湘也不自觉皱眉。 唯独虞妗妗神色不变。 她静静盯着死尸那双布满红丝的眦目,轻‘啧’了一声。 亡命之徒被害横死,怨气滔天,不愿阂眼。 恐怕要不了半日,便会化为厉鬼! 第2章 城郊半山 由于事发仓促出警的人员有限,又值深夜,无法展开更细致深入的调查; 警方堪堪取出死者尸首、初步清查了现场,又在周边拉上封锁线后,就把虞妗妗三人带到了警察局。 主要是审问付清好。 毕竟她是案件的当事人和目击者。 同行的虞妗妗和祝檀湘虽然和案子无关,但也不可避免地做了笔录。 本身付清好在三更半夜独自一人、形容狼狈地出现在城郊半山,就很奇怪; 审了她一段时间,警方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怀疑。 付清好说自己根本不认识死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城郊半山—— 她只记得昨天下午,自己在寺庙上完香准备坐地铁返程,还没走到地铁站,她就觉得脑袋昏沉浑身乏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节 再有记忆时已是晚上。 她莫名身处于黑漆漆的城郊半山,并差点被那辆直冲着她来的车子撞下防护栏。 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死者为什么撞击自己,她一概不知。 她只是反复强调:“没有记忆的几个小时里,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在牵着我往前走。” “警察大哥,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我真的撞邪了!!” 付清好语无伦次地讲述完,审讯她的两名警察眼神愈发怪异。 正当审讯员已把她当成凶手嫌犯、准备严加拷问时,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员推门而入。 “刘哥打断一下,有结果了。” 审讯的警员对视一眼,其中姓刘的主审对付清好严肃道: “付女士,我看你还是c大的学生,应该明白撒谎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希望你能说实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着两人起身走出审讯室,去到了技术部门。 “什么情况?”刘警官问。 “你们看看这个。”电脑前的技术人员说:“从死者车中拿到的行车记录仪的tf存储卡没有损坏,插入读卡器后,成功读取了事发前的事实录像。” “还有,交警大队那边也把昨天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去往城郊公路沿途的录像带发过来了……” 顿了片刻,技术人员又道:“录像内容有点奇怪。” 刘警官:? “怎么个奇怪法?” 技术人员点击录像回放。 据监控录像显示,付清好的确是从下午五点多,从天辰寺方向徒步朝着城郊走去。 录像中她的状态很诡异。 右臂一直微抬,右手自然下垂,就像被什么东西牵着手腕往前走。 不仅如此她还浑浑噩噩,两次在马路上不顾红灯横冲直撞,差点造成交通事故。 她就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六七个小时,硬生生走到了事发地点。 途中付清好还摔了跤,摔掉了一只鞋,但她并未捡起穿上,而是木木地爬起来光着一只脚继续往前走。 警察赶到时发现她右脚底部磨烂、血肉模糊,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而死者行车记录仪拍下的录像则更为诡异。 车祸死者本人竟是不到晚上八点,便开车到了事发地,之后便一直在原地等待。 中间有近三小时的空档。 直至十一点多付清好的身形摇摇晃晃出现,车内的死者呼吸变得急促,他骂了两句脏话后,猛踩油门撞向付清好。 也就在这时,录像中原本呆愣愣的女孩儿向前一踉跄,就像被什么东西从身后猛推一把,躲过了撞向自己的车。 反而是车里的男人没有得手,车子也失了控,画面剧颤下狠狠地撞在树上,车头瘪了下去。 男人痛呼,声音逐渐惶恐,“停!停下!!” 饶是这样也没能阻止还在提速的车辆,伴随着男人惊恐的嚎叫声,车轮飞旋打着斜冲下了路栏。 几番碰撞翻转,翻下陡峭山体的车辆摔了个稀巴烂。 电脑画面黑了。 看完录像,值班的警察们都一片噤声。 另一负责审讯的警员,不免想到了付清好刚刚所说的种种,半晌迟疑道: “这……确实不太正常?” 至少从几段监控里,找不到付清好作案和害人的证据。 并且处处透着诡异。 一旁的刘警官眉头紧锁:“瞎想什么呢,明天派人检查那辆车的刹车和其他零件,对了老胡,付清好那两个朋友你做完笔录了吗?有什么有用信息?” “那俩人也怪得很!”胡姓警员表情一言难尽:“说是在天辰寺门口摆摊的算命师父,昨天算到了姓付的小姑娘要撞邪,来给她化劫的。” 刘警官气笑了:“有意思,这几人跑到警察局装神弄鬼来了。” 胡警官:“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先让他们回去。”刘警官说:“除了尽快勘查线索,明天你负责调查一下这三个人的社会背景。对了,还得派人盯着他们。” “我就不信这事儿还能是鬼干的?!” “收到。” 一番折腾,待虞妗妗三人从警局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站在警局门口的路灯旁,祝檀湘捏着眉心道:“警方肯定连我们一块儿给怀疑上了。” 他当时就该拦着虞妗妗。 倒不是觉得卷入这案子里有多么不耐烦,而是他和虞妗妗这不清不楚的‘借住’关系,属实禁不起细查。 付清好支着伤脚,耷拉着脸:“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接下来呢?”大半夜从被窝转进了警察局,祝檀湘还完全没搞清楚情况:“你又怎么想到要给我……给她打电话的?” 付清好抬眼,瞄了一下路灯下身形消瘦、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少女,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包。 祝檀湘认出来就是昨日在算命摊子上,虞妗妗让自己写的电话号码。 他看着付清好把纸包展开。 纸里夹着一些灰烬,像某些东西燃尽后的残余。 祝檀湘脑海里闪过灵光,“那张符?” 付清好点点头,又将昨夜的惊魂诡事说了一遍,“……警察说我走了六个小时,可我完全没记忆也没有知觉,脑袋里雾蒙蒙一片仿佛只过了几分钟。” “紧接着我感觉左胯处特别烫,烫得我想大叫,一下意识就清醒了;再然后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推开,躲过了那辆车……” 躲开车祸的付清好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浑身颤栗,唯有胯骨处的灼烧感还隐隐作痛。 她哆嗦着摸去,摸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包。 摊开纸张,里头原本夹着的黄符不翼而飞,烧得只余一兜灰烬,因着她抖动的手撒了大半。 看到这一幕付清好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那张符救了她一命! 符纸自燃时竟没有损坏外头包裹的草纸,就连她觉得灼痛的胯骨部位,皮肤也完好无损。 如此神奇的手段足以说明,白天那个神秘少女不是骗子。 她说的都是真的! 付清好死死捏着救命稻草一样的草纸,这才拨通了上面清晰可见的电话号。 听完原委,祝檀湘不由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压下心中的震惊。 从二人初见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虞妗妗异于常人。 但依今晚所见,虞妗妗的手段远比他猜想的还厉害很多! 敏锐察觉到打量的目光,虞妗妗偏头看去,祝檀湘立刻挪了视线,只是他内心有些疑惑。 符纸这种东西在影视剧里,不都是正道人士用来降妖除魔的么? 为什么虞妗妗一个鬼,还能画符? 好像不太合理……? 付清好的声音还在继续:“警察局那个刘警官说,他们给我辅导员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打通,我们学校有门禁,现在也没法回去了,我打算在附近的宾馆开间房凑合一晚。” 她还记得虞妗妗来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自己命数未改,只是暂缓了死亡。 “等我和学校、家里面反馈一下情况,就再来找您求助!” 虞妗妗摩梭着下巴,半昂着头看向天际的弧月。 那月弯呈反弓状,月面朝西月钩极尖,边缘被朦胧的灰色云雾遮掩了一截。 “今天是月初三。”她冷不丁看向付清好,说道:“你运气不好。” 俗话说祸不单行。 一个人走霉运的时候,连喝凉水都能被呛个半死,更何况是付清好这种阳气外泄不自知的。 虞妗妗说:“旅店你是住不了的,保不准你的下一道死劫就在今天。” …… —— 夜深人静,藏在巷子里的民房窗帘拉掩着,屋里漆黑又寂静。 借着透过窗子缝隙照入的微弱月光,能勉强看清这是间不大的客厅,靠墙处的沙发上堆着一床中间鼓起的被子。 “在、哪儿……在哪儿……” 淅淅沥沥的阴冷来的突兀,从四面八方朝着此处汇集,令屋子里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降了下去。 伴随着粗嘎破碎的呓语,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扭曲黑气,在房间内凝结成一个人形的影子。 其下半身拉得老长,姿势诡异,头颈部歪斜着垂在肩头。 “该死的、不是我……不是我!!”鬼影的咕哝含着满腔怨恨。 断了的脑袋上,那双几近脱出眼眶的充血眼球转了两圈,慢慢定格在墙角的沙发上,它嘴角逐渐咧开: “找到、你了!!” 恶鬼爬得极快,僵黑的手臂朝着鼓起的被子抓去,触碰到被角的瞬间,一抹光从被中乍亮,与此同时爆发出‘轰’的一声闷响,直接将它炸飞。 爆开的冲力同时也掀翻了被子,里头哪有恶鬼心心念念的人,将它引来此地、且还在散发一股子‘人气儿’的分明是团枕头! 只见那枕头上粘着一根前窄后宽、前头分叉的细骨,还贴了张黄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节 符纸背面用红绳绑着一缕黑长发丝,表面落笔走咒之处隐隐闪光,散发的中正之气不断驱散四周的阴邪黑雾,把那鬼影的半边魂体都烧灼得滋滋冒烟; 察觉到危机的恶鬼再想遁走,却已经晚了。 此符名为‘僭阳符’。 是道家茅山一脉有所记载的符箓,也是‘僭阳阵’的核心之物。 所谓‘僭阳阵’便是以生符、鸡喉骨布阵,用来迷惑对手搅弄玄虚的一种阵法。 施法的术士需要画一十六张‘僭阳符’,以其中一张作为正符,再取事主的贴身物品或毛发皮屑,与晒干的鸡喉同那枚正符放在一起。 一旦阵法开启,事主的阳气和气息便会被十六张‘僭阳符’平分,让敌人无法分辨事主的具体位置,分不清散发气息的到底是事主本人还是阵法内的生符,从而令敌人跌入陷阱,自乱阵脚盲目攻击。 此阵主要针对动物精怪和鬼魂。 因为这些灵物鬼物和人不同,不常依赖‘眼睛’,而是靠分辨气味和阳气。 再加上鸡喉一物又是极佳的镇阴之物——也就是打鸣报晓的公鸡的喉咙骨,更让阵法的威力上了一个台阶。 公鸡本身就是阳气重、灵性高的牲畜,对阴阳变化感应敏感,古往今来公鸡血都是驱邪镇阴的常用‘道具’; 鲜少有人知道,鸡喉镇邪的功效更是一绝。 此时这恶鬼扑向的就是那张正符,也是阵眼。 下一秒,十数张贴服在暗处的符箓齐齐激活,‘咻’地悬浮,围着恶鬼形成一圈禁锢它的‘僭阳’小阵,符光不停灼烧恶鬼挣扎的魂体。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客厅柜子上,一道纤细人影一跃而下。 这人落地时轻巧如猫,几乎没发出一丝声响——正是虞妗妗! 她竟从一开始就蹲坐在昏暗的客厅柜子上,默默盯着恶鬼踏入她布下的圈套。 虞妗妗右手掐诀,迎着疯狂挣扎的可怖恶鬼: “束!” 登时从四方墙角又飘出缕缕白烟,带着火星和烟灰缠上鬼影,蛛丝似的越绕越紧,密密麻麻‘烟蛇’几乎要把恶鬼的魂魄都绞碎。 冷眼看着那扭曲的鬼影越来越虚弱、挣脱不得,虞妗妗才散了诀。 她唇瓣有些苍白,面带倦色:“可以出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紧闭的卧室房门才打开了一条缝。 本该去宾馆开房的付清好,竟和祝檀湘一前一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饶是在屋里听到了外头‘咣咣当当’的响动、也听到了令人汗毛耸立的嘶叫,做好了开门见鬼的准备,可真的亲眼看到了狰狞恶鬼,两人还是吓得一激灵。 祝檀湘还好,付清好只觉得世界观都颠覆了。 待她看清那恶鬼的形貌,更是被吓得‘啊!’了一声,倒退两步。 恶鬼下身拖沓扭曲、头颈断裂,一双充血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幅模样,分明就是城郊半山出车祸摔死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自己今日的又一死劫——这男人撞她不成,还要化为恶鬼来谋害她! 不解和愤怒盖过了恐惧,付清好怒道:“你到底是谁?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害我?!” 恶鬼满眼怨恨,只是用粗嘎难听的声音重复着: “杀了你……!” “去死!” 虞妗妗这具身体还很虚弱,折腾了一晚上,连画数符又布下两个小阵,把她为数不多的精气神都消耗殆尽。 一张巴掌大的脸蛋苍白,神情恹恹。 见这恶鬼冥顽不灵,她面露不耐,抬起半臂指尖掐诀。 刹那间,四周飘浮的白烟再次灵蛇似的扭动,狠狠绞缠上屋里的恶鬼。 她黝黑的瞳仁带了戾色,睥睨着挣扎哀嚎、不停冒黑烟的恶魂:“不说?那还留着你做什么。” 当白烟勒入魂体,剧痛难忍的恶鬼真切嗅到了魂飞魄散的危机,颤颤巍巍嘶嚎: “我说!我……什么都说!!” 虞妗妗稍稍卸力,给了它喘息的余地。 恶鬼神情畏惧,喘息片刻后哑声道:“我叫徐胜……” 据鬼魂徐胜说,他是个做货运生意的货车工人,生前和还在c大上学的付清好没有任何仇怨,在此之前甚至都没见过付清好。 之所以做出开车撞人的举动,纯粹是拿钱办事,受他人指示。 徐胜死前五十二,离异,家里供着一双儿女和年迈的父亲。 再加上他有喝酒赌钱的毛病,这把年纪不仅没存款,还欠了几万块的外债。 原本拆东墙补西墙也能凑合过活,偏生前段时间出了意外。 徐胜明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送货,前一天晚上还和朋友胡吃海喝、醉宿,导致次日清晨精神不佳头痛,和一辆小轿车相撞。 车主右腿严重骨折,要私了必须赔付40万元,否则就要告徐胜,让他去坐牢。 徐胜的女儿颇有出息,大学考上了本省的警察学院,今年正值大四毕业季,正在备考军队文职相关的公务员岗位。 这个关节点如果徐胜被判刑,会直接影响女儿的政审,断送她的军职路; 为此他女儿十分崩溃,家里的老父亲也不知骂了他多少次。 正当全家人一筹莫展时,有人找上了徐胜。 对方声称,只要他在4月13日的晚上——也就是昨天,在城郊帮忙撞死一人,就给他一百万,并保证他们那边会将后事处理干净,绝不会让警方找上他。 开始徐胜半信半疑以为是有人耍他,也没有杀人的胆子,没成想对方直接拿了20万现金作为定金,并承诺事后立刻结清。 子女的前途、个人的经济压力以及对金钱的贪婪,让鬼迷心窍的徐胜同意铤而走险。 13号晚上,徐胜如约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城郊,焦虑等候着。 天色渐暗,就在他都以为对方的信息给错了时,车前窗外真的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年轻女孩儿的身影,诡异地朝着路边围栏处走去。 一切都和雇主形容得一模一样! 徐胜来不及惊诧,硬着头皮踩下油门,朝那女孩儿撞去。 没成想对方一闪身躲开了,反而是他踩住油门的腿麻木无力,根本挪动不了半分。 惊恐的徐胜一低头,竟看到一团焦黑的影子凭空出现在车里,就这么趴在自己的腿上! 那黑影抬起头,是一个又瘦又小、眼眶空洞的婴胎,冲他咧嘴诡异一笑。 直到翻下峭壁那一刻徐胜才明白,雇他杀人的大人物为何如此嚣张,根本不担心事情败露。 因为他徐胜就是需要被处理的‘后事’。 死人是不会泄秘的。 徐胜后悔莫及,可惜已经太晚了…… “买凶杀我,还给你一百万?!”付清好听得又震惊又茫然。 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到底是谁花这么大的手笔害自己?! “大哥,你干出这种事才是害了自己和子女。”祝檀湘嗤道:“你真以为警察是吃干饭的,查不到你杀人的证据?” 徐胜阴惨一笑:“你懂个屁,和真正手段通天的高人相比警察算什么东西?你身边不就站着一位。” 他不免又想到了临死前在车里看到的恐怖婴胎,神情扭曲对付清好道: “你也明白的吧!这些高人想弄死一个人太轻松了。” 付清好说不出话来。 的确,要不是有虞妗妗相助,她现在已死两次了。 但她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也是拿钱给别人办事,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变成鬼了还要害我?” 徐胜视线闪烁,不言语。 抱着臂的虞妗妗轻哼一声,道: “因为他心有怨恨,不甘心这么死掉,因而含恨化为厉鬼;他也清楚真正害死自己的人恐怕是有能力的术士,不敢去找正主寻仇,自然要将仇怨叩在你这个小姑娘身上,要弄死你、拉你垫背。” 付清好:?? “叔,我也才大四没毕业,和你闺女一样大,你还有良心吗?” 祝檀湘笑眯眯阴阳道:“他要有良心,就干不出这么屑的事情。” 徐胜怒瞪他。 “更何况他还蠢。”祝檀湘仗着身边有虞妗妗,有恃无恐:“背后的真凶那么厉害、如此有钱,尚且都不亲自动手杀人,稍微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是个坑。” 虞妗妗点头表示同意。 她面有嫌色:“我最瞧不起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也就是走大运,恰好今天是农历初三撞了‘三娘煞’,你又死在一天里阴煞非常浓重的子时,二者相加反倒给你添了助力,这才让你一夜不到便凝结出了恶魂实体。” 看到徐胜怨气冲天的死尸的第一眼,再估摸出‘撞煞’的时日,虞妗妗就猜出今晚怕是要魂变。 她这才止住要离开的付清好,将对方带回住处,并取了付清好的一缕头发布下‘僭阳阵’,引魂变为鬼的徐胜主动上钩。 一旁的祝檀湘问:“三娘煞?那是什么?” 付清好也好奇,支棱起耳朵。 虞妗妗道:“人类最喜欢算黄道吉日,但有吉就有不吉,‘执日’、‘破日’、‘避日’这些就属于阴煞秽气重、时运不好的日子,忌讳很多。‘三娘煞日’也是其中一种。” ‘三娘煞’当日,一切喜事都要避开,尤其是结婚、安居这种大喜事。 因为阴煞重不仅败运,还有利污秽鬼物滋长,稍有不慎就会让事主撞邪撞客; 更甚者喜事便丧事,笑声变嚎哭。 老辈人就留过结语:‘上旬初三与初七,中旬十三与十八,下旬廿二与廿七,作事求谋定不昌; 迎亲嫁娶无男女,孤儿寡妇不成双,架屋庭前无人住,架屋未成先架丧,行船定必遭沉溺,上官赴任不还乡!’1 三人这么一句接一句的讥讽,令徐胜又恼又怒,偏偏惧于虞妗妗他只能憋屈忍着。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节 虞妗妗犯困,懒懒打了个哈欠,“啰嗦半天也没说点有用的信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目光深沉,禁锢徐胜的白烟蠢蠢欲动。 徐胜太怕那种灵魂灼烧的痛苦,吓得高声哀求: “我还有线索!我想起来了!” 虞妗妗冷冷瞥去:“说。” 徐胜:“当初见面给我定金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知道他就是个跑腿的,但我俩见完面散场的时候,我走在他后头,正巧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他说‘事情刚刚办好,您放心’。” “我还听到他喊了一句‘w……” 恶鬼徐胜的话到了嘴边,就要说到关键之处,声音卡住。 他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能泄出‘咯’的碎声,赤红的眼球胀大,整个魂体都开始大幅扭曲、波动。 虞妗妗心下一凛:“往我身后站!” 她向前迈出右步左手作托,右手指尖掐成道家手诀,登时数枚略显黯淡的黄符齐刷刷飘至她的身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客厅中央的徐胜魂魄轰然爆炸。 一个好端端的鬼,就这么在虞妗妗的眼皮子底下魂飞魄散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顿了片刻就着道诀,念了几声道家超度的咒,咕哝道: “这可不是我捏死它的,可怪不得我……” 说着她皱了下鼻尖,抬手就将尚未消散的魂魄碎片抓了过来,塞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虞妗妗舔了舔唇瓣。 再来点。 待她两口吞了徐胜的残魂,萎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些。 四周一片寂静,祝檀湘和付清好还没从徐胜就这么炸了的情况回神,虞妗妗已经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了。 她甩甩手,客厅四角支起的几柱烟同时熄灭,屋子里的白烟也渐渐散了。 别看只是点了些香,但这也是道家阵的一种,名为‘鞫阴阵’。 是以引魂香为媒介,以燃烧的香火为拘魂手段的阵法,每一柱香怎么摆、哪里是阵眼都极为讲究,偏差寸厘都会让阵法的威力大打折扣。 虞妗妗精力有限,这引魂香也难制,今晚她一共只点燃了四支,用来束缚震慑徐胜那种刚刚成型的小鬼绰绰有余。 若是用三十六柱引魂香将阵法布到极致,哪怕是鬼仙级别的地府阴差入了阵,也要吃点亏! 被灯晃了眼的付清好结结巴巴:“刚刚那、那是……?” “术士。”虞妗妗眯了下猫眼:“要你命的人手段挺狠,徐胜第一次去赴约见面的时候,应该就被下了某种灵魂禁制。” “对方不仅要让他活着的时候开不了口,还要他死得不留痕迹。” 虞妗妗说得平静,可落到付清好的耳朵里,让她越来越慌张—— 这样高深莫测又心狠手辣的人,想要的可是她付清好的命! 虞妗妗沉吟稍许,说:“今天没什么事了,你要回学校的话现在可以走了。” 付清好:!! 她急得带了哭腔:“妹妹…不,大师!你别放弃我啊!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虞妗妗:“……我的意思是,你暂时是安全的。你眉宇命宫的郁气淡了很多,这说明下一道死劫不会来得那么快。” 付清好不信,眼泪汪汪看着她。 虞妗妗不适应这种可怜兮兮的注目,默默偏头避开视线,走到了祝檀湘的身后挡住自己。 几分钟后,祝檀湘黑着脸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被褥,铺在了卧室地上。 “睡吧。” “呜呜谢谢祝哥!!” 付清好就这么成功留了下来,稍稍安心。 可她还是睡不着觉,就躺在虞妗妗的床侧的地铺上胡思乱想、辗转反侧,黑暗中能听到布料摩擦的梭梭声。 人类啊,真是又脆弱又胆小… 床上的虞妗妗动了动耳朵尖,坐起身慢吞吞叹着气: “算了,反正也睡不安稳,给你相一下命格吧。” 付清好一骨碌弹起来:“相命格是什么?!” “就是算命的一种,别靠我那么近。”虞妗妗皱着鼻尖拉开些距离。 道家五术分别为‘山医命相卜’。 其中的后三门学至精通,就都有观命理、看人事、晓古今的能力。 五术之一的‘相’中便有‘相人之术’,又分面相、手相、摸骨、望气,是算命分支中最不耗心神的一支。 今日仓促,短短半天不到就闹出了不小的事端,又是去人类的警局又是捉鬼,虞妗妗根本没时间去观付清好的‘相’。 她本想明天睡醒了再操心这事。 好在她才吞了些徐胜的残魂,补充了布阵耗费的精力和能量,现下并不像刚刚那么疲惫难受:“把灯打开。” 付清好:“好嘞!” 虞妗妗问:“八字知道么?” 付清好讪讪说:“……我只知道自己的生日。” 付清好说自己2001年2月12日出生。 由于她是难产儿,精确的时辰就连她母亲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是晚上。 虞妗妗略一推演:“按阴历时,你便是正月二十出生。” 她再以‘天干地支’推四柱中的‘年柱’、‘月柱’、‘日柱’:“辛巳年,庚寅月,丙午日,虽无时柱,但看个大概的命格是够了。” 付清好听不懂,就眼巴巴瞧着她。 脑海中的信息快速掠过,虞妗妗倏地皱了下眉,又仔仔细细端详起付清好的面容五官。 半晌,她勾唇笑了:“有意思。” “我粗略排了下你的命盘,虽不完全精确,但仅‘大运食伤’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你命里晚婚,甚至不一定会结婚。” 付清好一愣,点点头说道:“说实话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结婚……不知猴年马月。” 付清好二十二年里都是单身,别看她平日活泼外向、社交能力也不错,但她很不会和异性相处。 倒也不是讨厌,而是只要想到要深入相处,她便觉得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再加上她内心向往纯爱,可现实中的男人总会在各个方面打破她的幻想,暴露小毛病。 久而久之付清好也就不向往恋爱了。 虞妗妗又说:“但实际上你眉心印堂带粉煞,眼角邪纹入‘奸门’,‘夫妻宫’变,红鸾星动——” “你的面相和命格都告诉我,你已有婚配。” 付清好:??! 她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放屁’,涨红了脸道:“怎么可能!我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哪门子的婚配?!” 虞妗妗瞳仁像野兽一样缩紧,“这就是关键。” “你现实没有情人,十神命理也是晚婚的大运,虽说命格会随着流年变动出现改变,可你的命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撞了‘桃花煞’。” 付清好看过一些灵异的小说和剧集,想到什么立刻急哄哄道:“难道…难道我被结阴婚了?!” “算是,但也不算是。”虞妗妗说:“你命格有异,但‘婚命’无异,应该是结了‘奠婚’。” 凡是对华夏玄灵异事感兴趣的人,大都听过配阴婚一说。 事实上这阴间的婚典之事,也是大有门道。 目前广为流传的一种——或是谋杀少年少女取尸买尸、或是两家年龄相仿的死者被家人撮合着合葬,这类叫做‘冥婚’。 归根结底是活着的亲人为了宽慰自己,为死者操办的仪式。 其中总有一方或双方不愿意,被害死的无辜人到了阴间喊冤申怨、撕打绞杀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阴曹地府对这类‘冥婚’夫妻的认可度不高。 但‘奠婚’不同,规矩多准备流程繁琐。 首先得是结缘双方情投意合,再要递过婚书、或是走了三媒六聘,才能最终成契。 是正儿八经被阴曹地府认可盖章、纳入地府司法的婚典。 也就是说,这桩‘婚事’是付清好自个儿同意的! 听完虞妗妗的简单解释,付清好根本坐不住,连声叫冤否认,还发毒咒说自己和这劳什子‘奠婚’没有丝毫关系! “你先别急,我问你——”虞妗妗偏头看她:“除了今晚,在此之前你就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你有没有遇到过可疑的人,或者在路边捡过什么东西?” “都没有,我平日就两点一线:上课回宿舍,几乎不参加团体活动和聚餐,除了同学室友外碰不到生人,我也从来不捡路上的东西。”付清好攥了下身下的被褥,抿唇又说: “但要说怪事确实有一件,否则我也不会好端端地跑去天辰寺拜佛了。” “大概从两个月前,我开始做怪梦……” 第3章 卧室内,虞妗妗背靠着软垫,听床尾抱着膝的年轻女孩一点点回忆…… 说起付清好的怪梦,要追溯到今年二月中旬。 春节刚过,她和父母去了乡下外祖家走亲戚,在村镇住了一个多星期。 刚到外祖家的第一天晚上,她就梦到了自己来到一个灰蒙蒙的世界,远远看到个背对自己的人影,回过头冲自己招手,似乎想让她过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节 人影的脸模糊不清; 在梦中的付清好莫名生出想要靠近对方的念头时,她醒了。 那天她明明睡足了时辰,可就是觉得困乏无力,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她并未多想,也不认为和这个梦有什么关联,只以为是自己认床没睡好。 可当她第三次在乡下民房的床铺上惊醒,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连续三次梦境,付清好梦到的都是相同场景。 梦中总有个灰白人影在向她招手,有所不同的是那人影和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到这最后一次,她已能看出对方是个男人身形。 并且梦中的她开始克制不住地顺着人影的招呼,朝它的方向走去。 就在付清好起了疑心、想把这事儿和告诉家里人时,父母带着她从乡下离开,没成想一回到家,她做怪梦的次数便大大减少。 只有刚到家的第一周又梦到一次,自此大半个月都没有再做。 付清好本就不大相信鬼神之说,见自己不再做怪梦,更坚信是自己想多了,很快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今年三月上旬寒假结束,华国各大高校先后开学。 付清好也从家回到了c大宿舍。 没成想到了宿舍的当晚,久违的怪梦竟又一次缠上了她! 令付清好惊骇的是,这次梦境里的人影已近到和她脸贴脸的地步! 她也第一次听清了对方的声音: '跟我走!’ 从梦中惊醒的付清好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乏力的状况更是比在乡下更为严重。 接下的几天她噩梦连连,每天晚上都会陷入梦魇; 最可怕的是梦境还在加速变化,人影不局限于靠近她,还能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扯! 每每醒来,她都觉得那种挣脱不开的大力格外真实。 付清好心中的恐惧日增,实在受不了便慌忙给家中父母打电话,哭诉这一个月来的奇怪遭遇。 付家夫妻一听女儿的情况也是无比担心。 听到这做噩梦的症状,是从年后回乡下老家开始的,付母便给老家的人打了个电话反应情况。 付清好的外婆得到消息,连忙上门拜访了镇上有名的‘看事先生’。 那先生一通掐算,得出结论: 付清好是被阴魂给冲撞了! 缠上她的鬼就是本村的,是镇尾一户人家的儿子。 说起来那家人也可怜。 他家儿子外出打工,临近春节开车回乡过年,结果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小伙直接丧命! 出了这一遭祸事,本来高高兴兴等着过大年的一家人悲痛欲绝,夜夜哭嚎。 又因正值春节日子特殊,别说乡里亲戚怕沾上晦气、没几个愿意去吃席,就连镇子上专办白事的司仪也得回家吃团圆饭,最终只能从简办了丧事。 以至于过年的那两天,这家人门前冷冷清清。 村子里住得近的乡亲都不好意思放鞭炮庆祝节日,大家饭桌上闲谈时,也对那家人的遭遇唏嘘不已。 付外婆一听,心里来火:‘他家死了儿子,和我外孙女儿有什么干系?!’ 看事先生一脸高深莫测:‘那家儿子死得惨,又是在春节这种大好日子横死,定然心中有怨舍不得家里亲人,不甘心轮回。’ '算算时间,你闺女一家三口回乡的日子正值他头七回魂,他的魂儿肯定在村里飘荡。估计就是那时候冲撞了,被他缠上了。’ 付外婆捶胸顿足:‘真是好不讲理!大师那现在咋办?你帮帮忙把那个恶鬼敢走,可不能让他再害我外孙了!’ '我看这事难办。’看事先生连连咂舌,目露难色: '横死的鬼哪还有道理可讲,只想害人泄恨,在村里缠着你孙女儿不够,还跟她去了学校,这是非要把她折磨死呀!’ '这么凶的鬼我若强行镇压,说不定还会损害自身道行。难办!难办!’ 付外婆吓得差点晕过去,一时间眼泪直淌、连连哀求。 许下重金后,看事先生勉为其难同意出山,‘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舍命为你孙女儿斗一斗恶鬼!’ 再之后他在老家大作数场法事,又折腾一星期才说送走了作祟的阴魂: '我给你画一贴除鬼符,能镇百鬼,让你外孙女贴身佩戴。’ 付家人千恩万谢,付清好的母亲专门取了符包,开车到c大看望女儿,并将符包交于付清好。 有了大师的宝符,付清好当晚再入梦境,梦中的恶鬼伸手来抓她时,刚刚碰到她的手腕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然缩手。 真的有用! 付清好欣喜若狂,紧接着又害怕起来。 因为梦境并未结束。 那恶鬼阴测测站在原地,朦胧的五官仿佛在恶狠狠盯着她,半晌冷笑一声消失了。 从那天起,付清好又恢复了正常睡眠,身体和精神也逐步好转。 家里人知道后都非常高兴,大松一口气。 就在所有人——包括付清好本人都认为,那个莫名缠上她的脏东西已被老家大师送走了,4月11日晚上,付清好却再一次陷入梦魇。 这次梦中的世界比过往都要清晰,甚至于那影子的五官都能看清! 梦中鬼是个脸色青白,神情阴冷的青年,单眼皮下三白。 他不是被大师送走了么?!付清好无比惊骇。 梦中鬼笑得邪佞又得意,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 ‘你以为带个符就能打发了我?’ '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醒后付清好焦虑又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消失的鬼魂又重返。 怕家人担心,她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家里。 一是她以为梦中鬼没有靠近自己,是惧怕大师给她的除鬼符; 二是镇上先生收费太贵了,家里前前后后花了近十万,她舍不得父母再为自己的事花那么多钱。 自认为拥有保命法宝的付清好压着忧虑,在网上发帖求助。 经网友指点,她了解到本市的天辰寺香火旺还灵验,寺庙外头还有一整街的算命师父。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从学校坐车去天辰寺上香,试图借助佛法威力,把那可恶的梦中鬼驱散。 谁成想她下午才拜了佛,晚上就遭遇了人生中最可怕诡异的事情。 付清好可以确定,自己就是被梦里的影子鬼弄到城郊半山的。! 讲述完这两个月经历的付清好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 “寺外的师父们明明告诉我,缠着我的东西被已经受了重伤成不了气候,根本没法从梦里出来害我。只要再贴上他们的绘制的宝符,一定能让那恶鬼灰飞烟灭,保我日后再也不会被他纠缠。” “还说这是我命里的坎儿,跨过去之后便前途坦荡,运势变好。” 虽连做了两个月噩梦,但付清好并未受过多少实际伤害,尽管怕鬼,可要说多么恐惧、甚至到了担心自己的安危是没有的。 再被天辰寺外几个看着就仙风道骨、道行高深的老头忽悠一通,更觉得那梦中鬼不足为惧。 因此她才不信虞妗妗说自己要三日横死。 闻言虞妗妗轻嗤:“天桥上的假道士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你这种心眼浅的,被骗了还得千恩万谢把骗子当恩人。” 她入世不久,但在桥边浸淫了几日,深知那些人骗人的功力。 见面不说钱只谈缘,三两句话间就能摸出来往香客的性格和底细—— 面容舒展者说明心宽,便往吉祥话引,若是精神萎靡有愁容者,说明他本身就遇事有疑心。 再以行内套话讲讲香客的‘妻财子禄寿’,若讲到某处对方神色动容,就说明猜中了痛处痒处,沿着此处多忽悠几句,十个人里八个都得上当! 付清好苦着脸。 昨日天桥脚下,她一看那算命老头的穿着气质,便对其多了三分信任,越聊越觉得对方神乎其神。 现在想想,很多信息的确是对方引导着她自己说出来的。 “我明白了!”付清好咬牙猜测:“饭桌上我外婆讲过那家人死掉的儿子才二十七岁,连婚都没结,肯定是他们家坏心眼想把我害死,和他们的鬼儿子绑一起!” 虞妗妗:…… 她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别瞎猜了,你老家那个看事儿的也是个骗子。” 付清好不可置信:“不会吧?!他在我外婆镇上很有名!” “就算一般人瞧不出‘奠契’婚命,但只要他正儿八经地给你排上八字四柱,对应流年运细看十神,一定会发现你命格出了问题。”虞妗妗凉凉道:“连这一点都没看出,他凭什么断定纠缠你的小鬼就是他口中的那个?” “那人给你的符呢?拿给我看看。” 付清好伸手在颈前摸索,手指勾着一根红绳,扯出个贴身带着的物件,取下来递给虞妗妗。 “就是这个。” 此物是个比拇指稍微大些的符包。 符身不是纸,而是一块暗红色的锦布,布帛表面印着符纹,符腹鼓鼓囊囊显然里头塞了东西,顶部用细线扎紧。 虞妗妗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便把细线扯断,露出内里——符包里竟是一些黑褐色的粉末。 付清好凑过来看:“这里面的是什么?” 虞妗妗捻了一撮在指腹,揉搓后在鼻尖嗅了嗅:“混了庙土庙灰,底料是……” “坟头土。”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节 付清好:?! “就是你想的那个——埋死人的坟包上的土。”虞妗妗瞥她一眼,继续说:“这骗子有点良心,但不多。” 庙土庙灰顾名思义,前者是寺庙外头挖的土,经千万香客来往踩踏,敦实厚重,有‘千斤顶’之称; 后者一般是庙里佛前的供奉燃尽后的香灰,染过佛光听过经。 这两种灰土都是属阳镇阴的驱邪物品。 至于坟头土,很多人一听是从坟包中取的便认为很晦气,实则不然。 首先坟头土分新土和旧土。 新土为清明扫墓时,为祖宗坟墓添的土; 旧土就是下葬时跟着尸身往坟坑里动的土。 新土属阴,几乎没什么实际性的功效。 旧坟土则大不相同,一是制作引魂香的主要材质,二是可以绘制属阴性的符箓或作为特殊药引;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镇鬼。 坟墓的作用是埋葬尸体,坟土对僵尸、厉鬼一类都有镇压作用。 要取旧坟土,首先要探明坟内所埋之人的身份,根据黄历对照墓主的八字、避开相冲的日子。 选好动土良辰后还要带着酒水香火、元宝纸钱烧给墓主,作为借土的酬劳。 祭拜完毕,如若有清风将香灰聚拢在坟前,便说明墓主人已同意借土,这样的坟头土就是过了阴阳两路之物,才能发挥作用。 香火要是不仅不聚,还被风吹地扬起散开,则说明墓主人不同意借土。 这种情况下若是不管不顾、强行动土,取出来的坟头土不仅没有效力,反而会染上墓主人的阴煞,变成的害人的东西。 那假大师给虞妗妗的符包里,主要包裹的就是旧坟土,歪打正着地镇退了一次梦中鬼。 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只有真正找到付清好撞邪的原因、揪出作祟恶鬼,才能彻底解决她的死劫。 听完虞妗妗的解释,付清好受到的打击更大了。 一想到家里人为她的事又花精力又花钱,足足给了那假大师十万元,她心里就难受! 虞妗妗不会说安慰的话,一时间房间里沉寂下来,只能听到女孩儿细微的啜泣声。 片刻之后,付清好抬起手臂一抹眼角,吸着鼻子道: “钱都花出去了,总不能把我人也搭里头,我一定不能如了那个鬼的心意!” “妗妗你帮帮我吧!” 虞妗妗颔首:“这才像点样子,哭哭啼啼是没用的。” “徐胜灰飞烟灭,没留下一丁点线索,我也无法断言究竟是谁要你死。”她面露正色,猫眼微眯:“但好在我摸出了你的命格变化,要揪出背后的鬼并不难。” 付清好眼睛亮了:“怎么说?!” “溯本求源,对面要你死,就是要拘你的魂去配成‘奠婚’,之所以在昨天买凶杀你,也是因为4月12日本是个百无禁忌的大吉之日,适宜一切红白喜事。”虞妗妗说: “配阴婚对黄道吉日要求极高,对面又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更说明他们在乎这些。既然在乎,就不会随便找个日子弄死你,否则这桩‘婚事’就染上了不吉。” “你的下一道死劫,就在下一个百无禁忌的好日子。” “而彻底破劫之日,也在那天。” 付清好不由自主吞咽:“哪天?” 虞妗妗掐指算了算日期,说:“四天之后,4月17日。” “届时我便当一次‘下阴人’,亲自替你走一趟阴,解了这桩‘婚事’。” 第4章 每周六午后,是南城最有名的天辰寺宣讲佛法的日子。 从中午的饭点开始,寺庙外的天桥就开始集结人流,一波一波往庙里涌。 虞妗妗带着兜帽,裹挟在人流中往前走,脸色有些臭——她不喜欢和人类贴得太近,更何况是陷入人山人海。 按理说佛家经文晦涩难懂,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像催眠曲,除了虔诚的佛教徒,来往香客也只会在宣讲大殿外驻足片刻,满足好奇心后便会离开。 往期宣讲日里,也绝没有这么多的人。 不过今日…… “天老爷要被挤死了,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是惠尘法师亲自宣讲,这位可是天辰寺的老方丈,有名的大师!我们一家子从隔壁市专程开车来的……” “前面的走快点,去晚了宣讲殿里就没位置了!” “……” 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听得虞妗妗几乎要炸毛。 她动用了些小手段,乘着一股细微的气流,灵巧穿过人群来到宣讲殿,寻了个柱子后头没什么人的地方呆着。 兜里一震,虞妗妗掏出手机——是祝檀湘上一个淘汰的旧物,拿给她用了。 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她点击查看,由于手机型号太久很是卡顿,蓝莹莹的屏幕上信号转了十来秒。 虞妗妗也不急不躁,脸缩在兜帽里盯着旋转的信号标看;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片阴影,反衬着手机光的瞳孔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不仅瞳仁窄长,连瞳面都清澈得像琉璃。 信息加载出来,发件人是付清好。 付清好:「妗妗我下课了!!现在过去行不?」 虞妗妗埋头打字。 她手指纤长而白,打起字来却僵硬无比,每一个字母都要找半天,连唇瓣都不自觉用了些力抿着,挤出柔软的唇珠。 慢吞吞打完,她发送过去:「别来,不在家,等晚上。」 也就在这时,本就不安静的殿内掀起一阵喧哗。 虞妗妗把手机丢回兜里,抬头看去,只见一群身着法袍的和尚从殿侧进入。 后方八名灰袍和尚,再往前的两名和尚明显上了年纪,身着土黄色袈裟。 他们的最前方是个身形微偻、脚步沉稳的老者,着一袭明黄交错赤红的袈裟,红色锦帛上绣着缕缕金色佛纹,走动之时恍若金云在其身上流淌。 很显然,这为首的老和尚就是天辰寺的方丈:惠尘法师。 此时约莫四点,宣讲大殿内外站满了人。 惠尘法师抬手一压,伸着头探看的众人只觉得心中一肃,殿里的声音在几秒内归于安静。 老方丈扬起垂眼,目光在大殿内扫视一圈。 站在角落的虞妗妗感受到投来的视线,心中异样,下意识往柱子后头藏了藏身形,眉心微蹙提起警惕。 这个惠尘法师和外头天桥上摆摊的可不同,应该真有本事。 在他身上,虞妗妗久违地感觉到了压迫感。 恐怕他也发现自己了…… 一声轻咳,惠尘法师开始致谢、简短介绍今日的宣讲,他声音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 “老衲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诸位中不只有同道中人,但我佛慈悲,普渡天下众生,心向善者皆为本寺的客人。” 虞妗妗耳朵尖一抖,轻皱了下鼻尖。 她心里清楚,惠尘法师这话是在点自己——或者说在点目前混迹在佛堂之中的、像她这样不属于人族的精怪灵物。 她能嗅到空气中有熊的蛮气、雀鸟的翎息…… 这偌大的佛像脚下,至少有十数个伪装成人的精怪,混迹在人类中。 实际上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修行到深处都是在沟通天地,提升己身。 佛经和道法之中,都蕴含着浓厚的能量,对于没有门派和路数的精怪灵物来说,二者区别不大。 所以不少成了精的灵物都喜欢往道观和寺庙附近钻,或蹭一蹭说经讲法的好处,或偷点香火功德。 尤其是惠尘法师这样的佛门大能,对佛经的理解程度远非普通和尚可比,听他一场经,定会对修行有益! 否则虞妗妗也不会违背本性,跟着人流进入寺庙。 好在惠尘法师看破不说破,容许了各路灵物混在殿内。 很快,悠悠经文回荡在殿中。 袅袅香火在大佛脚下弥漫,佛像以慈容目视脚下众生,仿佛也给正中蒲团坐着的惠尘法师渡了层金光。 嗅着佛堂内的檀香、汲取着殿内流动的能量,虞妗妗像只被顺着毛撸的猫猫,带着锐色的面庞舒缓。 她灵魂深处的裂缝在被修补,痛苦也有所减轻。 这趟来得不亏。 传经至尾声,虞妗妗忽得拧了眉头,目光凛凛环顾大殿。 有什么让她很是不喜的家伙混了进来。 空气中流动着细微的气息,是股子狐骚! 所有的动物类中,虞妗妗对虎豹还算看得上眼,喜食鱼类,不喜犬族,其余无感; 唯厌狐族。 入眼都是乌压压的人脑袋,虞妗妗没瞧见可疑的角色。 她忍了一会儿还是忍无可忍,对着殿中盘坐的惠尘法师恭敬一揖,步履轻巧地离开了宣讲殿。 因动作太轻,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唯有还在讲经的老者略一抬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节 离开天辰寺时已是傍晚,天际残阳如血。 提前知道了4月17日的今日就是死劫,付清好在学校根本坐不住,中途又给虞妗妗发了几条消息。 她现在才来得及看,见最后一条说:「妗妗我心里慌得很,还是去你家门口等着你吧!」 虞妗妗心道一句‘胆小’,却是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刚刚走到熟悉的街巷口,她驻足停步。 不远处的林荫下,不知等了多久的付清好蹲在离家门不远的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周围或近或远、围聚了六七只花色各异的流浪猫。 此时她正一边‘嘬嘬’有声,一边将食物掰成小块,引诱猫猫们靠近自己。 但饶是如此,真正凑在她掌下吃东西猫猫仅有一只,是只体型最小、毛色黑白相间的猫猫,正埋头狼吞虎咽吃得香甜。 其余四五只流浪猫并非不想吃,而是惧怕着什么东西一样,不敢吃。 盯了许久,流浪猫中体型瘦长、毛发又脏又潦草的玳瑁蠢蠢欲动,向前探出步子。 它那双猫眼死死盯着付清好手里的火腿肠,压低前身缓步靠近,动作小心翼翼。 就在这玳瑁已经凑到黑白猫的身后,想要分一杯羹时,变故突生! 只听“喵呜!”一声利叫,一道浅金色的影子骤然从侧面蹿出——是只行动矫捷的漂亮橘猫; 也是除了正在进食的黑白猫猫外,靠付清好最近的猫咪。 它刚才没在进食,而是懒洋洋趴在地上为自己舔毛,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 谁能想到看着岁月静好的橘猫,在威严受到挑衅时,竟会如此凶悍! 它速度太快,气势又凶,扑到试图偷食的玳瑁身上就是几爪子。 眨眼间两只猫猫就嘶叫扭打在了一起,猫毛乱飞,把付清好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往后退。 两猫相斗,玳瑁体型大本该占据上风。 但它皮包骨又毛色黯淡,显然混得不好,体力不足三两下就落了下风,被按着脑袋打。 反观那只小橘,橘黄毛色如云霞渲染,四肢结实而不肥,猫眼清澈又机灵,还有一张虎头虎脑的圆圆包脸,好看得紧,根本就不像是流浪猫。 玳瑁不够灵活,几次抓挠撕咬,都只抓掉了对方几撮绒毛。 倒是那小豹子一样的橘猫凶得吓人,爪爪挠到它身上,给它添了几道血口子! 很快玳瑁的跃跃欲试就以惨败告终,它叫声变得痛苦、开始求饶,顾不得尊严脚底打滑扭头就逃。 胜利的小橘还不满意,哈着气追在落荒而逃的玳瑁身后咬。 直至将玳瑁赶得没了影,它才踩着猫步重新回来,嘴角还沾着一缕咬掉的玳瑁猫毛,活像是打了胜仗、拿着战利品得瑟的将领。 周围的流浪猫见状更加惧怕,都不由自主地往远了退步,哪里还敢争食。 一眼看去都怪可怜的。 橘猫甩着尾巴,重新走到付清好跟前,伸出前爪压着身体伸了个懒腰。 它抖抖脑袋,又懒懒瞥了一眼付清好、和她脚边还在埋头干饭的笨蛋猫猫,重新卧了回去,伸出爪子细细地舔。 付清好后知后觉,橘猫这是在替这只黑白猫咪互食呢! 她哭笑不得:“小橘你也太霸道了吧,只准自己和小伙伴吃。” 因着避开了‘战场’,她原先蹲着的地方空了下来,能看到地上已有好几个已被吃空的肠衣、猫条袋子——这些都是橘猫之前吃掉的。 在巷口观完战的虞妗妗轻嗤一声。 她自然认出了那只争强好斗的橘猫,就是这段时间鬼鬼祟祟往祝檀湘家门口丢死老鼠、死虫子的罪魁祸首。 看样子这片区域的是它给自己划分的‘领地’。 任何一只试图挑衅它、侵占它领地的猫,都会被它以雷霆手段震慑打跑——包括她虞妗妗。 那些死物,就是来自橘猫的‘威胁警告’。 猫的五感敏锐,捕捉到这声嗤笑,卧在地上的橘猫耳朵一动,支棱起身。 原本它还游刃有余懒散自在,当看到似笑非笑的虞妗妗的瞬间,浑身猫毛炸开跳了起来,喉里‘呜呜’地哑声叫着,呲着牙弓着身往后退步。 发现橘猫的变化,蹲身给黑白猫猫喂食的付清好茫然抬头,看到了虞妗妗。 她举起一只手狂挥:“妗妗!” 虞妗妗略一颔首,抬脚走了过去。 她每靠近一步,橘猫的威胁呜咽便大一分,猫瞳缩成一条细缝连连后退。 饶是忌惮成这样,橘猫也并未扭头就跑,视线还时不时地往付清好脚边瞥,叫声愈发急切。 它在担心自己的同伴,呼唤它走。 “咪呜?”黑白猫咪软软叫了一声,懵懂抬头,终于意识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 这是只黑白布偶,看体型可能还不到一岁,毛发微长却不夸张,只是蓬松并不笨拙。 其毛色纯粹,黑是黑白是白,脸型是纯种的楔形,侧面看像一团包子憨态可掬,猫眼澄蓝如湖泊,鼻头嘴巴都粉粉嫩嫩; 绝对是只被弃养的宠物猫。 此时笨蛋布偶嘴角的绒毛沾着碎屑,两只前爪爪内八,昂着漂亮小脸呆兮兮地看看付清好,听到同伴的叫声,扭头冲它歪歪脑袋:“喵~” 橘猫气得跳脚,偏又忌惮虞妗妗不敢靠近。 感觉到附近有更强大的同类在靠近,笨蛋布偶后知后觉开始伸头,四下张望,眨眨眼盯上了虞妗妗。 猫一族向来性子淡泊,排外。 野外争夺地盘、配偶、食物是常态,经常互相撕打得皮开肉绽,为之丧命也是常有的事。 但人工培育出来的宠物猫足不出户、饭来张口,没有生存的危机自然也就没有这些野性。 不仅如此,它们还对人类抱有好感,对同类好奇大过敌意,性子软和可以接受和同类和平共处。 这类宠物猫一旦被主人弃养流浪,会过得非常艰难。 它们根本打不过街头的野猫,要么饿死,要么被同类或野狗咬死。 按理说像眼前这只品貌极佳的布偶,定然身价昂贵,不应该被主人抛弃,也不该在流浪中保持一身漂亮精神的皮毛。 看了眼焦躁不安、在不远处地面刨爪迟迟不走的橘猫,虞妗妗兴味一笑。 有趣。 这野猫还护上了。 明明是这样一只警惕心强、领地性强、性子又独的高傲猫咪,与之同行的却是只不折不扣的笨蛋猫。 真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她故意朝着黑白布偶走去,果不其然橘猫更炸毛了。 它甚至不再退缩,盯着她低吼,并呈现出进攻的姿势。 娇憨布偶智商不高,不懂伙伴小橘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气。 它用一双清澈透蓝的猫眼蠢蠢地盯着虞妗妗,直到感知里的‘强大同类’近在咫尺,才迟来地感到害怕,颤着的叫声又嗲又软,耳朵尖下压。 它在示好。 虞妗妗只看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地挪开视线。 她入世之前从来没见过猫族中有这样的品种,又娇又笨又弱,毛炸脚短,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 这样在她看来浑身‘缺陷’、放到山野中活不过三天的弱者,她甚至提不起劲儿捉弄。 她掏出祝檀湘给的备用钥匙:“进来吧,说了九点才能开始破劫,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付清好摸摸后颈道:“我知道的妗妗,可不挨着你近一些,我心里总不安。” “喵呜~” 忽然,虞妗妗开门的手顿住,眉头一挑垂眸看去。 被她忽视的笨蛋猫猫并没有趁机跟着同伴离开,而是试探性地走到了自己的脚边,嗅嗅闻闻,昂着一张毛茸茸的脸蛋冲她软软叫了两声,又用脑袋蹭蹭她的脚踝。 这只猫在释放好奇和讨好。 虞妗妗:? 真不怕死。 但凡她是只普通的流浪野猫,这蠢猫都得被咬掉一层皮。 她眼睛眯起,又黑又圆的瞳孔倏忽竖起。 布偶猫胆子不大,被她吓得身子一矮,竟是没稳住身体往后栽了个跟斗,摔得发懵。 “天呐它好可爱,它在蹭你!”付清好被萌得心里冒泡。 碍于虞妗妗已经进屋,她只能捡起垃圾袋,恋恋不舍地和笨蛋猫猫说了声‘再见’,跟着进去了。 进了房门的虞妗妗从窗户往外瞥了一眼,看到一直没离开的橘猫炮仗似得冲了过来,颇为凶悍地冲着体型小了一圈的布偶贴脸哈气。 凶得很。 那蠢猫还是一副傻样,也可能和橘猫相处久了并不怕它,被‘哈’了就缩着耳朵,嗲嗲‘喵喵’叫着讨好橘猫,还试图故技重施用脑袋去蹭橘猫。 虞妗妗注意到,黑白蠢猫的一只脚不太好,有些跛用不上力气,走路时颠颠的。 这应该就是它被抛弃的原因。 亲眼看着同伴向‘敌人’示好的橘猫气得炸毛,往布偶的颈侧咬了几口,却也只是装装样子没有真用劲儿,甚至没咬掉布偶多少毛毛,和它追着玳瑁抓咬得血糊糊的样子大相径庭。 最后橘猫飞快看了眼祝檀湘家,叼住布偶的后颈,像母猫拖幼崽一样,把笨蛋同伴叼着跑远了。 虞妗妗收回目光。 接下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也开始正式为了今晚的破劫仪式准备、布阵。 准确的说过去4天里,她都在做这件事。 祝檀湘回来时,外头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他看到客厅中央已经摆上了蜡烛、贴了符纸,虞妗妗正把一支支引魂香插在阵眼。 “祝哥你回来好晚。”付清好招呼他。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节 “可不是么,新公司钱少事儿多,恨不得把人当牛用。”祝檀湘松开领带,叹气道: “好不容易加完班,最后一辆晚班车就差几秒没赶上,只能打车…打了十来分钟愣是打不到一辆车。” “惨。”付清好语气怜悯。 虽认识不久,但祝檀湘真的是她见过的人里最倒霉的一个! 走在路上被泼到水、被骑车不看路的熊孩子撞到、东西不翼而飞、喝水差点呛到去医院…… 这些听着荒唐又可怜的霉事全都发生在祝檀湘一个人的身上。 听到‘牛’,插上最后一支引魂香的虞妗妗抬眸: “可以把牛眼泪拿出来了,差不多该到点了。” 祝檀湘应了一声,把外套挂好进了厨房,一旁的付清好闻言好奇问:“牛眼泪?是真的牛的眼泪水?” “对,二手交易网站买的。”祝檀湘拿着一个刚从冰箱里取出、小拇指那么大的玻璃瓶,从厨房走出。 天知道虞妗妗要他想办法去弄点牛眼泪的时候,他有多茫然。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祝檀湘到各大购物软件、交易平台搜索,还真让他搜到了卖家,并且是同城。 卖家人好,叫了加急快递,隔天就送到了家里。 拿到手祝檀湘看着那丁点大的小瓶子、以及里面平平无奇的液体,他严重怀疑自己的三百块被骗了。 好在虞妗妗拔开盖子闻了闻,说是真的。 还很新鲜。 感谢万能的网络和网友! 否则他真要下班后直奔乡下牛棚,还不知道能否找到养牛的。 于是这‘三百块’就被祝檀湘放入冰箱最里面,生怕自己再倒霉催地把它磕破了。 所有的一切准备齐全,距离破劫的时间已非常近。 虞妗妗站在法阵中央,冲着阵外的两人昂了下头: “你们俩,可以进来了。” 祝檀湘愣了:“我也要进去吗?” “要,把灯关了。” 祝檀湘关掉客厅灯,屋内骤然变得漆黑。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道响指,客厅中央的一圈红烛同时燃起,幽幽烛光轻轻摇晃。 二人怀着忐忑和茫然,跨过阵外的蜡烛短香走了进去。 虞妗妗盘膝坐在地上,示意他俩也坐。 她一张玉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严肃。 “今天要遭的劫,我之前已经同你讲清楚了。”虞妗妗看向付清好。 对方本已亮堂些的眉宇和印堂,再次笼上了厚厚的阴煞,一如她在天桥下初次见时的那副衰相。 “九点一到就是吉日中的吉时,宜红白喜事——孝子抬棺去送葬,冥间婚典要生堂。届时你会再一次失去意识,行尸走肉般被‘奠契’牵引着去寻你的鬼丈夫。”虞妗妗说。 付清好本就又紧张又害怕,听她这么说脸色直接白了。 “就算我能用符箓把你钉在阵法里,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太多吉日,总有你躲不过去的时候——更何况这是在和地府阴司夺人。” 虞妗妗画音一顿,继续说道:“我布下的这座阵法可以短暂掩盖生人的气息,让阵法中的肉体躯壳形容死尸,这样一来就能瞒过地府阴司,使你的肉体不被‘奠契’扯走。” “被勾走的只有你的魂魄。” 这一步相当于让付清好不用死亡,就被勾魂。 魂魄虽然离体,但身体却在阵法中活着。 “而你魂魄被勾走之时,对面同你缔结阴亲的鬼物也会现出真身,和你一同前往地府阴司。” “只要他现身,我就能直接擒住他,破了这桩阴损事。但——”虞妗妗着重强调: “这一招非常危险,并且能不能成主要看你自己是否争气。” 在她的安排下,付清好尽管能保证身体不受损害,可生魂被勾走后,会直接被阴司之力勾向阴曹地府。 而正儿八经的‘奠契’是阴司认可的,契约中的双方也会受到阴司保护。 只有生魂付清好自己清醒过来、挣脱作恶鬼物的钳制,才能冲破阴司之力。 虞妗妗说:“肉体仍在阳间,你的根就在阳间,阴司和鬼物对你魂魄的影响会大大削弱,只要你足够坚定并努力自救,一定可以挣脱。届时我会灵魂离体,跟在你身后,你一脱身我便能去接应你,把那小鬼打得不敢再犯。” “可你若是走到了鬼门关依旧没能脱身,那我也没办法救你,魂魄不回,你必死无疑。” 生魂迈过鬼门关、走过奈何桥几乎就成了地府的鬼,是会被从生死簿上划掉,无法返阳。 魂儿都没了,身体还活着有什么用? 要么被孤魂野鬼占了躯壳,要么内脏器官逐渐衰竭死亡。 若虞妗妗还是原来呼风唤雨、手段通天的大妖,处理这件事就简单太多。 哪怕付清好的魂魄跨了鬼门关,她也能把人拉回来。 可她现在魂体破损严重,自身都难保,又怎会善心大发替别人争命。 “利弊我都和你说明白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走这一趟。”虞妗妗说完这句话,就移开视线,让付清好自己考虑。 阵法中,年轻女生不停扣着手心,心里天人交战犹豫难决。 一旁的祝檀湘听得心惊肉跳,这无疑是场险事,一旦失败人可就死了! 他和付清好虽没什么交情,但也不至于看着一条鲜活生命消逝无动于衷: “要不你再缓一缓?或者应付过这次,再让你家里人找别的大师给你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再者她要是死在自己家里,可就说不清了啊!! 虞妗妗看他一眼,瞳孔变窄,目光又慢慢移开。 半晌,思虑中的付清好坚定说道:“我想好了,今晚破劫!” 迎着虞、祝二人的视线,她苦笑说:“既然妗妗你说能不能成事,是看我自己争不争气,那就算失败死掉我也认了,是我自己没本事,怪不了任何人。” 更何况这事儿不解决,她早晚也是一死。 与其以后时刻担惊受怕、还不知道在这破事上花多少钱,还让家人跟着自己倍受折磨,不如现在搏上一搏! 付清好有种感觉——有虞妗妗在,这事一定能成! “妗妗你说吧,我要做什么?” “不急,我先和你们确认一遍待会儿的流程。”虞妗妗挥挥手,说道:“吉时一到你的魂魄就会离体,到时候我也会引魂出窍跟你下阴曹。” “你。”她目光看向祝檀湘,说道:“要负责在阵法中看着我和她的躯壳,保证阵法四周的香不能断,否则会引来野鬼占壳。” 这些护阵的短香,是她用付清好符包里的坟头土、以及祝檀湘在寺外挖的庙土亲手搓的。 点燃后的香火和烟可以隔绝阴魂,不让它们靠近。 “除此之外你还得充当‘二神’摇铃,每半个小时摇一次,可以有误差,但不能差太多。”说着,虞妗妗往祝檀湘手中塞了个小铃。 事实上她待会儿要做的事,属于玄门中的偏门术,名为‘走阴’,民间也叫‘下阴’。 是术士用特定手法灵魂出窍、去往地府,引渡阳间走丢的生魂,或替阳间的人去地府办事。 一些专做此行的术士又被称为‘走阴人’、‘活无常’等。 而‘二神’往往是术士身边的学徒、帮手,负责叫魂、请魂一类的辅助事项。 “你我的魂魄皆不能离体太久,否则就是回去了也会元气大伤。”虞妗妗对付清好说:“这铃铛被我用符水和公鸡血泡过,能充当‘摄魂铃’使用,他每摇一次,你的生魂听到了都会清醒一分。彻底挣脱纠缠你的小鬼后,你就朝着发光的方向跑——那就是我在阴曹提灯接应你。” “如若最后一次摇铃你还没挣脱小鬼,那我只得自行离开。” 她既担心自己这具躯壳出问题,又担心进入地府太深自己的秘密会被鬼使发现,因此并不打算久留,她只能给付清好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你的魂回不来,躯壳我也不能留着,会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给你埋起来,或者远远扔到临市去。” 虞妗妗歪了下脑袋,语气肯定: “毕竟你们人类的警察很负责,被他们怀疑,会很麻烦。” 直至今天,还有便衣警察为了徐胜的事跟着她盯点。 付清好哭笑不得:“妗妗,你未免也太实诚了,连‘毁尸灭迹’的计划都全盘托出了……” 她舒了口气正色道:“你放心吧,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行,躺下吧。”虞妗妗又强调一遍:“一定要想法脱身,往有光的地方跑。” 她说着冲祝檀湘招手,叮嘱道:“你就坐我俩旁边守着,切记,香绝不能断,到只剩三指宽时就得续上新的。” “否则阵法出现缺口,让外头的孤魂野鬼进来,不仅我俩危险,你也不安全。” 祝檀湘不由吞咽,点着头应下。 “这牛眼泪现在该派上用场了。”虞妗妗一边说一边拔开塞子,“伸手。” 祝檀湘听话伸出手,手心里被倒了一滩泪液。 “涂抹到你的眉心和眼皮上。” 祝檀湘:“这是给我用的?!” 虞妗妗:“当然。” 祝檀湘:…… 他压低声试探着问:“大人,我能问问这有什么用途么?” “别废话了,快点涂。”虞妗妗看着他不情不愿抹上,才笑了一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一倒头躺在付清好旁边的地上。 “妗妗,有你和我一起躺着,我都不害怕了呢……” 付清好还在说话,脑袋突然一歪,双眼翻了白。 这一幕正巧被眼皮还有些刺的祝檀湘看到,给他吓一跳。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节 他下意识往旁边摆着的钟表看了眼,发现时针正指‘九’。 劫点到了! 四周将他们圈住的红烛还在摇晃,那些插好的香也不知何时燃了起来。 客厅里倏地寂静,让祝檀湘心里有点毛。 “大人……” 他回过头,眼角余光看到虞妗妗的身上略过一团模糊的黑影。 祝檀湘:!! 他不清楚自己是眼花还是太紧张的错觉。 可阵中挺直躺着的两个女孩儿,脸色一个赛一个得惨白,仿佛连呼吸都断了,就是两具尸体! 画面实在瘆人… 就在这时,青年缓缓瞪大了眼。 他清清楚楚看到,一道等身的半透明白影——分明就和地上躺着的付清好穿着外貌完全一样,直挺挺地从她身体内分离…… 祝檀湘一下猜到,这是付清好的魂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涂抹在眼皮上的牛眼泪,作用应该是让他可以看见鬼! 还不等他有反应,他的注意力便被那透明魂魄身上的异样吸引过去。 付清好的魂是睁着双眼的,但两眼空洞无神,恍若行尸走肉。 她的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大红的绸缎,尾端挂着红绣球,活像影视剧里古人结婚时、新郎新娘手中拉的‘牵红’。 而她整个魂,都在被这根‘牵红’拉着走! 红绸另一段影影绰绰掩盖在黑夜中,看不到尽头,将陷入迷彰的女孩儿拉往阴曹地府…… 第5章 夜深人静,不大的客厅门窗掩地严严实实,屋内的景象却是无比诡异。 红烛摇曳,静静燃烧的香火将中间一坐两躺的年轻人围住,乍一看恍若误入了某种宗教祭祀活动。 阵法中唯一清醒的祝檀湘脸色发白,僵硬的肢体和表情无一不透露着: 他在害怕。 屋内不知何时开始气温越来越低。 哪怕点着十几盏烛灯,依然有股阴冷气儿往人骨头缝里钻,让人止不住得打哆嗦。 祝檀湘手里攥着一支摇铃,身边放置着一把短香,面前并排躺着两个女孩儿。 其中看上去就年纪大些的那个只是面无血色,另一个更为削瘦娇小的则是浑身泛着青白,靠近她那一侧的香火燃得也格外快。 旁边才换了一次香,她那边已经换过两次了。 注意到虞妗妗那头的香又只剩下小半截,祝檀湘拿了几支引魂香点燃,走过去挨个替换掉。 就在这时,一股凉意从他后背爬上头皮,他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前看了眼。 '吧嗒’一声,他手里的短香掉在了地上。 视野中一个下半身空悬的长发女鬼几近与他脸贴着脸,整张鬼脸鲜红如血,双眼只有眼白。 女鬼猛地撞向阵法内的两具身体,试图钻进去占领一具,却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挡退。 看得见摸不着,它怨气骤然加剧,周身阴煞翻滚: '身体……我、要身体……!’ 祝檀湘后心冷汗狂飙,不停告诉自己‘这些东西进不来!’ 他动作飞快地捡起短香,想要插到阵眼处,却在这关键节点不出所料地走了霉运——脚底后踩时打滑,整个人往前方的香阵扑倒。 为了不扫灭短香、不破坏阵法,青年硬生生克制住想要伸手前撑的动作,摔了个结实。 祝檀湘半边脸着地,颧骨处直接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上唇有热乎乎的湿润感,他下意识舔了下上唇,又伸手一摸; 先是尝到了淡淡甜腥,再一低头便看到手心都是血。 来不及处理,祝檀湘一只手狼狈捂住冒血的鼻子,另一只手以最快的速度换好即将燃灭的引魂香,松口气的同时目光根本不敢移向别处多看。 因为这阵法之外并不只有一个红脸女鬼! 他身侧、身后都有不干净的东西飘在阵法外虎视眈眈,短短一小时里他惊厥数次,已把他吓得有些麻木。 才换完引魂香,放在地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响了。 祝檀湘看了过去,时针指到了‘十’点整。 距离付清好魂魄被红绸勾走、虞妗妗‘走阴’已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人的身体没有丝毫动静,只是皮肤的软硬和色泽在不断变化。 待溢血止住,他举起手里的摇铃放在两个女生脑袋中间,用力晃了三下。 这是第二次摇铃。 半小时前他摇晃过第一次。 清脆的铃声以躯壳为媒介穿破阴阳,洪钟一般震醒了浑浑噩噩、陷入迷彰的付清好。 她魂体一颤,僵硬的眼珠开始转动,视野终于变得清晰。 其实在第一次响铃时,付清好的意识便恢复了些许,但眼前和脑海中仍像被一层纱盖着。 想要反抗,却力不从心。 这第二次铃声直接震破了那层笼着她的纱,让她骤然醒过神来。 她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天际是暗灰色的,她脚下的路黄得发褐,定睛看去,有的地缝竟渗着干涸的血渍! 周围的建筑模糊不清,但有零星的人影晃动。 每个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和刚才的她一样,双眼无神,宛如僵尸; 再仔细瞧瞧就会发现,他们脚底下都是飘着的。 全都是鬼魂。 甚至还有几个鬼连完整的人形都凑不齐,缺胳膊少腿,更甚者脑袋都掉了一半。 付清好目视范围内,唯一能看到的颜色离她很近——她的右手手腕上紧紧系着一段红色绸布,绸布的另一端牵在一个男人手里。 哪怕只看个背影,她也能确定,这男人就是屡次在自己梦里作恶的影子鬼! 此时男鬼一手扯着红绸,另一只手向空中抛撒纸钱、元宝,时不时有灰黑色的雾气从路两边蹿出,哄抢这些财物。 付清好脑袋里莫名就明白了他的行为举动,以及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们现在走在地府黄泉路上。 男鬼是在用‘钱’开路,打点路边恶鬼。 就是这个家伙害得自己被折磨两个月,害得自家破财十万! 恢复神志后的付清好盯着男鬼咬牙切齿。 但她并没有和这男鬼撕吵,她牢记着虞妗妗的叮嘱,明白挣脱束缚自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她压着怒火,想趁男鬼没发现自己恢复清醒赶紧逃跑。 付清好扭头就往后方冲; 谁知右手手腕传来一股大力,生生阻止了她的逃命。 她整个魂被扯得后仰倒地,手腕部位疼痛难忍,就像骨折了一样。 红绸另一端的男鬼也被反向的力量扯得一跌。 他诧异回头,看到疼得皱起脸的付清好,呵呵笑了: “哟,你居然清醒了?看来背后帮你的人有点本事。” 付清好压着泪花,看清了男鬼的脸,就是梦里那张单眼皮下三白的死人脸! 她怒火中烧,“你到底是谁?!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一直追着害我?” 男鬼俯身拍拍她的脸颊,笑得恶意: “你没得罪我,谁叫我们有缘分呢。” “我不喜欢作的女人,和作精玩玩儿还行,找老婆呢就得找贤妻良母,要怪就怪你是个善良的好人,活该倒霉!” 说完,男鬼狠狠一扯红绸,把跌在地上的付清好扯得向前拖行。 哪怕付清好疯狂用指甲撕扯红绸、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蹬地,还是像个物件一样被拽出一大截。 看着满脸愤怒和不甘的女孩儿,男鬼身心畅快,狞笑道: “别白费力气了,你可是我家精挑细选的好儿媳,咱们身上的‘契约’是南城最厉害的大师亲手缔结,是连阴曹地府都承认的关系!” “你注定是我家的人,乖乖认命当个贤惠的新娘子吧!我爸妈有的是钱,跟着我,你吃香的喝辣的,在地府也算享福了。” “我呸!”付清好狠狠唾他,哑声怒道:“去你爹的!老娘当你爹!” 男鬼眯了眯下三白眼,竟是拽起付清好就狠狠打了她几巴掌,又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手心往付清好的额头一贴,登时一股更剧烈十倍的痛楚,沿着付清好的头颅传遍全身,简直要把她的灵魂撕裂,疼得她忍不住哀叫出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臭表子,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老实!不想以后天天吃苦头就给我乖乖听话!” 男鬼冷哼一声,扯着红绸拖行痛到无力的女孩儿。 付清好费力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已能远远看到藏在滚滚阴气后的巍峨大门。 鬼门关近在咫尺。 她生出惧意还想挣扎,可魂魄的痛楚让她无法动弹,半晌只抽动了下手指。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节 地府阴风怒号,恍惚间她心底控制不住地悲凄、绝望: 要不…认命吧… 她的反抗根本成功不了… “叮——” 三道摄人心魄的清脆铃声撕裂层层煞气,气势汹汹震荡至付清好的耳朵里、心里,将她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 第三次摄魂铃来了! 她那双原本开始的涣散无神的眼睛倏地一定,强烈的愤恨、不甘,对求生的渴望都化为熊熊力量,几近凝结成有实质的煞气萦绕在她体内。 没有怨恨执念、没有染过杀孽的生魂,都是淡白色的; 可此时此刻,付清好的魂体竟由白转灰! 她在怨鬼化! 魂变的付清好力量倍增,情绪波动也被放大的数倍,她清楚记得第三道铃声后还不能脱身,虞妗妗便会弃自己离去。 她心里焦急难忍,哑着嗓长啸一声,浑身的怨气、煞气轰然爆发,用尽全力去挣脱红绸。 这截‘牵红’就是阴司之力的化身,凭借她一个小小生魂,自然无法扯断。 付清好手腕不正常地弯曲,疼得飙出了鬼泪。 明明没有骨头了,她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腕骨一寸寸断裂的声音。 在男鬼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双目赤红恍若厉鬼的付清好猛地挣断了自己的手! 她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手断了至少人能活着,自己再不下狠心就连命都要丢了! 脱离‘牵红’束缚的那一瞬间,付清好‘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是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碎了。 哪怕身处地府,她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变的鲜活。 她一眼就看到远处有团刺眼的金光。 是虞妗妗! 浑身发冷的付清好撒腿就跑,目光死死盯着救命的光源。 “你踏马别想跑!”身后男鬼狞声吼叫,扑上来抓她。 由于魂魄受伤,付清好到底有些虚弱,很快就被男鬼追上。 她头皮一痛,被身后男鬼抓到了头发被迫偏头,视线余光能看到男鬼面目扭曲,双眼渗出猩红浓稠的血浆,身上的肉像泥一样掉落。 “表、表子!……我弄死你!” “救命!救命!!”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下,付清好向着金光伸出双手:“妗妗救我!!” “唰——” 耀眼金光如长虹贯日,撕破层层煞气,骤然划破了暗无天日的地府,引得不少幽魂朝此处看来。 那光以极快的速度从地府的另一头奔来,贴着付清好的脸颊而过。 付清好只觉得头皮一松,身后男鬼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她满目骇然回头看去,发现男鬼的脸上有三道深深的金色爪印,就像烧红的烙印,不断向男鬼的脸周灼烧扩散。 男鬼捂着脸,踉跄后退。 “妗妗…?”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付清好惶惶不安。 肩头被轻拍两下,她一侧头才看到,自己的左边肩膀上竟站着只通体乌黑如墨、找不出一根杂色毛发的…… 那灵物微微侧目,鎏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颇有股优雅高傲、睥睨一切的气势。 是只玄黑的猫! 付清好愣住了,片刻意识到什么,试探问道:“……妗妗?是你吗?” 玄猫没有应,爪子一沉从她肩头轻巧跳到了地上,踩着极漂亮的猫步站在她身前。 从全貌上看与其说是猫,更像是只体型缩小无数倍的小豹; 身脊笔挺,四肢匀称,走动时能隐约看到其流畅好看的肌理。 它尾巴灵活细长,走到前头时付清好才看到,这玄猫的尾巴尖卷着,倒勾着一盏小巧精致的灯笼。 这下付清好又惊又喜,确定眼前玄猫就是提着魂灯的虞妗妗! 她来不及思考虞妗妗为什么变成了一只猫,就见那玄猫稳稳当当勾着魂灯,一跃扑到了想趁机逃跑的男鬼背上,把男鬼结结实实压倒。 双方体型明明差距很大,可男鬼就像背着一座山,根本动弹不得。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疯狂斥骂,有恃无恐: “我告诉你,我家请的大师有一万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我要你跪着来向我求饶!” 虞妗妗赤金色的眼瞳略过一抹不屑。 他以为自己还有以后? 虞妗妗抬起一只绒绒的爪,亮出尖锐爪尖,心中默念: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1” 此术为道家‘杀鬼咒’,往往用来对付那些作恶多端还死不悔改的恶鬼。 就像她爪下的这只鬼,明显心存恶念,放他走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付清好,更不可能解除‘奠契’,会成为斩不断的绊脚石。 让他灰飞烟灭,就是对他最大的慈悲。 虞妗妗给爪尖加上咒言后,以极高的准度对着男鬼的后颈抓了下去。 上一秒还在骂骂咧咧的男鬼愣了,他眼里的世界天旋地转。 伴随着一道极轻的响声,他那和身体分家的脑袋掉在地府的土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魂魄粉碎的痛苦后知后觉蔓延开来,男鬼的脑袋和身体开始在道法力量的侵蚀下溃散,他疯狂抽搐着,发出阵阵‘呼哧呼哧’的气声,怎么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 付清好小跑着冲过来,抬脚对着男鬼的下三路‘砰砰’狠踹,还用力又踩又碾。 “让你害人!让你嘴臭!” “让你打我脸!!!去死吧渣滓!” 未消散的魂魄还能感知到余痛,临溃散的最后几秒,男鬼被踹得浑身哆嗦。 一旁在地上磨爪蹭爪的玄猫感知了些动静,柔软的耳朵一抖,抬眼看向阴气滚滚的鬼门关。 尤在泄愤的付清好听到了一声猫叫。 叫声不大也不嗲,莫名带着一股让人浑身颤栗的空灵,是玄猫发出的声音。 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变成了她能理解的意思。 「快走。」 这头动静闹得有点大,把地府的阴使招来了。 虞妗妗命数异常,又只恢复了两分能力,不敢和地府的阴差鬼仙碰面。 她神情有些嫌弃,但还是一张口,把男鬼溃散的魂魄碎片吞入腹中,尾巴勾着的魂灯随着跑动一晃一晃。 付清好哪里跟得上玄猫的速度,跑了没几步就喘气道: “妗妗我、我跑不动!” 玄猫一张口,吐出一张纸剪的制品,隐约能看出是个两脚动物。 纸片飘飘忽忽沾到了地府的土壤,摇身一变成了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咯咯’叫着用鸡爪刨了两下地面。 除了眼珠死板无神、体型变大几倍外,这纸扎的金鸡和阳间鲜活的鸡禽没有任何区别。 虞妗妗一边跑一边回头‘喵’了声: 「骑上去,抱紧金鸡,它会带你返阳!」 付清好只得照做,一咬牙跨到了公鸡背上。 她两只手刚刚环住鸡脖子,金鸡便昂头‘喔喔’叫了声,翅膀扑腾着撒腿就开跑,颠得付清好差点摔在地上,闭着眼乱叫。 待两人走远了,附近环伺的恶鬼才一窝蜂扑了上来,分食零星的魂魄碎片。 也就是半分钟不到的功夫,呼号的阴煞如洪水般从鬼门关的方向涌来,吓得恶鬼一哄而散。 伴随着锁链在地面拖动的声响,从翻涌的阴气中走出一道高大、瘦长的巍峨鬼使。 其头戴高顶蓑帽,上书‘天下太平’,垂下的双臂缠着一圈圈通体漆黑的勾魂锁,双瞳中跃动着幽冥火。 “何人擅闯阴曹……” “……” —— 金鸡到底是纸做的,从阴曹地府跑回人间的时候已经瘸了一条腿,跑得歪歪扭扭把背上驮着的付清好颠个半死。 客厅里的祝檀湘看到这又滑稽又古怪的一幕,惊得眼睛睁大: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大的鸡?!” “妗、妗妗给的…” 金鸡背上的付清好晕头转向,一抬头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环境。 客厅中央的一圈红烛燃了大半,阵法里躺着她和虞妗妗的身体。 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笑容僵住—— 只见祝檀湘可怜兮兮地缩在阵法里头,阵法外围了一圈数不清的野鬼,男女老少什么吓人的模样都有。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祝檀湘:“你们成功了吧?” 付清好:“有鬼啊!!” 她惊叫完才觉得不对。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节 按理说她现在也算半个鬼,没理由怕这些玩意儿啊! 可当那些幽魂野鬼都阴森森看向她,还有向她靠近的趋势,她立刻怂了。 “各位各位没必要吧,咱们是同类……” “喵呜!”带着戾气的叫声响起,漆黑如墨的玄猫踩着夜色,从付清好身后缓步走出; 它一双金瞳熠熠生辉,瞳仁竖成细缝。 在一只老鬼恶扑上来时,它径直咬住鬼物的喉咙,将其吞入腹中。 玄猫舔了舔嘴唇,偏头看向房间内其余被躯壳吸引来的野鬼,眼神兴奋绷成竖瞳,压低前躯悠悠向前,一副捕猎的姿态。 这些野鬼虽不强大,但都不蠢,一看就明白眼前的黑猫不是好惹的。 哪怕再馋占据身体的机会,它们也更害怕会被黑猫吞掉、魂飞魄散。 没过多久,这群孤魂野鬼便不甘不愿、悄无声息地散了,屋子里那种刺得骨头酸的冷意跟着消失殆尽。 没劲。 虞妗妗很失望。 她还以为今晚能有正当理由,敞开肚皮吃个痛快,没想到来的全是胆小鬼。 一旁的付清好呼吸平复,从金鸡身上一下来,那瘸了腿的大公鸡就变回了一张有破损的剪纸,掉在客厅地上。 她看了眼玄猫,尝试着走进阵法,没有被拦下。 从第三方去看自己的身体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她魂魄甫一触碰皮肤,就被一股大力扯进身体,随之眼前发黑意识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 付清好摸索着起身,感受着和灵魂截然不同的触感,才确定自己回魂了。 而阵法中的祝檀湘眼瞧着那一个个鬼魂离去,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生物,颇为好奇地打量着那优雅不似凡物的黑猫,心中赞叹: 好秀气的猫。 应该和刚刚的公鸡一样,都是虞妗妗弄出来的手段吧。 只是……虞妗妗人呢? 祝檀湘回头四下打量,都没发现虞妗妗的存在。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只黑猫昂着头,走向虞妗妗的身体,漂亮修长的黑尾随着猫步轻轻摇晃。 经过他身边时,那双恍若流淌着金子的猫瞳睨了他一眼。 这有点傲气的眼神让祝檀湘有种强烈的即视感,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直至那黑猫走到虞妗妗身体旁,纵身一跃,化为一道金光钻入平躺的躯壳,祝檀湘坐不住了。 他皱着眉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顿住脚步,神情变幻不可思议。 难到那猫……? 平躺的虞妗妗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她双眼睁开,从地上坐了起来,黝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定格在祝檀湘的身上。 “你看着我干吗。” 目光微移,她注意到了青年脸颊的擦痕。 祝檀湘:“……那猫是你?!” 付清好还在兴奋地蹦跳、适应身体,她发现回到阳间后自己的手并没有断掉,还好好的长在身上! 听到祝檀湘震惊的声音,也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虞妗妗。 猫唉! 原来虞妗妗是猫! 传说中的妖精竟在自己眼前!! 虞妗妗皱了下眉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紧接着就听到祝檀湘怀疑人生: “所以你不是鬼?” 虞妗妗:? 她歪了下脑袋,似笑非笑:“你一直觉得我是鬼?” “……也不是。”祝檀湘立刻正色。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旁边支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付清好,压低了声音:“我就是觉得大人你这么厉害,一定不是普通人。” 付清好:嚯!还喊‘大人’? 更神秘了! 虞妗妗‘哼’了一声,看向傻笑的付清好:“你觉得如何,身体上有没有哪里不适?” 付清好转动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我这只手有点疼……” “正常,魂魄本体伤到了,好好养一段时间能补回来。” 付清好点点头,回想着那趟地府之行就像做了一场梦,她仍有点不安,问道: “妗妗,我之后不会再被恶鬼入梦了吧?” “还有我身上的阴婚……” 虞妗妗语气平淡:“地府那个被我打得魂飞魄散,肯定没机会再缠着你,婚契也自然随着他一起不复存在。但你这两个月接连泄阳火,魂魄又离体去了阴间,现在气运还很低,保不准惹上别的东西。” “我会给你准备些固魂补阳的符箓,平时带身上,还得注意食补。把阳气补回来前不要夜晚独自出门,不要去墓地、河沟一类阴气重的地方。” 付清好连连点头,满脸感激: “我都记住了!这次真的谢谢你,要不是妗妗你费力帮我,我肯定要完蛋了!” 虞妗妗:“没什么好谢的,你拿钱,我办事,谁也不欠谁。” 更何况救人一命,天道还反哺给她一笔功德之力,对她修复魂魄大有益处。 这买卖划算。 付清好习惯了她的直白,而且很喜欢。 现在再知道虞妗妗很可能是个妖精,还是只猫妖,更觉得她直来直去的性格可爱极了,是个傲娇猫猫。 “只可惜没从那该死的鬼嘴里问出原因,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谁啊?怎么这倒霉事儿就被我碰上了?!”付清好咬牙切齿。 “这个不难,我在地府时发现了问题所在。”虞妗妗摸了摸肚皮若有所思,“那鬼和‘牵红’绑在一起的手缺了一根手指,而你魂魄的右手上,套着一枚戒指。” “戒指?有吗?”付清好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没印象。 “那戒指你瞧不见,是‘奠契’的具现。”虞妗妗说:“我之前说过,‘奠婚’讲究一个‘合规合理’,求娶一方还得下聘,那枚戒指应当就是对面的‘聘礼’,既然已化作契约出现在你的魂魄上,就说明你在阳间一定接过这个东西,才能礼成定契。” “戒指是金子制的,好像是双圈叠在了一起,纹路什么样我没注意,但是阴亲作聘的话不可能如此简单……” 虞妗妗语气顿了顿,才道:“那小鬼缺了的手指应该就和戒指有关,我猜戒子里是打空的,里面放了些对方的毛发皮屑、身体组织,甚至可能是骨灰。” “你再仔细想想呢。” 她越说付清好的神色越古怪,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待她全部说完,付清好的脸都黑了:“我知道是什么了!那戒指确实在我这儿,甚至就在我宿舍的柜子里,但不是我的东西。” “是我室友给我的!” 说着她‘蹭’地往门外冲,“我现在就要回去问她,为什么要害我?!” 第6章 当晚,劫后余生的付清好差点要凭着一腔怒火,冲回学校宿舍找室友算账,被祝檀湘和虞妗妗拦了下来。 “刚还阳就走夜路?你是真不怕被野鬼找上门。”虞妗妗语气凉凉。 她这才讪讪作罢,又在祝檀湘家的卧室打了一晚地铺; 也借此向两人讲述了那枚本属于室友的戒指,为何如今在她手里。 “根据妗妗你描述的戒指款式,我基本确定就是我对铺室友给的那枚。”付清好冷静下来,“因为我从没买过戒指,更何况是金戒指。” 据付清好说,她和对铺室友小a以前关系还不错。 她家庭条件小康,一个月家里给她一千八百元生活费,逢年过节家里长辈还会给些红包; 再加上物欲不高不怎么买奢侈品,每个月都能存下个三五百,大学几年已有一万多元存款。 小a则是月光族,很喜欢买衣服饰品化妆品,不仅会花光生活费,月底还经常会向室友借钱。 付清好说:“她大二暑假要和朋友去旅游,问我借了两千八,说好了手头宽裕就慢慢还给我,但整个大三学年也才还了不到五百。” 每每她想和小a提还钱的事情,但一看到她月底拮据的样子、听到对方抱怨家里生活费给得不够,总就开不了这个口。 就这么一直拖到大四快毕业。 “说实话大家性情爱好不同,这两年宿舍关系也淡了不少。”付清好叹气道:“而且我们专业很卷,只有学校提供的实习根本没有竞争力,得自己去外面找公司,这来往路费和食宿都需要钱,。” “去年中旬我就提了一嘴还钱的事,想着都大四了再不还,万一之后扯不清楚呢…” 虞妗妗:“然后她没还你吧。” “对。” “说暑假还给我,没还。到学校之后又说拿了奖学金就还我一半,结果最后只还了我三百……”付清好有些无语:“要是她真的穷没有钱就算了,但她是有钱不先还钱,先给自己买东西!” 去年暑假她看到小a发了很多条朋友圈,去好几个地方旅游,日子过得十分潇洒,一点都不像缺钱的人。 返校发完奖学金小a又说:‘小付我先还你300行不,之前买的东西只付了定金,现在要付尾款了,拜托拜托再宽裕我两天呗。’ 任谁看到自己省吃俭用存的钱,被根本不穷困的人拿去挥霍,心里都会不舒服; 碍于室友情谊付清好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强调道: ‘那你放假前一定要给我哦,我年后想去xx集团实习,得提前租房子。’ 小a满口答应,结果到了时间又满脸为难地说自己没存下钱,希望延期到过年后。 几次被拖债令付清好焦躁难忍,并且隐隐有些担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节 要知道大四下半学期,很多找到实习、甚至签约工作合同的同学都不回学校了,那时这钱还能要来么? 怀揣着这样的担心和烦躁,付清好第一次语气严肃,希望对方不要再拖。 没成想小a当即挂不住脸恼了:‘你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不还你,你觉得我会赖你账?’ 付清好也没想到她会发那么大的火气,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见小a动静极大地翻箱倒柜,从包里拿出一枚金戒指扔到自己桌上: '这个赔给你行了吧!这戒指可是足金的,够还你剩下的钱了!' ‘……不是,你给我这个干嘛。’付清好懵了。 小a似乎很生气,脸都涨红了:‘我都说了我现在没那么多钱,这是我家长辈留给我的东西,大不了你拿去金店卖了呗!’ 说完,她便气哼哼地上了床,听声音还有些啜泣。 当天的冲突发生在宿舍里,同寝的其余两名室友也在场,搞得付清好十分尴尬。 明明是她好心借钱、被拖了一年多,想要回自己的钱却仿佛成了大恶人,逼地室友把人家里传下来的金戒指都抵给自己,这叫什么事?! 为了维持宿舍表面的和谐,付清好无奈走到床边: ‘我没别的意思,戒指你拿回去吧。’ 小a带着哭腔语气阴阳:‘可别,我不要了!省的以后再被说欠钱不还!’ 付清好只得叹气道:‘那这样吧,戒指我先给你好好保存着,你什么时候有攒够钱了随时把它取走,我不图你的东西。’ 她说完这话,小a不再言语了。 但从那之后到现在,对方也没有要还钱的意思,金戒指也就一直被她锁在宿舍柜子的最里面。 如果像虞妗妗说得那样,自己的无妄之灾都来源于这枚金戒指,里面甚至有死人骨灰,小a还要给她这不是要她去死么?! 听完全过程祝檀湘只有一句话想说: “别借钱,钱一旦借出去咱们就成了孙子,欠钱的才是大爷!” 这一点付清好可太感同身受了,连连点头。 “不过你这室友也真是……”祝檀湘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旁边的虞妗妗懒懒散散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她倒觉得,付清好的室友未必知道那戒指中的玄机; 但无论知道与否,对付清好的伤害和折磨已经造成了。 次日一大清早,付清好拿着虞妗妗给她准备好的固魂符等物,言辞感激地拜别了虞、祝二人,气势汹汹往学校赶。 “妗妗,祝哥我先回去了,我问清楚缘由就给你们打电话!” 目送着年轻女生轻快许多的背影,社畜青年伸了个懒腰,眼睑下带着淡淡青影: “终于了解了这事儿,我也得赶紧去公司了。” 他新入职的公司早上8.20前要打卡,现在时间还早,但青年对自己的运气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大概率会在路上碰到一系列琐事,浪费时间; 因此只能早出发。 一条白皙手臂倏地往他面前一伸。 祝檀湘低头看去,看到虞妗妗手心里放着个小瓶,以及一个符包:“给我的?” 虞妗妗点头弧度很轻,“药汁祛疤,给付清好画符的材料还有剩,就做了点转运符,便宜你了。” 谨慎如她从未真正相信过祝檀湘,她心里清楚,这段突然缔结的‘借住’关系看似平静,实际都归功于她的威胁、对方的忌惮和委曲求全。 因此昨夜走阴,她表面把重要的身体‘托付’给了祝檀湘,实则是试探。 她早在自己和付清好的躯壳上叠满了小阵法,就算外面的护法大阵出了岔子、进入了孤魂野鬼,也占据不得。 若是祝檀湘心怀不轨,以为能趁机伤了她,那下场也不会那些魂飞魄散的小鬼好到哪儿去。 虞妗妗本以为,就算青年没有故意害她的胆子,也多少会出些差错; 最终却远超出她预料,对方尽心尽力。 经过昨夜,她对祝檀湘有所改观,戒备仍存,但没之前那么重。 下属么,还是得给些好处才好拉拢。 药汁是由路边随处可见的止血野草碾磨制成,转运符是边角料;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心情不错随手就弄了。 却不想祝檀湘看到这俩物品,直接愣住。 半晌他露出笑来,砌出的浅浅卧蚕将他浑身的丧气、疲惫、以及社畜感一扫而空: “多谢大人。” —————— 白日,熙熙攘攘的天辰寺外,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算命的、看相的、还有自称是通灵萨满的……这小小天桥鱼龙混杂的方隅之地,竟是汇集了各路传说中的神通。 当然是真神通还是假把式,就很难评了。 在一众穿着古怪、拿着神秘器具倍显得仙风道骨的‘高人’中,某半个月前才支起来的简陋小摊倒格外引人注目。 摊子不挂任何八卦图腾、不摆法器手串,桌子上唯一放置的物品是个‘功德箱’。 摊主也颇有意思,别出心裁地找了个约莫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儿,五官生得灵气逼人,就是整日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打哈欠,从不揽客,对来搭话打趣的‘同行’也爱答不理。 唯有她的同伙——一个同样模样生得极好的青年,提着饭食来接她时,小姑娘的表情才会高兴些。 这两日小摊又整出了新花样。 明明是搞玄学的,摊后头却拉起一条夺目显眼的大红横幅: 【人间自有真情在,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感谢虞小师父拯救爱女!】 别说来往香客纷纷被吸引目光,一个个路过时都得多看几眼,就连天桥底下的其余‘同行’也在暗中观察。 不远处的另一个算命摊子看起来就要唬人很多。 摊主是个身着披风长袍的老道形象,还有个道童徒儿,二人经常一唱一和地忽悠香客,是附近摆摊的里头生意较好的之一。 那徒弟二十四五,此时咬牙低声道:“师父,那臭丫头鬼精鬼精,找人做了这个横幅把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那儿了!咱们要不要也设计一个?” “还有那些流浪猫,怎么就待她那儿了?” 只见那小摊主的无所事事撑着脸颊,手里摆弄着旧手机。 几只眼熟的、常常能在附近街上看到的流浪猫,不知为何围聚了女孩儿周围。 它们似乎不敢靠太近,就或蹲或趴在摊子后头的阴凉地,舔舔爪子摆摆尾。 老头撇嘴说:“一个招数被人家先用,咱们再跟着不新鲜了,歪脑筋动得多没用,客人们只是看个热闹,谁让那丫头看着就不像个靠谱的。” 盯了半晌,发现香客们果然只是好奇更多,仍没什么人过去问事,徒弟幸灾乐祸一笑: “也是。” 两人自以为声音很小,殊不知虞妗妗听觉太过敏锐,将周围的窃窃私语尽收入耳。 她指头‘叭叭’地敲打着手机键盘,打字速度倒是比之前稍微快了些: [你还有多久能过来?] 虞妗妗很烦躁。 自从她听信了祝檀湘的鬼话——说只要把这劳什子致谢横幅挂上,一定能给开不了张的摊子增加新客户; 结果新客户没来一个,她简直变成了展出的景观。 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让她很不适。 还有身边莫名其妙多起来的野猫,许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压迫力,又看到那日橘猫被自己吓跑的一幕,这些苦于橘猫压迫已久的流浪猫竟隐隐有了要跟着自己混的意思。 真是荒唐…… 她一个上了千岁的大妖怪,难道还要和未开化的小辈混在一起争夺地盘?! 待下了班祝檀湘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摊前的年轻女孩儿拉着张小脸,浑身低气压。 他莫名觉得好笑。 曾经会让他暗暗忧心害怕的冷脸,一旦想到虞妗妗是猫,脾气坏点也合理了。 猫么,就是喜怒无常还傲娇; 伺候好了都甩甩尾巴不一定理人,稍有没伺候好的地方,一爪子就能拍人脸上。 祝檀湘走近,已能面不改色地喊着奇怪又羞耻的称谓: “大人我来了,公司楼下新开了家砂锅店,味道蛮好,我买了一条红烧鱼回家热给你。” 红烧鱼? 虞妗妗鼻尖嗅嗅,果然闻到淡淡咸香,一张小脸肉眼可见没那么臭了。 祝檀湘看在眼里,心想‘真好哄’,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养‘猫’顺毛的技巧。 很会察言观色的圆滑青年四下观望,立即察觉到娇横的猫主子很不满意这个横幅,这倒是他疏忽了,只考虑横幅的引流效果,忽略了猫这种生物喜静、不喜被围观的天性。 “横幅明天撤了吧,好像没什么用处。”他善解人意道。 两人说话间,虞妗妗的旧手机响了,来电人是久违的付清好。 距离破劫结束已过去三天。 这期间对方都没露面,只在昨天寄来一个快递,送来的就是那条感谢横幅。 付清好说,事后她还没来得及联系家人,警察先给家里打了电话; 她说完前些天的遭遇后,家里人都吓得不轻,差点从老家赶来学校看她。 得知女儿能渡过劫难,都依仗虞妗妗,付家人商量后非要做个感谢横幅表达感激。 接通电话,付清好那头说:“妗妗我和你讲,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个金戒指根本就不是我室友长辈的东西,真让你说准了,是她捡的!” 原来回学校后,付清好第一时间就找了小a对峙,问她戒指哪儿来的。 小a开始还嘴硬不承认,可那一脸心虚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节 ‘你疯了吧付清好?有什么证据证明戒指不是我的东西,我要告诉辅导员你污蔑我!’ 付清好气得胸闷,冷笑说:‘行啊你去告!’ 反正她现在在警方和学校眼里还是个嫌疑犯,阴曹地府也走过一回,她还怕把事情闹大吗? 当个屁孙子,她就要发疯! 她当即给家里打电话告状,又跑到警局报案,言辞凿凿说徐胜开车撞她这事儿,也有室友a的缘故,并上交金戒指。 尽管警察局觉得她在胡搅蛮缠、转移视线,但付清好本人眼不眨心不跳,语气铿锵有力; 她说得全是真话,有什么好心虚的! 警方没办法,只能按照流程传唤她的室友a问话。 室友小a本就心虚,听到自己被指认卷入一宗谋杀案,又被警察严肃询问金戒指的来源,哪里还撑得住。 没问几句就哭哭啼啼交代了戒指的事,同时大喊付清好冤枉自己,说自己和杀人犯没有关系。 据小a交代,三个多月前——也就是放假前夕,她和朋友在某商场聚会,晚餐结束后已接近十点。 赶回校前她去了趟商场厕所,在洗手池净手时,无意间发现厕所墙角掉了个金戒指。 厕所里外除了她再没一个人,喝了点酒的小a心跳加速,起了贪婪之心,鬼使神差地把地上的戒指捡起来塞进了包里。 回到宿舍她搜索了戒指内部的商标纹路,发现是个老牌金店,这说明戒指是真金的。 捡财同时,酒醒后的小a又陷入后悔。 金戒指这么贵,万一失主报警了,或者厕所里面有监控拍到她,她不就成小偷了么? 可让她放回去,她又舍不得,还怕过去再被监控拍到。 这么被焦灼情绪折磨了几天,也没有警察找上门,小a渐渐放下心来; 也就在这时,付清好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还钱。 小a恼羞成怒,认为付清好是故意在宿舍羞辱自己,身上的钱确实都被她吃喝玩乐花光了,她没钱还,说实话她也不太想还。 她脑袋里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前两天捡的金戒指,编了个‘长辈之物’的由头把它抵给了付清好。 在小a看来,自己又把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又不用还钱,一举两得。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付清好是怎么知道金戒指不是自己的? 竟然还直接报警! 警方听完都有些无语,他们本以为是付清好在无理取闹,没想到她这室友真有问题。 于是小a在警察局接受完批评教育,回到学校又被辅导员喊去谈话: ‘小a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还好失主没有去警局报警,不然这很可能会在你档案上留下污点!回去之后你给清好写封道歉信吧,这个月尽快把钱还上,老师也是为你着想……’ 语气顿了顿,辅导员才说:‘清好那边的意思是,没有道歉信并且不在规定时间还钱的话,她就要再去警局备案,还要把这件事发到网络上。’ 至此,小a自觉没法再在宿舍待下去了,隔天就搬了出去,并于今天上午将全部钱款转给了付清好,还多转了五百。 付清好在电话那头扬眉吐气:“我现在是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我以后的精神状况就是谁让我不高兴,我就创死谁!任谁来劝都没用,反正我马上毕业了。” “只可惜除了让小a道歉,没再有别的惩罚了,真让人不爽…” 拾金昧下只要事后归还,就不涉及违法,充其量算小a品行不佳。 她没有直接害人,付清好也没真的死掉,拿她没办法。 虞妗妗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叫嚷,缓缓说道: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所遭遇的无妄之灾,皆因她而起,这便是她犯下的因果,现在看不出什么,日后必会反噬到她身上。” 小a命中‘妻财子禄寿’中的任意一项,估计会受影响,变得不顺。 “还有,警察那边调了商场监控,在小a捡戒指的那天发现了失主的踪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青年,是洪溪地产老板的秘书。”付清好没再纠结小a,继续说: “警察大哥们还调查到了曾经约见过徐胜的中年男子的身份,对方也是洪溪地产的员工,就连徐胜工作的货车队也是洪溪地产名下的……” “而洪溪地产老板的儿子,半年前在城郊公路违法飙车,摔下山崖,当场死亡。我在网上没查到这个新闻和相关照片,但我搜到了洪溪地产,某度上贴着的老板照片,和那个恶鬼长得很像。” 絮絮叨叨说到这儿,付清好有些沉默。 她和虞妗妗心里都清楚,罪魁祸首就是洪溪地产老板一家子! 也就是说这家当儿子的飙车横死,家里人心疼儿子早逝,要霍霍个可怜姑娘让其下去陪儿子。 这夫妻颇为费心,打听到一般的‘冥婚’效力不高,不愿意的一方到了地府可以伸冤;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他们花了大价钱请懂行的玄师帮忙,使用了较为繁琐、古老的‘祭婚’。 首先取求娶人的贴身之物或身体发肤,作为婚契的引子,越是联系紧密的物品效果更好,骨灰最佳。 再准备三媒六聘,与契引、鸡鸭、乳羊等家畜,一起送到被求娶人的灵堂,若东西安安稳稳在灵堂里放了一夜,说明被娶方同意了这门阴亲,皆大欢喜。 两家礼成。 再把送来的家畜杀掉,两家亲戚摆几桌酒宴,就可以将一对新人的骸骨合葬。 如若送来的聘礼被打翻、随聘的家畜在灵堂横死,则说明被求娶方不乐意,这桩阴亲就成不了。 但总有些心思歹毒的小人,明知道人家不愿意,非要强求,便去钻‘祭婚’的空子,给别人下套。 他们会用符包、红包钱财等物作为聘礼,把契引藏在包裹里,丢在路边,引过往的行人把东西捡走。 只要行人将符包等物带在身上,或花了红包里的钱,就算是接受了求娶,稀里糊涂就给绑上了契约。 若对捡走物品的人不满意,这家还可以多准备几个红包物品,广撒网,在各个街上放置东西,从捡走的这些人里挑选最心仪的对象,再想方设法把人家害死。 死去的可怜人稀里糊涂就被按头结了阴亲,在地府当鬼都不得安宁。 洪溪地产老板一家就是这么做的。 金戒指就是引人上钩的诱饵,这座城市的角落不知还放了多少枚。 本该被室友小a承接的陷阱,被当成债务转给了付清好。 那家的男鬼本就瞧不上小a,自然乐意换个更‘心善’的媳妇儿,‘名正言顺’缠住了她。 “依我推算,你过年时没把戒指带回家,那小鬼和你距离太远了不好下手。”虞妗妗慢吞吞说道:“之所以你回了老家总被入梦,确实和村子里刚死了人有一点关联,那小鬼趁着正值回魂期村里阴气重,自然能成功作祟。” 而付清好离开村子回到自己家,周围磁场恢复正常,那小鬼借不了势,也就鞭长莫及了。 直至她重回学校,日夜和柜子里的金戒指近距离接触,情况才恶化得如此快。 选好了‘媳妇’,接下来就可以挑选吉日。 洪溪地产的老板有钱有势,自然不需要亲自动手,他们只需要让心腹找个合适人选,在选好的吉日把人弄死。 走投无路一身债务的底层员工徐胜,就这么被上头的人选中,钱没拿到多少,自己反被灭口。 所有一切,都和付清好老家死去的年轻人毫无瓜葛。 纯粹是乡下骗子为骗钱财,拉了人家死人胡诌。 估计经历了这些,付清好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借出一毛钱了。 听完付清好的讲述,虞妗妗有些新奇: “华国警方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么,怎么会听信你说的话,调查到这个集团老总身上?” “我也奇怪呢。”付清好:“前天开始接见我的人就换了一拨,是几个没穿制服的便衣,其中有个姐姐气质贼好!” “他们又从头到尾问了我一遍情况,今天早上把我喊到警察局,告诉了我这些信息。还说徐胜的死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和我无关,让我之后都不必再担心,该抓的人他们会尽快抓,还让我自己多加注意安全……” 仔细回想时,她又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忙道: “对了妗妗,这波人提了你两三次,问我是否清楚你的情况,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和他们讲。” 虞妗妗瞳色一暗,觉出些不对劲。 什么人该抓? 自然是洪溪集团背后的老板,以及帮助他以术式害人的玄师。 其中涉及到玄学术数可并不容易。 或许这批二次审问虞妗妗的人,并非普通的人类警察。 “我这边不用担心。”虞妗妗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矜骄。 她虽魂魄重伤,但也不是好拿捏的。 “倒是你,那些警察说得对,这集团老板保不准已经知道他儿子魂飞魄散了,他能为了儿子丧心病狂滥用术式、买凶杀人,就说明不是个好东西,你要小心他再对你打击报复。” 在c大校内滥用术式或买凶杀人不太现实。 学校毕竟年轻人多阳气重,且人多眼杂不好下手,可出了校园就保不准了。 思索片刻虞妗妗道:“我这两天再给你画几道清神保命的符,让他给你送去,再遇到事情就打我电话。” 正在收摊的祝檀湘被拍了一爪子,扭头应道:“行,我下班给她送去。” 虞妗妗想: 祝檀湘这边也该给他弄点保命之物,毕竟这下属随叫随到,办事还麻利,十分好用。 偏生是个脆弱人类,还胆小怕鬼。 要是有不长眼的家伙报复到自己身上,正好能让她活动活动筋骨…… 她尤在思量,听到这话的付清好感动地哇哇乱叫,“妗妗,祝哥,你俩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虞妗妗:…… “对了妗妗,可能又有件事要麻烦你。”付清好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的事情,是我一个学妹好像也出了问题。” 她语气带着深意:“她有钱,是个小富婆。” 树荫下乘凉的虞妗妗站直身体,眨眨猫眼:“你说。” 付清好深沉说道:“是这样,我觉得她应该也是撞邪了。” 第7章 虞妗妗:“你别觉得,具体情况讲一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节 付清好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说:“起因是我差点被撞、去警察局备案的经历,不知道怎么地在学校里传开,很多学生都知道了。我现在勉强算半个‘名人’,去食堂都有人偷看我…” 在现今这个信息透明、人人八卦心都极重的时代,根本没什么事是绝对保密的。 饶是校方尽力掩盖,与付清好有关的种种的传言还是传播开来。 经过多人口口相传艺术性加工后,故事甚至比她的亲身经历还要荒诞离奇。 前天下午,她在宿舍楼下拿外卖,就被一个女生招呼住:‘付学姐。’ 付清好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自己认识的学妹,名叫何颖,比她小一届。 她大二当选了班助,带的就是何颖所在的班级; 每次有什么和班级相关的业务通知、或者晚自习去看管班级,她都是和班里的干部联系,何颖就是她们班的副班长。 一来二去,她与何颖熟悉起来,还加了好友。 在付清好的记忆里,这位何颖学妹身材微胖,皮肤很白,是个热情可爱的甜妹。 许久未碰见,乍一看她差点没认出来——何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看,就像生了场大病。 ‘何颖学妹?’付清好有些震惊,寒暄两句:‘你要去食堂吗?’ ‘我去给辅导员送份文件。’何颖扬了下手中的文件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用一种略显古怪的眼神把她打量几番。 付清好干笑一声:‘那你忙,我先回宿舍吃饭了…’ 她想溜走时又被叫住,对方欲言又止,半晌才说:‘学姐,我在校园网上看到有人投稿关于你的事情,说你在校外遭遇了灵异事件,我想问问是真的吗?’ 付清好:……? 这学妹这么自来熟吗,她们关系也没有很好吧?怎么就贴脸事儿主追着问啊?! 她一时不知怎么回复,就听何颖语气微颤:‘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等等,看小学妹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单纯八卦。 付清好四下张望,走近何颖低声试探:‘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何颖犹豫着点点头,于是两人相约次日白天去学校咖啡馆见个面,好好聊聊; 这么一聊,还真让付清好问出了大事! 付清好神秘兮兮说:“去年我们学校有个学妹自杀,当时闹得还挺大,不仅我们学校、周边学校在疯狂讨论吃瓜,还短暂上了本地热搜。后来听说校领导觉得影响太恶劣,花了大价钱把刚冒头的热搜删得干干净净,并且勒令不许再传播那事儿……妗妗你应该听说过吧!” “没听过。”虞妗妗语气平淡。 她又不是南城人,来南城不过半月,怎么会知道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打着电话的同时,她正揣着手悠闲地走在前头,头顶稳稳遮着一柄巨大的黑伞,持伞的青年个高、挺拔,另一只手拎着打包的红烧鱼。 两人身后跟了一串猫猫祟祟的流浪猫。 最前头三两只胆子较大,体型也健壮些,是一只体型较为圆滚的狸花猫,以及一只眼睛碧蓝色的田园猫白猫。 一般猫咪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很少成群结伴,只有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才会协作生存——比如一群流浪猫会结合成‘联盟’,共同排斥强大的外来者。 很显然,那只年轻倨傲的小橘猫太过强势,仗着自己打架厉害,不断蚕食周边的地盘、把原本的流浪猫驱逐。 现在它已成了这些流浪猫猫的眼中钉。 流浪猫们迫切地需要另一个强大的同盟,去对抗橘猫; 而虞妗妗就是它们看中的拉拢对象。 电话那头的付清好半天没等来追问,只得自己接话: “你居然不知道?那我等下找找看,有没有当时的新闻和聊天记录发给你看看。” 虞妗妗‘嗯’了一声,“自杀的人和你学妹有关系?” “这不巧了,那已去世的学妹也是何颖的室友。”付清好啧啧有声:“她当初就是在宿舍里自杀的,据说死亡时她的所有室友——包括何颖都在宿舍,但那学妹被发现死亡时,尸体都硬了!也就是说她们宿舍的人和一具尸体,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好几小时……” “我听何颖的意思是,她觉得自杀身亡的室友化为了鬼魂,缠上了同寝室的女孩子们。但由于事情一发酵,她们就立即申请了换宿舍,学校方也同意了,让她们全寝从案发宿舍搬离,因此她们再说自己碰到了自杀室友的鬼魂,校方根本不相信,觉得她们是受惊过度自己瞎脑补。” 何颖和家里人说了此事,放假回家后也在家人的带领下,去看过一些大师、师父,结果那些大师们都说她没有被阴魂缠上。 这下就连家里人也不信她说的话了,都觉得她是被吓得疑神疑鬼。 就在何颖陷入自我怀疑、备受折磨,她看到了校园网上热议的、c大学生撞邪事件,事件的主人公就是她认识的学姐付清好! 她这才在巧合碰面下,问出了那番话。 付清好问:“妗妗,你觉得何颖是被她室友的鬼魂缠上了么?” “有这种可能。” 可能性还很大。 在地府阴司的审判中,自杀之人是不可入轮回的。 如果自杀者阳寿未尽,魂魄会被困在死亡地点,不断重复自杀时的场景、陷入无边痛苦,直至阳寿耗尽才有机会去往地府。 而自杀身亡之人中,又有绝大部分受到了外力影响; 他们生前可能被霸凌过、被欺辱过、被折磨过……等等,内心的怨怼和愤恨,在死后反会让他们化为远超寻常阴魂的厉鬼。 虽不清楚细节缘由,但就听付清好讲的几句,虞妗妗就能感觉到那女孩儿的死亡原因不简单,执念成鬼的几率很大。 虞妗妗道:“但具体是不是亡魂作祟、是的话有没有内情,还得我亲眼见了才能断定。” 挂了电话,她脚步一顿,转身巧劲挑起路边碎石,往身后猫群踢去。 猫虽敏捷,但也快不过成了精的大妖,直至碎石砸在它们脚边咕噜噜滚了两圈,几只尤在伸长脖子偷看她的流浪猫,才炸着毛原地跳起,而后一个个脚底打滑作鸟兽散。 身子最圆滚的狸花猫还跌了一跤,四条短腿扑腾出残影。 祝檀湘偷偷瞥了眼小姑娘绷紧的脸,只觉得这一幕着实可爱还有趣。 他早该想到的,虞妗妗太招猫了。 从来到的第一天,他家门口和巷子永远都有藏身的猫猫,这几天愈发得多。 “大人,你能听懂猫语么?”祝檀湘好奇。 “野猫哪有语言,未开化没有灵智的猫只能以叫声传递情绪。”虞妗妗语气平平。 例如声音低哑时为威胁、震慑恐吓;声音细细夹成‘喵’‘啊’是在撒娇;若叫声尖锐刺耳往往是极度惊恐;若是梗着脖子发出连串的‘啊呜啊呜啊呜’往往是在犯贱挑衅…… 充其量还有些固定地短音,可以呼朋唤友,表达些简短意思。 “不过……大妖都有共感的能力,区区兽语还是很好理解的。”虞妗妗略一抬首,生生让祝檀湘看出点矜骄。 动物一旦开化,等同于脱胎换骨,踏上了修行道路,也就是俗话说的成精了。 成精的动物在智商上已和人类没什么区别,能理解人类的语言,若是修至可以化形,就正式成为了妖。 到了妖的级别,便可以拥有‘共感’能力,不用听,便能直接捕捉到其他生物的思维意识和情绪,也可以直接将自己的思想传入对方脑中; 这是天道给予动物的馈赠,畜类独有的神通。 东北有的出马仙能力强,身上堂口供奉的‘仙家’——其实就是成精的动物,道行深,给别人看事儿的时候就不需要被‘仙家’上身占窍,而是弟子自己断事儿。 其背后的‘仙家’只会从旁指导,断错的地方才会出言提醒。 怎么个提醒法呢,就是直接和弟子‘共感’,把话递到弟子脑子里。 因此那些野猫的诉求和邀请,虞妗妗看一眼就懂,她只是懒得搭理。 倒并非高傲瞧不起流浪猫,她自己就是山野出身,年幼流浪; 单纯嫌烦。 祝檀湘若有所思,脑袋里冒出个念头:“既然大人你能听懂猫语,应该也能驱使它们,为何不让这些流浪猫为你做事?” 虞妗妗兴致缺缺,不知怎得想到的是那只磨牙凿齿的橘猫,以及那品种叫布偶、腿短毛炸只会撒娇的蠢蛋猫。 虞妗妗:…… “它们什么也做不了。” 祝檀湘摇头:“大人你不懂,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养猫、撸猫,小动物的潜藏流量很大,你看今天,不就有很多人被大人身后的流浪猫吸引过来。如果日后规模大了,被吸引来撸猫的人里总有几个隐藏客户……” 作为资深社畜,尤其还是做产品研发项目的,祝檀湘不懂玄学鬼神,但对消费者和客户的心理可太懂了。 他立即把流浪猫作为一个玄学‘产品’锚点,脑海里飞快思索: “我有调研过目前的玄学市场,发现网上有很多自称是道士、大师的人会经营账号,简单说就是立人设,效果极佳,粉丝量众多,公开放出的收费标准中,往往算一次卦就要上千!” 虞妗妗:? 她起卦一次才收5块! 不是她多心善,是再贵点更没人愿意来了! “如此多的‘大师’里总有一部分是徒有虚名,他们都客源滚滚,那大人你能力高强有真本事,更不该被埋没。”祝檀湘太懂怎么捧着、哄着一只傲气小猫,“就算不挣大钱,至少能保证大人顿顿海鲜,天天吃鱼。” 虞妗妗:! 她耳朵尖一抖,不由竖起细听。 “大人能吸引猫、和猫咪沟通,就是绝佳的卖点。”祝檀湘越说越觉得行,眼睛都亮了:“你要是相信我,今晚我就写个企划案……” 因种种原因,祝檀湘是个很穷的社畜。 穷到租的房子都是偏远城区的老旧屋,甚至还是一室一厅,被霸道猫猫强占卧室后不敢反抗,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卧室沙发落脚。 若一般人这么穷,还每天起早贪黑加大班,大抵都会厌恶穷苦,会死死抓住可以暴富的机会。 祝檀湘不同,他脑袋里的兴奋,不是认为虞妗妗成了有名大师暴富后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他就没生出过这种想法,他是真社畜! 是觉得虞妗妗就是个潜力无穷的新‘产品’。 若能把她开发、设计成‘爆款’,对祝檀湘这种社畜脑来说,才是获得了最高成就。 虞妗妗听得晕晕乎乎,觉得仍在絮絮叨叨说些听不懂的话的青年,精神有点问题。 但听到顿顿吃海鲜,她可耻地心动了…… ************ 刚一到家,虞妗妗就接收了大量来自付清好的消息、转发推送。 付清好:[妗妗你看我给你转发的,就是何颖室友自杀的相关信息,网上大都被删了,这些是去年事发时,我们学校群和宿舍群里转发的内容,我把聊天记录都导了出来。] 从大量吃瓜学生、群众的交谈,以及打诨闲聊中,虞妗妗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整理完全部细节。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节 就像她猜测的那般,这年轻女孩儿的死亡并不轻松。 甚至堪称‘难看’。 死前她出轨男友、插足破坏别人婚姻、被老男人包养的事情被人揭发,受到数不清的抨击和谩骂。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裸照和视频被人大肆发布到了网上,在网络肆意传播。 哪怕是c大这样的高等学府的学生群聊中,都充斥着大量对她的荡妇羞辱,群内疯传的照片被匿名的同校学生评头论足。 尽管事情发酵后在校方、警方的双重控制下,照片基本都被和谐掉了,视频也无法传播,可为时已晚。 有心人早就保存下来,大多数学生也都看到了。 虞妗妗知道,人类对身体的重视度有多高; 他们对裸露身体感到羞耻。 她几乎可以看到,那女生死前被无数人窥视,走到哪里都是讥讽嬉笑、嫌恶谩骂的场景。 在聊天记录中,甚至有人仗着匿名,恶毒诅咒女生不如去死、教唆她去跳楼,还有的说会把女生的裸照打印出来,贴到她宿舍楼下…… 这种情况下,她自杀简直是必然结果。 有怨气、化为厉鬼也不难理解。 只是按照何颖的说法,室友的鬼魂并不向其他人索命,学校里其他学生都没有撞到她,会接连不断被鬼压床、看到鬼魂的人只有她们同寝室的剩下三人。 哪怕她们搬离了事发宿舍,甚至离开学校在校外租房,还是会发生半夜被恶鬼压到浑身抽筋、冷汗频频的事情! 这让三人非常崩溃。 三个女孩儿也保证自己没有传播照片视频,最多是跟着吃瓜时,说了些不恰当的话; 可按照恶劣程度,远远比不上很多更过分的人啊!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被缠上的是自己。 虞妗妗看完所有信息,发现了些古怪之处,想了想她给付清好回了消息: [不用让你那三个学妹来找我了。] 祝檀湘家里小,还坐不下那么多人呢。 [你和她们讲,今晚我会去她们宿舍看看情况。] 依照三个女孩儿所说,她们被室友鬼魂纠缠,就说明死去的女生的确化为了厉鬼。 不过自杀是非正常死亡,自杀鬼一般没法离开自杀地点,不太可能跟着她们出宿舍、甚至跟到出租屋。 且她们仨想得也没错,厉鬼怨气深重睚眦必报,应该更想弄死传播她照片、对她直面羞辱的人,而不是不积口德的‘小鱼小虾’。 让虞妗妗点人,首当其冲要死的绝对是包养她的老男人。 老男人是本市某知名富商,颇有社会地位,和妻子向来琴瑟和鸣; 这也是这件事为何发酵得如此大的原因之一。 自杀女生裸照被发,很快就被网友扒出她被富商包养,几乎是同一时段,富商便发出一条公众道歉信。 信中将污水一边倒地泼给女方。 称当时自己是被女孩儿勾引,一时失足酿成大错。 事后女孩儿贪得无厌,用这个丑闻威胁他不停索要钱财,否则就会报警告他强奸,还会告诉他的妻子; 无奈之下,富商只能满足女孩儿的种种要求,给她打钱购买奢侈品。 他放出的一些与女孩儿的聊天记录,的确能看出富商态度偏好,反而是女孩儿脾气偏差,信息常常不回,还夹杂着骂富商的话。 这些断章取义的截图,以及女孩儿平日里奢侈的穿戴花销,让他的撰写真实三分。 最绝之处,富商还以文字影射女孩儿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在此之前还这么给别人下过套; 称不止自己一个受害者。 如此种种让女孩儿彻底社会性死亡。 而富商的原配声泪俱下的发文指责,以及女孩儿男朋友不可置信的质问,更是将悬崖边上的她彻底逼得跳下去。 哪怕是自杀,网上的舆论也是一边倒,认为她不值得同情。 太奇怪了。 虞妗妗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瞳色漆黑如墨。 她可不信那富商的鬼话。 一个有钱有势的成功人士,会因为这点不痛不痒的‘丑闻’,被一个初入社会的女学生拿捏、勒索么? 至少从他和原配妻子的面相上看,两人一个眼角下垂分出裂痕似的细纹,一个半边眼皮耷拉、遮住小半眼白,在‘相人之术’的‘面相’中,都属于‘奸门’有异; 明显是夫妻宫变,婚姻不合的面相。 并不是双方口中难舍彼此、为了对方考虑的恩爱夫妻。 当虞妗妗把掌心贴合在屏幕照片上,以测算之术为辅去共感时,能清楚感知到,那老男人性命无忧,活得好好地。 有意思,她第一次碰到这么怪的自杀鬼。 就在这时,付清好的消息发来: [我们学校有门禁,外人进不去,你怎么去她们宿舍看??] 虞妗妗:[我自有方法。] —————— 傍晚时分,c大某女寝内,年轻女学生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坐立不安。 “何颖,你去食堂吗?”同寝室友都知道,宿舍里中途插入的新舍友以前目睹过自杀,被辅导员叮嘱过都对她多有照顾。 何颖抬头笑了下:“你们去吧,我今天有点事儿。” 付学姐说,帮助她解决灵异事件的大师,今晚会来宿舍找自己…… 何颖又期待,又莫名紧张。 “行,那我们去吃饭,你有什么要带的给我们发消息……”同寝室友说着打开门,说话声音一顿:“哎?同学你找谁?” “何颖在这间住吧。”女孩儿声音清泠泠,很好听。 “她在,何颖有人找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何颖猛地抬头看去,就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偏瘦的娇小姑娘,她带着兜帽,长发拢在肩头,只能看到一截洁白下巴。 对方倏一抬头,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脸,那双眼直直钉住她。 野兽一样。 见到真人,何颖这才明白付清好所说的:‘你看到大师别太惊讶,她年纪很轻,但人非常厉害!’是什么意思。 大师看起来,年纪真的好小啊…… 她局促站起身,还不知道怎么开口,门外的大师便冲她歪了歪脑袋: “出来说?” 何颖:“好!” 她在室友诧异的目光下走出门,跟上了女孩儿的脚步。 “我姓虞。”小大师微微侧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虞妗妗。” “虞师父。”何颖喊得很乖:“付学姐和我说了,感谢您愿意帮忙,无论这事成不成我都会付您香火钱。” 说这话,她就没抱有能成功的希望。 她家里挺有钱,父母也认识好几个风水师,都给她看过好几次,且说她没撞邪,一度让她对自己的精神情况产生怀疑。 前两天和付清好说完情况,她就有点后悔了,主要是怕再白折腾一趟,她心累。 前头的虞小师父没搭理她。 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的何颖百无聊赖,抬头张望。 看清两侧宿舍的的门牌号,一股凉意从她脚底钻到头皮。 在她没注意时,竟已经跟着前头的小师父来到了宿舍四楼——那个噩梦般的原寝室就在这层楼。 而虞妗妗领路的方向,就是她再也不想踏足的‘410’宿舍! 第8章 “到了。” 驻足在楼道靠里侧的宿舍门前,虞妗妗抬头,看到门上挂着‘410’的铜牌。 来之前她并不知道自杀事件的宿舍是哪间,是在进入这栋宿舍大楼的那一刻,便察觉到楼内不同寻常的磁场。 沿着流动的阴煞之气,来到这间宿舍,直觉告诉她就是这里。 回头瞥了眼僵在原地的何颖,她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何颖双手冰凉,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我、我不进去……” 看她这幅模样,估计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虞妗妗没有强迫她进去:“那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转一圈。” 见何颖脸色实在差,她定定看了两眼,多说了几句:“你不用太害怕,我看了你的面相命宫和磁场阴阳,皆没有太大问题,你家人找的玄师没说错,你身边没有鬼魂纠缠。” “这样啊……” 何颖点点头算是回应,心中失望情绪却不免扩大。 “不过——”虞妗妗语气顿了顿,继续说:“我见你眼角内下发青,‘光殿’‘精舍’‘寿上’三位有异常,鼻梁内侧这个特殊部位长了个暗红小疮,应当久久不消,一碰便有刺痛,挤压后又会复长。除此之外你睡眠质量不佳,常常深夜惊醒,醒后两眼分泌的晦物格外多,还有带有些许异味……” 她每说一句话,何颖的脸色就震惊一分。 尤其是鼻梁刺痛的痤疮,和愈来愈多的眼睛分泌物,后者她根本不好意思和别人讲,只有自己知道。 “虞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眼睛发炎了,打算过两天去医院看看呢!”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节 “医药只能缓解,无法治本。”虞妗妗浅浅摇头:“无论是疮口还是分泌物,都是你体内有祟气舒发不出去,憋在身体里,便具象在了面部的‘疾厄宫’上;若长久不疏通,会令你的身体状况渐差,还会影响磁场运势。” “因此不是鬼魂缠身,也一定有什么缘由导致你体内积祟,要根除祟气就得溯本求源,找到来源处并根除。” 说着,虞妗妗伸手握住了‘410’宿舍的门把,要往下压。 “虞师父等等……”何颖忙出声阻止,想说门打不开。 她和其他两名室友搬走后,这间宿舍便空了下来,房门上锁。 仔细看还会发现,这栋宿舍整个四楼的大多寝室,门外都挂有玄之又玄的东西。 尤其是‘410’旁边的‘409’和‘411’,堂而皇之在宿舍门上挂了八卦镜,门上贴了大红的门神。 发生了宿舍自杀这么大的事儿,别说本寝的人,就连这间宿舍旁边、对面的寝室的学生也叫嚷着晦气,想要迁寝。 闹了几次学校都没同意,她们只能气呼呼作罢,退而求其次地在寝室大门外墙上挂了些辟邪的物件。 但她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咔嚓’一声,紧锁的宿舍门直接被推开。 何颖表情怔怔,扭头环视四周; 楼道里有寝室大门开着,还有学生走动,但她们都像看不到、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仍在做自己的事。 “我设了障眼法,她们看不到。” 虞妗妗随口解答了小姑娘的惊疑,视线在不算大的宿舍内扫荡: “右上角那个床铺就是陈晓茹的吧,你的话…睡在她下面的。” 宿舍里的东西已被搬空、清理干净,四张床铺只余空荡荡的床板; 这让屋外的何颖再次震惊:“是的,虞师父算出来的吗?” 根本不用算,妖的嗅觉和五感是人类的十倍百倍,哪怕时间过去了半年,虞妗妗依然能嗅到房间里残存的细微气味。 辨认出何颖气味的同时,她也闻到了渗在屋子角落缝隙的血腥,不是洒扫可以消除掉的。 她侧眸:“你觉得陈晓茹人怎样,她自杀前的情况能和我讲讲么,你应该知道得比网上那些人多吧。” 陈晓茹就是自杀女生。 何颖嘴唇蠕动,半天没说话。 看出她的迟疑和忌惮,罩着兜帽的少女瞳色幽深:“你照实说,有我在这里,就算陈晓茹的鬼魂找来她也伤害不了你。” 更何况粗略看下来,虞妗妗根本没在这屋里看到阴魂盘踞的痕迹,连阴煞都不多。 沉默片刻,何颖才小声开口: “我和她关系一般,基本没交集,她的话也不怎么理我们……” 据何颖说,陈晓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大一刚开学时宿舍关系还挺和谐,四个女孩子还会相约聚餐逛街,形同姐妹。 也就在某次宿舍夜谈聊起家庭情况时,情绪低落的陈晓茹提及到自己,室友们这才知道,她父母在她年纪很小时就意外身亡,从此她跟着姑姑生活; 言语间压抑着情绪,似乎在姑姑家生活得并不顺心。 那时何颖和其他室友都很同情她。 陈晓茹的生活费不高,每个月只有几百元,还经常拖好久才能拿到。 有一次何颖早起想上厕所,甚至撞到对方躲在厕所里,带着哭腔和姑姑打电话祈求索要,她还很尴尬。 到了大一下学期,陈晓茹回宿舍的时间常常是傍晚后,每次外出更会精心打扮,室友们都看出她有情况了,纷纷笑闹逼问,这才知道她谈恋爱了。 她一直有在打工赚钱,因为长得漂亮,同社团的学姐会时不时给她推荐些礼仪工作,也就在前不久的一次工作中,负责迎宾的陈晓茹被一个受邀参加活动的男青年搭讪。 两人加了好友后,对方很快向她展开追求。 这段日子回来晚,其实就是在和对方约会。 追问过程中室友们得知,两人已基本确定了男女关系,陈晓茹说对方对自己很好,为人帅气多金,外出从不许她掏钱不说还常常给她准备小惊喜,最重要的是很绅士。 一看她脸颊红红的样子,室友们都知道她栽了。 ‘好你个陈晓茹,瞒得这么严实,连谈恋爱了都不告诉我们?’ ‘还没谈两天就把男朋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晓茹你可得擦亮眼睛,多考验考验他,听起来像是很懂女孩子的富二代。’ ‘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人,给你把把关?’ ‘……’ 谈恋爱后的一段时间,陈晓茹肉眼可见地开心,出去约会就踩着门禁的时间才回来。 后面甚至夜不归宿,请求室友帮忙打掩护。 “反正大一我们宿舍关系蛮好的,升到大二后就变了,准确的说是陈晓茹变了。”何颖抿唇说道:“有段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打击,也可能是和男朋友闹矛盾了,每天也不去上课,没事儿就在宿舍里自己一个人哭。” “我们想安慰她啊,就问她到底怎么了,还给她带饭,结果她脾气贼差让我们别去烦她。” 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很容易就闹起别扭生闷气。 陈晓茹并未主动向她们道歉,宿舍环境僵持到后来,其他三个女孩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把她‘孤立’了。 倒没有做多过分的事,但三人建起了小群,平时去上课去食堂也不会喊她,在宿舍里也不再同她嬉笑玩闹…… 何颖说的时候脸色烧红:“我们也没想怎样,就觉得明明是她有错她还不道歉,但凡她来找我们服个软撒个娇,也不会僵成这样。” 小宿舍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痕,摩擦就会愈演愈烈。 大二时陈晓茹夜不归宿的时间就变多了,穿戴也愈发奢侈昂贵,人也更为孤僻冷傲,常常因为小事就和室友吵起来。 室友不愿意为她打掩护,被宿管查到几次后,她索性办理了走读,直接在校外租房,但宿舍费也缴着。 见她不怎么回来,同寝的女生偶尔会在她的桌位上放点东西。 有天晚上洗漱完,对铺的女孩儿擦了护肤品顺手放在桌上,没成想陈晓茹突然回来拿东西,看到自己桌子上放了物品,她二话不说把东西都推掉地上,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对铺室友当即飚火:‘你干什么?!有病吧!’ 陈晓茹冷笑道:‘谁有病?这是我的桌位,我付了住宿费的,没经过别人的同意就占别人的位子你活该。’ 这摩擦闹得辅导员都知道了,最后陈晓茹拒绝道歉,很硬气地赔了全套护肤品的钱: ‘谁再占我的地方,我全都丢厕所里!’ 对铺室友气得发抖,在宿舍里骂了一场:‘她牛p什么啊?自己的钱哪儿来的心里没数吗?不就是仗着交了个有钱男朋友,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自甘堕落、靠男人的女生!’ 何颖和另一个室友只能好言好语,让她消消火,但亲疏关系下她们内心也更向着室友,觉得陈晓茹有些过分。 “反正我们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陈晓茹被包养了,还有说见过她上不同的豪车,关系很乱…我们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编造过什么瞎话污蔑她,有人来找我们八卦询问陈晓茹的隐私,我们就说不知道。”何颖说道: “充其量是那些事情爆出来时,我们仨跟着看看,私下聊了几句都背着她。她被辅导员喊去谈话的当晚是在宿舍住的,我们仨都没提这那些事……” 没想到那天晚上,陈晓茹就在宿舍里自杀了。 而也从那天,她便化为了其他室友的噩梦,让她们深陷困扰中。 何颖道:“我这边还算轻的,芸芸姐——就是和她有过几次冲突的宿舍老大,上个月在宿舍楼梯踩空,腿摔骨折了,请了长假被家人接回去养伤。” “我和芸芸姐通过几次电话,她说那天上楼时看到了陈晓茹的鬼魂,是陈晓茹要报复她。我听她的语气能感觉到,她精神状况比我们还要差。” 虞妗妗点点头,表示了解:“她自杀那天晚上,你们没察觉到动静么?” 这话问出,何颖的脸色唰白,身体轻颤的幅度也变大。 她眉头一蹙,回身走到女孩儿身边,伸手压在她的肩头:“算了不用说了,你先平静一下。” 虞小师父的手甫一搭上自己的肩膀,何颖便觉得一股暖流注入身体,温和如涓涓流水,抚平了她的恐惧。 她已经觉察出这小师父的能力非凡,很可能真的能解决自己与室友身上的怪事,缓了片刻张口说道: “那天晚上…陈晓茹突然回宿舍,眼睛通红通红,脸色特别难看,爬到床上就拉了床帘。我们听到她在哭,也知道网上事情发酵得多厉害,但大家和她关系太尴尬了,也不好安慰什么,一整晚都没人说话,十点半熄灯就都上床睡觉了。” “结果大半夜,我模模糊糊觉得被角很湿、左腿凉凉的,就醒了……” 刚从睡梦醒来,何颖意识还不清醒,只觉得空气里有股涩涩的锈味儿,让她有些想吐。 她眯着眼睛往腿上一摸,在黑夜中摸到一手冰冰凉、还有点黏糊的液体,把她半边床单被褥以及左腿都浸透,难怪给她难受醒了。 这总不可能是她尿床,迷糊中的何颖又烦又恼; 她知道陈晓茹有睡前喝水的习惯,以前会把保温杯放枕边,还以为上铺的人杯子漏了。 ‘陈晓茹你干嘛呢?陈晓茹?醒醒,你杯子漏了!’ 喊了好几声,上铺的陈晓茹没有丝毫动静,反倒是其余两个室友被震醒了。 ‘怎么了小何?’ ‘哎……大晚上咋了呀?’ ‘烦死了,被子都湿了让我怎么睡啊?!’带着点火气得何颖和室友抱怨两声。 那时她也没注意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上铺却一片死寂,只摸索着找手机。 对面下铺的女孩想到现在是特殊时期,好声好气安抚:‘算了,我有备用的床单被罩,我去开灯给你拿。’ 白炽灯一开,整个宿舍明亮晃眼。 仍带着不愉的何颖眼前亮堂,紧接着,她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可怖画面—— 靠里的白墙被深红血液泡得发涨,映入她眼帘是大片刺眼的褐红。 褐红顺着墙壁往下淌,浸透了她小半边的床和身体。 那根本不是什么保温杯漏水,是血! 是陈晓茹的血…! 第9章 看到这幅画面,何颖太震惊也太恐惧,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脑子里空白双耳嗡嗡。 直至开灯的室友转过身,看到染血的墙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才两眼发黑回过神。 再之后,隔壁寝室被叫声吵醒,整栋宿舍楼陷入喧闹…… 匆匆赶来的校领导的辅导员擦着汗,让看热闹的学生都赶紧回房间、勒令她们不许拍照…… 警察、法医赶来,给她们宿舍全员做笔录,把陈晓茹的尸体抬出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节 那天晚上何颖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冷,她怕得浑身哆嗦,在室友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听到了门边法医同校领导和警方的叹息: ‘人已经没了,出血量太大!小姑娘对自己很狠,我看着都难受,可能是手腕的割伤有凝固趋势,她加深了两次,伤口见骨。手臂上、大腿上还有多道深浅不一的割伤,看划痕走势初步判定皆为自残……’ 听得她头皮发麻。 多处伤口,反复加深,这得多疼?! 陈晓茹又是抱着怎样的绝望和痛苦,才能在小小的床褥中清醒着迎接死亡。 说到这儿,何颖已经泪流满面。 不仅仅是因为被鬼魂缠身,还有迟来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悔意。 如果早点发现陈晓茹的异样,如果没有孤立她,如果那晚她们说些安慰的话……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虞妗妗揣着手,静静等她哭完,才缓声道: “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既然只有你们三个能看到陈晓茹,我觉得那不是她的魂魄。” “不是她?”何颖红着眼:“那是谁?” 和不了解阴灵的普通人直接解释不清楚,虞妗妗没答,掀开身上斜跨的小包,从里面往外拿东西。 她有个猜想,得作法才能验证。 把包里的东西逐一取出,分别是: 几根搓得长短不齐、粗细不一的黑褐短香,是她用庙土庙灰搓的引魂香; 在寺庙外头摆摊就是方便,没香了就去庙后头掘两把土。 一小袋中间长、两头尖的糯米,作为引路米; 一小叠冥钱充当往生钱; 两根香烛,一把小镜子,包里还塞着几张符纸…… 虞妗妗取其中一张,用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上‘陈晓茹’的名字,以及她的生辰六字——年月日三柱。 这些信息在她被网暴时,皆被网友查出,具体时辰自然没有,但并不影响。 而后她左手并为剑指,从旁一挥,几根短香便幽幽燃起,与此同时右手拿着的薄薄钱币往宿舍空中一抛,粗制劣造的往生钱也‘腾’地自燃,火舌很快吞噬纸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灼烧气味。 她再把袋子里的颗粒分明的米粒抓出一小把,撒在地面上。 看到这堪称魔法的一幕,何颖瞪大了红肿的眼。 虞妗妗的兜帽不知何时取下,拢在肩头的长发被流动的气吹拂,露出一双沉如古井的黑瞳: “此钱供奉,先祭方隅鬼神。” 话音落下,丝丝缕缕的阴煞之气从四面八方向着此地汇集,门外的何颖和这栋楼的女孩儿们只觉得冷风阵阵,从窗外往里吹。 殊不知这是学校周边地区的孤魂野鬼,被虞妗妗的招魂令引得蠢蠢欲动。 燃尽的钱灰被阴风卷起、争夺,就连‘410’宿舍地面上的米粒竟都轻轻颤动。 此举是先用往生钱——也就是冥币,以及引路米充当祭品,祭附近的孤魂野鬼,变相告诉它们这里有个玄师要做法招魂引鬼了。 如果不是被招的鬼,那它们吃了祭品供奉就别来捣乱。 虞妗妗准备的米钱不多。 她本性高傲,别说瞧不上小鬼,全盛时都能和阴曹鬼仙打得有来有往、占据上风。 又尚且刚刚开张,在此之前勉强温饱,怎会准备丰厚供奉去祭这些小鬼,充其量走个过场。 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贪婪鬼,分了些许米钱还不够,把主意打到了虞妗妗身后的何颖身上,看中她体虚精神差,试图冲到她身边吸食她的阳气。 “孽障胆子不小!” 虞妗妗瞳孔竖紧,黑瞳的深处跳动着细细金线。 她摸出包里的符纸向前一甩,直接把几只寻常人看不见的野鬼炸飞出去。 其余的蠢蠢欲动的阴魂见状,吓得一哄而散,很快四周涌动的气流便沉寂下去。 虞妗妗‘哼’了声,夹在剑指间、写着陈晓茹姓名信息的符纸自燃: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逐厉避荒,如敢有违,化骨飞扬!1” 随着咒术脱口,原本恢复寂然的小小宿舍再次一冷,但这次并非阴冷,而是空气都沉沉的,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压着。 此为道家‘寻鬼术’,比普通招魂术要难上一个等级。 寻常术士修行不到家、精气神不够是无法施展的,因为‘寻鬼术’是先‘请神’再寻鬼! 咒术中的‘五鬼’乍一听,像在使用什么阴邪害人的术式,实则不然。 ‘五鬼’不是鬼,而是神,是民间传说中的瘟神,又被称为‘五瘟’、‘五瘟使者’,祭拜祂们可以保佑家畜平安,不生畜瘟。 由于‘五瘟使者’并不是记录在册的先天神,也很少有人会祂们塑身供奉,往往得到的香火信仰还不如一方土地的城隍地仙; 为此祂们是所有仙神中最亲近人类、也最容易被召唤、帮助人类的神。 光是道家中请‘五鬼’帮忙的法术,就有数种,譬如‘五鬼运财’‘五鬼搬山’等等。 毕竟帮助人类术士,祂们也能分到供奉和功德。 紧接着‘寻鬼术’咒语,虞妗妗口中念出了陈晓茹信息。 因为哪怕是同一个地区,也有可能有同名同姓的人,所以光在符纸上写名字是不够,很容易出现误差,还得写上阴魂的生辰八字,基本就万无一失。 陈晓茹是2003年5月8日,虞妗妗一字一顿: “陈晓茹,癸未年,丁巳月,辛巳日。” 待全部信息说出,半空中人眼不可见的五尊神身慈容垂目,朝着虞妗妗的方向虚掌一拜,算是接了寻鬼请求; 而后朝着不同方向散去,寻找方隅之地的鬼魂。 十几秒过去,宿舍内都没再有动静。 施展了‘寻鬼术’的虞妗妗气力亏空,眉宇间略带疲色,她心知自己的猜想已印证一半。 这里没有陈晓茹的魂魄。 否则凭借‘五瘟使者’的能力,早就拘着对方压到她面前了。 足足半分多钟,空气才重新显现冷意。 虞妗妗眼神一凛,忙从斜挎包摸出一个小镜子,放在身前。 丝丝缕缕不成型的灰气如丧家之犬,被‘五鬼’强大的威压赶得四处逃窜,直至被逼迫到这间宿舍,收入她手里的小镜中。 垂眼看向镜面,虞妗妗看到一个非常弱、几乎不成型的透明人形。 这就是她要找的‘陈晓茹’,也是何颖三人看到的东西。 她合掌立身,向‘五鬼’虚虚行礼以示感谢:“福生无量。” 五尊高大巍峨的影身轻轻点头,在空中缓缓散去。 ‘五鬼’离开后虞妗妗长吁口气,将镜子扬起喊了声何颖:“你看这里。” 何颖凑近一看,被吓得差点叫出声。 灰蒙蒙的镜面上有个晃动的影子,仔细看时分明就是她死去室友——陈晓茹的脸! 双目稠白,龇牙咧嘴地撞击着镜面试图出来。 “陈晓茹!这是陈晓茹!!我睡觉时就是被她鬼压床的!”何颖语气激动: “虞师父你太厉害了,你把她抓住了!” 虞妗妗却道:“这不是陈晓茹,准确来说这只是她的残魄,不是魂魄本体。” 在何颖说鬼魂只有同寝室友能看到、并且她没有在自杀地拘到自杀魂魄时,她就怀疑此地没有鬼。 人有三魂七魄,魂分‘天’‘地’‘人’三魂,也称‘胎光’‘爽灵’‘幽精’。 道家有这么个说法,人死后‘天魂’归于天道六合,‘地魂’去阴曹地府等待转世,‘人魂’则化为英灵镇守坟墓尸身。 七魄则是分别跟随三魂前往三地。 俗话说的祖宗保佑、祖宗显灵,其实就是‘人魂’仍在。 但很多时候‘地’‘人’二魂是紧密联系的,尤其是死后心中有怨念的魂体,为了报仇想要加强己身力量,就会将‘地’‘人’二魂融为一体,变成厉鬼。 这也为什么老老实实去地府报道的魂魄,总不如厉鬼怨鬼厉害,魂都不如人家多还怎么比。 虞妗妗之所以说镜子里抓来的是陈晓茹,又不是陈晓茹,就因这灰影子甚至不是‘地’‘人’二魂的任意一个,而是陈晓茹的两个魄! 没有魂只有魄,连鬼魂都算不上,更没有自主意识,弱得不行。 怪不得‘410’宿舍里和何颖身上都没有阴煞之气,宿舍楼的其他学生也根本看不到她。 之所以何颖三人能看到、会被两魄纠缠得摆脱不了,实则是她们三人在陈晓茹自杀时,与对方同一个屋檐下呆了很久,身上等同于沾染了陈晓茹的印记气息——尤其是被浇了一身血的何颖。 有了印记,这残存的两魄就能一直跟随在她们身边。 当然除了何颖她们仨身边,两魄也去不了别的地方,甚至走不出这间自杀的宿舍。 又因连主魂实体都没有,寻常的术式也察觉不到两魄的存在; 若非借助‘五鬼’之力,虞妗妗也未必能把她揪出。 虞妗妗来得巧,今天两魄没有跟在何颖身上,而是跟着她对铺室友,并不在学校内。 ‘五鬼’是跨了区才找到,并把两魄赶回来的。 至于两魄不停鬼压床、恐吓三人的原因,她也有猜测。 残魄虽然没有记忆和意识,但保留着生前的怨气,她死前心里便对三个室友有怨,死后的残魄才会对三人无差别攻击。 听完虞妗妗的解释,何颖半知半懂,但她明白一件事: 虞小师父比家里请的风水师都厉害! 那么多人没瞧出来的事,她短短一小时就给解决了。 何颖:“虞师父,那把陈晓茹的…魄抓到了,我和另外两个室友就不会再撞鬼了吗?” 虞妗妗点头,看着镜子里的魄:“理论是这样,只要陈晓茹的本体不再出来害你们。” “太好了!”喜悦之余,何颖仍有担忧:“您说陈晓茹魂魄分离,镜子里的不是她的本体,那她去投胎了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节 “不可能。”虞妗妗断言:“自杀之人会化为地缚灵,她投不了胎。” “那她……” 略一思索,虞妗妗说道:“两魄健在,说明她的魂魄本体也存在,若是本体已经魂飞魄散这两魄也留不下来。她自己是地缚灵,不可能自己离开此地,那就说明是有人把她的魂魄本体强行拘走了。” 兴许是拘魂时陈晓茹狠力反抗,才导致有两魄都被剥离出主魂。 拘魂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术士要找鬼魂,炼化为鬼奴驱使。 二是有人怕鬼魂枉死后报复自己,请了术士捉鬼。 相比之下虞妗妗倾向于后者。 “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了,这几日我会去寻陈晓茹的主魂,把她送去阴曹地府。”看出何颖的担忧,她慢吞吞说道:“这桩事我既然接了,就会处理完善,保证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 说完,她便将镜子和剩余作法事的物品收回挎包。 …… 回去休息了两天、补足请‘五鬼’消耗的精力,虞妗妗开始准备寻找陈晓茹的主魂。 她先起坛算了一卦,没算出; 用来充当指引法器的木棍在桌子上滴溜溜地乱转,就是指不出个地方。 见此情景她心中了然,陈晓茹的魂魄可不仅仅是被拘了。 估计还被镇了! 有术数之力在影响她的推演。 —————— 这天夜里,祝檀湘洗漱完毕都准备休息了,却发现屋里没有虞妗妗的人影。 他心中一突,四下寻找后,发现少女蹲在门外地上,手里拿着根树枝,一边划拉土壤一边念念有词。 他擦擦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旁边,没有打岔,等对方把树枝扔下才问: “大人,你这是……?” 虞妗妗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里面装着陈晓茹的两魄:“找陈晓茹魂魄的位置,我已经找出来了。” 她以日干支找出了‘符头’,用奇门遁甲断事; 先找对应局数,再以阳顺阴逆的方式于‘九宫’布下三奇六仪,一步步将陈晓茹魂魄的大致方向推演出来。 “今晚去吗?” 这两日祝檀湘从付清好的八卦,已知道了相关的全部信息。 “嗯。”虞妗妗点点头,“去把她抓回来……不对,是救回来。” 她偏偏头:“你要去么?” 祝檀湘一怔,很有自知之明地摇摇头:“不去了吧,万一大人要捉鬼和人斗法,我在旁边会拖后腿。” 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去看劳什子捉鬼,躲还躲不及。 但或许是这段日子跟着虞妗妗久了,他对鬼魂精怪的承受力直线上升,没之前那么害怕,碰到什么新奇事件还挺好奇、蛮想凑个热闹吃吃瓜。 虞妗妗已经背好了斜挎包,闻言眨眨圆眼,从包侧掏出张草纸和小剪刀,咔嚓两刀剪成个巴掌大、歪歪扭扭的人形。 “进来?” 数分钟后,给自己贴上‘急行符’的虞妗妗兜里塞了张黄纸人,朝着奇门指引的方向而去。 她口袋露出小半截的纸人脑袋,因为急行速度太快,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纸人里的祝檀湘魂魄:…… 越是靠近指引处,虞妗妗受到的影响越大,方向感变得混沌。 她猜测目的地就在附近,应当被某种藏匿屏蔽感应的阵法笼罩住。 想了想她掏出兜里的瓷瓶,‘啵’的一声打开瓶塞子,让里面的两缕残魄飘了出来。 这方法果然有效。 和被阵法影响的她不同,陈晓茹的残魄接近魂魄主体,彼此会有强烈的联系和感应,残魄也会急切地想要和主魂融合,会自动为她带路。 她跟着两魄来到了一处地广人稀的别墅区,轻巧翻跃高墙围栏,完美避开了警报系统。 进入这栋别墅区后,两魄就开始焦躁地转圈子,怎么都找不到主体的具体位置。 虞妗妗明白接下来还得靠自己,便把两魄收回瓶子。 她环顾四周,咕哝道:“这房子不错,很宽敞。” 一片薄薄的、剪得像姜饼人似的纸人从她口袋里爬出,顺着衣服爬到她肩头,声音也变得小小细细: “这叫圈地别墅,有钱人才买得起,很贵。” “陈晓茹的魂魄在这里吗?” 虞妗妗‘嗯’了一声,原地掐算片刻,眉尖一挑心中明了; 这栋房子的主人,和陈晓茹自杀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抓好我衣服,别被甩下去了。” 耳朵尖抖抖,她像夜行的野猫,无比灵活地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纸人小祝点点脑袋。 开始时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甩下去,直到虞妗妗扒着外墙,三两下便翻到了别墅二楼的窗台…… 他还来不及对虞妗妗爬墙的行为作出评价,就听到古怪细微的哼唧声。 祝檀湘心里有个不妙的想法,僵着脑袋往窗户里看。 虞妗妗爬到的地方是二楼卧室窗外。 窗户是大落地窗,里面的窗帘没掩死,有一条半掌宽的空隙,哼哼唧唧的怪声就是从屋里泄出。 而纸人小祝分明从那窗缝里,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 还是三具!! 祝檀湘:?!! 纸人小祝大脑宕机,身体比脑子快,短短薄薄的纸手纸脚扒拉着虞妗妗的头发、耳朵,就爬到了她的脸上,试图用巴掌大身体挡住女孩儿的眼睛: “别看!!” 眼前被粗糙的黄纸糊住,虞妗妗眨了眨眼,眼睫扫在薄薄的纸上扫荡,令纸人小祝蜷缩弓起身: “这有什么,不就是交配,山里一到春天多得是行此事的野狐鬣狗。” 祝檀湘仍顽强地踩着虞妗妗的鼻尖,抓着她的发梢遮掩其视线。 这能一样么!! 虞妗妗伸出指尖,想把眼睛上挂着的纸人小祝抓下来:“你别挡,里面的人我好像知道是谁。” 其中一男一女她只瞥了一眼,就认出是包养陈晓茹的富商老男人、以及声称被破坏家庭的富商原配。 陈晓茹的魂魄在他们家、被他们抓走,她一点也不震惊。 那令人作呕的画面她本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可和那两人叠在一起、光溜溜男青年,虞妗妗也觉得眼熟。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甚至还忍着恶心又瞅了两眼,这下反而确定了自己视力和记忆力都很不错。 因着太过震惊,虞妗妗那质朴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向来神色淡淡的脸上头一次流露出疑窦、困惑: “陈晓茹的男朋友,为什么和这对害死她的夫妻混在一起……交配?” 祝檀湘:??? 纸人小祝也傻掉了,太过不可置信以至于他声音都变得尖锐:“你说那男的是谁??” 第10章 虞妗妗沉吟, 语气肯定:“我在何颖的手机上看过陈晓茹的朋友圈,里面有不少她和男友出去玩拍的合照。” “那个男的——陈晓茹男朋友,现在在屋里。你们人类还能这样吗?”她看不懂, 但她大为震惊。 纸人小祝:“不不不!这和我们人类没关系!” 他心想还好自己跟来了… 不然今晚, 他们整个人族将因为屋里那三个, 在全猫猫队的形象被抹黑! 纸人小祝郑重说道:“屋里那三人才是个例, 正常夫妻、情侣都不会都这种事。” 最让他震惊的是, 虞妗妗说那三人行中的男青年,竟是死者陈晓茹的男朋友! 陈晓茹是谁? 是勾引破坏恩爱夫妻婚姻、人人喊打的小三。 如果她是小三, 那她那正和富商夫妇搅在一起、丑态毕露的男友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身份? 几乎在同一瞬,虞、祝二人便明白, 陈晓茹死亡的背后很可能还掩藏着更大、更扭曲的真相。 二楼卧室床上的中年妇人正昏昏沉沉, 脑袋偏向窗户, 她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 定睛一看窗户的方向, 在没掩死的窗缝处看到了半张脸! 那脸有一半是暗黄色, 露出一只阴森森的圆眼睛, 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是个女鬼! 妇人吓得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放声尖叫,把床上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也吓个半死, 从床上跌在地上。 他俩也都看到了窗户上一闪而过的眼睛。 中年妇人颤着声从床上爬起来:“你们看到没?你们都看到了吧?!” 男青年这时候倒懂了些廉耻,扯过被子往自己身上盖,额头冒汗一张脸青白: “是不是、是不是晓茹……”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节 “闭嘴!”半秃顶看着最少有五六十岁的富商呵斥一声,喘着粗气,他被吓得差点惊厥,现在还没缓过来。 “那贱人都死透了,刘大师还把她镇在宝塔下让她生生世世翻不了身, 刘大师从没出过差错。”富商语气着重强调,也不知是真对口中的刘大师深信不疑,还是为了安抚自己:“她不可能出来!” 房间里沉默下来。 富商擦了擦秃脑门上的汗,斜眼瞥了下身边的男青年:“顾鹏,你去把窗帘拉开,看看外面是是谁在装神弄鬼。”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面色扭曲,眼神黏黏糊糊往床上的中年妇人身上看,他不愿意去。 刚刚那只眼睛、蜡黄蜡黄的脸让他记忆犹新,他怕一拉开窗帘,外面的女鬼就会扑进来、掐住他的脖子索命。 富商眼睛一瞪,吼道:“还不赶紧去!” 见中年妇人并不为自己解围,顾鹏神色扭曲一瞬,再怎么不情不愿,他也只能扯着被子慢吞吞往窗户处走去。 足足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他才一咬牙,把窗帘‘哗’的拉开,整个人往后弹去。 好在落地窗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三人同时舒了口气,可他们又清楚,刚才同时看到的人脸不可能是幻觉,一时间也没了‘乱搞’的兴致。 殊不知就在窗户外墙,一道纤细人影踩在空调外机上借力,仅用一条手臂牢牢抓住三楼的阳台沿; 只要顾鹏伸出脑袋往上看看,就能看到她。 屋里三人的对话被虞、祝二人尽收入耳。 似是富商老男人离开了房间,而那叫顾鹏的男青年,竟叽叽歪歪给中年妇人撒娇告起了状。 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给祝檀湘恶心得不轻:“这姓顾的也太辣眼了。” 他心中咕哝:这对夫妻看着加起来得有一百多岁了,还整得挺花…… 正当虞妗妗仍在思索,要怎么在偌大的别墅中起坛作法、寻找镇压陈晓茹魂魄的位置时,她敏锐地听到了些远处传来的动静。 小臂稍一用力,她拉着窗沿翻到了三楼阳台里,蹲下藏好,只露出一双眼睛。 头发上挂着的纸人小祝也跟着换了个位置,抱着她的耳垂,露出个纸人脑袋窥视楼下。 几个身着保安制服的物业和黑衣人——应当是富商请的保镖,分批在别墅庄园里巡视。 “都给我查仔细,范总说了一个地缝都不许放过!” 也有人被从睡梦中拉起,很是不爽,小声骂道:“这些资本家真不是东西,大半夜哪有什么小偷,监控连个屁都没拍到真是被迫害妄想症!” 一伙人闹哄哄在别墅区内搜索。 尤其是靠近南侧墙根、被栅栏圈起来的一个小花园,黑衣保镖反复光顾这里,每一寸篱笆都仔仔细细翻了个遍。 虞妗妗盯着看了半天,忽然开口:“我好像知道陈晓茹的魂魄被镇在哪儿了。” 纸人小祝:…… “我也知道了。” 待保镖们兢兢业业检查完一遍,给老板汇报完工作情况,别墅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一道人影却在这时,大摇大摆地走在别墅区里。 虞妗妗给自己身上套了张‘隐匿符’,悄无声息摸到了墙根的小花园。 几乎是刚踏进此地,她就感觉到了脚下有流动的阵法之力,兜里装着陈晓茹两魄的瓶子也开始轻轻晃动。 里面的残魄感应到主魂,迫切想要出来,正在撞击瓶壁。 捻起一枚碎石,虞妗妗指尖凝着劲气,把石子弹了出去。 带着道法之力的碎石撞在透明的屏障上,顿破了隐匿的小阵,掉在阵眼四周滚进草垛里。 她走近被破的阵眼,把一个石墩凳子直接推翻在地,用脚踩踩被压凹的土壤。 纸人小祝:“陈晓茹的魂魄在地下么?” 虞妗妗微昂下巴,示意他去看石墩子的底部,他这才在夜色中看到了混着泥土、贴在石墩底的几张黄符。 符纸上用大红色绘着扭曲的线条,正中央唯一能看懂的符上,写的是个触目惊心的‘囚’! “‘囚鬼阵’,以浸泡了符水的顽石铺底,八张镇邪阳符作顶。鬼魂封印在此阵法中,下似阴曹不毛之地的寒冰地狱,使其承受冰锥刺魂之痛,顶部犹如岩浆火海,时时刻刻烘烤灼烧被囚的魂魄。”虞妗妗看着石墩下的符,一字一顿,听得祝檀湘背后发凉: “这么狠毒?!那夫妻俩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妗妗不言,随手捡了根用着顺手的棍子,加持了她的劲气后便如铁剑般坚硬。 在半空一甩,她把木棍插入‘囚鬼阵’下的土壤,直接没入一大截; 再抓着棍柄往下一压,登时这块地被翘起了一大块土壤。 翻出散开的泥壤里溢出熏人的恶臭,土里露出一截无肉白骨。 祝檀湘无比震惊:“这是人骨头?难道他们把陈晓茹的尸体也弄到家里、埋在后花园了?!” 虞妗妗攥着木棍的手很紧,神情格外沉肃:“这不是陈晓茹。” 纸人小祝:?! 好家伙,这丧尽天良的老东西还害了别人?! 接下来,扒在虞妗妗耳垂上的祝檀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在二十分钟里,分别又在花园的另一个石墩子下、摆件下、围栏根部破了三个阵法。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镇阴辟邪、折磨阴魂的阵法。 “‘锁鬼阵’,将坑穴看做天幕,以28枚常年浸泡在公鸡血中的古铜钱为引,按照二十八星宿分布摆放在坑中,形成一张天网般的大锁阵法。再以阳符加持,令此阵更是极阳,因鬼魂踏入后便会如长久遭受雷击般痛苦,此阵又名‘雷池’。” 这是围栏根部的阵。 “‘送鬼入地’,又名‘钉魂阵’,以一枚被放置烈日下曝晒七七四十九天的魂钉插入亡者的头盖骨,再在大阵内布下多个小的‘聚阳阵’,形成极阳之地。入此阵者的阴魂有如被打入刀山地狱,日夜承受钉颅之痛,不得超生。” 这是花园摆件下的阵法,底下还贴着写满道家法咒的符: 逆吾者死,敢有冲当!刀插地府,由我真阳!急急如律令!1 “‘斩魂阵’,以十八柄贴了法符的尖刀向下,对准阵内阴魂,形成‘刀斩煞’,使被锁的阴魂永困于千刀万剐的疼痛和折磨中。” 这是另一个石墩下方的法阵。 每破解一阵,虞妗妗的声音便冷上一分。 有的阵内埋着不完整的人骨,有的空荡荡只锁了个阴魂。 被她放出时,大部分被困的鬼魂本体还在但损毁严重,眼瞧着就快被折磨得魂飞魄散,唯独‘钉魂阵’内却没有鬼魂,仅有一颗头颅中央钉着长长魂钉的颅骨。 祝檀湘声音发紧:“这个阵法里被困的魂魄……” “已经消散了。” 没有谁比虞妗妗更明白消散的意思; 是燃尽飘在空气里的白烟,是一滴投入大海的水珠,过往被抹除得干干净净,也再也不会有往生未来。 而更让人憋火的是,所有被镇压、折磨的魂魄们,死前都是非常年轻的女孩儿。 最先发现的‘囚鬼阵’内的女孩子,看起来甚至仅十多岁,哪怕变为了魂魄,魂体依然保留着临死前的痕迹和形态,令人不忍直视。 “那个老畜生!他才该下地狱被千刀万剐!”纸人小祝气得薄薄的身子都在抖,咬牙切齿。 “他会死的。”虞妗妗声音很冷,手下发力挖开了第五个被找出的阵法。 这块地甫一被挖开,一具高度腐烂、黄黄白白混在一起的烂尸便露出小半,哪怕尸身面目全非,虞妗妗也立即断言: “这才是陈晓茹。” 那富商果真将她的尸体弄到了手,怪不得可以把自杀的地缚灵强行从自杀地带走。 要知道‘人’魂往往滞留在墓穴中守尸,也就是说哪怕是自杀死亡、是魂魄走不出自杀地的地缚灵,也能回到自己的尸身内。 估摸为了这点,富商费尽心思拿到了陈晓茹的尸体,让为他做事的玄师将陈晓茹的魂魄拘在尸身内,封锁住穴窍,带到了自家别墅的后花园,与他过往酿出的无数罪恶一起掩埋、镇压。 仔细观察后,虞妗妗发现镇压陈晓茹的阵法,的的确确是所有阵法中最恶毒、也最处心积虑的。 阵中有一张主符,阳气锐不可当,凡是弱些的小鬼靠近都要被灼伤。 此符名为‘真阳符’,符纹暗红走势崎岖,是由真阳涎——也就是有道行的方外术士吐出的血涎所绘,蕴含着术士的心头阳血。 再取十七张‘活符’使阵法内保持阳火流通。 如此还不够,每张‘活符’之下盖着一枚通魅——是种道家至阳法器,为浸染了‘童子眉’的古旧铜钱,一枚就价值非凡。 铜钱本就有镇阴的功效,从古传下来的铜钱更是经过万人手,阳气极重,这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法器。 而童子阳气重,‘童子眉’便是幼龄童子的眉间印堂血,一些小鬼尚且会被一泼童子尿驱散伤到,何况这还是印堂血! 威力可想而知。 两种极阳之物合在一起,便达到了至阳至盛。 这十七张‘活符’与十七枚通魅钱,形成道家术中的‘小七关’,化作坚不可摧的牢笼将阴魂牢牢困住,哪怕是鬼王级别的厉鬼,也休想从内往外破开。 花费如此大精力和财力构建的阵法名为‘封魂阵’。 功效也仅仅如它的名字,封锁魂魄、施加阳火折磨魂魄,与之前虞妗妗挖出的阵相比,似乎不够狠毒。 这就是外行人不懂的想法。 要知道‘封魂阵’中的‘小七关’原理是化煞消怨,其最大的能力,就是缓慢地消磨阵法中厉鬼的怨气。 横死之人化为厉鬼后,怨气冲天,想要寻仇报复,可却只能被压在仇人的脚下任由踩踏、眼睁睁看着仇人快活逍遥,这怎能不让厉鬼怨恨? 它凝聚的怨气越重,‘小七关’将其消解得便越快; 越快地被阵法消磨怨气、力量流失,厉鬼内心的怨恨和痛苦就愈浓烈。 由此便形成了流转不停的死循环,厉鬼只要生出怨恨就会被化解,只要被化解就会更恨,它会在‘封魂阵’中永世存在,却又永远不得挣脱,被封千年万年。 以上种种,才是‘封魂阵’的阴狠之处。 不是让阴魂最痛苦的阵法,却是让阴魂永永远远痛苦、不得超生的阵! ‘封魂阵’从外面被破开后,压在尸身双眼上的两枚通魅古钱掉落。 眼窍松动,一团漆黑的阴气便从腐尸眼眶中不断溢出,最终凝结成一个年轻女孩儿的样子,浮在半空中。 是陈晓茹。 她被困在‘封魂阵’里仅不到半年,还没怎么被消磨力量,状态比其他的阴魂好太多。 可她的身体却如垃圾一样,被随手丢在土坑中草草掩埋,被虫蟊啃噬、被草木的根戳穿,封在里面的魂魄承受的是万蚁蚀心之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节 此时一双眼布满血丝,艳丽漂亮的脸扭曲得不成形,身后翻滚着滔天怨气。 “顾鹏…范波!!” 厉鬼陈晓茹发出饱含恨意的尖叫。 那是她最恨、把她害得身败名裂走向死亡的两个人。 感知到仇人就在附近,她魂魄一卷就要冲过去报仇,却被来自灵魂深处的拉扯力生生止住。 陈晓茹张牙舞爪,报仇的机会近在咫尺,她怎么甘心放弃? 可道法无情,对自杀鬼的束缚从她离开尸身的那一刻,就开始奏效,要把她拉回自杀地。 就在她愤恨低吼却无力摆脱、眼眶中溢出浓稠血泪时,她的魂魄倏忽一轻,拷在她灵魂深处的锁链不再扯拽。 陈晓茹惊诧之余,很快就用一双被血泪浸泡的赤红眼睛,盯上了在场唯一的活人。 一个非常年轻的玄师。 她知道,自己就是被这个小姑娘放出来的。 化为厉鬼的陈晓茹心中只有暴虐、怨恨,哪怕被拯救出暗无天日的阵法囚笼,她对破阵者也并没什么感激,最多克制着想毁灭一切的情绪,不把对方弄死。 陈晓茹怎么也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玄师比自己想得还厉害许多。 连道法的束缚也能抗衡! 这一次她真心实意生出了些感激,冲虞妗妗的方向点点头,又气势汹汹往别墅里冲。 纸人小祝很是激动,“陈晓茹是要去报仇了吧!” 虞妗妗点了下头:“就当我送她一程,让她手刃仇人。” 说着,她把兜里的瓶子取出,扒开盖子让里头的两魄自己飘出来、幽幽去寻本体的方向融合。 陈晓茹死得很惨。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死时她已经怀孕了,是带着一个小生命决然赴死。 虞妗妗也是看到她魂魄本体的那一刻,才发现她的魂腹之内,还有团还成型的灰色气雾。 这就难怪富商为什么如此怕她,早早拿了她的尸体,又让玄师布下严密而狠辣的阵法。 因为陈晓茹不仅仅是怨鬼厉鬼,她还是个孕鬼,重重加持下一旦让她鬼化,势必会变成非常凶狠难缠的鬼物。 放走陈晓茹的魄,虞妗妗又诵念了三次‘固魂咒’,耗费了自己大量的精力。 重获天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阴魂们,听着幽幽法咒只觉得如淋甘露。 她们魂魄上的痛苦减轻许多,对虞妗妗分外感激。 几个女鬼对视一眼,恨意逐渐在眼底升腾。 她们也要报仇,要让那折辱她们、害死她们的禽兽不得好死! 抱着这个念头,女鬼们接二连三往仇人的方向飘去。 虞妗妗没有立刻动身,她知道这花园下大概率还有被困的亡魂。 她祭出一张‘引雷符’夹在剑指中,双眸凛然:“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急急如律令!2” 此咒名为‘天罡五雷咒’,在她念出后,原本无云的黑夜闪起一道细细电流。 想要招雷并不是件容易之事,相当于要请‘雷尊’分身,凭虞妗妗现在的恢复情况有些困难,更何况她刚刚还加固了数位亡魂; 不过仅是加强符咒功效的话,‘天罡五雷咒’绰绰有余。 在道法之力的加持下,她剑指中的‘引雷符’迸出细碎雷光,发出滋滋声响。 虞妗妗向前甩出:“破!” 一声赦令,贴至花园地面的‘引雷符’轰然爆炸。 巨大的力量搅碎了整个花园上笼罩的隐匿阵法,连地表薄薄的土层都被炸飞,一片狼藉。 翻滚的土灰粉尘中,无数满含怨气的灰黑雾气从坑坑洼洼的泥土中溢出,一只只惨白的手掌从土里伸出…… 这副画面无疑是恐怖的,但一向怕鬼的祝檀湘只余深深的震撼和愤怒。 到底有多少无辜亡魂,死在范波手中?! 虞妗妗一跺脚,数枚被她提前布在阵眼的符纸发出微微光亮,而后化为无形的大阵,把整个范家囊括其中。 为得是不让这些冤死亡魂离开范家别墅,跑到外面伤了无辜路人。 重见天日的鬼魂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她只静静看着,带着祝檀湘跟在鬼魂们的身后,准备看场众鬼合力复仇的大戏。 —————— 偌大的主卧房间内,一对暮年夫妻背对背躺着,同床异梦。 “轰隆”一声巨响在远处乍现,把床上躺着的夫妻俩吓得浑身哆嗦。 卧室沙发睡着个男青年,是在场唯一睡得着的人,他已经迷迷糊糊在做梦了,也被外头的动静吓醒。 要是往常,他断断不会被允许在这间卧室过夜,都是夫妻俩满意之后便让他滚蛋,或者去客房。 今晚情况特殊,他不敢走,生怕一出门就碰到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范总,你看今天晚上要不就凑合一下…’ 富商范波拧着眉,听到向来端着一副雍容华贵的妻子也缓缓说:‘今天让他待一晚吧。’ 他这才哼笑同意。 毕竟他自己嘴上刚强,心里又何尝不是凉飕飕的,多个身强体壮的人也好。 这才有了三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古怪景象。 惊醒的顾鹏抹了把脸:“范总,外面又怎么了?” 范波心脏七上八下地跳,以为是物业或者保安弄出的动静。 他怒气腾腾坐起身,猛地把床头座机拽来,按了快捷键拨通。 电话甫一接听,富商就挺着大腹便便、堆满了脂肪的肚子飙了脏话,把那头的接听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干什么吃的?要把我家掀了?我不管是隔壁姓王的傻b闹出来的动静,还是家里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你们赶紧去给我弄好!” “他妈的,养你们一群废物还不如养几头猪,干不好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房间里只能听到范波暴跳如雷、像训孙子一样的斥骂,往常点头哈腰的狗腿子,今天竟一言不发。 接通的电话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以及极轻的呼吸。 不知怎的,一股寒意从范波脚底板钻上头皮,他心跳闷闷地:“说话啊,你他妈人死了?!” 这句后,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加大。 “嘻嘻…” 阴柔尖细的女声在听筒里响起。 范波‘啊!’了一声,手哆嗦着把电话甩到地上,脸色发青。 “我死了啊…范总…我、死……” 细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女声愈来愈尖利,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也能听得清晰。 范波用手狂按座机的挂断键,可那键竟失灵了,无论他怎么按,尖锐到刺耳的女人笑声还是不断从听筒里传出。 他只能冲过去把电话捡起来,狠狠砸在墙壁上。 碰撞的巨响把床上的妇人吓得尖叫,她不知何时——也许是听到听筒里诡异女人笑声的那一刻,就从床上跳了下去,离自己丈夫远远的。 座机电话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坏了。 让人头皮发麻的女人笑声也终于戛然而止。 沙发上的顾鹏已经被吓傻了:“鬼!是那个女鬼!!” 他不敢说出心里那个让他恐惧的名字。 这一刻顾鹏疯狂祈祷,为范波做事的风水师真如他说的那样厉害,把他女朋友——陈晓茹的魂魄牢牢镇住! 范波冷汗狂飙,在床上到处摸索:“手机呢?手机拿来我要给刘大师打电话!” 中年妇人后知后觉,慌忙应了两声,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他。 解锁屏幕后,幽幽的手机光让屋子里有了些许光源,照亮了范波半边脸 在通讯录找到刘大师的电话,他神情一喜,不停点击。 可反复按了好几下屏幕,手机就像失灵一样,怎么都无法拨通电话! 慌忙之下,范波不停点击其他的联系人,仍然拨不出去:“拨啊!妈的快点拨啊!!这手机……” 就在这时,一团漆黑如墨的影子闯入范波的视线。 影子伸着脑袋,以头对头的形式倒看着他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 范波犹在叱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像只被人捏住喉咙的鸭子。 他眼睛瞪大,惊惧到瞳孔都在颤抖,一双手哆哆嗦嗦,几乎要拿不住手机。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颗女人的头颅。 头颅的后脑勺对着他的脸,面朝下,垂下的长发乌黑发亮——这样浓密的长发绝对不是他妻子能有的。 她似乎也对范波手里的手机很好奇,保持这个姿势看了许久。 范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远处的妻子已经吓得哭出声,和沙发上的姘头死死抱在一起 “嘎吱——” 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在寂静的黑夜响起。 声音的来源,就是横在范波眼前的脑袋。 她的脖颈像生锈的门闸,僵硬而缓慢地转动,最终扭曲成180度,把一张惨白无色的脸正对着范波,露出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 “范总…” 范波终于忍不住了。 他大叫一声,甩开手机往客厅门的方向跑,却被一把从后制住喉咙,只能费力挣扎,脸憋的涨红,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节 那张脸飘飘忽忽凑到他的耳边,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长发女鬼的脸皮在迅速腐烂剥落,烂城浓浆的眼球从眼眶中脱出: “你跑什么呀,范总?” 女鬼声音尖细,“你以前不是最爱和我待在一起,还说绝不可能放跑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声音变得扭曲狠厉,手下用力把范博掐的两眼翻白。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 范波的声音断断续续,哀求着身后的女鬼。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语无伦次: “我那时、太喜欢你了,你反抗的厉害……我一直都很后悔…” 女鬼声音一顿,像是信了他的说辞。 见状范波以为有戏,更是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地忏悔,一张肥胖的脸糊着眼泪鼻涕。 他听到女鬼凑到耳边,细声细语:“范总…你说你喜欢我才那么对我?” 范波疯狂点头。 “那你说…我是谁?” 他涨红的脸僵住,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腐烂的脸,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别说从这张可怖的脸上他看不出是谁,就算脸完好无损能看清五官,他大抵也认不出来。 这女鬼或许姓张,或许性王。 可能叫莹莹,也可能叫欣欣…… 他玩儿过那么多女人,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清?! ‘你’了半天,范波急得脑门冒汗也说不出来话。 女鬼抖着身体狂笑,腐烂融化的面庞上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你个畜生不如的老东西,害过的女生连你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吧?!” 范波的眼珠都快被颈部的大力掐得爆出,迅速充血,他想抓挠脖子上的手臂,却根本抓不到女鬼的魂体。 不远处的沙发位,顾鹏和中年妇人紧紧抱在一起,神情惊惧,看着范波和女鬼的位置。 见来索命的不是陈晓茹,顾鹏狠狠松了口气,甚至还很幸灾乐祸,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被女鬼死死掐住、快要憋死的范波。 狗b玩意儿,活该被掐死! 顾鹏心里愤愤,压低声音在中年妇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宝宝,女鬼是来索范波的命,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快点跑吧!” 中年妇女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决定 她点点头:“好!” 于是这一男一女贴着墙根,偷偷摸摸往房间门走去,看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倒真像对苦命鸳鸯。 顾鹏时刻关注着范波的方向,紧绷着神经,生怕那女鬼扑过来。 好在那鬼似乎对范波恨之入骨,根本就不管他们,成功让他摸到客厅门把手。 他心中大喜,扭开门就要拽着中年妇人出去,却没拽动。 “怎么了宝……” 低声询问猝然停住,顾鹏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吓得双腿一软,背撞在门板上。 中年妇人仍站在靠窗的沙发处,用极为惊恐的眼神盯着他,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那自己牵的人是谁?! 顾鹏低头,看到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截纤细紫青色的手臂。 手臂皮肤冰凉,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尸斑,溃烂的疮斑被被虫子蛀空血肉…… 最显眼的是手腕处几乎深到要断掉的刀口。 他疯狂甩着手,想把黏着的手臂甩开。 冰冰凉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顾鹏还是看到了他最害怕、最不想见到的脸。 “晓茹…晓茹你饶了我吧!!” “我没想害死你,欺负你的人不是我啊!” 陈晓茹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软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过去觉得俊秀帅气的脸庞,如今怎么看怎么恶心。 她冷冷一笑,直接扑向顾鹏。 跟着冤魂大部队晚来一步的虞妗妗和祝檀湘,正好看到这一幕。 “赶巧了。”虞妗妗垂眼看看伸着脑袋凑热闹的纸人,一伸手把他抓下来。 祝檀湘的魂魄被从纸人里扯出、踹向目眦欲裂的鬼魂时,懵懵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大人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 要把他当个点心给吃了。 眼前一片白光,祝檀湘被扯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回忆中,模模糊糊时他听到了熟悉而空灵的猫叫。 ************* 老旧狭小的房间里,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女孩儿瑟缩着躲在墙角,眼睛里盛满惊恐。 巨大的阴影向她逼近:‘晓茹,到姑父这里来,听话。’ 女孩儿拼命摇头,哭喊着想要姑姑,那格外可怖的阴影却骤然拉下了脸: ‘哭什么哭,姑父只是和你玩儿个游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爹妈死了,除了我家愿意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看还有人会要你吗?’ ‘不听话的话姑父只能让你卷铺盖滚蛋了,我不同意,你喊谁都没用,你看你姑敢不敢留你!听话,过来……’ ‘……’ 意识恍惚,祝檀湘晃了晃脑袋才清醒。 看到眼前的一幕、听着房间里崩溃的哭泣,他整个人浑身僵住,缓缓扭头。 愤怒涌上大脑,他猛地冲向中年男人,挥起攥紧的拳头就往他后脑勺招呼。 “畜生!你放开她!!” 绷紧的拳背由于太过用力,突出筋络,这一拳却挥了个空,拳头穿过男人的身体就像打在空气里。 祝檀湘神色惊愕,仍试图想办法去阻止,一道熟悉的、让人战栗的声音传入他脑袋里。 「没用的,你阻止不了。」 「这些是埋藏在魂魄中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后人无法改变它们。」 祝檀湘倏地回头,看到不远处蹲坐的玄黑灵猫。 它习惯性举起一只前爪,撸了下自己的耳朵,一双鎏金色的猫瞳格外明亮。 “大人……” 青年握紧的拳在颤,半晌只能强忍着愤怒,缓缓闭上眼不忍再看。 画面一转,眼前的世界飞快重塑。 一人一猫站在人头攒动的拥挤马路,对面是一座高等学府的门头。 正值开学季,无数亲人父母跨越省份,大包小包送孩子来上学。 但虞妗妗的目光,却落在人流中背影纤细的女孩儿身上。 她独身一人,穿着略旧的衣服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沉默着往学校里走,厚厚刘海下露出张颇为好看的脸。 是陈晓茹。 黑猫起身,缓步跟在她的身后。 来到宿舍,不过十几平米的屋子里挤满了室友的家属。 他们十分热情,看到女孩独自报道,纷纷询问情况,转脸又和自己的孩子夸起了女孩儿: ‘你看看人家,自己来报道铺床多么独立,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儿乖巧懂事我都烧高香了!’ ‘可不是么,我家这个跟个祖宗似的,看看还在打游戏呢!’ ‘……’ 一时间,房间内充斥着父母打趣的抱怨,以及室友的撒娇。 陈晓茹默默看着,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同时她内心又冒出酸涩,她好羡慕… 随着军训和日常生活的磨合,四个女孩关系逐渐变得亲近,常常相约外出逛街聚餐。 除了陈晓茹,宿舍其他三个女生家境都不错,这些日常花销对她们来说毫无负担。 她们也知道陈晓茹生活费不够,对她多有照顾。 但在青春期的陈晓茹心里,室友的理解和同情,反而在反复折磨她可怜的自卑。 她买过最贵的口红35元,身上穿的衣服从来不过百,室友口中动辄几百上千的名牌,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另一个世界。 上大学前,她从没喝过奶茶,更别提咖啡,第一次和室友进咖啡店,她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菜单…… 如此鲜明的对比,划分出两个世界。 由于过去的阴影,陈晓茹抗拒和姑姑家联系,可到了每个月领取生活费,她又不得不摒弃尊严,苦苦哀求。 这样的生活不断撕扯着她的内心,让她痛苦不堪。 好在打工后,情况就改善很多。 陈晓茹知道自己漂亮,这是她认为自己唯一强过别人、可以骄傲的地方。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节 大学里也有好几个男生追她,但她总觉得他们太幼稚,或者长的不够好,或者条件很一般……总之绝对不是可以将‘灰姑娘’拯救于水火的‘白马王子’。 直到大一下学期某次打工,身为礼仪的她被一个穿着西服、头发梳得时尚清爽的男青年搭讪。 他说自己叫顾鹏,今年二十五,已在一家企业做到经理的职位。 年少英俊、帅气多金,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和大学男生截然不同的成熟气质; 陈晓茹无可避免地很快沦陷了。 她谈了一段梦想中的恋爱,认为这就是幸福。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美梦破碎得那么快。 顾鹏带着她参加了各种宴会,让她眼界大开,同时对物欲的渴求也更高。 她会羡慕那些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的富二代,也会在心中暗暗嫉妒浑身挂满奢侈品的女孩,认为对方长的还不如自己好看。 某次聚会,顾鹏的合作公司老板出席,陈晓茹那天也去了。 她跟在顾鹏的身边,和那老总握了手。 老总姓范,年近六十,秃顶大肚油头满面,笑眯眯上下打量她时,让她有种强烈的不适。 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她又一次作为迎宾打短工时,受邀之人中就有姓范的老总。 当天晚上,范姓老总把她叫到跟前,和别人说自己是他的熟人。 在一桌子人的起哄和劝酒下,她被灌了好几杯酒。 晕晕乎乎的陈晓茹想给男友打电话,可还没拨通,就被人搀走。 再次醒来时,她已浑身无物,和范波躺在一张床上。 陈晓茹彻底崩溃了。 旧时是阴影是她无法揭开的伤疤和噩梦,她最厌恶、痛恨强迫她的人。 范波毁了她,也毁了她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 她撕咬抓挠着范波,却听那令人作呕的老男人威胁说: ‘都这样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昨天晚上我可是拍了不少好东西,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 ‘还有你那个男朋友,是叫顾鹏吧,我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他一无所有。’ 六神无主的陈晓茹只能将此事告诉男友。 她本以为会看到男友失望、嫌恶的表情,却没想到顾鹏满脸心疼和愤怒。 ‘晓茹我怎么会觉得你脏,你才是受害者!该死的是范波那个滚蛋!’ ‘更何况我爱你,心疼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你放心,就是拼着这份工作不要了,我也要给你讨个公道,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滚蛋!’ 陈晓茹大为感动。 这一刻的顾鹏在她眼里,就是她这辈子的救赎。 她死死拉住男友的袖子,哭着摇头: ‘顾鹏你别去!他拍了我的照片……’ 对于年轻而敏感脆弱的小姑娘来说,裸照无异于最恐怖的东西之一。 陈晓茹还是害怕了,她不敢想万一那些照片真的传播出去自己要怎么活,于是她再一次选择了退缩。 ‘你也不能因为我丢了工作……咱们分手吧’ 却不想顾鹏神情坚定,紧紧抱着她:‘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她心中凄苦,却又因为男友的态度感到无比甜蜜。 两人商议之后认为短时间里无法和范波抗衡,只能先委曲求全、假装从了对方,再寻找能够扳倒对方的证据。 顾鹏眼神怜爱:‘晓茹,都怪我无能没本事,才要你明明受了委屈却不能报仇,我真懦弱!’ 陈晓茹狠狠摇头:‘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样你还不嫌弃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 从陈晓茹这段记忆中,她和顾鹏分明就是对被压迫的可怜情侣。 在那之后,陈晓茹就被范波以视频和照片为要挟,成为了范波的情人。 根本不是范波在道歉信里写的:陈晓茹勾引自己。 而在当范波的情人时,陈晓茹和顾鹏处于假分手、仍在秘密恋爱的关系。 她把和顾鹏的感情视为整个世界、乃至她人生里唯一的幸福的事情。 是她痛苦人生里的‘糖果’。 与此同时,经历了此事的陈晓茹大受打击,心理也出现问题。 她变得更加敏感自卑,一点小事就钻牛角尖,怨天尤人、恨整个世界。 她理智上清楚室友是想关心自己,可她被侵犯的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内心阴暗自卑的情绪无法控制。 陈晓茹嫉妒室友的天真幸福,恨自己没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怨自己要受到这么多折磨…… 她吃了那么多苦!她都已经这么惨了,凭什么室友只是受了一丁点小气,还要逼迫她道歉?! 彻底钻了牛角尖的陈晓茹走不出来,就这样一步步与室友关系决裂。 无所谓。 反正她有顾鹏就够了。 看着记忆碎片中蜷缩成一团、默默哭泣的女孩儿,祝檀湘怒其不争。 他想说陈晓茹太傻了,却又清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 “所以……过去的顾鹏看着还算个人,是怎么变成外面那样、和范波夫妇狼狈为奸的?” 祝檀湘哑声问,十分不解。 没有人回答他。 眼前的世界再次颠倒。 这一次是在街上,他看到陈晓茹双眸通红,死死盯着远处。 顺着女孩儿的视线看了过去,祝檀湘看到一对挽在一起的男女。 女方明显上了年纪,浑身珠光宝气,男方看着才二三十岁,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一眼看去就是富婆和小白脸的组合。 而那给富婆亲密擦嘴、还温柔亲吻她额头的小白脸,竟是陈晓茹的男朋友顾鹏! 强忍着怒火等到顾鹏送走富婆,陈晓茹终于忍不住了。 她冲上去狠狠打顾鹏一巴掌:“你不要脸!” 她双目泪莹莹,浑身遭受巨大打击似的不停颤抖,内心无比失望。 看到她,顾鹏先是一慌,瞬间又冷静下来一把将她抱住: ‘晓茹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都看到你亲那个老女人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陈晓茹歇斯底里。 ‘晓茹,那位范夫人只是我的客户!’ ‘客户?顾鹏你当我是傻缺吗?哪家经理要给客服擦嘴亲嘴?!’ 顾鹏全然没有被拆穿的心虚样子,反而紧紧看着陈晓茹的眼睛,语气郑重: ‘真的晓茹,我和她亲密是有原因的!她丈夫姓范!’ 陈晓茹呆住了,‘你说她是…她是范波的老婆?!’ ‘没错!’顾鹏言辞凿凿:‘我接近她、和她这样并不是我变心了,我就算要出轨也会找一个更年轻、更好看的啊!’ ‘你还要找更年轻好看的?!’ ‘别闹了晓茹,你听我说,我觉得从范波老婆身上做切入点,能找到报仇机会。’顾鹏语气沉重,深深看了眼陈晓茹:‘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而且要不是我和她搭上了,你现在已经完蛋了!’ 第11章 ‘你什么意思?’陈晓茹仍生着气, 同时又很委屈:‘你不要说这些话糊弄我,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嫌弃我了, 那我就去把孩子打了咱们分手!’ 前段时间她觉出经期推迟, 就买了早孕试纸, 一测果然是怀孕了, 而后她就去找了男友顾鹏, 说自己不想再给范波当情人。 委曲求全的大半年里,她虽从范波手里得到许多钱财, 可也过得愈发憋屈,没有一天是高兴的, 连学校里都传出些风言风语。 本以为男友会喜悦、欣然同意, 却不想他神情迟疑, 半天问出一句‘晓茹你确定孩子是我的吗?’ ‘当然是你的!每次和他见面我都会避孕!’ 因为这句话, 陈晓茹心里难受不已。 谁成想没过多久, 她又在男友身上闻到了淡淡香水味。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生, 很快就跟踪到男友、并发现他在和一个中年女人约会! 顾鹏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忽然说道:‘晓茹, 在我解释这件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我以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都向你隐瞒没有告诉你。’ 看着男友黯然的神情,陈晓茹有些紧张:‘你瞒我什么了?’ ‘关于我的工作…’顾鹏说:‘你知道的,我们公司是本市最大的婚礼策划公司,但其实公司内部还有一个很特殊的部门,有个新兴的职业,叫做[婚姻保护师]。’ 顾名思义, 从事此职业的人需要做的工作,就是保障客户的婚姻和谐、不被外力破坏。 客户群体中最多的一种,便是另一半出轨、有了外遇。 这类客户的诉求也很简单,希望婚姻保护师可以想办法让另一半回心转意,和外遇对象分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节 顾鹏所在的婚庆公司,是该小众行业里名气最佳的一所,客户满意度和成功率超过80%。 他们一贯使用的手段并不光彩——既然婚姻问题出在客户的另一半有外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解决’外遇,想办法让外遇对象和客户的另一半分手。 像顾鹏这种帅气青年,往往被安排接待女客户。 这类丈夫出轨仍不离婚,选择原谅甚至费力挽回的女客户,大都不会怨恨自己的丈夫,而是把一切错误归结到丈夫外遇对象身上,责怪她们不知廉耻、破坏自己家庭。 每每这时,顾鹏自己出动、或会在同事的掩护下开展工作。 先有一个或几个女同事,想办法接近外遇对象,通过种种契机和外遇对象成为好友、甚至闺蜜; 而后再由她们把外遇对象约出来,给顾鹏制造偶遇的机会。 偶遇之后,同事们便会假装聊天地将顾鹏有钱、人好等等的美好品德说给外遇对象听。 之后顾鹏再假意对外遇对象一见钟情、各种追求,或是多来几次偶遇,基本就能顺理成章地让外遇对象对他动心。 这时外遇对象便会自己去和客户的另一半提出分手,转而投向新‘恋人’顾鹏。 客户的婚姻警报自然解除。 若是碰上那种顾鹏觉得‘难搞’的女生——不仅和自己暧昧,也不和客户的老公分手,他就让同事会找机会拍下和对方的亲密照片,提供给客户,再由客户本人去和丈夫交锋、告诉丈夫他的小情人出轨了。 类似的手段和套路,顾鹏与同事还有很多种,针对不同性格的外遇对象。 负责勾引‘小三’的婚姻保护师也有男有女,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这一切顾鹏都向陈晓茹和盘托出,听得陈晓茹难以置信,也很难接受。 她忽然想到很久之前,自己与室友们关系还不错时,就有室友提醒过她,男友顾鹏太体贴、也太懂女生。 不像单纯的毛头小子,更像有过多次感情的老手。 陈晓茹那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早有苗头! 她指着顾鹏‘你’了半天,气得眼泪直流,任凭是谁都很难接受另一半的工作内容,是专门勾引别人、和别的异性谈恋爱。 她想要挣脱,却被男友紧紧抱在怀里:‘晓茹,我就怕你瞧不起我的过去,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认识你的时候我已经转部门了,在做正儿八经的婚庆策划,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咱们在一起后,我再没当过婚姻保护师,也没有勾引过别的女人,唯一一次还是给同事当托、打配合,这样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吗?’ 围观着这段记忆的祝檀湘啧啧有声,面无表情: “我说这小子长得浓眉大眼像个正经人,之前女朋友被欺负,却不仅没有坚定地陪女朋友去报警、把坏人绳之以法,反而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不介意、劝女朋友在坏人那儿受委屈……感情他自己是个第三者惯犯,还要洗脑女友?陈晓茹真傻,被他骗惨了。” “哦,他还算不上第三者,是勾引第三者的小四。” 只可惜当局者迷。 陈晓茹本就极其依赖顾鹏,骨子里又非常自卑,哪怕知道这些事,也根本舍不得和顾鹏分手。 被好声好气哄了许久,她心里渐渐原谅了顾鹏,反而觉得顾鹏对自己有真心——他不正是和自己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工作了么。 在她心里甚至有一丝异样的满足,认为是自己让顾鹏浪子回头。 陈晓茹脸色还绷着:‘那你这工作和范波老婆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你不再干那一行了?’ 顾鹏揽着她,语气意味深长:‘晓茹,你觉得范夫人一个有家庭的原配妻子,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公司?’ ‘因为他老公在外面有了小三,她要找我们公司解决啊。’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陈晓茹一下被戳中了心里最难堪的地方,情绪‘腾’地炸开,哭着就要挣开男友的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给范波当小三丢人了?心疼他老婆了?我陈晓茹要是有选择,我要是没被他强迫,我犯得着每天去见一个六十的老男人、强奸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鹏无奈叹气,‘我只是和你解释,为什么范夫人会成为我们公司的客户。’ 陈晓茹不理他,自顾自地期期艾艾哭自己的遭遇,内心又开始怨天尤人: ‘那为什么是你接待她?你需要和她搞那么暧昧吗?!’ 顾鹏垂眸看了看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你怀孕的事情,范夫人已经知道了。’ ‘什么?’陈晓茹一愣,紧接着摇头:‘不可能,我连范波都没告诉,只给你说了。’ ‘你是不是在范波的别墅测试的?’ 一看陈晓茹的表情,顾鹏就知道答案:‘你测完肯定没把测试的东西带走,是不是留在范家了?’ 陈晓茹:‘我把早孕试纸丢厕所垃圾桶里了。’ ‘那有什么用,他们这种富豪家里的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就连在别墅里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都不能信,你才测出来怀孕的第三天,范夫人就找上我们公司了!’顾鹏说:‘范夫人和范波是白手起家、年少夫妻,现在的企业是两人一起打拼出来的,范夫人手里有公司股权,两人只有一个儿子。’ ‘这个时候范波忽然冒出个私生子,你说对她儿子以后分家产有没有影响?他肯定不能让你把孩子生出来!’ 听到这儿,陈晓茹才感觉到害怕。 顾鹏还在添油加醋:‘晓茹我实话告诉你,范夫人不仅要求我们公司想办法让你从范波身边离开,还得让你把孩子拿掉——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 ‘她能一直牢牢把着范式的股份,就说明手段不简单,她直接和我们老总说,让人把你抓了再拍点照片,直接把你毁了!’ 陈晓茹吓傻了,她紧紧捂着小腹摇头:‘不、不行!这孩子根本就不是范波的啊,这是你的孩子!我也根本没想要范家的什么!’ 顾鹏长长叹气,‘这事儿你知道我知道,可范波和范夫人不知道啊。’ 是啊,在范波那儿自己已和顾鹏分手了。 范夫人估计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过去和顾鹏是情侣…… 顾鹏:‘你怀孕的事范波肯定也知道,估计在他心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老来子!’ 他这么一说,陈晓茹也想到了,这段时间老男人对她态度格外温和,还总问她缺不缺钱,身体好不好。 陈晓茹彻底怕了,死死抓着男友的袖子慌乱道:‘那怎么办?!我不要把孩子拿掉,这是我们的宝宝!顾鹏咱们跑吧?咱们跑得远远的,我也不要大学文凭了,我从范波手里弄了好几百万……’ ‘你别急,小心身体急坏了。’顾鹏悠悠说道:‘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接范夫人的任务?除了老总觉得我能力强,想指派我亲自出马,最重要的是我知道范夫人要对付的人是你!我得保护你啊!’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几张第三方视角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是她和顾鹏挽着手的侧影,还有在餐厅一起吃饭、笑靥如花,都是偷拍,看衣服穿着正是上周; 那天她光沉浸在约会的快乐中,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被偷拍了! 顾鹏说:‘这是我同事拍的照片,拿去给范夫人交差。我用这些照片和她说,自己已经勾搭上了你,在和你暧昧约会,范夫人这才放弃了粗鲁的手段,没让人直接把你掳走。’ ‘但她还是觉得不满意,认为我的速度太慢了,想让我尽快拍到更劲爆的照片、或者教唆你去打胎,才能让范波彻底和你断了。’ ‘我没有法子,又不想告诉你让你害怕担心,正巧这时范夫人对我表达了那种意思,想拿我当个消遣……我心想要是能把她哄住、或是让她的注意力从你身上转移,别让她再一直盯着你,会对你更安全。以后我说不定还可以影响她、阻止她再伤害你。’ 顾鹏说着,胡须剃得精光的脸上流露出隐忍、难堪的表情: ‘我知道伺候一个比我妈还大的老女人,你肯定瞧不起我,其实我也瞧不起自己!但我没能力没本事,保护不了心爱的人,只能用这种笨方法……晓茹你说我背着你偷腥,可我怎么敢告诉你事实?我怕你知道了要觉得恶心……’ 陈晓茹嘴唇哆嗦着,只能不断摇头:‘我怎么会瞧不起你?!’ ‘对不起顾鹏,这些我都不知道……’ 她心中的怀疑、不满,此时全都化为了愧疚和对顾鹏的爱意。 顾鹏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为了保护自己付出这么多精力,她怎么还能指责顾鹏对自己不上心? 这堪比琼瑶苦情剧的一幕,看得化为猫形的虞妗妗有些无语。 黑猫眼瞳往旁边一瞥,虽没说话,但祝檀湘莫名理解了它的意思。 他连连摆手:“我们人类可不都是这么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姓顾的是个例!” 祝檀湘光是在旁边听都听呆了。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顾鹏就从一个劣迹斑斑、勾搭富婆的小白脸,凭着一张嘴生生把自己说成了普天之下第一情圣,纯爱战神。 脸皮怎么如此厚? 他可没看出来顾鹏有丝毫痛苦、不愿,照顾范波老婆时,眼神黏糊得都要滴水了。 陈晓茹这种又敏感、耳根子又软的女孩子,哪里是这种家伙的对手!? 而四人之间的关系,也混乱得令祝檀湘大开眼界。 一对年轻小情侣,分别给一对夫妻俩当情人,私下里又挥霍着夫妻俩的钱谈恋爱。 范夫人哪里知道,自己在外面找个人对付老公的情人,找到了情人的正牌男友身上。 范波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情人的男友还能转过来给他带顶绿帽!和他自己的老婆搅在一起…… 仍在继续的、属于陈晓茹的记忆中,顾鹏还揽着她窃窃私语,出坏主意。 他说自己要从范波老婆身上捞些钱,然后把钱都存下来给陈晓茹花; 还说范夫人是公司股东,又和范波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肯定知道范波很多坏事的证据,他一定会想办法从范夫人身上切入,拿到那些证据。 陈晓茹还是害怕,怕范夫人对自己下手,她紧紧抱着男友的腰: ‘顾鹏咱们不能离开吗?马上就走行不行?离他们夫妻俩远远的。’ 顾鹏唉声叹气:‘离开哪那么容易,你的学业我的工作还有房产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只要动起来很难不被发现。’ ‘范夫人可不是吃醋的,一旦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觉得她会不恼怒么?肯定觉得我们联手耍她,到时候咱们都要完蛋!现在只能先稳住她,再从长计议,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害。’ 陈晓茹不情不愿:‘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顾鹏思索片刻,语气肯定道:‘半个月。’ ‘最多二十天,我一定处理好一切,带你远走高飞!’ 得到了承诺的陈晓茹心下大定。 很快,虞妗妗和祝檀湘所处的记忆空间再次破碎,白色的光点迅速重组。 眼前场景变换,他们看到了第四段记忆。 距离顾鹏承诺要带陈晓茹尽快离开,已过了足足一个月,比他说的时间超出不少。 几乎每一天,陈晓茹都会追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 可得到的回复都是‘再等等’。 她等得心里焦虑,又害怕范夫人会伤害自己,又忍不住胡思乱想:顾鹏陪范波的老婆时会和她亲吻么?会做更亲密的事情么? 越想她越难以再在这座城市呆下去,她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都令人窒息。 问得频繁了,两人几次以争吵结束,顾鹏也冒了火气: ‘陈晓茹你能不能懂点事?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多累,还要工作,还要应付范夫人,一和你见面还要听你发疯,我说了现在没法走!我还得准备……’ ‘我发疯?你明明答应我了尽快离开,可现在拖延多久了?’陈晓茹一把将茶几上的玻璃杯甩落,几近神经质地逼问:‘你还要准备什么?你累什么?天天忙着和范波的老婆约会、逛街、亲嘴,我看你就是和那老女人看对眼了,根本不想走拿理由搪塞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节 ‘你简直不可理喻。’顾鹏冷冷说完,摔门离开了。 陈晓茹蜷缩在沙发上痛哭,用瘦得皮包骨的手臂抱紧自己。 从旁观者的角度,虞妗妗能明眼看出这个时候的陈晓茹的精神问题,已非常严重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把自己缩在家里,试图等顾鹏来道歉、安慰自己,可一直没等到人。 她又开始后悔、害怕,怕顾鹏生气离开自己,患得患失寝食难安。 看到日历的她发现,再过两天就是顾鹏的生日,她想要在生日那天给男友一个惊喜,也趁机让他们重修于好。 到了顾鹏生日前一天,陈晓茹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去外面旅游两天、散散心。 她以为顾鹏会挽留自己明天一起过生日,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冰冰回了句:[随便你。] 她心里的不安感更剧烈,在家焦虑地咬着破皮的手指。 次日一大早,她就拿上精心准备的各种昂贵礼物,准备去顾鹏的公司给他一个惊喜。 陈晓茹以前还和顾鹏是正经的男女朋友时,来过他公司很多次,知道他公司有个消防通道很方便,还知道顾鹏有个休息室。 趁着同楼层的员工不注意,她偷偷溜了进去,四下环顾后钻进了休息室的大衣柜里,把礼物、礼花都逐一取出,还在手机上搜索怎么给男朋友道歉……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顾鹏一进门,她就拿着礼花从柜子里跳出来,祝男友生日快乐、结束冷战。 想法很好,可顾鹏迟迟不来休息室,柜子里的陈晓茹等得腰酸背痛。 正当她想出来活动活动时,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陈晓茹以为是男友进来了,从柜子缝隙往外看,却看到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范波! 他和一名女子搂抱在一起,竟恍若在自己家一样,躺在了顾鹏的休息室床上。 陈晓茹捂住嘴巴,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大感恶心的同时,瞪大的眼睛又惊又疑。 范波为什么会出现顾鹏的休息室? 他怎么、怎么能在顾鹏的私人区域乱搞?哪怕他是合作公司的老总,也不能如此嚣张吧! 等到外头的动静渐渐停了,陈晓茹也不敢从柜子里出去,因为范波还没离开,就这么光着膀子躺在顾鹏的床位上吞云吐雾刷手机。 就在这时,房间再次从外头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 陈晓茹心跳如擂鼓。 进来的是顾鹏,她的男友。 顾鹏并没有生气愤怒,神色反而很平静,就像这种事情、这个场面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范总。’ 范波露着肥胖的肚皮,把烟灰随便弹在地上,‘嗯……’ 接下来两人的谈话,让她浑身颤抖、两眼发黑。 她听到范波让自己的男朋友再给他物色几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还具体说明了自己要有什么特征的,言语间仿佛在挑选商品。 顾鹏神色如常,竟一一答应。 范波说着,恶意一笑:‘我就喜欢不听话的,喜欢反抗的,就像你那个小女友。’ 什么小女友…… 陈晓茹的指甲死死扣在门板上,两眼瞳孔甚至都有些涣散。 直觉告诉她不要再听了,她应该把耳朵捂上,可身体却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范波:‘顾鹏啊顾鹏,你说世界上还有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么,你玩我老婆,我搞你女朋友,多刺激。那两个蠢货还自以为聪明,实际上我就喜欢看这些女人自作聪明的样子。’ 顾鹏的声音响起,用一种她陌生的、刺耳的狗腿态度恭维:‘确实,范总的头脑别说是她俩,一般人都比不得您聪明啊!’ 被捧得舒舒服服,范波开始高谈阔论。 很快陈晓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听到噩梦发生的那天晚上,其实她拨通了顾鹏的电话,而顾鹏也来到了宴会现场。 但她的男朋友并不是来保护她的,而是来帮着范波,把她送到范家别墅,丢到了床上。 从头到尾她都在被顾鹏和范波两人欺骗,像个小丑一样,把仇人当成唯一的救赎,无数次因为顾鹏而陷入自我怀疑…… 陈晓茹再也听不下去外面的污言秽语,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尖叫着从柜子里冲了出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往两个禽兽的身上砸。 这一刻之后,魂魄的记忆碎片更加混乱、动荡,这代表魂魄本身的情绪波动太大了。 在螺旋一样被吹起的记忆碎片中,虞妗妗看到了顾鹏肮脏的灵魂。 从他的记忆中,可以读取到更真实残忍的一面。 顾鹏表面上从事婚礼策划、婚姻保护师,其实一直在背地里给有钱人拉皮条,场所就在公司内。 范波只是最经常光顾的其中之一。 他对陈晓茹从来都是见色起意,没有抱着要好好恋爱的心思,为了以后甩人方便,他给的很多信息都是假的; 比如身份证号、生日…… 后者也成了他翻车的原因。 他自己不记得编撰的假生日,但陈晓茹记得。 宴会上女朋友被范波看上,他毫不犹豫把女友送到了对方的床上。 因知道对方有点特殊癖好,他还一直配合范波同陈晓茹演戏,否则他早就嫌陈晓茹脏、把她蹬了。 还有范夫人,她找上公司时,顾鹏的确不知道这是范波的老婆。 他只是最近玩儿了几把□□导致缺钱,看范夫人身上珠光宝气,动了捞一笔的心思,主动卖乖讨好和范夫人搭上了线。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勾搭的是范波的老婆。 害怕事情败露被范波和范夫人记恨,再加上范波这两年闹得越来越过分,他知道有几个自己介绍的女孩儿落到对方手里,都悄无声息没了踪影。 万一以后东窗事发,范波手里又有自己太多把柄…… 顾鹏认为是时候该脱身了。 他和陈晓茹说要远走高飞并不是假的,但从来只有他自己,他根本没想过要带陈晓茹。 至于陈晓茹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是他的还是范波的孽种; 就算是自己的又如何,世界上女人多得是,没有陈晓茹,还有别人能给自己生孩子。 正当顾鹏已经买好了飞往国外的机票,却被范波的手下抓回去,先按着狠狠揍了一顿。 他那时觉得自己完了。 果不其然,范波似笑非笑说:‘你以为自己挺有脑子,能把所有人都玩转?还头一次有人把小心思动到我的身上,玩儿我老婆?你挺有本事啊!’ 顾鹏只能不停磕头求饶,不断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就在他以为死神的镰刀就要落下,范波却没杀他。 对方拍拍他的脸,语气阴沉:‘既然犯了错就得戴罪立功,你搭上了那个贱人,很好,就乖乖待在她身边好好讨她欢心。’ ‘然后趁着在床上,拍点有意思的照片,只要这件事你办好了,范爷我少不得提携你。’ 顾鹏人傻了。 他哪里知道,这些年范波和老婆是相看生厌、各玩各的,偏偏范夫人对股权和继承权把得很紧,从来不允许他搞出私生子,手段颇为强硬。 范波觉得对方手伸得太长,早就想要离婚再娶,又忌惮妻子手里的股份和外界舆论,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如果能爆出妻子的丑闻,无论是离婚还是在公司里的操纵舆论,都会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顾鹏以为自己能游走在三方之间,不想彻底玩儿脱。 光是范家夫妻俩,就一个比一个恶。 当妻子的要求他尽快想办法,逼迫丈夫的情人去流产,以免那个受精卵影响她已经三十多岁的儿子的遗产继承。 当丈夫的要求他去拍妻子的不雅照和视频,想把妻子逼得离婚、在公司也待不下去。 本就两边为难,偏偏神经不正常的女友还整天要私奔、要逃跑,动不动跑来和他发疯,顾鹏觉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极度的压力之下,他绅士的假面自然也维持不了,对陈晓茹的态度愈发地不耐烦。 这场全员恶人、互相算计的局中,只可怜陈晓茹一人成了牺牲品。 她撞破了范波、顾鹏二人拉皮条的交易,又听到了自己当初被侵犯的真相,陈晓茹曾经对顾鹏有多爱、多么依赖感激他,现在就都转化为多少怨恨。 甚至比对范波的恨还要深重。 唯一支撑她精神的柱子不仅倒下,还变成利刃刺向她的心窝。 陈晓茹竟真的不顾威胁,跑去警局报案。 却因当时情绪太激动,没有录音录视频导致没证据,警察对两人调查一番,没有查到什么信息,这次报案只得不了了之。 在顾鹏和范波看来,她彻底疯了。 她又跑去找了范夫人,把所有事情的真相向她和盘托出,告诉范夫人她的丈夫算计她,她的情人也心机深处、对她别有用心,从始至终都在欺骗她。 陈晓茹本以为范夫人知道所有真相,就会帮助自己,两人联手把两个渣男送进监狱。 她太天真,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关系不是感情,而是利益。 对范夫人来说,范波和顾鹏只是伤了她的心。 可陈晓茹要报警、要把事情闹大,就势必会影响范式的股价,那也就是在破坏她的财产。 范夫人当机立断找上了范波和顾鹏,三人商量起怎么才能把精神崩溃、只想凭着一腔仇恨让他们垫背的陈晓茹按死。 想弄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不难,可陈晓茹毕竟是c大的学生,一旦消失学校势必报警。 思来想去,范夫人细声细语想出了个方案。 她也是女性,最懂怎么让一个面皮薄、自卑又自尊的女生毁灭。 于是在陈晓茹还在想着写举报信、并把事情发到网上时,她的不雅照片便铺天盖地被放了出来。 三个狼狈为奸的恶人先后出来唱大戏,共同将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 在全网的谩骂、讥讽、恶意下,陈晓茹准备的那些稿子全部成了废纸。 就连她那禽兽不如的姑父在接受采访时,也趁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诋毁她…… 她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在网友眼里都是为自己狡辩。 更何况她的人生从照片被放出的那一刻,已全部毁掉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节 浑浑噩噩的陈晓茹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要求她回学校商量怎么处理此事,说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很大。 她走在路上、回到校园,感觉每一阵风、每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在嘲笑奚落她,有如惊弓之鸟。 直至躺在宿舍的床上,陈晓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在无人在意她的深夜,以十分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就连她死之后,范波那个畜生也不愿意让她安生。 陈晓茹的监护人是她的姑姑,尸体最终的归属也由姑姑决定。 范波怕她死后变成厉鬼找自己索命,花了一大笔钱就从陈晓茹的姑姑手里买到了她的尸体,布下‘封魂阵’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百密难免有一疏。 拘捕陈晓茹的魂魄时漏了两魄,这两魄又粘着室友三人,何颖碰巧在学校遇到了付清好,又为她引荐了能力极强的虞妗妗…… 最终在这沉沉夜色中,让陈晓茹的冤屈——乃至过去十数年死去的多名亡魂,都得以重见天日。 空旷的别墅客厅内,范波接二连三地被索命的女鬼摄魂。 在一波一波的恐惧中,身体亏空迟暮的他竟是被鬼魂活活吓死。 死时还双目爆睁,七窍流血。 他的魂魄刚颤巍巍从身体里飘出,就被一哄而上的女鬼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这些女鬼们最长的被镇压了十六年,死前都深受折辱,终于大仇得报皆心中快活,笑着笑着就落下了鬼泪。 她们身上常年笼罩的怨气逐渐消散,露出了原本或清丽、或柔美的面容。 年纪最长的几个鬼魂拉着其余年轻些的,飘到了虞妗妗的身前,朝她满含感激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感谢你放我们出来,让我们得以报仇雪恨。 紧接着一缕缕极淡、根本难以察觉的功德之力,从这些鬼魂们的体内流向虞妗妗。 再之后,一些心中仍有怨念的鬼魂们又回扑向范波的尸体,宣泄心中的恨意。 另一旁顾鹏刚从极度恐惧中回过神,他跪在地上,浑身被汗湿透,连声地哀求: “晓茹我错了!你看在我们以前真心爱过一场的份上,饶了我吧!” 他旁边站着的范夫人倒更有骨气些,虽然也怕得脸色惨白,却没有跪地求饶。 陈晓茹噙着冷笑,“你对我何曾有过真爱,哪怕一丁点?” 但凡有,她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下场。 她又扭头看向顾鹏身边的中年妇人:“范夫人,别来无恙,你给他们两个畜生支招害我、替他们出来诋毁污蔑我时,可有想过我们会以今天这样的样子再见面?” 范夫人说不出话来,紧闭上眼。 陈晓茹看出了端倪,挑起怜悯的笑容:“你多么自持冷静,高高在上,却还是对这种败类动了真心……你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个被他花言巧语和皮相迷了眼的蠢人。” 这话出口,范夫人的嘴角一抽,有些狼狈。 她的确对顾鹏动了几分真心,要不也不会在知道他欺骗、愚弄自己后,没把他挫骨扬灰。 尤在求饶的顾鹏看看一人一鬼,自作聪明的脑袋瓜还以为现在的陈晓茹,仍然是以前那个恋爱脑,是在因为自己和范夫人的关系嫉妒、吃醋。 他故技重施,吐出甜言蜜语表真心,不断诉说自己在范家夫妇的压迫下有多么痛苦、无奈。 陈晓茹眼神冰冷,看他那副摇首祈尾的模样,半晌只余失望,“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范波已经死了,可惜我还没腾出手去折磨他,我真想看看把你们三个人关在一起,让你们狗咬狗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我现在心情不错,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她脸上扬起一个森森笑意,“所以你们两个人里只能活一个,自己选吧,谁活谁死。” 范夫人深吸一口气,“你杀了我们也改变不了结果,我有钱,有很多钱,可以给你的家人作为补偿……” 陈晓茹嗤笑一声:“家人?我哪来的家人?” 她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别废话了,如果再不选你们就都去死!” 顾鹏‘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往前膝行,“晓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对你!” “要不是那个老妖婆要我害你,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年纪又大皮又松,浑身上下一股子死人味儿,我每次靠近都觉得恶心!” 他还是太蠢,也太自信。 以为诋毁另一个女人,就能让陈晓茹开心,却没看到身后一直强撑着平淡的范夫人,听到这些话后逐渐失望、变冷的眼睛。 “你杀了那个老妖婆,我一直陪着你,绝对……呃啊!!!” 话没说完,痛苦的惨叫声从顾鹏喉咙里溢出。 他一边哀嚎,大量猩红的血沫一边从他嘴里喷出,染红了他的前襟。 片刻顾鹏双眼瞪直,缓缓向前倒去。 他身后的范夫人不知是何时快步走来,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狠狠在他的后腰、后背乱捅,鲜血狂飙溅了她一身。 “吧嗒”一声刀子掉在地上,范夫人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只残存浓重的血腥味儿,客厅内只余两具面目全非的男尸,和一个两眼发直的女人。 过了许久,范夫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把水果刀塞到内衣里,抖着手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 “夫人,后花园……” 那头的保安声音颤抖。 范夫人立刻明白,刚刚爆炸声的来源,怪不得那些鬼…… 她紧紧闭了下眼,语气装作茫然:“后花园怎么了?” “你们快点派人过来,我丈夫范波他杀人了,他杀了……我情夫。” 第12章 夜深, 本市知名的某别墅区内并不安宁。 靠东边的一栋人家院里忽然爆发出的巨大响声,不仅震醒了周边邻居,还把小区物业和保安队也惊动了; 他们还以为业主家中哪里的设备损坏、出现爆炸, 匆匆上门询问情况。 甫一靠近这独栋别墅外围的院墙, 物业经理就捂上鼻子, “我的天……什么东西臭成这样?!不会是下水道炸了吧!” 后面的几个工作人员也被空气中飘荡的恶臭熏得反胃。 其中一人想到什么嘴唇蠕动, 没敢乱说。 她娘家在乡下承包了一小块地, 开了个养鸡场,有两次闹鸡瘟, 厂子里死了大片大片的鸡仔; 大夏天里家人烈日,收拾厂里开始腐烂变质的鸡仔尸体。 那堆在一起像小山似的、等待垃圾车来拉走的死鸡, 散发出的浓烈恶臭, 就和现在空气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范先生打扰了, 你们家里发生什么事?” 物业员工按了半天门铃, 别墅里面都动静。 殊不知别墅里头、花园旁边, 几个住家保镖和保洁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半小时前还装点得清新漂亮的小花园,此时整片园子土地掀开, 碎土块到处都是,泥壤中不仅混杂着残破的花花草草, 还有部分十分显眼的白骨、与几截腐尸!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时,保镖队长终于接到了来自老板的电话。 紧接着,紧闭的别墅大门从内缓缓开启…… 不远处的绿化荫,一道纤细人影独身站立,目光淡淡看着闹哄哄的别墅方向。 虞妗妗侧目,她周身明明空无一人,唯有一张巴掌大的人形黄纸趴在肩头, 她却对着空气慢吞吞开口: “她们都散了,你还不走?” 若隐若现的黑雾翻滚,凝聚成面容艳丽苍白的女鬼,手里还死死掐着个神情惊恐恍然、刚成型非常脆弱的魂魄。 陈晓茹自嘲一笑:“她们还能去地府投胎,我和她们哪能一样。” 直至这时她手中扼制的魂魄顾鹏,才终于接受自己已经死亡、变成鬼魂的事实,崩溃大吼: “陈晓茹你个贱货!你他妈不搞李庆芳,你让我死……” 或许是觉得自己死都死了还怕什么鬼,顾鹏破罐子破摔。 可骂骂咧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晓茹的一个大嘴巴子扇得转了两圈。 还没来得及惨叫,结结实实又是一个嘴巴子,对称着打上他另外半边脸。 他只觉脸颊火辣辣刺痛,很快整张脸肿胀成猪头,刚冒起的气焰瞬间灭了,变回个鹌鹑。 陈晓茹森森盯着他,不屑说道:“我给过你生路,你自己废物把握不住。” “反正你觉得对不起我,刚不还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后悔……” 她拎着顾鹏一扯,勾唇笑着一字一顿:“那我成全你,让你永远陪、着、我!” 顾鹏不禁打了个哆嗦,不停摇头:“不、不要!我要去地府!我不要待在你身边……” 然而他的抗拒如蚍蜉撼大树,根本挣脱不得; 又是一个巴掌呼上来,陈晓茹用鬼力封住了他的嘴。 “别叫了,听着就烦,再叫我把你舌头扯断!” 忙活了半晚上、成功把陈晓茹的魂魄找了出来,虞妗妗不住地犯困。 事情到这里,对何颖的承诺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 她双手撑着活动肩颈,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不走的话我要走了。” “过两天我会去‘410’布个藏阴阵,你最好别乱跑、也别想着害人——尤其是你那个叫何颖的室友,被我发现的话,我会把你吞了哦。” 虞妗妗的话还带着软绵绵的倦音,听着毫无威胁力。 可那轻飘飘的视线扫来,令已是厉鬼的陈晓茹心里一颤,她撇开脸自嘲: “我能去哪儿?” 过不了多久,这天师套在自己身上的咒力就会消失;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节 作为自杀死掉的鬼,她陈晓茹的后事、要不要去地府投胎都不需要别人担心。 天地道法会把她带回自杀地,在那里,她会变成无法离开的地缚灵。 陈晓茹抿着唇:“我能问问…我还有多久阳寿么?” 虞妗妗掐指算算,语气带了些同情:“最少还有四五十年。” 要是没自杀、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陈晓茹能活到七十左右,这也意味着她会自杀身亡的宿舍楼里,再被困这么长时间。 心中黯然,陈晓茹很快又恢复平静,幽幽看向脚边瑟瑟发抖得顾鹏魂魄: “听到了吗顾鹏,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正当虞妗妗要带着纸人祝檀湘离开,身后的女鬼犹豫出声:“等等!” 虞妗妗扭头,对上陈晓茹阴沉沉的眼睛。 “天师大人,我能再求你一件事么?” “我想请你再宽限一日,只要一日。”陈晓茹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渐渐染上扭曲,双眸也变得猩红:“我还有未了结的心愿,一天之后我定会老老实实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也绝不会再兴风作浪。” 虞妗妗看她这副样子,就知她心里还有恨和不甘。 “我知道你看到了,我的记忆。”陈晓茹咬牙道:“我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我那禽兽不如的姑父,他丧尽天良猪狗不如,连我死后还要把我的尸体卖给范波……” 她说着,灵魂上布满的伤口都因情绪太过激烈,而渗出猩红的血液。 眼瞧着陈晓茹就要被怨气吞噬、再次失去理智,虞妗妗抬手打去一道灵光,让她克制清醒。 认真思索后,虞妗妗歪了下脑袋:“不可以。” 她倒不是要阻止陈晓茹报仇,她也觉得陈晓茹那个姑父实在令人作呕。 可天地之间,人为万物生灵之首,生来就受到天道六合得偏爱,无论有什么缘由,杀人是肯定会沾染孽力、会在日后遭到反噬的。 她要是放走了陈晓茹,也就是承接了一段因果; 无论这段时间内对方犯下什么罪、或开了杀戒,那些孽力恶业也会有她一份。 虞妗妗是妖修,还是个灵魂受到重创的妖,急需功德还不够,再沾染上孽力,会让她的修行和收集功德之路更加受阻。 “我不信你,所以帮不了你。” “我可以立誓!”飘荡在半空中陈晓茹竖起三指,直指苍天:“我陈晓茹以魂魄为祭立下誓言,愿用全部魂力的一半换取一天自由,解禁期限内的所作所为,一切因果孽力都由我一人承担!” 说话间有夹杂着电流的淡淡红色雾气,在女鬼的头顶若隐若现。 见虞妗妗并不停步,陈晓茹急了:“我保证不会伤害无辜之人!我只找他一个人报仇!求求你了!” 虞妗妗脚下停住,叹了口气:“就算你不索他的命,他做过的事造过的孽也自有天收,死后会被打入地府阎王殿审判、押到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 “亲自动手,你又染杀业,五十年后回到地府也会因此多添一笔业障,值得么?” 陈晓茹坚定点头。 片刻之后,虞妗妗将一道咒力送入她的体内。 …… 凌晨三点半,很多人正在深度睡眠中,某张大床上的中年夫妻却陷入梦魇。 两人不知梦到了什么,紧闭双眼额头上全都是冷汗,尤其是其中的男人身体抽搐,被梦中可怖的画面吓得偏头呢喃: “滚…滚开!不要抓我……不!!” 他惨叫一声后惊醒,却憋得脸颊涨红,身体沉沉四肢动弹不得。 昏暗的视野中,一团模模糊糊得影子死死压在他的胸口。 那影子猛地抬头,一双被鲜血浸红的、饱含恨意的双眼与他四目对视。 “啊!!!”男人滚下床铺,腿摔得剧痛,床上的妻子也被动静惊醒,看到屋里飘荡的厉鬼两眼发直: “小茹……你、你……” 看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姑姑,陈晓茹笑得比哭还难看:“姑姑,还有我的好姑父,我回来了。” “回来找你们索命!!” 姑父魂儿都要被吓飞了,嘴里一边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用枕头乱挥,旁边的姑姑也白着脸落泪:“小茹,你的死和我们没关系啊…你爸妈死后,我们养你一场供你读书,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也算对你有恩了。” “是吗?”陈晓茹的血落在地上,很快浸透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利声如泣:“没有对不起我?” “那我倒要问问我的好姑姑,你难道不知道我十四岁生日那天,你的丈夫——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生,就在这间屋子里对我做了什么吗?” “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天是陈晓茹人生阴影的开端,从那之后,她的生命里只有痛苦和不幸。 她分明听到外面大门开启、姑姑回来的声音,那一刻她多希望自己的亲人能踹开房门,拯救自己。 她听到姑父捂着她的嘴说在给她辅导作业,薄薄门板外,姑姑沉默片刻后说了句‘写完作业出来吃饭’,而后再无声息。 陈晓茹心里多恨啊。 她的姑姑什么都知道,却装作眼盲耳聋,现在又怎么敢舔着脸说出于自己有恩?! 极度的怒火中,女鬼狠狠碾压着中年男人、把他踹翻在墙上连声惨叫。 男人的妻子哭着喊着哀求,“小茹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姑父他不是人!可我只是个家庭主妇,我们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甚至你的花销都要靠你姑父拿钱,你要我怎么做?” “他再怎么道德败坏,可他是我丈夫……算姑姑求你了,姑姑给你磕头了,看在我们对你也有养育之恩没有让你流落街头,你抬抬手饶了他吧!以后清明春节,我都带他去给你磕头,给你赔罪!” 女人越说,陈晓茹的心里越痛苦,恨意越浓。 “养育之恩……” 她吃吃笑了两声,目光冰冷:“很可惜,我陈晓茹已经成了厉鬼,只想报仇雪恨!” “我还会诅咒你!” 十二层高的住宅窗户,沉重发福的中年男人像条死狗,被无形的力量抛下了阳台。 ‘砰’的一道闷声,他的身体摔在水泥地上,七窍流出鲜血。 寂静漆黑的夜幕中,只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上大开的窗子里、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 ************* 一日之约还未满期,天刚蒙蒙亮,陈晓茹就两眼通红,拽着魂魄蔫头耷脑的顾鹏找上了虞妗妗。 “感谢天师大人,让我大仇得报。” 范波魂飞魄散了,顾鹏和姑父由她亲手折磨,至于网上那些传播照片、肆意辱骂她的网友,她不是不恨,而是也没办法。 她不可能杀光每一个在背后中伤自己的人。 虽还有怨念,但现在的情况已是最优解了。 虞妗妗在‘410’右上角的床板下设了个‘藏阴阵’,有阵法在这间屋里,整栋楼的人都不会受阴煞影响,陈晓茹也很难害人。 不过陈晓茹也没意见,她现在找到了新的乐趣,就是看顾鹏想跑又跑不掉、只能痛苦承受折磨的可怜样子。 从虞妗妗口中了解到陈晓茹的后事时,祝檀湘正坐在桌前,伏案书写。 他笔尖一顿,“顾鹏那种败类活该,可惜了范波那老东西死得太快。不过我看网上的舆论,李庆芳都隐隐有要洗白的意思了。” “不说她人品道德败坏,单看她这些手段还挺厉害,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李庆芳是范夫人的本名。 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范家案子的报道、讨论。 那晚众鬼寻仇的主力都放在了范波身上,李庆芳比她丈夫和情人心理素质都强大,没被鬼魂吓死。 陈晓茹虽然也对她有怨恨,但是个说到做到的鬼,李庆芳提刀杀了顾鹏后果真放了她一马。 其余鬼魂们心有不甘,觉得李庆芳是帮凶,这么多年肯定知道范波的罪恶,却帮他隐瞒,也该死。 但李庆芳和范波、顾鹏情况不同。 前者是自己身体和心脏本就不好,吓唬一下直接死了,他又作恶多端、欺辱过很多女子犯下滔天恶业,就算弄死他也没多少因果反噬。 哪怕有一些,平摊到每一个鬼魂的身上就寥寥无几。 后者是被李庆芳杀死的,业障大头算在李庆芳身上,和她们无关。 现在要想让李庆芳本人去死,只能用鬼力直接弄死她,但杀人的业障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她们转世投胎。 她们和陈晓茹这种对投胎和业障无所谓、一心只想血债血偿的厉鬼不同,其他女鬼们内心更愿意去投胎。 就这么犹犹豫豫,才让李庆芳活了下来。 她捡回一条命,却要头疼之后。 范家发生那么大的动静,所有阵法被破后,地下的尸骨也都被翻了出来,恶臭熏天; 还有范波,好歹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老板,这些事和他的死根本瞒不住多久。 李庆芳很冷静,把身上的衣服和凶器细心处理掉,又稍稍伪造现场,把自己摘了出去。 她对外的说辞是,顾鹏是自己的情人,他们本想趁着丈夫不在,在家里幽会。 没想到范波突然回来; 他看到这一幕愤怒不已,持刀痛死了情人顾鹏,自己也因在争执和扭打中受了伤,最终被活活气死。 至于花园里腌臜事她一概不知,但她愿意积极为警方寻找证据。 这个说辞警方自然是不相信,但他们赶来时,很多能直接证明李庆芳杀了人的证据都已被销毁。 再加上范波的死十分诡异。 他的确是被吓死的,身上的皮肤也十分古怪地剥落、融化,像被千刀万剐过。 查到现在范家凶案进展不大,李庆芳就算会被判刑,刑期也不长。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范家花园下的尸骸以及陈晓茹的尸体,让警方重视起半年前的自杀案,多番调查后终于把顾鹏、范波二人私下的勾当查得一清二楚,为不明不白死去的女孩子们申了冤。 也让陈晓茹的死亡真相大白。 网友们这才知道,陈晓茹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折磨,被泼了多么大的一盆脏水。 一时间舆论反转,曾经恨不得叫她立刻去死的风向,都转变为对她的同情、心疼和愧疚,并大骂范波和顾鹏,又开始攻击他们俩的亲人和父母。 无数网友自发地为陈晓茹点灯祈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节 其中李庆芳的情人居然是陈晓茹的男友,这件事也让网友大感抓马,觉得狗血。 【我的天……这些年居然有十几个女孩儿被范波折磨至死,他真是个恶魔!】 【乐了,范波不是好人,陈晓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价钱没谈拢呗!我看范波的钱她也没少花,本质就是个拜金女钓凯子,钓到食人鱼了。】 【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对不起晓茹,我为之前的言论道歉!】 【当初你们都骂陈晓茹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肯定会反转,她一个女大学生怎么可能斗得过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当时没人信我,还都喷我,现在真相大白了吧!】 【笑死,我看范波才是冤大头,陈晓茹和顾鹏合伙搞仙人跳呢!老头戴绿帽不说,连命都没了,啧啧。】 【晓茹好可怜,楼里还在阴谋论、骂她的人真可怕,你们就是范波那样的人吧!?】 【范波老婆说她十年里一直被家暴,看了范波的罪行,我反而理解她为什么出轨了……她找情人也情有可原吧。】 【……】 热搜下的评论五花八门,大抵是正面方向,祝檀湘却看得索然无味。 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才心疼未免太晚了。 #李庆芳对死者家属感到抱歉# 另一条相关热搜点进去,是范式集团发布的公开道歉视频。 视频里的李庆芳穿着得体的黑西服,表情悲凄,言辞恳切,在替丈夫范波向公众和所有受害者家属道歉。 她还承诺会给每一位死者的亲属赔偿金,并不是想求得原谅,而是想为范家赎罪。 这一举动更是大大拉了波路人的好感。 视频下的评论大都是理解她,认为她找情人是和范波在一起压力太大。 而警方证实她和顾鹏在一起时,并不知道顾鹏是陈晓茹的男友,更让她显得无辜。 一通操作后,李庆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从陈晓茹和那些女孩子的死摘了出去。 要不是祝檀湘亲眼看到过她咬着牙,把顾鹏活活捅死,光看这些新闻和道歉视频,他说不定也会觉得李庆芳是好人。 “哎,别管别人的事情了,还是想想自己吧。” 祝檀湘把手机一放,招呼懒懒散散的虞妗妗:“大人,给你这个。” 虞妗妗抬眼看去,青年递给她一张卡片。 她接过来,拿在手里反复瞅瞅,卡片方方正正有点硬。 祝檀湘:!! “大人你别折它!这是银行卡,存钱取钱用的。” 他又抽出一张笔迹迥劲的草纸,“这张卡呢是我新办理的,以后就是大人你的银行卡了。” 虞妗妗:“我的?” “没错,至今为止你看事捉鬼,一共得了四万五千,我一分不少都存在了这张卡里。我没理解错的话,大人你现在是没有身份证的,所以我就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给你办了一张。”祝檀湘举起草纸,让她看上面写的内容。 “4月14日付清好转了一万,4月19日她的父母为表达感激又转了两万,然后就是前天晚上,何颖付了一万五千,全部存在卡里。” “我待会儿再把卡和你的手机绑定,要买东西你可以直接网购。” 祝檀湘说完,语气带了讶然和羡慕。 不到一个月,虞妗妗就赚了四万五! 尽管他不贪财,一直觉得饿不死就行,可身为早八晚七的社畜,累死累活一个月还赚不到虞妗妗的一半,仍让他摇头感叹人和人不能比。 不过这钱虞妗妗也该得,她这两次可都正儿八经给人捉了鬼、保了命。 一个人能有几条命?这几万块买命反而显得便宜了。 虞妗妗看着手机里的购物软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有钱了。 她没有立即构想怎么花,而是一伸手又递出去:“给你一半。” 祝檀湘:?! 青年笑了笑,眼下卧蚕浅浅:“大人,你这么大方,容易被骗财!我不要你的辛苦钱。” 他虽然穷,但对钱没什么欲望。 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凭自己的运气,和财运绝对没有关系。 哪怕钱到了他手里,也绝对留不住,会以各种他想不到的方法流出去,久而久之他就看开了。 “房租水电,收拾起居,都该给你钱。”短短一个月出头,虞妗妗学习人类已经学得像模像样,连这些杂费和人情世故都懂了不少。 “再者,你最近走了败运,风邪入体,鼻尖‘准头’发红‘财帛宫’有损,看面相是官禄运不好,你也要没进项了。”她语气平淡,只是陈述事实。 祝檀湘正喝水,被呛得咳了一下,耳根发红。 “大人算得真准,我把智障老板炒了。”他这两天的确失业了,准备找新工作:“不过存款还是有的,不至于饿死。” “好吧。” 知道得力属下饿不死,虞妗妗把银行卡塞进兜里,反复摩梭着,已在思考这些钱可以买什么。 她以前在山里只爱吃鲈鱼,因为山头的小溪里最多的就是鲈鱼。 来了人间她才知道,原来鱼也有成千上万种,有华夏的还有从西洋、琉球进口的。 不需要成精,虾的个头也可以大过手臂…… 她正不自觉吞咽,对面好脾气又勤快的社畜站起身,“对了大人,我给你买了套新的四件套,已经洗干净晾晒好了。” “我去把卧室里的换掉,拿去洗。” 虞妗妗耳朵尖一抖,登时回过神来,快步走进卧室,伸出手表情严肃地阻止: “我不脏。” 到她这个等级地妖都能辟谷,身体里有的杂质也都随着每天地吐息呼出; 何况虞妗妗还是猫,生性爱干净。 她早就能够克制舔毛的天性,骨子里却蠢蠢欲动,每天最少两次清洁术。 真说洁净,没有人类可以比得上。 见她绷着脸,祝檀湘以为她误会了,解释道:“大人我知道,不过是按照人类的习性,这些生活用品需要换洗,我没别的意思。” 虞妗妗抿了下唇瓣,皱皱鼻尖有点心虚。 她看着祝檀湘把被单一掀,露出了床头侧面的床板,上头是无数道数不清的划痕,有深有浅,把床板扣得坑坑洼洼。 祝檀湘:……? 他缓缓看向虞妗妗,目光落在女孩儿垂下的手上。 虞妗妗到底是猫,每天醒前迷迷糊糊总是手痒,习惯性想要踩踩被子、挠点什么。 等她起床气消了,床头侧面就会多出几道划痕,完全是被她当成磨爪石用了。 她瞧见这些痕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就将床单扯出一截盖住,没想到今天暴露了… “我已经很克制了!”虞妗妗理不直但气壮。 抱着盆和被单的青年看看床板,再看看她,无奈叹了口气。 这个家还是得买些猫咪用品。 …… 空无一人的‘410宿舍’外,三个女孩儿结伴而行,其中一人还拄着拐腿脚有些不方便。 再次回到这个她们恐惧、害怕的地方,她们的心境格外复杂。 网上重新发酵的舆论和事情真相,她们已经全部知道、看到,三个女孩从没想过自己室友的身上,竟发生过那么多悲惨的经历。 沉默半响,支着拐杖的女孩语气愧疚,“我真的……那时候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和晓茹吵架。” 何颖也小声说:“我也该给她说声对不起,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理人。” “还有我…” “那次碰到晓茹哭,我应该好好安慰她、问清楚的,不该装作没看见……” 站了片刻,何颖从包里掏出一条手链。 这是她们大一关系还不错时,某次外出逛街,陈晓茹非常喜欢的手链。但由于价格太贵要好几百,她就没有买。 她们早就商量好,等到陈晓茹过生日的时候,三人一起把项链买下来。 却不想东西买好了,临近陈晓茹的生日,她们却闹掰了。 这条手链也就一直放在柜子深处。 三人走后 空荡荡的桌位上,一缕淡淡阴风扫过手链…… ———————— 李庆芳的事出现反转,是再之后的第三天。 热搜爆了的时候,祝檀湘正在研究刚到的巨型加固猫抓板怎么拼接,而虞妗妗则窝在软乎乎的垫子里,用手拨弄几个颜色鲜艳的球。 看到手机内的热搜,祝檀湘‘蹭’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大人,你帮警方破案了。” 虞妗妗:? 她倏地缩回手,神色茫然:“嗯?” “我看警方发布的通报里,他们已经逮捕了李庆芳,是在一处杂物室后面找到了一条连接地下地窖的暗道,从中获取了范家很多隐秘资料。” “其中就有李庆芳参与、指挥杀人的证据,应当是范波搜集的,他一直想把妻子拉下马,又怕逼急了李庆芳和自己同归于尽,就没敢用这些信息,只是藏在地窖内的暗房中。” 原来警方并不相信李庆芳无辜,他们从没放弃寻找证据,在范家别墅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这一查真让他们找到了证据。 虞妗妗:“唔…和我有什么关系?” 祝檀湘:“那天晚上在范家,你不是走到一个地方,说下面有个隐匿阵法、藏着一个空间,然后把阵法破了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节 虞妗妗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她在范家到处溜达,想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阵,在某处地面下发现了个被阵法囊括、隐藏的空间,就把那阵给搅碎了。 破阵之后,她并未在地下感受到阴气,说明那个空间不是范波用来镇压鬼魂的,就没管它,根本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现在看来,那竟是范波专门找了风水师布下的藏阵,在里面放些重要资料、文件。 有阵法掩护,普通人就算到了门口也看不到里面还有空间,却不想被虞妗妗阴差阳错破掉了。 若是没有这一遭,估计警方还要费大力气。 祝檀湘读着警方的通报:“李庆芳九年前杀过一对母子,是范波背着她养在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小孩儿死的时候才三岁。五年前范波的一个情人意外怀孕,不愿意打掉孩子,想要借此逼迫范波上位,很快也被李庆芳杀害……” “警方在另一个杂物间里发现了捅死顾鹏的凶器,虽然上面没有指纹,但这个杂物间的钥匙只有李庆芳有。仅仅是她过去杀害的两个女人一名孩子,也足以给她定罪,她下半辈子估计都要待在牢狱中。” 读完全部,祝檀湘心里隐隐堵着的地方终于通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阴间的报应或许来得太晚,但总有人在捍卫阳间的法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软椅中的虞妗妗舒展了下筋骨,看看时间,是时候该出摊了。 自从兜里有了钱,这几天她顿顿大鱼大虾,过得很是舒心,连出摊都变得懒惰。 但功德还是要攒,灵魂还得修复。 祝檀湘这两天还在投递简历,暂时没有事情,就跟虞妗妗一起去。 待两人晃晃悠悠走到摊位时,身后已经跟了一串流浪猫。 最前头猫猫祟祟的两只很眼熟,是这个片区仅次于小橘猫最厉害的流浪猫。 橘猫来之后占领的地盘里,有一大半是它俩以前的,这就导致这两只流浪猫很委屈,非常委屈,对把橘猫赶走的执念也很深。 其中一只是身体纯白、淡蓝眼珠的田园猫,身体微胖。 那么另一只猫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猪咪,种类是狸花猫,由于身体圆吨吨显得四只脚脚也挺短,发腮的小圆脸带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在祝檀湘的提议下,虞妗妗已经没有那么抗拒被流浪猫跟着了。 她权当看不见。 但在流浪猫的眼里,不哈他们、不驱逐没有恶意,那就是接受了联盟,它们单方面把虞妗妗当成了盟友。 可是这只气息非常强大的猫实在太懒了,它们等了很多天,也不见她行动去抢地盘。 领头的田园白猫很聪明,它早就摸清了‘敌方’的深浅,知道橘猫并非独来独往,身边有只非常弱小、智商也不高的傻猫。 它舔舔爪子,伸着脑袋看到大猫虞妗妗坐在了一张桌子前,清澈的眼眸四下张望,心里有了谋算。 贴到临时的盟友——狸花猪咪跟前,田园白猫用尾巴蹭了一下圆脸小猪咪,而后步履轻快地钻进了灌木丛里。 凭着良好的记忆,田园白猫悄悄潜伏到橘猫的地盘,找到了橘猫和那只傻猫的踪影。 藏在灌木丛看了许久,它逮到一个好时机——橘猫不知要往哪里去,傻猫落单了。 确定橘猫走远后,田园白猫露出半个身体,假意释放出友好信息: “咪呜~” 它声音夹起来不嗲,但是很甜。 听到叫声的黑白布偶抬起一张漂亮小脸,歪着脑袋看来,果然被田园猫勾来了。 布偶性子软,又没什么好斗心,尤其是这只笨呼呼的黑白,稍微给它点好颜色,它就以为人家要与它当朋友,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它脚脚短,后腿又有点跛,所以跑得不快。 田园白猫一边把它引走,一边回头等等它,不断发出甜甜的‘咪呜’叫声。 等乐呵呵的笨蛋布偶回过神来,它已经从灌木丛跑上了街,来往的人流和远处的鸣笛,让它后知后觉感到害怕,炸了毛毛。 就在这时,笨蛋布偶眼睛一亮,颠着脚往一处跑。 它闻到了强大同类的气味耶! 祝檀湘正拿着本子,给摊位周边每一只流浪猫编辑信息,试图给它们一个编号。 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有只体型小小的布偶猫,朝着摊位的方向跑来。 “唉?这不是经常跟着大橘的那只?”他下班回家时,在路上见过两次。 从后方绕出来的田园白猫蹲坐在地上,蓝眼睛盯着虞妗妗的方向,舔着身上的毛,深藏功与名。 那傻猫贸然闯入强大同类的领地,一定会被咬住、把它打个半死再赶走。 这样两边的矛盾就会挑起,这只大猫自然会和橘猫打起来! 却不想虞妗妗还没反应,在橘猫身上吃过亏的某只流浪猫认出了布偶。 一体型瘦长的玳瑁忽得从旁蹿出,‘喵!’的一声扑到布偶身上撕咬。 布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咬掉几缕毛毛,吓得哀哀叫唤。 祝檀湘眼疾手快,用脚把玳瑁隔开,又伸手将布偶捞了起来:“不能打架啊!不能打!” 布偶被吓得神情惊恐,一个劲抱住祝檀湘的胳膊往上支楞,后脚悬空蹬着,试图往他怀里钻。 “别怕别怕。”祝檀湘兜着猫屁股,把布偶放在桌子边缘。 惊魂未定的笨蛋布偶一抬脑袋,就和虞妗妗冷淡的眼瞳对上,它耳朵压低像一对小飞机,有些害怕。 又是这只脚短毛炸的笨猫。 虞妗妗没什么兴趣,连眼神都懒得给。 却不想布偶平静下来后记吃不记打,觉得虞妗妗身上没有攻击性,竟慢吞吞往她的方向挪。 走到她眼前,娇娇往桌上一躺,翘起脚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滚了一圈:“喵~” 布偶声音很嗲,叫完滚完就站起来,用脑袋和鼻子小心翼翼蹭虞妗妗。 这副可爱模样着实吸睛,很快就惹得两拨年轻女孩儿惊喜叫着‘我的妈呀那只猫好可爱’,走到摊位前目不转睛盯着: “摊主我能摸摸吗?” 虞妗妗点点头,答应得痛快。 摸呗。 反正摸的又不是她。 她看那布偶还享受得很,被搓了脑袋喉咙里‘咕噜噜’直响。 不远处一对青年夫妻带着孩子,往天辰寺的方向走来。 丈夫臂弯里抱着孩子,声音压得很低:“我听同事说,这边有的大师很灵,他女儿之前被魇着了,人家一弄就好了。” 妻子半信半疑:“真假的?” 精神恹恹的小男孩儿听到笑声,抬头看去,被不远处围满了小猫的摊位吸引。 他拉着父亲的领子:“爸爸我要看小猫!” 妻子顺势看去,皱了下眉头:“不去辰辰,那些都是流浪猫有细菌,太脏了哦。” “不嘛不嘛!我就想看小猫!” 丈夫好声好气劝道:“他想看,咱们就过去看看呗,还挺有意思的。” 妻子妥协后,一家三口也凑到了摊位附近,发现桌子上还躺着一只胖胖布偶。 男孩儿在父亲的帮助下,弯腰凑近去摸布偶猫猫,就在他兴奋得‘咯咯’直笑时,他两眼一翻身体突然像软掉的面条,往前栽倒。 男孩儿父母吓得半死,就在儿子要直接头朝地栽下去时,一只纤细的手掌牢牢拖住他的脑袋。 摸到小孩儿冰凉的脸和耳朵根,虞妗妗猫眼眯起,顺手在他额心位置拍了一下。 三两秒后,男孩儿悠悠转醒,他的父母已经急得手足无措了。 “晨晨你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 虞妗妗看青年夫妻像热锅上得蚂蚁,随口道:“你们孩子的‘窍’太空了,很容易被孤魂野鬼占了去。” 孩子的母亲绷着脸:“小妹妹,这种鬼不鬼的话可不能乱说!” 然而下一秒她怀里的孩子就眨眨眼,小声说道: “妈妈,姐姐的手很暖和,她一拍我的脑袋,就把我从那个老奶奶手里拽回来了,好厉害!” 女人神情僵住,声音发紧:“什、什么老奶奶?” 男孩儿很委屈:“就是我一直说的、经常拽着我拖着我走的老奶奶啊,她好凶,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孩子父亲听了这话也心里发毛,把他紧紧抱住,干笑着说道: “晨晨你看错了吧,这里哪里有什么老奶奶。” “有啊。”晨晨一瘪嘴,目光定定看着母亲的方向。 女人被孩子的视线盯得背心发凉。 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太紧张,一股钻心的凉意,从她脚底爬上头皮,就像有人在她耳边吹气。 晨晨眼睛红了,眼泪要掉不掉:“她现在就站在妈妈后面,朝我瞪眼……妈妈我害怕。” 夫妻俩:?!! 第13章 男孩儿晨晨没有说瞎话。 普通人看不见, 但的确有一个鬼气森森头发灰白的老太太,站在正对着孩子母亲的树荫下。 她穿着灰扑扑的短袄、棉裤,脚上是双破布鞋, 身材瘦小背佝偻着, 那张青灰色的死人脸拉得老长, 狠狠盯着人群的方向。 和寻常不喜白天行动、畏惧阳光的阴魂不同, 这老太太鬼很是凶猛, 来时就一路跟着晨晨一家不怀好意; 趁着晨晨摸猫,竟穿进人堆里冲他下手。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虞妗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节 这么嚣张? 在她的场地和眼皮子底下搞事? 真让晨晨的魂儿在摊子前、一众香客的注视下被勾走, 岂不是把她刚建起来的招牌砸个稀巴烂。 眼瞧着老太太鬼气势汹汹,伸手就往晨晨额中‘天庭’位抓, 直把晨晨的一缕魂儿拉出身体, 让孩子两眼一翻意识全无, 虞妗妗眯着猫眼抬起手掌。 她掌心掐着道印, 往晨晨‘天庭’位一拍, 登时把孩子中门大开的‘庭窍’封住。 离体一半、被老太太鬼捏在手里的半缕魂儿, 重新被她拍回了晨晨身体里。 这一记道印也灼到了作祟鬼魂,她吃痛弹开, 敏捷程度和衰老的外表完全不符。 躲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她布满皱纹的青灰色脸庞耷拉着, 用阴狠目光瞪视晨晨一家、以及破坏她事情的黄毛丫头。 这副阴森森的模样,被幽幽转醒的晨晨看个正着,把小孩儿吓得眼泪要掉不掉。 鬼魂明显没服气,阴魂不散不愿离开,心里还憋着坏眼珠乱看,似是想找机会再下毒手; 虞妗妗瞧着,不屑轻哼。 正当这家大人, 乃至摊位周边被流浪猫们吸引过来的年轻人们,都被突发情况与晨晨说出的话给吓愣住,一道泠泠法咒从人群中响起: “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1 流浪猫群围住的年轻摊主抬眼,黝黑眼瞳盯向男孩儿母亲的身后,左手两指并作剑指,一道‘破邪咒’甩了过去。 肉眼不可见的道法力量带着正阳之气,径直打到树荫下的鬼魂身上; 她一声怪叫,魂体化为青灰雾气遁逃。 众人全程只感觉到一缕清风平地而起,柔柔卷过他们身侧,面色茫然,但紧接着他们就听到小男孩儿的欢呼声: “姐姐好厉害!把坏奶奶打跑了!” 在场唯一能看到鬼魂的晨晨满眼崇拜,在父亲怀里激动地扭动身躯,拍手鼓掌。 一时间他的父母、以及周围人群都齐齐扭头,或半信半疑、或惊诧地看着神色平静的虞妗妗。 晨晨父亲小心翼翼开口:“小师父你好,刚才我儿子……?” 虞妗妗:“魂被鬼勾出去,又被我拍回来了。” 围观者顿时哗然—— “我就说刚刚有股阴气吧!我感觉到了!” “我的天真有鬼?!!小孩儿刚才脸唰得一下就白了,我还以为突发疾病呢。” “小姐姐念咒的时候好飒。” “真的假的呀?!大白天还能被鬼勾魂?我咋那么不信呢,是不是摊主请的托儿啊…” “……” 人群中有不少质疑声,若凝神观察会发现,有一部分不是香客路人,是见不惯虞妗妗出风头的同行。 晨晨父母先不高兴了。 妻子拧眉瞪着一男子,扬声道:“小孩儿差点把脑袋摔了你没看到吗?你说是谁是托儿?” 丈夫也不愉说道:“我家晨晨这段时间身体都不太好,吃药挂水都没怎么看好,出门前还有点低烧。我们也是听同事说附近的大师灵,才带孩子过来看看。” 这头祝檀湘也不乐意了。 说什么不好,说他们虞猫猫——虞大人是骗子? 知不知道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范家罪恶花园,是谁炸翻的? “各位是这样的,鬼呢并不是只有晚上才出没。”青年轻咳一声,在虞妗妗身边呆了一个月,他见过的鬼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对于鬼魂阴阳也算了解颇多,开口替自家大人解释: “老话说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是因鬼魂属阴,夜间呢阴气最重,是他们觉得最舒适的环境,所以晚上出来晃荡的幽魂就多。 太阳光属阳,鬼魂照到了会不舒服,新死不久的亡魂往往不会白天出现,但久经游荡的老鬼可以忍受。” 祝檀湘说得气定神闲,实际心里发虚,往摊位方向瞄了一眼。 虞妗妗有些惊讶,点点头算是盖章他说得对。 没想到祝檀湘如此细心,把自己之前随口讲的东西都记在心里。 不过他说得并不完整。 世间万物分阴阳,如果用太极八卦中的‘两仪’和‘四象’来解释,可以代表一天中的晨昏变化、以及一年的四季更替。 太阳灼灼,升到最高点时往往是午时,是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刻,也称之为‘老阳’; 古时犯人行刑挑选在这个时间,就是觉得午时阳气重,曝晒尸体可以阻止尸变、抑制死去犯人的怨气让他成不了厉鬼。 月亮又名太阴,每日的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刻,也称之为‘老阴’; 是鬼门开启、百鬼夜行的时间段。 一日之计在于晨。 当太阳初升,昨夜的阴湿还未散尽,上阳下阴上热下冷,称之为‘少阳’。 午后一过太阳降落,上方的气流开始降温,靠近海平面的残阳尤有余热,上阴下阳便称之为‘少阴’。 这样的循环往复导致一天内的阴阳也是变化流通的,除了阳气最重的午时几乎无鬼,其余时刻都会有。 子时最多,下午傍晚的‘少阴’时其次,清晨上午的‘少阳’时寥寥无几。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有鬼魂本就正常,更何况虞妗妗看那对晨晨出手的阴魂,还很不简单。 亲眼见证儿子昏厥又苏醒,夫妻俩对虞妗妗的信任度直线上升,当即就向她求助。 丈夫:“小师父,我儿子为什么会被鬼缠上啊?他身体从半个多月前就不好,断断续续发低烧,还总是做噩梦,是不是因为那个鬼?” 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纸片,双手递给虞妗妗:“我姓胡,这是我的名片。” “我妻子王安惠。” 虞妗妗示意他把孩子放到地上,而后伸出指尖纤细的手,在晨晨的头颅顶、额头眼皮、后颈、肚脐上方等处摸了一遍。 她动作又轻又快,收回手后说道: “我刚才说了,你儿子的‘窍’很松,浑身上下几处关键的穴眼穴位全部通着,身体锁不住魂魄,外头的孤魂野鬼一勾就跑,应该是被‘阴魂踩窍’了。” “踩窍……是什么意思?”胡铄和妻子王安惠对视一眼,二眼迷茫。 虞妗妗没有立即为二人解释,询问道:“小孩儿的生辰八字方便给我看看么?” 王安惠点点头,在草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是晨晨的农历生日。” 拿到生日、排了胡晨的八字四柱后,虞妗妗心里就有数了:“胡晨的八字很轻,是天生就能看到、容易招惹阴煞邪祟的体质。” 又由于八字轻压不住,胡晨的部分‘窍位’也应当是生下来就通的。 这对一部分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比如出马仙、下阴人、赶尸匠……这类偏门术士来说,是极佳的天赋。 但对无心此道的普通人来说,就很头疼了。 “人的身体里有很多‘窍’位,常年闭塞不通的作用是锁住三魂七魄,让魂魄和身体牢牢契合,也正因为这样寻常人看不到鬼魂邪祟。”虞妗妗看着懵懵懂懂的晨晨,说: “如若要踏入玄学一行、为了通灵做准备,才会有领进门的师父专门为其通‘窍’,‘窍位’一旦打开就可以看到鬼。” “但‘窍位’通了也就意味着魂魄不稳,普通人没有自保能力,没法让魂儿牢牢待在身躯里,很容易就会被阴魂勾走,更甚者受到惊吓也会掉魂。” “我刚才是在摸胡晨的‘窍位’,很不幸,你儿子身上的窍基本没有闭合的,大概率是被勾魂的次数太多所导致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老太太鬼往晨晨脑门上一抓,他直接魂魄离体、当场昏迷。 王安惠夫妻俩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手足无措: “什么?!我们没听过晨晨的身体还有这个说法啊!” 虞妗妗:“这也是我想问的,他之前没有撞过邪吗?像这样跑魂生病也没有过么?” 王安惠想了想,说道:“好像还真没有,这是头一次。” “行我明白了,方便去你家看看吗?”虞妗妗双手交叉,说道:“按八字和体质看,胡晨早该经历过这些,既然你们说他是第一次跑魂,我觉得你们家中可能有什么玄机,以前护过他。” 王安惠夫妇连连答应:“没问题,现在就去吗?” “不急,麻烦把地址发给我下属,我们收摊后自己过去。”虞妗妗忽地又开口:“冒昧问二位一句,你们有没有流过产?或者有没有夭折的孩子、胡晨是否为双生子?” “这肯定没有!”王安惠果断摇头,“我和老胡才结婚几年,晨晨是独生子,我俩有要二胎的想法但两边工作都太忙了,谁都带不了婴儿……” 她说着,忽然脸色一紧,扭头瞪着丈夫:“胡铄!你不会在外面背着我…?” 胡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连声说:“我清清白白,你瞎想什么!” 虞妗妗摆摆手,慢吞吞道:“我只是问一下,你们别多想,具体情况等我晚上过去看看再说吧。” 从两人的夫妻宫和子女宫看,他们的确没有多余的桃花,目前也仅有一条子女线。 不过…… 在给胡晨看相、算命时,虞妗妗发现他的命格很奇怪。 他原本的命理线上,叠着第二条很淡的命理线,似乎与他的命格有着某种联系。 这条虚线不带阴气煞气,胡晨也没有兄弟姐妹,到底从何而来? 约定好上门时间,王安惠夫妻因儿子犯困,先带着孩子回家了。 一家三口走后,这个小插曲也让不少看客觉得虞妗妗颇为神秘,竟又有三四个客户来算卦,大抵都是问问姻缘学业。 收到的香油钱不多,一共二百出头,但相比最开始无法开张要好太多了。 看着功德箱中的纸币,虞妗妗又将视线落在箱子旁。 桌面上趴着一只毛又长又炸的布偶,两只后脚就这么露出深粉色的爪垫,是饱满的饭团型。 它被摸得晕晕乎乎,此时抱着自己的前爪舔得忘我,一下一下沿着毛脑袋跟着用力。 似是察觉到了注视,布偶舔毛的动作停住,抖了两下脑袋,一扭头就对上了大猫虞妗妗复杂的目光。 “喵呜。” 它嗲叫了一声,撑着桌面站起,往虞妗妗的方向走。 被不动声色避开,又有点委屈地在桌上转圈,仰着毛茸茸的头。 虞妗妗没想到,这些流浪猫真的给她引了人、带来了客户。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节 她盯着桌子上还在撒娇的猫布偶,拿起功德箱晃了晃:“要么?” 这香油钱和接下来给胡晨看事收的钱,理应有这些猫的一份,尤其是这只布偶。 布偶歪歪脑袋:“喵?” 为什么还不蹭蹭我,摸摸也行。 鸡同鸭讲的虞妗妗有些为难,也对,流浪猫和她又不一样,要钱有什么用。 就在她沉思时,属下小祝手里提了个袋子,买完东西回来了; 他一眼看出虞妗妗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在想什么,抬手示意: “给它们喂点猫粮吧。” 祝檀湘独自离开的这段时间,竟是去找了宠物店,买了一袋子猫粮以及猫条、罐头之类的。 他打趣说道:“也算是它们被撸一下午的工资了。” 虞妗妗:!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祝檀湘这个下属找得真不错。 青年把猫粮袋子撕开,又拿出买的几个一次性碗,往碗里倒。 哗啦啦的猫粮粒粒发出的碰撞声,引得原本趴在四周的猫咪纷纷站起身,急切地‘喵喵’叫着,目光直勾勾盯着祝檀湘手里的粮。 还有原本不怎么搭理、亲近人类的流浪猫,为了干饭夹起嗓子,凑到祝檀湘脚边,用尾巴蹭他的腿,一个个仰着脑袋急得不行。 连一直坐得最远、并不乐意被人撸毛的田园白猫,也难得急躁; 它站了起来,白尾巴一晃一晃,在猫群最后面观望。 至于它的盟友——那流浪猫中体型最圆滚的狸花猫眼神最真诚,‘呜啊呜啊’仰着小胖脸叫个不停,祝檀湘走到哪儿它就贴着跟到哪儿,用前爪扒拉扒拉。 青年被一群猫猫围住,混在此起彼伏的‘喵喵’声中,裤腿都被不停用爪子扒拉他的流浪猫弄脏。 但他毫不在意,像个大家长,哪怕听不懂猫猫们到底在叫什么,也很好脾气地跟着它们碎嘴子,自顾自地回应: “别念了别念了喵师父们,马上弄好。” 待他把猫条和罐头大致分一分,把食盆放到树荫下,一群流浪猫猫扑过去抢食,场面略显混乱。 田园白猫也混了进去大快朵颐,它聪明又敏捷,抢得过任何一只猫。 桌子上的布偶终于跳了下去,但它胆子小,不敢进去挤,急得一通喵喵乱叫。 祝檀湘弯腰把它抱起来,在虞妗妗的目光中放到桌上:“布偶算是今天的功臣,把那个小朋友吸引过来,给你单独加餐。” 于是布偶猫不仅有了一碗粮,还有一个单独的罐罐和猫条。 它吃得狼吞虎咽,一会儿嚼两口粮一会儿吃口罐头肉,嘴边毛毛浸湿,吃得吧唧吧唧响。 虞妗妗看属下轻轻松松搞定一群猫,大为震撼。 半晌她发表感言:“给你加工资,以后这些猫都归你管。” 很快这边单独开小灶就被猫猫们发现,它们又围了过来,念经一样喵喵叫个不停,偏偏还用眼睛盯着祝檀湘。 个别胆子大试图往桌上跳,又被虞妗妗一个眼神制止。 猫群中的狸花小猪咪舔舔嘴,吧唧两下软软叫出声,它脑袋不算聪明,但在‘吃’上就像多长了个脑子。 狸花猪咪认为,一定是那傻猫躺倒任人摸,所以给它单独开了小灶,它很不服气,慢慢晃着尾巴用肥肥软软的身体蹭到祝檀湘脚边。 一个趴身滚在地上,抬起的爪爪张开露出黑色的火箭型爪垫,试图引诱祝檀湘撸毛来换取罐罐。 祝檀湘抬腿跨过小猪咪,“不行喵师父,没有了喵师父,人家布偶那是优秀员工,给它颁发绩效。” “呜啊…咪呜。” 摸摸我呀!给我罐罐! 你是忍者吗??这么可爱的小猫都不给口粮?! 不远处的田园白猫:…… 它撇过脸,不愿承认自己和这样的猪咪是盟友。 狸花小猪咪见青年走了,又起身吨吨跑过去,碰瓷一样再次脚边躺倒。 只可惜祝檀湘‘铁石心肠’,蹲下去狠狠rua了两把念念有词:“如果要开小灶,就得努力干活……” 虞妗妗瞳孔震荡。 她的下属好像很快就要自己翻身当老板了。 至于丢了同伴的橘猫到处寻找、姗姗来迟,就看到它蹲在‘敌人’的桌子上,呼噜噜吃得喷香,气得当场炸毛,就是后话了… ######### 当晚八点,卡着吃过饭的时间,虞妗妗领着祝檀湘登了胡铄夫妇的家门。 夫妻俩早就准备好了,笑脸殷勤把二人迎进家门:“两位师父,你们快请进!” 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虞妗妗环顾四周打量着家中布局,在王安惠把两杯水放下后,她直接开口道: “说说胡晨这些天的情况吧。” 王安惠‘唉’了一声,开始回忆。 “大概是四月初的时候,晨晨就发了一场高烧,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天天做梦。” 开始时,王安惠夫妻俩并没有把孩子的话放心上,只以为是做噩梦。 但每次醒来,胡晨都嚎啕大哭、浑身冰凉,不停抱着他们说害怕,还说梦里的叔叔婆婆们要把他吃掉,说他再也回不去家里、要他下去陪他们…… 这样的话并不像小孩子胡话能说出的,引起了夫妻俩的怀疑。 胡晨描述梦中的场景,也让他们不寒而栗。 有时是梦到一座山丘,上面全都是隆起的小土包; 有时梦到死水沟子,梦到自己在山林里…… 他甚至梦到自己去了一片灰蒙蒙的地方,到处都是排放整齐的石碑,上面有很多人的照片。 照胡晨所说,他梦到的分明是坟包和坟墓! 夫妻俩这才觉得儿子身上的事儿无比诡异。 甚至有几次晚上,王安惠根本叫不醒儿子,拍打半天胡晨都浑身冰凉没有意识,好半天才幽幽转醒,哭着说抓着他的奶奶不让他离开。 眼瞧着儿子的精神头越来越差,做怪梦、失去意识也愈发频繁,急得坐不住脚的夫妻俩才想带着孩子,去大师云集的天辰寺脚下碰碰运气。 胡铄叹气说道:“我和我老婆原本是坚决不信这些,但小孩儿身上出了事,去看病吃药总不好就得想点别的法子。我们也不是没有找过看事的神公神婆,看了几次又是做法、又是喝符水,一点效果都没有,把我们大人孩子都折腾够呛。” 虞妗妗点点头,“大致信息我了解了,我直接说我的判断。” “首先你儿子不是在做噩梦,他是真的被那些孤魂野鬼勾去了那些地方,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其实是魂魄离体亲身所到。至于这些鬼魂的目的也很明确,看你儿子八字弱、窍位松,想把他的魂扯走让他回不来,他们就能趁机占据你儿子的身体。” 王安惠、胡铄:?!! 两人面色剧变,紧接着又听虞妗妗继续道: “其次,胡晨的八字虽轻,但正常人的‘窍位’不可能这么空,我看是有邪祟故意为之,反复把他的魂魄扯出身体,想要他越来越弱直至彻底回不去身体,要么成为一缕幽魂,要么被孤魂野鬼撕碎分食。” “要害胡晨的鬼,应当就是今天跟着你们到寺庙门口、被我赶走的那个。”虞妗妗描述了一下老太太的身形外貌,穿衣细节:“那不是普通的鬼魂,应当是个游荡了很多年的鬼修。” 若是普通亡魂,不可能如此嚣张无惧,跑到天辰寺门口作祟; 那里虽然骗子多,可也有些真有点本事的人。 “你们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听到伤害儿子的鬼非常厉害,还如此狠毒想让儿子死,夫妻俩彻底坐不住了,脸色慌乱。 “我、我就是个部门经理,就算和有的同事关系一般,有竞争,也不至于这么处心积虑害我小孩儿吧?” “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感觉同事关系都还行……” 他们本以为这就很奇幻了,没想到虞妗妗又说: “还有一点,胡晨的命格有问题,有点像双生命格,所以我才问你们夫妻有没有夭折的孩子。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有兄弟姐妹的家庭。” 王安惠和胡铄彻底六神无主了。 两人只能一叠声地请求虞妗妗帮帮他们家,解决儿子身上的事情。 这时大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与其说是敲门,倒不如说在砸门,动静很大。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一道稚童的叫嚷:“王阿姨!让晨晨出来!晨晨跟我玩!” “抱歉。”王安惠歉意一笑,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个身材微胖的小豆丁,“小龙,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我妈妈不在家,晨晨也不跟我玩。” “抱歉啊小龙,晨晨今天身体不舒服回家就睡觉了,这才没有去找你,你先进来。” 王安惠说着,让小豆丁进了屋。 男孩儿看着比胡晨要矮一些,不知是还没到懂事的年纪还是怎得,进了屋子后也不叫胡铄,也不管沙发上坐着两个生人,小炮仗一样跑到胡晨的卧室‘噔噔’敲门: “晨晨!晨晨!” 屋里的男孩儿很快被动静搞醒,但他也并未发脾气,两个孩子进屋了。 祝檀湘看出点问题,“这个小孩儿是不是…生了病?” 王安惠叹道:“是隔壁邻居的孩子,生下来大脑好像就有问题,是个智力残障儿童,她老公因为小孩儿有缺陷直接和她离婚了,现在是单亲妈妈带孩子,怪可怜的。” “两家小孩儿年龄一般大,我们也不会带有色眼光阻挠孩子的友情,他和晨晨关系处得好,经常互相串门玩儿。” 祝檀湘了然点头。 但令他和王安惠夫妻没想到的是,说完情况的虞妗妗竟没了下文,就这么神色平淡地坐在沙发上出神。 祝檀湘只能拿出十二分在职场上磨练的交际能力,保持着微笑和王安惠夫妻俩交谈,期间不停给旁边的虞妗妗使眼色,试图让她说点什么。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儿童房的卧室门‘砰’地撞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笑闹着,从屋里追逐到客厅,这才让尴尬的气氛骤然缓解。 胡铄咳了一声,严肃道:“晨晨,小龙,你们不能到处乱跑,会打扰楼下邻居的休息!” 就在叫小龙的孩子一边‘咯咯’笑,一边绕着沙发跑,经过虞妗妗的身边,他被一把拽住了手臂。 小龙一抬头看到个陌生的脸,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眸,他没由来觉得害怕,哆哆嗦嗦就掉了眼泪。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节 “妈!你别、别拉我!妈妈救我呜呜……” 但无论他胖身子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那只手! 在场的大人都被傻眼了,过了三两秒反应过来时,虞妗妗已经松了手。 小龙‘哇’的一声扑进了王安惠的怀里,用泪水模糊的眼睛偷看沙发上可怕的怪女人。 胡铄摸不着头脑:“小师父,小龙他……?” 虞妗妗支着洁白的下巴,忽然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们和隔壁的——就是这个孩子母亲的关系好么?” “好啊。”王安惠愣愣说道:“我和老胡都加班的时候,小赵连孩子都帮我们顺手从幼儿园接回来,直接让晨晨在她家吃饭、和小龙玩儿。” “我们家也是,小赵有事儿要忙就把孩子往我们家一放,更别提平时和过年过节的走动……” 她察觉到了这问话的突兀,心跳莫名突突一下:“怎么了师父,您问这个?” 虞妗妗眼帘微垂,“我一直在想怎么把那个害人的鬼揪出来,结果这孩子一上门,我就觉得他身上有点问题。” 小龙的身上,有阴气。 但并不是要伤害他,相反形成了一股保护的能量。 她当时就有了猜测。 待那孩子跑到她跟前被她拽住,直接感受到孩子身上的阴气,虞妗妗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害你儿子的鬼不用找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安惠夫妻微张着口,扭头看向小龙:“师父你的意思是……” 虞妗妗断言:“那鬼和这个小孩儿有很深的联系,我没猜错的话,是家鬼。” 王安惠夫妇:……!! 胡铄只觉得喉间干涩,半晌才缓缓说道:“小师父,我们不是说,晨晨出事之后找过两三个大师给他看情况,您有所不知,其中一个…就是隔壁的小赵。” “小赵是个神婆,在我们这一片挺有名的,虽然年纪轻,但我听好几个上门求她看事儿的人、还有小区里找她帮过忙的邻居说,她很有手段。” 祝檀湘心里‘嚯’了声,支起耳朵。 原来胡晨出问题没多久,夫妻俩就带着孩子上门求助,邻居神婆小赵也非常热心,帮他们又看孩子又做法。 只可惜没有起效果。 她说晨晨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多休息就能好。 可小大师现在却说,多次勾走晨晨魂、要把晨晨害死的鬼魂,是邻居小赵家的! 夫妻俩脸色由青变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咚咚’两声,门再次从外被敲响,一道青年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王姐我来接小龙回家了,小龙别玩儿了,晨晨和叔叔阿姨该睡觉了……” 是邻居小赵回来了! 眼眶微红、咬紧牙关的王安惠一听这声音,‘蹭’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气势汹汹就往家门口冲! 第14章 大门猛然拉开, 赵婷婷不自觉退了一步; 看到开门的王安惠紧绷着脸,怒气冲冲死盯着自己,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王姐你怎么气成这样?是不是小龙他捅了篓子、给你添麻烦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 赵先龙‘哇’地一声冲到门口, 扑进赵婷婷怀里:“妈妈!有坏人!” 一头雾水的赵婷婷正想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被邻居王姐一把揪住袖子: “赵婷婷, 我们家没得罪过你吧?要是我和老胡哪里做得不对、晨晨惹你生气了, 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们,你怎么能对晨晨那么小的孩子下毒手?他可把你当成最亲近的阿姨!” “你说, 晨晨被鬼勾魂、天天晕倒是不是你做的?!” 王安惠情绪很激动。 怕妻子吃亏,胡铄也赶忙起身走过去。 听到邻居的质问, 赵婷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听明白王安惠在怀疑自己, 认为她儿子胡晨这段时间的身体问题, 是自己在害人。 她当即皱眉, 觉得荒唐:“王姐你听谁说的?我没有害晨晨!” “咱俩好得像姐妹, 我把晨晨当半个儿子看,怎么会对他下手?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 你告诉我!” 说到这儿赵婷婷也生气了,神情冷下来, 看着阴沉沉的。 她只是年纪轻,在熟人面前笑脸相迎,对外人可是颇有手段和脾气的神婆。 听赵婷婷语气笃定,王安惠心里也打了鼓: 难道是小师父算错了?不会冤枉小赵了吧?! 她和丈夫胡铄犹犹豫豫,不由扭头,赵婷婷眯着眼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到了他们家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对男女。 “是你俩胡扯、给我泼脏水?” 胡铄尴尬摸摸鼻尖, “小赵你先别生气,进来坐,也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咱们面对面说清楚。” 于是赵婷婷拉着儿子,也坐进了王安惠夫妻俩的家里。 场面一时死寂。 祝檀湘仿佛感受不到僵硬的气氛,脸上带着和煦得体的笑容,主动向赵婷婷伸出手:“你好赵小姐,久仰大名。我姓祝,喊我小祝就行,是虞大师的助理。” 赵婷婷理都不理他,只目光不善地盯着虞妗妗: “我不管你们是来砸场子,还是招摇撞骗,今天不给我个解释这事没法收场!我姓赵的在这边给人看了七八年的事儿,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荒谬的时候。” 语气带着浓浓威胁。 祝檀湘也不恼,笑眯眯把手放下。 “收不了场?”旁边一直瞧着自己指头尖的虞妗妗这才缓缓抬眼,瞳孔逐渐聚拢: “凭你身上背的那个老‘烟魂’?她还不够格。” 只这一句,赵婷婷面色骤变,顿时没了风轻云淡,差点从沙发上站起。 强行抑制住心里的震惊,她语气拔高:“你能看见?!” 她家里的老祖宗有道行,藏得深; 从来没有人只见她一面,直接点破她的真实情况! 赵婷婷顿时明白,眼前的年轻女孩并非骗子,本事还很深! 她语气收敛,依旧不愉:“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是故意针对我、上门挑事儿呗!” 虞妗妗有些无语,她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看出什么就实话实说。” “胡晨之所以跑魂严重,就是被你身上供着的‘烟魂’所害。” 人有三魂七魄,灵魂也有诸多分类。 人还没死,魂魄因为某些原因从身体里跑出来,叫‘生魂’。 人死了魂魄被勾魂使引渡到地府,上了名册等待投胎,叫‘阴魂’。 死后若心中有怨恨、执念,不愿意去地府报道,想留在阳间复仇害人,这种才叫鬼,又分怨鬼、厉鬼…等等。 还有一些特殊的鬼魂,它们没什么执念仇怨,单纯不想轮回投胎、再世为人,就会想尽办法踏入修行,一旦修出道行就算是鬼修。 民间称这种鬼魂为‘清风’,也有直接叫‘鬼仙’‘清风仙’或者‘阴仙’的。 所谓‘烟魂’,就是‘清风’鬼仙中的女鬼,男鬼被称为‘悲子’,东北现在更多叫‘碑子’。 赵婷婷的身上,就跟着一个老‘烟魂’。 有道行的鬼护着她,难怪她先前态度刚硬。 “不可能!”赵婷婷当即否定:“我家老祖宗和晨晨无冤无仇,她怎么可能害一个小孩子?!再说我们两家相识已久,老祖宗早就认识晨晨。” 虞妗妗语气平淡:“你儿子被那个老‘烟魂’护着,身上打下了烙印留下了她的阴气,我今天下午才同她交过手,不可能感应错。” “你说你不信、说胡晨不是你害的,那我问你,胡晨的八字轻‘窍位’通这件事你为什么没告诉他父母?这种小毛病,你供的‘烟魂’不可能看不出来。” 屋中再次沉寂下来,赵婷婷紧紧皱眉。 半晌她看了眼王安惠夫妇,干巴巴说道:“好吧,我先承认是我对不起王姐,还有胡哥…我之前说了谎,不一定是晨晨身体没毛病,是我看不出来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既然知道我是供‘阴仙’的,应该也清楚,像我这种借‘阴仙’看事儿的神婆神公自己哪有多少本事,还不是靠着‘阴仙’指点,才能混两口饭吃。” 赵婷婷瞅着虞妗妗,语气生硬。 这一点她没撒谎,供‘阴仙’可以简单理解为‘请鬼上身’。 被上身的人有没有玄学能力无所谓,他们主要靠上身的‘阴仙’,自己只是‘阴仙’说话、在阳间行走的载体。 ‘阴仙’道行越深,能帮人看的事儿就越多,看得也越清晰。 这种供‘阴仙’的行为往往互利互惠——神婆神公得到钱财,‘阴仙’得到供奉香火和功德,可以更快地提升道行。 只是与鬼共事说出去不太好听,容易被正道和普罗大众当成邪门歪道。 赵婷婷对外从不提她在供‘阴仙’,也不能提。 一旦让来寻求帮助的人知道,她本身并不懂玄学术数,威信力就会大打折扣。 因此王安惠夫妻俩带着晨晨找上门时,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又没法和他们明说。 赵婷婷苦笑道:“王姐,这些年你对我们孤儿寡母多有照顾,我要是害了晨晨,那不是良心被狗吃了?你带孩子一来,我就请老祖宗帮忙,但她老人家迟迟没请出来,我又不能给晨晨乱断,索性什么都不说。” “后来老祖宗出来,我还专门又问了晨晨的情况,她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小孩儿身体弱,我才没放心上……” 现在想想,老祖宗那天怎么都请不出、以及提到晨晨时她满脸不耐,的确奇怪。 难道真的是自家老祖宗害了晨晨?! 思索良久,赵婷婷起身严肃道:“这样吧,今天这事儿我也想弄清楚,你们跟我回家,我直接请老祖宗出来对峙!” 虞妗妗和王安惠夫妇都欣然同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节 一行人又起身往隔壁去了。 刚踏入赵婷婷家门,虞妗妗就闻到了一股子沉香气味,说明她家中常年熏香供香不断。 客厅空旷,几乎没摆任何家具,一张专门定做的巨大帘布从客厅天花板垂下,把房间一分为二,外面地上摆着几个旧蒲团。 如果有求上门来的人,赵婷婷就会让他们待在帘外,自己在帘内,没有见面的必要她根本不露面; 也是怕‘阴仙’上身后,被外人看出端倪。 “小龙,你带弟弟在卧室里玩儿,妈妈和王阿姨说点事。” 把两个孩子送进屋里,赵婷婷才深深看了眼在场其余人,拉开了帘子。 虞妗妗顺势看去,只见帘内的摆设极像供桌供台,规格很高。 用明黄和深红交织的麻木铺在台子上,台两边依次摆放数碗瓜果、点心,甚至还有白酒,中间放着个小鼎插着冉冉点燃的香。 所有供品之后,是个木制的简易神龛,龛里立着一块刻着字的木牌。 上面写着:‘汝南溪石镇赵家二十二代女:赵有弟’ 这供奉的‘赵有弟’,应当就是赵婷婷身上的老‘烟魂’。 只看了眼供台和木牌,虞妗妗便道:“我听你叫她老祖宗,还有这供牌上的名字、你与你儿子身上同她有些相似的气息,她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吧。” 赵婷婷点头:“大概七年前,她主动找上我,说是我爷爷的姑姑。我出生时她早就去世了,所以以前没见过她,也没听说过还有这号亲戚。她让我喊她老祖宗。” “她说我们赵家就只剩下我这一支了,看我过得拮据,所以来帮我,给我家当保家仙。” 虞妗妗轻嗤一声,“保你是假,要占你的身体给她提供修行处所、搜刮香火才是真吧。” 赵婷婷抿紧唇,没有否认。 刚开始被赵有弟找上,她才结婚一年多,正值工作顺利婚姻美满。 甫一被赵有弟缠上,差点被鬼吓死不说,哪里愿意放弃原本的幸福人生去当什么神婆? 她拒绝了赵有弟,却没想到赵有弟根本就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那段时间她天天倒霉、事事不顺,直接被公司开除,丈夫也因意外手臂骨折,原本幸福的小家笼罩阴云。 赵婷婷心里清楚,这是她那所谓的老姑奶奶干得好事,为的就是给拒绝她的自己一点教训。 她实在没法,就把这事儿和丈夫说了,没想到丈夫竟劝她同意: ‘婷婷你看咱们家的惨状,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鬼!我倒觉得你可以同意她的要求,当神婆挣钱还快,她还是你老姑奶奶也不会害你……’ 在赵有弟的手段逼迫,以及丈夫的劝说下,身心疲惫的赵婷婷最终点头同意,放弃了她喜欢的职业,愿意供奉赵有弟的阴魂、当神婆。 从那之后,她在赵有弟的帮助下给很多人看过事,家里也的确快速富裕。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挣到了一百万,直接在南城这个一线城市付了房子首付。 直到她怀孕、生下了儿子赵先龙。 怀孕之前,赵有弟就和他们夫妻俩谈过,如果赵婷婷生下一个男孩儿,就必须让孩子姓赵、算在赵家名下继承香火。 这也是她找上赵婷婷最主要的目的:‘婷婷,我们赵家就你爷爷一个独苗,他生了俩儿子,本来指着你爸和你叔那俩兔崽子开枝散叶、壮大赵家香火,结果一个搞什么丁克四五十岁生不出三瓜俩枣,一个呢又只生了你这一个丫头片子。你再不给赵家留个子嗣,我们老赵家就彻底断子绝孙了啊!’ 这理所当然把她当成生育工具、以及重男轻女的语气,当然让赵婷婷十分不爽,甚至心中抗拒。 但她又怎么反抗得了呢? 丈夫倒是点头同意得快:‘没问题老祖宗,我和婷婷生俩男孩儿,咱们两家不就一人一个么!’ 赵先龙顶着赵有弟和丈夫的期待出生,被赵有弟如珠如宝地护着,没想到长至两岁,还是学不会说话。 带去医院一查,查出智力障碍。 之后的辛酸难以言喻。 明明当初是丈夫撺掇她同意赵有弟的要求,真做了神婆,丈夫心里又百般嫌弃,从不和同事提起她不说,有一次看到赵有弟上她身时她全身抽搐、两眼翻白的样子,吓得当天晚上要和她分房睡…伤透了赵婷婷的心。 现在赵先龙查出问题,他又急哄哄要二胎,根本不管孩子这么小没人管得过来。 甚至有次爆发争吵,他十分不耐说:‘实在不行就先找户人家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帮着照顾先龙几年,我以前就觉得你搞这些神神鬼鬼影响不好,现在好了,生出个傻孩子,肯定就是你养鬼养出来的事端!’ 赵婷婷实在忍受不了,所以选择离婚,独自带赵先龙生活。 赵有弟知道赵家得来不易的独苗是个傻子,自然也不高兴,但已经离婚的赵婷婷不再是几年前好拿捏的小姑娘。 她还要靠赵婷婷替自己做事、搜刮香火功德,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紧,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些年,赵有弟一方面把赵先龙当眼珠子看待,处处保护赵家的独苗,另一方面又时不时给赵婷婷洗脑,想让她再嫁,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过继给赵家。 赵婷婷早已对婚姻失望,又清楚若是生出健康小孩儿,赵先龙一定会被当弃子抛弃,自然坚决不再嫁人,也不打算再生。 别看她是什么有名的神婆,过去的苦楚又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虞妗妗,也从没有人关心过她愿不愿意走上这条路。 这些话赵婷婷只能在心里想想,并没有拿出来卖惨,她多看了两眼虞妗妗,态度软化许多: “我现在就请老祖宗出来,过程不太雅观,你们要是怕的话,我就把窗帘拉上。” 自从丈夫说她被上身的样子很可怖、还很恶心,她就定制了帘布,再也不在人前请‘阴仙’。 每次都是提前请出来,隔着帘子给别人解答。 王安惠夫妇摆手说自己不在意。 于是赵婷婷先是点了三柱新香,插在小鼎中,对着赵有弟的木龛拜了三下,双腿盘坐在垫子上,口中喃喃低语,夹杂着赵有弟的具体信息。 设置供台的目的一是为了请出对应的清风鬼仙,要知道阳间孤魂野鬼很多,万一请出恶鬼,反而危险。 二是让香火功德能够准确流向‘阴仙’,不会被不明不白的野路子抢走。 然而反复诵念了好几遍,赵有弟就像断联似的,怎么都请不上身来。 坐在蒲团上的赵婷婷睁开眼,表情无奈: “老祖宗不来。” 她大概率确定,晨晨身上的事就是赵有弟搞的鬼,又尴尬又羞愧,觉得难以面对王安惠夫妻。 现在就算王安惠不找她算账,她本人也想问清楚,赵有弟为什么要对晨晨下手! “不来?” 虞妗妗眉尖微挑,终于正色,“由不得她。”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逐厉避荒,如敢有违,化骨飞扬!1” 她再次祭出‘寻鬼术’,请五鬼寻魂。 咒语念出几秒钟后,房间内的气温迅速冷了下来,一道细细的尖叫声在房间内响起。 五尊瘟神分身牢牢捉住、强压至此的青灰魂魄,被赶进了赵家客厅内。 正是‘烟魂’赵有弟! 她一直躲藏在附近,窥视虞妗妗等人对峙,也不回应赵婷婷的请求。 却没想到白天那黄毛丫头如此厉害,能请出五瘟使者! 哪怕他们这些‘清风’鬼被尊称一句‘鬼仙’,实际上和成了精的动物被叫做仙家是一个道理,不过是精怪鬼物。 在真正的神仙、甚至是正位仙的面前,她哪里还敢造次。 赵有弟被五瘟使者压迫地瑟瑟发抖,看向虞妗妗时满脸惊慌。 为了防止她逃跑,也为了让王安惠一家人能直观参与、亲自审问,虞妗妗一记灵决打在赵有弟的魂魄上,把她牢牢锁住。 原本什么都看不见的王安惠夫妇,就这么眼睁睁瞧见客厅中央,一个不断挣扎的青脸老太的身影缓缓浮现。 “天呐……”王安惠捂住嘴,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臂。 赵婷婷语气复杂:“这就是我家的老祖宗。” 是她见识太浅。 她眼里无比厉害、难以反抗的赵有弟,竟像小鸡仔一样被随意抓住。 “老祖宗,晨晨你应该不陌生,你出手对付他了,没错吧!” 赵婷婷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种事?王姐一家对我和小龙多好,你跟在我身边都看得清清楚楚,晨晨不也总来咱们家陪小龙玩儿吗?你怎么能对孩子下毒手!” 赵有弟狠狠冲撞,却怎么也破不开虞妗妗的法决。 听到小辈算得上叱责的质问,她觉得自己没脸,当即破口大骂: “赵婷婷你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是你老姑奶,我想做什么还要给你报备?你算什么东西?!” 虞妗妗猫眼微微眯起,收紧掌心。 阵法中赵有弟的魂魄顿时被大力挤压,疼得她‘哎哟哎哟’直叫唤,她不敢再嘴硬,哼哼唧唧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是我做的,怎样?” 听到她亲口承认,还一副无所谓的嚣张模样,爱子心切的王安惠怒上心头,也顾不得怕鬼了: “你这老婆子真黑心!我家小孩儿招你惹你了,你要如此害他?!你真该下地狱!” 赵有弟鬼混了几十年,作威作福十分张狂,何尝被一个普通人指着鼻子咒骂过。 她气得跳脚,扑上来就想要王安惠好看,却又挣脱不开虞妗妗的束缚。 矮个老太太只能恶狠狠瞪着隔壁的夫妻,声音尖锐: “你们一家人都心肠歹毒,欺负我的先龙曾孙,那个小王八羔子更该死!” 虞妗妗一个冷眼扫去:“你说人话,胡家和胡晨怎么欺负你曾孙了。” 迫于威胁,赵有弟只能不情不愿地交代清楚。 她谋害胡晨的动机很简单。 嫉妒。 嫉妒胡晨聪明,而她的宝贝曾孙却生下来就是个傻子。 早两年孩子们还小,每天只用吃吃喝喝、玩闹睡觉,哪怕赵有弟清楚赵先龙是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也并没有太明显的落差感。 赵先龙比胡晨大一岁,但由于学习说话困难,三岁多才开始上幼儿园,和胡晨同年纪同班。 上到中班时,幼儿园就开始教一些简单的拼音和英语单词,这时赵先龙和班里其他小朋友的差距就拉开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节 他总是记不住最简单的字母拼音,连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懂。 尽管赵婷婷对孩子的要求不高,只要赵先龙能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好,可一直把传承赵家香火当成使命的赵有弟难以接受。 她是家里老大,母亲足足生到第四胎,才生出了赵婷婷的太爷爷。 传到赵婷婷这一代,不仅家里仅剩她一个女孩儿,她生出来的儿子甚至是个傻瓜! 赵有弟怨啊,悲啊。 也就在这时,常常和赵先龙在一起玩耍的胡晨,就碍了她的眼。 胡晨虽生来八字弱,但窍轻的同时悟性也要比其他孩子稍高,从小就被夸赞是个聪明小孩儿。 赵先龙念了几十遍也记不住的拼音,他背了几遍就能像唱歌一样完整记住。 赵先龙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加减法时,他已经会背了乘法口诀表。 赵先龙说话还含含糊糊、需要老师和母亲纠正口音,他已经会背好几首古诗…… 胡晨聪明活泼,长得又好,拥有赵有弟对赵家孙辈的一切渴望,偏偏他不是赵家的孩子,还整天同赵先龙待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 他越是机灵讨人喜欢,越把赵先龙衬托得又傻又笨; 赵有弟日日看着,内心的妒火和愤怒疯长。 她想让胡晨去死! 赵有弟脸上带着冷笑,“你们天天把兔崽子放在先龙身边,走哪里都让两个小孩一起,不就是想用先龙衬托自己孩子聪明,让别人都夸他,觉得先龙笨!” “小小年纪心肠歹毒,一肚子坏水!明明知道先龙做不会作业,还要指手画脚秀优越感,打击先龙的自尊心,我就看不惯你们家洋洋得意的模样!” “有点小聪明又能怎么样,我弄死他!让你们都欺负我的宝贝曾孙!!” 这番充满猜忌、脑补和妒忌的话,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赵有弟伤害胡晨、费尽心力要将一个六岁孩子置于死地的原因,竟仅仅是因胡晨太聪明了,比她的曾孙赵先龙聪明太多,她看着不爽! 胡铄气得握紧拳头,怒道:“赵老太太,你一个老前辈心胸这么狭隘,两个孩子正常的玩闹生活,落在你眼中就处处都是攀比和阴谋,你简直太可笑了,用‘有心机’‘秀优越’去评价一个六岁孩子?!” 王安惠也摇着头,认为赵有弟不可理喻: “赵老太太——我尊敬你是小赵和小龙的长辈叫你一句老太太,你真不要脸!我和爱人在家教育孩子,都让他在幼儿园多帮助小龙,不要让小龙被欺负、被其他小朋友冷落。回到家让他带着小龙一起背拼音,哪怕小赵在这儿,我今天也要讲这句话……” “你家孩子是可怜,关我家和晨晨什么关系?又是我们让小龙这样的!” 一旁的赵婷婷红了眼睛。 所有的事端,都离不开儿子异于常人的智商,她心里也难受,可她清楚自己没资格指责王安惠夫妻。 人家说的是实话,更何况孩子差点被害死,没指着鼻子骂人都是有礼貌了。 听完全程的祝檀湘内心咂舌。 这赵老太太还真是歹毒,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还在那儿辱骂赵婷婷蠢,说她看不出隔壁的险恶用心。 可怜赵婷婷被迫当神婆,因为赵有弟家庭破裂——当然她那前夫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好不容易与邻居处得情同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两家关系难免破裂生疏。 赵家客厅内,清风鬼赵有弟面带冷笑,毫无后悔,王安惠和胡铄还在对着她输出,赵婷婷满脸愧色眼圈通红。 见内情抖落得差不多,虞妗妗适时打断了僵持的场面: “所以你早就看胡晨和胡家不爽了吧,按理说,你心眼儿还没个针尖大早该对他出手,怎么会拖到两个孩子这么大才开始害人?” “恐怕不是一直忍着害人之心,是下手了但没成功吧。” 赵有弟脸色一僵,撇着嘴不说话。 虞妗妗猜得没错,她早就看姓胡的小兔崽子不顺眼,去年就想弄死他,但由于一些原因没有得手。 她忌惮虞妗妗,不敢不说,哼了一声说道: “以前那小兔崽子身边天天跟着个小畜生,我得不了手,不然早就把他弄死了!” 跟在胡晨身边的小畜生? 还不等虞妗妗询问,王安惠和胡铄已经明白赵有弟所说的意思。 夫妻俩两眼震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是平安?!” 第15章 平安是谁? 虞妗妗和祝檀湘两个外人不清楚, 可赵婷婷听着耳熟。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满脸讶然的夫妻俩:“平安是你们家养的小狗吧。” 王安惠连连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是, 一条养了几年的黑土狗, 你和小龙都知道, 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可狗还能驱鬼吗?” “猫狗的确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东西。”虞妗妗悠悠说道:“你又说是条黑土狗, 若是毛色纯黑几乎没有杂毛, 就不仅是能看到脏东西,还能驱邪镇鬼。” “你们人类的影视剧不是演过么, 道士驱邪捉鬼,不是用公鸡血就是用黑狗血。虽然寻常道士手段更多也更杂, 但没演错就是了。” 虞妗妗越说, 王安惠夫妻俩的脸色就越奇怪, 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婷婷想到了什么:“……王姐家的那条狗, 好像走丢了。” 王安惠语气不太自然:“对, 半个多月前跑出去了, 一直没回来。” 她和丈夫猛然想到,儿子胡晨不正是半个多月前身体变差、遇到这些奇怪事情么! “小师父你的意思是, 晨晨之前平安无事,都是平安的作用?!”胡铄不可置信。 虞妗妗耸耸肩, “很显然,老‘烟魂’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她认为还有隐情。 单凭一条黑狗,不应该能护着八字轻的胡晨这么多年没出一点事。 闻言胡铄皱紧眉头,唉声叹气:“我妈之前就说过平安能守家、旺家,让我们把平安领走好好养,你不把这话放心上,你看看, 狗一丢就出事儿了。” 王安惠以为丈夫在责怪自己,情绪激动: “胡铄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我又不知道平安这么重要,它在乡下养了一身坏毛病,又调皮不喜欢洗澡,在家里乱拉乱尿翻垃圾桶,家里有人没人都要叫,还总是往床上爬…… 当初妈非要我们把狗带上,我就说过我觉得不干净叫你不要带,你非说一条狗而已咱们又不是养不起,带到家里来你也忙我也忙,谁去管它遛它?” 她越说越委屈:“然后狗跑丢了,就开始怪责我,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故意丢掉养了几年的狗啊!我也发了寻狗启示,狗不回来我还得上班,难道我要天天请假去找吗?!” “安惠我没这些意思,唉,你看我一着急带了情绪,我给你道歉。”胡铄连忙认错,安抚妻子:“你说得对,当时是我考虑不周,把狗带回来没能好好养……” 原来夫妻俩口中的黑狗平安,是从老家带出来的土狗。 胡晨刚出生时常生病,养到一岁仍是瘦瘦小小,偏偏那时胡铄和王安惠都很忙,正值关键的上升期,时常出差。 任哪一个在家带孩子,都会错过事业上的大好机会。 王安惠不甘愿放弃前途,胡铄也表示理解,两人就把一岁出头的儿子胡晨送到了胡铄的老家县城,让胡铄的母亲帮忙带带。 平安就是差不多的时候,被胡奶奶从邻居刚出生的一窝狗崽子中挑选、抱回家的。 乡下没有婴儿床只有大炕,刚出生还没睁眼、奶呼呼的黑狗崽子,就这么被放在小小胡晨的旁边,胡奶奶每天要做的就是给孙子泡奶粉,给狗崽泡奶粉。 胡晨长出小牙、可以吃辅食时,狗崽平安也能吃面糊剩菜。 可以说平安是和胡晨在同一个被窝里长大,哪怕物种不同,也形同兄弟。 不过一年多,送来时像个小猫崽子、哭声细细的胡晨,在乡下被奶奶养得身强体壮,不仅能走跑得也还算稳,每天带着黑狗平安走街串巷,和村里的土狗们嬉笑狂奔。 只是到了年纪,王安惠和丈夫商量后,还是觉得该把孩子接回来,毕竟大城市教育资源相对要好。 哪怕是幼儿园,从小就在学习双语,这是小县城的幼儿园很难做到的。 讲好返乡的时间,胡铄带着妻子回到老家时,看到的就是长高长壮的儿子在村头乱跑,身后跟着一只撒腿狂欢的大黑狗,衣服上尘扑扑。 王安惠当时就觉得儿子身上有点脏。 但她没说什么,做人得有良心,婆婆把孩子养得这么健康,她感激还来不及。 到家之后,已会说话的胡晨换完衣服,躲在炕上的奶奶身后偷看他们。 小孩子记性忘得快,他已经不记得王安惠和胡烁了。 夫妻俩又眼睁睁瞧着老人家拿个抹布,把黑狗的蹄子、身上擦一擦,狗就‘汪’地一声扑到床上,和儿子胡晨滚在一起。 夫妻俩:…… 胡铄知道妻子爱干净,有点洁癖,主动说道: ‘妈,你怎么让狗上床啊?狗身上挺多灰尘细菌还有小虫子,再不济也给狗洗个澡啊,小心给晨晨染上病。’ 胡母笑呵呵道:‘村里养狗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天天擦平安,它懂事知道擦完才能上床!’ ‘我还不会养娃娃吗?我知道你们瞧不上土狗,可咱老家有传统,孩子身体不好,就逮只狗崽子一起养,狗的生命力多旺了,好养活,自然就把孩子的精气神带起来了!你俩看晨晨,他和平安打小喜欢窝一起,吃饭的时候比谁吃得多,跑步比谁跑得快,现在长得多壮实!’ ‘你们把孩子接走,就把平安也带上吧,它是个通人性的,把晨晨当小主人当兄弟,肯定能保护好晨晨。’ 王安惠和胡铄不太愿意,可孩子太久没见过他们,根本不记人。 光是跟着‘陌生人’离开奶奶,就足以让胡晨哭得撕心裂肺,更别提还要剥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狗兄弟。 为了安抚儿子的情绪,夫妻俩才把平安一起接回家。 随着胡晨逐渐长大,和父母的关系愈渐亲昵,但平安依旧会让夫妻俩感到头疼。 诸如王安惠抱怨的那些小毛病,这几年平安都没改掉。 不过他们在相处中也对平安有了感情,不可能因为这些毛病就抛弃狗狗,他们还没这么不负责任。 谁曾想半个多月前,因为平安翻厨房垃圾桶时没扒拉稳,身体撞在厨房的粮油支架上,直接把架子撞倒在地。 上面的调味品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油盐酱醋混在一起。 苦于收拾狼藉的王安惠实在太生气,就揪着平安,拿拖鞋打了它两下。 或许是当时情绪太激动她的手劲有点大,也可能是平安知道闯了大祸想避避风头,正巧胡铄下班回到家开门,它夹着尾巴,顺着门缝自己溜达出去了。 王安惠忙着收拾厨房也没心情管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节 反正他们没空溜它时,它常常自己觉得闷了,扒拉家门要出去,和楼下的狗玩一会儿又会自己跑回家。 没想到平安那一去就走丢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 夫妻俩也去小区物业,试图调监控找狗,没有结果。 他们也打印了平安的照片和寻狗启示,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给他们打电话。 在这个节点儿子胡晨又生了怪病,断断续续好不了,满心满眼都是孩子的夫妻俩也就没工夫纠结丢失的平安了。 除了胡晨每天哭一哭、闹一闹,要他的平安回来。 夫妻俩为了平安争执片刻,勉强平静下来后,都颇为无措。 胡铄问道:“小师父,我们再买一条黑狗养在家里行么?” 闻言虞妗妗缓缓侧目,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冷,半晌勾唇笑问:“你以为起作用的单纯是狗么?如果买回家,新的狗对镇邪没有作用又怎么办呢?随随便便关在家里养一养,还是再任由它走丢?” 土狗在村野中肆意惯了,怎么可能一入城市,就变得乖巧,需得有人教它训它。 如若经常遛狗,想必狗也不会乱拉乱尿。 如若耐心教导,想必它也未必改不掉坏习。 说它忽然凭空乱吠,精力旺盛,很有可能是它那时感受到了什么威胁到主人的东西,在保护主人…… 这些动物与之俱来的习性虞妗妗都懂,自然也清楚对胡铄夫妻俩来说,平安只是抚慰儿子情绪的载体。 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宠物,却也没有苛待平安…… 道理虞妗妗都懂,只是这一刻她钻了牛角尖。 听着她忽然带了刺儿的语气,在场唯一清楚虞妗妗真正物种的祝檀湘心道‘坏了’。 虞妗妗是猫,胡烁那句‘随便买条黑狗’,可能会让同为动物的她不太舒服。 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青年轻咳一声,直接接过话茬,对胡铄夫妻道: “胡先生,如果真是平安保护了晨晨这么多年,那它可是你们家的功臣,难道你们就、就不找了?再随便买一只小狗回来,你们也得考虑清楚,对晨晨身体不起作用的话,你们该怎么安置它。” “当然,我们并不是要对您家的决策指手画脚,只是觉得平安和晨晨从小一起长大,应该也算意义非凡,是一段难得的缘分,就这么断开未免有些可惜了……” 胡铄忙道:“小祝师父说得对,我俩的意思是,平安要找!当然要找!只是怕没找到的日子里晨晨再次出什么问题,才想要不要再领一只小狗回家,但是您说得也有道理,得对小狗负责。” 一旁的王安惠也连声附和。 虞妗妗沉默片刻,心里莫名的不愉散了。 她早该明白,人类怎么可能和阿猫阿狗共情,牲畜的命最是低贱。 哪怕费尽心力成了精,在人道眼中也是邪魔歪道,何况是随处可见的土狗; 不过是闲暇之余的消遣, 这个道理很早以前就有人同她讲过无数遍,她不该因为在人类世界生活了短短一个月,就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心情不好,虞妗妗语气也凉了下来,她倏地攥紧赵有弟的魂魄: “还有什么没抖落干净的?我耐性可不太好。” 清风鬼敏锐察觉到了年轻天师的冷漠,心中警铃大作,登时把有的没的全都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 据赵有弟说,她之前是真想对胡晨动手。 不过那时她根本没感觉到胡晨的魂魄不稳,几次接近对他的影响都不大。 赵有弟再想动真格,又会被胡晨家里那条异常敏锐的狗察觉到恶意,对着她龇牙咧嘴不停狂吠,狗嘴里喷出的阵阵阳气让她不适。 几次之后,她才讪讪放弃。 没想到前不久狗一走丢,她再靠近胡晨时,就觉得他的魂魄没那么稳固了,窍也松了。 赵有弟还感到奇怪呢。 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这是件好事儿,就开始了日夜缠着胡晨害命,把他的魂儿勾走。 她故意每次都把胡晨的魂魄抓到坟地、墓穴、死水沟子、深山老林这种藏污纳垢的、最容易滋生孤魂野鬼的地方,就是想看着胡晨的魂魄被困住回不来,被那些鬼魂撕碎。 因为一旦离体的魂魄被破坏,或者离开身体太久无法返回,胡晨就算还活着、还有一分魂三分魄在身体里,也会变成一个傻子痴呆。 到时候曾经聪明伶俐、处处压过宝贝曾孙一头的臭小子,变成和天龙一样——甚至比天龙还要傻,变成个没有意识只会流口水的痴呆,看他那对父母还怎么出去耀武扬威!还怎么天天来碍自己的眼! 赵有弟可太想看这副画面了。 只是令她更意外的是,胡晨的窍虽然被她踩通了,魂动不动就离体,可总有一缕莫名的、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儿来的力量,牢牢护着胡晨的魂魄本体。 魂儿跑远了,那力量还能把他拉回身体,实在奇怪。 赵有弟没在胡晨身上发现什么特殊宝物,百思不得其解她也就不想了,反正继续下去,胡晨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弱; 她还能感觉到,那股护着胡晨的力量也在逐渐消失,现在只剩很淡很淡。 要不了多久全部消失,彻底没了保护,那时就是胡晨倒霉的日子! 听到这儿,虞妗妗已基本确定,自己在胡晨命理上看到的另一条紧密相连的虚线,就是黑狗平安的。 是平安一直在像亲兄弟那样,保护着小主人胡晨。 可一只狗,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虞妗妗想到了什么,忽然问胡铄:“你老家是哪里的?平安是哪里生的?” 胡铄愣了,“我老家?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小师父你应该没有听说过,而且距离南市很远,我们每次回去都费老大功夫……” 他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废话,才说到正题: “……是晋省并州的小县城,名为娄烦。” 娄烦? 虞妗妗心中的疑窦顿时解开了。 难怪平安身为一条普普通通的狗,能与胡晨命理相连… 她脑海中有记忆的典籍中,有过这么一册记录: ‘娄烦,地域偏僻环山,狼害多,盗贼多,故人多爱狗,家家户户饲狗为友……’ 而某本偏门术中也记载着: 娄烦狗俗。 第16章 娄烦人爱狗, 这是胡铄从小就知道的事情。 他们村县里几乎是每两户人家中,就有一户人家在养狗。 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自打胡铄有记忆起, 就在和邻居家养的狗子们走街串巷。 村里随处可见悠闲溜达着的、不知哪一家的狗。 驱逐、打砸流浪狗的事情, 也很少会出现在他们村县中。 甚至还有一些人家会在大门外常年放个破碗, 时常把家中剩菜倒进碗中, 过路的流浪狗饿了, 可以随便吃。 幼年的胡铄躺在炕上,窝在母亲的臂弯里, 听她用轻柔的声音唱儿歌,哄自己睡:‘狼砍柴, 狗烧火, 猫儿上炕咬窝窝, 咬下两个大窝窝……’1 他晌午和邻居的狗打架, 输了, 想捡地上的砖头砸狗脑袋, 被母亲严声呵止心里委屈:‘妈,咱们县的人咋都喜欢狗?狗真惹人烦, 我就喜欢兔子。’ ‘瞎说。’母亲轻拍了他一下,‘狗是忠臣, 护主!’ 在他们娄烦流传着<三元村黑狗救主>这样一个故事。 说是过去金兵南下时,一位姓李的朝臣直言进谏,力主抗金惹得皇帝发怒,要株连李家九族。 李大人被困府邸,无法向老家通风报信,一筹莫展时从老家带来养的一条大黑狗冲他狂吠不止。 他心中惊疑,问黑狗说:‘难道你要救我李家一门吗?如果是的话就叫三声。’ 大黑狗真的冲他叫了三声, 他大喜过望,在黑狗脖子的铃铛里藏了秘信,让它从狗洞钻了出去。 黑狗一路上风餐露宿、饥肠辘辘啃草根,终于跑回老家,直接累死在李家老宅的门口。 老宅的人认出黑狗,在它尸体上取到密信,这才得知自家即将被满门抄斩,连夜通知远近亲族隐姓埋名、赶紧逃跑。 其中有几支就逃到了娄烦的三元村,落地生根在此生活,他们为了感激黑狗,在族谱上绘制了黑狗的画像。 这个故事或许有夸大、杜撰的成分,但狗在娄烦人的生活中,的确有着重要作用。 娄烦地偏落后,早些年不少人家放牧为生,又因临山,常常遭遇狼害。 于是这些牧羊人就养狗防狼,成功让他们的损失大大减少。 这些年县里村里逐渐发展起来,修了新路后,很多年轻人更向往大城市,外出读书打工,很多与狗相关的习俗和故事都逐渐消失。 但在村县中,娄烦人对狗的偏爱还是处处可见。 每到二月二龙抬头,娄烦人要蒸面窝窝头,他们会捏一个‘狼’的形状放在窝窝里,全部蒸熟拿到饭桌上,先把‘狼’给家里的狗喂了吃,才会陆续动筷子。 胡铄生来就不喜欢闹腾,对狗的喜爱度一般。 偏偏母亲总觉得狗保家,给他理发剃头时总在两耳上头留一缕发茬,形似狗耳,他常常觉得幼稚丢脸,十二岁生日一过就剃干净了。 再之后他考到大城市,更是觉得老家很多与狗相关的习俗与传说,都很落后迷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之后的今天,会被告知一直守护他孩子的,就是老家出生的一条土狗。 呆愣中,胡铄听到那姓虞的小师父说: “畜类之中,家养的狗尤其好养活,所以人类会在自己孩子小时候,给孩子起个小名——狗蛋、二狗、狗娃…希望孩子能像狗崽一样身体强壮。” “娄烦狗俗较为特殊,家中人会把新生的孩子抱到院子,如果先碰到院子里的狗,就给孩子起名‘创狗’、‘狗拴’,也可能是驴子和牛,那就叫‘拴驴’,若是没有家畜呢,可以依靠家里种的树叫‘桃拴’、‘栓杏’等等……” 虞妗妗脑海中有典籍,知道有的人家还会取两段红绳,从中间剪开; 一段系在孩子的身上,一段拴在家禽身上、或者树木枝条上。 总而言之,就是希望孩子的身体像是牛羊一样康健,像树木那般长寿。 一旦把孩子和某只家畜、或者某棵树连接,这家人就会好好养着家畜,也不会砍掉树木。 像家里养猪的人家,哪怕抱着孩子先看到猪,也不会给孩子起名‘创猪’‘拴猪’。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7节 因为猪就是养来逢年过节杀掉吃肉的家畜,短命,活不久。 这种听起来荒诞迷信的娄烦狗俗,在玄学命理中是一定道理的。 狗爱人又护主,与人红绳相连后,哪怕它什么都不懂,为了主人好也愿意把自己的元气和活力传输给主人。 过去就有研究偏门歪道的术士,根据娄烦狗俗弄出一种替命仪式—— 找几条小狗从小养着,拴上红绳,养大后如果术士做了坏事承接恶果,这些狗会因为爱主人、想要保护主人,主动替术士承接业障和恶果。 最终术士身体无碍,可他养的几条狗都会疾病缠身,痛苦而死。 虞妗妗简单解释完‘娄烦狗俗’,看向胡铄夫妻道:“所以胡晨应该有个小名。” 王安惠声音哑然:“对……他奶奶给他起的小名,叫‘拴安’。” 拴安,拴上平安。 不仅如此,胡晨脖子上还带着一块金佛,也是临走前他奶奶给戴上的,嘱咐他们佛祖保平安,叫他们不要把它取下。 金佛的挂绳是一根红绳。 而平安的脖子上也常年带个编了红绳的狗项圈。 “这就对了。”虞妗妗说:“过去几年胡晨身体健康,应该是托了平安的福。黑狗阳气重,本就有驱邪守魂的作用,它若是感受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靠近胡晨,也会护主赶走。” “其他人丢了狗未必有事,胡晨却是八字命格弱,身边又有赵有弟这样心怀恶意的鬼魂作祟。平安一不在,就被她钻了空子勾魂害命。” 联想到白天给胡晨算命摸窍的结果,虞妗妗伸出手,指尖掐算片刻后说道: “我能感觉到平安的命理线很弱,估计在外出了什么事,已自身难保奄奄一息,对胡晨的保护才愈发无力。” “当它覆在胡晨身上的命理线全部消失,应该就是死掉了。” 听到平安出事,胡铄和王安惠脸上都流露出焦色。 这一刻不仅仅是因为儿子,他们真心实意对平安的安危感到担忧。 “怎么会?!平安一直很机灵的,它在外面是受伤了吗?” “我们查监控也没在小区里看到它,它早就认得回家的路,是不是有人偷狗扣住了平安……” 黑狗平安的具体情况现在不得知。 虞妗妗:“事情就是这样,不过你们夫妻不必过于担心,搞清楚胡晨出事的原因和内情,这件事还是很好解决的。” “我这边会解决赵有弟,让她不能再害胡晨。”听到这句话,还被困在阵法中的‘烟魂’赵有弟缩了缩脑袋,耷拉着脸。 显然她并不是真心悔过,只是害怕虞妗妗,不敢反驳更不敢再说点什么挑衅的话。 “其次,如果你们没有让胡晨走上术士这条路的想法,我可以把他的魂窍全部封上,再给他准备一些镇魂驱邪之物带在身上。八岁是胡晨的流年劫,过了八岁,他就不再有魂魄不稳的情况。”虞妗妗目光平静望着王安惠夫妻: “魂窍只要封上,有没有平安,区别不大。” 所以,你们会怎么选择呢。 迎着虞妗妗的目光,夫妻俩沉默片刻,王安惠抬眼与她对视,目光恳切坚定: “小师父,我们想把平安找回来!” 胡铄也跟着点头:“平安把我们当成家人,把晨晨当兄弟,我们怎么能抛弃它。以前是我和安惠疏忽,只要能找回平安,我们一定好好养它!” 虞妗妗目光微怔,表情有细微变化:“就算胡晨不需要平安,你们也要找?” “确定!” “拜托小师父,帮帮我们找到平安吧!” 凝神沉默片刻,她才再次开口:“家里有狗以前用过的东西么?” 熟悉她的祝檀湘听出,女孩儿的语气明显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有!有!”王安惠连忙点头,从客厅柜子里取出一个旧狗窝,以及几件狗衣服狗玩具。 虞妗妗接到手里,感应一段时间后,拧起的眉头并未松开。 若是过去,只要摸一摸带有对方气息残存的物品,她就能以妖的神通,直接感应出平安的精确位置。 但她现在身体是人,收集的功德又不够,灵魂仍处于虚弱状态。 别说施展神通,连一些浅显妖术都难以施展。 想了想虞妗妗还是再起奇门遁甲,当场排了盘,测算平安的位置。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的指尖才挪至九宫的一处:“位处东南。” 东南方,是平安所在的大致方向。 它目前还活着。 狗窝和狗衣服被王安惠收起来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连残存的狗毛都拍打得一丝不剩。。 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具体精确的位置,光凭平安残存的气息有些困难。 就在虞妗妗摩梭着洁白下巴,陷入思索,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助理小祝忽然走近。 身板挺拔的青年微微俯身,凑近她耳侧低声问: “大人,你不是能和那些流浪猫交流么?如果可以驱使它们,会不会对找到平安有帮助?毕竟猫师父们都在城市到处流窜,说不定见到过平安。” 虞妗妗:……? 她猫眼微睁,侧目去看祝檀湘,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 这倒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可能。 但仔细一想,还真有道理。 盯着虞猫猫大人陷入沉思的表情,祝檀湘知道这方法应该有戏! “平安我可以给你们找找,但我无法作出保证。”顶着王安惠夫妻期待的目光,虞妗妗缓缓开口。 胡铄:“我们明白!您愿意帮忙,我和安慧就很感激了!” 虞妗妗‘嗯’了一声,“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鬼吧。” 说着她掌心一紧,把禁锢在半空中的赵有弟抓了过来,微微眯起的圆眼睛溢出冷意: “赵有弟,我要怎么处理你呢。” “你应当从阴曹地府出逃很久了,把你送到阴使手里,受百年刀山滚刑如何?还是直接让你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害人。” 赵有弟听得魂体发抖,这才终于哀嚎着求饶:“大师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动胡家小子了!我、我老太婆心里苦啊,先龙是我的眼珠子命根子,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蒙了眼,才犯下大错,以后绝不敢了!” 她嚎着哭着,捶胸顿足的样子活像个被欺负的可怜老太太。 “我一见别人的孙儿都健健康康,还那么聪明,再看看我可怜的先龙,我心里就不舒服……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凭什么这么对赵家!” “……” 赵有弟撒泼打滚,越说越有怨念,骂声也变得真情实感,怨天尤人。 骂了一圈,她还愣是没觉得自己有丁点错处。 虞妗妗嗤笑一声,“赵有弟,你口口声声说老天不公,可赵先龙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坏事做尽、承接了太多恶果,这才反噬到了赵先龙的身上,怪不得任何人。” 一直沉默的赵婷婷听到这话猛然抬头,震惊又不可置信。 她目光看看虞妗妗,又扭头盯住赵有弟,嘴唇颤抖:“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先龙真是遭了报应?!” 尽管一直以来她都有这样的猜测,可她不愿意接受儿子有病,是被自己牵连;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婷婷很是崩溃: “为什么?当神婆的人明明是我,为何要报应到小龙身上?!” 她猛地冲到赵有弟面前,双目通红:“你不是说供了你,不会对我有任何负面影响吗!” 赵有弟眼神闪躲,撇嘴不言。 虞妗妗接过她的质问,说道:“寻常术士天师算算命、解解卦,的确不会有太大问题,所谓的‘五弊三缺’其实一种谬论。” 能被术士算出来的东西,寻常人的家长里短,又怎么算是天机? 除非要算的是国运这种大气运。 “但若是术士心思不端,明明知道有的事情不能做、有的请求不能帮,却还是做了,就相当于在助纣为虐,这种情况下受到业障反噬太正常不过。” “这些恶业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反噬到术士的身上,又会影响术士的‘妻财子禄寿’。” 泪眼朦胧的赵婷婷摇着头,语气坚定:“我没接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以前有人想让给配偶下咒、或者让我帮忙破坏别人婚姻,这种缺德事儿我都不干!” “你不干,并不代表她不干。”虞妗妗指了指不开腔的赵有弟: “你既然请‘阴仙’上身,就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是没有意识的,身体的操控权都在赵有弟手里。或许你赵婷婷本人真有底线,她呢?帮别人驱驱邪、跳个神,能够得到的信仰供奉远远不如与虎谋皮来得多。” “我想赵有弟为了搜刮香火,应该借你的身体答应过不少腌臜事,说实话我不信你一点都没猜到。” 赵婷婷手头的财富积累太快。 一年挣够首付,三年还清所有贷款,要知道这可是一线城市的房价。 虞妗妗并不认为她每次清醒后,看着客人留下的大笔钱财,没有一点怀疑。 可能怀疑了,但赵婷婷不想、或者说不敢深究,也被来得如此轻松的钱财迷了眼。 被戳到心底阴暗面的赵婷婷跌坐在地上,神情失魂落魄。 卧室里听到母亲哭声的赵先龙,打开房门冲了出来,扑进母亲的怀里:“妈妈别哭,我打跑坏人!” 赵婷婷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儿子:“对不起先龙!是妈妈对不起你!!” 从卧室里露出半个脑袋的胡晨,一眼看到‘梦里’总是抓着自己、拧自己肉的坏奶奶,眼泪也一下落了。 “妈妈……就是她抓我!” 两边孩子哭声震耳欲聋,吵得虞妗妗很是头疼。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赵婷婷眼睛红肿,下定决心:“大师,我想请您把赵有弟送走。” “我不愿意再替她做事,也不想再被她缠着了!有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姑奶奶在孩子身边,还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我后悔了,什么通灵暴富…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安安稳稳长大!” 赵有弟尖叫一声,面目狰狞: “赵婷婷你个小贱皮子,你想把我弄走?不孝子孙!你做梦!” 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从‘烟魂’嘴里飙出,她恨不得扑到自己晚辈的身上索命。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8节 虞妗妗本就没打算放过赵有弟。 像她这样胡作非为的‘烟魂’,肯定没有在地府的花名册登记过名字,对阴曹地府来说是逃犯。 一旦被抓住遣送,就要受到十分严酷的惩罚。 这种鬼就算消散在天地间,也不会带来孽力。 她当即把赵有弟的魂体压缩到容器里,准备回去就吞掉,修复自己的灵魂。 亲眼看着纠缠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鬼魂,一点点挤压到了虞妗妗手中的瓶子里,赵婷婷又忍不住落下眼泪。 压在她身上沉重的枷锁,于今时今刻彻底摆脱。 她再也不用被鬼魂上身,不用每天缩在沉闷的、充满香灰的屋子里,对着赵有弟的木龛反复祭拜。 这种浑身轻松的感觉,简直像在做梦。 她牵着懵懵懂懂的赵先龙,对虞妗妗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虞师父,你说得对,以前我胆小懦弱、逃避、自私自利,结果却害惨了自己的孩子,让小龙承受我造的孽果。” “以后我就带着孩子好好生活,踏踏实实找一份工作,再也不会接触这些东西了。” 而看到赵婷婷因为当神婆、请‘阴仙’,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王安惠和胡铄两人考虑之后,当即请求虞妗妗帮他们把儿子胡晨身上的窍都封住,封死。 王安惠说:“我们也不是古板的父母,按理说该让晨晨懂事后自己选择,可我们看了小赵,觉得这一行实在太危险了。我们怕孩子日后只顾着敛财挣钱,迷失自我,所以还是请您给他封住吧。” 虞妗妗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确认胡晨体内的魂魄无缺少和异常后,便以道决把他身上的几个大窍全部封住。 “之后我会画一些镇魂的符箓,你们每天晚上睡前,用细绳系在胡晨的肚子上,最好用符箓盖住他的肚脐四周。”虞妗妗收回手,说道:“最多半年,就不需要佩戴了。” 肚脐附近是‘神阙位’,为人体的中心点,不仅体内的气场在此汇集流通,此处也是魂门。 只要‘神阙’稳固,魂魄也就稳了。 “还有你家的风水摆件,我也给你们重新调整一下,尽量起到辟邪镇阴的效果,让秽物没法往你家靠。” 听虞妗妗这么说,王安惠夫妻俩自然是千恩万谢。 尤其在虞妗妗给胡晨封了窍位之后,不到二十分钟,胡晨就抬头对父母说: “爸爸妈妈,我的脑袋不晕了!” 夫妻俩当场给虞妗妗转了钱。 王安惠:“小师父,那平安就拜托您了。” —————— 当天晚上,漆黑空旷的小巷中,一对年轻男女乘着路灯,一前一后走近灌木丛。 后方身形高大的男青年两手抱满了东西,摞得像小山一样,走动之间,手中物品发出塑料摩擦的声音引起了灌木丛中栖息休息的生物的注意。 几只流浪猫听到动静,机警地抬起脑袋,瞪大眼睛沿着灌木丛草叶的缝隙往外看。 半晌,其中一只浑身洁白的田园猫舔舔爪子站起身; 它动作非常轻,爪子踩在灌木的枯叶上几乎没发出丁点动静,一对蓝色的猫眼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光。 看了半天,田园猫看到那青年站在原地,不动了。 正窥视着,头顶遮挡身形的灌木倏忽被一只手拨开,把它吓了一跳。 田园白猫身体弓起,‘喵呜’一声锐叫往后跳,其余被动静吓到的流浪猫也都四散跑开。 一道纤细人影背对着月光,压迫感十足。 它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猫齿,冲着人影哈气,喉间发出受到威胁时的嘶叫。 叫了两声,田园白猫声音变弱,瞪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和拨开灌木的人四目相对。 来人的气息很熟悉。 它认出来了,是那只压迫感很重的大猫! 没从虞妗妗身上察觉到攻击性,田园猫拱起的身体慢慢放松,视线虽仍紧盯着虞妗妗,面上却恢复一副无害模样。 “喵?” 白猫歪了下脑袋。 从它的叫声中,虞妗妗听出了疑惑。 虞妗妗:……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来寻这些流浪猫。 身后拿着大包小包的祝檀湘,弯腰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呼出气来:“……累死我了,找到猫师父们了么?” 借着月光,能看清地上包装袋上的字样:‘xxx牌冻干猫粮’。 虞妗妗:“找到了。” 此处是流浪猫的栖息地和藏身点,而他们要寻找的目标就在眼前。 “咪呜~” 一道更为软和的猫叫声在黑暗中响起。 体型圆墩墩的狸花猫不够轻盈,肥肥的山竹爪落脚,把土壤上的枯枝败叶采得咯吱作响。 它晃着尾巴尖缓缓走到了祝檀湘的身边,显然是认出了这就是之前喂自己猫粮的人类。 前面是目光澄澈的白猫,身后是一脸呆相的祝檀湘,虞妗妗有些难以启齿。 内心纠结半天,她才迎着田园白猫的视线: 「你愿不愿意臣服于我。」 田园猫从没有听到过如此清晰的同类的声音,这也是它第一次这么精准地理解同类表达的意思。 它被吓到了,身上毛毛炸起,警惕扭头四处观望。 看了半天,白猫才意识到那声音是眼前虞妗妗发出的。 它像是看到了怪物,扭头就往后跑。 白猫这样的举动让虞妗妗认为它不愿意,沉默片刻,她扭头对祝檀湘说:“行不通。” “这样啊。”祝檀湘有些失望,“它们不愿意的话要不算了?那咱们怎么才能找到平安呢……” “为了贿赂这些喵师傅,我还专门去买了冻干猫粮……算了,买都买了,还是喂给它们吧。”祝檀湘絮絮叨叨。 正当虞妗妗转身准备走出灌木丛时,一道试探性的猫叫声,再次从她身后响起。 她偏头一看,原本跑到了阴影中的白猫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和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姿势是示好。 虞妗妗眉头一挑,「你愿意?」 其实懵懵懂懂的白猫也不明白,什么叫做‘臣服’。 它到底没有开灵智,很难理解虞妗妗的意思。 它只是有种模糊的第六感,眼前这只奇怪的、会说话的大猫,在自己的面前开辟了一条崭新的大路。 看到虞妗妗驻足停顿,碎嘴子的祝檀湘好奇: “怎么?白猫师傅又同意了?” 虞妗妗想了想伸出指尖,像很多年前有人对自己做过的那样,指尖轻轻点在了白猫的眉间。 五感敏锐的流浪猫能够察觉,那葱白的指头上,带着一股让它灵魂震颤的力量。 它往后退了一步,眯着眼任凭手指点上。 难言的力量汇入白猫的脑海,它晕晕乎乎甩了几下脑袋,眼神逐渐澄澈。 这一次无需虞妗妗多言,它什么都懂了。 于是乐呵呵的祝檀湘就看到,月色下,那只白色田园猫朝着虞妗妗低下了头颅,猫眼中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机灵,总之就是和之前大不相同。 “这……猫师父怎么?”祝檀湘有些傻眼。 虞妗妗语气平淡:“我给它开了灵智。” “你可以理解为,它现在算半个妖,可以听懂、理解人类的意思。” 田园白猫轻声叫了声: 「感谢大人赐灵。」 它很上道,听祝檀湘怎么叫,就跟着叫虞妗妗大人。 祝檀湘不可置信,指指自己:“我说的话,白猫师父现在能听懂了?!” 不等虞妗妗回答,白猫又“喵”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转了一圈,眼神中的意思是‘当然听得懂’。 祝檀湘:“……这太神奇了。” 原来这就是大妖的手段么?! 虞妗妗:“你和它解释。” 她直接把摊子丢给了祝檀湘,说着,又是一道灵决打入青年的身体里。 十分钟后,身形高挑的青年蹲在地上,和一只优雅蹲坐的白猫面对面,你说一句,我喵一声。 田园白猫:「所以大人是想让我们去找那只黑狗。」 猫的叫声传进耳朵,自动就变成了他可以理解的意思,哪怕已经听了好几次,祝檀湘依然觉得太过神奇: “没错,你们见过这只狗么?” 他说着举起一张寻狗启示——是王安惠打印的余留,上面有两张平安的照片,黑乎乎的大狗吐着舌头傻笑。 “对了,我们还带来了平安用过的玩具和衣服,上面有平安的气味,不知道有没有用。”祝檀湘又从袋子里取出相应的物品。 白猫低头嗅嗅,很是嫌弃地偏开头。 好臭,一股子讨猫厌的狗味儿。 田园白猫想了想,「我没有见过这只狗,有它的气味对猫族来说作用不大,但我会帮助大人找到它的。」 「我认识这片区域的狗老大,和它打过两次架,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它有很多小弟,嗅觉也非常灵敏,明天我去找它问问,如果这只黑狗在附近出现过,它一定知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9节 听着这有条有理的分析和计划,祝檀湘啧啧称奇,“你们猫都这么聪明吗?” 田园白猫被夸,非常矜持地舔了舔爪子。 它看看不远处发现了冻干猫粮,急得不停用脑袋拱塑料袋的狸花猪咪: 「……也不一定。」 「大人,我可以冒昧请求找几个帮手吗?」 无所事事的虞妗妗抬眸,和堪称聪慧的白猫对视一眼。 开了灵智、彻底通了灵性的白猫清楚,她哪里是什么大猫野猫,分明是强大无比的族妖! 它只觉得虞妗妗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心底,把那点小心思都看透了。 只过了两秒白猫就挪开视线,后腿哆嗦,耳朵也往后压成飞机耳。 不想虞妗妗懒懒道:“可以,你挑。” 白猫抬起前爪,指了下远处拱来拱去、‘咪呜咪呜’叫个不停的小猪猫: 「就它吧。」 于是虞妗妗走到狸花猫的跟前,在它清澈愚蠢的目光中,弯腰点了下它的脑门。 狸花猫眨眨眼,“咪呜~” 「要吃饭,吃罐罐!」 田园白猫:「蠢货,还不快点谢谢大人赐灵!」 听到脑袋里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狸花猪咪神情震惊,扭头看向同伴,「天呐!白喵喵会说话了!」 田园白猫:…… ########## 次日清晨,两只一胖一瘦、花色一花一白的猫咪,领着几只流浪猫走街串巷,雄赳赳气昂昂。 它们甩动的尾巴尖上,都有一撮簇金色的绒毛,就像给尾巴带了个小金帽; 这是虞妗妗的标记。 狸花猫跑得浑身的肉吨吨颤,语气还格外兴奋: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成精了!那位大人点了我的脑袋,我就变聪明了!」 田园白猫瞥了同伴一眼,有些嫌弃它那副傻样,但语气却温温柔柔: 「能得到大人的赏识,我们也算鲤鱼跃龙门了。」 ——这是它听过路人说的话,以前混沌的脑子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开了灵智后就懂了。 要知道现如今灵气匮乏,满城的流浪猫狗、家畜禽鸟,数以百万的动物中,能够通灵性的仅不到万分之一。 狸花猫:「鲤鱼?我也想吃鲤鱼喵~」 田园白猫:……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找到那只黑狗,不能让大人失望。」 它碧蓝的眼眸中流动着聪慧的灵光,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流浪猫猫队, 「把东西叼好了,不要弄掉。」 只见身后几只没有开灵智的可怜猫猫,被脑袋里时不时出现的声音吓得瞪大眼睛,有的嘴里叼着寻狗启示,有的委委屈屈叼着满是狗味儿的玩具。 一小撮猫猫队就这么穿过废弃管道,来到了这片区域流浪狗的地盘。 被几条呲牙狂吠的流浪狗围住时,白猫微微压低身体,碧眼四处张望,看到目标后它锐声叫道“喵!” 「狗老大!」 狗群中体型最壮、嘴巴缺了一块结疤的流浪狗,听到脑袋里炸起一道声音,直接给吓懵了。 趁着这个空挡,田园白猫飞速狂奔,穿过几只拦路的流浪狗,把这些野狗的头头扑倒。 一猫一狗在地上翻滚两圈,彼此互挠了两爪子,白猫趁机把脑袋顶上流浪狗的头。 这是虞妗妗赐予它的神通,可以让它和其余没开灵智的动物,也能短暂交流。 几分钟后,猫队狗群歇了战。 仍惊魂未定的流浪狗头领,用一种忌惮、惊异的目光打量那只田园白猫。 狸花猪咪挺着胸脯,用山竹胖爪把寻狗启示在地上铺平: 「喂,有没有见过这只蠢狗啊喵?”」 狗老大勉强把注意力转移到纸上,看到上头傻乐的黑狗脸,它一愣还真的开始认真回想,“汪汪。” 「几天前见过。」 和猫一样,流浪狗也排外,相对来说狗族还更有族群意识与团队意识, 狗老大记得,几天前有小弟一瘸一拐地回来告状,说它们的地盘突然跑来一条黑狗,浑身脏兮兮血淋淋不说,狗看着也非常暴躁。 兄弟在自家地盘被欺负了,狗老大当然不爽,带着一群狗小弟去找那黑狗干架。 结果它们就远远看到,那伤痕累累的黑狗被几个人类拽着尾巴,用棍子狠狠锤击脑袋,痛得惨叫。 ‘妈的这狗成精了?怎么跑出来的……’ ‘老八你没吃饭吧,这狗还有劲儿咬呢!’ 再然后那惨兮兮的黑狗,就被人类拽走了。 狗老大瞅了眼白猫:「你们要找那条狗的话,有点难,把它抓住的那些人类非常可恶,专门在路边抓流浪的猫狗……」 说着,狗老大的眼中流露出仇恨。 「我有好几个兄弟都是被他们那伙人类捉走的!」 第17章 傍晚时分, 虞妗妗收摊回家时,就看到家门口蹲坐着一串流浪动物。 猫狗泾渭分明。 看到她和她身后的临时助理出现在巷口,流浪猫猫中趴俯的田园白猫支起身:“喵。” 「大人, 这是附近流浪狗的头领, 它的小弟见过您要找的黑狗。」 虞妗妗没有精力和兴趣管理猫群, 索性把大妖的神通共享给了祝檀湘, 反正他看样子积极得不行, 什么热闹都想凑上一手。 果不其然,听到了田园白猫的声音, 青年面露惊讶:“你们效率还蛮高,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说着, 他同虞妗妗一起看向另一边的流浪狗。 跟着白猫来到家门外的狗有一大串, 六七只, 本是狗老大那些讲义气的小弟们为了壮士气, 一窝蜂气势汹汹跟了过来; 结果被虞妗妗的目光一扫, 它们心里那点团队义气全都消散如烟。 狗老大冲她弱弱‘汪’了声, 扭头看看身后的兄弟,想要狗狗队多给它点底气。 谁曾想它身后的狗子们早就夹着尾巴缩着脑袋, 哆哆嗦嗦往后退了快一米。 狗老大:?! 田园白猫喵喵叫道:「你们知道什么,都告诉这位大人。」 祝檀湘适时举起手中新买的狗粮袋子, 冲流浪狗们晃了晃,“有偿求助哦。” 于是狗老大冲着狗群中的一条绒毛参差不齐的黄狗叫了声。 迫于老大的威严,黄狗再怎么害怕,也只能夹着尾巴哆哆嗦嗦往前走。 狗老大:「你说。」 原来几天前并不是黑狗第一次出现在流浪狗的视野中。 黄狗‘呜汪’一声:「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反正挺久之前,我去花园小区附近的垃圾桶找吃的,碰到过你们要找的那条黑黢黢的蠢狗。」 听到黄狗形容的外貌, 虞妗妗确定,它看到的就是平安。 应该还是平安打翻粮油架子、跑出家门的那天—— 那天傍晚,黄狗正翻垃圾翻得起劲儿,就听到同类吐着舌头的呼吸声。 它从垃圾桶中一抬头,就和一张黑糊糊的狗脸对上。 黑狗长得颇为壮实,颈部带着一个红色项圈,毛发干净顺滑,一看就不是流浪狗; 它正睁着一双澄澈的圆眼睛,盯着阿黄翻垃圾桶的举动,颇为好奇。 阿黄的妈妈就是流浪狗,它从来没有被圈养过,因此很瞧不起这种吃人类软饭的同族,冲黑狗吠了两声,把它赶走。 黑狗被同类骂了,垂头丧脑走远。 它离开时,阿黄听到它肚子咕噜叫了声,知道它饿了。 「又是只被人类抛弃的蠢狗」阿黄心里想。 否则怎么会大晚上饿着肚子,在街头流浪? 就在这时,两个眼熟的、让他非常讨厌的人类出现了。 阿黄瞬间警觉,情绪变得暴躁,远远冲那两个人狂吠不止。 它之前有几个兄弟,受了人类的迷惑,吃了人类给的食物后晕倒在地,被人抬走。 从那以后,阿黄再也没有看到过它那几个兄弟的身影了。 而给它兄弟喂加了药的食物、把它兄弟抬走的人,就是眼前这两个贼眉鼠眼的人类。 狗的嗅觉非常灵敏,是人类的1000多倍。 只要闻过气味,就基本不会认错,更何况阿黄还对这俩人恨之入骨。 两个人类故技重施,手里拿着几根香肠,冲它‘嘬嘬嘬’呼唤。 它根本不上当,在垃圾桶旁边蹦着跳着,试图把两人吓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0节 ‘草,那黄狗还挺机灵,引诱好几次了都不上当。’ ‘你看那边,又来了条新的大黑狗!’ ‘啧,那狗戴着项圈,应该不是流浪狗吧?’ ‘管他呢,周围没人把它引到那边的荒地,只要它吃了火腿肠,管它什么狗都得倒下……’ ‘……’ 见阿黄不上道,两人又把目标转移到了黑狗平安的身上。 平安和流浪狗阿黄不一样,它性格单纯、亲人,认为人类都是自己的好伙伴。 被那俩人拿着香肠笑嘻嘻逗了两下,就屁颠屁颠凑了过去。 阿黄见状很是焦躁:‘汪!汪汪!!’ 「蠢狗你不要命了?!人类都是骗子,坏蛋,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就像流浪狗不信任人类一样,家养的平安也不明白,这只同类为什么对人的敌意如此大? 他们可是给自己香肠吃呢! 平安没多想,一心扑在了两人手里的香肠上,被引诱着往荒地走。 三两口吃掉香肠后,它还躺在地上,任凭两人撸自己的脑袋,吐着舌头撒娇。 几分钟后,远远躲在一边的阿黄便看到黑狗脑袋一沉,和它那几个被迷晕的兄弟一样,让那俩人类抬走了。 它心里焦急,但又害怕人类,不敢上去阻止。 从那两个人类的身上,它能闻到一股让它感到害怕的味道——是混杂着血腥气的、同类的气味。 眼睁睁看着黑狗被带走,阿黄清楚,它和自己的兄弟一样回不来了 那天它情绪低沉,还少干了两口饭。 听它说完,狗老大大声“汪”了声: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跟我讲?」 阿黄:? 黄狗的叫声委委屈屈,「那狗都被抓走了,还有什么好讲的。」 虞妗妗眉头微皱,听到身后的祝檀湘说:“平安果然是被人带走的。” 狗老大怯怯看了她一眼,说:「你们要找的黑狗,要是被那俩人带走了,那你们肯定找不回来了。」 「是呀!我认识的一条狗被他们骗走后,也消失了。」流浪狗中,一只缺了半个耳朵的大着胆子开口:「后来我去南边的小河沟喝水,在草丛里发现了那只狗的尸体,可惨了!」 死掉的狗尸体僵硬,生前似是遭受过极大的折磨。 一条长长刀口贯穿小狗的身体,内里的五脏落了一地,由于抛弃时间过长,腐肉臭气熏人,尸体上围满了苍蝇。 几天之前还一起玩闹、一起在街边讨食的同伴,竟变成现在的惨状,这把去喝水的小狗吓得不轻。 听它嚷嚷完,流浪狗群中的其他‘知情者’,也陆陆续续开了口,汪汪声此起彼伏。 「我认识的狗也不见了,它兄弟说是被人类骗走的!人类真坏!」 「前天早上我翻垃圾桶的时候,刨出好几只死猫死狗的尸体,汪汪的,把我吓死了,有只猫的皮都被剥光了,还有一条刚出生一个月的狗崽子,身体里面插了根铁棍!这些人类,简直太可恶了!」 「我南边认识的兄弟告诉我,这两个月有好多坏人,专门抓猫抓狗虐待它们。它就被一伙人类抓到、踩断了前腿,好不容易才跑出来,都烙下心理阴影了!」 「人类真的太可恶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 从这些流浪狗的叫声中,虞妗妗得出了一个信息: 南城中出现了有组织的、虐待猫狗的一群人,从上个月开始格外嚣张。 这导致本就生存困难的流浪猫狗们,果腹都更加困难。 以前面对那些面带笑容、拿着猫粮狗粮的人,他们还敢去讨两口吃的。 随着这样被迷晕、掳走的同类越来越多,城市中的猫猫狗狗相互通知转告,大部分流浪猫狗们,也不敢再靠近人类、不敢再吃那些食物了。 同时也因同伴们被折磨惨死,它们更不信任人类,甚至产生了仇恨。 田园白猫也看向虞妗妗,肯定了流浪狗们的说辞: 「这个消息我也听到了。」 不过因为猫相对来说更加孤僻,也不如狗亲人,猫族的死伤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加上它本猫聪明,警惕,从来不会接近人类,倒也没碰到过流浪狗们口中的虐动物人士。 在场唯一的人类祝檀湘,听着猫猫狗狗们悲戚含恨的叫声和讨伐,又是尴尬又觉得震惊愤怒。 怪不得平安丢失这么久,怎么也找不到。 而阿黄说平安回不来了,是认为它落在了虐狗人的手中,肯定会被虐待致死! 怎么会有人内心如此扭曲,伤害小动物?! 祝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他向来带着笑的脸沉了下来,皱紧眉头:“大人,现在怎么办?” 虞妗妗眸色极冷:“找。” “至少现在,平安还活着。” 但也生命垂危,定然已经被虐待得奄奄一息。 田园白猫闻言,问狗老大: 「你们知道那些虐猫虐狗者的聚集地在哪里吗?我家大人要找那条黑狗。」 狗老大很是惊讶:「还要找吗?它可能早就死了。」 它身后的一些流浪狗眼中,也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些狗狗以前也是家养的宠物狗,因为种种原因,被不负责任的主人丢弃,只能在街头流浪,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 虽然嘴里痛恨人类,说不稀罕被人类圈养,但它们的内心都渴望向往有个家,希望能遇到好的主人。 听到虞妗妗还要找黑狗,它们误以为虞妗妗是黑狗的主人,十分羡慕。 见白猫和虞妗妗都神情肯定,狗老大‘汪汪’两声,让小弟们都凑过来开会:「有人知道那些人类在哪儿吗?」 可狗狗们都不清楚。 一是虐猫虐狗的人,本身也怕行迹暴露、被人发现,每次聚集都分外小心,十分隐蔽 二是他们对待猫狗残忍,知道他们所作所为的流浪猫狗们躲他们还来不及,生怕靠近这些人被他们抓住、虐待致死,又怎么可能凑到他们身边? 就在情况僵持之时,流浪狗群中最小的一只小土狗,怯怯生生探出脑袋:‘呜汪。’ 「我知道有个人认识他们。」 虞妗妗和所有猫猫狗狗的视线,都落在小土狗的身上。 这小狗身子肉敦敦,毛色褐黄,看着最多也就两个月大,前几天才加入狗老大的团伙——是它在垃圾场啃塑料袋,差点饿死,被心软的狗老大收入团体。 狗老大:「你怎么知道?!」 小土狗眼中水汪汪,叫声悲伤,「妈妈被他们卖掉了…」 原来小土狗以前并不流浪,是跟着狗妈妈和两个兄弟一起生活,这才养得肥墩墩。 却不想母子四人被到处抓狗抓猫的虐待动物人士给盯上。 狗妈妈为了保护三个孩子,明知道那些人手里有棍子、钉板,怕得浑身颤抖,还是挡在孩子身前,疯狂吼叫,试图挡住这些抓狗的恶人,给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然而小狗又怎么是手持工具的人类的对手。 狗妈妈搭上了自己逃命的机会,被恶人狠狠捶击、痛苦哀嚎,也仅仅让小土狗这一个孩子逃出了魔爪。 它自己和另外两只幼崽,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抓走了。 说到这儿,小土狗已经嗷呜嗷呜哭着叫了。 说来也算它幸运,慌不择路跑掉后,年龄太小的狗崽子无处可去,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来的窝棚。 因着那些抓狗人觉得,母狗和大部分狗崽子都被抓了、此处没有再次搜索的价值,这才让它在窝棚里平安度过了两天。 两天后的傍晚,小土狗再次看到了那晚抓走妈妈和兄弟的坏人,偷偷摸摸不知要上哪儿去。 它看到那些人手里拎着两个蛇皮袋子,袋子里面有东西在蠕动挣扎。 鼻尖耸动,它闻到了血气和生肉的味道。 其中又夹杂着一缕熟悉而温暖的气味——是妈妈。 小土狗虽然害怕,但对母亲的依恋还是让它鼓起勇气、偷偷尾随在了这一群人的身后,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民房。 它躲在车子底下,看到那群人敲开门,把蛇皮袋子交给了开门的人。 那人打开袋子的一瞬间,格外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出来,细微的猫叫和狗叫声传出一二。 开门人语气抱怨,‘底下有好几只狗已经死了吧,你们这是滥竽充数啊!’ ‘还有这两只猫是什么意思?老子这是狗肉厂!’ 那伙人笑嘻嘻道:‘老板,死掉的狗也是刚死不久,新鲜得很!再说了,把这些畜生的皮扒掉、肉剁碎了混在一起,是猫是狗别人也吃不出啊。’ ‘不行,你们这样搞,我的收价要降低……’ ‘……’ 车子底下的小土狗瑟瑟发抖,也不敢发出声音,它心里明白,自己的妈妈和兄弟就在那些人手中的袋子里。 再之后,无依无靠的小土狗只能自己寻找食物,幸运地被狗老大收入团体,这才没有饿死街头。 祝檀湘拔高语气:“所以说那群人不仅虐猫虐狗,还把虐待之后的狗狗卖到狗肉店,以此来敛财?!” 向来好脾气的青年难得说了句粗口:“这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虞妗妗表面上虽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但内心暗流涌动。 猫狗一向不和。 她也不太看得上狗族,觉得狗颇为闹腾。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1节 但此时此刻,她却伸出手,点了点哭得嗷嗷伤心的小土狗脑袋。 顿时一股暖暖的力量包裹着小狗,让它有种还在母亲肚皮下的温暖感觉。 它眨眨眼,嚎叫声变小。 10分钟后,一只胖墩墩的小土狗走在最前方领路,带着一群猫猫狗狗和虞妗妗二人,前往记忆中的狗肉店。 ………………… 藏匿于民房之后的门店常年大门紧闭,门缝里溢出阵阵令人胃里翻滚的怪味。 踩过污水,虞妗妗停在铁门外。 苍蝇乱飞,门边放置着脏兮兮的广告牌:食材处理,冷冻加工。 敲响铁门,过了半晌里面才有动静。 “谁啊?” “嘎吱”一声铁门开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穿个老头衫,从门里探出脑袋。 伴随着铁门打开,他身后屋里的气味往外涌,那股腐朽的怪味登时更加浓郁,让人作呕。 男人上下打量虞妗妗和祝檀湘,目光令人不适。 瞧见虞妗妗身边的猫猫狗狗,他非常惊讶,“哟!小姐你们这是怎么让这么多狗跟过来的?我看这些狗都不是家养的,是流浪狗吧?奇了怪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 他收肉狗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流浪狗来自投罗网,认为虞妗妗肯定有什么过人的训狗手段,语气探究。 祝檀湘嘴角勾着弧度,眼神却是冷的。 他上前一步,先用手抓紧铁门,以防男人把门关上。 紧接着说道:“老哥,我们不是来卖狗的,是想找你打听个事。” “打听什么?”男人警觉,“去去去,我这边不闲聊,只做生意。” “做谁的生意?虐狗人的吧!” 祝檀湘这句话一出,果然让男人变了脸色。 他当即抓紧门把手,就想把门带上,力气却不如祝檀湘的大,怎么都关不上。 “干什么?你们来找事儿的?!”男人心虚,但看虞妗妗和祝二人年龄都不大,故作凶狠:“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做生意就赶紧滚蛋!” 他话还没说完,虞妗妗脚边的流浪狗们就目露凶光,朝着他疯狂吼叫。 「咬死他,他伤害我们的兄弟!」 「这个坏蛋!」 杀狗多年,饶是死在男人手里的狗数不胜数,面对眼前情况,他还是有些怂了——这些愤怒的流浪狗仿佛下一秒,就会一起扑到他的身上,把他撕碎。 男人语气软了下来,仍咬牙切齿:“我说你们俩个什么意思,别以为弄几条狗吓唬我,我就怕了你们!” “我这是正儿八经处理狗肉、做狗肉生意的厂子,有生产许可证,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违法了吗?要是再在我这儿闹事,我都可以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们!” 祝檀湘似笑非笑,“正常做生意不违法,但你和虐狗之人狼狈为奸,低价购买被虐待的猫狗贩卖,其中有很多猫狗都是被那些人迷晕掠走的家养宠物,这些都是别人的私有财产,你还敢说自己没违法?” 男人:! “你血口喷人!我厂子里的狗肉来源干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虐狗人。” 说话间,有虚弱的狗叫声从男人身后的屋里传出。 那些等待着被宰杀的命运到来的狗狗们,仿佛感觉到了一线生机。 门外的流浪狗也放声嚎叫,叫得男人额头流汗。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祝檀湘目光凛然,故意提高的声音,让自己更有压迫感:“我们要是没掌握实际证据,就不会找上门!”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要是再包庇那些虐狗之人,我们会把你做的腌臜勾当全部曝光!” 男人一听,果真被祝檀湘的话误导吓到,以为他和虞妗妗是调查此事的记者。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直呼晦气。 那些虐待狂找他合作的时候,明明说过做事绝对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 他这才起了贪便宜、想牟暴利的心思,同意对方。 反正狗到了他手里,最后都会变成一坨肉,是死是活有没有被虐待过,又有什么干系? 瞧见他神情闪烁,祝檀湘怒呵一声:“你还不老实交代!” 心理防线被迫的男人哭丧个脸:“两位记者,你们想知道啥我可以告诉你们,但可千万别把我写进新闻报导里,我就是个卖狗肉的,和那些虐待狂可没干系!” “那些狗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成个形了,真要说的话,我一刀给它们个痛快,也算是做好事了……” 男人吞吞吐吐,把自己和虐待动物者的交易和盘托出。 情况很简单,他卖狗肉,那些人便宜卖狗。 只是卖到他手里的狗都被虐待得很惨。 和那些人交易时,男人心里也发毛,毕竟谁会不怕一群笑嘻嘻践踏生命的虐杀犯! “我真的没有参与虐狗,最多低价收了些狗肉……” 一直没有说话的虞妗妗抬眸:“但你心里清楚那些狗来路不明,是有主的。” 男人当然清楚。 他卖狗肉这么多年,分得清宠物狗。 被送到他手里的类似比熊、边牧这样的犬类,一看就是被那伙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搞到手的。 可这关他什么事。 他是个生意人啊,当然有钱就赚! 祝檀湘在紧紧扒住铁门的同时,眼神时不时看看虞妗妗的脸色。 虞妗妗是猫。 眼下这个男人在卖狗肉,甚至会以猫肉充当狗肉,在她眼中一定非常可恶。 祝檀湘都怕她一生气,直接拍碎男人的脑壳。 但和他担忧的不同,虞妗妗的内心平静。 她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弱肉强食。 弱者被当成食物,端上餐桌,再正常不过; 虽然听起来很可悲,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哪怕是她,过去弱小之时,也曾几次被更强大的妖怪盯上,差点被吞食。 而她也在千百年的修行中,吃过很多它族的精怪。 听到贩狗厂这男人说,自己会给那些被虐待的猫狗一个痛快,她甚至觉得这个人类没有过分可恶。 真正可恶可恨的,是那些以虐待脆弱而幼小的生物为乐、践踏其他生物生命来发泄情绪的人——不,他们甚至不算人,连畜生都不如。 祝檀湘紧咬着牙根,“你说这事和你无关,那我问你,平时你都怎么联系那些虐猫虐狗的人?他们的具体地点在哪里?” “记者小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里知道他们的行踪!”男人满口喊冤:“那一群人非常谨慎,每次来的时候都戴帽子和口罩,也不和我用电子设备联系,都是直接拎着蛇皮袋子找上门。” “说实话我心里头也有些害怕他们,不敢拒绝他们,更不敢多嘴多舌瞎问……” 祝檀湘气笑了:“这么说你还挺无辜?” 男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祝檀湘有些急躁,忍不住看看虞妗妗,以视线询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虞妗妗轻呼出气来,“先找平安。” 她能感觉到,平安的微弱气息,就在男人身后的屋里。 “行。”祝檀湘绷着脸,“我们的狗被卖到了你这里,是一条黑狗,现在我们要进去找。” 男人不太愿意,想说什么,门口围堵的流浪狗们又目光不善、冲着他叫了起来。 他只能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让开了一条路: “那你们进去不能乱拍啊!我这是有许可证的厂子!” 不再管男人絮絮叨叨说了什么,虞妗妗和祝檀湘一前一后,走进了狭小逼仄的狗厂。 厂子里混杂着臭味和血气,蚊虫乱飞,环境十分恶劣。 最里面的案板和挂在架子上的铁环,穿着已经被处理好的尸体; 仅仅几米之外,就是一个个箱子和铁笼,里面关着大大小小品类不同的狗。 每一只仍有生气的动物,眼睛中都盛满了恐惧——它们亲眼见到了同类的死亡,已经吓傻了。 虞妗妗走到靠墙根的一个箱子边,蹲下身,平静的目光和里面关着的黑狗对视。 黑狗浑身都是伤,有的地方已经发炎溃烂,进气少出气多,看上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和寻狗启示上的照片大相径庭。 是平安。 它两天前被虐狗之人卖到了狗厂,还没来得及上案板。 察觉到虞妗妗的视线,黑狗瑟缩着躲开,一双曾经澄澈、充满对人类信任和喜爱的眼中,现在只剩恐惧和仇恨。 男人在身后:“这黑狗就是你们的?罢了罢了你们带走吧,算我倒霉。只要别再找我的事,说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着他把笼子打开。 虞妗妗伸手进去。 她向来爱干净,此时却没有嫌弃平安脏。 但心中留下深深阴影的平安,看到人类伸出手就以为自己要挨打,怕得哀叫不止,甚至差点咬上虞妗妗的手。 抱着哆嗦的黑狗走到门口时,虞妗妗脚步顿住。 身后的屠宰场中,看到黑狗获救的狗们在牢笼中大声哀嚎。 门口阳光下,一条条流浪狗蹲坐着,瞪着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哀求。 虞妗妗陷入了沉思。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2节 她是妖,奉行弱肉强食,更何况那些被困的还是狗——并非她的同族。 视线中,狗老大带领的伙伴们发出“呜呜”的祈求声,身后尾巴晃得飞起。 虞妗妗抿唇,良久用一种堪称苦大仇深的目光看向祝檀湘: “我还有多少钱?” 祝檀湘一愣,有些意外:“算上胡晨家给的,现在有七万左右。” “七万。”虞妗妗看向狗厂老板,“够不够买你厂子里剩下的所有活狗?” 男人不理解:“啊?买这些狗?有必要吗它们活不久的!你买了还要给他们治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别废话。”虞妗妗眉头拧着,“够?还是不够?” “……够。” ###### 数日之后,胡烁给祝檀湘发了条消息。 祝檀湘看到后,扬声同软榻上的女孩儿道:“平安的状况稳定了,兽医说好好养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胡烁让我替他们一家谢谢你。” 把平安送回胡家时,他们就把平安的遭遇都和胡烁夫妻讲清楚了。 夫妻俩又心疼,又后悔,他们保证以后会好好饲养平安; 哪怕平安因为虐待有了很多应激行为,他们也会用时间和真心,抚平它心里的伤口。 虞妗妗听到了,但没理他,自顾自地假寐。 祝笑了笑,知道虞猫猫大人只是面冷,心却不冷。 那日被她买下来的狗们,致命伤都被她用妖力修复。 现已被狗老大收编。 虞妗妗身为一只猫妖,却成了全南城流浪狗的英雄。 祝檀湘也自掏腰包,买了不少狗粮,每天给狗老大送一些。 至于南城中的虐待动物群体,他们也开始着手摸查。 田园白猫和狗老大现在的任务,就是带领手下的小弟们,寻找南城中的可疑人物。 软榻上,虞妗妗脑袋放空,心情不太美妙。 这是她钱包空掉、脱富返贫后,第三十二次感到后悔。 她当时为什么要管狗的闲事? 她的钱。 她的清蒸鱼、红烧鱼…… 全没了! “叮铃铃——”祝檀湘的手机铃声在外面响起。 “喂,你好?” 听了半晌,祝檀湘举着手机走了过来,“赵婷婷的电话,她说有个上门生意,问大人你要不要接。” 虞妗妗睁开眼,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电话拿来…… 第18章 南城警厅, 当值的警察们并没有因时至周末清闲下来,反而比往常更忙碌。 忽然,走廊外的喧哗引起他们的注目。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双手铐住, 被两名民警左右压制着往审讯室走。 他蓄着长发在头顶盘起, 被抓来时身着宽松灰色长袍, 身上坠着的铜钱因他剧烈挣扎, 碰撞得叮当作响。 “道爷我是天师府记载在册的门客, 是方外之人,向来不受方内的规矩管束, 你们这些凡俗警察凭什么抓我?!” “快将道爷放开!你们这些蠢货,惹了不该惹的人……” 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语气嚣张, 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荒诞。 自称民间法律管不了自己。 手里拿着资料的男警乐呵呵笑道:“最近怎么总是抓这些搞封建迷信的道士?一个个还挺牛气, 说咱们无权插手他们的事。” 同事摇摇头说道:“谁知道呢, 拘留处还关着一个教唆别人买凶杀人的家伙, 也自称是什么术士, 昨天小文值班按点巡视时, 他还威胁小文,放话要诅咒咱们。” “这又来了个助纣为虐的假道士, 听说范家那个案子里,让范波在自己家后花园埋下尸坑的就是这个老小子!” “……” 闲聊间, 高声呼喝的道人被推进审讯室,他脸上仍是毫无惧色。 在这个世界上99%都是普通人,在四方之内生活作息,循规蹈矩; 剩下1% 的人,可以看到普通人眼中看不到的东西,拥有超出寻常的手段和能力。 故而他们也被称为方外之人。 此时被抓进审讯室的道士,就是这种人。 他姓钱, 名叫钱正通。 在此之前他替范波做事,是范家的座上宾风水师。 范家后院十余年来所有的阵法、以及镇压陈晓茹魂魄的人,都是他。 范波一出事,消息灵通的钱正通直接从自己的住宅人间蒸发、原地消失。 他有藏匿踪迹的手段,自以为高枕无忧,没想到正要大摇大摆去按摩店享受,却直接被潜伏在酒店门口的警察按倒在地。 尽管钱正通很疑惑,这些警察是怎么得到他的行踪,但他根本不怕。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根本算不上犯法——道士捉鬼驱邪,有问题吗? 他又没参与祸害那些女人。 她们生前惨,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抱着这样无所畏惧的想法,钱正通一屁股坐在审讯室内的凳子上。 一抬头,他脸色僵了。 只见屋对面站着的人并非是穿制服的警察,而且几个青年男女,浑身气势迫人。 他们的腰间都系着一块小铜牌。 那牌子钱正通再熟悉不过,是正儿八经的天师府令牌! 怪不得警察能找到抓到自己,竟是玄门之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钱正通慢慢坐直身子,收敛神情:“几位同道,吾乃正一派凌安道观弟子,不知你们把我请到这儿来是为何意?” 一青年抱拳在胸,嗤笑说道:“钱正通,你刚刚叫得挺嚣张啊,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就你还是正派弟子呢,和范波那样的恶棍狼狈为奸,你助纣为虐,知不知羞耻?” “改天上门拜访凌安道观的师父们时,我倒是要问问你这种东西是谁教出来的!” 钱正通脸色涨红。 像他这种有点本事、心术不正的人,大都自视甚高,在世俗做事时被人一口一句“大师”捧着; 如今被一个小青年讥讽斥责,自然心中恼怒。 “我身为道家弟子,镇压恶鬼有什么错处?那些女鬼逗留人间,还要伤人,就该被处理!” “呸,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另一青年女子怒目而视,她提前了解了范家的恶行,自然清楚那些女鬼生前的凄惨遭遇: “道法自然心向善,那范波每年给你千万巨款,就让你把这些年的所学都忘到狗肚子里了?道门有你这种败类和我们同源,真是晦气!” 钱正通冷哼一声,死猪不怕开水烫: “毛头小子,不可理喻!” “我没伤人,也没有对普通人施展禁术,触犯了哪条律令、什么法律?你们有什么资格把我抓到这里,道爷我要去天师府告你们。” 青年术士不屑笑了,“你去告,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他立即亮了身份:“我们是正一堪山弟子,特接了天师府的调度,以后专门处理像你这种滥用术数、坏我道家声誉的无耻之徒!” 堪山?! 钱正通一惊,脸上的无畏绷不住了。 堪山是目前道家之首,也是促进成立天师府的三大派之一,是道家正统地位斐然。 可堪山的弟子怎么会和凡俗的警察搅在一起?! “就算你们是堪山弟子又如何,还能直接给我定罪不成?”钱正通憋了半天,嚷嚷:“我不服!” 他叫完,就见那对青年男女用一种看呆瓜的眼神盯着自己。 “堪山第四十三代亲传弟子就坐你面前,还有不服,你就去天师府闹吧。” “当然,前提条件是你服完刑坐完牢。” 钱正通僵住的视线,这才缓缓挪动到房内唯一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着便衣,素面朝天,是最朴素的坤道打扮,身后背负一把格格不入的旧剑。 直至被押送去拘留所的路上,钱正通才恍惚想到此前和相熟的朋友闲聊时,听过堪山的八卦。 说是当牵玄门年轻一代中的领头人,竟是个从堪山走出的年轻坤道! 被一介女流压在头顶,简直坏了体统…… 审讯室没了惹人烦的家伙,叽叽喳喳的一对青年同门拿着资料讨论案情。 “郑修,没在天师府登记过信息术士,应当是个没门派的野道人,之前他一直在给南城‘洪溪地产’的老板做事。几个月前,这地产老板的儿子在公路飙车摔下悬崖,车陨人亡,在郑修的帮助下,死掉的老板儿子同一名c大女学生结了阴婚。” “郑修做法的手段颇为高明,但却被人破解了——有人救了那倒霉姑娘的命。要不是他的法阵被损受了伤,我们还未必能抓到他,看来南城中真是藏龙卧虎,有高人啊。” “虞妗妗……?看照片好嫩啊,这姑娘成年了没,真是她接连破了郑修和钱正通的阵?不知道这位又是是哪门哪派出来的新人,没听过还有姓虞的厉害家族啊…”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3节 “……” 负剑女子听到师弟妹的窃窃私语,偏头说道:“记得再去敲打敲打那地产老板一家,以防他们有心报复,让被害女生受到二次伤害。” “放心吧师姐,郑修被抓之后那家人吓都吓死了,没胆子打击报复。” “嗯”了一声,负剑的女子便看到自己的师弟磨磨蹭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直接说。” 男青年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师姐,我最近结识了一个好友,他遇到些颇为古怪的问题,请我出手帮忙……” 话还没说完,负剑的坤道就皱了眉头:“鸿蔺,入世之前师父反复强调过,不许因为钱财名利和凡俗的人家有所牵扯,更不能去当什么风水先生受人驱使,以免道心有损。” “你看郑修和钱正通,就是最好的例子。” 鸿蔺有些心虚,“师姐,你想到哪去了,我和虞衡就是朋友!朋友的忙总不能不帮吧!” 虽然这个朋友出手大方,出行花销都记在他账上,从不让自己费心就是了…… “而且我怀疑南城还有邪道士,虞衡的麻烦我无法解决,他被折磨得厉害,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想请师姐你出手帮忙。”鸿蔺说。 负剑坤道蹙眉问道:“你朋友是什么情况?” 鸿蔺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有戏,忙说: “大约一个多月前,虞衡出过一场车祸。据他说自己没有喝酒,神智清醒,莫名其妙撞到了路边的栏杆,从那之后他就霉运缠身事事不顺!” “我给他画了一些转运的符,可都没用,他身上总有一股驱除不掉的晦气,我怀疑是有术士对他下手了。” 沉思良久,坤道才松了口:“既然是正事,我会去看看。” “有劳师姐!鸿蔺先替他感谢你……” ———————— 与此同时的小巷中 穿着得体、打扮讲究的年轻女子,右手手里拿着写着地址的一张纸条,四处打量。 她左手用夹板和石膏包裹,以纱布吊在脖颈上。 “xx街道……就是这里啊,4号门到底在哪儿啊?” 由于街道老旧,女子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地,难免有些焦躁,“什么大师啊?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喵呜~” 一道的猫叫声,忽然在巷中响起。 女子抬头看去,发现一只碧蓝色眼睛的田园白猫不知从何处出来,冲着她直勾勾地叫唤。 白猫晃着尾巴走到她脚边,伸出前爪勾了勾她的鞋面,而后又扭头往巷子里走去。 女子仍在呆愣,白猫又扭头叫了一声,停在原地。 “是让我跟你走吗??”她不可置信。 田园白猫:“喵~” 说出来谁能相信,一只猫不仅能够听懂自己说话,还要给自己带路! 女子认为肯定是自己多想了,但她仍是忍不住抬脚跟上了前头的白猫。 “反正也找不到地方……” 不如跟上那只猫,看看它要去哪里。 走了几分钟,白猫停在了一扇门房外。 女人一抬头,竟看到门边墙上挂着的牌号,正是个掉了漆的“4”! 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她大为震撼,顿时觉得门后未曾谋面的大师也变得神秘起来。 抬起手敲了门,她心里有些紧张。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 女人看到一张俊气逼人,生得极为端正帅气的男青年的脸,又是一惊。 “客户?”祝檀湘早就知道今天要来人,神情并不惊讶。 他让开身,示意对方进来。 女人还在愣神中,她脚边的田园白猫就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还是小白领来的人。” “喵呜~” 小白就是田园白猫的称号。 既然成了一家子,总得有个称呼。 因着田园白猫浑身洁白,除了虞妗妗盖的戳——尾巴上像小帽子一样的金色绒毛,再没有一根杂色毛发; 所以唤它小白。 至于它那只实心的狸花猫同伴,因为胡须有些潦草卷曲,所以叫小卷。 如今祝檀湘和小白一猫一人,关系非常娴熟,旁若无人地对起了话。 他手往兜里一掏,掏出一小包脆鱼干。 财富一键清零后,虞妗妗把剩下所有的钱全都给了祝檀湘,让他负责给收服的流浪猫们开工资。 祝檀湘也没推脱,买了一堆猫咪食物。 家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猫粮冻干、罐罐和小鱼干,他随身就带着一些。 现在正好奖励为客户引路的小白。 被忽略的女人:“……那个,大师?” 祝檀湘指了指客厅里面,“我不是大师,大师在那里。” 于是女人走进门,四下打量着堪称捡漏的屋子。 屋里沙发旁边放了个软塌,一名年轻女孩靠在其中,眉眼精致,肤色苍白。 “赵婷婷介绍你过来的?”虞妗妗微昂下巴,“随便坐。” 女人点点头,有些拘谨:“是的,赵大师说她现在金盆洗手不再做神婆,说您比她更厉害,让我来这儿找您。” 得知儿子痴傻,是因为赵有弟借用自己的身体坏事做尽,赵婷婷大受打击,不愿再做干神婆一行,只想带着儿子回归正常生活。 请求虞妗妗送走赵有弟后,她也就失去了给别人看事情的能力。 但她停业的消息还未完全散播出去。 不少以前来找过她看事儿、或者听说过她名声的人,仍然会隔三差五找上家门。 赵婷婷直言拒绝这些人,又想到了虞妗妗。 自己干不了,可有真正的大师能接啊! 恰逢虞妗妗散尽家财,对送上门来的客源自然来者不拒。 “大师好,我叫陈怜生。” 坐在沙发上,陈怜生忍不住打量四周的环境,左手隐隐作痛。 说实话见到虞妗妗后,她心中有些失望。 虽然以貌取人并不好,但虞妗妗实在太年轻了,而且她也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自然而然没多少信任。 虞妗妗看她一眼:“你要看什么?” 陈怜生支支吾吾间,虞妗妗已经了然她的迟疑,毕竟被怀疑自己经历多了。 她也没恼,语气平静:“方便的话把生辰八字给我,我先系统看看你的命格。” 拿到陈怜生的生日后,她以天干地支排盘,列出十神。 只几分钟后,她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虞妗妗抬眸,看着陈怜生说道: “陈女士,你今年二十有三,看文曲星未落于宫内,你应当还在上学。你五行中旺金,不仅仅有‘庚金’也有‘辛金’,再结合你的六亲与面相关系——首先你从出生到现在,生活应当富足有余,家境小康往上。” ‘辛金’象征着首饰金,命中带此,说明自带富贵命。 “你额面宽却略显扁平,发际两边较高,此处为一个人的‘父母宫’,这说明你的父母感情一般,甚至可以说并不恩爱,只是仍保持着婚姻关系。” “再有你十神中地藏正财,说明你的财富更多来源于父亲。” ‘正财’代表女命的父亲。 陈怜生的命里又有‘庚金’。 ‘庚金’更多代表矿产金属,或是枪剑一类的硬金属,结合她全部的命理,最合适的解释是,陈怜生父亲做矿产生意。 她家很可能有矿,真的矿,而她本人也有一定的继承权或者股份。 被精准说到家族企业,陈怜生的表情就变了。 她也只是听一个熟人说,有个叫赵婷婷的神婆看事特别厉害,在南城颇有名气。 但赵婷婷不接活儿了,家庭情况这一点她也就未和赵婷婷讲过。 甚至连她室友,都不清楚她家里具体做什么,只知道她有点钱。 这个年轻大师居然只看看生日,就能算出这一点?! 虞妗妗继续说道:“从你的六亲来看,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孩子,但你父亲还有三个子嗣,与你同父异母,分别为两名男孩儿,一名女孩儿。” “什么?!”这下陈怜生已经不只是惊叹算得准,她还听到了让她震惊的消息:“我爸有三个私生子?!” 她表情难看,咬紧牙关。 看她这副样子,应当是被父亲隐瞒了一些消息。 陈怜生一直知道父亲有外遇,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却不曾想,父亲背着她和妈妈还藏着一个私生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4节 一时间陈怜生脑海里想了很多猜忌,她恨不得现在就起身离开,回去调查此事。 按捺住起伏的情绪,她集中注意力继续听。 虞妗妗:“今年你撞了流年运,应当过得不太顺利,你这一条手臂就是不久之前出的意外,断掉了——‘庚金’也代表人体的肢干骨骼。” 流年冲撞,命理已提前‘预测’了她可能会骨折,只是陈怜生本人并不知道。 “除此之外,你不仅‘七杀’入宫,还是‘天透地藏’,‘七杀’成格的命。这说明七杀所代表的性格,是你最主要的性格之一。” 何为‘成格’? 首先要知道人有十神——印枭食伤财才官杀比劫。 其中任意一种,都有可能出现在人的八字四柱上。 若有一种十神——例如七杀,同时出现在一个人八字四柱的天干和地支上,那么这类十神就叫做“天透地藏”,天干有,地支藏,贯穿整个人的一生。 也叫做‘成格’。 陈怜生就是这种情况。 ‘七杀’可谓是她最主要的十神,与她的性格、人生、命运息息相关。 虞妗妗猫眼眯起,说道:“如果我没猜测,你为人豪爽会对朋友仗义疏财,性子颇为机敏学业也还不错,但做事往往过于偏激冲动,脾气火爆,常和别人起冲突。” 听到此处,陈怜生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没有怀疑。 虞妗妗口中的她,比她妈妈了解得还清楚。 这不是厉害大师,什么算厉害?! 她面色激动,一个劲儿的狂点头:“大师你说得太对了,别的都还好,我就管不住这个破脾气!” “……而‘七杀’又代表着女命的情人或者男友,我看你尚未结婚,不存在情人,你应当交了男朋友。”虞妗妗说到此处,表情有些古怪: “但我看你这‘桃花’颇为怪异……” 她这才发现,陈怜生的命理中带着淡淡的阴气。 因为过去时间长,已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也就是说,陈怜生以前撞过脏东西。 七杀为第一凶神,又名七煞,今年又是陈怜生的流年败运; 如此种种根据命理推演,她撞到脏东西的原因,大概率和她的男朋友有关。 她也不管陈怜生能否接受,直言说道:“你男朋友怕是朵烂桃花,我劝你想清楚。” 说完这句话,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陈怜生垂着脑袋,盯着自己打着石膏、还没有养好的手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虞妗妗以为她会愤而起身直接离去,没想到她却长长叹了口气,表情复杂: “准,大师您真的太准了!我手臂受伤,的确和我男友有关!谁再说算命是无稽之谈?分明是他们没有遇到厉害的大师!” 虞妗妗:……? 她看这姑娘的表情和语气,不仅不震惊,还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陈怜生说道:“我左手受伤快两个月了,当时是傍晚我去学校食堂吃饭,吃完饭后准备下楼离开回宿舍,结果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滚下楼梯,” “除了手臂受伤最严重,还有很多皮外伤,我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据她本人说,那天晚上食堂并不拥挤,她身后也没多少人。 看到她滚下楼梯痛苦呻吟,后头的一个同学吓坏了,不停摆手、结结巴巴说不是自己推的。 她也清楚和同学无关。 或者说,和人无关,是鬼要害自己。 陈怜生语气复杂,说道:“说起害我的鬼,就要先讲我男朋友。” “我现在研一,他是我研二的学长,温柔帅气待人彬彬有礼,我和他谈恋爱没多久,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被鬼压床了……” 夜深人静,陈怜生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浑身冒冷汗。 她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面目狰狞趴在自己身上,表情狠厉。 迷糊间,陈怜生虽然没有听到那个女鬼说话,但她很奇妙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女鬼让她从男友身边滚开。 第一次陈怜生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二次三次之后,她就明白是真的有鬼,而那鬼大概率和她温柔有礼的男友有关。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陈怜生找到男友,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他,询问他和那个女鬼什么关系。 男友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叹气解释: 他说自己和那个死去的女生是高中同学。 从学生时期,那个女生心思就不在学习上,只想着谈恋爱,追求他很多次,都被他拒绝。 但那女生非常偏激,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做威胁,要求他和自己谈恋爱。 最终男友没有同意。 可他没想到那个女生真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那以后,女孩的亡魂也不肯离开,似乎在一直跟着他。 这两年已经有好几个喜欢他的女生跟他说过,自己被鬼魂找上门,受到过威胁。 听到陈怜生被鬼压床,男友十分愧疚,失魂落魄。 陈怜生当即表示,女生的死亡不应该怪责男友,是对方太过幼稚偏激; 自己绝不会因为女鬼的威胁,就和男友分手。 在此之后,她又陆陆续续遇到过两三次女鬼。 她家里有钱,直接找了个风水师,要了一些驱邪镇鬼的东西带在身上,再之后她就没有碰到过女鬼了。 直至从楼梯上跌下去时,陈怜生隐约看到,那女鬼远远躲在楼道的阴影处,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 所以她认定自己被害,就是那女鬼干的! 此时祝檀湘已经喂完了猫,从外面进来,靠在门板上听完了全程。 他一时语塞,“陈女士,你不觉得自己男朋友这番话很没说服力吗?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无辜吗……” 没想到陈怜生仍不恼怒,反而耸耸肩满不在意说道: “我知道啊,女鬼的事肯定和他有关系,很有可能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个女孩子的事情。” 祝檀湘不解:“那你还纠结什么?直接和他分手、远离他不就行了?” “不行啊大哥。”陈怜生叹气:“我男朋友长得特别帅——” 她语气顿了顿,目光在祝檀湘身上扫了一圈:“比你肯定差点,但也真的是数一数二的大帅哥了,算我们学校的校草,我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呢,他的过去我不在乎。” 祝檀湘:??? 头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就差直接把恋爱脑三个字刻在自己脑门上的人。 “你……” 他想说什么劝阻的话,但似乎又没必要。 陈怜生不是不清醒。 她是太清醒了,但还是要继续爱下去。 虞妗妗也有些茫然:“所以你来找我?” 陈怜生双手合十:“我想请您把那个女鬼送走,让她别缠着我男朋友了,也别再害我了,拜托拜托!” “我有钱,可以给她烧很多纸钱和金元宝、给她烧大房子,她要是愿意的话,我让人剪几个男模给她烧到地府,保证让姐妹过得舒舒服服。” 虞妗妗:…… 她发现自己还是入世不够深。 人类的脑回路好奇怪。 “送鬼入地府没有那么简单,要看你男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的怨恨有多深。”虞妗妗说着,问道: “你有没有你男友的照片,拿来给我看看。” 陈怜生点头:“有的。” 打开手机相册,她给祝檀湘看了一眼才递给虞妗妗:“是不是很帅?” 她倒不是女友眼。 照片上的男生笑眼弯弯,看着温柔俊秀,的确称得上帅哥。 然而虞妗妗粗略看了眼男生的面相,更为沉默。 半晌她有些不忍地对喜滋滋的陈怜生说: “暂且不提你男友和鬼的恩怨,他面宫中带桃粉,自己就是个桃花煞。你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你之外,你男友一定还和别人保持着恋爱关系,很可能还是多段。” 也就是脚踏几条船。 “这么离谱?!” 祝檀湘睁大眼眸,本以为听到这件事陈怜生会惊愕愤怒,继而清醒。 但陈怜生的面色还算平静,半晌点点头说: “我知道的大师。” 第19章 陈怜生在这样复杂、亲情薄凉的家庭出生, 根本不可能是个单纯毫无心眼的傻白甜,相反她还很敏锐、机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5节 被女鬼从缠上没多久,她便明白男友陶浮侍并不像他的名字、外表那般出尘脱俗。 提起女鬼, 她还清楚看到了男友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那不是旧情未了的反应。 确定男友对女鬼没有余情, 陈怜生觉得也还能接受, 毕竟她是真的喜欢陶浮侍, 不想因此和对方分手。 或许是一开始就没能狠下心做决断, 导致她的底线越来越低,对男友的容忍度拔高; 在察觉到男友背着她和别的女生暧昧时, 她也并未第一时间踹掉对方。 屋内气氛沉寂。 百思不得其解的祝檀湘忍不住问道:“你男朋友救过你的命吗?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虞妗妗接触网络久了,也能用人类的表达方式发表自己的想法: “你既然这么有钱, 可以找到其他长得好看的人, 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尽管以她猫族的审美, 也没看出陈怜生的男友有帅到惨绝人寰, 可以为之忽略一切因素; 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和其他人类没区别。 虞妗妗很好奇:“你到底喜欢他哪儿?” 陈怜生望望她, 意味深长道:“大师你年龄小,一看就没谈恋爱吧。” “男人这种东西, 99.9%都是坏坯子,有钱没钱都花心, 只是取决于有没有乱搞的能力和胆子,我承认肯定有好男人,但那也轮不到我,并不是有钱就能碰上的。” 因着家庭情况特殊,她从小就对这个世界上有忠贞感情保持否定态度。 无论是陈家,还是她认识的朋友、同学家,大都存在大大小小的问题, 更是让她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抱有这样悲观态度的陈怜生,又是极度颜控,所以她谈恋爱一直奉行的态度就是: 无论如何,首先脸得帅,得让她觉得赏心悦目! 其余只能靠运气,或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陈怜生有钱有闲,还有天生以及后天保养的美貌,并不愁恋爱,她这些年陆陆续续谈了的男友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脸都还不错。 按理说像她这样的更不可能恋爱脑,被一个小帅哥蒙蔽双眼。 “但是男人稍微有点姿色,就会变成‘稀缺资源’,绝不可能有什么帅而不自知,或者明明很帅眼里却只能容下真爱,不可能的。”她语气斩钉截铁: “我历任的男友都知道自己帅,毛病很多,有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当大爷得让人哄着;有的抠门,总让我花钱自己一毛不拔;有的非常自大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对我做的决定指手画脚、动不动否定我的能力……” 陈怜生说得头大,叹了口气:“但是陶浮侍和他们不一样,他真的算一个完美男友。” 除却最要紧的脸帅身材好,男友爱干净,每次外出奔波、和朋友打球回来都会换洗衣物,认真洗漱,清清爽爽来见她; 而不是一身臭汗,还笑嘻嘻说是‘男人味’。 其次陶浮侍会主动做家务,能下厨,偶尔喂养学校里的流浪猫。 会认真修剪头发,穿衣风格简洁合适,懂点时尚,犯错了就认真道歉,还经常肯定作为女友的能力…… 如此种种,陈怜生掰着手指头数了十分钟,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陶浮侍的优点。 “最重要的是他为人上进、对家人孝顺友好,高中时期就成绩优良,保研后还每年拿奖学金呢!他哥哥在他大四那年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目前一直在医院躺着,他每周都至少去看两次,有几个人能同时做到以上这些?”陈怜生说道: “他对家人这么有责任心,以后结婚了对妻子孩子肯定也会很好!” 虞妗妗和祝檀湘对视一眼,只有一个想法: 看来这姑娘真的很满意她男友。 话音顿住,陈怜生幽幽叹气:“说真的,我差一点点就要以为,自己开到六合彩、碰到绝世好男人了 ,但事实证明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陶浮侍和前女友纠缠不休,被我发现了。” 和男友谈了快三个月,某天下课路上,陈怜生被一个面色不善的女生叫住,两人在宿舍楼下谈心。 女生自称是研三的学姐,是陶浮侍的女友,还没有和他分手; 她说陈怜生是趁虚而入、介入他们感情的小三。 见陈怜生不信,学姐还拿出了和陶浮侍以前拍的照片作为证据。 莫名其妙被诬蔑成第三者,陈怜生非常愤怒,她性子急,直接冲过去找了男友质问情况。 陶浮侍苦笑一声,是这么说的:“我跟她之前确实有过一段,她那时也是被纠缠在我身边的女鬼骚扰,出了意外事故伤了脚。后面她应该是害怕跟我走得太近,再受到牵连,从那以后很少联系我了。在我看来,她这样就是委婉地和我分手了,没想到这几天她又开始联系我……对不起小怜,我没有和你讲清楚。” 看到男友苦闷的神情,陈怜生没那么生气了。 那时的她还觉得学姐蛮不讲理。 明明是自己害怕退缩、放弃男友,如今却来指责她插足感情,简直离谱! 却不想没过多久,她又发现陶浮侍和自己同级的另一个女孩儿之间有异样,她隔壁室友亲眼见过那两人在图书馆拉拉扯扯。 对此陶浮侍对她的解释是,那个女生很久以前就在追求自己,知道自己谈恋爱了也没有放弃,经常会给他送些东西。 他虽感到困扰也没有要东西,但那女生做事不算过分,他也不好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让人家下不来台。 陈怜生气得跳脚。 偏偏男友认错态度又很好,对她低声下气、再三保证一定会和那女生说清楚。 这样容忍了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 陶浮侍长得确实好看,人又温和,他本人又总有种对谁都不错的中央空调既视感,自然而然桃花不断。 不仅有女生,还有男生向他表白,把陈怜生呕得不行。 偏偏他每次都还有种种理由,不得不和别人拉拉扯扯。 恰逢那段时间陈怜生被女鬼推下楼梯,手骨受伤严重,男友接二连三和别人暧昧不清,已让她看清了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的本质。 陶浮侍就是不专一,温柔渣。 心灰意冷的陈怜生和男友冷战,同时开始思考自己搭上小命安危,也要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到底值不值得?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自己住院的一个多月里,陶浮侍每天都来医院看望她、照顾她,任劳任怨亲力亲为,脸上神情愧疚。 哪怕自己有时态度极差,一整天都冷着张脸不给对方好颜色看,对方也毫不在意。 有几次陈怜生的母亲来医院看望她时,都看不下去,对男友温声细语:‘小陶啊,我闺女这个狗脾气,你别总惯着她!’ 陶浮侍却摇头说道:‘小怜是我爱人,她受伤了,我做点小事本就是应该的,更何况还是因为我……’ 陈怜生扭头背对着他们,听得心情复杂。 她心里的怒火和不满,在这一个多月的精心照顾中早已被化解。 就在她即将出院,也打算原谅男友,对方却神色黯然说道: ‘小怜,我天生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想伤害别人,但我知道这样又会伤害你、让你不舒服。我想了很久,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是我对不起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听着男友突然冷淡的语气,陈怜生又震惊,又不可置信。 陶浮侍这些天对她有求必应,无论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都只是笑得无奈全盘答应,简直就像没脾气。 她从没想过男友会和自己提分手! 如果是刚骨折住院那会儿,陈怜生心里正恼他,分就分了。 偏偏通过在医院的相处照顾,她心里已原谅了男友。 她顿时不得劲儿了。 与此同时,陈怜生的室友还告诉她,在她住院不在学校的这一个多月,学校的人都在传她和陶浮侍已经分手了。 之前就追求过她男朋友的人变得更加明目张胆,甚至当众给她男友表白。 陈怜生一听简直气炸了。 他们还没分手呢,就来撬自己墙角?! 根据她‘七杀’成格的八字、以及她对婚恋感情的态度就能看出,她本人脾气火爆,而且十分偏激,受不了一点委屈和不爽。 原本陈怜生心里五分的不舍和不愿,顿时因陶浮侍学校里的追求者拉到了十二分。 她绝对不和陶浮侍分手! 虞妗妗:…… 听到这儿,她勉强明白陈怜生是怎么想的了。 但她还是不能理解。 门框边的祝檀湘摸摸鼻尖,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是隐隐觉得陶浮侍有些怪。 真的有人连拒绝都不会吗?听起来简直像小说中有光环的万人迷。 若是早没了感情,他大可以直接分手,勤勤恳恳照顾女友一个多月,感情都恢复如常了才又提分开…… 好怪。 虞妗妗这边认真推演了陈怜生的桃花和感情状况,摇头说道: “恕我直言,你男友在骗你。 你的桃花系在他身上、对他动了真心,但对他来说,你和其他围绕在他身边的——被你认为是烂桃花的人没区别。” 陈怜生的脸色僵住,“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妗妗说:“陶浮侍也动了桃花,只可惜我没在你身上看到有系着,这说明他有真心喜欢的人,但不是你。” 听到这儿,陈怜生脸色白了,“怎么可能呢?大师你再看看,他不喜欢我能喜欢谁,我是他正牌女友啊?!” “而且我住院的时候他可是每天都来看我,还专门跑到十几公里外的隔壁区买我喜欢吃的东西,他真心喜欢的人怎么会不是我?” 她反复回忆、强调男友对自己的好和付出,似乎这样就能否定虞妗妗。 然而在虞妗妗平静的注视中,陈怜生的强撑渐渐崩溃。 是啊,她刚刚才大赞过这位大师算无遗漏,准得可怕。 没道理在姻缘感情上,大师就失了手。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抛除中央空调和别人暧昧不清这一缺点,陶浮侍作为男友确实比大部分人都优秀。 他体贴温柔,情绪稳定,而且深爱自己。 只要想到这儿,陈怜生就觉得还能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6节 反正她再找一个男友,也很难找到比陶浮侍更符合心意的了。 可若是陶浮侍从始至终都不爱自己,一直满口谎话,爱的还另有其人…… 对陈怜生这样骄傲强势的人来说,就难以接受了。 她心里发耿,活像吞了只苍蝇。 沉默许久,年轻女生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略带阴沉冷笑一声: “另有真爱?行啊陶浮侍,把我当傻子耍!?” “无所谓了,反正我本来也有第二个请求,既然他一直在跟我演戏,我也没什么好愧疚的——”陈怜生看着虞妗妗,语气认真: “大师,我还想请您给他下个咒。” 虞妗妗:? 祝檀湘:“啊?下咒?” 陈怜生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来觉得他都优柔寡断、和别的女生拉扯不清,还对我这么好,让我这么满意,如果能改掉这些坏毛病把全部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就完美了!所以我本来想的是,希望大师帮忙看看能不能做个法,让他别这么受欢迎了,或者改改他的性子…” “现在看来我一心想他,他倒有不少事瞒着我。” 女生语气越来越冷,认真的神情全然不像在开玩笑: “我听说有一种桃花咒能让人死心塌地、绝无二心,不是还有一些苗疆情人蛊的传说,只要给人下了蛊,对方甚至不能离开爱人太远的距离。” “我想请大师给陶浮侍下这样的咒!” 祝檀湘暗暗吸了口凉气,背后冷飕飕。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未必对自己的男友爱得死去活来。 她最爱自己。 之所以执着于陶浮侍,一方面是因为此人比她认为的绝大多数男性更优秀,让她觉得很舒服; 另一方面就是占有欲。 发现被骗? 那就直接给对方下咒,让自己顺心! 难怪她八字十神中都是主七杀凶神,偏激成性。 虞妗妗眉头一皱,直言拒绝:“我无法帮你,这种事我不做。” 像陈怜生要求的那种咒的确存在,但是是邪术。 且不说她厌恶这种手段,就是做此法会遭到孽力反噬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同意。 陈怜生嘴唇动了动,应该是想许下巨款,最终话却没说出口。 她很聪明,能感觉到虞妗妗并非欲擒故纵、想多要钱,是真的在拒绝。 她也没恼怒,恢复一张笑脸说道: “好吧好吧,大师不接这种活儿,那驱鬼总可以接吧?我可没有招惹那个女鬼,她非要来搞我,要不是我命大,说不定从楼梯上摔下去时就把脑袋摔破直接死了。” 只是陈怜生心里在想,虞妗妗不接,偌大的南城还有很多风水师,自己总能找到一个厉害的愿意接的人… “如果师父能帮我解决女鬼,我这边可以付您10万元辛苦费。” 尽管心动钱财,虞妗妗也并没有满口答应,而是说: “我先会会那个鬼魂,看一下她什么来路。” —————— 两日之后,虞妗妗掌中托着一个罗盘,静静等候在某处拐角。 今天是同陈怜生约定好的捉鬼日子。 祝檀湘也跟了过来。 他问:“大人,那女鬼今天一定会找上陈怜生吗?” 虞妗妗点点头:“算出来的,基本不会错。” 前两日陈怜生拜托她捉鬼,她说要先把女鬼引出来,看看对方到底是有怨还是有冤,和陶浮侍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于是她让陈怜生把身上驱邪镇鬼的东西全部取下来,有这些东西在身上,女鬼自然不会靠近她。 果不其然,陈怜生把那些东西都摘掉,虞妗妗再次起坛算卦,直接算出她命里多了一道小劫。 就在两天之后——也就是今天,女鬼就会找上她。 看来女鬼是真的一直跟着陶浮侍、以及和他相关的人。 确定好女鬼找上门的时间,原本陈怜生和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她自己在校外租住的房子,她说会在出租屋等他们上门。 没成想昨天晚上,陈怜生临时变卦。 她给虞妗妗扫了个电话:‘实在抱歉呀大师,明天临时有事,我要和陶浮侍去趟医院……您看?’ 虞妗妗对给钱的客户脾气都挺好,闻言说道:‘你们去哪个医院?以防女鬼在医院途中现身,我可以去那附近蹲点,若是她到时候没来,我再跟你回出租屋等候。’ 陈怜生:‘南城二院,我要跟陶浮侍去看看他哥。’ 电话那头年轻女生的语气轻快,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让她心情还不错。 她口中的哥,就是前两天提过一嘴的、陶浮侍那出意外的植物人哥哥。 虞妗妗答应了,所以现在才和祝檀湘出现在南城二院外的停车场附近。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医院停车场的人不多,他们不用躲躲藏藏。 低头看了一眼虞妗妗手里的罗盘,祝檀湘随口问了句:“大人,您这罗盘的指针怎么在晃?” 虞妗妗语气如常:“医院附近亡魂多,阴气重,总受影响。” 祝檀湘:…… “这样啊。” 他干巴一笑,心道自己就不该闲着没事儿多嘴瞎问。 从停车场的角度,可以看到南城二院的大门。 百无聊赖中祝檀湘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大门方向走出来的一对年轻情侣。 “大人,那是不是陈怜生?” 虞妗妗顺势看去,“是她。” “旁边那个应该就是陶浮侍?可惜离得太远了,看不清那男的五官……”祝檀湘咕哝一句。 身为猫妖,虞妗妗视力倒很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两人挽着手,亲密倚靠着交谈; 陶浮侍的确长得浓眉大眼,和照片上相差不大。 他不知说了什么,把旁边的陈怜生逗得直笑。 仅仅这幅画面,两人活像一对热恋期恩爱的小情侣,完全看不出各有心思。 陈怜生找了个借口,目送男友先打车离开,而后掏出手机看看短信。 她四下张望,朝着虞妗妗二人的方向走来。 就在这时,虞妗妗手里罗盘的指针晃动幅度倏忽变大,有什么阴气浓重的东西,在朝着这个方向快速靠近! “来了。” 虞妗妗提醒了一句。 她指尖一直捏着枚石子,同一时刻弹指而出,“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1” 此咒为‘五雷破霄法咒’,可以以凛然道法破去鬼魂周身的阴煞。 看到熟悉之人的陈怜生还举起手带着笑,冲他们挥了挥,全然不知道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一枚石子擦着她的肩膀,“扑哧”一声打在她脑后,卷起的冷风让她不由自主转了头。 因吃痛而面目狰狞的女鬼,就这么和她脸贴脸地映入她眼帘。 陈怜生吓得踉跄,差点跌在地上,手指颤抖着去指那鬼魂: “她、她!!” 鬼魂袭击不得手,卷起魂体就想遁逃。 虞妗妗冷哼一声,抬起白皙的手掌往下压,明明她手下空无一物,可不远处的灰雾,就像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狠狠拍打,‘噗’的一声直接瘪了。 不多时,陈怜生已经跑到了她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去看半空中被束缚住的女鬼。 她无比惊讶:“就是她一直缠着陶浮侍!原来鬼能被看得这么清楚,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一团雾…” 她不知道,这是因四面八方都在虞妗妗的阵中,她自己也身在此处相当于短暂开了天眼,因此能清楚看到鬼魂。 “大师你太厉害了!说能把她抓到,真就给她逮住了!”陈怜生语气惊叹,看向女鬼大着胆子嚷嚷: “姐妹你别缠着了陶浮侍呗!我也不计较你之前推我、要把我害死的事了,只要你离开他。我知道他以前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这不是还挺喜欢他,不想让他死这么早,先委屈姐妹一段时间…” 她语气倒挺诚恳,还懂威逼利诱、打一巴掌给一颗枣: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给你烧钱烧房烧男人,要是不同意我只能请大师把你送走了,你也别怪我。” 然而女鬼听了,却并未怒火攻心,也没有作势扑上来索命。 相反她还挺平静。 被虞妗妗禁锢了她就不挣扎,冷着脸听完陈怜生的‘劝慰’,她咧开唇角笑了。 笑容讥讽,看陈怜生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陈怜生见她不说话,低声问道:“大师,鬼能说话吗?” 祝檀湘回她一句:“能说话。” “那她什么意思?不理我是不同意喽?”她偏头和大师的助理窃窃私语。 虞妗妗根本没关注她在说什么,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 从陈怜生靠近的那一刻,她就从年轻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孽力。 看样子对方并没有听她的劝告,已经另找了术士,接触了蛊咒一类的偏门术;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7节 很可能已经给陶浮侍下过了。 可很快她又觉察出不对劲来。 陈怜生的孽力不仅仅从她身体中溢出,体外还有包裹着她全身,尤其是她的颈部位置格外浓厚,像是带了个孽煞项圈。 虞妗妗多看了两眼,发现体外部分的孽力,竟是从陈怜生脖颈上的项链散发出来的。 前两天她带了这链子吗? 虞妗妗想了想,很确定没有,否则当时自己就会发现。 叽叽咕咕半天,注意到虞妗妗一直没说话,陈怜生看过来:“大师,你也帮我劝劝她呗。” 虞妗妗沉吟,望向半空中保持着讥笑的女鬼,说道: “我们弄错了一件事——” 准确说是她被陈怜生误导了。 “这个亡魂的死亡同你男朋友没什么关系,并且她本人生前的仇怨,大概率也和你男友无关。他们一人一鬼之间既没有桃花业果,也没有生杀恩怨……” “对了,这位看魂体面相还是已婚的命格,结婚对象也不是你男友。” 陈怜生傻眼了:“啊?” 她看看虞妗妗,又看看一脸嘲讽的女鬼,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女鬼一直是这个表情。 “不是……你和陶浮侍没关系?你不是寻仇的?那你一直跟着他干嘛,为什么还要推我害我啊?!” 女鬼似笑非笑,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谁说你是我推下去的?我跟不跟着陶浮侍关你屁事。” 陈怜生:…… “当时食堂除了你,我身后就只有同校的学生,不是你还能有谁推我!” 女鬼冷笑连连:“人家说不是他推的,你就信,真够蠢的。” 陈怜生:“什么意思?!” 她瞪大眼睛,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那天食堂中的场景。 滚落楼梯、浑身剧痛的她,泪眼朦胧间看到台阶上的男生吓得脸色苍白,不停摆手,“不是我!我…我没想推你!!” 她那时看到远处的女鬼,直接认定是对方要害自己。 现在想想,那男生的反应确实太过紧张。 难道自己真的冤枉女鬼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晚的食堂虽人不多,她身后的男生却在与同伴推推搡搡嬉笑打闹,一个没站稳就推到了前面陈怜生的后背,直接把她推下楼梯。 男生本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却不想陈怜生被抬上担架时,自己亲口说不是他推的——当时陈怜生已经认定女鬼害人,认为就算查监控也查不出什么,索性说是自己脚滑。 男生本人不想承担责任,也就将错就错瞒下此事。 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记恨错人的陈怜生脸色涨红:“你没要害我,为什么要跟着我?还在那边看着我笑,任谁都会误会吧!” “呵呵,我想去哪儿还要给你报备?”女鬼神情鄙夷:“看到蠢货倒霉,我就高兴,不行?” 陈怜生跺脚:“那你今天还跟着我干嘛?!” “我想跟,干你屁事。” 就在她气得哇哇叫时,虞妗妗打断了她: “陈怜生,你脖子上的项链是自己买的吗?” 话题转换太快,陈怜生还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手摸摸,“这个啊?是陶浮侍今天早上才送我的。” 陶浮侍送的? 虞妗妗不由挑眉。 熟悉她的祝檀湘一听她这问话的语气,再看看她的微表情,顿时明白陈怜生脖子上的项链有问题。 陈怜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大师你这么灵验,估计我也瞒不住你。实话说了那天从你家离开,我回去就找了另一个大师请他帮我施咒。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光彩,但谁让陶浮侍先脚踏多船还欺骗我感情,我咽不下这口气!他都不算好人,我给他下咒,我们最多彼此彼此。” 她说得倒是坦荡,丝毫不觉得给人下邪术有什么难为情。 在陈怜生看来,如若男友是个真良人,她说不定还有些愧疚,当然那样的话她也不必用这些手段了。 至于那大师如何作法,又给她捣鼓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剂让她喝掉,她不想回想,也就含糊其词略过了。 陈怜生喜滋滋道:“没想到那位大师也蛮厉害,才下完咒没两天,陶浮侍就和我求婚了。” “求婚?” 在场所有人、以及半空中一直拒绝交流的女鬼,听到此话都把视线落在了陈怜生的身上。 “对,就是昨天和我提的,准确说是私定终身。”陈怜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大师你没看到那画面,我直接同意后陶浮侍非常惊讶,然后特别激动、兴奋,一把抱住了我。” 在她看来,陶浮侍身上的巨大转变,都因那个大师给他下的桃花咒太有效。 咒术作用下让陶浮侍一天之内对自己死心塌地,甚至要和自己结伴终身。 虞妗妗想,怪不得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她语气那么高兴。 陈怜生接着说:“我之前不是同大师你说过,陶浮侍有个植物人哥哥在南城住院,他说那是他最亲近的家人,而我又是他认定了要过一辈子的爱人,想把我带给他哥见一见,要他哥做个见证。” “所以我今天就和他来医院了。” 在陈怜生看来,陶浮侍虽然在感情上不负责,可对他的家人——尤其是病重的哥哥,实在很好。 他都要带自己去见哥哥了,对自己的感情还能有假么? “他在他哥的病床前握紧我的手,说会一辈子对我好,这条项链就是在病房中当着他哥哥的面,他亲手带到我脖颈上的。” 陈怜生慢慢抚摸,觉得意义非凡。 无论她心中对陶浮侍的爱有多少,又是否是真的愿意和陶浮侍结伴终身,但今天之事以及男友痴情的态度,确实让她很舒心。 听到这里,竟是女鬼先忍不住了。 她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荒谬的话,摇着头说道: “蠢货!你真无可救药了!” 陈怜生现在最听不得女鬼的声音,她顿时破防,指着女鬼道: “你一个鬼懂什么!你才蠢货!” 一人一鬼又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吵嚷起来。 虞妗妗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地掐指演算。 片刻后她睁开眼眸,突然对陈怜生说: “今天下午你男朋友会回到医院。” “嗯?”陈怜生下意识否定,“不是啊,他说下午要回学校做导师给他的课题,再说了,我刚刚陪他来看过亲人,他下午怎么会还来?” “你不信的话,下午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虞妗妗伸了个懒腰,将罗盘塞进斜挎包,偏头对祝檀湘说:“是不是到饭点了?我想吃油焖虾!” 她一个响指,解除了禁锢术,让女鬼可以随意离开。 但女鬼眼珠子一转并未飘走,反而飘飘忽忽跟了上来: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她斜睨了下身边的年轻女子,“看戏。” 陈怜生咬牙:“我也去!” 她快步跟上虞妗妗:“大师,你想吃油焖虾?我知道附近有家餐馆做得很不错,我请客!” “……” ###### 午后三点半,吃饱喝足的虞妗妗格外满足,坐在医院绿化带的椅子上眯着眼晒太阳。 女鬼躲在阴影地。 陈怜生因心里不安,心跳七上八下,只能扯着祝檀湘叽叽喳喳试图让莫名的紧张感平复下去。 祝檀湘:“所以你以后真的要和陶浮侍结婚?” 陈怜生想都不想,直接摇头:“怎么可能。” “……也不一定,我现在才研一,最多口头定下来,还有两边家长两个家庭要考虑。不过他要是自此以后真的只围着我转,那也不是不可以。” 正说着,长椅上的虞妗妗终于站起身。 两人一鬼也连忙跟上。 虞妗妗像猫咪一样,下意识用手扫了扫耳朵尖:“稍等,你俩把隐匿符贴上。” 她说着,递给祝檀湘和陈怜生一人一张黄符。 等两人贴好,这才带着他们走进医院。 不用陈怜生指引虞妗妗就走在最前面,方向正是陶浮侍哥哥的病房。 越是靠近眼熟的病房,陈怜生心里就越紧张,她又好奇男友下午会不会来、来得话是有什么事?又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正胡思乱想着,一行人鬼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陈怜生一抬头,正好看到要去学校做课题的男朋友走到病房门口。 陈怜生:…… 陶浮侍进门后,随手把病房门往后一推,但本该因为惯性关上的房门,莫名无风又被吹开,就像有人从外头又推了门。 他皱了下眉头,走到门边向外面张望,确定走廊上没有可疑的人,而后才抓着门把将门关上。 想了想他又反手给病房门上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8节 一个哆嗦,陶浮侍忽觉得浑身发冷,胳膊上起了起皮疙瘩。 他并不知道,身后这间看似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摸进来三个他看不到的人,贴着墙根轻手轻脚走到了最里面。 还有一个女鬼,刚才穿门而过,径直从他的身体穿过、飘飘忽忽到了窗户边。 所以他才会突然感到阴冷。 屏息站在病房最里面的窗户边,陈怜生心跳如擂鼓,紧张得手都在抖动。 她看着男友坐在病床外的凳子上,沉默不语,持续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看着床上消瘦的植物人哥哥。 “哥……” 陶浮侍声音微哑,盯了植物人半晌,眼圈微红。 他起身把凳子往前拉,让自己能靠床坐得更近。 然后他伸出手,拉住病床上植物人搭在身边的瘦骨嶙峋的手掌,用双手握住、贴在下颌处轻轻摩擦。 陈怜生看着这一幕,忽觉得很是怪异。 哪怕是至亲的兄弟之间,未免也过于亲密了吧……? 第20章 陶浮侍坐在床外围, 他们三人站在床里面,中间相差不到五米的距离,他们可以清楚看到男青年脸上的神情。 看到他摩挲植物人的手掌, 不止陈怜生本人觉得怪异, 连旁观的虞妗妗和祝檀湘也感觉不大对劲。 只不过虞妗妗作为一只猫, 并不能理解这种奇怪的氛围。 并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瞧着的陶浮侍卸下防备和伪装, 轻声絮叨: “哥, 我又来看你了,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别人打扰我们。” “白天我把她带过来,还当着你的面说了那些话, 说爱她、想和她过日子……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 但你能理解我的吧?那些全是假话, 我那么说完全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 这两年我一个人真的很累, 你要是听见了心疼我, 就快点醒过来。” 他说着,动作娴熟地掀开病床上的被子, 查看植物人的身体。 这些话全都被在场的三人一鬼收入耳中。 祝檀湘神情古怪,看看陈怜生欲言又止。 至于陈怜生本人, 脑海里一片空白嗡嗡耳鸣。 什么叫全是假话? 以后想和自己组件家庭、想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又是在欺骗自己?! 为什么蒙蔽自己,是为了他的植物人哥哥……? 她心里很乱,恨不得冲过去揪住男友的领子让他解释清楚,但她仍强忍着心里翻滚的情绪继续窥视。 陶浮侍起身去打了一盆温水,又把植物人的病服解开,脸上毫无嫌色开始给他擦拭身体、按摩肌肉。 陈怜生以前听男友说过, 他哥哥已在病床上躺了快两年。 她下意识往植物人裸露的皮肤看了一眼,就想偏头移开视线,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却被吸引定住。 植物人看样子三十左右,脸颊微凹陷; 他胸膛上用红色的、不知是颜料还是什么东西,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狂乱神秘,从心口往四面八方延申,手臂上、腿上都有。 陶浮侍用水擦拭他皮肤时,这些线条并不会被擦掉。 除此之外,常年卧床瘫痪或昏迷的人,若是没有人经常给他们翻身、按摩,势必会长出压疮、褥疮,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陈怜生自己家里就有得病卧床老人,尽管请了专门的护工料理照顾,可老人身上仍有溃烂处,靠近能闻到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再加上长时间不动,肌肉还会萎缩。 她之所以觉得床上的植物人身体奇怪,是因这具身体很割裂。 男人双眼紧闭,身体消瘦,左腿和右手手臂分外瘦弱,能明显看出肌肉萎缩无力。 可对应的右腿和左手,明显要结实健康一圈,看起来皮肤也没有萎缩,肌肉弹性正常; 导致他整个人的身体,是好一块坏一块胖一边瘦一边。 像个用不匹配的零件拼凑起来的大型人偶。 陶浮侍给他翻身擦后面,男人的后背暴露出来,他肩胛骨和后臀部处的压疮淤血略严重,有明显的紫红色硬块,像是溃疡。 然而到四肢时,压疮愈来愈轻,只有一些红斑点—— 尤其是那条结实一圈的右腿和左臂上,没有丝毫病疮,皮肤光滑! 陶浮侍给植物人擦拭时动作很轻,面露心疼。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低语道:“都怪江月桃那个贱人,要不是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恨不得把她的尸体从坟里刨出来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说着,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抚摸着植物人背后的压疮:“哥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尽快给你换一具躯干,让你不再这么痛苦。” “江月桃阻止不了我,很快你就能醒过来了……” 陶浮侍擦拭完植物人的身体,起身去把水盆里的污水倒掉。 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逐一取出。 虞妗妗看着地上的物品,猫眼眯起。 一个写着“陶庆”二字的巴掌大小的木牌,木牌上缠着几圈暗红色的细小珠链; 几支细香; 一瓶油脂一样的液体;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常见的祭祀、作法用具。 陶浮侍把瓶口打开,将里面的油脂倒在手里,伴随着他涂抹在植物人的皮肤上的动作,一股腻人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虞妗妗注意到,他会重点加深那些红色纹路部位。 涂抹油脂之后,不知是不是几人的错觉,那些红色的狂乱纹路看起来更鲜艳了; 同时植物人的左手指头动弹几下,右腿抽搐,脚趾头也在动。 而后陶浮侍点燃细香,在植物人的身上反复熏烤、从头到脚,最后把香灰全部拢到木牌前,嘴里念念有词。 做完这一切,陶浮侍把植物人的衣服穿上,摸了摸植物人的脸庞语气亲昵:“哥,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把屋子里残留的痕迹打扫干净,起身离开病房。 待他走远,确定现在可以发出声音,祝檀湘才松懈了紧绷的身体: “这人身体上画的什么东西?看着好诡异,还有刚刚陶浮侍是在祭拜他吗?他哥人还没死呢,还是说他在作什么法……” “还有,你们不觉得陶浮侍和他哥之间也太奇怪了,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一些举动,实在是亲密过头。” 说是亲人,分明更像爱人! 这句话顾及到身边人的感受,祝檀湘没直说出口。 陈怜生脸色苍白,手掌不知何时紧紧扣住了墙沿。 她长眼睛了不瞎,就算别人不说也能看出端倪,再说没看懂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陶浮侍这个渣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乱撩女生,结果他居然是个同?!!” 憋了半天,她脸被气得涨红:“他恶不恶心!” 陈怜生并不歧视、抵触同性情侣,她的好几个朋友就是,大家照样经常一起玩,关系很不错。 可相恋的男友是同,且看起来大概率是被攻的一方,这就令她难以接受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虞妗妗:“大师,您说他动了桃花另有真爱……” “他的真爱不会是??” 虞妗妗眨眨眼,“就在你眼前躺着。” 陈怜生:!! 她气得脸都绿了,抱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摩擦,直接走远和病床上的植物人拉开了距离。 “陶浮侍他是不是有病?!既然早就有真爱了,为什么还要霍霍别人?” 瞧他那副情深意切的样子,看床上植物人的眼神马上要拉丝,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他还喊这个植物人喊哥! 陈怜生越想越生气,心梗难忍,不停大骂。 她虽然心大,此时也意识到陶浮侍非但不无害,还隐藏着大秘密—— 陶浮侍说,要给他哥——也就是床上的植物人换一具新的躯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人换了?除非用什么奇奇怪怪不正常的法子。 陈怜生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师,陶浮侍他到底什么情况?难道他也是风水师吗?!” 虞妗妗没说话,目光看向半空中的女鬼:“你的困惑应该问眼前这位,她应该知道很多内情。” 陈怜生闻言去看女鬼,发现一直沉默不语、带着让她火大讥笑的鬼魂,正阴森森盯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植物人。 她满脸仇恨,浑身阴气翻滚,仿佛随时都会失去理智,扑倒病床上把植物人活活掐死! “她?” 陈怜生后知后觉意识到,和女鬼有牵连的应该是陶浮侍的哥哥,也就是这个植物人! 她试探问:“姐妹,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被床上这个同性恋男人骗了感情?” 女鬼只死盯着植物人。 虞妗妗适时开口: “差不多,只不过她比你更惨些,我观她面相夫妻宫动、已有姻缘线入宫,说明这位生前结过婚、是已婚人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49节 “她的配偶,就是床上这个男人——也是你男朋友真正的恋人。” 祝檀湘:?! 青年微微瞪大眼睛,目光在当事的人和鬼之间来回扫视,心里直呼“我去!” 女鬼终于开口说了话,语气饱含恨意: “你说的没错,陶庆这个混账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但他胆小懦弱不敢宣之于众,也没胆子和家里出柜,甚至为了安抚父母假装异性恋和我相亲、结婚!!” “婚内他不知道背着我和多少个男人乱搞,甚至连陶浮侍也是他婚内勾搭上的!” 她的怨声像是投入深水的炸弹,把在场三人雷得外焦里嫩。 怪不得虞妗妗说女鬼和陶浮侍关系不大,因为有关系的是他变成植物人的‘爱人’! 她被骗婚当了同妻,死后怨恨缠住陶浮侍二人,也是正常。 祝檀湘注意到一点:“等等,你说床上的人叫陶庆?他们真的是……?” 他没记错的话,陶浮侍刚才作法拿出的小木牌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知道陶浮侍喜欢男人,他和陈怜生下意识就认为,陶浮侍口中的‘哥’只是称呼爱人、情侣之间的昵称。 可陶庆也姓陶!?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女鬼冷冷笑道:“陶庆和陶浮侍是表兄弟!” 虽不是亲兄弟,但也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我就是被这两个畜生联手逼死的!” 女鬼名叫“江月桃”,正是刚才陶浮侍握着陶庆的手时,嘴里辱骂的名字。 她没有第一时间诉说自己的遭遇、解答陈怜生的疑惑,而是让他们上网搜索江城往期新闻。 江城就是陶浮侍的老家。 按照女鬼提供的关键词,祝檀湘搜出一页新闻。 时间为两年前 能看出这件事在当时热度很高,相关词条下的热评有上万条。 一则是有当地营销号爆料: 江城市三中高二某教师□□,利用教师身份和学生恋爱、萌生感情,甚至做出了有悖人伦之事,简直不配当人民教师! 这条爆料一出,顿时在当地引发轩然大波。 由于具体学校、年级甚至是姓氏都被揭露,很快该教师的身份就被网友扒出。 教师名叫江月桃,当年26岁,两次考编失利终于在第三次成功上岸江城市三中,工作一年多,才刚带第一任学生。 开始时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爆料,质疑爆料的真实性,很快营销号就拿出了“证据。” 一是江月桃在学校教师公寓有分配的住处,她并不经常回家,趁此让班级里的某男生在晚自习或周末,单独去她的住所,二人独处一室,经常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二是这营销号不知从哪里人肉了江月桃的信息,用了不知什么手段,拿到并放出了江月桃去江城医院看病就诊的记录。 发出来的就诊表照片上写着江月桃的名字、看诊日期、以及详细的诊室和诊断信息——妇科。 营销号没有对就诊记录解释太多,但其中内涵的意思却狠毒而明确: 江月桃有妇科病,这就是她和学生乱伦的证据。 这爆料实在荒唐又歹毒,虽然没有再多的实际性证据,可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以及含糊不清的就诊记录,还是迅速引发了高度讨论、关注。 网友扒出确有这么个老师和学生,也确实存在补习独处行为,这下舆论爆炸,众人口诛笔伐。 【江月桃真是禽兽啊!对自己学生下手,这样的败类出现在学校实在太可怕了。】 【好像没有看到实际证据啊……博主可别造谣,这不是件小事,万一冤枉了人家呢?】 【有孩子的家长看不得这种事,太可恨了,大家都去江城教育局举报这个人面兽心的江月桃!不能让她再在学校里祸害孩子们了!】 【这女老师才26,就相亲四次了,啧啧,一看就不正经,天天去上课还化妆打扮根本不是去教书的,是去勾引学生的吧。】 【没有乱搞能得妇科病?诊断记录捶死了!】 【楼里有的人是不是没学过生理课?女性的身体本来就脆弱,稍有不注意可能就会引发炎症,一张破就诊记录能证明什么?真的无语。】 【江月桃的老公都说她经常不回家,现在这个年代哪有什么好老师,我才不信她是给学生单纯补课。】 【@江城市三中,还不出来表态?】 【……】 污言秽语之中,仍有不少理智的网友认为,营销号博主私自放出老师的就诊记录是侵犯他人隐私。 况且这也算不上实锤证据。 可更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却抓着这件事、那张就诊表格,自以为拿到了什么天大的证据把柄,在网上发表着恶臭的言论和低俗玩笑,肆意诋毁江月桃和当事学生。 可想而知的是,身处事件漩涡中心的师生二人压力该有多大,又会遭受多少指指点点。 闹到最后,营销号博主迟迟拿不出更多证据,但考虑到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以及学生和老师的特殊身份,江月桃还是被学校领导私下约谈。 ‘小江啊,你看这事儿闹的……咱们学校有不少家长都去教育局举报了,还有你们班学生的家长找我反馈,要给孩子换班级……’ 总而言之,江月桃得来不易、三年努力上岸的教师编制,因此事被撤掉。 她心里清楚,就算日后再考,自己也很难从事教师相关工作了。 她的父母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责怪她抱怨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哪怕她崩溃地解释了很多遍,自己绝对没有做! 他们甚至还没有一些网友理智。 江月桃知道,父母不是不信自己,而是觉得她出事丢人,丢了他们的面子。 最后她选择走上极端。 紧接着‘江城高中师生桃色绯闻’新闻的下面,就是另一条相关新闻的词条。 点进去祝檀湘看到,这新闻发布时间,是上一件事发酵后的一个月左右。 新闻通报了江城□□与丈夫陶某坠楼,前者身亡,后者重伤。 系□□因事在家中天台约谈陶某,二人发生口角起争执,冲突间扭打间从天台双双坠落。 因有网友扒出,坠楼的□□就是一个月前师生事件中的老师,江月桃,这条新闻也被很多人关注。 有人说江月桃是觉得丢脸,活不下去了; 有的说江月桃心肠歹毒,自己出轨学生,还要把可怜的丈夫也弄死…… 对于网上的吃瓜看客来说,这只是一件供他们娱乐消遣的逸事,至于江月桃事件背后的真相和委屈,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两年之后,江月桃的鬼魂出现在南城,就在虞妗妗等人的面前。 病床上躺着的植物人,就是和她一起坠楼的丈夫陶庆。 看完新闻,虞妗妗等人都不用问,便明白当年江月桃“出轨”学生一事,一定另有隐情; 她这才心中含冤,久久不愿去投胎,而是一直跟着陶庆和陶浮侍兄弟二人。 知道江月桃的悲惨过去,陈怜生也不像个斗鸡似的叫嚷了,她小心翼翼看着女鬼,问: “月桃姐,你当年是被冤枉的吧。” 江月桃笑得怨苦,略显扭曲的面庞上,有血泪缓缓滑落。 她出生在江城,家中父母思想古板严肃,高考结束后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填了师范专业。 因为当老师在小城市体面,是铁饭碗。 大学毕业,家里要求她必须考高中教师; 等她好不容易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岸,父母就开始催婚,着手给她相亲,认为她再大一些到二十七、八,“市场”就会变差。 江月桃一直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没什么幸福的,好像也不算难过; 很快,在父母的安排下她和陶庆相亲。 陶庆和她一般大,但却是公司经理,工资高为人风趣长相也不错,在江月桃父母口中,是不可错过的金龟婿: ‘月桃,陶庆的条件好年纪也不大,你要抓住机会!’ 尽管江月桃也不明白,陶庆这个条件为什么要相亲,但在她几任相亲对象中,陶庆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些心动,很快两人就走到了一起,谈起恋爱。 没过多久,两边家里就开始催结婚。 她不太愿意,觉得时间太赶; 他们才认识三个多月怎么就要结婚了? 那天晚上她和陶庆外出吃饭,在街头,男人掏出戒指和花束向她求婚,用一双深情的眼眸看着她,承诺这辈子都会对她好。 旁边的路人都在起哄祝福。 那一刻江月桃还是没守住心中微妙的别扭,像只沉默的羔羊,伸出手,任由婚戒套在了自己的指头。 是啊,陶庆条件这么好,能和这样的人结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结婚之后,两个人的感情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他们不会吵架,但也没有激情,江月桃总觉得他们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沟壑。 不过她是高中班主任,工作忙,也没时间多想。 陶庆的父母很着急要孙子,结婚才一个月多,就明里暗里点了她几次。 她本人不是很想要小孩,但无论是丈夫公婆还是娘家父母,都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劝导她,说只有生了小孩才算稳定下来。 被说得烦了,江月桃也就再次沉默地接受了安排,开始备孕。 与此同时,她带的班级升到了高二。 这是江月桃带的第一届学生,她尚且年轻有干劲儿,和那群孩子们相处得不错,自然而然希望学生成绩提高,能考上好的大学。 为此她鼓励班里学生多来找她问问题,至于有些调皮的、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她会在晚自习和休息日,免费给他们补基础。 直到有天,本来第二天有早读课、前一天晚上就和丈夫陶庆说好不回家在宿舍住的江月桃,在办公室怎么都找不到次日上课要用的教案,仔细回想是放在家里书房忘带了。 于是,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学校赶回家。 这段时间江月桃压力很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0节 除了工作上,更多是家里人给的。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们生一个孩子,可这个节点,江月桃突发妇科疾病。 自打结婚之后,无论她再怎么注意卫生,还是偶有发炎状况,令她苦不堪言。 这次病症较重,前几天她去医院就诊时,医生问道:‘你是否有频繁换性伴侣的情况?’ 这是很正常的例行询问,但还是令江月桃一愣,她摇头说没有。 给她开完药物,医生又强调了平时的注意点,着重说明也要让丈夫注意卫生。 那时的江月桃没有听出医生隐晦的提醒,她回到家后,还傻不拉几地把这件事和陶庆说了。 没成想陶庆皱紧眉头,似是觉得她不爱干净,‘你自己平时注意清洁啊,这一下好了,还怎么备孕?’ 听到丈夫的责怪,江月桃也有点委屈,从那天后两人就在冷战。 到了家门口,江月桃就像是突然有了第六感,拿钥匙开门时心里一突,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和脚步。 打开门之后,客厅内并没有丈夫的身影,卧室门禁闭,从中传出让她浑身发冷、怒火中烧的声音。 江月桃快步走到卧室,猛地推开房门,看到自己和丈夫的婚床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赤裸身体,除了陶庆之外,另一个人竟也是男人! 趁着两人兵荒马乱、到处找东西遮着自己,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火,抄起背包就往床上砸。 ‘江月桃你别发疯!’陶庆一边挡一边吼。 撕扯间,江月桃终于看到了丈夫那奸夫一直躲躲藏藏的脸,她如遭雷击,手里的包直接掉在床边。 那人她认识,还挺熟悉。 是陶庆的表弟,名叫陶浮侍,今年大四还没毕业。 自己和陶庆结婚的时候,就见过这个男生,当时她还觉得这男孩相貌出众,气质也好。 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让自己印象很不错的年轻男生、每次见面对自己一口一个嫂子喊着的弟弟,竟然会和自己的亲表哥,在自己家里苟合。 这件事江月桃接受不了。 当天晚上,两边家里长辈都赶来。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陶庆和陶浮侍跪在客厅地上,她的婆婆死命地打陶庆巴掌,哭天抢地: ‘你不是说你都改了吗?再也不和男人瞎混了吗?!你怎么、怎么能和你表弟搅在一起?你不要脸了!?’ 父母脸色铁青,她的公公在一旁陪笑道歉。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公婆一直都知道陶庆会和男人乱搞,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 他们隐瞒此事,骗婚自己。 要自己当陶庆性取向的掩盖工具。 江月桃也终于明白医生那句‘让你老公也注意’,其实就是在告诉自己真相。 根本不是她不注意卫生,而是她的丈夫脏! 她又哭又笑; 哭自己的命真悲催,笑自己是个傻p,连陶庆是个骗婚畜生都发现不了。 陶庆的脸被打成猪头,陶浮侍也面色苍白,陶父陶母就拉着她的手,再三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可她只觉得恶心。 一想到陶庆每天和男人搅和完,又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江月桃就胃里翻滚,止不住想吐。 她坚定地挣脱了公婆的手,语气很平静:‘我要离婚。’ 公婆脸色骤变,婆婆甚至要给自己下跪,‘桃儿啊,我们把你当亲闺女,你和陶庆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组成个小家,马上连孩子都要有了,怎么能这样散了!他就是一时胡涂,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把自己当亲闺女,就是隐瞒儿子是同性恋,和自己结婚。 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就是把自己当生育工具,不停催促自己生下陶庆的孩子、为陶家传宗接代。 江月桃面带恨意,一字一顿:‘这个婚,我一定要离,我再多看你们姓陶的一眼都想吐!’ 公婆涨红了脸,又去看她父母:‘亲家公亲家婆,你们劝一劝桃儿吧,确实是陶庆错了,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两个孩子就完了!算我给你们磕头了!’ 江父脸色铁青,半晌问她:‘你要离婚,对外怎么说?’ 江月桃:‘离就离了,还需要给别人说什么?再说了,有人问就实话实说。’ 陶庆自己都不要脸,她为什么要给陶庆遮遮掩掩打掩护? 她的好公婆,也真为了儿子煞费苦心。 一心只想着离婚后陶庆会被人指指点点,却没想过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要逼着自己和一个骗婚同相伴余生,当一辈子同妻。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父母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知道自己受了多大委屈,竟还能选择让她忍耐,不要离婚。 父亲说:‘月桃啊,咱们两家都有头有脸、做了一辈子体面人,你和陶庆要是闹离婚,我和你妈老脸上也蒙羞,要不你就原谅他这一次。’ 江月桃只觉得啼笑皆非。 她的人生和幸福,在父母体面的面前也要让路。 她毅然决然从家里搬走,并勒令陶庆尽快准备好离婚手续,不要拖延。 这一次,无论是谁拦在前面,她都不会再妥协。 她一定要离婚! 如果陶庆一家再纠缠不休,自己就直接去他公司,把所有一切全部爆出来。 再之后的几天,江月桃一直在学校宿舍住,把自己投身于忙碌的工作,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和她相关的新闻登上本地热搜时,还是隔壁桌的同事欲言又止,提醒她去看新闻。 看到已经转发上万条的营销爆料,江月桃怒火攻心,两眼发黑差点在办公室晕倒。 她知道一定是陶庆做的! 自己的检查报告放在家中柜子里,医院方不可能泄露,会提供给外人的只有他! 江月桃怎么也想不到,人心可以险恶到这程度。 陶庆一家商讨过后认为,一旦离婚,她早晚会把陶庆是个同性恋、以及她撞破了表兄弟苟合的丑闻说出去,所以他们要提前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陶庆知道妻子工作认真对学生负责,经常给学生开小灶补课,便杜撰一通她和学生有染,投稿到营销号,花钱让营销博主宣传。 他也深知这种师生绯闻,没有多少人会关注真相,就算关注真相、舆论也一定可以毁了一个教师。 他想的一点没错,哪怕营销博主甚至连一个实际证据都没有,哪怕江月桃和被卷入事件的学生、学生家长、以及班里其他学生纷纷发帖澄清,表示江月桃不仅给一个学生、男学生补课,还给很多女生补课; 大多时候,学生们还是结伴而行,更不可能在教师公寓过夜。 可相较于澄清,吃瓜看乐子的人更乐意参与‘劲爆’的讨论,只相信自己内心龌龊的猜测。 江月桃没做错什么,学生也没有。 可他们一个被举报开除,一个抑郁心理崩溃、自杀未遂休学。 一切仅仅只是因为,陶庆害怕她把自己的性取向和丑闻说出去; 只要把她名声搞臭,无论她再说什么,都是污蔑、故意报复夫家。 情绪崩溃的江月桃只觉得自己愧对学生,也痛恨陶家、埋怨父母。 听着父母絮絮叨叨说自己做了丢人的事,她想,自己的人生已经烂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但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陶庆那个混账一起! 那天她登上天台,给陶庆发了消息,假称自己撞破他和陶浮侍丑闻的那一天,拍下了两人的照片,如果他不尽快赶过来,自己就会给所有亲朋好友群发丑照。 尽管陶庆不太相信江月桃有照片,但他不敢赌,还是慌慌张张从公司赶来。 江月桃站在天台边缘,远远拿着手机,上面有张被她挡了一半儿模糊的照片,是她从网上随便下载的。 她冷眼看着陶庆一边求饶道歉、一边承诺会给自己补偿,实际上是在慢慢接近自己,试图把她手里的手机夺走。 当陶庆猛地扑上来时,她直接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陶庆往天台下坠倒。 骨头四分五裂、血液迸溅,江月桃用同归于尽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她万万没想到,陶庆这样的恶人竟如此好运。 因为自己在下面垫着缓冲,她本人当场死亡,可陶庆却只是重伤、多处粉碎性骨折。 江月桃不甘心,鬼魂日夜围着医院,在听到陶庆颅骨受损严重,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会变成植物人,在床上烂到死,她这才舒了口气。 再后来陶浮侍去了南城上大学,竟无比痴情要把陶庆一起带去南城。 也许是儿子成了植物人、陶家父母彻底放弃他,也许是三人之间做了什么交易,总之陶庆就这么跟着陶浮侍转到了南城。 江月桃也跟了过来。 到南城后她发现,陶浮侍不知从哪里学了些诡异的手段,竟想给陶庆逆天改命、重换一副健康的身躯! 她怎能允许自己的仇人重新活过来,于是试图阻止、破坏陶浮侍的计划。 几次之后,陶浮侍发现了她的存在,就在自己和陶庆身上戴了很多驱邪之物,让她近不了身。 不甘心的江月桃便一直跟踪、观察陶浮侍,不断想办法破坏他的计划,给他添麻烦。 听完江月桃的全部遭遇,陈怜生眼睛都红了,她抽抽噎噎: “月桃姐对不起,以前我不该对你那个态度,我不知道……” 江月桃被污蔑惨死,自己还要帮恶人对付她,陈怜生觉得自己简直太该死了! 江月桃:…… 她诉说自己遭遇时语气很平静,因为早在过去两年化为冤魂的日日夜夜,她就已经痛苦到麻木了。 理清事件全貌,虞妗妗若有所思: “挪活人的魂给陶庆补魂,陶浮侍从哪里学的这个手段…?” 在场的二人一鬼不清楚,但她能清晰看到,陶庆沉睡的躯壳中,同样破损严重、陷入昏睡的魂魄的右腿处、左臂处,竟是魂体凝实完整,且有非常明显的拼接痕迹。 显然是有人用了禁术,把其他人对应部位的魂力偷来,填补到了陶庆的魂魄中。 当这种偷梁换柱、用他人的魂力喂养陶庆魂魄的行为慢慢增多,直至有一天真的把陶庆受损的魂体全部补齐全; 他真的会苏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1节 并且还会拥有一副健康的身躯。 至于被偷走魂力的人,对应魂魄的身体部位会变得皮薄骨脆; 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病症与不妥,实际上磕碰力度稍微大些,就轻则破皮流血重则骨头断裂! 听完虞妗妗的简单解释,眼睛鼻子通红的陈怜生浑身一哆嗦,一股凉气从脚底冲上头顶。 她听虞妗妗问:“陶浮侍之前就送过你一个手链吧。” 虽是问句,但语气肯定。 她僵着脸色缓缓点头。 那是他们刚刚谈恋爱、正郑浓情蜜意时,陶浮侍有天送给她一条手链,说是从他们老家寺庙专门为她求来的,可以保平安、保姻缘。 并且只能戴在左手,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摘掉,否则姻缘可能会断裂。 有一次陈怜生洗澡的时候取下来忘记带回去,陶浮侍发现后还生了气,问她是不是不在乎他们的感情; 从那之后,陈怜生就把手链一直戴着,洗漱时也不摘。 直至她从楼梯滚下去手臂骨折,到了医院要打石膏,医生才给她把手链取下。 过了一个多月后出院,她都把那手链忘记了,可陶浮侍也像没想到这事,没有再提过要她戴上。 此时被虞妗妗一问,她才想起这么件事。 虞妗妗意味深长:“如果我想得没错,陶浮侍给你的手链,就是偷取魂力的法器。” “你之所以手臂骨折,是因整条左臂对应的魂力都被偷空了,转移到了病床上的陶庆身上。你刚刚应该看到了,他的左手手臂非常健康,和这具卧床昏迷了两年的身体格格不入,准确说那也是你的手。” 估计陈怜生骨折之前,她的魂力就被偷了,那条手链也失去了效果,陶浮侍自然不需要她再次戴上。 陈怜生听着头皮都炸了,不由攥紧拳头,她顿觉自己左臂又疼又痒。 原来自己这段时间吃的苦、受的罪,都拜陶浮侍这个‘好男友’所赐! 大师还说,她手臂之所以愈合得缓慢,也是因为魂力亏空,内虚; 无论食补多少长骨头的东西,不把魂力补足,都是在做无用功! 就算之后勉强恢复,再有不慎还是会骨折受伤! 陈怜生气得牙痒痒,又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大师我想起来了,陶浮侍的前女友——就是那个研三的学姐,她之前出意外腿受伤了,也是骨折,上次约见我时还支着拐……” 虞妗妗点点头,指了指病床上陶庆健康的右腿: “这就是那个女生的右腿。” “对了,你脖颈上的项链也是转移魂力的容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陶浮侍的确最看重你。”她语气幽幽: “他看上了你的小命,要换给陶庆。” 陈怜生:?!! 第21章 换命?!! 陈怜生身体比脑子反应快, 一把要将脖颈上挂着的项链狠狠拽下,链头结实,扯得她皮肤生疼也没能取下。 她急得要哭, 又不怎么敢去碰颈部的链子, 生怕下一秒自己的魂魄就被抽走了。 还是虞妗妗看不下去她这慌到六神无主的样子, 走近她抬手伸出指尖, 在链条处轻轻一勾, 那金属链子直接断裂,‘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怜生顿时长吸一口气, 快步离地上的链子远远的。 她现在对陶浮侍一丁点好感都没了,只余被欺骗、被谋夺性命的愤怒: “陶浮侍这个死人渣!居然这么狠!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戏弄、算计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现在看来, 陶浮侍温柔多情、到处勾搭女生, 未必是他花心; 他是在物色更多可以偷取魂力的目标。 每一个被他看中的女生, 大概率都和陈怜生一样, 被他送过所谓的定情信物。 他们陶家兄弟一个骗婚一个骗命, 都歹毒且可耻! 看着气得语无伦次的陈怜生, 虞妗妗说出了自己另一个的猜测: “我观陶浮侍的面相,他为人谨慎小心, 是那种没有万全把握不会冒进的性格。他在陶庆身上种的转魂阵时间不长,大概在半年左右, 按理说陶庆没有遇到生命危机,他不应该如此着急地对你下手。” 半年时间里,陶浮侍仅给陶庆换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他也是在和上一个女朋友分开后,才将目标转到了陈怜生身上。 应该就是怕和自己走得近的女孩若接连出事、受伤,会有人怀疑自己。 抱着这样的顾虑,他理应更谨慎地先给陶庆换完另外两条肢体,谋局作阵确保万无一失, 才会出手害命。 而不是还没和陈怜生分手、她断掉的手臂还没恢复,就急匆匆逮着同一只‘羊’薅。 这不符合陶浮侍的性格。 对此虞妗妗认为,是陈怜生给陶浮侍下的桃花咒起了作用,继而出现变数。 事实上就和虞妗妗想的一样,早已对陈怜生骄纵大小姐脾气难以忍受的陶浮侍,一直在计划如何把她像甩掉前女友那样一脚蹬开。 毕竟陈怜生的部分魂力已被偷走,并且成功转移到了陶庆的身上,让陶庆有了一条健康的左臂。 作为一个给爱人拼凑身体的工具,陈怜生已经没有用处了。 见好就收广撒网,才不会被发现端倪——这是陶浮侍一直都清楚的道理。 可就在陈怜生又一次给他打电话、要他次日陪伴外出逛街,本该心中不耐趁机再次提出分手的陶浮侍,却惊愕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他竟不太想和陈怜生分手了?! 陶浮侍并不知道,自己被女友下了桃花咒。 他内心对陈怜生产生的依恋和不舍,都是咒术在起作用。 他误以为自己对陈怜生产生了感情! 这个发现令陶浮侍如遭雷击,难以接受。 他从大学和陶庆相爱走在一起,再到被陶庆的妻子撞破关系,被自己和陶庆的双方父母斥责谩骂,承受了很多压力,也有过诸多甜蜜时刻。 在他内心他和陶庆是真爱,是超脱世俗、常人无法共情的爱。 为了让爱人醒来,重获新生,他甚至做出了用别人的魂补爱人的魂这样邪恶之事。 可陶浮侍不后悔,还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傲。 “真爱感天动地”这个理念,是他坚持的基底,为了这份爱情他已心理扭曲,可以牺牲无辜人。 可现如今他不仅对别人动了心,还是一个女人! 想到爱人陶庆为自己的付出,以及二人过去的盟誓,陶浮侍很痛苦。 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陶庆。 思来想去,内心饱受煎熬的陶浮侍想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把陈怜生的魂力全部注入到陶庆的身体里,让他们魂魄合二为一,成为一个人; 这样陶庆就可以获得健康身体、苏醒过来,延续他们的爱情。 与此同时,他也可以继续和陈怜生在一起。 他陶浮侍没有背叛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爱的是陈怜生和陶庆二者的结合体,他们二人灵肉一体。 脑海中冒出这个荒谬的念头,陶浮侍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更令他感到焦灼的是,短短两天不见,他就开始思念陈怜生。 他对陈怜生的好感每时每刻都在迅速增生。 他害怕再过几天,自己就舍不得对陈怜生动手了,到时候他也真的完全背叛了爱人,背弃了他们曾经的约定。 本就内心阴暗扭曲的陶浮侍,在桃花咒的影响下失去理智,彻底崩坏,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谨慎,将可以偷取魂力的项链戴在了陈怜生的脖颈上。 可想而知的是如果陈怜生没有遇到虞妗妗,她不会知道自己骨折的真相,更不会知道戴在自己身上的项链是索命的器物。 头颅是身体最重要的部位,被称之为身之“首”。 此处有人的魂窍、识海和大脑,天地二魂就锁在天顶窍中,汇集了魂魄大部分的力量。 一旦此处亏空,人体的根本就会伤到。 陈怜生会渐渐嗜睡犯困,头重脚轻; 很可能在某天坐车时一个急刹车、或者被什么东西砸到脑袋,她脆弱的脖颈便会直接断掉,让她丢了小命。 而她大部分的魂魄力量,全都会注入陶庆的体内,作为填补陶庆受损魂魄的养料,为他拼接出一具完善健康的魂体。 某种程度上她确实会和陶庆融为一体,这正是陶浮侍所希望看见的。 听完虞妗妗的推测,陈怜生直接傻眼了。 女鬼江月桃很无语:“上赶着送命,也是没谁了。” 陈怜生脸都绿了,“我给他下咒就是想报复报复他,让他当当舔狗,谁知道他是个男同心理还这么变态啊!” 现在她无比后悔,觉得当初做出给陶浮侍下桃花咒决定的自己就是个呆瓜! “大师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帮我把这破咒解掉吧!”陈怜生哀嚎道。 虞妗妗说:“解除咒术不难,只是施咒所带来的孽力并不会因此而消失,之后你可能会倒霉一段时间,或生一场大病。” 江月桃摇头幸灾乐祸:“你说你图什么,当真是恋爱脑的福报。” 陈怜生哭丧着脸:“我明白了……” 她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别人没折腾上,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至于亏空的魂力,需要慢慢补,这一点急不得。还好你这项链戴的不久,还没开始起作用。”虞妗妗继续说: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陶浮侍用邪术害人,仅仅是把可以吸收魂力的容器当做礼物,送给了受害的女孩们,并没有参与害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2节 无论是他前女友还是陈怜生,都为意外受伤。 就算报警调查他也找不出什么实际证据,自然无法用寻常手段让他被绳之以法。 平复好心情的陈怜生闻言,噙着冷笑说: “放心吧大师,他不是觉得自己和陶庆是真爱是对苦命鸳鸯?我会成全他们,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伟大的爱情’,为他们讴歌!” 不让陶浮侍脱层皮,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虞妗妗对陈怜生要怎么实施报复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转移到女鬼江月桃身上。 在她眼里,江月桃是怨念的集合体; 或许是因为生前性子温吞,尽管死后变成了鬼,江月桃也没有失去理智去无差别报复所有人。 江月桃最恨陶浮侍,为此常年围绕在陶家两兄弟身边。 她靠近不了陶家兄弟,便把目光落在陶浮侍寻找的目标女孩们身上; 她不想让陶浮侍的术法成功,也不想让这些不知情的女性和她一样,落得个被同性恋欺骗、身陨的下场。 于是江月桃经常以鬼压床、吓唬人的形式,想让女孩们离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远点。 大多数时她的恐吓是奏效的,也有一些女生像陈怜生一样,被陶浮侍的皮囊迷惑,哪怕明知道前路有鬼,也闭着眼往前撞。 对于这样的女生,江月桃恨铁不成钢,也没有一定要拯救她们的意思。 她是怨鬼,不是圣人。 不渡恋爱脑和蠢人。 或许只有陶家兄弟身败名裂,只有两年前的事真相大白,还她和被冤枉的学生一个清白,到那时江月桃才会疏解怨气,去往地府投胎。 虞妗妗不是真道士,对超度鬼魂不感兴趣。 江月桃没有伤害她的客户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想留在人间,她不会多管闲事。 很快,查清陶浮侍背后真相的三人一鬼离开了病房。 ……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祝檀湘仍在回想今天吃到的大瓜。 “陶家那两兄弟都没担当,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牺牲别人的幸福和生命,去成全自己。” “还好陈怜生有钱,脾气也不软,肯定会想办法让陶家兄弟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然也太便宜他们了……” 虞妗妗时不时点点头,哪怕不作回应,他一个人也不会冷场。 兜里的手机轻颤,是条短信。 虞妗妗拿出来一看,眼睛直接亮了。 她那专门负责收款的银行卡内,就在刚刚转进15万元,是陈怜生给的“香油钱”——这是迄今为止她收到的最大一笔款。 一下就让本来不富裕的家庭重回小康。 情绪波动变大,虞妗妗忍不住伸手扯了扯祝檀湘,示意他来看。 祝檀湘脑袋凑近,也“嚯”了一声,毫不吝啬夸耀、吹捧起了养家的厉害猫主子。 “大人你真的厉害,这个家没你早晚得散。” 虞妗妗很大方,转手给得力属下开了一大笔“工资”。 她知道这段时间猫咪小弟们的口粮,都是祝檀湘在掏钱。 祝檀湘看看手机,也没多说什么推脱的话; 只是暗暗想到该多接点外包的工作了。 他挽了挽袖子说道:“大人今天晚饭想吃什么?时间还早,我去菜市场转两圈。” “除了鱼。” 虞妗妗很认真地想了足足两分钟,“都可以吧…” 祝檀湘叹口气,“行,那我看着买,您先回家等着吧。” 独自工作生活的青年社交能力强。买菜砍价自然也不在话下。 待笑眯眯和菜市场眼熟的大爷大妈寒暄两圈,身材笔挺高大的青年身上多了几分市井烟火,他撸起袖子的两条结实手臂拎满了东西,不乏有蔬菜和水果。 家里的猫很挑食。 尽管清楚虞妗妗是妖,不会存在营养不均衡的情况,每每看到她消瘦的身形,祝檀湘还是会下意识把她当做没长大的妹妹养。 “哟,这不是小祝吗,最近不怎么见你了!”卖猪肉的婶子扬声招呼。 祝檀湘偏头含笑:“工作忙,大娘来块五花肉,劳您多切点瘦的。” 几句得体的漂亮话下来,婶子被他逗得合不拢嘴,连零头都抹了。 等他往家的方向走时,两只手上真的没有一点空隙了。 走到巷子口,祝檀湘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四下张望。 女人个子高挑,身后背着一把剑。 他知道老巷子七弯八绕,不熟悉的人过来,很难找到目的地。 和虞妗妗待久了总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看对方的打扮,他下意识便觉得这名女性不是普通人。 秉承着可能又是听到虞妗妗名声、来找她做法看事的客户的想法,祝檀湘拎着袋子走近年轻女人: “你好,你要去哪里?我是这边的住户,可以……” 年轻女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祝檀湘身上的瞬间变得凛然,打断他: “你是术士。” 祝檀湘:? 他有点懵,紧接着又听对方语气严肃:“是你给虞衡下的诅咒?” “等等?!你认错人了吧!” 祝檀湘啼笑皆非,看到对方紧随其后的动作,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一把细长的剑尖距他半米距离,就这么稳稳当当地指在他面中央,沿着长剑,持剑的年轻女人绷着脸。 祝檀湘:“不是……这位女士你哪里看出我有能力去诅咒别人?我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夫俗子!” 他缓缓挪步,提着手里的袋子往后退了两步,可那剑依旧跟着他平移。 持剑坤道一板一眼:“你浑身煞气霉运,却说自己普通?” 她今日并不是特意来此处,只是正好路过,想起师弟妹们查到的信息——那名连破两个道门败类的年轻同门,好像就住在这里。 她想上门拜访,又怕唐突冒犯,踌躇片刻正准备离开,就被这鬼鬼祟祟的青年男子叫住。 坤道一见他,顿时觉察出不对。 她前两天在师弟的请求下,去了本市一户姓虞的人家、给一位叫做虞衡的年轻人解决了桩麻烦事。 那虞衡莫名被一缕霉气缠住,近两个月来事事不顺,经常倒霉。 连她本人也费了翻功夫,才将那阴魂不散的霉气彻底祛除。 坤道确定,这是术士所为。 而虞衡身上的霉气,就和眼前的青年男子身上的同源! 她要找的邪道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不过这男子身上的霉气更为厚重,就像笼罩着一团厚厚云雾,似是从他骨子里溢出,将他紧紧裹覆。 一眼看去,就像修习了什么邪术的邪修。 祝檀湘虽没搞清楚状况,但听到坤道说自己一身霉运,登时觉得又可笑又委屈: “你都说了我霉运缠身,就我这种平地被绊、喝凉水都会噎住的破运气,我能害得了谁啊?天地可鉴,从小到大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害我!” 坤道:……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你别顾左右言他……”坤道皱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男人可疑得紧。 正要再度逼问,察觉到身后一股劲气袭来,她忙侧身躲开。 “这是什么情况?” 声音的主人似乎刚刚打了个哈欠,尾音含糊。 坤道蹙眉看去——巷子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少女,身边跟着几只眼眸明亮的猫咪,颇为邪气。 看到虞猫猫大人,祝檀湘立刻拎着袋子遁了过去,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张口就给自家大人告状。 祝檀湘害人? 虞妗妗眨眨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他那整日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样子,还有丁点大的胆子,说他是邪修真是高看他了。 而看清虞妗妗面孔的坤道神色顿时一沉: “虞妗妗?” 虞妗妗歪了下脑袋,猫眼泠泠看去有些好奇:“你认识我?” 坤道自然认得。 今天之前,她甚至对这个神秘出现在南城、颇有实力的术士很有好感,觉得她惩恶扬善颇有侠气。 看着两人,坤道觉察出一些不对劲——祝檀湘确实是普通人,呼吸间毫无内劲。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她能看透这位虞妗妗的身体四周,围绕着寻常人看不到的死气! 这说明虞妗妗的身躯已死,应该躺在坟墓里、或是火化为一抔灰土。 无论如何,绝不该在这里好生生站着! 虞妗妗要么是起尸的行尸,要么是借尸还魂的精怪鬼物,甚至有可能是强行夺舍了他人的恶鬼! 无论哪一种出现在人间,都十分危险!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3节 短短两秒内,坤道想了很多。 她心里对虞妗妗的印象也直线扭转,目光也冷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谁?入世有什么目的?!” 从看到坤道的第一眼,虞妗妗就知道她是个道士; 如今被对方用警惕紧张的视线盯住,她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坤道还很有本事。 自己的灵魂和身躯状态并不算好,但能一眼看出问题的人绝不多,足以说明对方的能力。 她并不紧张,原地装傻:“啊……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是你给虞衡下的诅咒?”坤道追问,手心不自觉握紧了长剑,仿佛只要虞妗妗稍有异动,她就会提剑斩妖除魔。 虞妗妗茫然,看看祝檀湘: “虞衡是谁?” 和这具身体一个姓,难道与原身有关? 祝檀湘压低声音:“不认识,她不会是大人你的仇家吧?要不我们跑路?” 瞧着他们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坤道正欲提剑,一对回家的年轻情侣挽着手,拐进了巷子。 看到巷子里对峙一样站着的三人,年轻情侣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哎!有好多猫猫唉……”女生惊喜道。 见女生这么蹲身去抚摸流浪猫,坤道也不敢轻举妄动; 虞妗妗在她的眼里已是个危险人物,她怕激怒对方,伤到了四周居住的普通人。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 祝檀湘虽然看着笑呵呵没有攻击力,心里如明镜,他努力让手腾出一点空隙,两指夹住虞妗妗的袖子,把她往家的方向拖。 “咱们赶紧回去。” 看到二人消失在巷口,坤道没有追上去。 她取出联络工具给同门师弟打了过去,语气慎重: “鸿蔺,重新调查虞妗妗的信息,连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也要查清楚!” “……” 回到家后,祝檀湘拿着食材去厨房处理,准备晚餐。 虞妗妗窝在软榻里,有些惆怅。 她了解道士,知道大多数道士都古板、眼里容不得沙子,像自己这样的异类,很有可能会被盯上,甚至被肃清。 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嗅到一股饭香的她就不再纠结。 管他呢。 若真被道士围攻大不了开打,打不过她就跑回老家——带上祝檀湘一起跑也不是不可以。 当天晚上,心里郁闷的虞妗妗连干三碗饭,连睡觉都比往常更沉更香。 她久违做了梦,梦到的并不是自己在山里的过往,而是一个昏暗的、小而破旧的房子。 房子里有酗酒家暴,动辄对她打骂的父亲; 胆小懦弱,性情时好时坏的母亲; 她像一头沉默的小牛,小小年纪被迫承担起家里一切洒扫清洗的杂活儿,哪怕是这样,也换不回父母的一个笑脸。 年幼的她常常会看着村里被父母溺爱的孩子、疼爱子嗣的邻居,在心底发出疑惑: ‘爸爸妈妈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她内心痛苦、麻木,只能将悲愤化为努力、认真学习,希望有一天能够走出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村县教育资源很一般,她所在的高中每年只有几十个人能够上大学,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考出了全县第三名的好成绩,可以读一本大学。 欣喜若狂的她畅想着未来,她想报考南城大学。 可当她把自己的梦想告知父母,迎来的并不是父母的骄傲和喜悦,而是一句冷冰冰的: ‘考南城?不行!’ ‘女娃不要离家太远,读书也没啥用,还不如去学门手艺……’ ‘……’ 深夜,虞妗妗猛然睁开双眼,呼吸起伏。 她摸了摸胸口,一双眼瞳在漆黑深夜也像兽类那般明亮。 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 随着她收集的功德增多,灵魂和肉/体愈发融合,她也能看到一些原身的记忆。 和她想的差不多,身体的主人过去并不快活。 简单掐算,虞妗妗还是算不到这具身体的任何信息。 她闭上眼睛。 还不够,还要更多、再多的功德。 她早晚会替身体的主人找回过去,替她完成心愿…… ¥#### 几天之后,陈怜生特意给虞妗妗打了通电话,语气中带着畅快和得意,让她和祝檀湘关注本市新闻。 两人一听她的语气,便猜到她出手报复陶浮侍了。 点开陈怜生发来的链接,入眼就是营销号发布的劲爆题头。 《惊!四女实锤渣男脚踏多船,系为xx大学研究生!》 《男同伪装直男骗人感情,背后真相令人不齿……》 陈怜生发来信息:「陶家那两个败类不是喜欢给人泼脏水吗?那就让他们尝尝被反噬、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大师你们看着吧,这只是个开始!」 第22章 清醒后对陶浮侍由爱转恨的陈怜生效率很高; 仅仅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就让陶家兄弟身败名裂。 她是个不缺钱的富婆,从她对男友下咒就能看出性格睚眦必报,自然不会忍下被偷魂力这口气。 从医院离开后, 她先是花重金联系了专门负责跟拍明星的专业侦探狗仔, 让对方想方法在不引起院方、以及陶浮侍的注意下, 混进了陶庆的病房, 并在病房隐蔽的角落安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 为的是能拍下陶家兄弟关系混乱的证据。 而后她还很谨慎地让找人定制了一条和陶浮侍送给她、用来偷魂力的容器一模一样的项链, 戴回脖颈上,避免打草惊蛇。 这几天她表面上装得一无所知, 每天和陶浮侍吃饭逛街、出入学校,扮演恩爱情侣; 背地里一边让人调查两年前江月桃事件的隐情, 一边查证出陶浮侍有意无意勾搭的女生们的身份。 除了她本人, 光是目前仍有联系的暧昧对象, 就还有三名女生。 被陈怜生找上门时, 这些女孩儿或心虚、或震惊, 情绪都挺激动。 但在她直言自己并不是以‘陶浮侍正牌女友’的身份来兴师问罪, 而是作为被渣男欺骗的受害者、希望能联同女孩子们一起揭露渣男的真面目,她们犹豫之后, 都同意出面。 第一位女孩儿a就是与陈怜生同校、同级的姑娘,也是陶浮侍的追求者。 据a说, 她和陶浮侍认识得比陈怜生早太多! 她同陶浮侍大学就是同一个学校,她暗恋了作为学长的陶浮侍四年! 从大学时期,陶浮侍就因为出色的外貌颇受青睐、很多人向他表白,a也是其中个之一。 但他对外宣称自己有校外女友,感情很好,a便把这段感情藏在心里,默默注视陶学长。 不想她大三、陶浮侍大四那年, 她发现暗恋之人不知为何大受打击,精神不振,她猜测是陶学长家里出了意外,鼓起勇气去安慰他,却被冷漠忽视。 一段时间后她听小道消息说,陶学长很有可能是同校外女友分手了,感情严重受挫。 再之后没多久,陶浮侍就被保送去了南城读研。 a怅然若失,打算将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永远藏在心里,就当是年轻时的酸涩回忆。 不想她大四时,陶浮侍因学籍相关事宜重新返校,和他们这些以前同部门的学弟学妹吃了顿饭。 看到更为成熟清俊的陶浮侍,喝了一些酒的a壮着胆子,向他表白,说自己以前暗恋过他很久。 a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她只是想给过去的稚嫩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 却不想那天晚上散场,记忆中对她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陶学长叫住了她,脸上噙着醉人的温柔笑容; a听到他说: ‘我在南城x大等你。’ 她呆在原地,继而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 陶学长保研的学校就是x大,他这是什么意思?! 撂下这句话的陶浮侍施施然离开,但从那天起,本已经释然的a却重燃希望,人生目标陡然转变为要考研。 考南城x大! a大学成绩中等偏上,之前也没多少考研进修的意愿,家里都差不多给她规划好了未来的路子,却不想她突然要‘上进’。 南城x大分数线高,并不好考,加之很多考研的学生大三就开始准备,大四才开始了解考研的a已落后大家很多。 为了能追上陶浮侍的脚步,a一咬牙求家里人出资,报名了几万元的考研课。 她每天早上起来就去图书馆,晚上闭馆才回寝室,简直比当年高考还要认真努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4节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真的考上了南城x大。 家里父母非常震惊,感慨她终于长大懂事、懂得上进了; 殊不知自己的女儿如此努力,是因为心里有白月光。 得偿所愿的a怀揣着满心的激动来到了陶学长所在的学府,打听到这位风云人物后却大失所望,因为陶浮侍那时有女朋友——他在和大三的学姐谈恋爱。 a备受打击,她不明白一年前不是陶学长对她说,会等待她吗?! 郁郁寡欢的她只能勉强接受现实。 几个月后,她在宿舍听到室友八卦: ‘哎你们知道人文社科学院大二的陶浮侍不?就是这届校草,他和咱们隔壁班一个叫陈怜生的女生谈了!’ ‘你听谁说的?陶学长女朋友不是个大三学姐吗?’ ‘分了啊!人家抓住机会穷追猛打,直接趁虚而入拿下了校草!’ ‘……’ a听得愣住,心中纠结酸涩还有些许不甘,对陶浮侍的执念令她想要问个清楚,于是她第一次给对方发了信息。 令她没想到的是,陶学长说自己一直没有忘记她,也并不知道她来到了南城x大,之所以和现任女友恋爱,是因对方太过热情地追求自己,让自己很为难。 陶学长最后一条信息说:[如果你早一点来找我的话,就好了。] 就是这模棱两可的话,让a彻夜难眠。 她分外懊恼自己错过了机会,怨自己怯懦自卑,同时对那个同年级的陈怜生也生出莫名的不喜; 在她看来,是这个女生疯狂追求陶学长,才让他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无奈接受。 后来他们时不时还有联系,她了解到陈怜生是个非常骄纵、脾气很差的女孩子,常常让陶学长疲惫不堪。 这更让a愤愤不平。 她觉得陈怜生也是‘趁虚而入’套住了陶学长,认为陶学长并不爱陈怜生。 或是对长达四年的暗恋执念太深,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她还是做不到和陶学长断联。 a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三观甚至于思想,全都被陶浮侍影响,被他牵着鼻子走。 被陈怜生找上时,她还有些抗拒,固执认为陶浮侍不是渣男,也不愿意站出来和陈怜生一起锤他。 陈怜生说:‘你知不知道陶浮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根本不喜欢女生,他是个同性恋!’ a非常愤怒:‘你别诋毁他!’ 直至她看到病房内偷拍到的视频、看到陶浮侍对病床上植物人不正常的亲密行为,又了解到陶庆的真实身份以及两年前的过往,她这才不得不相信。 陈怜生说:‘你仔细想想,大学期间是不是从来没人见过陶浮侍口中的校外女友?因为他隐藏了性取向,更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有血缘的亲人搅在了一起。’ ‘还有你说他因分手消沉,也和陶庆坠楼变成植物人的时间点完全吻合!’ 陶浮侍回到学校、被a表白的时候,估计已经在计划给陶庆换魂,这才瞄上了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学妹,把人引到了身边来。 陈怜生最后一问,让a彻底破防:‘他是不是也送给过你一个手串、或者脚链,说是家乡祈福来的。’ ‘傻姑娘,他那些破链子不知道送过多少人了!’ a这才明白自己被骗的彻底,经过一晚上的消化和悲愤,次日她肿着眼睛联系了陈怜生,同意联手锤渣男。 她这边解决,另外两名女生就简单很多。 她们一个是陶浮侍打工认识的姑娘b,因b并非学生,根本不清楚陶浮侍在学校里有女朋友; 被陈怜生找上时,她的右手手臂上就带着一串手链。 很显然,她是陶浮侍为陶庆精心挑选的‘右臂’。 第四名女生甚至是个高二女生c,是陶浮侍兼职做家教雇主家的孩子。 小姑娘年纪小又单纯,被远超同龄男生气质出众的陶浮侍稍微哄一哄,就被迷得五迷三道,认为自己就是小说女主,恨不得直接同补习老师私定终生。 她的左脚脚踝上,带着陶浮侍送她的‘礼物’。 陈怜生查到高中生c身上时,直呼姓陶的果真是畜生。 她根本不需要去和小姑娘讲道理,直接找到了女孩儿的母亲,给她看了一系列证据。 女孩母亲脸色铁青,说自己并不知道有这一茬。 她当即表示就算陈怜生不锤那陶浮侍,她也要这男人好看! 万事俱备的陈怜生选了个好日子,送陶浮侍全网出道。 她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直接把锤渣男的文案和证据发给营销号投稿,斥资几万买水军给热度。 四名女孩儿接连下场发文,将陶浮侍脚踏几条船的证据甩了出来,直接在南城本市的高校中火了。 【woc看不出来啊,这姓陶的平时看着像个高岭之花,私底下这么渣?!】 【对本校的我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欺骗打工的妹妹、还对未成年下手,属实有点禽兽不如嗷!】 【又有同校大三学姐——系渣男前女友发文锤他,说当初俩人根本没正式说分手,渣男就开始找下家了。】 【这男的长得就一吃软饭的小白脸,肯定不干好事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陶浮侍好会pua吗?a简直成了他的提线木偶……】 【……】 而紧随其后有‘知情人’——当然是陈怜生找的,放下惊天大瓜,说陶浮侍是同性恋。 ‘知情人’放出了在医院偷拍到的视频,关键人物的脸和隐私贴心打上马赛克,可仍能看出病床上明显是个男人。 陶浮侍亲吻对方、絮絮叨叨说出的一些话,都被放了出来。 震惊的网友直呼‘卧槽’,热度也水涨船高。 很快热心网友就扒出了病床上男人的身份——和陶浮侍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背后推手陈怜生适时把陶庆的过往、结过婚等等信息全部抛出,两年前发生在江城的‘师生丑闻’也重新进入了网友的视线。 【我tm人傻了,这兄弟搞基??一个有老婆,一个有女友还有钓着好几个,什么情况?!】 【感觉这瓜越扒越深,好可怕……】 【去看了陶庆老婆的案件,不是我说都没有实际证据,这些网友就毁了无辜的学生和老师。】 【……】 在陈怜生找的人特意引导下,江月桃的账号被人扒出,她生前最后一条帖子这才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她曾详细写下了陶家人和陶氏兄弟的龌龊勾当,为自己伸冤,字字泣血。 只可惜当时陶家花了钱,压了这条帖子的热度,再加上她已被盖上了‘禽兽教师’的戳,看到帖子的大部分路人网友并不相信,以为她在发疯。 直至现在,两年过去了,帖子下的评论也只有三百多条。 其中一小半在震惊,质疑真相; 一大半在讥讽、咒骂江月桃,觉得她在编故事发疯。 亲眼看到真相悄无声息埋没、无人关注,试图最后挣扎一下的江月桃彻底失望,最终走上极端,与陶庆同归于尽。 如今帖子再度被扒,过去掩埋的真相才进入网友视野,令人震惊。 一个路人的发文被顶到了词条的最热: @过眼如风: 【时隔两年,没想到这件事还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就是当年被污蔑和江老师关系‘非同寻常’的当事人学生。 当年我高二,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辱骂让我心理崩溃,一度想要自杀,后来父母为我办理了休学,等我再听到消息就是江老师去世了,这两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年没有站出来,没有坚定地捍卫真相。 我想告诉所有人,江老师是个很好的老师,她从来没有做过你们口中的那些事】 在他这条帖子下,江月桃曾经带过的学生也都站出来,纷纷为自己的老师和同学正名。 他们基本都上了大学,分散在各个地区,根本不可能是水军。 与此同时,被陈怜生高价挖动、在陶庆婚期出轨的对象,也有一些站了出来作证,这下是彻底锤死了陶庆弯装直骗婚,以及婚内出轨。 曾经爆料江月桃和学生有染的营销号仍在活跃,被愤怒的网友举报、辱骂,很多网友建议江月桃的家人起诉营销号。 在全网的愤怒下营销号顶不住了,承认当年的事是有人花钱要求他这么写的。 至于是谁,显而易见。 【……我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陶家人太ex了。】 【我一口唾沫喷死姓陶的一家子,人渣!败类!死骗婚同!自己作坏还倒打一耙污蔑妻子,逼死人家,心肠真黑!】 【骗婚真该死,咱们国家有很多同妻,都是被骗结婚生子、当成生育工具,甚至离不了婚的。】 【所以说江月桃得了妇科病,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是陶庆害的吧?!】 【我是个‘出道’专门搞玄学的,视频里陶庆身上的纹是一种邪术,专门夺取别人的生机,被骗的女孩儿们最好注意一下!】 【江老师真的太惨了,学生也惨,罪魁祸首居然还没死!太气人了!】 【……】 舆论的最后,一些粉丝量颇多的玄学博主纷纷参与进来,分析陶庆的身体和他身上的邪纹,将这件事直接顶上了热搜第一。 他们有的是陈怜生花钱请的,有些是真有些本事,看到后自发解释。 在重重铁证下,陷入恐慌和震惊的陶浮侍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无数人唾弃他们兄弟二人的行为,也有很多网友同情江月桃,为她感到惋惜。 虞妗妗和祝檀湘在手机上围观了全程。 感知到了什么,虞妗妗轻声道:“江月桃的执念在变淡,她沉冤得雪,内心的仇恨淡化了很多,之后应该会选择去地府轮回。” 祝檀湘感慨道:“陈怜生性格虽有不好的一面,但她替江月桃申冤,这点我敬她。” 为了找证人、给热度,陈怜生前前后后最少花了六位数。 仅仅要报复陶浮侍的话,她没必要做这些。 想来陈怜生也明白,鬼魂江月桃嘴硬心善,几次吓唬她都是在给自己提醒,最终令她找到了虞妗妗、规避了悲惨命运。 所以她也想帮一把江月桃,为她洗刷污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5节 …… 人烟稀少的后街,跛脚小猫撅着屁股在草垛中蠕动,用山竹一样的爪子来回拨弄只小虫。 这是只很漂亮的长毛布偶猫,体型不大,眼睛像玻璃一样清澈; 尽管出来流浪,它也把身上的毛毛也舔得很干净,并不邋遢毛糙。 失去人类打造的玩具,它玩只小虫也不亦乐乎。 但它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盯上了。 不远处几个戴着口罩和兜帽的男女远远盯着草垛中的布偶。 “就是这只?” “对,它身边经常有只橘猫,特别鸡贼,上次我想把橘猫弄到手,结果被挠了一爪子。妈的,别让我逮到它,落我手里我要用火撂子从它肛门插到喉咙,串起来烤!”一人语气狠戾,说出来的话也令人背后发毛。 “这种布偶猫不是又贵又难养么,怎么有奴才把猫爹丢了,真不孝顺。”另一人嬉笑间,把打开直播的手机对准了草垛中自娱自乐的布偶。 他直播页面并非常见的大型平台,像是一些不正规的小软件。 直播间名称很直白:“随便抓点贱狗贱猫” 此时直播间内有大几百人在线观看,观看者的名字,也大都是些与侮辱猫狗、甚至非常血腥的字眼。 录到布偶猫时,评论区刷新变快: 【老八哥说的橘猫,是不是前几天直播间里在抓了又让它跑掉的?那只确实贼,看着就是猫里领头的,皮毛油光水滑,还别说跟个豹子猫呢。】 【那天我也在,可惜让它跑了,不然我出价买它的皮,弄个猫皮手套戴戴。】 【就抓这只长毛的,这种猫最蠢,而且连只老鼠都不会抓,活在世界上就是浪费粮食,还有那么多煞笔上赶着认爹,我最喜欢看这种猫被虐!】 【就抓这只!】 【抓这只+1】 【……】 看了眼直播间评论,拿着手机的青年嘻嘻哈哈说:“行,打赏走起来哈,谁打赏得多能直接点玩法。” 说着,他旁边的女性同伙把口罩稍微拉下一些,手里拿了点猫粮猫条,挤出个笑容发出声音: “咪咪,过来小猫咪……” 听到动静的布偶猫猫警惕抬头,看到视野内笑眯眯的几个人类,以及他们手中拿着的猫条猫粮,它生出一股天然的亲近之意。 颠颠靠近了,布偶猫猫就像是感知到了危险,停下脚步,有些迟疑。 它踌躇犹豫时,被称为‘八哥’的领头压低声音,目露凶光: “直接抓!” ———————— 结束掉陈怜生的委托后,虞妗妗开启一段颇为悠闲的短暂时光。 尽管几次处理圆满完成,她已经打出很小的名气,至少现在她不会再被当成骗子,进阶成了‘小小年纪似乎有点本事’,又有赵婷婷帮忙拉人脉; 但她的摆摊事业仍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了不得的大事。 虞妗妗接待的客人中,十个有五个根本屁事没有,自己疑神疑鬼。 剩下一部分就是热衷于算命,来让她算姻缘事业。 好在从陈怜生那里拿到的报酬,足以让并不奢侈的猫猫舒服很长一段时间。 但她并非真就无所事事—— 院门口,四肢身躯都肥墩墩的狸花猫不知从哪里偷食回来,舔着爪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刚刚做完饭的祝檀湘端着盘子出来,看到的就是它这幅懒洋洋的模样。 “小卷,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能再吃了,看看你这个体型一天最少吃八顿吧,再胖下去就不健康了。 他身上系着印满猫猫头的围裙,双臂袖子撸起,把乘了热腾腾菜的盘子端到客厅。 狸花猫小卷耸耸鼻尖。屁颠屁颠晃着尾巴跟了进去,软软叫了声:“喵~” 「小猫咪胖一点没关系的!」 同样闻到味道从里屋走出来的虞妗妗伸了个懒腰,恰巧听到小卷所说,嗤笑一声: “你这是胖一点?” 自从给流浪猫大队中两个主要的猫咪开了灵智,这两只猫的特性就更加明显。 田园猫小白愈发聪明,智多近妖,简直要往第二个祝檀湘发展。 它每天兢兢业业管理流浪猫队,和城市中的流浪狗交好,到处为虞妗妗搜集她需要的信息,壮大队伍。 至于梨花猫小卷则是另一个极端。 拥有了人类智慧的小卷,在讨食上得天独厚的天赋更是发展到极致,天天去附近人家门口碰瓷撒娇,成功吃上了百家饭,它体型越来越墩,小脸胖圆。 看到虞妗妗,小卷矜持地收了爪子。 无论多少次,只要感受到面前这位族妖身上溢出的强大威压,它还是会感到灵魂震颤,止不住地生出惧意。 「大人,我们有了新发现。」 祝檀湘嘴上说着小卷胖,但还是像个心疼溺爱孩子的老父亲一样,拿出一只猫碗,在碗里倒了一些猫粮放在地上。 小卷眼睛亮了:「我们的喵这几天找到了那些坏人聚集的大致地点。」 寻找南城中活跃的虐待动物群体,就是虞妗妗这段时间仍在进行的工作。 她是只猫妖。 哪怕南城中被虐待的动物,并不是她的直系小辈,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潜意识里,领地意识强又性格高傲的大猫妖,还是把这座城市看作了她的地盘。 有人在她的地盘闹事、虐待猫狗动物,让她很不爽。 所以她要把那伙人抓出来。 听到一直在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对此很上心的祝檀湘忍不住问道:“在哪儿?” 小卷把埋进饭盆里的头抬起,吧唧吧唧咀嚼: 「跟踪他们的喵说,他们经常会去曲水区的一处工厂。」 「工厂附近也常常会发现被抛掉的猫狗尸体。」 曲水区,距离虞妗妗他们租住的地方大约十来公里。 小卷又埋头干了两口猫粮,正当它准备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做,它毛茸茸的耳朵一抖,听到了院子外细微的动静。 几秒钟后,半掩着的院门被挤开一条缝。 一只体型匀称的田园白猫从门外走了进来,扭头冲身后淡淡“喵”了一声。 紧跟在它后面,一只暖橘色的爪子扒住了门,满脸焦色和警惕的橘猫就这么钻进半个脑袋。 看到橘猫,小卷惊得嘴巴都不咀嚼了,冲白猫一通“喵喵”叫: 「你怎么把这家伙带来了?!」 意外来客也是一只猫。 正是那只好斗霸道、还往祝檀湘门口丢过死老鼠的小橘。 该说不说小卷虽然最讨厌这橘猫——因为它们的领地就是被这家伙占掉的,它和这只猫打过两架都被按在地上锤,脑袋上的毛差点给咬秃了; 但它也不得不承认橘猫的战斗力极强。 而这种性子的流浪猫,按理说除非要打架争领地,否则绝不会靠近敌人半步,为何会主动来到虞妗妗的地盘? 小白:「别看我,是它自己要跟来的,应该有事要求大人。」 两只猫猫对着喵了半天,大门外的小橘才做足了心理准备,谨慎踏入了满是其他猫气味的院子。 它全身都进来后,虞、祝二人和小卷才看到,橘猫的后腿鲜血淋漓。 伤口不像是被动物咬伤,更像是被某种利器割破,皮肉翻卷几乎见骨。 此时它浑身都因疼痛而抖动,尤其是受伤的后腿。 小卷很震惊:「它怎么搞成这样?!」 橘猫克制不住天性,喉中发出阵阵低呜,目光紧紧盯着虞妗妗的方向,眼中有挣扎有惶然。 小白瞄了橘猫一眼: 「估计是被那群抓猫虐猫的人给伤到了,你没发现它身边那只长毛的蠢猫不在吗。」 小卷:!! 的确,两只性格不符、外形不搭的猫,却是常常形影不离。 如今布偶猫消失不见,橘猫又受伤严重,稍微想想便能明白,布偶猫肯定出事了。 虽然看不爽橘猫霸道的性格,但猫咪性格单纯,小卷更是如此; 它对那只被弃养的家猫说不上有好感,但也清楚一旦被虐待动物的团体抓到,下场会多惨烈。 它忍不住替布偶的安危担忧。 不得不说,橘猫非常聪明。 它不明白什么是开灵智,也不明白什么是妖,作为一只最普通的猫,它却敏锐察觉到了领地四周流浪猫的变化。 最让它感到茫然震惊的是,有一次它听到了白猫和狸花猫的叫声,它头一次知道,原来同类的叫声中可以包含如此清晰的意思。 那天橘猫尾随了那只皮花体胖的贪吃猫,看到对方钻进了虞妗妗的住处,对那个又像猫又像人的怪家伙俯首称臣。 橘猫模糊间猜到,猫群身上的变化,是这个怪家伙带来的。 看出了橘猫眼中的倔强,虞妗妗略一偏头: 「什么意思?」 声音传入橘猫耳中,令它有些炸毛。 僵持了许久,高傲的流浪猫才发出第一声带着祈求的叫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6节 它的同伴被抓走了。 但它没能力阻止,也无法拯救。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它来这里求助,它才一瘸一拐撑着剧痛,来到了虞妗妗门前。 听到低哑的猫叫,明白其中意思的人和猫都想不到,这只橘猫可以为了同伴做到这一步。 就在祝檀湘以为虞妗妗并不会搭理这只猫时,她却伸出了手。 带着鸿光的指尖点在橘猫的眉间,它混沌的脑袋就像被一把大斧劈开,瞬间清明。 橘猫眼中带着震撼,这一刻它什么都明白了,也顿知自己和虞妗妗之间的差距。 它收敛了气息,真心实意垂下脑袋: 「请您救救它。」 看到自己讨厌的家伙也得到了大人的青睐,脱胎换骨,小卷哼了一声,但还是问道: 「你知道那只蠢猫被抓到哪儿去了吗?」 「我知道。」 想到自己看到的、如同地狱般的场景,橘猫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我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虞妗妗眯了下眼,直接起身:“走吧,去会一会那些畜生。” …… 沿途,橘猫声音沙哑,说了很多它白日的所见所闻。 它受伤的后腿已经被虞妗妗用妖力治好了。 今天早上,橘猫只是出去巡视一圈,和同伴布偶分开了很短的时间。 没想到就在这段时间内,同伴便被找到它们栖息地的人类给逮走了。 待它听到哀叫声匆忙赶来,看到的就是同伴被揪着尾巴、粗暴往麻袋里塞。 橘猫怒火中烧扑上去撕咬,却被抓猫人狠狠踢了两脚,心急火燎间,它也被逮到。 它和同伴被装在麻袋中,带到了一处昏暗的工厂。 趁着那群人嘻嘻哈哈一边庆功一边把麻袋解开,橘猫趁机抓到空档,狠狠咬伤一人挣脱,直接顺着箱子爬到了柜子上。 它站得高,看得广。 也就是这匆匆一眼,它看到了令它浑身战栗的惨相。 工厂里有很多猫狗,还有部分别的动物,都是被这些人捉来、骗来、药来的。 工厂角落的石灰地面已经被凝固干涸的鲜血浸透,呈暗褐色,被虐待致死的动物尸体横七竖八,垃圾一样摞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橘猫看到一个人类正用脚碾压着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物种的动物尸体。 还有一些动物虽未死亡,但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身上不是皮开肉绽,就是被拔掉牙齿爪子、插了刀片铁棍之类的物品。 哪怕不用绳子拴、不用笼子关,这种重伤的动物也没有力气和能力挪动半步,更别说从这地狱中逃跑。 剧痛之中,橘猫看到那些猫狗的眼睛湿漉,满是恐惧与绝望。 看到橘猫跑掉,几个人类骂骂咧咧,相互推搡,拿起工具开始围堵。 尽管它非常灵活,但后腿还是被削得尖锐的铁锹扫到,连皮带肉拉出一道长长伤痕。 橘猫惨叫一声,伤口鲜血直流,但它明白现在停下自己必死无疑,只能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工厂,拼尽全力逃了出去。 它有极强的狩猎和躲藏能力,确定那些出来寻找自己了几轮的人类真的放弃,才拖着伤痛的身体往记忆中的方向走。 在被装进麻袋中的一段路程,橘猫能听到这伙人说说笑笑,似乎在和什么人不断闲聊。 当时它还没有灵智,并不清楚这些人在同谁对话,但现在它可以精准回想: 「我听到那群人中有一个男人,在和别人分享抓我们、虐待动物的过程,还在计划要怎么处理我。」 当时它听到了一个关键词:直播。 并且隐约听到了直播软件的名字。 按照橘猫听到的音准,祝檀湘在手机程序上搜了几遍不同的字,果真搜到了一个下载人数不多、看着就不太正规的直播软件。 下载并按照要求注册后,他发现这里面很多直播间需要付费才能进入,大多数直播间的名字很奇怪,看不出里面到底在播什么。 往下滑动屏幕时,祝檀湘目光一顿看到了这样一个直播间,名字是: “喂小猫咪~” 几乎是看到名字的瞬间,他就心头一跳。 从右下角的提示得知,在看这个直播的人数有近2000人。 点击直播间,跳出一个付费提示——这直播间的入场券很昂贵,只是进去就要支付200元。 祝檀湘交了钱,屏幕卡顿一瞬后,画面转入直播。 在看到屏幕的同时,一道凄厉的猫叫声从手机音响传出,他紧皱眉头点了退出。 虞妗妗神色看不出喜怒,“手机给我。” 犹豫片刻,祝檀湘还是递给她,看着她面无表情点开了直播。 直播摄像头对准的是一只年幼的流浪猫,背景音能听到一些人在一边解说一边嬉笑。 所谓的“喂猫”,就是有人一手按住小猫的后颈,让它无法挣扎,另一只手拿着很粗的软管,把流食灌入小猫的喉咙。 “咱们今天也来体验一下喂猫哈,毕竟那么多闲着蛋疼的煞笔,天天一口一个‘主子’追着要给他猫爹喂饭。” 猫咪的薄薄肚皮已经鼓起,它痛苦地想要挣脱开扼住自己的手,但却无济于事,因为它的爪子已被拔掉。 这样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竟引得直播间中的观众叫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吃点啊,别把小猫猫饿到了。】 【网上那些狗奴才猫奴才,都没给自己爹娘喂过饭吧?哄堂大孝了。】 【……】 镜头可视的范围内,还能看到些一动不动的猫狗尸体。 原本听到橘猫口中描述的惨状,小卷已经叫声尖锐地骂了好几道。 如今再亲耳听到同类凄厉的叫声,更是连毛都炸了,向来好脾气的小猫愤怒地直哈气。 小白虽一直沉默,但碧蓝色的眼中也一片冰冷。 当两人三猫的视线中开始出现工厂的剪影,四周的环境也愈来愈荒凉。 祝檀湘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站住脚步,头一次‘以下犯上’,抓住了虞妗妗的手臂。 “大人,你就这么直接闯进去?” 虞妗妗面无表情看向他,本该属于人类圆形的瞳孔,却竖成了细缝状。 “不然呢。” 祝檀湘追问:“如果正好撞上那些虐待动物的人,你要怎么处理他们?” “杀。” 虞妗妗毫不犹豫。 猫狗命贱不假。 只可惜,她是只有点能力、又睚眦必报的猫。 祝檀湘最担心的事还是要发生了,他没有松开手,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大人,不行。” 虞妗妗的瞳孔黑得像墨汁: “你要拦我?” “你要替那些人类求情?” “并不是,那些虐待动物的渣滓死有余辜!”祝檀湘拧眉,“但在人类社会杀人是犯法的,您一旦杀了他们,就触犯了人间的法律。” “我知道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这些败类,让您陷入危险之中。” 虞妗妗很神秘。 她有时候很强,但有时候似乎又很弱。 祝檀湘能感觉出来,他的猫大人有不得不留在人间的理由,但她到底是妖怪。 就像前几天出现在家门口的背负长剑、自称正道的女人,虞妗妗还没做什么,就被对方忌惮警惕、当做异类。 如果她真的杀了人,势必会被当成邪恶的存在,甚至可能会遭遇危险。 “你说的没错。” 虞妗妗忽然笑了,轻轻挣脱开青年的手,目光淬着冰冷: “可我放过里面那些人,谁又来放过那些被虐死的猫狗?谁能为它们主持公道?” 她从山野狸子,走到妖族至尊,为得不就是不被欺凌侮辱、沦为强者的口粮。 功德固然重要,杀孽也的确会对自己造成影响,可她若是为此而瞻前顾后,就违背了自己最初、最原始踏上修行的初心—— 不是成仙成神,她只是不想被欺负。 许是心里充斥着暴虐的情绪,虞妗妗不自觉用了大力。 然而青年哪怕手骨痛得厉害,痛到脸色发白,也仍然目光坚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愿松手。 “大人,这种畜牲不如的家伙只是少数,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像他们那样轻视生命,请您相信我。”祝檀湘目光如炬,“更多的人类厌恶唾弃这种行为,也不会和这种败类为伍。” “如果可以,我求您,和我打个赌。” 第23章 郊区老旧而偏僻的工厂, 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老长,两个带着鸭舌帽的人行踪鬼祟,刚刚从外面觅食回来, 四下打量确定没有可疑人尾随, 才往工厂里走出。 其中一人脚步顿住, 叫停了同伴:“你看那边, 是不是有只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7节 “哪儿?你看错了吧这附近哪还有猫……”同伴叼着牙签, 满不在意,视线看过去也直了眼:“嘿!还真有只黑猫!” 两人起了兴致, 放轻脚步靠近。 待能看清黑猫的全貌,其中一人没忍住道:“卧槽, 这猫还挺好看……” 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和身份不符的话, 他赶忙止住话。 殊不知他旁边同样厌恶猫狗的同伴, 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那黑猫皮毛顺滑身形劲瘦, 流畅的肌理在残阳下仿佛反着光, 耳朵竖起微长, 灵性十足。 听到他们发出的动静,黑猫偏头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两人甚至认为猫的眼瞳是金色! 仔细一看,原来只是夕阳光反射。 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作出诱导动物靠近的动作,同时自己也压低身体接近黑猫。 黑猫就这么睁着双泠泠的眼瞳,任由人类凑近自己,并把自己一把捞起。 “这猫真蠢。” 听到二人得意的声音,黑猫目光冰冷,强行忍住想要伸出利爪、给这两人来一爪子的冲动。 它脖子上挂着一个能和电子设备相连的外接蓝牙摄像头,此时正闪烁着光点, 属于开启状态; 然而捞着他往工厂内走的两人,瞎了一样对猫脖子上的危险物品——摄像头,视若无睹,把它大摇大摆带进了工厂。 其实他们不是瞎,是真的看不到。 摄像头上被贴了隐匿符咒。 与此同时某平台——服务器依托在海外的某软件,在本国也热度颇大,自由度相对更高,很多人都喜欢在上面冲浪,了解国际上的新闻。 切换到本国专区后,新的发帖几乎以每秒钟数个在刷新。 其中一个头像为高冷卡通黑猫的、新注册账号的人,悄无声息开启了直播。 因着直播间独特的名字——‘猫猫证道’,引得一些刷新冲浪的网友有些好奇,顺手点了进去。 直播镜头很晃,上下颠簸,似乎是从上到下的视角,能看到一对近在咫尺、自然垂下的黑猫爪爪,它似是被人拦腰抱着走。 再往下的一对后脚有节奏地随着抱着它的人走动而晃荡,颇为柔软。 一些点进来的人看了两眼,就不感兴趣地退出。 也有少数人被镜头下猫咪的爪子吸引,短暂停留。 【博主这是在播啥?镜头太晃了。】 【我去,是黑猫吗?爪子形状好饱满,而且每一根毛毛看着都很顺滑油亮哎!只看jiojio就知道是只漂亮猫猫,不像我家的腿上杂毛乱飞…】 在线人数:3人。 【等等??是不是有小孩儿在尖叫,声音好刺耳。】 【卧槽刚才地上闪过的一坨是什么玩意儿?大耗子吗?】 【博主这是在哪儿?不像乡下,有点像那种小说里的废弃工作大楼,还挺阴森的……】 随着直播背景音变大,随意点进来的无聊网友们都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像婴儿在哭,配着诡异的直播画面,以及镜头展露出来的环境,总有种在看恐怖片的感觉。 【妈耶,真是直播??没在放恐怖片儿?】 【……到底什么玩意儿在哭啊,我这边天都黑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吓死了!博主出声解释一下情况,别装深沉。】 【博主在鬼屋吧。】 【我咋听着那么像猫叫?没人有同样的感觉吗?】 先进来的网友没离开,后进来的网友也被评论区热火朝天的讨论和猜测勾起兴趣,抱着猎奇解谜的心留了下来。 不多时,直播间的人数超过了30。 虽不算多,但已能出现在软件的直播/闲聊专区,不会被随时刷新顶下去,相当于有了个小推荐位。 背景音忽然传出男人说话交谈的声音,把直播间里的网友们吓了一跳。 “草,你就不该点韭菜,塞老子牙缝里怎么都扣不出来,我真他妈无语。” “煞笔,我让你下筷子了?该说不说这黑猫身上的毛是真滑溜,我摸着跟水一样,估计能卖不少钱。妈b的,谁他妈把个死兔子扔路中间,差点绊死我!” “一看就是品种猫,待会儿得和八哥说清楚,这只猫是咱们逮来的,他要是弄它,直播打赏那些钱咱们得拿大头。” “你去说,我他妈不敢。” “你个怂b…” “……” 直到这个时候,直播间内的网友都没把他们的话当真; 还有的人以为他们口中‘卖钱’、‘直播打赏’的意思,是要卖掉黑猫,让他们这些直播间里的人打赏。 【整得跟拍电影一样,还别说博主演的这两下子,真挺传神,台词说得有那味儿不硬凹,比有的电视上的明星台词功底还好。】 【什么时候能拍到黑猫的正脸?】 【……撤了撤了,不知道你们在看啥,博主嘴太脏了,张口妈闭口b听着不爽。】 【猫猫证道,什么意思呀?主角是只猫吗?】 【???前面地上是只金毛的尸体吗?好像从中间破开了……】 【什么情况?道具吧。】 【……】 当镜头中出现愈来愈多随处被丢弃在角落的动物尸体,甚至有的能清晰看到腐肉白骨、以及乱飞的蚊蝇,不少网友终于意识到,这些全都是真的尸体,而不是什么道具。 评论区顿时炸了锅,同时在线观看的人数也不断增长。 走到工厂最里面的独间,手里没有抱猫的男子在铁门上叩击几下,连续且有规律,是他们这些人制定的‘暗哨’。 很快紧闭的铁门开了条缝,一名头发半长流里流气的男人探出头:“回来了…哟,从哪儿整了只黢黑的猫!” 随着隔绝大半声音的铁门打开,背景的动物叫声陡然变大,听得直播间中的网友毛骨悚然。 紧随其后他们便看到了堪称动物炼狱的、房间内部的景象。 首先屋子里算上新进入的两人,一共有四男两女。 平日里因害怕暴露身份,这些人只要聚集起来虐待动物就会把自己全副武装包裹起来; 但到达隐蔽的工厂,在场全都是‘自己人’、‘同好’,就没必要大热天包裹严实。 更何况像他们这些虐待动物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扭曲,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彼此卸下伪装‘坦诚相待’,甚至录下互相虐待动物的视频作为把柄,就是怕同伙中会混入有异心的家伙,怕被同伙举报。 所以这些人都没有戴口罩面具。 两名男子也是甫一进屋,就把罩着头脸的东西全部扒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不是我说,啥时候能把外面的烂肉铲走,味儿太大了臭得人犯恶心!” 为了不引人瞩目,他们每次虐死的动物尸体,都不敢往外面丢太多,很大一部分就扔在没人来的工厂角落。 天气冷还好,最近气温回升,尸臭熏人还招虫子。 “方姐去呗。”长发男笑嘻嘻。 “滚你妈的,谁爱去谁去。”被点到的女人骂骂咧咧,翻了个白眼。 而除了这几个人,这间弥漫着腥臊臭气的屋子角落,有很多或趴或躺、浑身是伤的动物们,大都眼含湿泪,动弹间发出细微的痛叫。 不远处的冰冷台桌上,架着一杆手机支架,正在直播拍摄的设备背对着他们,所以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真容被观看的观众看到。 正在直播的镜头正对着台子,在拍摄一只痛苦挣扎、肚皮滚圆的小猫; 旁边站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青年男子,死死把小猫按在冰冷的台面上。 “啧,喂了这么多食怎么都吐出来了,真脏,恶心人…”男人手劲很大,全然不顾猫咪痛得哀嚎。 【还是看老八上手虐得最舒服,别人都太咋咋呼呼了。】 【刷个礼物能不能点玩儿法?想看用脚把这猫的肚子踩爆,刷了礼物博主为啥不理人?】 【我猜八哥现实生活里是个医生,虐猫的时候手都不抖一下,该不会现实生活里虐过人吧?】 被称作老八的男人有洁癖,看到台子上猫咪不断反胃、呕吐的模样,心里嫌恶。 他瞥了眼直播间的屏幕,看到收获并不算丰厚的打赏条,心里很烦躁。 踩猫? 他最烦这种红红白白全都挤出来的玩儿法,猫血会溅到身上,让他不舒服,除非给的钱很多。 还有煞笔送个二十块钱的小礼花,就想点玩儿法? 穷逼一个,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爷! 至于有人说现实中…… 老八摩挲着指腹,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虐的是人,杀的是人,看到人的脸上流露出哀嚎绝望的表情,听到人的惨叫,肯定更爽吧。 可惜他没有魄力对人下手,每每遇到令他不爽的事情,只能在猫狗身上撒气。 尽管心里看不起直播间的观众,老八语气却很好: “休息十分钟,打赏冲到前三的朋友可以排队指定玩法,这次抓到了几个好货,品相很好。” 他说话时目光忍不住投向同伴、准确地说是同伴手里提着的一只黑猫,只粗略扫视一下全貌,他心里就生出不下五种施虐方法。 如果把这黑猫的一身皮剥了,再把它那双眼珠子挖掉,听它被沸水浇头烫得惨叫…… 肯定解压! 这么想着,他从镜头前走开,拉下口罩透气:“哪儿逮到的?没被人发现吧?” “吃饭路上抓的,先说好这只要么我们自己动手,要么礼物二八分成,我们八你二。” 老八:…… 剔牙男挤眉弄眼:“说实话八哥,品相这么好的黑猫可不常见,咱们要不是兄弟,我都不让给你!” 他们这群人里,属老八的虐待癖最严重,破讲究也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8节 他钟爱破坏美好的物品,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变态,有时看着惨死在他手里的猫,连他们小团体的人都会心里发憷,觉得老八太狠了。 被老八阴恻恻的目光一盯,剔牙男硬着头皮不松口。 半晌老八开口:“行吧,这猫怎么处理你们都别指手画脚。” “好说好说。” 这一伙人渣过去在很隐蔽的虐待动物论坛混迹,后来论坛被取缔和谐,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动物保护,唾弃虐待动物,他们只能收敛。 再之后几人取得联络,相互试探后决定线下聚会,形成了这样一个小圈子里颇有知名度的团伙。 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都有正经工作,甚至还有家庭子女,平日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顾家的好丈夫、和善的好同事、教导孩子要真诚善良的父母……居然会虐杀动物。 许是一起鬼混了半年多,他们彼此已非常信任对方,毫无顾忌地坐在一起喝酒、斥骂生活中的不顺心…… 全然不知道这间屋子里的罪恶,以及他们丑陋的嘴脸,全部都暴露在另一场直播中! 黑猫被揪着后颈拽到角落,用两根铁链子拴住。 它并未反抗,黝黑的猫眼中一片冰冷。 所有的画面沿着它颈部的外接摄像头,毫无保留地传到了另一个平台的直播间。 【猫猫证道】的观看人数已突破了2000人。 【啊啊啊啊啊猫狗们好可怜!!我看得想哭,受不了了谁能来救救它们!!】 【沃日,路过点进来看了眼,博主什么情况??直播虐待动物?!】 【和新来的网友解释一下,不是在拍戏这群人真的在虐杀小动物!他们应该是个小团体,摄像头的位置推测在黑猫的颈部,它可能是被当成拍摄、曝光这些人的诱饵送进来的,虽然不清楚它身上的摄像头是怎么瞒过这伙人带进来的,但听到这些人说十分钟后就要把黑猫处理掉……为可怜的黑猫诱饵哀悼两分钟。】 【这群人在国外吗?能不能报警阻止他们啊!天呐直播里的动物们真的太惨了,我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看……】 【听起来像是在国内,说实话,目前动物保护法还不成熟,就算把这群人抓了,大概率也对他们不痛不痒。】 【黑猫相当于被博主献祭了。理智上我明白得想办法曝光这些人的恶行,感情上我觉得黑猫有点惨。】 【有没有大神能想办法把这群人渣的位置查出来?】 【等等等等…!有没有人觉得那个叫老八的男人长得很像一个宠物区的知名博主??!】 【……】 就在无数震惊的网友焦急探讨、到底怎么做才能救出深陷地狱的动物们,还有不少网友疯狂艾特博主、要求他直接公布这群虐待狂的位置,甚至有人报了警。 其中一名网友惊讶发现,镜头里时不时晃过的、名为‘老八’的虐待狂,居然很眼熟! 她关注的一个平台宠物区博主,有一百多万粉丝,养了一只非常可爱的网红英短,经常拍摄猫咪短剧; 博主本人也露过脸,作为一个关注并几乎每一期都看了的粉丝,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认错人。 很快这名网友的留言,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在平台上搜到了那名宠物博主的账号,点进去后先是看到很多以英短猫为封面的宠物视频,很快网友就在露脸视频中找到了这名博主的真容。 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对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谁能想到知名宠物博主,竟然是个虐待动物的恶魔?! 得到确切消息,直播间中的观众们非常震惊,纷纷从直播涌入平台。 【哟就是你小子,人面兽心,故意装作宠物博主给自己虐杀动物打掩护吧?!】 【博主,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现在都怀疑小宝在你手里,真的不会被虐待吗?你是真心饲养它的吗?一想到我过去还给你打赏,经常转发你的动态,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这个刽子手,听到动物的惨叫、看到他们那么可怜,你就没有一丁点于心不忍吗?!】 【什么情况呀?你们是黑粉吗?】 【……博主虐猫??搞错了吧,他可是动物区知名大佬。】 【大家都快去发帖,带上“百万粉动物博主虐杀猫狗”的词条!!快让这件事上热搜,越多的人看到关注此事,就越有可能救出可怜的动物们!】 【……】 这个时间段有动物博主零星的粉丝在看视频,下方突然冒出许多的说博主虐猫的评论,让粉丝们一头雾水,不可置信。 但很快就有人在评论区贴出了外网直播间中的截图,截取的正是那名叫做老八的虐猫者的脸——同宠物博主长得一模一样。 虐杀动物本就惹众怒; 再有百万粉博主这个身份的加持,这件事的热度上升很快,越来越多看到消息的路人顺着指路,登上了外网平台进入【猫猫证道】直播间。 与此同时,身在废弃工厂的老八目光痴迷地看着角落的黑猫,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要怎么虐杀这只猫。 老八根本不知道网友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无数亲朋好友给他发了满屏的问号。 他手机调了静音,再加上每次聚会时大家为了谨慎,都默契关闭手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脸全都被截下来,被无数网友唾骂。 被当做‘意外之喜’的黑猫,自然就是虞妗妗的化身。 在祝檀湘的建议下,她在猫形的颈部带上了外接录像设备,潜入了工厂核心。 祝谭湘对她说:‘就算大人要给这些小动物们讨还公道,也应该让所有世人知道这群人的真实面目,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 ‘我相信,到时候就算有一些人仍要讨伐您,但更多人会理解您站在您这一边。’ 对此虞妗妗嗤之以鼻。 她并不相信人类会共情动物。 在青年反复劝说,甚至立下赌约的情况下,她才忍着不耐,同意了这个方法。 此时身处工厂中被浓重的血气包裹,明明看到了罪恶,却无法出手了结罪恶; 这令她心情烦躁。 她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墙角根。 那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不知经过几轮虐待,那猫的爪子没有脚趾血肉模糊,身上到处都是暗褐色结痂的血块,甚至连内脏都从尾部脱出体外。 它太痛苦了,每一次呼吸对它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折磨,恍若刀割。 这群人类最残忍之处,就在于他们不仅享受虐待动物的过程,也喜欢看动物垂死挣扎时痛苦的表情,所以他们并不杀这只猫,而且把它踢到了角落,要看它活活痛死。 伤到这种程度,猫必死无疑。 哪怕送到宠物医院,斥巨资去救治也无济于事。 甚至连现在的虞妗妗,也没有能力为它重新捏造一具新的身体。 黑猫抬了下爪子,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妖力扫了过去。 它动作很轻,也很快,几乎是无痛结束了那只猫的生命。 当痛苦逐渐消失,猫的瞳孔开始涣散,眼中带着轻松。 死亡对它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片刻后淡淡的灵光从一动不动的猫尸体内溢出,最后凝结成一只三花猫的灵魂。 它恢复了从前干净的模样,魂魄眼睛清澈,来到黑猫的身旁感激地蹭了蹭,感谢它结束了自己漫长的折磨。 发现那只猫不动弹的长发男骂了一句,站起来用脚把尸体踢翻,来回拨弄: “死了?这么快!真没意思…” 就在这时,自从被抓到便没什么反抗的黑猫,终于有了动作。 它缓缓支起身,身上和四肢锁着的链条掉在地面上,很奇怪地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引起屋里其他人的注意。 一步步走到那些笼子前,它沉沉的猫瞳和笼子里被抓来的动物们一一对视,看到每一双疲倦、恐惧的眼睛中,都藏着深深恨意。 在其中一个笼子里,虞妗妗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布偶。 【黑猫动了!不要啊,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引起那些恶魔的注意!!】 【天呐,这么看这里有好多猫狗,他们到底抓了多少动物?!】 【黑猫好像走了挺远,锁它的链子有这么长吗?它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黑猫几乎要把整个屋子转一遍,才终于有人发现它的异样。 “我操,猫跑了?!谁锁的它?锁扣都没拴紧!” 听到一人暴呵,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炸了,万分紧张。 【啊啊啊啊啊啊黑猫猫被发现了!!快跑啊猫咪!不能被这些恶棍抓到!!】 【我tm要急死了,这些人要是敢动小黑猫,我一定喷死他们!!】 【完蛋,卧底的黑猫师父要被虐杀了,我不敢看了……】 就在所有观众都以为黑猫很快就会被抓住,即将又会有一场血腥的虐待,一直慢了半拍的黑猫突然有所行动。 它极其灵活,速度快得惊人,微微眯眼后腿蓄力,直接一跃而起后腿踢在前来抓它的长发男的脸上。 虞妗妗没有收爪子,尽管她没有刻意使用妖力,但大妖的五爪仍是尖锐无比,锋利坚硬; 只一踢,便在长发男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长发男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我的眼!我的眼!!” 被这变故惊到的其余人纷纷抄起手头的工具,开始围堵黑猫。 “啊!!” “你们几个弄它呀!都他妈废物吗?连只猫都抓不住?!” 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为抓猫老手,有一天竟也会被一只猫给戳了眼。 把每个人狰狞凶恶的神情收入眼底,虞妗妗冷笑一声,不自觉展露出了猫的天性; 它前躯稍稍趴俯压低,做出狩猎的姿态,缓缓踱步,戏谑钓着几个紧张的人类。 当黑猫又一次躲开了沉沉的锤击,它纵身一跃,跳到房间的台子上。 这些面目狰狞的刽子手的动作落在它眼中无比缓慢,更是破绽百出,它甫一落地,又再次跳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它明明身形劲瘦,看起来不会有多少重量,却生生撂倒了满身肥膘的大汉,同样在他的身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让肥胖男人连连惨叫。 哪怕几人的手里有工具武器,体型相差又如此巨大,还是被黑猫耍得团团转。 捕猎者和猎物的地位,瞬息之间便完全扭转。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59节 满心认为黑猫就要遭难、甚至不敢再往下看的网友们大为震惊,直播间弹幕纷纷如雪花。 【???什么情况?功夫猫猫?!】 【啊啊啊黑猫师父好牛!这也太帅了吧!】 【功夫猫猫开车就是野!太晃了,像在拍大片,这猫肯定不一般,哪位大佬的灵宠跑出来了?!】 【原来直播间的名字是写实风,真的是一只猫在‘证道’!】 【嘶……这猫爪子到底有多利?那俩人身上的伤口也太深了,感觉像野兽造成的,真是猫能做到的吗?!】 【小心啊黑猫!身后有人要打你!】 【……】 黑猫就像是背后长了眼,几番攻守下来,这群虐猫贩子不仅没碰到它一根毫毛,自己身上还都挂了彩,狼狈不堪。 受伤最严重的长发男左边眼珠几乎脱眶而出,痛得他头晕目眩,巨大的惊恐和疼痛让他难以保持冷静: “这不是猫……这不是猫!它是妖怪!!让我离开!我要离开!!” 长发男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就往铁门的方向冲。 然而不知看到了什么,他脚步顿住,神色僵硬踉跄着后退—— 只听此起彼伏的“吱呀”声,在密闭性很好的工厂房间内响起,声音令人牙酸、头皮发麻,像是有很多东西在这个时刻被同时释放出来。 只见屋子里一个个紧闭的铁笼,不知为何全部都开了,一只只眼中充满仇恨的猫狗,从笼子中缓缓走出。 墙角数不清的铁锁也莫名开了锁窍,那些被虐待过、身上有伤的动物,伤口诡异地凝固不再流血; 它们缓缓支起身体,兽眼中散发着幽光,将屋中的几个人类包围。 一时间猫的低吼和狗的狂吠,充斥在整间房中。 别说被包围在其中、不断后退的人脸色煞白,神情恐慌,连直播间里的网友都看傻了。 直播镜头下的画面太震撼,也太妖异,真实到连影视剧特效都拍不出这种效果。 没有人知道这些猫狗是怎么、又是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 但他们明白,屋子里的虐待狂们怕是要完蛋了。 这些受尽屈辱和虐待,又亲眼看着无数同类被折磨至死的动物,即将发起复仇。 台子上的黑猫优雅端坐,轻轻舔了舔手背,带着戾气的猫瞳一瞬不瞬盯着房间中央。 一声尖锐的猫叫响彻,如同被吹响的号角,紧接着无数爪子尖锐、牙齿锋利的猫狗蜂拥而上,发狂似得扑到这些仇人的身上。 它们用爪子挠,用牙齿咬,肆意宣泄着心中的仇恨。 空气中的血气又变得浓重,这次不是动物的; 那些人被黑猫伤到的地方,是他们最脆弱的破绽,被愤怒的猫和狗不断撕碎,生生咬掉几块肉。 人类的惨叫声混杂在猫叫犬吠中,恍若奏章。 这幅画面无疑是残忍的,但和房间里破碎的动物尸体相比,又让人生不起指责之意。 猫和狗们,只不过是把这些人曾经施加到它们身上的痛苦,返还给这些人。 黑猫舔爪子的动作一顿,倏忽抬头看了眼穹顶的方向,尽管只能看到漆黑的天花板,它也能感觉到有业障即将加身。 这说明有人死了。 和无数惨死在他手中的猫猫狗狗一样,在恐惧和痛苦中,被生生撕碎,死在他最不屑的动物爪下。 尽管此人生前作恶,死后一定会去阴曹地府受苦受难,但这并不意味着剥夺他的生命就是被天道六合所允许的。 无论是谁,杀人都会犯下业障。 是虞妗妗放出了这些愤怒的、充满了仇恨的猫狗,给予了它们锋利的爪牙,让它们可以以牙还牙撕碎仇人,也直接导致了此人的死亡。 因此她会承担很大一部分杀孽。 虞妗妗微微阖上眼眸,平静地等待孽力反噬,她猜测反噬的孽力大概率会把自己这段时间收集的功德全部抵消…… 不过她觉得值。 然而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到来—— 黑猫惊骇地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浑身暖洋洋,散发着厚厚的灵光,它被无数弱小的灵魂包裹。 是动物,很多动物的魂魄! 它们都是被这伙人虐待致死的动物,因为恨,选择在人间逗留。 被虞妗妗解救的动物中有它们的孩子、伙伴、兄弟、父母…… 故而当虞妗妗要遭到杀孽的反噬,这些脆弱的灵魂全部朝她涌来,温和地将她黑猫的本体包裹住。 它们合力,为虞妗妗挡下了业障。 黑猫忍不住抬起爪子想要将它们挥开,自己是妖,就算有反噬也无大碍,可这些灵魂只是普通动物,它们会受创严重。 它抬起的爪子,却被一只只半透明的小猫小狗的灵魂贴贴蹭蹭,它们没有了仇恨的眼瞳清澈无比,带着感激。 虞妗妗听到了泡沫般碎掉的兽语: 「谢谢您救了我的孩子。」 「我们是自愿的……」 「谢谢……」 当周身温和的气息缓缓散去,虞妗妗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有些惊讶。 那些被她放出来的猫狗,不知何时停止了发狂攻击的动作,纷纷拖着疲惫、仍带着伤痕的身躯,来到她黑猫本体的身边。 有巴掌大的奶猫轻轻靠在她的身上,哼哼唧唧。 从强大的黑猫身上,奶猫嗅到了一丝猫妈妈的味道——也确有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母猫灵魂,在即将消散前,眷恋地蹭蹭它幼小的孩子…… 第24章 直播到了这里, 已接近尾声。 还有源源不断看到热搜慕名而来的网友涌入直播间,但除了新进入不停追问‘到底发生啥了’的观众,亲眼目睹了猫群狗队复仇‘盛宴’的网友, 根本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自然也腾不出手去打字。 背景里的几个虐待狂全部倒在地上, 有的发出痛苦呻吟, 有的一动不动。 镜头下因仇恨而发狂的猫狗们, 在同一时间停下了动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朝着黑猫的方向聚拢; 又由于直播摄像头挂在黑猫的颈部,导致观众们有种被盯着、被靠近的是自己。 幼猫不懂畏惧, 只想靠近母亲的气息; 动物又通灵性, 目露感激恍若朝拜, 这颇为玄幻的一幕被网友录屏截图, 到处传播。 直播到这里戛然而止。 博主关闭了镜头设备, 发出了自开播以来的第一条回应: 【我们只是在为被虐待之死的动物, 要一个公道。】 并覆上了一串具体地址,就是虐待贩子们的所在处, 网上同步关注此事的警方立即出警,赶往这个地点。 不出意外, 当天的热搜爆了。 前十条里有八条都和外网【猫猫证道】的直播间有关。 一只黑猫,带着直播设备孤零零闯入了凶恶的虐待分子团体的藏身处,惩戒恶人,拯救了无数可怜猫狗。 听起来像拍电影的事儿,居然真实发生了。 部分网友坚定不信牛鬼蛇神,哪怕网上有完整的录像,对此也嗤之以鼻。 直至南城警方发布的公告, 证实了他们在【猫猫证道】直播间得到的工厂地点内,的确找到了直播中的人、以及满地动物尸体。 六名虐待者中,有一人死亡,其余五人不同程度受伤。 他们也被证实,虐待了很多弱小动物。 有官方证实了真实性,更是令相关讨论度一骑绝尘。 网友们首先将六个人的身份信息扒得一干二净。 唯一死者就是那名长发男子,他生前是个无业游民,已因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致人伤残被抓进牢里三次。 他知道自己在社会上混不开,特意把常聚的地点选在南城某所中学附近,笼络了一群同样无业的混混建了个帮派,收了不少中二病期不好好学习的小屁孩们当小弟,整日抽烟打架,自认为很了不起。 有当地初中的小姑娘勇敢爆料,说自己曾被这个‘帮派老大’看上,对方要求自己从了他、当他女友,不然就会弄死自己。 @一条小小鱼:【他带了几个小弟把我和我朋友堵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威胁我如果不听话,会付出代价,他说他手里的人命多到数不清……我真的很害怕,好在我朋友的舅舅是警察,直接去接我们放学、还警告他,他才没敢再胁迫我。但有好几次放学,我从他们聚集的路上走过,他和那些混混都瞪我,因为被他骚扰我那半个学期都担惊受怕,成绩倒退很多。 因为我有个好朋友,因为我们勇敢告诉了家长,才逃过一劫,可我有时也能在他们身边看到穿着同校校服的男生女生……看到他虐待动物、被黑猫惩罚死掉,我觉得他活该。】 在这条被顶上热评的帖子下面,也能看到当地学校的学生出来作证。 不少学生都苦于校外的混混势力,被受过保护费; 要是有人惹长发男不顺眼,还会被暴揍一顿。 网友们非常震惊。 原本还有不少人叫嚣着要把咬死人的猫狗找出来,全部乱棍打死,认为就算这伙人虐待动物有错,也不应该被动物活撕。 现在这种人和动物各打两大板的声音,都被正义网友喷得狗血淋头。 【草!长发男死不足惜!初中生啊,这些孩子都是祖国的花骨朵,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被这人渣带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害的小女生!猫猫侠和小动物们是在为民除害!!】 【真tm是个畜生,他还威胁小姑娘,说自己手里很多人命,恐怕是很骄傲、觉得虐死小动物们很了不起吧?!】 【@南城警方,还不彻查学校附近?什么年头了还在搞黑恶势力,校方是吃干饭的吗??】 【这种会虐待动物的软蛋,都是心理扭曲的变态,早晚有一天会对人出手。】 【长发男就该死,黑猫干得漂亮!】 【……】 至于其余四个伤患的身份信息,也都被查找出来。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0节 他们上班公司被愤怒的网友们不停艾特,家人也备受街坊邻居异样的目光,以他们为耻辱。 把他们送到医院的警察,看到网上认为他们仅是受伤便宜他们了的评论,反而觉得活着对这些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痛苦。 几名虐待贩子身上被啃得坑坑洼洼,尤其是黑猫留下来的伤痕极深,会留下大片无法祛除的疤痕。 日后他们走到哪里,皮肤上的疤痕都在告诉别人,他们做过坏事,大概率一辈子都要受人鄙夷。 六人中讨论度最高的除了长发男,还有就是昵称叫老八的。 他是宠物区的大博主,交际甚广,一出事很多博主都和他划清界限,也有部分博主出来爆料。 老八以前不是宠物博主,是游戏区博主。 由于性格自负,总和其他游戏博主起摩擦互喷,偏偏他又技不如人,打游戏最多算个中上水平,游戏中撞车对方两三次都惨败收场。 游戏区实力至上,谁打得好谁就有话语权,老八自然被粉丝们嘲到泥里,说他技术不行光会嘴臭。 为此老八非常愤怒,天天打砸家里物品。 他看到人家游戏博主养猫养狗,被粉丝追捧,偶尔开播还有粉丝专门给宠物打赏,他也去宠物店买了只英短。 没成想这一买,买到了一只天使猫猫。 英短非常漂亮,脾气又乖软任撸不反抗,几次出镜被老八所剩无几的粉丝直夸可爱,甚至上了平台热门。 新关注他的粉丝们大都是冲着英短来的,自然不爱看他打游戏,纷纷建议他转行做养猫博主。 老八也开始接到猫粮、猫玩具之类的推广,每个月赚的钱确实比打游戏多。 就这样,他慢慢转型成了养猫博主,又因小英短确实太可爱了,竟让他逐渐跻身宠物区的大佬,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可没有人知道,靠着猫猫吃饭、甚至买了房车的老八,心底最恨的就是猫! 每每看到弹幕上粉丝的调笑——【博主游戏打得真烂,不如专职当宠物博主】【…关注博主是想看猫猫的,博主心里没数吗?】【直播能不能别打游戏了…不喜欢喷子】 老八就恨得牙痒。 他骄傲的自尊心无法接受,自己根本比不过一只猫,粉丝之所以关注他仅仅是因为英短。 粉丝越是夸英短可爱,他看猫就越不顺眼,他甚至一度生出过要把英短抛弃的念头,但又舍不得英短为他带来的巨大收益,只能不情不愿的养着。 某天走在路上,一只饿狠了的流浪猫闻到老八身上有同类的气味,以为他是个好人,大着胆子冲他喵喵叫讨食; 烦躁的老八一脚踹在流浪猫的肚子上,把它踹得尖叫着一瘸一拐地逃跑。 看到流浪猫狼狈的模样,老八心里格外舒畅。 他逐渐爱上了这种发泄暴力、虐待猫狗的感觉,上手之后变本加厉。 屏幕前他是动物区养猫博主,草爱猫人设,收着喜爱小动物的粉丝们的打赏,转脸就去虐杀抓流浪猫狗。 如今彻底翻车,不少和他有过交集的博主终于可以出来吐槽他,直言老八出席线下活动时,脾气也很差。 甚至作为一个养猫爱猫的大博主,他给猫买的猫包都是那种廉价不透气、很容易让猫猫憋死的包,一度让其他博主怀疑他到底会不会养猫? 老八的女朋友也站了出来。 @冯冯冯:【怎么说呢,看到朝夕相处的脸出现在热搜上,我除了害怕反胃,甚至并没有感觉很奇怪。现在想想,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他就暴露过端倪,只是那时的我不愿意,也不敢把他往坏了想。 和他谈恋爱没多久,我就发现小英短有些时候很怕他,在家里也并不亲近他。他性情喜怒不定,常常因为很小的事情对我发火。每周他会出去两次,只说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聚会,从来没有带过我,现在想想就是去虐待小动物的吧。很庆幸他虐待动物的事情被爆让我看清他的真面目,否则真和这样的人结婚生活,我不敢想以后……】 老八的女朋友表示一定会分手,她也想把小英短一起带走,怕猫猫留在老八的手里会出意外,请网友出个主意。 对此部分网友认为她是在觊觎网红英短,想趁机把猫夺走。 除了各种对虐待者的声讨,网友们最感兴趣的就是黑猫的来历、背景。 只要看过当事录像的人,就不会认为它只是普通的小猫咪。 有人说黑猫手段残忍是妖怪。 也有人把它奉为正义使者。 还有人认为这种异类出现应当清除,甚至试图通过人肉的手段,想把黑猫博主的真实身份扒出。 只不过黑猫博主很谨慎地把直播平台选在了外网,让他们无从下手。 不到半天的时间,网上就冒出好几个冒充黑猫的账号,又被黑猫博主适时打假: 【目前只有此账号,其余都是假冒。】 在这条帖子下,无数爱宠人士向黑猫表达感激之情,也有很多对它的溢美之词,零星有些不好的言论都被网友骂到注销账号。 全网都在沸沸扬扬找寻黑猫真实身份时,南城某旧巷子的出租院中,几只花色不一的流浪猫躺在院子里,轻轻摇晃尾巴晒太阳。 客厅内,祝檀湘翻看着热搜和评论,一条条把网友对黑猫的崇拜和夸赞读出声。 “黑猫大人,你现在粉丝几十万,还有了新的外号叫猫猫侠,甚至还有网友称你是适合华国体质的超级英雄。” 虞妗妗捂着耳朵,不听他得瑟。 但她被手掌捂住的耳朵尖,热烘烘发红。 祝檀湘噙着真心实意的笑,眼睑下出现卧蚕。 他声音温和:“大人您看,还是有很多人类喜爱动物,把动物当成朋友,愿意为它们发声。” “这次的赌约,您输了。” 虞妗妗偏头没说话,别扭想到输就输了,他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那充满躁郁和愤怒的内心,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 当天晚上,青年照旧做好晚饭,不似平常丰盛。 虞妗妗扫了一眼,只看到面前放着一个盖上盖子的饭盒,一盘她最不爱吃的蔬菜,和一碗炒鸡。 她耸了耸鼻尖,兴致不高。 真的没有她爱吃的海鲜,甚至连对她来说没滋没味儿的清蒸鱼都没有——这是她和祝檀湘的赌注。 如若自己输了,就一个月没有小鱼干。 虞妗妗慢吞吞打开盒子,目光愣住。 饭盒里是青年准备的另类‘猫饭’,用鱼虾蟹肉搓成了大肉圆,中间的肉圆足比她一个拳头还大两圈,四周摆放着几颗小肉圆,看着就像一个猫猫的爪垫。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询问这是什么情况,就有人敲响房门,“4号,快递上门!” 祝檀湘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同快递员寒暄了几句。 “兄弟你买这么多鱼片零食,囤货呢?真够沉的!” “是啊,家里的猫爱吃。” 签收完订单,祝檀湘抱着摞在一起、像小山一样的纸箱子,蹲身放在院子地上。 虞妗妗走到门边,看看纸箱上印的图片和字,认出这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鱼片品牌。 看样子,青年最少买了5大箱! 她神情有些挂不住,微微昂头,“这是什么意思?我愿赌服输。” 青年只笑眯眯道:“和赌注无关,猫猫侠惩恶扬善,总该有些‘奖励’吧。” …… 两天之后,正当虐待动物事件的热度降了下去,外网的黑猫账号又悄无声息推出新的帖子,再次引爆全网。 黑猫博主仅仅发了一条网站链接。 点进去后先是跳出一双神秘的金色兽瞳,像一对璀璨的旋涡。 网站名叫“猫猫教会”,看其简洁的页面,很显然是个人制作的网站。 这段时间一直有网友在网上玩梗,自称是黑猫信徒,‘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1’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两天之后黑猫博主真的做出一个‘猫猫教’的网站。 网站目前只有三个模块。 一是[动物求助]; 点开后会看到一段简短的介绍语。 「致力于全国动物保护,如发现身边有虐待动物之人,可以到本模块下留言求助,我们会努力解决此类事件。」 二是动物领养; 点开这个模块又会跳出一些分类,从网页上能看到诸多流浪猫的照片和编号,甚至还有一部分流浪狗,个别其余动物。 「本网页中记录在册的动物都可以申请领养。希望有负责任、真心喜欢动物的人,可以把这些毛孩子带走,领养不需要付费,但要和本猫猫教会签订领养合约,承诺不抛弃不虐待。违反合约者,取消领养权,虐待从本教领养的‘教徒’会被黑猫找上门哦。」 黑猫博主的账号,自然是祝檀湘申请、运营的。 他早就在思考这件事, 当黑猫在全网爆红,甚至有了一批粉丝,社畜脑的青年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让‘猫猫’真正成为爆款的契机。 同时随着虞妗妗救出的猫和狗越来越多,这些普通猫狗尽管会被小白和狗老大管束,但动物的天性、以及固定的发情期,仍然是一项需要头疼、注意的事情。 虞妗妗直言,自己不可能给每一只动物开灵智,这会破坏南城的生态。 从那时起,祝檀湘就在有意地记录每一只流浪猫狗,给它们拍照留存并设下编号,那时的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有天能够派上用场,只是在默默地做这件事。 直至今日,动物们终于有机会以网络领养的方式正式推出。 网站上放出的猫狗,都是小白问过、不排斥被领养的。 虞妗妗有妖力,只要有确切地址,就能把被领养的猫猫狗狗悄无声息地送到领养人的手中。 领养人和大妖的契约,又能保证她掌握每一个被领养的猫狗的安危。 如果这些饱受折磨摧残的小动物,能够真正找到喜爱它们的饲养人,有一个家,不用在外流浪,对它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至于网站最后一个板块,最为神秘。 点进去后,只能看到这样两段文字: 「与我们契约,专职解决各种奇闻诡事。」 「有困难,找猫猫!」 这个网站一经发布,在短短一天之内便被浏览了数十万次。 有人质疑,有人好奇兴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1节 也有真心想要养宠的人,尝试着在网站领养页面,选择了符合自己眼缘的小动物,并点击了同意签订协约。 【啊啊啊我要入教!我当猫猫信徒!!喵喵喵喵!】 【看中一只不太机灵的小猫,已经申请领养,很好奇猫猫教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把它送到我手里。如果真的领到猫了会来和大家反馈!】 【我的天……你们快去这个博主的主页看,他把网站里放出来的猫狗和那天虐待视频里的截图做了对比,有一部分就是那天视频里的动物!这个黑猫到底什么来路?好神秘啊!】 【猫猫教威武!!我看谁以后还敢虐待动物!】 【当个乐子看看就行了,还真有人信啊……笑死,救几只猫狗就把自己当英雄了?】 【有点心动但不太敢立刻留地址,观望一下,如果姐妹们真的领到小动物了,我也去申请领养一只金毛!】 【哗众取宠,下一步不会就要带货卖猫粮狗粮了吧!】 【……】 更多的网友则是关注含糊其辞的第三个模块。 什么叫“奇闻诡事”? 就是非自然事件呗! 【第三个模块是实锤了黑猫身份不简单吧!它肯定是成精的妖怪。】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封建迷信,我不信。不就是一只猫么,弄出什么教会教徒,别不是在搞邪教吧?!】 【什么情况?这年头妖修都敢这么嚣张了?道友们速速随我斩妖除魔(狗头!】 【……】 无论网上的舆论怎样发酵,好奇的网友总是多的。 一天之内,网站不仅有近百条领养申请,还有一些胆子大好奇“奇闻诡事”的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和网站签订了契约。 他们的目标,是召唤黑猫。 除却浮在水面之上、一片和谐的声音之外,背地里某些小群却是阴暗无比。 《爱宠交流2号群》 【看热搜了没兄弟们?】 【妈的,这个黑猫叫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太嚣张了!老八他们被折腾得太惨了,我心里也有些发虚,这段时间咱们还是避避风头都别出来聚了。】 【看了,我他奶奶的还不服了!这傻逼还搞什么猫猫教会,简直笑死人了,明天我就去家楼下逮只猫来玩玩儿!】 【+1,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我要虐这个网站里的畜牲,马上我就去领养。】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最好能把那只黑猫钓出来,弄死它才爽。】 【哪个胆子大的大佬动手的时候,记得直播……算了,别直播了还是录视频吧,保险一点!】 【家人们记得做好防护,千万不能再翻车了。】 【……】 这个群里都是喜欢虐待动物的垃圾。 其中有一部分人在老八他们被直播逮到时,就在那个虐猫直播间中; 他们亲耳听到背景音中的猫叫狗吠,以及老八他们被活撕时的惨叫,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他们现在怕猫,尤其怕黑猫! 但是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怨恨。 看到有群友放话要弄死黑猫,这些人在下面煽风点火。 某个狭小昏暗的房间内,满地废纸和生活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一名脸色青灰、眼珠浑浊的中年男人邋里邋遢,坐在电脑桌前,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上社交软件不断弹出的新消息。 在群友们的恭维和起哄下,男人满脸得意地点开‘猫猫教’网站,点击了申请领养。 下一秒,网页跳出了一个领养协议。 男人根本不耐烦去看内容,把页面拉到最后,就要点击确定。 他视线一顿,看到协议的最后一行,用加红加粗的字体提醒: 【如若违反领养协议,会遭到反噬。】 男人不屑笑了声:“傻比,相信什么天谴反噬的都是傻比,一群畜牲配么?” 他直接选择了领养对象,并点击确认。 紧接着他敲起键盘:【搞定了,等我好消息。】 群友: 【66666大佬是真的勇!】 【坐等直播!】 【……】 第25章 静谧小院阳光很好, 一席居家衬衣的青年支着下巴,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认真整理着网站上堪称庞大的数据。 客厅中央的传送阵时而亮起, 时而泯灭。 年轻女孩儿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露出的眉眼恹恹, 她两手各提着夹着尾巴瑟瑟发抖、不敢造次的猫猫狗狗, 兢兢业业当个送毛孩子上门的‘送货员’。 成功把最后几只被领养的崽子, 送到在网站上签订契约、留下地址的领养人门前,虞妗妗敲敲门。 听到里面有走动的动静, 她才闪身离开。 开门的人无一例外,都没看到门外有人。 但他们的家门口, 或蹲或站着他们一天前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在黑猫网站上领养的猫狗, 小动物抬着脸身后尾巴一晃一晃, 眼神湿漉漉。 “天呐!!老公你快来看, ‘猫猫教’是真的!” “啊啊啊我有狗了, 小鸡毛跟妈妈进来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是我领养的猫吗?真的送到家门口了我没在做梦吧?!咪咪你怎么过来的呢?” “……” 收到了领养动物的人是多么惊讶、兴奋、震惊, 虞妗妗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小院,她把自己砸进软软的沙发垫子里, 以倒挂的躺姿垂下手臂,反复拨弄客厅地上被她摆得到处都是的毛线球。 玩儿了两下她觉得没意思,收了爪子。 感受着丝丝缕缕细微的信仰往自己体内汇聚,虞妗妗知道,这是‘猫猫教’网站的功劳。 这个网站就像一个电子‘神龛’,网络信堂,现在相信的人还不多, 大多数人只是看个乐子; 日后真正壮大,会对她大有益处。 思想放空之时,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不远处认真办公的青年的背影上。 虞妗妗的原型是只普通黑猫。 一千年前被某个村落中的流浪母猫生下,意外得到机缘开了灵智,从此走上单调乏味的修行之路。 她性情懒惰,很少入世,常年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闭关休眠; 又没什么大志向,哪怕修至妖族之尊,仅差一步就能跨越临界,也没生出过什么搅弄风云的念头。 对于成立‘猫猫教’、甚至插手人间的动物法则,她其实没多少兴趣。 但她清楚祝檀湘费心思做这些,是因为自己需要功德和信仰。 尽管他们关系不对等,对方只是个弱小从属,她也没有理所应当做个甩手掌柜。 懒懒打了个哈欠,虞妗妗堆在脸颊边的发丝被她压得有些乱。 她倏忽抬头,一双黝黑的眼瞳即刻清明,活脱脱是野外大猫听到了风吹草动而后警觉。 瞳孔收缩了两下,她从沙发上撑起身,随手拿起外套穿上、戴上兜帽和口罩,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听到身后动静,祝檀湘敲击键盘的手顿住,侧身看来:“怎么了?” 虞妗妗:“真有不怀好意的败类故意在我的地盘领养动物,我感应到了,去一趟。” ——有一支契约对象的情绪起伏剧烈,她感觉到了非正常的极端恐惧,显然那个小家伙很害怕自己的‘新主人’。 很多网友以为‘猫猫教’网站上的提醒是搞噱头,吓唬人,根本没看完全部领养提醒,或者就是看完了也并不放心上。 他们不知道,自己签订的协议是会正儿八经刻印到灵魂中的,和他们做交易的对象是大妖怪的灵魂。 不善待领走的动物,真会被‘黑猫’找上门。 祝檀湘低声骂了句,对已走进传送阵的女孩儿说道:“你小心点,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虞妗妗摆摆手,身形消失在阵法中。 …… 肮脏难闻的房间内,一只瑟瑟发抖的狸花猫浑身炸毛,身体绷紧呈现随时逃跑的警惕动作,扒在房间脏乱的沙发上。 和心宽体胖的小卷不同,这只狸花体型瘦长,明显之前过得一般。 而房间内同它对峙的屋主人,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老头衫啤酒肚,不知道多久没仔细清洗过的脸上浮着一层油脂,此时正气喘吁吁,瞪大的眼中尽是狠戾。 他一手拿着手机,屏幕显示为《爱宠交流2号群》群聊页面。 一个小时前,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没在猫眼看到人,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外放着一个纸箱,箱子里有只狸花猫。 想到前天在‘猫猫教’网站提交了申请、领养的狸花猫,他立即意识到就是这只猫! 男人立刻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全体成员,快看,真的有猫被送上门来。】 群友立即活跃起来。 【卧槽?!居然是真的??黑猫这么神通广大?! 没记错的话龙哥的坐标离南城有近千公里!】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2节 【不信,别不是在家门口抓了一只诓我们…】 【我早就怀疑黑猫不可能是单纯的一只猫,肯定是一个组织,黑猫只是噱头,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这个组织的人应该各地都有。】 【黑猫没有露面吗?谁送来的?】 【龙哥记得检查猫身上有没有摄像头,小心和老八他们那样栽了。】 【……】 解释一通并非自导自演后,群昵称为‘龙哥’的男人就在群友的建议下,先笑眯眯把猫弄进了家里,按着猫后颈反反复复检查,确定没有摄像头。 猫的体型不大,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确认无物之后,‘龙哥’手劲儿便大了起来,同时群里也开始火热讨论怎么‘料理’这只猫。 颇有灵性的动物是能感觉到恶意的,被掐得后颈生疼的狸花猫挣扎幅度变大,出现应激反应。 它厉声叫着,在‘龙哥’的手背上来了一爪子。 “妈的!”吃痛的‘龙哥’大叫一声松开手,低头一看手背上出现两道血印子。 挣脱开的狸花猫撒腿就在客厅到处跑,他面目狰狞起身追逐。 想不到的是这间充满了他杂物和垃圾的屋子对猫来说影响不大,还方便它四处逃窜躲藏; 但对于常年不运动的他来说,到处都是障碍,一时他还抓不住猫! ‘龙哥’心里恼怒:“贱畜!别让我抓到你!” 群里见他迟迟没有反馈,已经艾特他好几次了。 ‘龙哥’此人也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三十岁的时候仍是个公司小职员,因性格懦弱也不爱干净,讨不到老婆,只能和父母住一起啃老。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是社会环境太垃圾,公司同事针对他,相亲对象太拜金,愤世嫉俗看什么都不爽。 三年前他父母相继去世,给他留下唯一的保障,就是打拼一辈子买的房。 没成想‘龙哥’把房子一卖,工作辞掉,拿着钱回老家买了这个单间足不出户。 他在群里一向没存在感。 不似一些群友家境殷实、现实工作顺利,也没有老八他们那么大的胆子开直播,到底怕被人发现,尽管他最喜欢仗着年纪充大哥,常常指点江山发表建议,但根本没什么人搭理他。 这是他第一次被群友们恭维,所有人目光所及的主角是自己! ‘龙哥’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抄起桌子上的杯子、烟灰缸,朝着惊恐逃窜的狸花猫乱砸,破碎的玻璃片崩到了狸花猫,把它吓得凄厉惨叫到处躲藏。 就在‘龙哥’双眼通红情绪癫狂,房间外门再度被敲响。 他登时吓得一哆嗦,“谁?!” 他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太大,惹到邻居上门,但等了许久门外也没有人说话。 ‘龙哥’壮着胆子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纤细少女的上半身。 女子双手揣兜,乌黑长发拢在肩头从兜帽延伸出,她一直没有抬头,只能看到一截尖尖的下巴。 ‘龙哥’犹豫着没敢开门,把情况同步到了群聊中:【门外有个不说话的女的,不会是黑猫的人找上我了吧?!】 【煞笔,你以为你是都市小说男猪脚?有美女上门投怀送抱,从此开启龙王人生呗!大家散了吧,浪费时间。】 【女的你怕啥?龙哥不会这么孬连个女人都怕吧,直接开门!】 【不信,除非有照片。】 【不会是黑猫变的猫娘吧?龙哥这不得开个门?】 【……】 在群里人污言秽语的打趣下,‘龙哥’心猿意马,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个女人么? 于是他回头看了眼,确定狸花猫缩在屋子尽头不敢伺机逃跑,才把门开了一条缝: “你是……” 他询问的话还没说完,房门从外被一股大力破开,直接把中年男人一百七十多斤的身体顶飞。 下一秒他头皮绷紧——有一条细细的手臂直接拽着他的头发根,把他瘫软的整个人像个鸡仔提起; 男人只扫到一双露在外面、冷冰冰盯着他的眼睛,便被抓紧头发往下一磕。 ‘砰砰’的骨头碰撞响声令人牙酸。 来人拽着他脑袋,像敲核桃仁一样把他面中怼到膝骨,两下就磕得中年男人鼻血乱飚,门牙崩碎。 虞妗妗嫌这人太脏,有些嫌恶地扫去一记鞭腿,把男人沉重的身体踹到屋里,痛苦哀嚎撞在沙发角。 手机‘吧嗒’掉在地上,屏幕摔碎。 幽幽的蓝光还在闪烁,群里的人仍在嘻嘻哈哈聊天。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龙哥’,他浑身骨头散架一样剧痛,别说反抗就是动弹一下都疼得要死,“对…不起…我没虐过、猫…” 是黑猫的人来找他了!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肯定不是人类!! ‘龙哥’努力伸手去够地上的手机,想要打电话报警。 ‘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落在房间地板上,一双极细的小腿走近,踩住男人的手背,无视被踩之人的痛叫把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摆弄。 虞妗妗有些苦恼地摸摸下巴,先是掏出手机把几个虐猫群的信息拍下来,全都发给祝檀湘。 中途她瞥了眼缩在沙发角落、瞪大眼睛的狸花猫: “不想挠他?” 狸花猫耸起的背缓缓放松,盯着地上的中年男人,忽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扑到男人的脸上就是一通喵喵拳。 虞妗妗微微俯身,“来,看镜头。” 拍了张‘龙哥’被打得满脸血、还被狸花猫狂抓的照片,她发送到了群聊里。 不少群友正盯着屏幕吹水,被突然跳出的一张血肉模糊、不知死活的脸吓个半死。 这照片太过真实,并不像从网上截图来骗人的; 更何况图中还有龙哥拍的狸花猫。 那么满头是血的人是谁、又是谁把他搞成这副模样并拍照发到群里,答案非常明显了。 龙哥没有撒谎。 他被黑猫的人给弄了!! 足足十几秒,群里都没人敢发消息。 虞妗妗眉头一挑,看到‘该群聊已解散’的提示。 她仔仔细细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瞧着浑身毛毛杂乱、脚底板沾了血的狸花猫的眼神有点嫌弃,“走吧,回家了。” 狸花猫‘喵’了一声,四脚并用快步跟了上去。 当天不仅仅是‘龙哥’,还有个别签订领养协议只为虐待猫狗的人,都被一名蒙面女子找上门。 尽管有人提前在其他群里看到了消息,不给虞妗妗开门,甚至在屋里叫嚣辱骂,还是被一脚踢破了门板。 接连数张群友被揍的半死不活的照片,发到了虐猫虐狗群,这些人的所在地点还各不相同,吓得有三个群聊都被群主解散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有人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无数网友这才知道,黑猫曝光老八的行为引得不少虐待贩子很不满,竟私下约定从网站上领养动物虐死,以此来向黑猫示威。 结果都被黑猫发现看破,打个半死。 同时全国各地都有兴奋的网友发帖、发照片,证实自己真的领到小动物了! 这下黑猫的非同寻常被反复认证,关注网站的人数激增; 一时间‘黑猫’再次冲上热搜。 两天之后,粉丝数已破两百万大关的外网‘黑猫’账户,发布了第三条帖子。 这一次的内容很长,是十几页密密麻麻整理出来的信息。 ‘黑猫’竟把多个虐猫虐狗群的人员账号全部找出、截取,公然放出。 同时账户的主人似乎还是个用电脑用得很厉害的高手,花了几天时间制作插件,破解了当初老八他们使用的直播软件,把虐待动物直播间打赏超过三百元的成员信息找出、并也全部放出。 ——因为三百元,就可以指定虐待贩子去抓猫狗、指定把动物虐死的方法。 这个行为引起国内一片哗然。 尽管这些vip成员的信息没有像老八他们那样暴露无遗,但只要有心人去扒、或者恰巧和他们是亲朋好友,还是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对此不少网友认为‘黑猫’矫枉过正,不该这么严苛; 说不定这些人只是在网上看,让老八出手,现实中没有自己对猫狗下手…… 对于网上的相关讨论,虞妗妗只当看不见。 她重新变回了天桥脚下的小神棍,每日出摊算命,被一群争风吃醋的流浪猫围绕。 至于祝檀湘,他虽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倒霉、破财,但工作能力太好,总是不愁找工作的,现在又投到了离家附近的公司去当社畜了。 这天午后 虞妗妗霸占了天桥脚下有树荫的好地方支摊子。 她身上有钱了,自然也要提升自己的待遇——原先‘吱呀吱呀’一动就乱叫的木椅子,已经更新换代成了一把躺椅; 若是轻轻晃脚,还会有小幅度的摇晃。 她很中意这把躺椅,躺着懒懒晒太阳,甚至给自己买了副墨镜。 兜里手机铃响,虞妗妗摸出接听。 电话那头传出熟悉的声音:“虞师父,是我赵婷婷。” 她轻晃的腿停止动作,认真听,因为赵婷婷给她打电话,大概率是要给她介绍客户。 果不其然,对面寒暄了两句就进入正题。 距离赵婷婷送走‘烟魂’祖奶奶已过了一两个月,现在她从神婆圈子退出的消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3节 因着退圈不干的原因没法明说,很多人猜测赵婷婷是想再嫁,仍以为她还有看事的能力。 虽不如以前那么多,可还是时不时有人拿着钱和礼物登门拜访,希望赵婷婷能‘破例’为他们看一看。 大多数时候赵婷婷都直言拒绝,也有一部分人确实是不方便拒绝的。 一则是以前结交的富商小官,二则就是老主顾老朋友; 前者赵婷婷怕把人得罪了给自己下绊子,后者三句话就开始扯人情,很是麻烦。 为此遇到实在不方便推脱掉的人,她就打电话给虞妗妗求帮忙。 恰虞妗妗缺钱又缺功德,大部分时间来者不拒。 今天赵婷婷推荐的人,就是这么个情况。 电话内赵婷婷说:“这次想请您给看看的人是个姓葛的大姐,之前是我老主顾,她为人说话做事都蛮好相处,出手也不抠搜,就是太过迷信风水玄学。” 按照赵婷婷的话,这位葛大姐恨不得每天都给她发消息,问子孙缘分、问儿子事业、问运势桃花…… 又因着她儿子工作特殊,碰到非常时期,葛大姐甚至会紧张兮兮让赵婷婷帮忙算卦‘今天她儿子出门先迈哪只脚运气更好?’ 考虑到这些年交情匪浅,葛大姐的儿子又是那样的职业,赵婷婷还是松口,答应给她引荐一位靠谱的大师。 听出赵婷婷语气中的为难,虞妗妗问:“和她儿子有关?” “对,葛大姐的儿子职业是警员…” 赵婷婷这话说出,自己都静默了几秒钟。 她尴尬说道:“要是虞师父你觉得不方便,我就回绝葛大姐,让她自己再去找找别的大师。” 虞妗妗语气如常:“可以啊。” 管他什么身份职业,只要给钱就都是客户。 只不过警员也会为神鬼之事头疼么? 听她愿意接,赵婷婷大松一口气,话也就放开了讲: “葛大姐的儿子我只见过一回,知道姓康,他呢向来是不支持自己母亲接触此道、也根本不相信鬼神的,葛大姐经常和我抱怨说自己一在家里读经奏香,她儿子就要皱眉头。” “这次她找上我语气非常惊慌紧张,说是自己的儿子撞邪、被鬼缠上了,让我想想办法把鬼送走。” 用葛大姐的原话来讲:‘我儿子那个职业和那副死心眼子,他可是从来不信鬼神风水的人,都说自己撞邪,那肯定是被厉鬼缠身了啊!’ 她语气像天要塌了,仿佛下一秒她儿子就要丢了性命。 若是往常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赵婷婷肯定不会来麻烦虞妗妗,正是她也认为葛大姐儿子的性格能说出‘撞邪’,十有八九是真遇到脏东西了,才打了这通电话。 虞妗妗葱白的指尖推了下墨镜:“行我知道了,他们今天晚上七点半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住处。” “吃饱了来哈,不管外人饭。” 赵婷婷:“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和葛大姐讲!先替她谢谢虞师父了!” —————— 傍晚,残阳如血。 虞妗妗揣着手往住宅的方向走。 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她停住脚步,片刻后又提步往前。 走了十来步子她倏地扭头,看到一道人影做贼心虚样、极快地躲到了树后。 她猫眼不自觉眯了下,盯了半晌才轻哼一声,回身往前。 到家的时候祝檀湘已经下班回来了,并且刚刚做好饭,虞妗妗进门时他身上还系着猫猫头围裙,院子里除了照常来蹭吃蹭喝的狸花猫小卷,还多了一只小东西。 毛色黑白的布偶猫把脑袋埋在饭盆里,吃得‘呼噜噜’。 从虐待贩子手里救出它,小家伙只抑郁了两三天,很快自己调整好了心情,又在橘猫同伴的请求下得到了大妖的赐灵。 开了灵智后,它便学着小卷每天跑来撒娇、蹭吃蹭喝。 布偶是长毛猫,成年猫体型也不小,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它要变得和小卷半斤八两。 “回来了…”祝檀湘目光一顿,敏锐捕捉到猫主子皱巴着眉:“发生什么事了?” 虞妗妗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那家伙——” 她绷直手掌作手刀状横着一扫,以此来指代一个人。 “为什么最近一直偷窥我?” 并非她想多,是不是有意窥视,她还是分得清。 祝檀湘一下便明白她说的谁,正是之前出现在巷子外的负剑年轻女子,“大人您没发现,她搬到咱们家附近了么?” 虞妗妗睁着眼和他对视。 好吧,看样子是没发现。 祝檀湘叹气道:“我昨天早上去买包子,看到她在小广场打太极拳……” 虞妗妗颇为震惊,惊过便陷入沉思。 道士为什么会住到自己隔壁? 难道道门终归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抱着各种阴谋论,虞妗妗皱着脸干了两大碗饭。 刚刚收拾好,院门便被敲响。 祝檀湘警觉回头看她。 被虞妗妗一副认真思索的紧张模样感染,他还以为他们要被人盯上、甚至对付了,这敲门声也被他疑成虞妗妗的仇家上门。 然而虞妗妗一歪头:“啊…忘了今天有客户要上门。” 祝檀湘松了口气,哭笑不得说:“客户吗?我去开门,请他们进来。” 打开院门,他看到外面站着一对母子。 母亲身材微胖脸上笑呵呵,头发灰白约莫五六十岁,穿着紫色的宽松长袍身上带着长长的珠链,一看就是有信仰。 儿子个高板寸头,眉目周正国字脸,三十岁左右,神情中带着些犹豫和抗拒; 门一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量祝檀湘。 打了个照面,祝檀湘便琢磨出今天的客户应该是母亲,儿子大概率是不情不愿来的。 “大娘好,我姓祝,大师在屋里。”青年扬起笑脸,清俊帅气的面庞一下便让母亲笑开了,“这位哥怎么称呼?” 国字脸男人抿唇:“康永河,幸会。” 母子二人进入这老巷中的小院。 康永河骨子里养成了职业病,进屋先四下观察,待看到屋中那位年轻的‘大师’,他心中对同意母亲来这一遭更后悔了。 “您就是婷婷说的虞大师吧,我叫葛秋梅,这是我儿子康永河。”葛春梅扯了下儿子的袖子,“叫人啊。” 康永河:…… 他忍着想立刻离开的冲动,绷着脸跟着母亲喊了声“大师”。 虞妗妗看出国字脸青年的抵触,并不在乎,这样的态度她太常见到,只不过最后都会大变脸。 “你们坐。” 祝檀湘给两人接了水。 她只看葛春梅:“你们上门,有什么问题?” 葛春梅挪了下位子,满脸愁苦开了口:“虞师父,我儿子他要被厉鬼害了……” 第26章 “等等, 风水大师不是什么都能看出来吗?”正当母亲苦着脸要把全部说出,康永河出声打断,看向沙发处的虞妗妗:“虞师父肯定都清楚, 哪需要妈你来讲。” 葛春梅脸色变了, 伸手狠狠拽了一把儿子并瞪他。 虞妗妗并不在意康永河略显尖锐的态度。 因为从康永河的身上, 她能感觉到远超寻常人的功德和正气, 说明康永河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好警员, 过去做过不少好事。 她直言说道:“赵婷婷和我讲了,你认为自己撞邪, 方便的话把你生辰八字给我,我先排个命盘。” 要知道寻常人的生活普遍枯燥乏味, 没有那么多的冤情和狗血剧情, 可仍然会碰上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在历来的玄学鬼神经历中, 很多人会有这种遭遇的原因, 说白了都是‘命数’。 可能是有特殊命格, 比如是‘童子’转世1; 可能前世许下过诺言、或者做过坏事, 这辈子被‘冤亲债主’纠缠; 还有可能像赵婷婷的儿子那样,生来八字轻容易见鬼, 或者魂魄有什么问题…… 如此种种,遇见事儿先算算命看看相, 十个里面有七个都能直接看出问题; 剩下‘三个’往往才是需要费心思去查去探。 葛春梅迷信,不知道给儿子算过多少次命,闻言直接报出一串八字。 虞妗妗在心里快速排盘、列出十神六亲,看完便有数了: “康永河,五行旺火易被水行相克,你这个名字应该是找人算过起的吧。” 五行按照命理学为‘木火土金水’,分阴阳, 彼此相生相克,对于火行极旺、并且八字属性也多‘火’的孩子来说,算命之人往往建议孩子少去河滩戏水。 因为水克火,小孩儿命里有克化之物,很有可能会遭遇‘水劫’。 简单点说,被淹死的几率会比一般孩子大。 那么要化解也很简单,缺什么补什么、补到命里的‘水’足够多,那么‘水’以及其具象出来的东西对于小孩儿便不算克化之物了。 显然葛春梅的迷信并非近年才有,生下康永河,她应当就找人给孩子算过命。 又因她家所在的村镇外围,就是一条水坝,故而给儿子起了‘永河’这个名字,寓意为河水滔滔永不绝断。 “结合你的十神六亲与面相来看,九岁那年算是你人生的转折点,你双亲在那时离婚、你的父母宫变,再之后属于父亲的亲缘线便几乎断完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4节 虞妗妗说到这儿时,康永河母子俩脸色都变了。 康永河下意识往母亲的方向看了一眼,而那年轻大师的声音还在继续: “再从葛大姐的姻缘夫妻宫看,不难看出离婚之前你们过得并不好,离婚之后,你母亲带着你离开了家乡地,有了一次大的变迁。也是从那年起你应当就定下了未来的目标,‘运’开始冒头,命数趋于稳定——” “学习用功成绩也不错,成功考上了心仪的警校,并当上了一直以来所希望的职业:警员。今年是你工作第六年,嗯……‘印堂’和‘中正’饱满红润,近期的事业运道不错,应该是有升迁的机会; 看你夫妻宫还未有变动,红鸾星运也不入主宫,说明你没结婚现在也没女友,有过三段桃花但都……” 眼瞧着虞妗妗快要把自己扒得一干二净,康永河终于坐不住了,咳了一声制止了对方的话头: “可以了,您算得……”他语气顿了顿,哪怕心底仍对算命鬼神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抱有怀疑,也道:“很准。” 很多往年的内情,康永河清楚是母亲内心不愿提及的过往,哪怕她迷信,也不会轻易把那些事说出去。 虞妗妗却能从他出生起名,到家门建筑、人生经历、求学就职……所有一切全部摸清,仅用了他的一串生辰八字。 最让康永河震惊、也真正有些相信的一点,是虞妗妗说自己从九岁那年父母离婚,就想当警察了。 这一点他从未同任何人讲过,连母亲葛春梅都不清楚。 康永河出身于边陲小县,从有记忆起父亲的形象永远是酗酒家暴,稍有不顺心就殴打母亲。 他妈葛春梅有一切保守女性的特质,她逆来顺受,任劳任怨,尽管常常因为丈夫的暴力以泪洗面也不敢反抗,反而把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佛上。 少有的几次反抗、甚至生出坚定离婚的念头,都是在父亲对他出手、殴打他时。 可这个念头只要出现,就会有无数‘朋友邻居’‘居委会大队’上赶着来阻挠劝慰。 葛春梅被打得头破血流时,这些人说别人的家事不能管; 她抱着孩子要离婚脱离苦海,他们又全部跳出来,帮着酒醒后哭嚎求原谅的男人说话—— ‘春梅啊,你男人心眼不坏,就是喝多了爱撒酒疯,你看酒醒了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和我们保证不会再喝酒、也不会再对你和孩子动手了!’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得替永河考虑呀,孩子这么小,总不能让他没了父亲…’ “千金难换浪子回头,你看你丈夫哭得多可怜,他真心知错了!” ‘哎哟我的妹子,夫妻床头不和床尾和,多大的事儿啊,哪里至于报警?你男人又不是故意的。’ ‘……’ 在这些人的裹挟下,葛春梅一次次地‘原谅’了丈夫,又一次次被打得鼻青脸肿。 年幼的康永河恨他们。 若不是九岁那年父亲酗酒,喝得烂醉走在河坝边缘跌下去淹死了,他们母子还不知要被裹挟多久。 也是从那时起,他的愿望便是当警察。 如果再有人敢欺负葛春梅、逼迫葛春梅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和决定,他就要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蹲大牢! 随着年龄的增长,康永河也没有改变志向。 除了保护母亲,他也真的热爱这个职业。 直至他加入重案调查组,开始接触一些有危险的案子,母亲葛春梅整日唠唠叨叨‘你说说当年怎么就答应你干这个了,忙起来又累又不安全……’ 康永河知道葛春梅的迷信,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为自己祈福,所以哪怕他不信也会把葛春梅求来的护身符好好带着; 更不会让母亲知道,自己从事这一行的初心是保护她,那会让她有心理负担。 这么多年,连康永河自己都快忘记的事,却从一个照面不到二十分钟的算命师父口中说出。 联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康永河的目光有些迷茫;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玄学?! 一旁的葛春梅正听得起劲,被自己儿子打断,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你咳嗽什么?三十出头别人家的孩子都会走路了,你连个老婆都讨不到!就该让大师好好给你看一看,你到底缺了哪根筋!” 中气十足地骂完儿子,葛春梅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对虞妗妗: “虞师父你真是活神仙,太灵了!我这么多年遇到的师父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就数您算得最精确!您能不能给我儿子看看,到底怎么才能脱单啊?” 虞妗妗:…… “葛大姐,姻缘桃花之事您不用急,我们先解决你儿子撞邪的问题吧。” 葛春梅:“哎对!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正事!您说您说。” “我的确在康永河的命宫和周身感觉到了一丝阴气。不过给他排完命盘,基本能确定这事儿不是命里带的,是外来的。”虞妗妗沉吟道: “按理说康永河职业特殊,属于阳间的‘官吏’,自然携带着一股中正之气,寻常鬼物不仅不会害他,还会因为畏惧正气不敢靠近他……” 鬼魂最怕的是地府无常,怕被无常抓住关押到十八层地狱受苦。 警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阳间的‘无常’,专门抓坏人,把恶棍下牢狱,所以鬼也畏惧。 再加上鬼生前大多是人,只要是人,骨子里便少不了对警察军人的尊敬; 若是生前便是恶人,就怕军警,死后更是如此。 葛春梅一听忙问:“那为啥我儿子还会撞邪呢?” 虞妗妗道:“两种情况,一是缠着他的是厉鬼,还是道行颇深的大鬼,已经不畏惧普通警员身上的正气,或是拼着被正气伤到也要缠着他。 二是特殊原因,这鬼也许是非自愿、又或和你儿子意外结契……等等,可能情况很多,得着手去查。” 显然康永河的情况,就是非常规撞邪。 这可给葛春梅急坏了,她连声地祈求虞妗妗帮忙。 见母亲为了自己的事急得眼泪都流出,康永河哪里还能多说什么,三两句便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事情很简单,几天前的晚上,上了一天班的康永河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那两天他身体都沉沉的,太阳穴也隐隐发酸,他以为是太累了。 睡着之后,康永河梦到自己来到了一处四面低矮、灰黑色的空间,就像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他在里面很难受,腰都直不起。 四下环顾,康永河发现盒子壁上涂满了诡异涂鸦,鬼画符似的根本看不懂。 一扭头,饶是身为重案组的警员见多识广,他也被吓了一大跳。 一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距离近得几乎是脸贴着脸。 女人的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青灰色,一双充血的眼球瞪得极大,神情阴森扭曲,她张开的嘴巴像一个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黑洞,颈部有大片淤紫痕迹。 那个瞬间,康永河脑袋里想: 这不是人,是鬼! 他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胀痛难忍,当天就发了烧。 后面几天,他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都是他身处逼仄狭小的空间,遇到那个可怖女人。 因心有正气,康永河倒不算多害怕,他在梦里大声斥问女人是谁,却得不到任何回复。 一片静默中,女人会用手死死拉着他的手臂,用僵直的视线死盯着他。 连续这样做了几天梦,对康永河的影响很大。 白天上班他身体吃不消,晚上又睡不好,闭上眼就做鬼梦,惊醒后半边身体还动弹不得……不少同事都很关心他的身体。 母亲葛春梅更是恨不得一天给他灌三碗药。 直至昨天早上,康永河再一次从鬼梦中醒来,疲惫的他刷牙洗漱时,意外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两圈微微发青的痕迹—— 他刷牙的动作僵住,昨天晚上,梦中的女人就是死死地拖拽住他的这个位置,力道大到让他有些恐慌。 像要把他永远留在那狭小的盒子里。 他恍恍惚惚准备上班,葛春梅拿来个新求的符包,要他戴身上,说是保平安的: ‘你最近还有个人样子吗?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你的脸色,难看成啥样了!就算工作忙也不能……’ 可能是心理原因,康永河莫名觉得手臂淤痕位置发痒,他皱着眉,‘妈,世上真的有鬼吗?’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葛春梅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片刻后哭天抢地觉得他马上要被鬼魂害死,忙不迭打电话到处找人帮忙。 再之后,康永河就被生拉硬拽,来到了虞妗妗的住处。 大致说完情况,葛母便憋不住开口:“虞师父你听听,四四方方的小灰盒子,不就是骨灰盒吗?那个女鬼分明是要永河死,要他永远留在那里!” 虞妗妗心里嘀咕,这葛大姐想象力还挺丰富。 得知康永河被魇的情况不到一周,她询问道: “出现这种情况的前几日,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比如是否去过坟地,污水沟、深山老林……这种藏污纳垢偏僻荒远之处?或是经手处理过死了人、尤其是横死之人的案子?” 康永河仔细回想后摇摇头说:“这个月我都在南城办公,没遇到过需要外出的工作,也没有发生凶杀案……” 话音一顿,他想到一件事:“不过几天前我经手调查了一桩案子,东南边的某小区死了一名老人。” 据康永河说,死者是位70多岁的老头,独自死在家中。 他们接到报警后赶了过去破开门,屋里已恶臭熏天,苍蝇蚊子乱飞。 老人躺在厨房门框边的地上,尸体已经僵硬腐变得不成样子。 报警人是老者的邻居。 邻居的口供里说,死者是空巢老人,常年独居,平时外出买菜做饭独来独往。 老人有一子一女,但都是冷血自私的孩子,几乎见不到他们上门看望老人。 之所以邻居夫妻二人报警,是因这几天他们都没有看到老人出门遛弯买菜倒垃圾,夫妻俩上下班时,还总会闻到若有若无的臭味,从老人家的门缝溢出。 就连他们家的狗,也会对着隔壁大门狂吠。 种种情况凑在一起,让隔壁的夫妻俩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赶忙去敲老人的门询问情况,却得不到回应,这才选择报警。 没想到他们的担忧成真,老人已经死了三天。 经过警方和法医的连番调查,最终确定老人不是被谋杀。 当天他应是口渴,起身弯腰去拿厨房门口放置的热水壶,想要从瓶子里倒水喝。 不成想装满水的水壶挺沉,老头年纪大了,腰腿都不好,猛地一提水壶竟是闪了腰。 他手里的水壶直接砸在地上,里面的内胆破碎热水流了一地,就连他自己也跌倒在地,脑袋磕到了厨房地上的门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5节 老年人皮薄骨头脆,磕得头破血流,又被地上的热水烫了,疼痛间根本挣扎不起身。 他手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法拨出电话; 想要呼救,但隔壁邻居是对年轻夫妇,白天外出上班家里没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最终老头在痛苦和绝望中,慢慢流失生机,悄无声息死在了自己家里,直至三天后邻居发现不对才报了警。 康永河是去现场的警员之一,亲眼看到了老人的惨状。 他和同行的同事非常唾弃老人的一对子女,因为那对中年姐弟接到警方电话才赶到父亲家中,对着死去的老父亲假惺惺干嚎了两声,就开始为了老人的遗产和房子吵得不可开交,差点现场就大打出手。 回到警局内,同事们还好一番唏嘘。 那是他这个月唯一接触到有死人的案子。 虞妗妗听完思索片刻:“按照你说的情况,这老头也算横死,加之子女不孝尸身又多日无人收容,他心里有怨恨从而转变为厉鬼也是有可能的。康永和你又在死亡地办公,很可能被他的阴气冲撞。” 葛春梅皱着眉,唉声叹气:“这些做子女的如此对待父母,真是作孽!那老大哥也是可怜,但他摔死和我儿子无关,要报仇也不该找到我们身上啊!” 还是那句话,人都化为了厉鬼、满心仇怨只想着复仇,哪里还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不过这句话虞妗妗没说出口,只道: “这只是一个猜测,是否同那老者有关系,只要问问就清楚了。” “问谁?”康永和母子俩愣愣问。 “当然是问那老者本人。”虞妗妗语气如常说道:“我可以把他的魂招出来,需要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最好精准些。” 她问康永河:“案子经你手,那老人的信息你应该知晓?” 康永河点点头,“具体记不太清,但我可以给同事打电话,让他帮忙调一下档案。” 说着他拨通了同事的电话。 因着这一宗案子已破,也不是什么凶杀大案,同事虽然好奇康永和要老头的信息做什么,但还是很快发给了他。 拿到老头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虞妗妗先是卜了一卦,神情有些惊讶; 她让祝檀湘帮她把家里做法的东西拿来。 取过一支红烛,她掌心在灯芯处扫过,登时一簇火焰点燃了蜡烛。 紧接着她取了两张黄纸,充当往生钱,并引烛火燃尽成灰,而后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感应死去老者的八字。 几乎在她诵念咒语的同一时刻,明明门窗都关紧的屋内,凭空卷起阵阵冷风,十分诡异。 葛春梅眼睛越睁越大,紧紧盯着虞妗妗一刻都不愿错过。 康永河心里也毛毛的。 见虞妗妗很快停止动作,睁开了眼眸,葛春梅才小心翼翼问道: “这就行了吗大师?” 葛春梅之前碰到的大师做法,都或跳或唱,声势浩大,有的甚至好几人一起敲锣打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平静、也这么快的招魂。 虞妗妗说:“拿到老人的八字我起了一卦,发现他并没有化为冤魂厉鬼,魂魄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只需诵‘金鸡引魂决’向地府递交申请,就能借他的魂魄返阳片刻。” “来了。” 她说着说着语气微凛,抬眸看向屋中。 只见客厅内凭空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老者穿一席皱皱巴巴的灰色衬衫,和黑色裤子布鞋,他魂魄停留在死前的形象,前额有一块瓶口大小的、血流如注的伤疤。 此时他满眼茫然,不知是谁会把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借调阳间。 由于虞妗妗在客厅设下了阵法,屋内气场独特; 哪怕葛春梅和康永河二人没有开天眼,也没有借助任何道具,依然能够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老头。 葛春梅被吓得惊叫一声,拽紧儿子的袖子连连后退: “我的老天爷,真、真让我见到鬼了?!” 至于康永河更是瞳孔震荡,表情裂开。 和兴奋的母亲不同,半辈子形成的世界观被颠覆令他大脑一片混乱。 他仔仔细细审视着那道半透明的身影,试图找出破绽,力证这不是鬼。 可无论他怎么看,这老头分明就是死在屋里的那个人!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反而是茫然的老头四下张望,很快将目光锁定在虞妗妗身上,意识到这位是把自己借调上来的正主。 他拱着手冲虞妗妗鞠了一躬,语气很恭敬:“不知这位大人叫小老儿上来,有何贵干?我应该不认识您?” 虞妗妗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老头这才晓得,自己被怀疑成害人的厉鬼。 他扭头看看康永和,回想片刻说道:“是了,那天进我屋里替我收尸的小警官中就有这位,我记起来了。” “这位大人既然能把我借调到人间,应当知道小老儿冤枉!” 的确,康永河撞邪和这死去的老者无关——从拿到老头身份信息和八字、并卜算出他已经去地府报道的那一刻,虞妗妗便意识到了。 老头竟是能放下心中的怨念,直接跟着勾魂无常去往地府。 一旦鬼魂入了阴曹,上了地府名册,没有特殊原因——比如被虞妗妗这样的术士‘金鸡引魂’借调,它们是没办法自己离开地府的,更不可能缠住阳间的人作祟。 康永河的遭遇应当另有隐情。 得知儿子撞邪和老头无关,葛春梅有些失望,但她此时此刻更多的是惊喜若狂。 她信了一辈子鬼神,过去也见过一些大师所谓的“招魂上身”,但从没像现在这样亲眼看到鬼魂的存在,甚至一伸手就能穿过鬼那阴冷的魂魄,怎能不让她激动?! 尽管此事同老人毫无关系,但将他召唤出来,并不是一无所获。 从老头的口中,虞妗妗等人得知,康永河处理他的事件时身上并没有阴煞之气。 “小老儿虽然刚死不久,但不会感应错。”老头说:“当时小警官浑身正气,灼得我不敢靠近,现在么身上就有煞了。” 这说明康永河是在处理完老人家中死亡的案子之后,才撞邪的,一下将他撞邪的时间精准缩短在一个区间内。 康永河因世界观重塑难以接受,神情还有些木。 被问到撞邪的时间,他才努力回想: “处理完老先生的案子后,我手头便没什么事了,大概两天之后的晚上我就开始做梦、梦到那个女人。” 两天。 撞邪很可能就在这两日之内。 虞妗妗问:“中间的两天你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第一天我就在警局整理档案,把文件归档入库,然后回家。第二天倒是出了一趟任务,我们接到了街道民众举报,说市区某酒店后的居民商业楼中开了个棋牌室,疑似聚众赌/博金额很大,我和两个同事过去突击检查,真的抓了几个正在赌/博的家伙带回去拘留……”康永河事无巨细,把两天内发生过的事情全部说出: “就这些,真的没了。” 葛春梅有些着急:“你再好好想想呢?” 虞妗妗若有所思,指尖摸到三枚铜板,再起一卦。 看到卦象,她心里有了点思路。 她抬头对康永河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得去那个棋牌室看看。” 卦象告诉她,那处隐藏着一些信息,很有可能和康永和撞邪有关…… 第27章 见识过虞妗妗‘金鸡引魂’的手段, 葛春梅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点头说道: “既然虞师父觉得棋牌室有问题,肯定就是那里有鬼!永河啊, 你明天就带虞师父过去。” 康永河没立刻应答, 犹豫着说:“明天是工作日, 我前几天发烧已经请过病假了…” 他这要怎么和上司讲? 难不成跑到队长面前说, 自己这个二级警司被鬼缠身, 为此专门请假找大师去捉鬼?! 他要是敢这么说,以后就在警局里出名了, 想想康永河还是道:“要不后天,虞师父您看行不行?后天轮我休假。” 他话没说完, 葛春梅就恨不得跳起来呼他脑袋:“你小命都要没了, 还管什么上不上班!” 见康永河坚持, 虞妗妗当然没问题。 她想了想, 取出毫笔、符纸、朱砂等物, 凭借记忆绘制了一张符箓, 递给康永河: “这张符你戴在身上,如果那名鬼物再入你的梦境, 我会有所感应,也能保住你的生命。” “什么时候要去, 提前一天打电话告诉我即可。” 哪怕修至大妖,虞妗妗也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科学和电子产品确实是好东西,对日常生活很便利。 葛春梅千恩万谢接了过来,准备回到家就红封包住缝好,让儿子贴身带着一刻不摘。 她也非常上道,直接就要把‘香油钱’转给虞妗妗,被虞妗妗拒绝: “事成之后再给。” 反正她也不担心被跑单, 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敢赖她的账,那她必然让对方后悔作出这个决定。 商议好时间,天色已晚。 葛春梅和康永河母子儿子起身,准备离开,基本不插话的祝檀湘这时才动身说道:“我送送二位,晚上老巷子的出口不好找。” “谢谢祝先生。” 临出门康永河忽顿住脚步,对虞妗妗说道:“先前我不信神鬼心里带了偏见,对虞师父态度不好,谢谢您不计前嫌。” “好说好说。”虞妗妗抬起爪子摆了摆,活脱脱一副猫相。 待屋里只剩她一个人,她望望客厅中央的鬼魂:“你怎么不走?” 十分钟前,她掐的魂决就已失去约束力,但被招上阳间的老鬼并未离开。 老头冲她又一拱手,态度十分谦卑,语气中却含恨: “大人,我知道您有大能耐,想请求您施法,让我取得一日自由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6节 怕被误会想逃跑、害人,老人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想逃,就是想去找那两个不肖子孙!小老儿在地府过得太苦了!” 老鬼丝毫没有年纪大的架子,反而在虞妗妗面前抹起眼泪好不可怜。 原来老头独自在家摔死,虽然死相痛苦不堪,他对一对白眼狼子女也心怀恨意,差一点就要化为厉鬼去折腾那俩不孝子。 但他魂儿都附到两个子女的家中了,看到他们家里还有年龄更小、还在上学的孙子孙女,犹豫很久最终放弃。 算了,那两人到底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就当这辈子做人失败,养了俩叉烧吧! 老人心灰意冷地跟着勾魂使者去往了地府。 来到酆都八十八城,他才知道就算变成鬼在阴曹地府生活,也是有阶级的。 除了在地府混了大几百年、有道行的鬼修,普通鬼魂要在酆都八十八城内生活,拼的就是谁的子孙后辈孝顺。 大多数正常死亡的鬼都有棺材或骨灰盒,死后会被安排到酆都专门建设的区域生活; 收容尸体的容器材质越昂贵,棺椁骨灰盒越好,能安排到的‘住所’就越大越华丽。 要是想在地府过好日子,住别墅骑大马看电视……这些就得阳间的孝子孝孙烧来,或者用冥币去买。 像那种家里后辈孝顺、年年都烧来一大串‘金元宝’的鬼,还能贿赂鬼差,小生活滋润无比。 也有一些没有子女收尸的孤魂野鬼,连个基础住所都没有,只能在酆都大街上流浪,谁都能欺负两下。 在这样的地府环境中,逢年过节各鬼抢夺香火、为了一些供奉大打出手实在太常见。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俗语,也有八分真实。 说回这摔死的老头,他姓孙,名字报上地府花名册后,就有一名阴差把他带到了酆都第三十一城,领他到了专供新死鬼住宿的街道,一眼望去漫山密密麻麻的箱子房。 ‘这间是你的住处。’到其中一间阴差把他丢下。 孙老头看看眼前狭小简陋、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头顶还遮满了别的鬼房丝毫不见阳光的‘住所’; 再瞧瞧隔壁老太太家红砖碧瓦,电器冰箱一应俱全,还有一个活灵活现纸人女娃当丫鬟。 山对面,酆都城内更是灯火通明,别墅洋房。 他忍不住追问:‘阴差大人,为啥我的屋子这么破?能不能给换个好些的住处?’ 阴差斜他一眼,不屑笑道:‘你以为酆都是你家开的,想换就换。这边都是官用房,和阳间的公墓、土地坟包相通。’ 他把一册子哗啦啦翻开,另一只手端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账,继续说: ‘孙志良,你的骨灰盒是低配罐子,只值两千钱。又埋在南城公墓最便宜的偏僻角落,还是放在下排,值四千钱,加在一起才六千钱,有地方给你住就不错了,怎么,你还想住山顶不成?’ ‘隔壁王芬的坟丧可值两万钱,才能住瓦房,对了家具用品一概自己掏钱买。至于城里的富庶鬼——人家子孙孝顺,房车银钱都是从上头烧来的!’ 说完,阴差把算盘一抚,扭头走了。 ‘邻居大哥姓什么?看样子儿孙不太孝顺喔!’ ‘不孝顺!不孝顺!’ 隔壁叫王芬的老鬼和她身边的纸人丫头嘻嘻嘲笑,让孙老头又羞恼又憋闷,还止不住心里难受。 他怎么也没想到,子女瓜分完他的遗产,居然还如此敷衍他的后事,让他只能住破房子、丢尽脸面。 早知如此,他倒不如化为厉鬼,好好把两个不孝子女教训一顿! 孙老头悔得肠子都青了。 加上他刚死不久,还没多少能力,又没有特殊契机无法给地上的子孙托梦。 他本打算再过两个月魂魄凝实了就托梦给不孝子,没想到被虞妗妗一道‘金鸡引魂’给拉到人间。 狂喜之下,不甘心的孙老头不愿空着手回地府,他想趁现在就去教训那俩不孝子女! 故而他才一直没走,留到虞妗妗手头的事情暂时解决,向她求助。 听着孙老头声泪俱下的诉苦,虞妗妗觉得他确实挺惨,可她自己也不是多有善心的猫…… 见虞妗妗神色如常没有变化,孙老头怕她拒绝自己,脑子转得飞快。 想到院子里的流浪猫,他误以为那是虞妗妗养的‘爱宠’,以为虞妗妗喜欢猫,于是说道: “孙家儿孙不孝我收不到钱,地府近年魂魄爆增,小老儿想投胎还要排队几十年,只能去‘油锅地狱’领职赚点辛苦钱……大人不知,‘油锅地狱’有一种油火鱼,肉质鲜美嫩滑,口感天然辛香没有任何添加剂,阳间的宠物也能吃。 大人若不嫌弃,事成之后小老儿将油火鱼拿来,献给您的爱宠!” ‘油锅地狱’位处地狱第九层,专门惩罚生前卖淫嫖娼、拐卖妇女欺善凌弱……等恶人的刑狱,这些恶棍死后被罚剥去衣物投入油锅,以熔岩般的热油反复炸他们的魂魄。 油火鱼便是‘油锅地狱’中的一种独有鱼类,极耐高温,凶狠无比,每每有恶魂入锅,油火鱼便会从油锅中跳起来去啃食那些鬼的魂魄。 有一部分油火鱼蹦得高,意外蹦到油锅外的岸上,因受不了外面的‘寒冷’,会被冷死在地上。 在第九层地狱工作的小鬼们常常来往岸边,运气好捡两条死掉的油火鱼,无论是拿去鬼市贩卖还是自己吃都很不错。 怕虞妗妗这样的大人物看不上地府的鱼,孙老头绞尽脑汁: “对了!我找到那两个不孝子,就能让他们给大人钱,让……” “不用说了。”虞妗妗神色没什么变化,但却不自觉吞咽两下:“我可以帮你。” 这就答应了?! 孙老头大喜过望:“谢谢大人!!” 与此同时,把葛春梅和康永河母子二人送出巷子的祝檀湘,借着月光往家门方向走。 他并不知道,有人把自己的背影和动作尽数收入眼中。 隔着一条街,斜对面几十米外的小独栋窗前,一人默默盯着窗外远处的青年,看到他蹲身撸了两把路遇的流浪猫,而后消失在院门里。 若是虞妗妗和祝檀湘能看到这一幕,定会认出这名女子,就是那负剑的坤道。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暗中观察虞、祝二人,又为何会租下这栋房子,说来话长,要追溯到十天之前…… —————— 当外网‘黑猫’账户曝光老八虐待动物的视频,刚在国内火遍全网,看到消息的天师府术士便召开第一次议会。 和普通网友开玩笑居多不同,他们这些正儿八经搞玄学、修道的天师术士,一眼就能看出视频里黑猫的不平凡。 它绝对是只妖! 自打现世环境恶化,别说是动物,就连人想有什么道行进展都难上加难,妖物越来越少且大多避世不出。 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黑猫妖物?! 还不等天师府展开更多调查,‘黑猫’效应连番引爆,那嚣张的猫妖根本就没考虑过‘低调行事’,这让很多天师和门派敲响警铃。 为此天师府专门召开了针对如何处理黑猫的研讨会。 当世天师府由三大门派合力建立,道门圣地‘堪山’,佛家天下第一寺‘藏沙寺’,以及另一大势道派‘岳岭道馆’,大妖出世,三大教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研讨会开在堪山地界,作为东道主,堪山现任掌门人自然带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去旁听会议。 为了现在大热的黑猫,各门各派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 态度大致分为‘主杀派’和‘主和派’。 主杀的天师们认为: “无论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黑猫是一只妖,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只要是妖,便要谨慎处之,历朝历代妖邪霍乱的悲惨结局,大家都忘记了么?” “诸位道友,看这猫妖行事乖张狠戾,定是对人类生出了恨意。这样能力高深的妖怪藏在民间,谁知道它哪天会不会危害人间,实属令人担忧!” “斩妖除魔乃是我辈天职,猫妖现在就能驱使动物咬死人类,说不定以后就会撺掇动物伤人,肯定会捅下大篓子!” “这黑猫还建立了什么教派,一看就不安好心,大家可不能坐以待毙呀!” “……” 这部分激进天师大致观点都是认为,妖不可能和人类和平共处。 他们忌惮黑猫的实力,必须尽早除之,以绝后患。 但也有不少‘主和派’认为,不该讨伐黑猫,至少现在不可。 “黑猫虽性情偏激了些,但这件事是那些虐待生灵之人有错在先,他们做的太过分了!哪怕我不是动物也看不下去!” “我倒觉得猫妖行事有迹可循,你们看它教训的全都是人族败类,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异动,算不上妖邪。” “我瞧着那些人就该死,黑猫倒很有侠义之心!” “大家自诩正道人士,却因惧怕猫妖实力就要将其绞杀,这么做和那些邪门歪道、大奸大恶之人有何不同?!” “……” 眼瞧两方各执一词,就差大打出手,主位的堪山掌门即安道人轻咳一声,适时制止: “好了诸位,现在多说无益,你们连黑猫在哪儿都还没找到呢。” 事实上,天师府已经派出多人查找黑猫的下落,但因线索太少,至今仍一无所获。 被即安道人点破窘境,不少天师面色悻悻。 “即安师父怎么看?您觉得这妖怪该如何处理?” 即安道人摆手说道:“不宜直接起冲突,最好先找到猫妖的下落,双方能坐下来平心静气谈一谈。私以为,这位大妖颇有上任妖皇之风,的确不像妖邪之辈。” “大家多上网,了解一下老百姓的声音,他们对猫妖可没那么多担忧,还认为它是英雄呢。” 堪山掌门都发话了,无论在座其他人是否认同,嘴上都只能表示同意。 研讨会散场回到道观中,堪山内的弟子也在讨论黑猫。 一直跟在即安道人身后的年轻坤道,从研讨会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默默听着众人发声。 此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师父,您认为人和妖可以共存么?” 即安道人脚步微顿,不动声色看看自己最得意的徒弟,笑呵呵道: “怎么,静和也想寻妖?” 坤道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说。 即安道人又问:“你觉得这猫妖是否有错?” “猫妖心系同族,将受苦受难的生灵拯救于水火,反而是被猫狗撕碎的人虐杀生灵、欺负弱小,人面兽心……”徐静和抿唇: “私以为,妖没错。” “但它毕竟是妖。”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7节 即安道人摇头笑笑:“妖又如何,人又如何?无论是什么族类,只要有滥杀无辜、作乱谋祸这些行为那便是恶,那才是我们要除去的‘妖邪’。妖若向善,为何要除它?人若作恶,难道就因是同族便放过?” “你要学会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应善恶,若是连自己都没看清楚便人云亦云,便会流于大同。” 说到这儿,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道仍带着副笑脸,但眼神已然澄明: “说回你的问题:妖和人能否共存?师父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可笑,大千世界,一花一叶一菩提皆以我们脚下的沃土为家园。这是人的家,也是动物植物的家,是佛道修士的生存地,自然也能容纳妖修。 我们凭什么去决定另一个种族能不能共存?它们本身就存在。” “静和,你的道心还需要打磨。” 这番对话,令年轻坤道心中震颤。 那天参加完研讨会,徐静和便离开堪山,来到这个旧巷,租下一间房。 在此之前她有所怀疑,虞妗妗就是黑猫。 单凭一直围绕在对方身边的流浪猫并不能盖棺定论,但徐静和就是有种感觉。 再加上她怀疑虞妗妗是夺舍别人身体的恶魂,就更忌惮对方了。 被师父即安道人喊回去参加研讨会时,她一直没想好,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告诉天师府。 徐静和清楚,无论虞妗妗是不是黑猫,只要天师府的人知道她是借尸还魂,就一定会把她列入偏门邪道。 犹豫再三,直到研讨会结束,她还是没有上报天师府。 又因即安道人的一席话,她选择自己搬到附近监视虞妗妗。 正如师傅所说,她要亲眼看亲耳听,去感受那个虞妗妗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善是恶。 徐静和做事一板一眼,租好房子的第二天,她就开始观察虞、祝二人的生活轨迹。 她没想到虞妗妗的五感那么敏锐,很快就发现了自己。 被发现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连躲都不躲了。 观察到现在,徐静和发现虞妗妗的生活两点一线——外出摆摊,回家睡觉。 每天枯燥懒散得不像话,一点都不像什么恶鬼和大妖怪… 哪个恶鬼天天给人算姻缘、一次还只挣不到三位数的钱? 脑中有些混乱的徐静和皱着眉头,把窗帘拉上盘膝静心打坐。 恶鬼最会迷惑人心,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 凌晨时分,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乡。 某栋居民楼公寓中,卧室床上中年夫妇鼾声此起彼伏。 一缕灰黑色的阴气从窗户缝往卧室里钻,晃晃悠悠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老头形象。 看着床上肥头大耳睡得正香的儿子,孙老头面色阴沉,怒从心来。 他伸出手狠狠在儿子的脸上打了一耳刮子。 本在做美梦的中年男人直接被打醒了,一睁眼便觉得四肢沉重无力,连一跟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脸颊肿痛抽搐。 迷迷糊糊中男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否则他已经死去多日的老爹,为什么面色青灰,一脸不善站在自己床头?! 然而当孙老头魂魄缓缓飘近,几乎呈现九十度弯曲,压在他肥胖的身上,把他心脏压得沉闷无比,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窒息的痛苦太过真实,男人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被鬼压床了! “孙敬山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子活着的时候,你和你姐不想给我养老也就算了,我没怪你们,死了还拿最次的墓和骨灰盒糊弄我?你们姐弟俩的良心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当我姓孙的没生过你们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今日我来,就是要教训你!哼哼,我还要把你和你姐拖入阴曹地府,状告你们不孝父母,让阎王爷把你们打入地狱!” 尽管父亲的魂魄模糊,但他阴冷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听得真切。 孙敬山吓得浑身都是冷汗,眼神哀求,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作势求饶。 孙老头冷着脸,稍微从他身上起来一点,孙敬山立刻觉得自己能喘过气儿了。 他语气虚弱,哭着说道:“爹!儿子知道错了,您别生我的气!” “不是我不愿意给您买好的墓地,是、是我姐!是她说您人都死了就别花钱了……都怪我姐啊!” 孙敬山一边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自己亲姐姐身上,一边痛哭流涕再三保证: “我保证明天一大早,就去给您重新买一块好地,依山傍水!我还让您儿媳妇买金元宝买纸钱,马上就给您烧过去!” 尽管孙敬山的声音不大,但动静还是把旁边的妻子吵醒了。 妻子不太能看到公公的鬼魂,但听到丈夫嘴里嘟嘟囔囔念个不停,还浑身哆嗦甚至直接跪在床上朝着空气磕头,顿时也觉得寒毛直立。 她也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朝着丈夫面向的方向跪着: “公公,我们给你烧纸钱!你就原谅敬山吧!” “他知道错了!” 夫妻二人此起彼伏地磕了两分钟,孙老头的面色才略有缓和,心里恶气渐舒。 他拉着脸吩咐:“我要两大把金元宝,还要小独楼!地底下别人都有车马,还有纸人伺候,就你老子我什么都没有……” 眼瞧着老爹的鬼魂越说越生气,孙敬山怕他又发怒,连忙点头答应: “爹你放心,明天我就找市里最好的纸扎师傅,保准都给您安排妥当!” 孙老头这才满意。 他冷冷笑道:“逢年过节香火只能多不能少。老子在地府过活,死都死了什么儿子女儿都不重要了,你们要是偷奸耍滑敷衍我……” 孙敬山夫妻:“绝对不会!!” 把白眼狼儿子折腾一番,孙老头才心满意足,魂魄缓缓散去。 等到屋里没了鬼魂的影子,夫妻俩脱力坐在床上,对视一眼,都浑身冷汗面如金纸。 就在这时,孙敬山床头的手机响了铃,给他们夫妻吓了一跳。 好半天他才战战兢兢把手机拿来,看了一眼来电联系人,赶忙接听。 来电人是他姐。 电话接通,姐弟二人在两头皆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孙敬山的姐姐语气惊魂未定:“我刚刚…我刚刚被爸鬼压床了!” 孙敬山说:“我也是!” 两人对了一下发现遭遇相同,顿时便明白刚刚发生的事绝不是幻觉,父亲的鬼魂真的被气得从地府上来找他们了! 本就自私自利、互看不顺眼的姐弟俩,为此相互指责争执起来。 “当初都怪你不愿意出钱给爹买块好的墓地,现在好了,把爹从坟里气活了!” “你现在充什么孝子孝孙,一块墓才值多少钱?马后炮,你早这么孝顺。怎么不自己给咱爸出钱?!” “本来就该你多出钱,家里遗留的家具,你们家可是多分走了!” “……” 姐弟俩吵了半晚上,后半夜是怎么也睡不着,生怕再被父亲鬼压床,睁着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两家人便急匆匆碰面,着手给孙老头换墓地,烧纸钱。 孙老头教训完儿子女儿,很快收到了一大笔香油钱,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 而孙家发生的这些事,虞妗妗暂时还不知道。 她画好符咒交给康永河,当天晚上,康永河便再次陷入梦魇。 在家中感应到符咒沾染上阴气的虞妗妗,猛然睁开双眸。 她的眼前——准确说是大脑内,缓缓浮现出这样一幕场景: 梦中的康永河走过漆黑隧道,来到了一处四四方方的狭小盒屋。 借着康永河的眼睛,虞妗妗不动声色观察着盒子内部。 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纹路是一种符咒,如同一根根混乱的铁索,把整个盒子紧紧包裹,层层缠绕。 难怪康永和一做梦、进到这个盒子中,就觉得胸闷气短。 因为这些符咒的作用就是镇压魂魄、锁住魂魄,让被困住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很快虞妗妗“看”到了盒屋里的女人,或者说女鬼。 女鬼眼神凄哀,但在正常人眼里还是很可怖。 就在她靠近康永河的瞬间,就被对方身上的符咒灼伤,神色扭曲张着空洞的嘴巴无声嘶吼,而后四肢并用,动作诡异地爬到了盒子的天花板。 梦做到这里,康永河自己惊醒了。 虞妗妗眼前一切画面尽数消失。 但她心里已有猜测。 两天后到了和康永河约定的时间,一大早,虞妗妗吃完早餐便出家门,在手机软件上打车前往康永河发给自己的地址。 到达目的地,她首先看到的是一栋大楼。 楼外用电子板做了个显眼的广告牌,写着“丰源酒店”。 按康永河所说,棋牌室的位置就在这“丰源酒店”背后的一楼。 她四下张望,在酒店大门右侧看到了一条通向里面的小路,并且看到了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康永河。 和对方汇合后,康永河先开口寒暄道:“谢谢虞师父给我的符咒,很有用,这两天睡觉安稳多了。” “有用就行。”虞妗妗点点头,又摸出一张符纸递给他:“这是隐匿符咒,贴上之后短时间内可以屏蔽别人的视线,你先拿着,待会能用。” 康永河接过,又连连道谢。 虞妗妗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前天晚上你做梦时我也有所感应,你梦中的鬼魂大概率是被困在了某处,被镇压所以无法出来。” 她说着二人已经穿过小路,来到了酒店后方。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8节 甫一看到棋牌室的大门,她就微微垂眸:“就是这里,你撞邪的地方。” 在她眼中,棋牌室向外打开的两扇玻璃门内,散发出一股股淡淡的阴气,看着就不详,显然内里另藏玄机。 虞妗妗偏头问道:“我猜你上一次来这边执行公务的时候,被叫了名字。” 说是猜测,但她语气笃定。 康永河刚想说没有,脑袋里闪过几天前的画面,又迟疑顿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来棋牌室抓人时,他和同事因为一些事正相互调侃,互损开玩笑,同事说不过他有点恼就直喊了他的大名。 他还应了一声! 同时康永河突然想到一个流传在警务人员之中的忌讳: 像重案组、法医、消防员……这些会接触到死人场合的兵种,在案发现场是不可以直呼姓名的,只能用昵称或者工号来代替; 尤其是凶杀案现场,绝对不能提及姓名。 他们警队里也讲八卦,他就听过隔壁消防队的故事。 说是消防队有次外出灭火,那着火的一户人家错过了最佳逃生时间,被困在屋里; 他们居住楼层又高,小区附近又十分堵塞消防车难以进入,在种种阻碍因素下,最终那一家人被烧死在大火中。 火势扑灭后,只从屋中找出了残骸。 队里有个新人不懂事,在火灾现场直接叫了带队的小队长的名字,要汇报情况。 当时那队长就心里一突,觉得要遭殃,事后果真是连连做噩梦还大病一场,据说是被烧死的一家人缠上,他每天闭上眼就能看到烧得焦黑的骷髅。 至于为什么会被缠上,就是因为他在案发现场被叫了名字。 名字暴露了,横死的冤魂就有了纠缠发泄的目标。 康永河自然也知道这个忌讳。 他谈不上信不信,但也犯不着故意去触碰,以往都注意着不去犯这些忌讳。 只不过那天,他来的又不是什么凶案现场,只是个棋牌室,他也就没多想。 谁能想到棋牌室里可能还隐藏着鬼魂呢?! 从虞妗妗的嘴里确认自己被鬼魂缠上的原因就是这个,康永河连连苦笑,觉得自己运气背。 虞妗妗说:“把符纸贴上吧,我们进去看看。” 康永河应了一声贴好隐匿符,跟着虞妗妗走进棋牌室。 许是前两天警方才突击清扫过一次,棋牌室门店里的几个包厢内都没什么人; 就算有人在打麻将,也都不敢明目张胆赌博大额钱财了。 两人看了一圈,都没看出什么异常。 这时走廊左侧的一个包厢门从里面打开,一名中年男人鬼鬼祟祟走了出来,四下张望大喊了一声服务员。 听到动静,一名身着工作服的女性走了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 男人要来菜单,装模作样点了些酒水花生,要她送到包厢,突然压低声音问服务员: “你们这儿现在还有茶水间吗?我打牌打得头晕,想去喝点茶静静心。” 女服务员抬头扫了他一眼,小声说:“有。您确定要吗?价格不便宜。” “啧,我有钱,确定要!” 得到肯定回到,服务员也是反复确定周围没人,才带着男人往走廊里面去。 康永河身为重案组的警司,审讯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一看到这一男一女遮遮掩掩的表情和动作,目光顿时警觉,认为这两人有问题。 他和虞妗妗对视一眼,很默契地跟了上去,脚步都很轻没发出动静。 途中男人问:“你们现在的茶水套餐都多少钱了?” 服务员声音很小:“看茶的质量,几百到几千不等。” 康永河越听越觉得这小小棋牌室有猫腻。 什么茶能卖到几千? 卖的是茶吗? 服务员带男人进了一间平平无常的包厢,虞妗妗和康永河紧随其后,贴着墙根有惊无险地钻进来。 待包厢房门关上,二人看到服务员娴熟地往窗帘后的墙壁摸索,不知摸到了什么机关,竟是推开了一扇暗门! 门内连接着一个漆黑隧道,不知通向何处。 两人跟着走了进去,视野很快变得宽敞。 康永河四下扫视着隧道后左右房间的布局,很快意识到,此处就是前面的“丰源酒店”的客房! 这两家看似毫无关系的店,其实是相通的! 他心跳加快,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他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即将窥破某些不得了的秘密。 虞、康二人一直尾随,看到服务员先把男人引进了一间真正的茶水间,递给他一本册子。 等男人选好了套餐,就开始抖着腿等待。 明明他是来“喝茶”的,神情中却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大约等了20分钟,服务员才重新敲响了茶水间的门:“先生,您的茶煮好了。” 虞妗妗视力很好,看到服务员递给他一张房卡,并把他带到了房间门外。 服务员语气强调:“品茶途中,客人最好不要打砸、损坏茶具,我们买的茶具都很贵,如果您损坏严重是需要高额赔偿的!” 男人已经抑制不住激动,不耐烦说:“知道了知道了,废话那么多!” 说完,他们一个离开,一个刷了房卡走进房间。 男人急匆匆把门一推就想往里面走,却不想门没合上,像是被风吹开一样。 他顿时有些紧张,扒紧门边伸出脑袋,四下张望确定走廊空无一人,才小心翼翼关紧了房门。 殊不知屋里已经混入了两个他看不到的大活人。 这间酒店的客房装修成套间形式,客厅和卧室之间有格挡板。 听到卧房里的动静,男人呼吸变沉,表情兴奋扭曲。 他猛地拉开格挡板,卧室内的景象一览无遗,站在他身后、贴了隐匿符混进来的虞妗妗和康永河,也将里面的设施都尽收眼底。 这间客房布置得不太正经。 床上铺着玫瑰花瓣,灯光打开也是斑斓炫彩。 然而一直在发出动静的,竟然是一个衣衫轻薄、哆哆嗦嗦躲在墙角的年轻女孩! 女孩满脸惊恐,瞪大的眼眸中盛满泪水,眼瞧着男人一点点朝着自己靠近,她猛然起身想要逃跑,却根本在做无用挣扎——因为她的脚上带着锁拷! 锁铐非常结实,并且连接着几米长的锁链,另一头死死地焊接在卧室墙壁上,长度最多能到客厅,绝对碰不到房门。 她双手手腕也被手铐锁住,根本保持不了平衡,被男人扑倒后惊恐嘶叫着、挣扎着,泪水涟涟。 然而地上铺着很厚的地毯,房屋又做了隔音装置,可以隔绝这些动静,不会让楼下和的隔壁听到。 看到这里,康永河还有什么不明白?! 什么喝茶…… 这里分明是个卖淫的贼窝! 看这姑娘绝望反抗的样子,绝对还是被强迫的,很可能还涉及到人口拐卖! 罪恶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身为警察他怎么能容忍?! 他三两步上前,一肘扼制住男人的喉咙用力钳制。 男人突然呼吸困难,又因为看不到袭击自己的人是谁十分恐慌,只能松开女孩儿,抬手用力抠挖着康永河的手臂,发出呼救的声音。 看不过去的虞妗妗上前一步,一巴掌扇他脸上,拍晕了男人。 感觉到遏制住的身躯逐渐软了下去,康永河面带怒气和嫌恶,一松手任由昏死的男人摔在地上。 被锁住的女孩已经慌不择路地爬到墙角,把自己缩成一个团,浑身都在哆嗦。 她看不到房间里有人,只能看到那个恶魔突然双眼暴睁,脸色胀红,然后自己昏了过去。 惊惧交加中,女孩儿眼眸瞪大,她看到屋里凭空出现了一对男女。 她精神太紧绷了,极度惊恐下脸色惨白,张大嘴巴发出嘶哑的“啊啊”声,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缩到墙壁里面去,以此来逃亡躲避。 康永河见状怕刺激到她,只能放低了声音,反复安慰女孩的情绪,说自己是警察不是坏人,是来救人的… 虞妗妗皱着眉,把外套脱掉,径直走到女孩子的身边给她盖住,把她脑袋按在衣服里。 她力气大,女孩儿呜咽着反抗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女孩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康永河这才敢靠近。 但他也不是站着,而是坐在地上慢慢挪近,争取让女孩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姑娘,你是……你是被酒店和棋牌室的老板,困在这里的吗?”康永河小心翼翼问。 虞妗妗垂着眼,莫名压抑着怒气。 她忽然说:“你不用问她,她也回答不了你。” 康永河不解:“虞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孩儿缩在虞妗妗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 她看到康永河的嘴皮在动,犹豫半晌才伸出手来,对着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比划几下。 看到女孩茫然的视线以及手部的动作,康永河意识到了什么,如遭雷击。 虞妗妗瞳孔黑沉,“我的意思是,她听不到你的声音,也没法给你回应。” “这个孩子又聋又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69节 直至这时康永河才明白,女孩为什么默默流泪而不大喊大叫,为什么情绪极度崩溃时,也仅仅能够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 并非是她绝望到麻木,而是她做不到! 她是个聋哑人! 她表达的手语,就是“我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那些破碎的哑声,已经是她用尽全力能够发出的最大的呼救声了! 康永河的思维不断发散,脸色越来越白。 他倏忽想到自己的每一次梦境里,见到那被困在盒子里的女鬼时,她从不回应自己的质问。 梦里一片静默。 可女鬼又永远大张着空洞的嘴巴,像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第28章 “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把陷入回想沉思、面色苍白的康永河惊得回过神; 虞妗妗也抬眸看向房门,目光幽冷。 “先生,您点的东西到了。”听声音仍是之前领路的服务员。 真正点了东西的嫖客被虞妗妗一巴掌扇晕, 半边脸肿得像猪头高高鼓起, 昏倒在地, 现在这种肯定不能开门。 “先生?先生您在屋里吗?” 服务员加大敲门声, 语气中多了些疑惑。 从这工作人员之前同嫖客的交谈、行为动作, 以及现在试探性的问话,说明她在这里做工, 知晓内里的黑暗罪恶,却选择熟视无睹甚至包庇; 如若屋里没有回应, 很可能会引起她的怀疑, 她会把异常情况上报给酒店老板。 带着这样的担忧, 康永河不由去看虞妗妗, 小声问:“怎么办?” 虞妗妗瞥他, “你是警察, 你想办法。” 康永河:…… 他准备片刻,忽地扬声爆呵:“敲你妈敲?东西不要了, 别再来烦!” 他故意放粗了声线,骂地也很粗俗, 是在伪装昏厥的、脾气暴躁的嫖客,以此赶走门外的服务员。 这招很有效,服务人员以为自己来得不巧,打扰了屋里客人的‘兴致’,打消了心里那点异样感。 犹豫片刻她没立刻离开:“先生,我们店的茶点一经出售概不退换,就算您不使用也不能退款。” 康永河又假装不耐叱骂两声, 成功把服务员支开。 他把恶臭流氓混不吝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像,侧头就发现虞妗妗微挑着眉头在看自己。 轻咳一声,康永河仍压低声音把话题拉回正事,他表情沉重说道: “虞师父,在见您之前我母亲也找其他大师咨询过。对方说那厉鬼既纠缠不休,也不愿讲明理由和恩怨,一定是不讲理一心害人的恶鬼,得想办法诛之。 可今日的发现,让我不得不怀疑,那个女鬼会不会也和这个姑娘一样,不是想害我也不是不想说,而是她没能力说……您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吗?” 虞妗妗点头说道:“当然有。” 灵魂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一般有两种情况会出现身体上有缺陷、同时具象在魂魄上: 一是投胎时魂魄完整,投身的母体也比较健康,从胚胎到成型期间都正常发育;然而母体在孕期被人投毒、生病用药、过度撞击……等等一些原因,导致胎儿在发育阶段逐渐畸形,那么孕养在胚胎中的魂魄也会元气大伤。 二是魂魄投胎时就比较虚弱、魂力空虚,或者是受损的魂体,那么从它进入胚胎的那一刻,就注定这具身体生来就有某些地方残缺。 像这种先天残疾的人,死后魂体也会带着对应的缺陷。 真像康永河猜得那样,缠住他的女鬼魂魄哑声,那么她生前就是个哑巴。 结合酒店与棋牌室中腌臜黑暗的一幕,虞妗妗大致猜到,女鬼大概率也曾是被囚在酒店、被迫卖淫的可怜女性。 暂不知什么原因死在此处。 由于生前遭到非人的虐待,死后她满怀着怨气化作厉鬼,却被害死她的人镇压魂魄,无法离开。 被困的厉鬼终日浑浑噩噩,终于某天,两名接到居民报案的警察来到棋牌室,女鬼恍惚听到有人喊他们‘警察大哥’。 警察… 女鬼残存的记忆里,他们惩恶扬善、缉拿恶人并且打击犯罪,是可以为自己、也为许多深陷折辱的同伴伸冤报仇的好人。 她格外激动,疯狂用渗血的指甲抓挠囚禁自己的龛物,不停撞击无声嘶吼,想要出去,想引起警察的注意,却无济于事。 她只能听着两个警察打开一间间包厢门,教育来打牌的人不要赌钱,不要赌博。 只是他们根本想不到,距他们不足十米的墙壁里面另有乾坤,藏着更大更深的‘恶’。 来突击检查的警员没发现异样,也没有透视眼能看穿墙壁,把该拘留的人扣上,便准备离开。 两人似是在玩笑,其中一人有点恼,低呵着踢了下同伴: ‘康永河你小子……’ 另一人闷声笑笑,不知又说了什么。 ‘康永河’… 这名字像一把利刃,破开女鬼浑浑噩噩的意识,她在心里反复默念,渐渐看到了一名青年男人的背影。 对方穿着警服,周身散发着凛然正气,一看就是做过不少好事。 从青年警察的身上,女鬼看到了一线希望。 哪怕被正气灼烧,她也执着地把煞气缠了上去…… “这栋大楼内阴气很重,但却感觉不到阴灵,估计是被什么镇邪的东西给压了。”虞妗妗分析道:“确定你撞邪只是因为‘丢’了名,就很容易解决后续,想叫那鬼缠不了你,我回去给你做个法即可。” 而且是很简单的法事。 靠着名字建立的联系最简单,也容易破。 只需提前备好一个稻草扎的替身,把写有康永河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做成稻草替身的衣服、或者直接贴在稻草替身上,再把浸过公鸡血的小刀放在火焰上烘烤,烤到滚烫,把刀刃悬空在稻草替身上方、打叉式地画六道,便能斩去当事人身上的煞。 看着康永河的神情,虞妗妗缓缓说道: “只不过,康警官不想要这个解决方式吧。” 康永河皱着眉,偏头看向身侧。 角落里的少女意识到康永河和虞妗妗不是坏人,至少不是来侵犯、打骂自己的,悄悄松了口气; 她听不见,只能小心翼翼看着两人嘴唇蠕动,眼里盛满了惊慌不安。 像她这样的可怜女孩儿,不知这栋酒店里还有多少。 甚至还有惨死的亡魂。 身为重案组警司,康永河只有一个念头:破案。 他隐隐有感觉,能在南城闹市悄无声息弄出个‘丰源酒店’,还藏匿女性强迫卖淫,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这酒店背后的水定然很深! 饶是如此,他也不想退缩。 “虞师父,我想把这个贼窝捣了。”按理说像这种大案要案,案情危险,是不可以牵扯警局以外的人进来,故而康永河有些难以启齿。 “如果您愿意的话…”他面含期待说道:“我们帮助破案的线人都有奖金,我自己还可以额外出一笔钱给您……” 虞妗妗半晌没说话。 “当然,这件事很危险,其实我不该把别人卷进来…” 就在康永河有些失望,但表示理解,她才凉凉说道:“主顾都提要求了,我还能撂担子不干么。” “你想怎么搞就放手去做,只要不把地捅破,我都能兜着底,带你怎么进来怎么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康永河闻言先是一愣,明白虞妗妗这么说就是同意帮忙,顿时大喜过望,“谢谢虞师父!” 其实目前最稳妥的方式,是把现场拍照留据,不要打草惊蛇; 回到警局后把这件事上报给上级,对棋牌室和‘丰源’酒店展开调查、获得更多证据后才能下调令,彻查搜捕。 可他等不及。 晚一天,就有不知道多少个女性被强迫,被欺辱,她们心里的创伤就会多一分。 向来冷静的康永河也是被虞妗妗那句‘地不塌都能兜底’给激励出豪情。 这可是鬼都能召唤的奇人异士! 有她在,保障便多了一分! 康永河的职称是二级警司,说高不高,他手底下只有一组小队,还不能下调令完全派遣; 说低也不低,再升一级到了三级警司,他就有资格评选警长职称,届时也算质的飞跃。 越到这关键节点,其实越得稳住。 今天这事儿办好了,是天大的功劳,升职板上钉钉。 一旦出了丁点差错,竞争职位的老对手就能抓住这个错处,让他狠狠跌一跤。 其中利害康永河心里门清,他还是犹豫都没一下,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上级电话。 电话一拨通,康永河就详细同上级描述了‘丰源酒店’中的案情。 乍一接收到如此庞大的消息,上级也吃了一惊,追问好几道: “你从哪儿得到的证据?消息可靠吗?有人证还是物证?还有,你怎么知道有受害者在酒店里丧命?你不会开玩笑涮我吧?!” 康永河逐一解释后,再三保证:“副局,我就在贼窝里,证据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我保证自己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实情!” 南城警署副局立即点开电脑邮件,看到了下属发来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儿披着件薄外套,手腕的确被一根锁链牢牢锁住,束缚在墙边。 副局眉头紧皱,抵住额头想了半天,“不行,康永河你先回来。” 康永河听出上级的言外之意,急了:“副局,多拖一秒对受害人都是多一分伤害!” 副局:“你跟我倔什么?我问你康永河,你要现在出警,事后你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贼窝,你怎么混进去开了这间房?你拍的照片充其量只能证明,有个姑娘被非法囚禁,你怎么证明她被迫卖淫?没有更铁的人证物证,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自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0节 这个案子真照你说的,有这么大内情,那要动就必须证据确凿拿着搜查令过去,你能保证出警了一定可以把案子钉死吗?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差了一环,有一点缺漏,背后的人就能揪着把你咬死!光是搜查令这座大山就能把你压死!” 听着上司怒火滔天,康永河知道,他说的这番话都在为自己考虑,很有道理。 被再次问道怎么得到的消息,他耿了半天,也没把虞妗妗供出来: “冤魂托梦,我梦到的。” 他说的理直气壮,上司在办公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差点把桌子拍烂。 “荒唐!康永河你脑子被驴踢了?!” “副局你想想,如果我做的是假梦,怎么可能知道棋牌室里内有乾坤,精准找到暗门和隧道,还正正好好找到有受害者的房间,你觉得我有这么逆天的‘运气’吗?”已经做了几天心理暗示,能够接受鬼神的康永河,开始一板一眼劝起上司接受‘新事物’。 副局被他堵得没话说,偏偏还找不到能反驳的地方。 他很心累,压低了声音:“行,就算我相信你,你和别的警员也这么解释吗?你知不知道,如果在‘丰源酒店’找不到铁板证据,找不到你嘴里说的被害死的人的遗体,不仅你,连我也得吃处分。” 康永河凝眉半晌,缓缓说道:“老高,我确定死者的尸骨就藏在这栋大楼……” 他说这话时,眼神一直盯着虞妗妗。 虞妗妗对他点头。 像梦中女鬼那样的阵咒,必须要以肉身或者骨灰为媒介,否则封不住。 她死后尸身一定留在这里。 虞妗妗有自信,绝不会出错,如若错了她掘地三尺也会把那具尸骨找出来。 得到她的肯定,康永河下了决心,一字一顿说道: “我有信心找到。如果找不到关键性证据,你放心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作主张,谎报了案情。” “我脱衣服。” “你糊涂!”副局呵斥他,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可不是耍流氓的意思,脱帽子、脱衣服在警员的意思里,就是除职。 “你个臭小子……”副局听他喊自己老高,就开始骂骂咧咧,“你说这些话,好像我多么冷血不近人情……” 说到最后,副局唉声叹气,竟是同意出警,他语气略带阴阳:“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陪你胡闹一次,高某人也不是什么不顾老百姓死活的空头司令。” 康永河先是惊讶,而后语气郑重:“谢谢副局!” 两人开始嘀嘀咕咕商讨细节。 高副局会以有热心市民举报此地卖淫为由,突击检查‘丰源酒店’,直捣康永河所说的暗门,康永河就负责在酒店内部接应。 虞妗妗听得百无聊赖,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圈,实则是在简易排阵,去感应整栋大楼的布局、以及可能藏尸埋骨的地方。 挂完电话不到十分钟,她耳朵尖一抖,抬头看看房门方向。 尽管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但她听到了外面有骚乱。 与此同时,高副局给康永河回了个电话,气急败坏道:“我刚刚下达完出警命令才多久,上面就给我打电话了,说接到了对咱们警署的举报,询问我有没有‘丰源酒店’涉案的实际证据。 别让我逮到从哪里泄的消息!败类!” “但看这个情况,你所说情况大概率都属实,康永河你现在很危险!‘丰源饭店’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说明这件事牵扯到的人不简单,酒店方肯定会立刻排查酒店内部,你现在就撤出酒店,不要管什么线不线索了……” 高副局越说越着急,康永河却缓缓道:“晚了副局。” 沉寂的房门再度被敲响,这次是个男人的声音:“先生很抱歉打扰您,因有突发情况,请您先收拾东西去茶水间休息片刻,今日一切消费都由我们承担,真的很不好意思……” ‘丰源酒店’既然敢这么嚣张,就一定有仰仗,老板也不会是个蠢人。 警方大张旗鼓要搜查酒店,直指‘卖淫嫖娼’,他们一定有实质证据、或者有信心能抓个正着。 这说明今天的‘客人’里,很可能混进了警察的眼线。 他们只要赶在警察赶到之前,把今天开张的‘客人’全部控制起来,找出那个眼线做掉,再把赚钱的工具全部转移到搜不到的地方。 就算警方冲进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证物证全无,能拿他们怎么样? 高副局也隐约听到了点动静,顿时急了:“你别管了,立刻跳窗,一定要等到咱们的人过去!” 康永河苦笑说:“副局,你觉得他们这种接待室会不封窗么?” 今天是休息日,没有特殊原因,警员是不可以在外配枪的。 他想着自己只是来棋牌室抓个鬼,也用不上枪,虞师父一张符咒就能解决掉,因此没带。 康永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撞破大案,还被逼到绝路。 他沉沉呼了一口气,先是再度把嗓音掐得粗里粗气,故作不爽地嚷骂道: “你们酒店是不是有病?每次都兴头上扰人烦,我他妈不去,滚蛋!” 然而门外的人这次可没那么好糊弄、打发了,在门外坚持不走:“实在抱歉先生,今天是特殊情况,如果您不开门的话,我们客服这边只能自行打开,把您请出来了!” 在外面的背景音下,虞妗妗伸了个懒腰。 她恹恹垂着的眼眸不知何时抬起,瞳孔缩成一条细缝,像只睡醒了进入狩猎状态的大猫。 高副局在电话那头急得口干舌燥,出主意道:“要不你就充当嫖客,先跟外面的人走……” 康永河觉得行不通。 外面的人里肯定有领嫖客过来的女服务员,自己和地上的男人外貌身高年龄穿着都大相径庭,除非她瞎了才认不住换人了。 看看角落里的女孩儿,以及面色平静的虞妗妗,康永河在脑中飞快计划: “待会儿虞师父你藏到床下,我努力拖住这些人。” 这话是给虞妗妗说的。 他又对高副局说:“还有,如果我出事儿了,我会尽量在这间屋里留下大量生物痕迹和dna,老高你记着我给你的房间号,人来了直奔这间,他们不可能有时间把痕迹收拾得一干二净,也算证据……” “打住打住。” 听他一副要交代后事、以身殉职的严肃语气,虞妗妗叹了口气,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歪着脑袋:“我不是说了么,只要不是神仙阎王爷来抢人,今天谁都不能把你怎么地,干嘛沉着脸,好像马上要英勇就义了。” 康永河神情惊愕,迟疑道:“我以为虞师父你是说鬼神之事。” 他先前也没想到,‘丰源酒店’本事这么大,能这么快得到警方的消息; 在他眼里,虞妗妗这矮个头、细胳膊细腿,对付鬼可能无比厉害,但面对穷凶极恶的大汉,两拳就被放倒了。 被轻视的妖族至尊有些不爽,她撑着手臂五指张开,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断在少女的脚铐、手铐上。 明明她五指葱白纤细,指尖没有任何利器,却发出‘铮铮’的硬器碰撞巨响。 用刀都割不断、锤子都锤不烂的铁链,轻轻松松断在了虞妗妗的掌下; 这一幕简直把康永河、以及聋哑姑娘看傻了,两人一个瞪大眼,一个张大嘴。 康永河难得结巴:“虞师父你、你是……武学大师?” 高副局只能听到康永河那边有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并不知晓什么情况,急切询问:“发生什么了?康永河你还好吗?!” “我没事副局……” 康永河刚报了句平安,就听到房门锁芯在响。 外面的人要强行进入了! 虞妗妗一把将断开束缚的年轻姑娘推到康永河的身旁:“你带着她,躲我身后别冒头。” 眼瞧着康永河想来帮忙,她强调: “你会拖我后腿。” 她一边说一边往房门的方向走,康永河莫名觉得自己被鄙夷了。 没来得及提醒她小心,房门便被推开。 门外的几人等了半天,里头也不开门,贴近门板又听到里头有铁器碰撞的声音,对视一眼认定屋里不对劲,直接打开这间房门。 谁料到甫一开门,他们就看到地上昏厥的男人,以及屋子里剩下一男两女。 看到多出来的人,以及屋后他们的赚钱工具手脚上的链子全都断开,几人立刻意识到他们要找的‘小蚂蚁’就是这两只! 闯入的人是三男一女,除了女方是带路的服务员,其余三个男人身高都在一米九往上,块头巨大浑身肌肉,和虞妗妗的体型差对比太过明显。 发现男的躲在后面,反而是个年轻‘弱小’、甚至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姑娘站在最前,三个大汉直接笑了。 “啥意思?让这小娘们对付我们?后面那男的真是个怂货。” 另一人盯着虞妗妗笑得狰狞:“你们就是警察的狗腿子吧?乖乖跟我们走,省得吃苦头……” 他说着,就伸出手掌要去拉那‘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虞妗妗嫌弃他身上臭,甚至不乐意被他沾到,直接提了两分力抬脚踹在男人的腹部,她上半身没有摇晃,就像没使一丝力气。 可脚掌蹬出去,一米九的壮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接被踹得贴地擦出数米,身体狠狠砸在了客厅墙壁的电视机屏幕; ‘咔嚓’一声,屏幕龟裂如蛛网。 康永河/壮汉们:?!! 这是什么夸张的力气,还是人吗?! 倒地的男人鼻孔和嘴里三窍喷血,小幅度僵硬蜷缩,哑声哀嚎,再直不起身。 这次别说是康永河,就连壮汉的三个同伴也直接吓懵了,女服务员倒退两步,扭头跑路。 剩下两人又不是傻子,看看倒在地上的同伴就明白,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他们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虞妗妗。 其中一人突然趁其不备,摸向腰后,掏出一把改良过的散弹枪,面目狰狞道:“臭娘们儿,你去死吧!” 尽管这散弹枪内装的是钢珠,但也是密度极大后座力极强的珠子,猎户都能用它上山猎野猪,足以说明其威力强悍。 国内现已禁用这类散弹枪,但壮汉作为一个打手身上仍配置着,还携带着在市区招摇过市,更说明他们背后的势力无法无天,藐视法律! 作为重案组警司,康永河很识货,他立刻提醒:“虞师父小心!” “砰”的一声巨响,散弹枪口对准虞妗妗出膛。 本以为一定能打中她,把她消瘦身躯打得稀巴烂的壮汉,脸上笑得得意; 笑容还没保持两秒,他神情就僵了。 没有人看清虞妗妗是怎么躲掉的,总之她微微偏着头,带着点戏谑盯着两名壮汉,像在玩弄垂死挣扎的猎物。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1节 本以为今天凶多吉少的康永河,已震撼到有些麻木了。 不到5分钟的时间,三个来势汹汹的打手壮汉全部重伤倒地,生死不明。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傻得够呛,就虞妗妗这个气力,只有别人怕她的份儿。 怪不得大师这么有底气能保全他的安危。 他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高副局只能听到另一头乒乒乓乓的响动,像是有人在交手,甚至还听到了枪响! 他怕康永河已经遇难,提高声音反复喊了几遍,才让震惊中的康永河回过神来: “我没事副局……我们好像,脱离危险了……” 高副局哪里肯相信,听着康永河干巴巴的声音,脑补出一副他重伤流血却仍在安慰自己的画面,他眼眶湿热: “我们的人就快到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康永河不清楚上司心理戏这么多,连声应着,走到房门往外面张望。 不知是不是酒店管理人员已将客户全部疏散,走廊里空无一人,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怕酒店的人趁机把失足妇女全部转移走,又怕那些嫖客都跑掉,他想了想决定到楼梯口附近看看情况。 至于留在屋里的虞妗妗和那名女孩的安危,见识过虞师父的能力,他完全不担心。 康永河顺手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散弹枪,贴着墙根往楼梯间摸索,经过拐角,他差点迎面撞上一名脚步轻缓的中年女子。 当了干警多年,他反应力极快,双手持枪举起对准中年女子的面门,“不许动!你是酒店里的客人还是职工?” 中年妇女被吓了一跳,目光流连在康永河手里的散弹枪上,神情慌张,张开嘴巴发出“啊啊”的两声,同时两手在胸前不停比划着手语。 康永河这才意识到,女人也是一个哑巴。 他防备心顿时降低许多,枪口稍微向下:“你不会说话?你能听到我在讲什么吗?” 他已经猜到了,“丰源酒店”强制囚禁的女性应该都是耳聋口哑、有残疾的人。 这样的可怜女性无法呼救,很难逃脱他们的手掌心。 女人颤颤巍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比划两下。 康永河看出她的意思是只哑不聋,又问:“你也是被困在这所酒店里的……妇女吗?” 女人闻言身体抖动,像是觉得很难堪,捂着脸低声哭泣。 见状康永河顿时手足无措,以为女人也是被囚的女性,趁乱想要逃跑; 他把散弹枪放下,摸索着口袋想找一张卫生纸让对方擦擦眼泪,同时笨拙安慰道: “女士你别哭了,警察马上就来,你们都可以得救……” 瞬息之间,他心头生出一种危感,猛地往旁边一躲,但还是颈侧剧痛鲜血喷涌。 本在低声哭泣的女人不知何时掏出把折叠刀,反手就往他的喉咙扎,要不是他侧身避了下,现在他已经因喉管被割破、躺在地上变成个死人了! 康永河疼得头皮发麻,好在他反应够快割伤不深,也没有伤到要害。 他怒上心头,又见对方还想用刀扎自己,为防女人继续行凶或者逃跑,他只能强忍着痛意一枪打在女人的腿上,另一只手拿着的纸巾死死捂住颈侧。 十分钟后,呼啸的警车包围了“丰源酒店”和后面的棋牌室,无数持枪警员冲进两边门店,封锁大门。 “丰源酒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约摸四十多岁,先前并不在酒店里,却能几乎和警方同一时间赶到。 他叫嚣着警方没有证据,凭什么胡乱抓人; 似乎是对自家的安保和隐蔽措施颇为自信,笃定警方奈何不了他。 带队的警员根本不理他,还让同事以妨碍公务为由,直接把酒店老板双手一铐,压在旁边。 老板坚信自己有后台,不可能被南城小小的警察扳倒,还在颇为张扬不屑地放狠话: “证据都没有就敢封我店抓我员工,你们这些片警简直太可恶了!打着人民警察的旗号欺负老百姓,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我一定会让我的律师告你们!我还要找媒体曝光你们!” 他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视线中,正对着酒店大厅的楼梯走下来几个人影。 看清几人,老板原本嚣张跋扈的声音倏地卡顿,表情也有些扭曲。 警员们顺势看过去,发现从酒店出来一男三女。 男的他们都熟,是局里的同事康永河。 他脖子上包着渗了血的厚厚的纸巾,一只手拎着名腿上有伤一瘸一拐的中年女人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持一把造型奇怪的枪,对着前面的女人,表情严肃像在对待凶犯。 看到同事负伤,两三名警员赶忙上前去接应。 “康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伤严重吗?” “高副局说酒店里有咱们的眼线,不会就是康哥你吧?!” 另外两人都是年轻女性。 一个眉眼精致闲庭信步,对大厅里紧张的氛围熟视无睹,另一个女生就要胆小很多,一直躲在前面人的身后不敢露头。 带队的警员经验丰富,敏锐察觉到了酒店老板的异常,他立刻意识到酒店老板和康永河压下来的中年妇女认识,很可能关系还非同寻常! 他随即给大厅里的店员施加压力,询问中年女人的身份。 有店员心理承受能力弱,先支支吾吾透了底: “她是、是我们老板……” 康永河牙关一咬,说话的店员是棋牌室的员工; 中年妇女竟是棋牌室的老板… 也就是说中年女人自己口不能言,却是非法囚禁聋哑女性卖/淫、甚至致她们死地的罪魁祸首之一。 或许正因她是哑巴,才能深深知道聋哑女性的窘迫之处,明白聋哑人的弱点,清楚聋哑人想要为自己伸冤太困难…… 她才把目标放在同自己情况相似的弱势女性身上! 第29章 时至周六, 又处南城闹市区,数量警车呼啸着将‘丰源酒店’包围,又是拉起警戒带, 自然引诸多路人好奇围观, 纷纷询问此处发生了什么事。 赶到地方的民警及时同高副局反馈情况, 得知康永河只是颈部受轻伤, 他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各方试探、质问、施压、打探情况……各含心思的电话, 一个接一个打入高副局的办公室,催命似的几乎要把座机打爆。 “高副局, 你们警方没有搜查令怎么能强闯商户楼?这属于……” 施压类的高副局听个开头,便直接挂断。 “老高, 你那边什么情况?某某处长的电话都打都我这儿来了。” 这种高副局装傻糊弄。 “高维民!我就去出个差, 八百个人来找我告状, 你是要把南城拆了吗?!” 面对再上一级的质问和怒火, 老高苦哈哈解释一通。 上级局长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语气沉重:“你又不是初入警司的毛头小子, 怎么做事还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如果事后你拿不出有力证据, 得在这事儿上栽个大跟斗!” “我最多给你拖延半天时间。” 高副局正色道:“谢谢领导!” 从始至终,他也没真把康永河推出去挡枪, 而是硬抗四方压力。 挂了上级电话,高副局擦了把汗,又拨给康永河,电话甫一接通他便骂骂咧咧: “姓康的,老子为你这事儿得罪一圈人,你还有半天时间,就算把那酒店翻个底朝天也得把证物薅出来, 否则咱俩都等着吃处分!” 骂完一通,躁出一身汗的中年警督坐在办公室,他实在是烦‘叮铃铃’响个不停的座机电话,伸手把电源线拔掉,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高副局喃喃叹息:“康永河啊康永河,你最好祈祷托梦女鬼给点力,助你侦破案件……” 另一边的酒店大厅,康永河收起手机,抬头去看队友们在酒店、以及棋牌室中搜出来的男男女女。 除了两名境遇相同、疑似被囚禁强迫卖淫的女孩儿,其余人都是躲起来的嫖客和两家店的员工。 警方来得太突然,他们又怕又狼狈。 趁这些人仍处于慌乱、心理防线弱,警员立即给他们施加压力,半审半讯,现已确定两家店其实是一伙人,在南城闹市暗度陈仓; 棋牌室只是幌子,在给‘丰源酒店’打掩护。 他们用‘品茶’指代卖淫交易,用‘茶具’指代被囚的女性。 警员问:“平时都怎么进行交易的?这些菜单的隐含意思交代清楚!” 服务员惶恐结巴,不敢隐瞒:“我、我不清楚啊,我只知道客人要单独点‘茶’的话,就看他们报价,然后通知经理,具体安排等经理弄好了,告诉我把客人领到哪里,我的工作就完成了。” “菜单的话,我知道的不多,就是2000元的套餐有服务时间,一个半小时客人必须结束离开;3888元升级大客房,时限两个半小时;5000元以上经理会送一些工具,可以直接过夜……” 至于再高价也有,服务员听老员工说过,上不封顶,但其中的黑暗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到的。 有几次保洁员去收拾客房,在床单、地上看到大滩大滩的血液,吓得都不敢清扫。 至于那些女人从哪儿带来,事后被带去哪儿……这些就不是他们员工可以探听的事了。 警员问:“为什么不报警?!这些事违法,你们是在包庇犯罪!” 一人崩溃大哭:“警察大哥我们没办法呜呜,酒店很多保镖凶神恶煞,警告过我们很多次……而且他们还知道我们的住址、了解亲人情况,我们实在不敢触怒他们……” “……” 翻看着口供,带队的警员皱眉走近康永河,语气焦躁:“康哥,这些人招是招了,但根据口供来看,受害人至少在两位数以上,大概率还有被害死的人,我们找到的证据和受害者太少了!” 康永河明白他的意思。 现有证据只能证明‘丰源酒店’犯聚众卖淫罪,想要把背后的根掘起来,仅凭这些远远不够。 “再搜查一遍,务必确保每个角落都没有藏人,尤其注意有的房间里可能存在暗室。” “收到!” 康永河心里清楚,半天时间,他们几乎不可能把眼前十二层楼翻一遍,如今只能寄希望于—— 他看向大厅一角,沙发处坐着个悠闲少女。 虞妗妗没去管来来往往的警员和喧哗的动静,她支着下巴,静静盯着面前的茶几,上面摆着写写画画了些线条纹路的八张黄纸,对角相连能形成一个大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2节 她时不时添两笔,或者调换一下黄纸位置。 若有学过道门五术的人在一旁,便能看出她八张黄纸上对应的着太极八卦方位,分别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与此同时她的‘眼’,或者说意识念力,以常人无法看到的形式,俯瞰着整座‘丰源酒店’的风水布局。 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虞妗妗抬眸扫去。 康永河问:“虞师父,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女鬼尸体的下落。 虞妗妗起身拍拍手,看似懒散,却带着兴味道:“建立‘丰源酒店’之初,就有人请了风水师划分了酒店的格局,通过诸多手段将酒店分为‘阳门’和‘阴门’,分别对应阳宅风水与阴宅风水的格局。” “走吧,带你去破阵寻尸。” 她和康永河一前一后,绕过大厅的人先来到‘丰源酒店’大门口,她眯着眼往远近眺望,“你瞧这酒店门外的视野是不是很宽阔。” 康永河虽不明白寻鬼为何要看门外,仍是压下焦虑,认真打量。 这一看,他也发现‘丰源酒店’所在的位置确实好,对面是一大片公园绿野,几乎没有遮挡物。 虞妗妗说:“‘丰源酒店’的选址位于主干道的中心,既不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也并非低谷,在风水学上严格按照‘龙虎雀玄’四位居中坐落,四周又无各种建筑产生的‘煞’,甚至连电线杆、机房一类的物品都没有。 本身就气运流通,” “再看酒店最重要的一楼分布,明堂前有绿荫,中堂宽敞明亮,你看你脚下的瓷砖地并不全是大理石,有一些部分挖空了引水再铺上玻璃,此处便是‘以路为水’与堂外的假山石形成呼应之势,可以算作‘依山傍水局’; 其中堂的巧妙处在于大门之左又开了一扇小门,如果我没猜错,这门不需要开关也不是引人过路的,只是在风水中‘开左门可收地气’,又称‘青龙门收气’。” 她一边说,一边踱步往前走,把整个‘丰源酒店’内的风水布局掰碎了讲: “你再看酒店楼梯正对着大门,在一般的建筑风水中这属于忌讳,会使财气流逝,可布局的风水师化解得非常巧妙: 重点之一在于楼梯口放的两盆大叶盆栽,叶片对准楼梯方向,像两只指尖向内往里托举的手掌,瞬间将楼梯的走势改变为向上,如此一来,便改为了引财入门的风水格局。 重点之二大厅布置了‘入门三见’,见红——天花板悬挂无数小灯笼,见绿——中堂内的植株摆件,见画——堂中的泼墨山水图。酒店大厅的沙发又是两边对称的两排,四物循环合则两利,彻底变为‘聚气之局’。” 简单来说,这酒店选址好装修好,内里又有精巧风水锦上添花,每一个来往的旅人对比之下,都会觉得这里比别的酒店更好,感觉上更舒适。 之后若是再有住宿需求,也会选择这里。 就算老板是头猪,这么开店也相当于站在风口上起飞,客源不断。 事实也确实如此,“丰源酒店”住宿小贵,但经常爆满,许多平台上评价也很好。 可这样一个小而精的风水局,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花大心思寻址; 能排出这样风水的术士,也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请对方出手布局,花费怕要六到七位数。 老板要是有这个钱,干嘛还要开个酒店?不去做更赚钱的投资? 他要有这个人脉,为何要风水师把局布在小小酒店,而不布在自己家中? 虞妗妗这么一讲,康永河顿时明悟,同时一股恶寒涌上全身—— ‘丰源酒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专门建设出来,给一些有钱、甚至有背景的人提供服务的地方! 至于被抓到的老板,大概率也只是推到台面前的傀儡。 “这群……人渣!” 康永河两腮都有些僵。 虞妗妗继续说道:“阳宅聚气只是表面,精妙之处在于其阴门藏风,对于宅邸来说,三要之首就是‘门’。‘奇门遁甲’中有‘生伤休杜惊景开死’八门,刚刚我推盘局八卦发现,这风水师运用门之四吉四凶,在这座酒店中建了一些‘阴门’。” “我推测他建‘阴’之意,也是修葺者提出的要求,为得就是在酒店中‘藏尸’而不被发现,你们要找的‘证据’、被镇压的女鬼就在其中。” 只要找到阳中的阴,就是破局关键。 虞妗妗以自己为锚点,先辨方位,确定八方。 首先‘丰源酒店’的布局是坐‘丑’‘艮’‘寅’方位的建筑,也就是坐东北向西南的方向,可以看作一幢‘艮宅’。 大门以西北方、东北方、西南方和正西方为吉祥,这是‘艮宅’的四吉之门,依次又称为‘生气方’、‘延年方’、‘天医方’以及‘伏位方’; 吉祥程度又大变小。 ‘丰源酒店’的大门自然开在西北方,为最吉。 这‘生气门’同酒店内的聚气局,形成‘气’之生生不息,开门六畜兴,富贵万事足。 这一点并不奇怪,毕竟有风水大家布局。 酒店这类建筑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除了大门,里面还有无数客房小门。 讲究些的酒店老板,一定会让客房门以吉位向外。 虞妗妗把自己代入风水师、或者代入老板,如果自己要去做些腌臜事,不想被人发现,她肯定会配合‘奇门遁甲’术,把藏匿处修在凶门内。 ‘艮宅’的正东方、正南方、东南方以及正北方,是其四凶门位,以此又称为‘绝命方’、‘五鬼方’、‘六煞方’和‘祸害方’,凶险程度也是逐步递减。 确定要大致方位,虞妗妗抬步往楼梯走。 她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以曲线折缓踱步,每一次落地脚尖都很轻,有点像喝醉酒的醉汉。 实则这是道家的‘岗步’,专门用作探位寻阴。 甫一走到二楼,虞妗妗就停止往上。 跟随她的康永河见她径直走到了酒店的厨房冷冻库,便猜到了些许。 停在冷冻库门前,虞妗妗站定:“正东方,绝命门,不住活人,倒是个存放死人的好地方。这个方位是为大凶,哪怕作厨房也不适合,布局的风水师不会出这种小‘差错’,里面肯定有问题。” 康永河不用她提,直接拿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人上来。 两分钟后,四名警员直接爬楼梯,小跑着赶了过来。 “康哥,有什么发现?” “这是从酒店后厨身上拿到的钥匙,难道里面有……?” 警员们问询时,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虞妗妗身上。 从康永河的口中,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竟是一个算命大师,也是破获这起案子的关键人物。 连高副局都和他们强调,尽量配合对方行动。 说实话警员们心里不太相信,毕竟都没亲眼见过鬼神; 他们更多是好奇,不明白康永河和副局怎么会突然信奉这些鬼神之说。 康永河让开道路,心跳加快,“你试试锁。” 拿钥匙的警员应了一声,走到门跟前。 后厨身上的钥匙有一大把,他试了三次才试到正确的那一根,插入旋转,锁芯‘咔嚓’一声转动。 随后的警员抓紧门把手,想把门打开。 “哎?这门还挺重?”警员很惊讶。 他稍一使力,却只是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又被沉重的力量带回去。 康永河在后面搭了把手,两人一用力冷库门缓缓打开。 一股凉气卷着白霜从里面冒出,吹拂到人脸上,让人顿起鸡皮疙瘩。 他们看到冷库的门足有大半个手掌那么厚,还是实心金属,怪不得如此沉重。 “里面温度好低啊…”警员倒吸口气。 加上康永河一共5名警员以及虞妗妗,六人走进了这酒店厨房的冷库。 里面是一个单独的小仓库,空地摆了两排货架,地上也摆放着一些泡沫箱和木箱子,吸入肺里的冷气能闻到淡淡肉腥。 在康永河的指令下,警员们一排排检查货架上的袋子、箱子,查看里面的货物。 待了不到10分钟,众人冷得手掌僵硬,皮肤发青,时不时搓搓掌心哈两口气,以此减缓麻木。 直至每一个箱子都被打开,每一个袋子里的肉块都拿出来,警员们仔细分辨,但怎么看这些都像猪牛羊的肉,而不是人。 一警员异想天开:“会不会酒店老板丧心病狂,把死去的人剁碎了和这些肉混在一起?” 同伴嘟囔:“真要是这样,光是拿回去解冻分辨就是个大工程,咱们哪有那么多时间……” 康永河心里也愈发沉重,认为这次逮捕很可能要失利。 几人身后的虞妗妗从进入冷库就没有说话。 她不惧怕低温,面色如常。 所有袋子都打开后,她能从气味闻出这些肉块就是普通的牲畜。 可在生肉的腥味儿之下,她仍能嗅到一股很特殊的臭味,绝不是动物。 是人的尸臭。 她四下打量冷库,抬头时看到天花板有一个很大的通风窗口。 虞妗妗偏头看看康永河,指了指头顶。 接收到示意,于是康永河和同伴又把周围的木箱子拉到通风窗口下。 警员们个子都挺高,叠了两层木箱垫着,就能很轻松地够到天花板。 站在木箱上的最高个的警员试着抓住冰冷的、覆满积冰的通风窗缝隙,用力一怼,还真的把窗户盖子给怼开了! “我去,这窗子能开!” 警员往上一跳,两只手掌扒拉住通风口边缘,像引体向上一样用力把身体往上够,将自己的脑袋伸进了黑洞洞的窗口。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骇得双手一软没撑住,直接脱手掉到了箱子上,摔得龇牙咧嘴; 要不是两旁有接应的队友,估计都要摔伤。 看到队友这幅瞳孔震颤,面色巨变的模样,康永河顿时明白上面有东西! “是人吗?!”他急切追问。 警员白着脸色连连点头:“是!是!有的用袋子裹着,有的没有,不止一具……” 之所以他这么确定是人尸,是因他的脑袋探入黑黢黢的通风口时,借着下方的灯光,他能看清窗口上有一个平层空间,高度大概不到一米,想要站进去肯定是不行,最多在里面攀爬。 由于通风窗有口,下方冷库的冷气会源源不断往上飘,导致这个平层内的温度也很低,像个冰箱。 甫一把头钻进来,警员就闻到了股陡然浓烈的怪味儿,腥中带臭,让他有些反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3节 那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平层的昏暗,隐约看到距离自己几米外的空间地上,放着两个束紧的袋子。 袋子很长,长度至少有一米七到两米,里面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塞满了东西。 这个长度加上其外形很像野外露营的睡袋,让警员心中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他扒紧通风口边缘,挪动了手掌,试图偏头去看自己的侧后方。 也就是这么一扭头,把他吓得心脏突突直跳,直接脱手摔了下去—— 就在他脑袋后方、不足两米的距离,有一具浑身赤裸的女尸。 尸体没有用布袋包裹,只是匆匆在身上贴了很多符,肤色已呈现出青紫,还覆着一层白霜,被冻硬了 她不知死了多久,但僵硬的肢体和扭曲的面孔,依然呈现着死前的痛苦惨状,双目瞪圆侧头躺; 这倒霉的警员扭头看时,和女尸浑浊涣散的眼珠四目相对。 也难怪他被吓成这样。 听到同事的形容,康永河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可以严查酒店的铁证,悲的是这酒店真如他猜的那样藏污纳垢,不知有多少人遇害。 他通知完高副局,很快痕检科和法医纷纷赶到。 看到警察们找出了几具尸体,酒店老板神色不可置信,甚至有些癫狂。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找得到?!明明有大师设下阵法……” 他的自信并不盲目,酒店内确有非常高明的障眼法和“奇门”干扰,可惜警方这边得了个精通此道的虞妗妗的帮助,直接点风水局破去阵法,精准找到了隐藏的凶门死门。 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路过的康永河终于绷不住怒火,猛然上前揪住老板的领子,扼住他的脖颈把他摁在墙上。 “等着吃枪子吧!” —————— 在之后一系列的雷霆调查和审讯,便同虞妗妗无关了。 两个多月后,南城警署才公布了这次打击罪犯的相关信息,揭露了隐藏在城市中的罪恶,引起全网震撼掀起轩然大波。 报道中写明,南城警方在市中心“丰源酒店”一共发现了五具女尸,若干被囚禁、强迫卖淫的女性。 其中最为可恨可怕的一点,在于这些可怜的女人大都是聋哑人,且很多都是被拐来、被从农村骗出来的。 “丰源酒店”老板李某的情人周某,是一个哑巴,在和情人交往的过程中,李某多次殴打、辱骂周某,但他发现周某很难反抗求救; 因为她不会说话,无法向邻居诉苦,只能忍气吞声。 这个发现助长了李某的暴行,同时也让他从中发现了‘商机’。 他勾结部分腐败势力,建立了‘丰源酒店’,专门寻找、欺骗、囚禁聋哑女性。 其中欺骗、拐卖的主力人物,竟还是常年遭到李某暴打的情人周某。 周某从小上特殊学校,学习手语,认识很多同为聋哑人的朋友,也有很多聋哑人交友的群聊。 她发现里面有不少聋哑人来自较为偏远的地方。 无法说话,听不到声音,注定这些人很难融入正常的社交群体,找工作和生活都多有不便。 大多数从小地方走出的聋哑人,性格也较为内秀; 有的不受家人重视,有的渴望外出打工…… 于是周某便自称是一名开店创业成功的老板,专门去接触这些农村、小镇里的聋哑人,和她们先当朋友,再声称可以给她们提供工作,忽悠她们外出打工。 怀揣着感恩的心情,这些聋哑少女走出大山和农村,投奔城市里的好心人。 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场针对聋哑女性的骗局。 来到南城人生地不熟、又不能言语的女孩子们,被周某和李某安排在“丰源酒店”,这时她们才明白,大姐姐一样的周某给自己提供的‘工作’是什么。 女孩儿们不愿意,很抗拒; 可她们已进了魔窟,就出不去了,获救希望也非常渺茫,身不由己。 还有少部分被骗的女孩儿天生健康,也是被周某蒙骗,以为能够进大城市打工赚钱,却被残忍剥夺了发声的能力。 这间罪恶的酒店在南城足足存在了六年之久,获救的人中被困时间最长的一位,在酒店被锁了近5年的时间。 5年内,她从没踏出过牢笼一步。 其余获救者中不乏有受创严重、出现应激反应的,或已经精神恍惚、抗拒接触外界环境的,让人揪心。 还有一些女生永远等不到营救。 她们因为反抗激烈,或者种种罪恶原因,悄无声息失去了生命,尸体被随意塞在酒店的冰库中。 幸而警方坚持不懈,顶住压力对此案寻根究底。 他们在两名死亡的女子体内提取到了精斑。 其中一位因死亡时间太长,精斑失去了活性无法检验。 另一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就在最近,恰巧酒店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发臭,除去用了玄学的方法在尸身上黏贴符咒,还把冷库的温度调得很低,成功保持了这块精斑的活性,让警方提取到了有效的生物信息。 警方沿着这条线索揪出了一名腐败分子,他就是最初投资建立“丰源酒店”的人之一。 终于让真相浮出水面,为受害者伸冤。 铁证在手,那畜生很快落马,并且供出大量同伙。 光是通报名单上一连串的罪犯前任职务,就让无数网友惊怒交加。 在讨论案件的过程中,同时也有很多网友呼吁彻查其他地区,以防出现类似情况。 【我看南城警方发布的通报的时候,一直流眼泪,聋哑的女孩子们已经够不幸了,为什么还会遭遇这种事?参与者必须处死,否则不能平民愤!】 【想想就恶寒,姓周的是不是脑子有病?自己深陷过痛苦,不仅不远离家暴的李某,反而帮着他去欺骗无辜的聋哑少女,所有恶人中我觉得她最可恶!!她利用了聋哑女孩们的信任!】 【这个世界上仍有很多黑暗,感谢警察叔叔们还在坚持声张正义!】 【我比较在意的一点是,警方居然直接承认了该案件中有玄学大师帮助,这是官方承认了玄学非假为真吗?】 【这些参与者都不能称之为人,连畜生都不如,还tm专门弄了个酒店,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真希望世界上有鬼,这样所有被害死的女孩子们都能变成厉鬼去报仇…】 【姐妹们看过来!我要强调的是,大家出门在外不要心软!!独自在外更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帮助“弱小”,注意我说的是独自,咱们自己都是单身女性,很多坏人专门利用女孩子们善良心软,有针对性去找老人、孩子、年轻姑娘当托,你要是为了帮助别人走到小巷子里,很可能就出不来了!!】 【也不知道被救的女孩们怎么安置呀,希望她们能够尽快走出阴影!如果需要捐款,我愿意出一份力!】 【楼上姐妹说得很对,一般人寻求帮助都会去找强大的人吧,谁专门盯着单身女性啊!】 【我有亲戚在南城警局上班,参与了这个案件的抓捕行动,这案子之前一直处于保密状态,能够公开后他跟我讲了些细节。 说是这案子特别玄乎,是一个被害的女人变成鬼魂给警察托梦,警察又去找了玄学大师帮忙,才把女鬼的尸体找到,从而破案。】 【……】 这些都是后话。 在找到冷库中的尸体后,康永河就投身入忙碌的工作中。 哪怕掌握铁证,想要把背后的人一网打尽,也并非易事。 他的母亲葛春梅千恩万谢,提着礼物登门拜访虞妗妗,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香油钱。 同时虞妗妗作为警方的线人、帮助警方找到了关键性证据,她还得到了来自警局的一笔奖金,这让她有些意外。 后来她听康永河说了些案件细节。 比如冷库上面的平层被李某专门打通,位于2楼和3楼的夹缝中间,从外面看不到; 如若不是虞妗妗发现此处,他们之后也很难找到那里。 再比如从平层里运出的死去的女孩子们身上,都贴了乱七八糟的符咒。 5具尸体中,唯有一具被塞到了装在牛羊肉的木头箱子里,推进了平层的最里面,警方废了老大功夫才把箱子弄出来。 法医想要开箱时发现,箱子被几根桃木钉死死钉上。 除去桃木钉,箱子的里里外外画满了符咒。 箱内蜷缩着一具女尸,尽管已经尸僵,但看到照片的康永河还是认出,这张脸就是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求助女鬼。 经法医鉴定,她的哑巴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成,口腔内缺了一截舌头,并且死之前遭受过折磨。 得知这个消息,康永河消沉了两天。 很多梦境里被他忽视,令他不解的细节,如今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女鬼的口腔内空空荡荡如同黑洞,为什么她连比划手语都不会,为什么她身处的空间是一个画满红线无比压抑的小空间,为什么她的怨念如此深重…… 重到化为厉鬼被桃木钉镇压,重到明明害怕正气,却还是紧紧缠住自己。 把这一切信息都告诉了虞妗妗后,康永河忍不住向她询问: “虞师父,能不能请您超度她?我听说厉鬼如果满含怨气、杀人复仇,去到地府也很不好过。” 不久之前还不信鬼神的青年警员,却是查找了诸多资料,只希望蒙冤受难的女孩能够减轻痛苦,早日投胎。 对此虞妗妗是这么回答他的: “你有没有想过,超度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快乐,如果我是她,我更愿意手刃仇人。” “这辈子的仇要这辈子报,今生都没过舒服,还管什么来世。” 康永河哑口无言,竟找不到话反驳。 直至“丰源酒店”事件基本落幕,相关人士全部拘留、等待出庭判刑,某天康永河照常去上班,被高副局长叫到了办公室。 高副局长:“有两件事要和你说一下。第一,这次你立了大功,升职和评选职称板上钉钉,就提前恭喜康警司即将当上警长喽,也不枉你这段时间费心费力,天天熬夜到凌晨。” “还有一件事,前任xx副处昨天凌晨在拘留所暴毙,死状非常凄惨,浑身皮肤溃烂,不知道是自己挠的还是怎么回事。” 语气顿了顿,高副局长才压低声音: “据说临死之前他一边撞墙,一边高呼有鬼,还跪在地上朝着空气磕头认错,最后生生拔断了自己的命根子死了……我收到这消息看得浑身发麻,这么诡异的死状多少年都没见过,你说是不是真有厉鬼找他复仇了?” 经此一案,高副局长也很难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 但无论他信不信,他心中都多了一丝敬畏。 康永河听得愣住。 因为死去的这个xx副处,就是虐待梦中的求助女鬼、致她死亡的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4节 康永河有种感觉,是虞妗妗放出了那个女鬼,让她去为自己复仇…… ######## 工作一天,女人身心疲惫回到家中。 小腹隐隐作痛,但她并没当回事,以为是来例假的前兆。 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她把钥匙放在鞋柜上。 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女人身体一顿,脸色僵硬抬起头,看到丈夫面带笑容站在客厅,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女人避开视线,不知为何,她的神情中竟带着丝丝缕缕的恐惧—— 她在害怕自己的丈夫。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女人受不了死寂的气氛,率先开口。 “提前做完了项目,就回家了。”丈夫语气温柔,突然抬脚走向妻子,目光直勾勾盯着妻子的小腹: “宝宝,你应该怀孕了吧?” 妻子神情愕然,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说什么?” 她怀孕? 怎么可能?! 她不可能怀孕…… 可想到最近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女人脸色僵住,下意识抬手捂住肚子,摇头说道: “不可能。” 注意到丈夫的笑容有些淡,她干巴巴解释道:“我知道最近爸妈一直在催,可咱们不是说好了顺其自然吗?” 当天晚上,看到衣物上淡淡的例假血迹,女人狠狠松了口气…… 第30章 傍晚, 一栋公寓楼的高层某户,客厅地上铺着块暗红色的地毯,上面放着几盏小油灯; 屋里没有开灯, 屋里的光源仅有毯子上的油灯烛火。 这种环境下, 客厅有五人坐在地上围成一圈, 三男两女, 看身形外貌年纪都很小, 最多初高中生。 板寸男生四处张望嚷嚷道:“齐盛你这也太爽了!自己住大平层没人管,爸妈又是大老板那么有钱, 以后我们开轰趴或者搞烧烤,是不是都能到你家来?!” 蓝衣男生笑嘻嘻说:“瞧你那没见识的样, 齐盛可是超级富二代, 名下好多套房子还有别墅, 我们初中毕业聚会就是借他家的别墅。” 这番话落, 板寸男生又是一通大呼小叫, 恭维不断。 少年中最后一名靠着沙发背而坐, 尽管十几岁年纪还显单薄稚嫩,五官却已能看出端正清秀; 齐盛皱着眉头:“行了, 还玩儿不玩儿了?” 类似的吹捧他听过太多,每次同学朋友羡慕他花钱如流水、羡慕他父母开明很少管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 他就止不住烦躁。 他并不喜欢空旷冰冷的家,也很向往有父母关心成绩、操心生活的日子,可这种话不能说,说出去得被狐朋狗友们嘲讽矫情。 齐盛现在高一下学期,读国际班,蓝衣男生和他初中就是好友,板寸男生是他后桌同学玩儿得还不错; 至于两名女生, 分别是他和蓝衣男生的女朋友。 之所以其余4人会在今晚来到齐盛的公寓,又把环境布置成这样,是因隔壁班的同学跟着网上博主玩儿了个招魂游戏,结果真的招来了鬼、被鬼压床! 这事儿在学校被学生传播,说得有鼻子有眼,学校内就兴起了玩儿灵异游戏。 板寸男生最积极,最先提出的建议,蓝衣男生也感兴趣,要带女友参与。 至于齐盛其实不信什么灵异招魂,谁让他有钱有地方,是几人中唯一有房产、不需要顾忌父母长辈的人,恰巧女友也很想参与,他才半推半就同意。 几个学生哄骗父母去同学家借住,实际来到了齐盛这里,准备通宵招魂! 天色渐暗,几人按照网上的教程玩儿了笔仙、四角游戏、问名招鬼……等等一系列灵异游戏,中途稍有风吹草动,几个学生就紧张得嗷嗷叫,但直至夜深他们其实也没真见到鬼。 就在众人都觉得无聊、停下来休息,蓝衣男的女友忽然想到什么: “哎对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段时间网上特流行的黑猫,还有‘猫猫教’?” 板寸男生:“我听过!” 另一女生也激动道:“我特别喜欢黑猫!!它好酷的!” 蓝衣男的女友:“网站上有玄学模块,可以和黑猫签订契约,召唤它求助、处理灵异事件,咱们要不试一试?” 眼瞧着女友也激动起来,齐盛只能跟着拿出手机,“什么黑猫白猫,都是编出来的故事吧……” 女友拿着手机凑近:“我找出来了!我念一下规则——” “一、契约成功后,黑猫会随机取走报酬,签订契约前请务必确认自己是自愿行为,契约一经生效无法逆转。 二、非真心求助者慎入,心不诚则不灵。 三、需要猫咪作为媒介……” 等女友读完,齐盛才嘟囔道:“要求还挺多。” “要有猫才能召唤,齐哥家里也没猫啊。”板寸男生挠头。 “楼下肯定有流浪猫,要不出去找找?”蓝衣男生说。 “我在论坛上搜到好多大神解析,说不要轻易召唤黑猫,里面提到的‘报酬’很有可能是阳寿唉!”蓝衣男的女友惊叹。 “说不定是要你的器官哦!”蓝衣男故意吓唬女友,语气很贱。 女友锤他:“你要死啊说那么吓人…!” “……” 架不住自己女朋友也在一旁连撒娇带胁迫,齐盛只好跟着他们一起下楼。 到了楼下,几人在草丛里一番寻找,吓跑了两只流浪猫后,成功小心翼翼用吃食忽悠住一只灰扑扑的小脏猫。 “快过来!有猫了有猫了!” 五个年轻学生掏出手机,对着网站上的契约口诀读出:“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狸妖匿踪,敕语寻迹。1” 他们念得毫无感情,还有不认识字的,笑作一团; 根本不知道从自己口中吐出的咒语,是为‘六合寻妖咒’,从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一根无形的契锁便套在了他们的灵魂上。 咒语念完,众人莫名觉得周围冷飕飕,脚边的猫也扬声叫了一道,忽然拔腿跑掉不见踪影。 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板寸男生说:“好像也没召出黑猫。” 蓝衣男生:“看来是忽悠人的。” 齐盛嗤笑:“本来就是假的,说了不信,你们非要下楼。回去吧,老有小虫子扒腿……” 就在大失所望的学生们准备返回公寓,刚迈出脚步,他们眼前的画面就像是融入一大片墨汁,四周的建筑、草丛、远处的灯光全部消失,浓重的黑雾把他们裹挟住,学生们吓得尖叫惊呼,小情侣两两抱在一起。 板寸男生吼得最大声,去抱齐盛被他推开,又叫着去抱蓝衣男生。 ‘嗤’的轻响,两团幽幽的光源在墨雾中亮起。 一团凝白,一团幽蓝,交错飘忽着靠近,恍若两团跃动的鬼火。 “啊啊啊啊有鬼!鬼啊!” “齐盛我害怕……” 少年和少女们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幽魂索命,听得两团高逼格为出场造势的光源一顿,颇为无语。 白光嫌弃,声音尖细:“好胆小啊喵…” 蓝光冷漠,略带喑哑:“喵喵的,好吵,再叫把你们吃掉!” 它们说的是不折不扣的人话! 从指缝中,脸色惨白的少年少女看清了发光源,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见两团‘鬼火’凑近了看,居然是两只发光的怪猫! 怪猫体型不大,闪白光的脸上带着个黑色的哭脸小面具,闪黑蓝光的脸上带着个白色的笑脸小面具,一前一后交错。 有风铃和木车轱辘碾压的声音夹杂其中,它们的身后的浓雾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庞然大物,是个做工喜庆又有些中式诡异的木车。 车顶编着一缕缕红绳结,车身挂满轻飘飘的黄符纸,最前方吊着一盏精巧的红灯笼,车身上半部分镂空处打造成一个八角的猫脸神龛,龛的正中写着‘猫猫香火店’; 木车最顶部,有个人形影子坐在上头,影影绰绰间,年轻学生们看到她仿佛是支着下颌,藏在黑暗中的妖怪。 五人全部看得呆住。 齐盛被女友的手抓得皮疼,听到她压抑着激动小声道:“是黑猫!我们肯定把黑猫召唤出来了!!” “天呐,都市传说和精怪妖精都是真的,真的有妖……” 他自己也是又惊又惧,满眼不可置信,饶是害怕,也本能把女友保护在身后。 哭脸黑面具的白猫坐在地上,舔着爪子: “你们召唤吾主,有什么事情喵?” 五名学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他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吃撑了闲的,想玩玩儿灵异游戏…… 最终还是齐盛怕长久不言,触怒妖灵,壮着胆子磕磕巴巴解释一通,反复道歉: “很抱歉黑猫大人,我们不是故意的……如果您需要钱,或者、或者要冥币,我们都尽量满足您,希望您不要怪责我们。” “大胆人类喵!”白猫站了起来,哭脸面具诡异黑沉:“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戏弄吾主喵?!” 黑猫一言不发,身上的魂火却旺了三分。 年轻学生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个个脸色苍白,身体抖嗦。 “好了伏灵,不要吓唬他们。” 一道年轻女声从木车神龛之上传出。 被止住恶作剧的白猫伏灵哼了一声:“喵” 黑猫芜情:“叶公好猫,叶公好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5节 穿透流动的雾气,齐盛勉强看到人影的轮廓,传说中的妖怪是个女身,并不算健硕,她的脸上一团漆黑; 仔细分辨,分明是个人身猫脸的精怪! 他立即垂下眼不敢再看。 半晌过去,风铃和车轱的声音渐行渐远,几个学生抬头看去,发现那木车和两团灵火逐渐消失在黑雾; 四周的景色逐渐清晰,远处的高楼和灯光又能看清了。 蓝衣男的女友:“妈呀……吓死我了呜呜,我以后再也不玩儿这些了,真的能召来东西!” 板寸男生擦了额头的汗:“我腿都软了,这可比招魂游戏刺激多了,回去我就写个贴子发到网上!” 齐盛看着劫后余生便开始兴奋的小伙伴们,表情有些纠结:“你们刚才,没听到黑猫在说话吗?” 四人都摇头,说没有。 齐盛:…… “我听到了,黑猫说‘最近不要坐电梯’。” 几个同伴非常震惊,围着他追问。 有认为这一定是黑猫的提醒,也有认为齐盛听错了,因为除了齐盛自己,他们都没听到。 讨论半天没个结果,5名学生最终放弃,决定快点回到齐盛的公寓。 齐盛家住在14楼,但因他说自己听到了黑猫的忠告,不要爬楼,几个小伙伴最终决定陪他爬楼梯回家。 几人平时也不运动,身体素质一般般,爬得气喘吁吁。 蓝衣男生:“齐、齐盛,以后别说兄弟不仗义哦,14楼都陪你爬了,累死我了……” 女友:“还有…还有几层能到啊?!” “……” 回到公寓,几名学生不约而同讨论此事到了深夜,当晚他们都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 旧巷的民宅中 客厅角落的传送阵光芒微微闪烁,走出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 她面覆着一张做工精致的猫脸面具,色泽乌黑,灯光不亮时栩栩如生,难怪会被年轻学生认成人身猫头的怪物。 刚刚洗完澡出来的青年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发丝湿漉漉自然下垂,平添几分少年感。 看到客厅中的身影,祝檀湘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距离虞妗妗从家离开,也就不到二十分钟。 ‘噗嗤’两声,两团光源乍出现在虞妗妗的身旁。 白猫伏灵话唠,用后jio挠了挠颈,解释一通。 他才知道这次的召唤是个乌龙。 祝檀湘:“不应该呀,大人不是说只有身上有阴气煞气的人,才能成功触发契约吗?” 自从‘猫猫教’在网上火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抱着试一试、或者取乐的心态,在网站上提交契约申请,想要把神秘的猫猫侠召唤出来。 若是每一个申请者都去见一面,虞妗妗会忙死。 于是她升级更改了契约咒语,添加了触发条件——只有身上真的有阴煞污秽、真的被怪事缠身之人,才能够触发契约,被她感知。 白猫伏灵也想到这事,回看虞妗妗:“是哎喵!” 虞妗妗将面上覆盖的黑猫面具取下,表情平淡说道:“几个小年轻作死,玩了很多招魂游戏,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真的招来了些东西。虽然都是很弱的小鬼,一时半会儿伤不到人,但人若被鬼纠缠久了,也容易泄露阳气,败低运势。” 学生被招出来的小鬼缠身,周身自然染上了淡淡阴气,故而他们能够成功契约,召唤出虞妗妗。 也算是误打误撞。 只不过虞妗妗还是有些语塞。 有太多人对神鬼精怪没有敬畏之心,明明网站上写得非常清楚,一旦契约成功,他们会失去一些‘东西’。 可这些孩子并不当回事。 若不是她是个有良知的妖,她完全可以拿走这些学生的寿命、运气、甚至是身体的某一部分; 这是学生们自己签下的同意书。 “小鬼已被我随手除之,也算不白拿报酬了。”虞妗妗轻叹。 她只从那些学生身上取走了一缕功德。 功德丢失,以后多做好事还能补回来,寿数和健康要是亏损掉,可就彻底拿不回来了。 祝檀湘了然,啧舌道:“原来如此,这些孩子胆子可真够大,大晚上不睡觉也不学习聚在一起玩恐怖游戏。” 伏灵不屑地喵喵叫:“他们明明是胆小鬼的喵,看到我们出现,差点吓死了喵!” 闻言祝檀湘蹲身平视白色猫灵,朋友一样闲聊:“这么威风?看来我给你们做的面具有点效果。” 伏灵扬起脑袋露出面具,矜持点头:“谢谢祝大人,我很喜欢的喵,芜情也是。” 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黑猫灵沉默寡言,冲祝檀湘点点头,算是回应。 伏灵又伸出发光爪爪,扒拉了一下青年的膝盖,喋喋不休:“如果神龛上面再画点符咒,肯定更威风更能唬人了喵,还有铃铛,多加两个嘛~” 祝檀湘:“有道理,可我不会画符哎。” 伏灵哼道:“随便画了啦喵,那些笨蛋人类根本看不懂的!” “……” 无论看多少次,虞妗妗都惊讶于,祝檀湘作为一个胆小怕鬼还倒霉的、普通人类社会中的社畜,居然能和自己身边的妖妖鬼鬼打成一片,把她的同族治得服服帖帖,某种程度上也很有本事了。 伏灵和芜情这周开始,才跟着她。 它们并不是真正的猫。 是死在虐待动物工厂中的、无数动物魂魄的集合体,是非常纯粹的灵体。 那一天,虞妗妗放出被抓的动物,没有制止它们向人类复仇,从而导致有人死亡,天道六合降下杀孽业障。 就在那些业障要反噬到虞妗妗的身上。那些流连徘徊在工厂上空、不愿离开的动物冤魂,集合护住了虞妗妗,为她挡下了反噬; 可它们的魂魄太过脆弱,在反噬中如同泡沫般破损。 后来虞妗妗费力把每一个破损的魂魄尽数收集,装载在容器中贴身蕴养,两个月后,两只集无数动物最纯粹残魂的猫灵,从容器中诞生。 它们身上的怨念煞气都被净化,只余纯洁。 黑白双生,恍若阴阳鱼。 某种程度上,这两只猫灵已经化为精怪,可以踏上修行。 虞妗妗想给它们传输一些神通,放它们离开,去往深山避世。 毕竟对于妖和精怪来说,山野才是最好的归宿。 人类社会太过复杂,也有诸多危险。 只不过两只猫灵并不愿意离开,她赶走了,过一天二灵又会自己回来,可怜巴巴趴在房屋门头期期艾艾地叫。 无奈之下,这小小的院子中又多了两只精怪。 它们给自己取名为伏灵和芜情。 在得知祝檀湘为虞妗妗建立了‘猫猫教会’后,性格较为跳脱的伏灵充当猫头军师,出了很多鬼点子——比如两只猫灵和虞妗妗脸上的面具,就是它要捣鼓的,还有用来装符纸道具的香火小车。 它认为只有气势上张扬了,肤浅的人类才会赶到害怕。 还扬言说什么…要让那些人类一见到伟大的虞猫猫大人,就从心底感到敬畏。 要让南城传遍虞猫猫大人的威名!要统一阴阳两道! 于是两个虞吹凑到一起,那叫一个志同道合。 虞妗妗:…… 这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她觉得没必要。 看伏灵兴致冲冲弄得起劲儿,祝檀湘也好脾气地纵容,真去网上定制了一架小木车雏形,又画设计图又买材料,在家给他们捣鼓好久; 她不想扫兴,也就默许了。 不过…… 想想今天被吓得两腿哆嗦的小孩儿们,效果好像的确不错。 脑海中浮现出5个学生中最清瘦高挑的男生,虞妗妗打了个哈欠。 其实这个小男生身上有点问题。 能把自己召唤出来,也并非全是巧合。 他脸上和命宫浮着一团黑气,是将死之相。 最近一段时间,他可能会遭遇横祸,丢掉小命。 想着来都来了,功德也取了,虞妗妗就好心帮他掐算一卦,算出这少年会死于电梯事故,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提醒的话。 至于对方是否相信,能不能避开这道死劫,就要看他自己的抉择。 命数这个东西玄而又玄,能有改变的机会,已是泼天大运,如若抓不住也强求不得。 —————— 几名少年夜半召唤出黑猫的离奇遭遇,很快被他们写成帖子,在学校传播,并发布到网上,引起小范围的热议。 大部分人不信,表示他们对黑猫的形容太过影视化,一看就是在编故事。 也有一些半信半疑、对神鬼灵异之事很好奇的人,详细追问他们过程,准备自己亲身上阵,试图召唤黑猫。 可惜这些人并不知道,契约的条件是身上真的有煞才会生效,不少人尝试后发现根本召唤不出黑猫,便去几个学生的帖子下面打假。 很快这件事就被盖章为几个小屁孩儿为了博眼球杜撰的故事,没了讨论度。 大课间,板寸男生偷玩儿手机,和网上说他是小骗子的网友互喷八百楼。 喷不过网友被气个半死,他用笔杆戳戳前面的齐盛,语气不爽,“齐哥,这些人说我们有癔症,他们懂个屁!?在小说里像我们这种能召唤出来妖怪的才是主角,他们都是炮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6节 他同桌的女生不屑哼道:“就你还主角?哪个主角长得不帅学习还差,还不爱干净……” “去去去!” 听着后排同学斗嘴,齐盛有些恍惚。 那天晚上的事已经过了好几天,他对那句空灵的、消散在黑夜中的话记忆犹新,因此这些天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坐电梯。 但其余4个当事人只坚持了一两天,就不愿意爬楼了,他们坐了电梯也并未出事,于是便劝他: “齐哥,那晚肯定是你听错了。” “不是吧,齐盛你不会天天爬14楼吧?!不用这么疑神疑鬼……” “……” 下午放学,国际班不用上晚自习,齐盛出去和几个朋友喝了酒,又去唱了歌。 晚上9点多天黑透了,他才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 下车走到公寓大门口,有点醉意的齐盛突然想到件事,有些懊恼。 他不该回这里的公寓,因为这儿楼层太高,他应该打车去另外一个别墅,谁曾想喝了些酒就给忘了。 脑袋晕乎的齐盛想了想,今天太晚了不打算再折腾; 他觉得几个伙伴说得对,自己有点疑神疑鬼。 接连好几天爬楼梯,他也没听过哪里发生了什么电梯事故,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坐电梯,只爬楼吧?! 这么想着,他走到了电梯间。 抬头一看,齐盛发现公寓的电梯坏了一个,显示维修中,只有另一个能用; 此时运行中的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在增加,说明这台电梯正在往上升。 他等了片刻,看看空寂安静的楼道,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一阵冷风从楼道外吹进,让他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些许。 思考了两秒钟,齐盛叹了口气,决定不等了还是去走楼梯。 他实在是在意黑猫的话。 大概爬到6楼,少年已经开始喘气,他停下来撑着膝盖休息片刻,抬头看看楼梯间,发现电梯已经上下运行了一轮,这会儿他又有点后悔…… 要是自己坐电梯,现在已经到家门口了吧? 正准备继续往上爬,齐盛忽然听到了一阵嗡嗡声,就像是机器在高速运行。 可这里是公寓楼,哪来的什么机器? 伴随着‘咣当’一声巨响,那声音似乎是从楼底下传来的,响得齐胜心头一颤; 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楼底! 他倏忽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电梯间,发现那个刚刚还在运行的电梯显示屏幕,已经崩成一条猩红色的直线! 有楼上楼下听到动静、还没睡觉的人家打开门。 “什么情况哦?坐在家里给我吓一跳!” “是不是什么东西坠楼了?” “哎哟我的亲娘勒,好像是电梯间从上面摔到底层了,里面有没有人啊?!” “快快快,赶紧联系客服!让他们调监控!” “天呐…里面要是有人的话肯定活不成了吧……” “……” 站在6楼楼梯间的齐盛,能听到公寓楼中出来看热闹的居民的讨论声,在一片唏嘘和紧张的探讨中,没人注意到这个少年双腿僵直一动不动,脸色煞白,两眼发木。 他后知后觉猛地抓住楼梯间手把,撑着发软的双腿,心跳大到两耳嗡鸣。 ——他差点死了! 齐盛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刚才他都决定要坐电梯了,但还是想到了那晚神秘黑猫的警告,加之等电梯还要一段时间,所以才爬楼。 若是电梯来的再快一点,他就会走到其中,跟着电梯间晃晃悠悠往上,运行到一定高度后,有故障的电梯就会带着他极速坠楼,摔到楼底,把他压成一滩肉泥…… 是黑猫救了他的命! 足足缓了两分钟,齐盛才抖着手摸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刚刚公寓电梯坠楼了……” 如若虞妗妗在齐盛面前,就会发现他脸上的黑气、以及命宫中的死气,正在缓缓消散,说明这道死劫他成功度过。 然而有些奇怪的是,死气散到一定程度,仍有一小团灰雾并未随着死劫度过,彻底消散。 而是顽固地盘踞蛰伏在少年的命宫中,像在伺机孕育下一场灾难…… ######## 6月中旬,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的虞妗妗已经不太乐意在午后摆摊。 她虽然不怕热,但到底是借尸还魂,被烈日阳光晒总归不舒服。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加上赵婷婷一直在给别人推荐她,她‘小神婆’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在本区有点名气; 就算不出摊,也有人会找到家里请她算命。 还算舒心的日子里,唯一让她觉得有点闹心的是: 猫多了太吵。 尤其是每只猫都还有脑子,有心眼。 变聪明了都学会争宠卖乖,每天茶里茶气在院子里喵喵吵架,互阴两爪。 情况在虞妗妗身边多了两只猫灵后,达到顶峰。 伏灵和芜情的出现,让原本派系不同、互看不顺眼的流浪猫们,都感觉到了危机,难得达成了握手言和,统一对外的盟约; 它们势必不能让伏灵和芜情这两个外来者,在这个家中的地位超过本地喵! 祝檀湘给布偶猫起名甜椒,小橘起名叫橙云。 布偶甜椒属于茶而不自知型的小猫,很会争宠,撒娇和呼吸一样简单。 走两步就能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叫声嗲嗲。 小橘橙云很别扭,也傲娇,它的方式就是把其他围在虞、祝二人身后转悠的猫全部挤走,很霸道; 不过现在多了伏灵和芜情,它们会隐身,这个方法就不奏效了。 狸花猫小卷属于以为自己很茶、很会争宠且非常聪明,是这个家里最受欢迎的小猫咪,其实它的清澈愚蠢全都写在脸上,没什么猫咪觉得它是对手,也不屑和它争…… 田园猫小白的话就是学霸型真绿茶,真聪明,精通卖惨。 它贯会扬着一张无辜的脸以退为进,每一根胡须都写着“就算我不是大人最喜欢的小猫也没关系,我永远是大人最忠心的助手,这就够了”。 刚刚成型的纯洁魂灵,哪里是这些满怀手段的小猫咪们的对手,常常被挤兑得吃暗亏。 小小院落,风云涌动。 祝檀湘常看得津津有味,忙于端水,就像在看吃醋猫咪们互打喵喵拳的老父亲。 这天中午他接了个电话。 通话过程中虞妗妗就发现,他的视线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瞥,怀疑电话内容和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挂了电话祝檀湘带着笑看向她:“赵婷婷的。” 虞妗妗“哦”了一声,见怪不怪:“又是介绍客户的?” 没成想祝檀湘摇头说:“非也。” 他停顿片刻,卖了个小小关子才继续说:“赵婷婷想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准确说还是想请你。” 电话对面青年女子语气踌躇,反复强调‘我只是觉得虞大师和您帮了我家许多,让我有了新生活,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 “请我吃饭?” 虞妗妗偏了下头,眼神中带着不解:“为什么?” “她没有亏欠我。” 祝檀湘失笑,耐心给不通人情的大妖作解释:“对人类来说呢,吃饭是增进情感的一种方式。可以表达感激,也可以联络友情,并不是说一定要她欠你……” 可以说虞妗妗是把赵婷婷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并且也帮了对方很多; 对赵婷婷来说,她并不知道虞妗妗的真实身份是一只千年大妖,她仅仅是把虞妗妗当成了恩人,或者说朋友。 “当然要看大人您的意愿,如果您不想去,我就给她回个电话。”祝檀湘让猫咪大人自己决策。 虞妗妗拧眉,半晌没说话。 她好像懂了些,但又不太懂这种情绪。 过去千年的时光,没有人,也几乎没有妖敢和她互称朋友; 她才勉强处理好怎么和祝檀湘相处,确实有些应付不来外人递来的善意。 见状,祝檀湘敏锐察觉到了猫咪大人的茫然,温声道: “如果您不抗拒的话,就当换个地方吃顿饭。” 私心里,他希望敏感又孤僻的大猫,可以拥有更多友情和善意。 没有得到拒绝的指令,青年笑眯眯追问:“大人觉得后天可以吗?赵婷婷现在也有工作是社畜了,后天是休假日。” 虞妗妗仿佛毫不在意:“随便。” “好,那我就和她约后天。”祝檀湘眼睛很明亮,他很喜欢说话,絮叨时整个人也显得温柔:“不知道赵婷婷和隔壁的关系有没有缓和,如果我们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平安呢,小家伙的身体应该养好了吧……” “对了,上门的话还要想想买些什么礼物,不能空着手去,要不就挑水果?孙老之前从地狱提来孝敬您的鱼,我还在外面晒着呢……” 院落外阳光正好,就着青年的背景音,院墙上和院子里的肥猫们也喵喵不停,不知道又在吵什么。 哼,真会啰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7节 虞妗妗耳朵尖抖了抖,心想。 “……” 傍晚,残阳染红了房顶的瓦片。 不知感觉到了什么,软塌上吃饱喝足正假寐的虞妗妗忽然睁开了眼,瞳孔缩紧一瞬。 她撑着手伸了个懒腰,“唔……” 有人在召唤她。 沿着契约传递而来的气息,古怪又邪恶,像腐烂的泥沼。 站起身后,虞妗妗径直朝着客厅角落的传送阵走去。 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她又折回去,拿起了桌上的黑猫面具。 —————— 某小区外的公园,一名身着半袖衬衫、下身穿着长裙的青年女子神情萎靡,独自散步。 她眼下带着两圈乌青,看样子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女人手里拿着两根猫条,在公园草丛中呼唤两声,很快几只探头探脑的猫猫听到了熟悉的呼唤,颠颠朝着女人靠近。 她应是经常喂猫,和这些警惕的小家伙都混熟了。 看到流浪猫,她那张有些麻木的脸上,才浮现出些许笑意。 喂完手里的猫条和其他猫粮,女人不知为何情绪激动,眼圈通红溢出泪水。 她抽噎两声,把头埋在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几只流浪猫已经砸叭着嘴、躺在她的旁边舔毛,女人才平复好心情。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轻声说: “咪咪们,姐姐明天再来喂你们……” 她蹲得有些久,双腿酸软发麻,差点没起来。 就在这时,两三个奔跑嬉闹的小孩互相追逐,其中一人只顾着回头看小伙伴,没看前路直接撞在女人的身上。 她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腹部一阵剧痛,她脸色瞬间惨白,紧紧捂住肚子面容扭曲。 赶来的孩子母亲看到这幅场景,吓得半死,拽过孩子“啪啪”就狠狠打了他几下,“你看路啊!!撞到阿姨了!” 孩子母亲手足无措,想上前搀扶女子但又不敢碰她。 因为女人的裙子贴身,她能清楚看到对方的小腹微微凸起,生过孩子的她清楚,对方应该是怀孕2~3个月了。 怎么办?! 孩子这一撞,不会把人家孕妇撞出事了吧?! 孩子母亲急得带了哭腔,一连串地道歉,语无伦次: “妹子你还好吗?我现在就叫救护车!我叫我老公下楼,你要不也给家人打个电话吧?真的对不起!孩子太顽皮了,我们会负全责的……” 等痛感稍稍缓解,面色苍白的女人在孩子母亲的搀扶下站起身,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制止她拨打120的行为。 女人面色惨淡,目光和语气却迸发出固执:“我没事,我没怀孕。” “就是跌了一跤,不用你负什么责任。” “可……”孩子母亲愣了,迟疑的目光落在女人凸起的小腹,“不行妹子,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别把孩子摔到了,不然我真不安心!” 女人松开手,扭过头皱着脸,全身都在抗拒: “我说了!我没怀孕!!” 孩子母亲被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吓到,看看女人的长裙,并未发现有出血情况,她稍微放了心。 她并不是没责任心的人,看女子的状况猜到对方应该情绪不佳、或者精神上有些问题,想了想她还是把电话留给了对方: “真对不住妹子,你回家要是有哪里不舒服、或是孩、或是身体出现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吧。” 而后她才狠狠扭着缩成鹌鹑的孩子耳朵离开,“我怎么跟你强调的?在外面一定要看路,不要瞎跳瞎闹……” 出于不放心,孩子母亲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却给她吓得心头一突。 因为那小腹微突的青年女子正低着头,用一种堪称疯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腹部,竟是在抬手握拳,狠狠捶打! 像要把那凸起的弧度,锤到凹陷进去。 孩子母亲:?!! 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 打着打着,女人再度崩溃哭出声。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可她没有丝毫喜悦和期待,只有恐惧。 她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能怀孕……我肚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喵呜~” 有流浪猫抬起头,默默注视着那经常投喂它的人类流泪。 听到猫叫声,泪眼婆娑的女人抬起头和它对视许久,眼神呆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想到了一些东西。 前段时间她在网上看到了什么‘猫猫教’,说是可以专门解决灵异诡异事件,走投无路的她盯着眼前的流浪猫,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看过的契约方式。 她擦了下眼泪,掏出手机,带着期待念出了契约咒语。 话音落下,眼前的流浪猫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并没有突然变成一个神仙来帮自己脱困。 女人大失所望,垂下手臂沉默不语。 她在期待什么? 什么召唤神鬼…都是假的,网络杜撰罢了… 陷入失魂落魄中的女人并没有发现,她周围的环境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沉沉雾气,很快将她拉入另一个空间…… 第31章 沉浸在悲伤中的青年女子发现不对劲时, 一抬头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 公园绿荫消失不见,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洁白的浓雾。 耳畔有风吹动铃铛的清脆碰撞声,以及木辙滚动的声音, 她带着泪痕的通红眼睛不由睁大, 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 浮动的白雾之中, 刷得红白相间满是符纹的中式木车若隐若现, 随着轱辘滚动, 长长的红绳结与灯笼、黄符如同流苏羽毛不停摇晃; 木车上半部分的八角龛是个猫脸,在镂空中旋转。 隐约能看清一排字:猫猫香火店。 八角龛之上坐着个人身猫脸的妖怪少女, 翘起的小腿轻轻摇晃,她肩头闪烁着一团黑蓝光芒。 光团一跃跳到地上, 变成只深蓝到显黑的发光小猫。 小黑猫带着张白色的笑脸面具, 四蹄跑动尾巴摇晃, 而后又提起前爪直力行走, 活像动画中才会出现的怪猫形象。 青年女子看得愣住, 心跳加快; 她手背忽感到发痒, 似被一片羽毛扫过,低头一看, 她的视线对上一团白光。 一只身体莹白发亮、猫脸上却挂着个哭泣的黑色面具的怪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用尾巴在她手背轻扫。 哭脸面具的怪猫口吐人言:“你哭什么呢喵?” 女人骇得腿一软,歪坐在地上。 她没感觉到痛,就像坐进一团棉花里。 “你…你们是鬼怪?” “若你所见——”白猫伏灵一跃而起,尾巴上的魂火如同飘带:“不是你自己签订契约、召唤吾主的喵?” “是真的…黑猫的都市传说居然是真的…!”女人直直盯着八角龛上的妖怪少女,喃喃自语,同不久前几个被吓得乱叫唤的高中学生不同,她非但不害怕, 眼神中还迸射出狂热: “黑猫!求您帮帮我吧!” 女人呆住的间隙,虞妗妗也在打量她。 她这一次的契约者看起来状态很差,如果说沿着契约之线反馈给她的感觉,就已是粘稠古怪、腐朽不适,面对面接触后便更为明显。 虞妗妗也说不清女人身上的气场到底属于什么,不像是阴气煞气,说难听些会让她想起污水泥沼垃圾堆……这类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处。 心里生出好奇,她开口问道:“你所求之事为何?” “同我契约,让我帮你,会失去一些东西——你要考虑清楚。” 女人急切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无论失去什么,她的境况都不会比现在更难受了!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凸起弧度的腹部,眼神晦暗不明:“几位妖怪大人,我的诉求是弄清楚我肚子里到底是什么,怎么才能把它取掉?我很确定我不是怀孕了!” “还有…我想知道我丈夫,到底是人还是鬼?!” 青年女人说自己叫尚雪,结婚三年,今年30岁,在南城一家中型企业当白领。 她的丈夫是同企业不同部门的同事,三年前在一次企业聚会上相识,谈了一段‘办公室恋情’。 在外人眼里,尚雪眉眼间带着一股明亮的英气颇为动人,但也算不上大美人,更何况她的原生家庭情况还很一般,并非富家女,快三十岁的年纪也不占‘优势’; 相反她的丈夫条件就好很多。 男方的父母做生意开厂,在南城有房有车,外貌端正没有明显短板,最重要的是年纪轻轻就当上部门经理,在不少人眼里算是优质男。 两人结合,很多肤浅的长舌头背地里说尚雪‘高嫁’,命好。 然而结婚三年,尚雪却无时无刻都在恐惧、惊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8节 口口相传的好男人好丈夫,成了她无处躲避的噩梦! 尚雪说了两句,情绪又有些崩盘,抽噎着语无伦次: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觉得我疯了、有被迫害妄想症,说冉建舒对我够好了……我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我真的有病,精神出问题了…我分不清…我真的……” 见状白猫伏灵用尾巴拍拍她,以示安慰。 看她这幅样子,为了尽快了解情况、也为避免她自己叙述时感到痛苦,虞妗妗问:“你介意我直接摄魂,抽取你的记忆么?” 缔结契约后,摄魂不会伤到契约者的魂魄本源。 获得了尚雪的同意,虞妗妗走到她身边,用葱白指尖点住她的眉心。 下一秒,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潮水涌入,尚雪的人生轨迹如同播放的电影、走马灯,在虞妗妗的脑内缓缓铺开。 尚雪读初三时,她母亲就因意外去世,没过两年,父亲便有了第二春再娶,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很大,不仅高中成绩下降不如过去优秀,青春期她也一直没谈男朋友。 读完研究生后,她就进入了现在的企业。 工作起初,尚雪劲头十足,同时工作能力在同期员工中也数一数二,但她发现无论自己多努力,最后功劳总落不到自己身上。 有升职加薪的机遇,往往都是男同事优先。 几次下来,尽管尚雪明白职场中就是存在隐形的歧视打压女职员,但她还是无比郁闷。 后来带她的女领导隐晦提醒道:‘咱们女人在职场里打拼不容易,总吃暗亏。虽然姐话不好听,但你要想改变现状还是得尽快有个家,把孩子生了,否则上面会一直压你…’ 原来像尚雪公司这样的大企业,产妇员工待遇高还有休假,对员工来说是好事,可老板不乐意。 碰到有能力的年轻女员工,资本家老板们总会以此为借口,说什么‘升职之后工作忙,没有时间谈恋爱、请产假、照顾孩子……’等等一类的屁话。 虽说女员工结婚生子后,这样的不公和歧视并不会完全消失,但比之前好很多。 故而尚雪又愤懑又无奈,渐渐也开始出席公司的聚会,结交青年男女。 在某次聚会中,她和现在的丈夫冉建舒相识。 虞妗妗直接读取尚雪的记忆,是以第一视角去看她的过去,就像灵魂进入了尚雪的身体,变成了这个人。 冉建舒时年28,比尚雪大一岁,他和尚雪不同并不抗拒恋爱,之前有过几任女朋友,只是最终都没成。 由于对方年轻有为,又比自己职位高,最开始尚雪根本没考虑过他们俩之间会有联系,是对方主动加了她好友。 冉建舒坦言,说他参加公司聚会,也是因为年纪大了迟迟没能成家,家中父母着急抱孙,天天催他找对象; 他说对自己有好感,希望能以结婚为最终目标接触。 尚雪觉得他为人不错,况且自己也想尽快稳定下来,两人很快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相恋一年,冉建舒对她很好,而且颇为绅士,从不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尚雪觉得对方尊重自己,对待感情也认真。 当冉建舒向她求婚时,她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段看似很好的姻缘,竟成了自己噩梦的开端。 冉建舒的父母虽经营厂子,家境远比自己家好,但二老并不端架子,为人随和、相处起来很舒服,也赞成两人结婚。 他们唯一着急的就是子嗣问题,希望两个年轻人成家之后,能够尽快备孕生子。 二老:‘小雪,你和建舒都二十七八了,再过两年可就三十多了,到时候再生身体机能下降不说,还耽误你们工作!你们生了娃娃要是忙起来没时间带,我们老两口都能帮忙!你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 两个老人都这么说了,尚雪也不抵触生子,自然同意下来。 可婚后没多久,就出现了第一件让她觉得古怪的事。 和丈夫结婚之前,尚雪没有交过男友,自然也就没有过性生活。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大概理论她还是知道的。 然而婚后一两个月,丈夫似乎都没和她真正同房,两个人每晚纯盖棉被睡大觉! 起初尚雪觉得,是不是丈夫有这方面的隐患,出于自尊心瞒着自己,她隐晦询问了几次,渐渐觉得男友似乎不是有隐疾,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者说,冉建舒不知道结婚之后想要生小孩,还需要有性生活! 这太荒谬了! 尚雪并不觉得丈夫这是单纯,反而觉得实在古怪。 她不信现代社会还有如此纯洁之人,活到28岁,连最基本的生理知识都不知道,更何况丈夫之前可是交过女友! 被她点破之后,丈夫似乎自己去网上学了一段时间。 这不学还好,学完以后,尚雪才真正觉出些可怕来…… 夜晚关了灯,有鼻息声在黑暗中响起,尚雪在黑夜里看不清东西,只能看出冉建舒的轮廓和大概行为; 但她知道丈夫正像野兽一样,用鼻子反复闻她的气味,像在判定一件物品,完全不像个人类会做的事情,一股股湿气洒在皮肤上都令她浑身不适。 冉建舒每每凑近她,她还能闻到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很像自己小时候住在农村,家门口那口烂泥塘子里散发出的死鱼虾蟹的气味; 真拽着对方衣服仔细嗅,又只能嗅到洗衣粉的清香。 尤其是冉建舒的皮肤摸起来也滑溜溜,仿佛没什么毛发和皮肤该有的粗糙感,闭着眼感受,像某种非人的水生生物。 冉建舒的亲吻湿冷滑腻、像一团烂泥巴覆上她的皮肤,黑暗中尚雪的心中难免生出抗拒之情; 可她就像遭遇鬼压床,脑袋里一片浆糊,四肢沉重无法伸手把人推开。 大多数时候,后半夜尚雪会陷入昏睡,只是睡得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自己坠入了粘稠的泥沼,变成一只水塘里的鱼、或者是青蛙一类,能在梦里看到从未见过的漆黑的山林树荫,以及天际惨淡的月光。 第二天醒来,除了精神上很累,白天总是犯困,尚雪从未有身体上的感觉,也不记得后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像小说里的事后描写、以及成年人朋友之间打趣聊天时也会谈谈感觉,和她大相径庭。 几次之后尚雪难免怀疑,自己真的和冉建舒有过性生活吗? 如果没有,冉建舒岂不是一直在欺骗自己? 他到底是身体有疾,还是什么情况?每次自己都会做的怪梦、和那种粘稠恶心的怪异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尚雪有太多疑问。 一个念头某天在她脑海里冒出: 冉建舒不像个人! 或许是因生出这个念头,从那之后尚雪越看丈夫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到深夜,冉建舒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呆板僵硬,她偷偷观察过很多次,发现冉建舒能保持视线不转,一分钟都不眨眼睛! 自己有时候呼喊他的名字,他还要反应一会儿才迟钝扬起笑容,问自己叫他有什么事? 可那笑容落在尚雪的眼里,也是无比僵硬诡异! 她常常被自己的偷窥和猜测吓出一身冷汗。 次数多了,冉建舒也感觉到了什么,好几次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对方会突然扭头和她对视,在她心脏狂跳下无辜笑问: ‘老婆,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尚雪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丈夫也不追问,只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 如果说在此之前都是她的疑神疑鬼和猜测,没有实际证据,从结婚第9个月发现的那件事起,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诡异。 尚雪深深记得那天晚上她多喝了点水,因想上厕所,迷迷糊糊在半夜醒过来。 她是那种睡觉很沉、雷打不动的人,很少起夜,撑开困顿的眼皮,恍惚间她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啃东西。 这动静一下把尚雪吓得清醒。 她以为家里进了贼,摸索着去拍身边的丈夫,结果一伸手拍了个空。 扭头一看,自己身边哪有人?! 冉建舒不在床上! 尚雪把手机摸到床褥里,盖住光悄悄看了一眼时间: 刚过凌晨3点。 这个时间段,冉建舒不在睡觉能去哪儿?! 她心跳“砰砰”加快,听了半天,确定声响是从客厅传来的,而且绝不可能是自己听错,因为那响声毫无规律,有塑料袋的摩擦声也有“咯吱咯吱”恍若咀嚼的声音。 相比于家里进贼,尚雪觉得外面的人很可能是失踪的冉建舒。 她想装作没发现继续睡过去,可实在内急,又抓心挠肺地好奇,于是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没穿鞋子走出卧室,准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家面积挺大,客厅和阳台之间是一扇落地窗,白天采光很好,晚上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也能把大半客厅微微照亮。 在走到客厅墙角的时候,那些响动声已经挺大了。 尚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她探出头。 视线中,客厅的家具和地板上洒满月光。 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折射在地上。 影子的主人是个蜷缩着蹲在地上的人,他背对着尚雪,正在翻客厅的垃圾桶。 地上一片狼藉,桶里白天的厨余垃圾、尚雪做饭时削掉的水果皮、吃剩的鸡骨头、刮掉的鱼鳞……等等残渣散落一地。 摩擦塑料袋的声音就是翻垃圾桶发出的,而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咯吱”声,从蹲着的人嘴里发出。 哪怕只看背影,尚雪也知道那人在吃垃圾。 她能看到那人的手指又细又长,在黑暗中恍若青灰色,不断从垃圾桶里捞出残渣,往自己的嘴里递,两腮鼓动。 如此诡异又恶心的画面把尚雪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由退后一步,她靠在墙壁上发出了动静; 顿时,那蹲在客厅地上翻垃圾桶的人动作停住,缓缓扭过了脑袋。 看清对方的面孔,尚雪忍不住尖叫出声。 是冉建舒! 他身体佝偻,双眼死鱼一般浑浊微突,嘴角衔着一片干瘪的苹果皮,神情警惕而可怖,死死盯着尚雪,月光下他的皮肤泛着青白。 这一刻尚雪肾上腺素飙升,在心中嘶吼: 冉建舒是怪物! 他绝对不是人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79节 再也克制不住恐惧的尚雪跑回卧室,颤抖着把卧室门锁住,身体控制不住得哆嗦。 怎么办?! 自己看到了冉建舒如此诡异的一幕,他会不会灭口?还是…… 心下慌乱,尚雪努力去听客厅外的声音,恐慌感不断扩大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门外脚步声在不慌不忙地靠近,走到卧室门外,停住。 尚雪听到了熟悉的丈夫的声音: ‘小雪,吓到你了吧。’ ‘抱歉之前没和你提过,我晚上好像会梦游,你把门开开……’ 隔着门板听到对方堪称冷静温和的声音,她浑身狂起鸡皮疙瘩,哪里敢给冉建舒开门。 可慌乱之下尚雪忘了一件事,卧室门外是有钥匙的! 她不给冉建舒开门,冉建舒就伸手去转动钥匙试图把门打开,锁芯“咕叽咕叽”的转动声像在凌迟她的心脏,她浑身暴汗手心发冷,极度恐惧之下死死抵住房门嗓音尖锐: ‘你滚!滚开!!’ 最终不知是没打开、还是冉建舒另有思考,卧室门外的声音静了下来。 他语气如常,很平静:“唉,把老婆吓到了,今晚我还是睡沙发吧,明天买礼物补偿你,给你赔罪好吗?” 再之后外面持续没有动静。 可这对尚雪来说更是煎熬,她不敢相信冉建舒的话,生怕自己回到床上睡觉对方就会破门而入,变成个吃人的怪物。 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抵住卧室门板坐下,一晚上都不敢离开,时而困顿快要睡着又会猛地惊醒,直到次日天明闹钟响了,提醒她该去上班。 清晨窗外阳光正好,一扫昨夜的阴霾。 看到光亮尚雪没那么害怕了,她贴着门板听了半天,感觉外面没有动静,又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打开卧室房门。 刚走出去她身体一颤。 冉建舒没有离开! 客厅地面整洁无痕,撒了一地的残渣已被收拾干净; 男人坐在客厅沙发泡了一杯热咖啡,他已穿戴整齐西装革履,一副干干净净的成功人士形象,哪里有昨天晚上翻垃圾桶时恐怖诡异的半分样子? 看到惊魂未定的妻子,冉建舒带着歉意的笑容。 ‘老婆,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你也知道梦游的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小的时候家里穷,在农村,总是饿肚子,就有点异食癖……但这些病症都很久没犯了,我才没有告诉过你,别生我气好吗?老婆。’ ‘你别过来!别靠近我!’尚雪精神紧绷。 如今在她眼里,冉建舒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鬼怪! 冉建舒一副很体贴善解人意的样子,叹气说: ‘好吧,好吧,老婆你先平复一下,我要去公司上班了。晚上回来给你带束花,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x店的新款包,说这季度发了奖金再买,等我下班给你买来好吗?就当作吓到老婆的赔礼……’ 尚雪紧绷的神经直到冉建舒离开家,才彻底松懈。 白天去看,冉建舒又再正常不过,吃饭喝茶,去公司工作,和朋友聚餐吹水聊天……分明就是个脾气好还幽默的人,他也完全不惧怕阳光。 要不是朝夕相处、亲身发现诸多诡异,尚雪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男人是鬼怪。 当天她请假没去公司,在家补觉睡到午后,想了想她驱车到了公婆家,没有告诉冉建舒。 见尚雪在工作日过来,公婆都表现得很惊讶,没说几句话又把话题扯到了生子上。 尚雪现在听到冉建舒的名字都会觉得害怕,哪里还想和对方造人,她含糊着糊弄过去,向公婆了解情况: ‘爸,妈,建舒他有梦游症吗?’ 公婆有些惊讶,连忙解释:‘哎哟,是又犯了吗?小雪你别多想,我们并不是刻意隐瞒你,建舒上学的时候压力大加上有点心理创伤,的确有梦游的情况,不过上了大学后就没再犯,我们还以为彻底好了呢!’ 得到肯定答复,尚雪也并未放轻松,她坚信冉建舒有古怪,于是又问: ‘那他有异食癖吗?’ 公婆甚至不知道异食癖是什么意思,解释之后老两口连连摇头,‘没有这回事儿!’ 看出尚雪的魂不守舍,他们还以为小夫妻之间吵架了,啰里八嗦劝慰一阵; 在尚雪试探着询问冉建舒过去的事,夫妻俩来了兴致,絮絮叨叨说着儿子多么聪明懂事,还拿来了儿子小时候的相册给她看照片。 ‘建舒啊就小的时候调皮过几年,后面可乖了,学习成绩在镇子上数一数二,街坊邻居都羡慕我们养了个好儿子!’ ‘你看这照片,是不是虎头虎脑?多精神!’ ‘小雪你看这一张,臭小子门牙磕掉了还傻呵呵地乐……’ ‘……’ 婆婆兴致勃勃,尚雪却没什么劲头,草草看了几眼,她发现有一部分照片里面是两个孩子在合影。 发黄的旧照片中,两名个头差不多高、发型身材也都相差无几的男孩儿面对镜头,大多数时候,两人都穿着相同的衣物; 仅从穿着打扮和身形来看,他们就像一对双胞胎兄弟。 只不过尚雪仔细一看,发现两个男生长得不一样。 有相似之处,可也能看出来不是双胞胎。 她有些好奇,随口问道:“建舒还有兄弟吗?” 没成想这话问出,婆婆带着笑脸的表情淡了许多,叹气说道: “那孩子不是他亲兄弟,也不是我们的亲儿子,是养子,他俩兄弟从小关系就好,情同手足。” 尚雪意外:“好像没听您提过?” 她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就连当初和冉建舒结婚的时候,婚宴上也并未出现什么养兄弟,这人的存在她今天才知道。 婆婆情绪有些低沉:“唉,这孩子命苦,小的时候被父母遗弃在山里,让你公公捡回家当个次子养了。” “没过多久好日子,他在家里面玩火柴,把老家房子给点了,我们都不在家,那孩子……就在屋里头烧死了!” “什么?烧死了?!”尚雪很震惊。 怪不得公婆没提过… 她仍有些好奇,又追问两句,但公婆并不愿提及伤心事不肯多说,她也就算了。 在公公婆婆这儿没问出太多有用的信息,尚雪有些失望,老两口第三次嘟囔着备孕生子时,她找借口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一出门,门外就站着让她害怕的冉建舒。 看着男人的笑容,尚雪脊背生寒,她总觉得对方的笑里包含了很多意思。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冉建舒在开车,尚雪一言不发。 冉建舒忽然道:‘老婆,爸妈一直在催,咱们是不是也该要个孩子了?’ 尚雪顿时警惕,脑海中不断想借口:‘我们组最近工作特别忙,现在不是怀孕的时机……’ 她从后视镜去瞄冉建舒的脸,镜子里男人被拒绝也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好像真的在认真开车。 可自从她觉得丈夫诡异,就越看对方的脸越觉得瘆人,有时觉得对方皮肤发青,有时又觉得对方的容貌不似记忆中那般…… 冉建舒就像没听出她的抵触和抗拒,笑呵呵道:‘行,既然老婆工作忙,咱们就顺其自然吧。不过咱俩年纪也不小了,这事儿还是该考虑……’ 回到家后,尚雪提出分房睡,但冉建舒语气严肃,坚决不同意。 看着对方幽深的目光,她怕自己逼急了对方直接露出真面目,伤害自己,这才勉为其难和对方睡在一张床上。 只不过二人之间距离大得像条沟,她尽量贴着床边睡。 在那之后,尚雪有意熬夜或是半夜起床,都没再见到过丈夫翻垃圾桶的诡异场面,好似那天晚上真的只是个意外,是次偶然的病发…… 就这样相安无事、各怀心思地生活到了第二年底,尚雪本已对那晚之事忘得差不多、恐惧感也基本淡化,却再次发生了让她难以忘怀的诡异事件。 结婚整整两年多,他们都没要孩子,公婆愈发着急对尚雪也有了些意见,每次回家都要明里暗里得说,她索性就减少过去。 有几次冉建舒要回家,她根本不同行。 那天跑完业务回家,大概晚上7点钟,家里没开灯冉建舒也不在; 尚雪并不在意,冉建舒身为部门经理也经常加班,更何况自己现在也不喜欢和他相处,乐得他加班,出差不回家才好。 风尘仆仆跑了一天,她又累又觉得身上脏,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手机放着自己爱听的歌,在热水下冲去了一天的疲惫。 哗啦啦的水声和音乐声混杂,尚雪愉悦跟哼,洗着洗着,她莫名觉得有些奇怪,突如其来的第六感恍若电流。 明明在洗热水澡,可她就是觉得浑身发冷。 尚雪觉得,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注视。 她四下环顾,家庭浴室不大的空间内,所有的东西一览无余,除了她本人只剩下一些衣物杂物,根本藏不了外物更别提有人。 她轻笑一声认为自己太敏感,肯定又多想了… 自然和冉建舒结婚并发生这一系列事,疑神疑鬼是她生活的常态。 就在这时,继续洗澡的她发现了些不对劲。 他们家的浴室做成四面全包,和厕所相连,当初装修时浴室门并没有采用玻璃,而是不透明的材质,为得就是能一人洗澡一人在外面洗漱,不会觉得尴尬; 但为了更好地走水,防止下水道堵塞,浴室门和地面并非紧密相连而是有一条窄缝。 尚雪进来洗澡时,清楚记得外面厕所的灯没关,往常白炽灯很亮,她都能从门缝看到一条灯光白边。 可此时此刻,低头冲洗长发的她看到,浴室最下端的门缝是暗的! 且不是外面灯灭了的那种全暗,是门缝两端照样能透入白色微光,说明厕所灯的确亮着,唯有中间位置暗了下来; 就像有一个人紧贴着浴室门板站在外面,并紧的双腿挡住了部分光源。 脑袋里浮现出这个猜测,尚雪吓得不敢哼歌了,口舌发干。 热水从她的头上浇到身体,她却舌根发麻六神无主。 她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还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站在浴室外面。 如果真有,对方是小偷吗? 他怎么进到自己家门?为何站在那里…难道是想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0节 想了半天尚雪还是很慌,她不敢表现出异常,怕外面如果真的有人,对方发现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会踹门而入。 届时就真危险了。 很快她想到了一个方法。 尚雪保持着水龙头继续开水,手机音乐也在外放,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一切如常,她却轻手轻脚地蹲身、跪在地上。 尚雪心想,如果门外真的有人站着,自己从门缝往外看,一定能看到对方的双脚。 她动作很轻地用浴巾裹了下身体,心脏狂跳,膝盖骨磕在坚硬的大理石板上有些痛,双手撑着地面脸往下瞧。 直至脸颊贴在有水渍的、冰凉的浴室地面上,她的左眼才能看到门缝外。 刹那间尚雪的瞳孔剧颤,瞬息之间紧促收缩着,就像她被吓得骤停的心跳。 她大脑有一瞬间地空白,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撕心裂肺地尖叫,狼狈地跌倒在水淋淋的地板上疯狂后退。 狭窄的门缝外,同样有一只浑浊的眼珠—— 有人在以和尚雪同样的姿势跪爬在地上,偷偷窥视着门缝内,不知看了她多久。 眼珠的主人像是早就知道尚雪发现了自己,从缝隙和她对视也并不紧张。 在她的尖叫声中眼周发青的、不似人皮的眼皮一抽…… 那只眼珠,跟着转动。 第32章 魂儿都被吓飞了的尚雪哪还能保持什么理智, 她缩到浴室最里的墙角,顾不得浑身被坚硬的大理石地砖和墙砖碰得生疼,湿漉漉的手攥紧手机, 哆嗦的指尖疯狂敲击键盘, 拨打了报警电话。 她脸上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眼泪, 崩溃的哭声呜咽, 最让她感到煎熬的是, 哪怕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听到她报警了,外面的‘人’也无动于衷, 静得可怕; 并未像她担心的那样恼羞成怒,破门而入。 警方表示立刻出警, 但尚雪受不了死寂无声的环境, 每分每秒对她都是煎熬。 她父亲在另一座城市, 本市交好的两个朋友住得也比较远, 唯一能尽快过来的人, 竟就只剩一个冉建舒; 这个点他也该下班了… 尚雪已经和冉建舒当了很久表面夫妻, 可这个关头,极度惊惧六神无主的她下意识拨通了对方的话, 想问问他还有多久能到家。 然而通话播出仅一两秒,熟悉的手机铃声便从浴室门外响起。 悠扬的歌声近得诡异。 就在方寸之内。 握着手机的尚雪瞪大了眼睛, 在铃声中,她听到熟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老婆,我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又把你吓到了……夫妻间的小情趣么。’ 是冉建舒?! 意识到这一点,尚雪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牙关都在克制不住地打颤。 ‘原来小孩儿是从女人的那里爬出来的——’ 男人的声音直到此时,都没什么起伏, 像在探讨什么学术问题,说出的话却细思极恐。 当天警察赶来时,尚雪批了外衣睡裤,头发水淋淋没来得及擦,贴在颈部和苍白的面颊上,视线麻木,乍一看像个失魂落魄的女鬼。 了解情况后,警察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要是家暴他们还能插手管一管,可尚雪身上没有外伤,看上去就像是小夫妻之间玩闹没个轻重,给人吓到了。 冉建舒笑呵呵,一副好脾气地和警察赔罪:‘实在抱歉警察同志,我就是想吓吓我老婆…这事儿闹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直没说话的尚雪却咬牙抬头,情绪激动: ‘警察同志他就是个怪物!我要和他离婚!!’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担惊受怕、疑神疑鬼的日子。 只可惜离婚是家事,警察也过问不了,他们只能尽量安抚尚雪的情绪。 这天之后,由于没擦干净水又吹了风,过度惊吓的尚雪生了场重病,发烧到昏迷。 半醒半梦间,她能看到冉建舒站在自己的床前,脸色青白恍若鬼魅; 病情好转后得知自己要离婚。无论是公司好友还是公婆都百般劝阻,给她做心理疏导。 反反复复说的无非就是那些‘夫妻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他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一类的屁话。 他们未经尚雪的苦,反觉得她小题大做—— 不就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吗,怎么就闹到离婚这一步?太任性了! 至于尚雪所说:冉建舒不是人是怪物,就更没人相信了。 在公司同事和冉家父母的眼里,冉建舒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老好人,没有一点异样。 他们都认为她在无理取闹,编撰瞎话,污蔑自己的丈夫,觉得尚雪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 某天和冉家父母商谈离婚事项,扯皮没成功,疲惫的尚雪在两个老人的家里住了一晚。 自从翻垃圾桶事件后,尚雪就有了半夜会惊醒的后遗症。 那晚她又做了噩梦,醒后惊出一身冷汗,她轻手轻脚想去厕所,意外发现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失眠未睡,在客厅开着电视。 此时已经凌晨2点,冉家父母声音很轻,他们之所以不睡觉是在愁儿子和儿媳的婚事,所以睡不着,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本不想在客厅说话,但两人以为小两口都睡下了,又憋不住内心郁闷不愉,忍不住小声交谈。 冉父:‘建舒结婚之前我就讲过,要找个知根知底的贤惠姑娘,你和你儿子又说,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有婚姻自由,自由的下场是啥?三天一闹,两天一吵,家里家外不得安宁,邻居都在看咱们笑话!’ 冉母叹气:‘没结婚的时候小雪的性子多好,我不是看两个孩子有感情,不想棒打鸳鸯!谁能想到……’ 冉父:‘她还说咱建舒是怪物,有这个病那个病要害她,你听听这说得像话吗?传出去建舒名声都臭了,她要不是我儿媳,我真要拿拐杖把她抽出家去!怎么能编排自家人这种话?!’ 冉母:‘唉,说什么都晚了,儿子30多岁再离婚、二婚,像什么样子,岂不是要折腾到40才生孩子?明天我再好好劝劝小雪吧……’ ‘……’ 听到这些话,尚雪自嘲一笑,返回卧室,在床上睁着眼过了一晚。 理智上尚雪明白公婆没什么错,冉建舒是他们的好儿子,他们自然要帮着自家人说话。 但她很坚定,她想离婚,她真怕什么时候自己在家里被活活吓死。 然而成年人的婚姻有很多牵扯,除了财产,最关键的是她和冉建舒在同一家企业就职,她想离婚消息刚刚传出,上司就找她谈过话,隐晦提醒她不能把家里的私事和情绪带到工作上。 加之冉建舒是个癞皮狗,无论自己怎么骂,就是厚着脸皮不离婚,还天天买花送礼,去她部门求原谅。 那副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态度和嘴脸,让根本不知道内情的同事很是同情,居然还来替他求情,把尚雪气个半死。 一时半会儿离不掉,尚雪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坚定地要和冉分房睡。 谁曾想没过多久,冉建舒神经兮兮说她怀孕了。 她第一反应:智障,又在发疯。 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还不清楚吗? 尚雪都怀疑自己从未和冉建舒有过性生活,何况这段时间连床都不睡一张,冉建舒还能隔空让她怀空气孕不成? 开始时她不以为然,没成想这两个月肚子真的一天天变大,偶有坠坠的感觉,活像真有什么东西在她腹中发育; 冉建舒还真能让她隔空怀孕!! 她上个月才说怀孕会停经,这个月例假就推迟不来了; 得知消息异常欣喜的冉家父母才在饭桌上提到,要她注意饮食和害喜情况,没过多久她居然开始呕吐! 就像有人在学习如何当一个孕妇,渐渐操控、改造她的身体,把她硬生生变成孕妇。 怀孕肚子会大,那就她肚皮充起来; 会停经不来例假、会害喜厌食、会夜晚小腿抽筋…… 桩桩件件,都在冉建舒自己了解、被外人提醒后,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她知道这些变化一定是冉建舒在捣鬼! 可冉建舒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手段?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惊惧之下,尚雪去医院做了b超,得到的结论是她子宫里的确有东西,只是据医生说年份小拍不清轮廓…… 她彻底崩溃了。 把虞妗妗召唤出来前,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过两天要独自去医院做人流,无论腹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她都不会留下! 亲眼‘看’完尚雪的记忆,虞妗妗眉头紧锁,先是肯定道: “你丈夫不是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尚雪记忆中的冉建舒,就是混乱邪恶气息的来源。 尚雪激动起来,“您是相信我的对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编瞎话!” 虞妗妗点点头,走近情绪波动大的青年女人,把手覆在对方的小腹上,仔细感应。 开始时她觉得冉建舒是恶鬼,可总觉得不像。 尚雪腹中的胎儿也不似鬼胎。 她感知不到阴气和魂灵,却又能清楚知道里面有东西,在生长,怪哉。 虞妗妗抬眸说道:“他也不是鬼,我暂时不清楚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得亲眼见见他才能决断。” 得到首肯后,她身形一变,幻化成俊逸矫健的黑猫本体,踩着猫步用鎏金色的猫眼看尚雪: “走吧,我跟你回去。” 见到虞妗妗的本体,带着哭脸面具的伏灵兴奋地喵喵叫,“主人好威风喵!” 黑猫扭头看了两只猫灵一眼,道:“你们回去给他递个消息,我要在外面待两天,处理完契约人的事情就回去。” 这个‘他’自然是祝檀湘。 伏灵:“遵命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1节 ………… 天色昏暗,一名身着长裙小腹微微凸起的青年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安安静静的猫,打开房门回到家中。 她怀里的黑猫皮毛顺滑乌黑发亮,几乎和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浑身透着灵性。 还在玄关换鞋,一人一猫就听到了属于男人的声音: “老婆,你又一个人出去散步,怎么不叫上我?外面车来车往,到处都要小心——还有你怀里那猫?” 语气中带着不赞成。 化作黑猫的虞妗妗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骤然一僵,浑身肌肉绷紧; 尚雪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这个声音就害怕。 虞妗妗顺势看向客厅,看到了冉建舒。 男人身高约摸一米八,皮肤挺白五官端正,脸上带着无奈而宠溺的笑容; 落在她的眼里,对方每一寸肌肉和表情走势,都像是用尺子精准量过,显得分外死板。 尚雪怀里抱着只猫妖,有底气多了,不像寻常那么恐惧冉建舒,她语气硬邦邦道: “怎么?我连出门散步都不行?你还要把这只也丢出去?!” 从尚雪的记忆中虞妗妗了解到,她半年前收养了一只流浪猫,领回家中喂养。 然而在她‘怀孕’之后,冉建舒和冉家父母多方了解、查找百度,得知孕妇养猫很有可能会感染弓形虫,导致胎儿畸形等等问题,反复劝说尚雪把猫丢掉。 彻底破罐子破摔的她怎么可能听从冉家人的话,不予理会。 万万没想到,冉家父母教唆儿子——也有可能是冉建舒自己心理变态,没经过她的同意,偷偷把猫丢掉了! 对此尚雪十分愤怒,在家里连打带摔,出门找了很久也没能把那只猫猫找回来。 这件事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冉建舒却假惺惺说,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尚雪真想一口唾沫喷他脸上。 ‘等你安安全全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就把小猫接回来。’ 出于冉建舒说的这句话,尚雪总觉得是对方把猫藏了起来,以此来威胁自己。 她强忍着恶心还没搬出去,就是怕激怒对方,这人丧心病狂对猫下毒手。 “老婆你的想法总这么偏激,我都是为了你好。” 听到冉建舒的话,看到他故作不赞成的表情,尚雪胃里翻滚只想吐。 她似笑非笑,语气尖锐:“冉建舒,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装什么?我能不能怀孕你不清楚吗?” 冉建舒表情不变,仍扬着那副精准测量过的笑,“又说胡话了?” “算了,之前是我做得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应该和你商量之后再把猫送走。你想养猫就让它在家里呆着吧,但不能经常搂抱啊……” 尚雪懒得理他,绷着身体往自己的卧室走。 她怀里的虞妗妗扭过头,能看到冉建舒阴测测的目光,尽数落在自己身上。 当晚夜深,床尾的黑猫耳朵尖抖动,在黑暗中抬起脑袋,略微反光的猫眼格外晦暗。 听到细微动静,黑猫支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的青年女子,她用妖力无声无息打开了卧室门。 从门缝钻出,猫尾一勾又将卧室门重新掩上。 尚雪家的客厅就像她记忆中的那般宽阔,惨白的月光从落地窗映入,这一次客厅里并没有人翻垃圾桶。 细微的动静声是从掩死的厕所里传出的。 虞妗妗走近,用妖力旋开厕所门,弄出一道很小的缝隙,期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也没被里面的人发现。 她找了个客厅后方的好视角,能够从缝隙看到厕所洗手池墙壁上挂着的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一个男人的脸。 是冉建舒。 这家伙又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 虞妗妗把妖力扩散出去,让自己能够更清晰地看到镜子里映出的画面—— 深夜时分,冉建舒就像到了时长现回原形的妖精,面皮格外僵硬青紫,颇有点僵尸的即视感,映衬在镜子里格外恐怖。 他嘴巴大张,张开的幅度有些惊人,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青白细长的手指伸进口腔翻开猩红的黏膜,不知在搅弄什么,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声。 虞妗妗看到他手指攥着,似乎从嘴里取出了个物品,在水龙头的涓涓细流下反复冲洗,还用又尖又长的指甲去抠挖剐蹭。 他身前洗手台面上,已经放了一小堆他从嘴里抠出来、清洗好的东西,那些玩意儿一个个玉米粒大小,方圆形不规则,在夜晚看是灰白色。 虞妗妗知道那些是什么了。 是牙齿。 人类的牙齿。 在尚雪的记忆中,冉建舒有几次吃饭时啃骨头,吃着吃着牙龈就开始流血,染红齿缝,乍一看去就像头在吃生肉的野兽,把她吓住。 事后冉建舒自己解释,说他体热经常上火,牙龈就容易出血。 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每一颗牙齿从口腔里取出,虞妗妗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作为人的气息在减弱,从他骨子里溢出的腐朽沉败的气味愈发浓重…… 甚至连外形,都在蜕变。 冉建舒,或者厕所里的那个怪物,露在外面的皮肤皱皱巴巴泛着青紫,像蛙类的皮囊。 它本体又高又瘦,躯干和四肢格外细长,脊背佝偻下垂,镜子里能看到他脑袋顶上仅有稀疏柔软的几根毛发,外凸的眼球转动时,会带动它眼皮四周深深的硬皮褶皱…… 突然,它像是察觉到了窥视,猛然抬头,一张河童似的怪脸完全暴露在镜子中,也被虞妗妗看在眼里。 它眯着外凸的眼珠转了一圈,发现厕所门没有关紧。 这道缝,是之前就有么? 虞妗妗轻巧一跳,拉长的身体如弓,跃到黑暗的橱柜顶部和环境融为一体。 “吱呀”一声,厕所门被缓缓推开,客厅地面上一道细长影子不断被拉长。 她藏匿的很好,余光能看到‘冉建舒’的小半边身体在客厅游荡,它的后腿关节反突小腿比大腿长,前爪类人,但没有掌心只有手指,在客厅到处爬行,扭动着一张怪异可怖的脸四处扫视。 “老婆……?” 人类男性的轻声呼唤,低沉轻柔,是在寻找猎物。 “老婆你在吗……” 它黏腻的爪子落在地板上,爬到尚雪的卧室门外,贴着门板去听里面人的呼吸声。 听了半晌,妻子似乎真的在熟睡。 ‘冉建舒’并未完全放心,细长手臂扒住沙发、家具,去看每一个角落。 它行动看似缓慢而不经意,却会在狭窄能躲藏的地方倏忽把头钻进去,四处探查。 可论行动轻巧敏捷、躲藏技巧,没什么物种比得上猫科。 每每它将扫到虞妗妗的藏身处,黑猫都会从它的视线死角离开,躲到别的地方。 十分钟后,什么都没找到的‘冉建舒’才彻底放心,认为厕所的门是自己大意。 它四肢爬行回到厕所,虞妗妗估摸着是在把洗刷干净的牙齿,一颗颗嵌回口腔。 果不其然,待‘冉建舒’再从厕所里出来,身上就很有人样,至少皮肤恢复正常的颜色,体型也缩回原状。 只是见过了它的真面目,像虞妗妗这样的大妖就很难再被骗到,她眼中的‘冉建舒’眼珠青灰,浑身青紫。 待‘冉建舒’走回到次卧睡觉,空气中腐朽腥臭的味道久久不散,虞妗妗又在客厅静静等了许久,才悄无声息回到了尚雪的卧室。 她还以为得待上几天才能发现端倪,没想到自己运气不错,第一晚就撞破了‘冉建舒’的真面目。 次日清晨,一对表面夫妻皮笑肉不笑。 等冉建舒出门上班,虞妗妗才对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去上班的尚雪说: 「冉建树的事我已经有点眉目了,还有一些疑问,估计要他的父母才能回答,你今天有空带我去他父母家转一圈吗?」 听到能解决自己古怪的丈夫,尚雪立刻同意,打电话和上司请了个假。 她挂了电话,想问虞妗妗要不要自己抱着,一扭头就发现屋子里的黑猫重新变回了人身少女; 只是这次并非猫脸,而是一张精致的人面。 尚雪有点吓到,“……是您吗?” 虞妗妗点头,“走吧。” 尚雪开车带她来到了冉家父母处。 对于这个脾气愈发古怪、总和儿子闹腾的儿媳妇突然来访,而且还是在工作日,冉家父母表现得很意外。 “小雪你怎么突然来家了?这两天身体还好吧,胃口怎么样?” 没说两句话,冉家父母把人迎进屋里,就开始盯着她的肚子看,又把视线落在一旁漂亮眼生的年轻姑娘身上: “这位是……?” 尚雪皱了下眉,把手垂在腹部挡住视线,谎称虞妗妗是自己的朋友,随便扯了个借口糊弄公婆。 因有事要打探,她态度很和缓,哪怕很不想听婆婆絮絮叨叨不停的养胎宝典也扯着笑脸。 片刻后她开始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妈,之前您给我看的建舒小时候的照片,再拿出来给我看看吧。我还挺感兴趣。” 听这要求,婆婆哪有不应的,她乐得见到儿子儿媳感情恢复。 虞妗妗充当一个陪伴好友散心解闷的‘闺蜜’,趁机去看相册。 她视线落在照片上两名相仿的少年身上。 尚雪有意无意道:“说起来建舒前几天还和我提到这位养兄弟了,他情绪很低落,妈我还挺好奇这位养兄,您能给我讲讲他们俩小时候的事吗?” 冉母有点不乐意,这时虞妗妗插嘴,语气平淡道: “光看照片,这两人长得也不像啊。” 像个小杠精。 冉母瞥她一眼,不认同:“照片不准,真人才像!凡是看着他们两兄弟长大的街坊邻居,没有不说他俩像的,我带出去人家都说他们跟亲兄弟一样!像双胞胎哩!”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2节 话都说到这里,冉母也有些追忆往事,连叹两口气后打开了话匣子。 “我生建树是91年,当时我和你公公还没带孩子进城,我在镇上当销售员。我们镇子临山,那时候国家还不禁猎,你公公家里以前又是当猎户的,他逮兔子猎田鼠很有一手,就在山里面抓些野味设点陷阱。如果逮到野味就卖给镇上的大饭店,或者拿回家给我们娘俩打牙祭,日子也蛮舒坦。” “大概是建树6岁那年,你公公去山上抓兔子,老晚上都没回来给我担心得不行,还以为他在山里出什么事了。结果大晚上他拎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回来了……” 据婆婆说,丈夫不声不响带回来的野孩子看着仅有四五岁,个头很矮,胳膊腿细得一把能抓住,蓬头垢面不说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像从镇上的茅坑里打完滚出来。 那一瞬间婆婆有很多猜想,她还以为是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堂而皇之把人带回家里! 追问一通才知道,这孩子是丈夫在深山里捡的。 公公咂着茶水,跟着回忆: “当时你婆婆抄起屋外头的榔头就要打我,看她把人想得多坏!我是那种人吗?” 婆婆瞪他:“谁家男人带个野孩子回来,都得这么想吧!” 公公:“要说建成——就是你那个养兄的名字,是他来我们家后,我和你婆婆给他起的名。那天我在陷阱里捞兔子,他冷不丁出现在我的身后,悄默没声跟个小鬼似的,差点给我吓死!” “我问他‘小孩你从哪里来?你爹娘呢?’他跟个小哑巴一样也不回我。我看他脚上连鞋都没穿,浑身脏兮兮不知在深山里待了多久,就猜测这不会是个被弃养的娃娃吧……” 那个年头冉家夫妇还没开厂,家里没什么钱,冉父虽然觉得孩子可怜,但也没想多管闲事。 谁知他往哪儿走,小孩就跟着他。 他下山,孩子也一言不发跟他下山,到了山下怎么赶都不肯走。 无奈之下冉父才把他带到家里。 当天晚上冉母给孩子洗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给他搓得干干净净,又给小孩拿了自己儿子的衣服穿上,回到炕头和丈夫嘟囔: ‘是个男娃娃,那孩子瘦得可怜!还臭!打完皂角也洗不干净味道,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狠得下心,把那么小的孩子往林子里丢?这是要他死啊……’ 丈夫翻身道:‘咱们把人带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明天送警局去。’ ‘唉,是这个道理。’ 次日一早,夫妻俩就把小孩送到了警察局。 警方调查了好多天,都没查到孩子的身世和父母,这娃娃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突然就出现在山里。 按理说他还是个男娃——这话不好听,可在九十年代还是重男轻女的人家多,没理由一个健康的男娃会被丢到深山老林里。 偏生他什么话都不会说,却在冉家夫妇要把他留在警局时,突然张口喊他们爹娘,还扑上去抱住他们的腿。 被警察怀疑的目光盯着,冉家父母连连摆手,‘不是啊警察同志,我们和这个孩子没关系!’ 望着瘦瘦小小的孩子眼泪汪汪,冉家夫妇颇为心软。 再加上警察和他们讲,像这种情况领养孩子国家会给补贴,夫妻俩想想也算有缘,就领养了这个孩子,给他起名冉建成。 和调皮捣蛋、鸡嫌狗烦的亲生儿子不同,冉建成很乖巧,没过多久就从被父母抛弃的阴影中走出,能正常说话交流。 他说自己喜欢新的爸爸妈妈,也喜欢哥哥,对穿冉建树的旧衣服、用他的旧玩具没有丝毫怨言。 就连逢年过节,冉母给孩子们置办新衣服新鞋子,冉建成也会用细细小小的声音说: ‘我想要和哥哥一样的。’ 他每天跟在冉建舒的屁股后面跑; 冉建舒打鸡,他就跟着打,冉建舒和邻居小子吵架,他就有模学样地骂,总之事事都要跟着哥哥干,还鹦鹉学舌。 冉母乐得见到两个孩子关系好,等养子营养上跟上长高长壮,个头同亲子相差无几,俩人穿上一样的衣服,用相似的语气笑嘻嘻和自己撒娇,真让她产生自己生了一对兄弟的错觉。 就连街坊邻居都会开玩笑打趣:‘冉家母,建成别不是你男人在外面偷腥,和别的女人生了小的!’ ‘去你祖宗的!会不会说话?你男人才偷腥!’冉母怒骂。 ‘我这不是看建舒和建成太像亲兄弟俩了,你瞅瞅建成的眉眼和你男人也挺像,他俩在一起谁都觉得像血缘兄弟,可不止我一人觉得!’对方笑嘻嘻说。 ‘可不是呢,猛一看跟双胞胎哩!’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在旁边嗑瓜子。 冉母很生气,这种话听多了心中也难免怀疑,半夜她揪住丈夫的肉咬牙问: ‘你实话告诉我,建成是不是你的儿子?什么山里捡的,不会是你的借口吧?!’ 冉父很冤枉,‘媳妇儿,你不能听别人说你就信啊!说建成像我,我看他鼻子嘴还像你呢!我寻思这孩子肯定和咱们家有缘,跟咱们生活久了不就越来越像?’ 冉母倒也不是真的怀疑丈夫的忠诚,只是被邻居说得内心浮动,见丈夫语气坚定,哼哼着相信了。 再后来亲子和养子日渐长大,亲子调皮,就喜欢上树掏鸟蛋,读小学成绩就一般般,反而是养子文静乖巧也肯读书。 到了他们十岁那年,两人真真如同亲兄弟了。 学校里不认识他们的新老师刚见到两个孩子,还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然而在两人小学三年级暑假,冉家夫妇照常上班,亲生儿子由于成绩差,他们找了个补习老师让孩子隔两天上门去补习一次,养子学习好没有这个必要。 那天午后,亲子去补习班,养子建成独自在家,上班中的冉家夫妇却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他们家着火了。 当时他们住平房,赶回去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整间屋子,还累及隔壁。 火势扑灭后,养子已被烧成焦尸。 经过警方调查,这纯粹是一起孩童在家玩火柴导致的悲剧,邻居也说火灾发生时没看到冉家有外人。 将养子在老家下葬后,一家人才搬到了南城。 尚雪之所以追问冉家养子,自然是虞妗妗要求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照着短信提示继续道:“这么说来确实可惜……只不过养兄那么文静乖巧,怎么会在家里面玩火柴?” 冉母摇头道:“他再怎么乖巧也不过是个几岁孩子,孩童的天性就是顽皮,建成也会跟着建舒到处乱跑……这孩子还喜欢上房揭瓦呢!” 原来在老家的平房居住时,有几次晚上,冉家夫妇听到房顶有的动静,像猫在瓦片上爬,但听着又没那么轻巧。 两人怀疑会不会有窃贼在房顶,披上衣服出门去看,竟看到养子冉建成大半夜不知道怎么爬到了房顶上,把两人吓一跳。 让他下来,他还乐呵呵说自己要看月亮。 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两次,每次把孩子抓下来,冉母都要狠狠打两下他的屁股! “只可惜那孩子没得早,不然他也会有出息的,我和你公公真把他当亲儿子,一点都不厚此薄彼……”冉母说着,擦去眼角的泪渍。 尚雪见状,也在一旁轻声安慰。 然而这时,没眼力见的虞妗妗却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满屋三人瞠目结舌: “大娘,既然您说亲子和养子像得像双胞胎一样,您确定当年葬身火海的人是冉建成吗?” “活下来的人是谁,您分得清吗?” 第33章 “你!” 惊骇之极的冉母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另一头木椅上坐着的冉父也眉头紧皱, 张口想说什么,又顾忌到是儿媳尚雪的朋友,没有直接骂出声, 没好气道: “小虞,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你这、你这是没礼貌了!” 在场唯一知晓虞妗妗真实身份的尚雪瞪大眼睛, 难道…… 难道被烧死的人并非冉家父母的样子冉建成, 而是亲生儿子冉建舒?! 虞妗妗并未生气, 任谁被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冒犯、还‘诅咒’自己的子嗣,都会不高兴, 冉家父母有情绪很正常。 她注视着冉母莫名有些绷直、抑制不住发慌的目光,语气认真道: “您也不能肯定, 对吧?毕竟两个孩子这么像。” 从尚雪的梦境里, 再到登门拜访冉父冉母、亲眼看到冉建舒和冉建成两兄弟的照片, 虞妗妗最后的疑窦全部解开。 其实她并不完全是在激冉父冉母, 再换几个外人来看, 他们的反应都会和自己、和尚雪的反应一样: 不像。 照片上的两个男生哪怕穿着打扮相同, 体型特征相似,可是从两人的五官面貌看, 他们就是不像。 唯有最后一两年的照片,才有些地方相似, 说他们是双胞胎太夸张了。 冉父冉母却信誓旦旦说他们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连老家村镇的邻居同学老师也这么讲…… 捡回来的养子能像到这么夸张,本身就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更何况甫一上门,虞妗妗就在冉父冉母的身上感受到了和尚雪一样的状况—— 他们的家里、身上,也都被腐朽的气味深深腐蚀,无法驱散,老两口都深受影响。 冉母下意识就想反驳。 她怎么不能肯定?难道自己的孩子她还认不出吗?! 然而一些褪色的记忆, 却不合时宜被她想起。 比如给两个孩子换上一样的新衣,她看了半天,一时没认出哪个才是建舒哪个是建成,差点叫错名字…… 比如某天跑完销售回家,她进屋发现家里只有儿子建舒在,很生气问他为什么没去补习班自己跑回家,又问养子建成怎么不在,结果儿子只是笑,起身说要帮她切菜; 她当时觉得儿子懂事,谁成想母子俩在厨房忙活到一半儿,咋咋呼呼的臭小子像个炮仗冲进屋,大喊‘妈补习班提前下课了,我要饿死了!’她这才惊诧去看厨房切菜的孩子,意识到这是养子…… 比如丈夫喊‘建成拿五块钱帮我去买条烟’,被叫的孩子瞪大眼气呼呼说‘爸你又认错了我是冉建舒’…… 诸如此类的认错、混淆还有很多次,冉母越是回想,越觉得惶恐不安。 是啊,总是认错亲生儿子和养子,难道不是件很怪异的事么? 为什么过去那些年他们夫妻完全不奇怪,每次都哈哈笑,仿佛认错孩子是件玩笑事。 她又控制不住地去想那天火灾的场景。 正在公司的她接到邻居的电话: ‘天呐陈姐,你们家烧起来了!我们街坊邻居已经在拿盆接水去扑了,也报过警了,可是火势太大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我听到房子里面有孩子在哭……造孽呀,你们家建舒和建成是不是还在家里?!’ 听到消息她两眼发黑,只觉天旋地转,狂奔回家后,才看到平房已经被滚滚浓烟和大火吞噬。 她的孩子们还在火里! 冉母想冲进去,却被邻居和救火人员死死拦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3节 崩溃之间,有人从远处扑来抱住她的腰,‘妈!’ ‘呀!这是建舒?还是建成?’ ‘有个娃没在屋里!佛祖保佑!’ ‘建舒……?’ 泪水涟涟的她低头看去,看到背着帆布包的男孩儿满脸惊慌,她这才想起自己给建舒报了补习班,现在正是去上课的时候。 所以里面只有一个孩子,且是养子冉建成。 ‘建舒?!建舒你没事?!’ ‘妈我没事,我去刘老师家上课了,咱们家怎么会这样……’男孩儿没有否认,抱紧母亲,默默盯着火海。 以为两个孩子全都葬身大火的冉母哽咽,失而复得的她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那一刻,她从朦胧的泪水中看着扭曲的火舌,心中生出个自私的想法; 她想‘幸亏建舒成绩不好,幸亏他们给儿子报了个补习班他才不在家中,幸亏……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人不是她的亲子,而是养子……’ 生出这个念头,她庆幸又痛苦。 大火扑灭后,救火人员在房内找到了小孩的尸骨,她甚至因心里卑劣滋生的念头不敢靠近; 她对建成有愧,不敢面对建成的骸骨…… 之后一段日子,冉家大火成了附近邻里的饭后谈资,因为救火人员说火灾之所以蔓延得如此大,是因家里设施老化有煤气泄漏,结果小孩儿又在玩火柴,引发悲剧。 幸而没有发生爆炸,否则附近几户都得遭殃。 ‘天老爷,警察要不科普,我都不知道做饭的煤气这么危险!’ ‘可怜建成那孩子,那么听话懂事,才过几年好日子人就没了…’ ‘冉家俩夫妻也是,当初给建舒报补习班的时候,要是能给建成也报上,今天俩孩子不就都能躲开了?说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就是不够疼!’ ‘是呀,建成每次出门还给我打招呼,喊我二姑奶奶呢,可怜这么好的娃了。’ ‘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和捡回来的肯定是有区别,不然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后爹后娘虐待继子女的事?说啥一碗水端平,都是假的!’ ‘……’ 类似这样的闲话,她和丈夫偶能听到。 说这些话的人未必就有坏心眼,他们中有的为了帮冉家灭火被烧伤,有的帮忙处理家事跑前跑后,有的热心肠开解让他们不要过于伤心…… 这就是人的天性,八卦编排,添油加醋。 可落到冉家夫妻的耳朵里,让他们怎么听怎么难受。 建成刚来时营养不良个子瘦小,正好能穿哥哥的旧衣服; 建成乖巧听话成绩好,不需要像哥哥一样去补习班; 建舒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建成却只是半道捡回来的养子…… 冉家夫妻自认为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孩子,可人心是肉长的,谁能不多偏心亲生的那个呢?! 也正因如此,处理好后事冉母不想再听到这些话,才会和同样心生歉疚的丈夫匆匆离开老家,搬到南城重新开始生活。 可正如虞妗妗的话,日常生活中他们都常常混淆两个孩子,火灾那天,扑到自己怀里的真是建舒吗? 她真的,认对了吗? 巨大的怀疑笼罩在冉母的心头,她呼吸变急促,一旁的冉父和尚雪连忙去搀扶。 冉父脸色也不太好看,语气带怒: “火灾之后我们一直都叫孩子建舒,如果他是建成,他有什么必要要隐瞒我们老两口?无论是建舒还是建成活下来,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会养他!” “你跑来我们家说这些话,又有什么证据?” 他在斥责虞妗妗的同时,也是在用这些话让自己和妻子安心。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房门的门锁发出‘咔咔’声,有人拿钥匙从外面开门。 虞妗妗微微挑眉,说道:“问我,不如亲自问他。” 房内四人心思各异,全都扭头看向家门。 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手里拿着钥匙,进门后目光先是在虞妗妗的身上盯了两三秒,才扫过家中的妻子和父母。 “我路过小雪部门看到你不在,问了你同事说你请假了,我还以为你又生病了,结果回家一看你也不在——没想到你来爸妈这儿了,怎么突然过来?”冉健舒对自己为何出现作出解释。 可尚雪非但不觉得他体贴,反而畏惧更深。 自己和他的部门不在同一层,按理说,他办公不会经过自己的部门; 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刚到公司没多久,就去自己部门转了一圈,打探自己的消息,知道自己请假又快速回家再来父母处。 冉建舒在做什么? 他在监控自己的行迹吗?! 这种行为肯定不止今天,持续多久了?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地方,他会默默窥视…… 尚雪想想就窒息。 见一时没人回答自己,冉建舒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茶几上摊开的老相册上,笑容不变: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还有这位小姐,是小雪的朋友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虞妗妗没搭理他,瞳孔却微微缩紧,表示她提高了警惕。 尚雪意识到眼下是个对峙的好时机,她受够了冉建舒这个怪物,哪怕会有危险,也只想趁此撕破脸。 她竟是最先开口的人,眼里跃动着兴奋和紧张: “我和爸妈在聊你小时候,建舒,你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养兄弟,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直至此刻,冉建舒脸上的笑容才有了变化:“怎么提起建成了?” “建舒…” 被丈夫搀着的冉母眼眶红了,带着颤声小心翼翼去喊期待中的名字: “是你吗建舒?你告诉爸妈,你是冉建舒,不是建成!” 冉建舒应了一声,仍在装傻,“我当然是建舒啊,妈你在说什么?建成不是……早就没了么。” 尚雪提高声音,带着即将戳破怪物真面目的兴奋: “你是冉建成!死在火灾里的人是冉建舒!是不是你把他害死了?否则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你一直在欺骗你父母,也在欺骗我,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冉建舒的笑已经绷不住了,从冉父冉母惊惧的目光中,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很扭曲,放弃了微笑,面无表情。 “老婆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死在火灾里的是冉建成,是不是有人和你们说了什么。” “她在骗你们,她别有居心。” 说到最后两句,男人的声音格外阴冷,眼珠死死盯着虞妗妗。 虞妗妗扬起个挑衅的微笑,毫无惧意: “是吗?披着人皮演了这么久的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会真忘了吧。” 她说话间,双手起势,左手掐起剑决,一股凛然的中正之气以她为圆心,轰然爆发。 早在进入冉家的那一刻,她便在屋里合适的角落排布阵眼,就是以防出现突然危机。 虞妗妗不怕眼前的东西,这家伙也很好解决,但直接灭掉,在不知情的父母家人和警方眼中,恐怕要定义为自己杀人。 为此还是当着冉家父母的面,把它剥皮现原形、让真相大白更为妥当。 这阵法的作用就是锁阵,隔绝这间屋子和外界的联系,出不去但也进不来。 冉建舒跑不掉。 阵法一起,房门口的男人敏锐察觉到了让他不适的正气,表情肉眼可见地烦躁扭曲,盯着虞妗妗语气发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希望你离开我的家,离我父母和妻子远一点,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不要破坏我的家庭……” 他显然在畏惧虞妗妗,也不想暴露真身。 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虞妗妗甚至不和他多废话,直接踢起面前的凳子,凳子旋了两圈被她抓住凳子腿,她踩着罡步朝冉建舒抡了过去。 她抡凳子像在挥舞大刀锤子,虽然画面有点违和,却格外英气,直接砸在冉建舒的手臂肩膀上。 冉母冉父又惊又慌,失声尖叫。 一看男人假装笨拙的做作躲避,虞妗妗就知道他是故意不出手,在装受害者装柔弱,到现在还想隐瞒身份。 “由不得你。” 冷笑一声,她侧步回身,握紧的拳头带着正气直接锤在冉建舒的面门,专对准对方的鼻子和嘴唇。 伴随着骨骼碰撞的声音,冉建舒的嘴角溢出许多褐色腥臭的血,他张嘴一咳,吐在地上的粘稠褐色液体中,夹杂着几颗碎牙。 就是一拳的功夫,冉建舒的外表就发生了变化。 在冉母和冉父的眼中,他面目狰狞,皮肤不知怎的变得青中泛白,容貌也颇为怪异; 尚雪就更惊恐了,在她眼里‘冉建舒’完全变成了个怪物! “我的……我的!!” 男人温润的声音骤然变调,目眦欲裂,紧盯着地上带血的牙齿就要扑过去捡起,仿佛那是什么珍宝。 虞妗妗毫不手软,一记鞭腿挡住他的动作,全然不收力甩在‘冉建舒’的面门,把他踢飞出去狠狠撞在桌上。 ‘冉建舒’口腔里本就不牢固的牙齿,在剧烈撞击下纷纷松动脱落,有的被它含在嘴里,有的划进喉腔。 披在身上几十年的人皮、伪装了这么久的好儿子形象,被虞妗妗生生扒掉。 在尚雪和冉家父母惊恐的眼神中,摔在桌角的男人——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东西勉强能看出有个人形轮廓,瘦长佝偻的身躯上挂着不合身的西装。 其皮肤青紫,双眼和脸颊上全是硬褶,外凸的眼球如同鳄鱼,畸形的脑袋上仅有几根很软的绒毛。 一股巨臭的死鱼烂虾腥气,从它的身上溢出。 闻到这个味道,冉母终于白着脸大口喘气,眼泪不断流出,瘫软在丈夫的身上。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4节 她闻到过。 20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丈夫把那瘦瘦小小的孩子递给她,对方身上浓烈的气味差点把她熏吐了——和今天、眼前这个怪物的臭味如出一辙。 冉父冉母亲眼看到大变活人,哪里还能自欺欺人,说眼前的怪物是自己儿子; 老两口的情绪都飙升到要昏厥的地步。 怪物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恶狠狠盯着虞妗妗。 它的目光不由自主扫到了满眼惊恐、厌恶的父母妻子,逃避似地躲避视线,又用细长爪子挡了一下,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丑陋的外表给遮住。 都怪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非要揭露自己,如果没有她……自己一辈子都是父母的好儿子,妻子的好丈夫,自己会持续拥有温暖和睦的家庭,未来还会有自己的子嗣。 自己还是人。 剧烈的恨意爆发,诡异之物发出尖叫,大张的口腔内鲜血淋漓,剩余的残缺牙齿横七竖八嵌在腔内,它发疯一样朝着虞妗妗扑了过去。 虞妗妗立身如松,左手持剑指定在身前,目光凛然一字一句: “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1” 此乃道门‘破邪咒’,不仅针对鬼,适用于天底下一切乌七八糟邪魔污秽。 一番交手、几道咒法加身后,青皮怪物已经完全力竭,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满地都是它深褐色的血。 这幅画面很可怖。 然而冉父却大吼一声,红着眼眶举起拐杖,根本不惧——或者说他内心的愤怒已经超过了他对未知生物的惧怕,冲过去不停用拐杖去抽打怪物。 “我儿子呢?!你不是建舒,也不是建成!我的两个孩子被你弄到哪去了?!” “你这个恶魔!怪物!” 诡异之物丝毫没有面对虞妗妗时的狰狞,它努力把自己庞大的身体蜷缩,细长的爪尖不受控制,轻轻勾住了冉父的脚踝。 “爸…爸…” 它不断重复,呼唤父母,就像一个受伤的婴儿。 若是它跳起来狰狞怒吼,或者把冉父撕碎,老两口或许还不会情绪崩溃,可它这幅熟悉的、带着哀求的呼唤,才真的让两个老人嚎啕大哭。 “儿子啊,爸对不起你!是我引狼入室,把怪物带进了家里害死你,我该死啊!” “呜呜呜我们家、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心里有恨冲我们来啊!!” “……爸,妈妈…”诡异之物低声呼唤。 冉母已经从惊厥中勉强恢复,仍然流泪不止面色苍白,她的目光和语气都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声音尖锐: “不许叫!你不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没有你这种怪物儿子!!” 虞妗妗的道法符咒让诡异之物身受重伤,它都没有流露出服软,可两个老人厌恶的目光,以及否认的恨声,却像能够驱邪的圣光,让地上蜷缩的怪物浑身哆嗦,不停嘶吼。 那狰狞的模样让冉父有些害怕,不由倒退两步,却又慢慢闭上眼睛。 他承受不了真相的打击,受不了自己和妻子竟哺育了一个非人的怪物这么多年,对方甚至有可能是害死亲子的凶手; 不如让他被怪物杀死,他到九泉地府再去给真正的建舒赔罪。 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蜷缩扭曲的怪物抽搐、嘶吼,凸起的眼珠溢出泪水,像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它青紫色的身躯渐渐瘪了下去,最后像一块失去水分晒干了的河怪,声音渐小,浑浊突出的眼珠却仍直勾勾地盯着两个老人。 “妈妈……我是,我是……” 话没说完,诡异之物的瞳孔涣散。 虞妗妗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干枯的尸体旁,蹲下去抽取对方还没完全消散的记忆。 亲眼目睹丈夫从一个人变成怪物,又躺在地上无声无息死去,尚雪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半晌无法平静。 一想到自己这三年来被欺骗,和这么一个又恶心又可怕的东西当了夫妻,日夜担惊受怕还被外人当成精神不好,她就恨; 看到它死了,尚雪狠狠松了口气,同时觉得该。 可她心底又有些惆怅。 只说怪物濒死前绝望痛苦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怜。 看着随时可能昏过去的冉母,以及跌坐在地上、不停捶打膝盖嚎啕大哭的冉父,尚雪叹了口气,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管老人。 她赶紧找来降压药,给老人喂下,而后才看向虞妗妗询问: “黑猫大人,冉健舒……这个怪物,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变成冉建舒的样子?难道冉建成从始至终,都不是人吗?” 眼神麻木的冉母也抬头看来。 她想要一个答案。 虞妗妗这边接收了诡异之物最后的记忆,闻言说道: “没错,从头到尾冉建成都是它,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精怪邪魔,是一种晦物中产生的怪物,类似河童、山精一类的诡物。” 之所以她先前认不出,是这东西并非古往今来传下来的物种,而是近代社会衍生出来的玩意儿。 自从人类社会进步,产生了大量的垃圾,以及负面能量、心魔邪念……这些都属于污秽。 一旦聚集积累过多,就会凝聚出一些类似此物的邪魔。 虞妗妗把它归为精怪。 从记忆可得,冉父冉母的老家是几个城镇交界处的小县,因为临山,山脚有很大一片空地,被政府划作垃圾场。 附近城镇的化工残渣、生活垃圾之类的全都运到这里,降解产生的污秽之气腐蚀了附近山脚的土壤和山流,对大山也有负面影响。 这精怪就是这些污秽的集合体,诞生于一个肮脏的泥坑。 它没有同类,但生来有灵性,懵懵懂懂间总感觉到孤独。 最开始它没有固定形状,像一坨烂泥巴从泥沼中爬出,甫一接近山中的动物,就把它们吓得到处乱窜。 于是它趁一只山鸡在污水坑饮水时,把对方拖下泥潭,吞噬。 它就能模拟变成只山鸡。 后面它变过老鼠、兔子、黄鼠狼……漫山遍野跟着同类跑,想要亲近它们。 动物智商有限,尽管有些物种群居,但也不会有过多亲密举动,在动物的眼里这个臭烘烘的同类很古怪,哪怕和它们长得一样,它们也不喜欢靠近它。 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动物,它愈发觉得无聊,于是开始研究山脚下一种只用两个后脚走路的物种,人类。 它能看到小镇白天人来人往,晚上灯火通明,那些人类会聚在一起说笑、拥抱、吃饭,还有的牵手亲吻,热热闹闹一点都不孤单。 所以它想当一个人类。 经过长时间观察,它发现人类中有一些体型较小的,会被体型大的人保护,被称作‘孩子’宠溺关怀、喂养食物细心呵护,它也想有家人,想有个家…… 于是某天,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跟着父母跑到山里摘蘑菇,趁其中一个不注意,它将其拖入泥潭。 它绞杀兔子和人时不懂什么叫残忍,只是单纯好奇,想要模仿研究; 天真又残忍。 可当孩子的尸体被污泥堵住口鼻,因浑身青紫窒息而死,被镇上的人打捞到岸边,他的父母跪倒在地,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它就在泥沼之下看着这一幕。 人类的泪水很烫,也带着充沛的情绪。 果然,它虽不明白这两人为何要哭,但它喜欢人的感情。 暖暖的,在被重视。 通过天道和自然赐予它的神通,它模拟这个被它吞噬过、研究过的人类幼童,变成一个几岁男孩。 它要做人。 在冉父上山狩猎那天,它跟了上去,成功融入冉家。 一开始它很兴奋。 它认为自己有家,有亲人了。 可精怪对于情绪的感知力远远超出人,它能感知到这对父母,明显更疼爱家里的原住民。 为什么呢? 它想不明白,那就模仿。 它要跟冉建舒穿一样的衣服鞋子,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动作,有一样的个子和身形……父母是否就能最爱它? 可就算这样,还是不够,不一样! 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一段时间,精怪的聪明足够它从街坊邻居和周围环境中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模仿冉建舒都没用,对冉家父母来说,冉建舒不可替代,他拥有的爱独一无二。 ‘没想到老冉家对那个捡来的孩子还挺好,昨天那俩娃把李老头家的窗户砸破了,只罚了建舒。’ ‘亲生的嘛自然要严厉一些,不好罚养子的!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我觉得建成那孩子冷冷的,搞不好以后亲生父母找来了养不熟……’ ‘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疼亲生的?能给口饭吃,不让这孩子饿死,老冉家就够不错了!’ ‘……’ 街坊邻居的闲谈,总会传入到它的耳中,这些话在精怪的心中酝酿出让它难受的情绪。 它不明白这是嫉妒。 但当某天,它从外回家,听到母亲在厨房哄哥哥。 冉建舒:‘妈,我不想让冉建成在我们家!他总学我!’ 冉母:‘有个一起玩的兄弟不好吗?建成很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被遗弃在山里,我们把他赶走他怎么生活?你要有善心!’ 冉建舒:‘哼!我知道他又乖学习成绩又好,你和爸爸都喜欢他!自从他来了把你们都抢走了!’ 冉母:‘傻孩子,就算建成再懂事再听话,和你又不一样,你是我和你爸亲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们最疼爱的孩子永远都是你。’ 冉建舒:‘真的吗?妈你别骗我!’ 冉母:‘骗你干啥?傻样!’ ‘……’ 偷偷听完冉母的话,精怪垂在身边的手不由紧紧攥住,神情扭曲。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5节 这一刻它恍悟,如果自己永远不能像冉建舒那样被爱,那就取代他,变成他。 精怪不是人,它的同理心和思维也完全不能用人来衡量,人类社会中杀人犯法,可在精怪动物的世界中弱肉强食。 取代冉建舒,在当过很长一段时间动物的它眼中,就和强壮的幼崽把弱小的推出窝、独占生存资源一个道理。 那天,冉母冉父都去上班,冉建舒在家唉声叹气,不满道:‘凭什么你不用去补习班,天天在家里玩儿?我每周都要比你多上课,不就是学习好点么!’ 精怪语气平和,说道:‘哥,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替你。’ 冉建舒两眼发光,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真的吗?你愿意替我去?!” 它点头说道:‘反正我挺爱做题,那些老师也分不出我俩。’ 冉建舒咧开一口白牙,笑着说道:‘好兄弟!那你可千万别被发现,不然我就惨了,等下周拿了零花钱,我请你吃泡泡糖。’ ‘好。’ 临出门之前,精怪回头看了一眼摆弄火柴的便宜兄长,静静走到厨房。 出手之前它歪着脑袋,脑袋放空,不知为何这一次与之前它将弱小同胞推出巢穴都不同,它心里涩涩的。 想不通精怪便不去思考,离开家关紧大门。 很快,大火吞噬了平房,和一个孩童。 不久后南城小学里,转来了一名叫做冉建舒的聪明孩子…… 第34章 南城某居民公寓一楼, 几名警察登门调查一桩失踪案,除却负责录口供的另有两名在屋子客厅、以及客房四处观察,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沙发上, 除警员直外还坐着两女一男, 分别是一对老夫妻与他们的儿媳。 两位老人精神萎靡, 双眼浮肿, 经验丰富的警员能看出, 这是经受重大打击、终日以泪洗面之人的精神面貌,至于青年女子则平静许多, 轻轻把手盖在婆婆的手背上。 失踪人是这家的男主人冉建舒。 然而最先报警的人竟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的朋友。 从三天前, 冉建舒就没有去过公司, 也没有和任何一位朋友联系过, 期间他的领导和好友都曾给他打过电话, 接听电话的人都是他的妻子尚雪, 说自己不清楚丈夫的行迹; 后面再打, 电话便关机了。 觉得不对劲的朋友这才报了警。 “冉先生,陈女士, 据我们调查和附近监控显示画面了解到的情况,你们的儿子冉建舒自从三天前登门, 到今天,就没有离开过家才对,小区监控没有拍到他出入,他的车子也停在楼下,并且手机也在家中。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两个老人神情麻木,眼角湿润, 叫尚雪的女青年无动于衷; 无论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也不辩解。 按理说两室一厅的住宅,也没什么地方能藏人,他们并未在任何地方发现可疑之处,也没闻到什么不正常的气味。 甚至连失踪者的手机,也好好放在客厅; 之所以关机是没电了,他们根本没想过敷衍冉建舒的朋友同事,也没给他请假。 没问两句,两个老人崩溃大哭,只反复摇头,说他们没有儿子; 说他们唯一的儿子早在二十多年前葬身火海,颠三倒四说对不起儿子…… 悲痛的父母,淡漠的妻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配合调查不愿意说。 带队的警员姓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人,心里直犯嘀咕; 这真是他遇见过最奇怪的失踪案。 从冉家离开,周警员问组员:“看出什么来了?” “这家人真奇怪,儿子老公失踪这么久不担心不报警,不是太冷血就是心里有鬼。可没道理啊,尚雪也就算了,两个老人可是他亲爹亲妈,到底在隐瞒什么。” “你们听到那老两口说的话没,什么儿子早被大火烧死了……还有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如果是演戏能得奥斯卡奖项了。” “冉建舒失踪,他们仨一定知道内情,虽然没找到可疑痕迹,但我总觉得那家伙可能凶多吉少了……” “明天去尚雪和冉建舒的公司做走访调查,问完他同事再说。” “……” 几名警员交谈着,才走到小区停车位,周姓警员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通之后眉头皱起,“行,王局我明白了。” “咋回事?王局怎么给周队你打电话了?” 周警员说:“明天不用去冉建舒公司了,这桩案子移交给了市局。” 在组员的疑惑不解中,他意味深长说道:“由‘都查科’全权负责。” ‘都查科’,全名‘都市调查科’,目前各区警署未曾开设区部门,最低一级都是市局部门。 据说里面招收的正式编也不全是从警校毕业的学院生,能进这个部门的警员无一例外都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且诸项审查都为优的老警员; 几年前扩设之初,就有传闻,在各市局的‘都查科’内见到过穿着道袍的道士,还有传言见过拿两米长大杵的壮汉。 总之颇具神秘色彩。 有警员问:“周队,据说‘都查科’侦办的都是怪案子,是……捉鬼的,是不是真的?” 后面两句话他放轻了声音。 “嘶……那冉建舒岂不是??怪不得他凭空消失了。” 周警员:“别瞎猜了,也别乱传啊。不管是人是鬼,反正这案子和咱们无关了。” “放心周队,‘都查科’高度保密,我们晓得。” “……” 午后,尚雪驾车来到了隔壁区的旧巷。 因为前天来过,她大致记住了路,甫一靠近小巷就看到青砖绿荫、墙头阴影下几只悠闲的猫猫。 其中最圆润的狸花猫窝在破旧的瓦片上晒太阳,它翘着jio忘我地舔毛,阳光洒在它斑驳的皮毛上波光闪耀。 尚雪在虞妗妗的院子里见到过它,显然猫妖身边的猫猫,也很不普通,那狸花猫也记得她,以翘起后jio的骚包姿势冲它挥了挥爪子:“喵。” 而后继续舔毛。 看到这一幕,青年女子唇角不自觉带了笑。 缠绕她的噩梦散了,短短三天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巨大改变,不再死气沉沉。 敲开旧巷的4号门,开门的是一位高大青年,穿着最普通的居家衬衫,也显出俊气和顺。 “尚女士来了,请进。”祝檀湘把人迎了进去,态度自然又并不冒犯地客气寒暄:“您有感觉好些吗?大人说了,如果喝完两剂没有好转,她再换别的法子。” 尚雪语含感激道:“好多了,真的很感谢你们!” 说着,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腹部。 吃了虞妗妗给的两剂药符,原本像怀胎三月、无论怎么吸腹都能看出痕迹的凸起已经瘪了下去。 每吃一剂药,她都会腹中绞痛上吐下泻,吐出来的大多是些腥臭无比、像泥巴一样的秽物,在水盆里还像虫子、活物一样蠕动。 每看到自己呕出来的玩意儿,疼得冒汗的尚雪脸就发绿。 同时心里怒骂那怪物死得好; 它可怜,渴望亲情,可自己与冉家三口何其无辜?! 黑猫大人——她现在知道那位名叫虞妗妗,可是说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不是什么胎儿、胚胎,是那精怪的本源。 简单来说,就是一些垃圾、秽气的凝结体,被它从身体上切割下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进了自己身体里; 肚子越发鼓涨,是污秽愈来愈多。 当她‘怀胎’九、十月了,腹中积累的污秽足够多,这些本源说不定会变成第二个小怪物! 它无法用正常手段流掉,也不会像人类一样自然诞生,成形之后,要么撕裂自己的腹腔,要么—— 尚雪不由自主想到那一天,还是‘冉建舒’的怪物在浴室偷窥自己时,说的那句‘原来小孩儿是从女人那里爬出来的’; 细思恐极。 如若她没召唤出虞妗妗,几个月后,为了不暴露身份,自己是不是也会像真正的冉建舒那样‘意外死亡’。 伪装了三十年、深谙人类社会生存之道的怪物,会不会为了让新生的小怪物真的变成婴儿形态,而去偷一个新生儿,让它吞噬、模仿…… 只要想到这些,尚雪对精怪就毫无同情,只有后怕与憎恶了。 进到院子,尚雪眼睛一亮:“黑……虞大人!” 她没忘记祝檀湘叮嘱过,不可以对外暴露虞妗妗的真身、地址,这也是契约的条件之一,所以她现在也跟着祝檀湘一起喊‘大人’。 虞妗妗坐姿随意,半窝在沙发里,看到尚雪支起身; 目光在青年女人的腹部流连,她点点头: “再吃两剂就差不多除净了。不过敕瘟符水只能祛除你肚子里的秽物,你跟那玩意儿呆了近三年,又被侵蚀了体内脏腑,一定有残存的秽气融在血肉中,对你身体的影响是长期的。” “少吃荤腥,多食五谷杂粮和蔬菜,还有我推给你的店铺还算正规,每个月买一两次‘净水’,最少坚持两年,方能完全消除这些负面影响。” 虞妗妗不是医生,寻常病症她看不了,道家五术中由于门派体系不同,她对‘医’门也了解不多。 她给尚雪的与其说是药,其实还是符。 不过她的符水可不是那种随便拿张纸,在上面画写符咒,然后烧成灰就水喝掉; 这种一看就是江湖术士骗人的,符灰符水不能随便喝。 搞不好喝了一点用处没有不说,还让人拉肚子、感染。 真正的道家符水门道很多。 首先是辨病灶,要根据具体遭遇确定取用什么符。 比如尚雪遭遇的精怪是由污秽聚合,而‘五瘟之神’乃一切病灶秽物之首,对付这种山野精怪肯定足够。 那么就要使用另一种请五瘟的道家法咒:‘敕瘟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6节 虞妗妗先取草木为材质的专用符纸,再画符请东西南北中五位瘟鬼,分别为‘青瘟腐木之精’‘赤瘟炎火之精’‘血瘟恶金之精’‘黑瘟溷池之精’‘黄瘟粪土之精’: “……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名字。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今1。” 若是连瘟秽之神都压不住、除不去尚雪体内的污秽,虞妗妗觉得她也没多少活路了。 耗费精气神将‘敕瘟’之力封在符咒内,其次便是以道行高的道家‘真火’,去灼烧画好的符。 道士的‘真火’是精气和阳气的集合,远非普通明火能比,可以将符纸中的杂质全部烧成飞烟。 烧完余下的一小撮色泽匀称、隐隐泛着柔和光泽的细腻余末,就是蕴含全部咒力的精华,也是绝对纯净的东西。 为了确保效果发挥到极致,虞妗妗给尚雪配来的水也不是什么山泉水、纯净水,而是道家‘无根水’。 又名‘阴阳无根水’。 所谓无根,就要像浮萍一般不接触尘土,是降下不落在地上的雨水。 往往要处子沐浴净手后,将专门的容器顶在头上,于子时阴极阳初时采集雨水。 现在的城市里都是高楼工厂,空气质量也很一般,有浮尘和阴霾,还得去林荫多空气好的山野采水,才有效果。 其中又以春分那日‘无根水’最佳,可以祛除百邪,相传能和菩萨净瓶中的甘露水媲美。 在玄学衰微的今天,‘无根水’不好弄到也价格昂贵,市面上很难找到真货。 不过祝檀湘交际能力强,他们又在南城最大的玄学区摆摊,总能碰到几个肚子里有墨的人; 凡是虞妗妗随口提一句哪个是真术士,过不了几天,她就看到祝檀湘和那人含笑打招呼,还加上联系方式成了朋友! 加之赵婷婷的人脉,现在她在南城也认识两家正儿八经做这一行的店,这才能把专用符纸和‘无根水’都配齐。 虞妗妗自信这符水有效,不过入世几个月,她学了点人类的谦逊; 没把话说满,让尚雪先看看效果。 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 “对了。”虞妗妗突然想到:“吐出来的秽物烧干净了没?” 尚雪忙点头应道:“按照虞大人讲的,我专门买了个新的盆,吐在盆里,再把您给的符点燃丢进去,果真烧得一干二净!” 虞妗妗:“那就好,这些秽源本体流放出去,肯定还要生祸。” “还有这一剂符水,我配的‘净心符’,你拿回去给那两个老人喝了吧,希望能对他们的身体有点帮助。” 想了想她又道:“我认识一个重案组的警察,这事儿我和他说了,精怪的尸体已经被相关部门收走,警方那边你不必担心,冉建舒这个人就算消失了。” 尚雪更惊讶,同时也更加感激虞妗妗:“我先替二老谢谢您!真的很感激您愿意帮忙…” 虞妗妗算是替她打点了下后事,受这句谢不为过。 她随口问道:“之后你什么打算?” “继续上班,专心工作,别的不考虑了。”尚雪叹气说道:“我应该和二老住一段时间,尽管我厌恶那个怪物,可俩老人是无辜的他们也是受害者,比我更痛苦。更何况除了太想抱孙子,二老对我真的很好,把我当亲女儿看待,哪怕我有时因为那玩意对他们态度不太好,他们也从没有跟我红过脸。” 这么好的一对的夫妻,年轻的时候就能收养小孩,本该家庭幸福美满,却摊上一个自私自利的怪物,家破人亡。 短短几天,老两口的精气神都垮了,看着老了十岁不止,整天就是抱着相册哭,看得尚雪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时候她要是也一走了之,直接不管二老,她怕两个老人会撑不过去,想不开做傻事。 只寄托于虞大人的符水能让二老身体好些,希望他们能走出来。 除了配符水的材料钱,是尚雪自己出的,虞妗妗没收其余费用; 契约抽取了尚雪一丝功德,对她来说,这就是报酬了。 将装着符水的小瓶珍重收好,尚雪把最后的疑窦问了出来: “虞大人,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发现‘冉建舒’是假货,只有我发现了?” 虞妗妗解释道:“一般灵物都有迷惑心智的能力,寄居在冉家的这只也不例外,再加上其特殊的模仿天赋,更能摄人心魄。” 一些都市传说中不乏有很像人、可以模仿人的精怪,例如吃人的熊外婆、娶妻的老鼠…但长久相处都会暴露异端。 可冉家这只不同,你越觉得他是人,就越发现不了异常; 越是觉得他像谁,久而久之在你的眼里意识里,他就会和那人越像。 被迷惑的时间久了,就会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难以改变。 精怪刚来到小镇时,没有人认为他和冉建舒像,渐渐的它开始模仿冉建舒的行为和穿着,朝夕相处的冉母冉父最先被影响。 其次周边邻居被辐射,再然后是学校范围…… 虞妗妗想,冉建舒刚上小学时,大部分同学和老师是能分辨出他和精怪的。 可只要学校里有认识他们的熟人,无意间就会传播出这些讯息—— ‘冉家兄弟俩有缘长得特别像’ ‘冉家两个孩子跟双胞胎似的,连衣服都穿一样’这类话。 学生老师们可能会疑惑片刻: 像吗? 在精怪和他人的影响下,他们越看越像,自己的眼睛和脑子都被欺骗。 其中受影响最严重的当属和精怪朝夕相处的冉家父母,他们的心神已经被蒙蔽到完全分不清两人,以至于亲儿子被烧死,都认不出。 之后二十年的相处,要说老两口一点端倪都没注意到不现实,虞妗妗猜测,他们或多或少察觉出孩子性格、习性上的小变化,可已成一团浆糊的脑袋让他们无从思索,某种程度上他们也不敢深思;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老两口变成了鹌鹑,不愿深究。 反倒是尚雪,开始虽陷入精怪编织的陷阱,但察觉到细微不对劲,就坚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不信,精怪对她的影响便越小,越容易暴露马脚。 二十多年里,唯一通透坚韧、看破本质的人,反而成了格格不入的‘神经病’。 除此之外,虞妗妗还在精怪的记忆中看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人齿。 牙是储藏着人的‘气血’的重要构建,和头发一样,最好不要被别人拿到。 它对外却也在柔软的腔内,坚硬却是从脆弱的血肉中生出。 自打精怪听多了邻居的闲聊、母子的谈心,有次兄弟爆发争吵时,敏锐的冉建舒小朋友噘着嘴瞪他: ‘你就是故意学我,学人精!你想抢走我爸爸妈妈,不可能!你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是被我爸爸捡回来……’ 被嫉妒和极端自私的占有欲笼罩的精怪,生出了取代冉建舒、并且是很长远的计谋。 老一辈有这么个民俗: 小孩子的牙齿掉了,丢到房梁上就能长高长壮。 冉建舒换牙期,掉的牙齿无一例外都被高大的冉父丢到了房顶,承载着父母的期待和爱意。 他们并不知道,养子顽皮一样地频繁爬上房屋、翻找缝隙的那些时候,其实是在找亲生儿子的牙——它自己的牙尖锐古怪,仅是变幻出了可爱乖巧的外形,每隔一段时间‘掉’的牙齿,也是偷的捡的甚至是直接拔掉别人的。 它细心收藏拥有冉建舒‘气血’的牙齿,一粒粒嵌入自己的口腔血肉中,只为了多一些他的气息,再像一点。 它想要全部的、真挚的爱,想有一个幸福的家,想拥有至亲的亲人…… 为了维持‘家’和亲人的和谐,它可以扫清一切,可以去学习如何当儿子、同事、丈夫乃至父亲… 当这份岌岌可危的假象彻底被戳破,它也会彻底崩溃。 虞妗妗还没有杀它,它就自己死在了冉家二老厌恶抵触的目光下。 临走之前,尚雪忽然停在门边,朝软塌里神情淡淡的女孩儿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您。” 她永远忘不了满怀绝望时,破开雾霭的八角神龛,以及龛上坐姿惬意的妖怪少女。 如若遭遇的诡事没被解决,她甚至怀疑自己撑不了多久,会被肚子里和身边的怪物逼至崩溃,走上毁灭…… 虞妗妗皱了下鼻尖,语气不以为意: “你出‘钱’,我出力。” 什么谢不谢的,人类真的很喜欢说这种话,偏偏一个个眼角亮晶晶… 祝檀湘对猫主子的小神态再清楚不过,不由勾起了笑。 无论‘净心’去晦的符水,还是随手帮忙找到的丢失猫咪,又或是联系康永河和警方……这些可不包含在‘买卖交易’里。 并非神明才会心软,嘴硬的妖怪也可以。 待尚雪离开,虞妗妗像个地主老财,翘着腿支着洁白下巴,把从尚雪身上抽离的一缕淡淡功德把玩在指尖。 她垂眸时天然有种恹恹感。 哎…哪里能劫到一大笔功德呢。 放空思绪的猫妖会不由流露出天性,搭在沙发软塌上的手掌活脱脱如猫爪,不自觉微爪又张开,她忽然摸了摸肚子; 更重要的事情盖过淡淡惆怅占据上风—— “我饿了。” 扭头时,她的眼瞳在窗户反射的光下宛若琉璃:“要吃饭!” 工作做得极佳的青年自从当了猫妖大人的小助理,工作量翻倍不止,有空闲的时间,大抵都在学习、浏览一些他认为有用的信息和知识。 听到猫主子带着些矜骄的声音,祝檀湘偏了下头,含笑说道:“大人,今晚不在家里吃。” “去哪儿……”虞妗妗无意识晃了下腿,她倏忽想到了什么被自己遗忘的事情,身体坐直,眼弧不由扩大连瞳孔都缩了。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扭头去看祝檀湘,难得无措。 青年见状温和笑道:“伏灵那天回来报信,说大人您要处理尚女士的工作,我就和赵婷婷通过电话、解释情况了。” “登门时间改在了今天下午。” “还好——” 虞妗妗稍松了口气,脸色还算镇定,指尖已经按紧了身下的沙发: “……要买什么?” 祝檀湘笑容更大,“水果,或者小朋友喜欢喝牛奶,六点之前到就行,我听说赵、胡两家关系缓和了应该也会上门。我们也可以去附近超市逛两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7节 嘴上说着‘随便’‘不在意’的少女,离开家时还是换下了连帽衫。 出了院门,祝檀湘回身锁门,还在絮叨购物清单,一扭头发现虞妗妗定定站着,右臂微抬把他挡在身后,从上而下能看到她眉头微皱。 他顺势抬头,笑容也淡了些。 是最近搬来的年轻坤道。 对方似乎也有些愣,目光紧盯着虞妗妗颇有点苦大仇深的既视感,顿时让他紧张起来。 青年压低声音,怂怂道:“大人,她什么意思?” 虞妗妗也摸不着头脑。 她这段时间都被偷窥习惯了,也没遇到道士的攻击,没成想一出门和人碰个正着。 就在这时,束着马尾的坤道像是下定决心,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唉唉,女士您要干嘛?”祝檀湘探出脑袋,正气凛然的语气随着道士靠近变弱:“我们可什么都做,就是出去吃顿饭!” 察觉到一对男女的警惕和戒备,徐静和生生止住步子,半晌硬邦邦来了句: “虞妗妗,我有话和你讲!” 虞妗妗:……? 这人谁? 她轻嗤一声,挑起眼尾:“我和道士——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讲的。” 虽然是只猫妖,可也没少用道士手段吧,他们好像还和好几个道观、道士店主互换联系,他还厚着脸皮和人家互称道友呢… 祝檀湘心里吐槽,哪敢出口。 只是他偶尔也会疑惑,虞妗妗看起来很讨厌道士,却又为何一身道门手段? 气氛僵持片刻,虞妗妗被小道士的视线盯得发毛,决定咨询资深人类学专家:“她什么意思?不讲话瞪我干嘛?” 祝檀湘沉吟:“终于要逮我们了吧,正道消灭反派前,都是这种流程。” “你们人类……”虞妗妗嫌弃:“要打便打。” 她扯了下身后青年的袖子,径直迈步,像只目空一切的高傲猫猫,只是要和年轻坤道擦肩而过时,她稍一侧头现出妖的凶性。 “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别再靠近我,还有他。” 徐静和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心里的话。 她看到跟在虞妗妗身后狐假虎威的人类青年,经过她身边似是怕被她戳上两剑,冲她礼貌一笑,走远了才又嘀嘀咕咕。 “好感动,大人跑路会带上我吧?” “看我心情。” “我看到她耳朵红了,好像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你好聒噪。” …… 当天下午,虞妗妗和祝檀湘登门拜访赵家,受到非常热情的款待。 小助理手上、手臂上挂满了东西:“赵姐。” 一开门,赵婷婷局促搓着手:“虞大人,祝先生,欢迎欢迎!来就来了买这么多东西……小龙快叫人!” 虞妗妗冲她点了下头,活像来巡视的领导,实则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颇为紧张。 一时间屋子里一只猫妖,一个有些尴尬紧张的赵婷婷,还有一个智力有残缺怕得乱扭的赵先龙; 胡家三口敲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这情景下祝檀湘一个人能笑眯眯说单口相声,夫妻俩只觉得佩服。 “汪!呜汪!”激动的犬吠声响起,虞、祝二人顺势看去,一道黑影闪电似的扑了过来,是黑狗平安! 它伤势好全了,认出虞妗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睁着一双又圆又湿的黑眼珠,急得在屋里到处乱窜疯跑摇尾巴。 有了胡家三口加入,才总算打破了刚刚凝固的氛围。 当晚九、十点,赵婷婷已经喝完了大半瓶洋酒两瓶啤酒,醉得找不着北,一改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抱着拳,甚至把手搭在了虞妗妗的肩膀,‘啪啪’拍打。 “就隔壁楼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冒出来的媒婆,要我给我介绍什么三婚四十岁男人,还说我带着小龙不会有好日子?我tui,老娘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带过来了!” “呜呜呜妗妗妹子,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过来…以后、常来吃饭……” 虞妗妗看似带着嫌,根本不理酒鬼。 半晌很轻地“嗯”了声。 夜深,不会喝醉的妖怪少女和因微醺显得迟钝的青年人,走在回家的巷子。 昏暗的路灯下,虞妗妗闲着无聊,去踩青年被拉长的影子。 走到临家的拐角,她眼眸不由睁——那小道士还在! 徐静和下定决心:“虞妗妗我想和你聊聊…” 再怎么都能看出这位坤道应并不想动手,却很执着于‘动口’。 虞妗妗被那种认真的眼神瞧得脑壳麻,拽着祝檀湘往家的方向拖。 “……她好怪。” “确、确实,大人你要把我拽倒了。” “……” —————— 南城某公寓内,客厅背窗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木桌,桌面铺着漆黑绒布,上面倒扣着一个相框、一个写了名字的小排位,以及一个小香炉。 相框里有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能看出是个嘴角习惯性歪着的三角眼青年,身形瘦弱。 整间屋子莫名有些阴森。 正值初夏,天气闷热,家里没有开空调,因此卧室门打开通风。 次卧有两张对角放的床,两张床都不大,除去床褥这间屋子只能摆下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桌,以及部分杂物。 约莫十来岁的少年人咬着一截吃完的糖棍子,手里拿着一把做手工用的美工刀。 他并不是在做手工,是在用刀尖戳一只他在楼下草丛抓的昆虫,虫子绿色的肢节被切割成几段,细细的足部还在微微蠕动。 再然后他像捣土豆泥那样,把虫子的脑袋碾碎,绿色的浑浊液体弄得桌子上黏糊糊。 次卧小床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看起来六七岁,正晃着小胖脚丫安安静静摆弄玩具。 ‘咣当当——’ 隔壁的卧室里发出东西碰撞、倒塌的巨响,就像有人在砸东西撞家具,这动静让小床上的女娃浑身一哆嗦,抬起的小脸流露出惧色。 坐在书桌上的男孩儿撇撇嘴,“又开始了,烦死。” 主卧里响了一段时间,房门‘砰’地被推开,男人烦躁粗俗的骂声污秽不堪难以入耳,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骂词,都在孩子耳边飙。 “马勒个p的,郝佳佳,贱货!骚货!我他妈弄死你,出来郝佳佳!”男人像头愤怒的公牛,在客厅和厨房横冲直撞,把各种收拾好的物品尽数扫落在地,‘叮叮当当’很是刺耳。 外头连厕所都找了一遍,男人也没发现要找的目标,意识到现在可能是上班时间,悻悻停下手。 他把地上滚落的塑料杯、杂物一脚踢翻,朝着卧室的方向走。 看到书桌前坐着玩儿虫子的男孩儿,他咧开嘴笑了下,嘴角有点歪,“儿子。” 只是他这幅尊荣,实在难以让人想到慈父—— 男人身材高大,有一身不算夸张的腱子肉,颈部、手臂上甚至脸颊却带着淤青,看程度是前不久才伤到,饶是如此,刚才他又给自己添了新伤。 他眉骨破了,淙淙的猩红血液顺着眉毛,流到了男人的双眼皮褶子里,连眼白都染红一片,配上他那和正气毫无关系的笑容,生生破坏了那张还算端正的国字脸。 男孩儿面露不耐,一撇头避开了男人要摸他脑袋的手掌。 男人“哟”了一声:“怎么了,你老子还碰不得你?” 说话间他注意到了小床上瑟瑟发抖、神情畏惧的小姑娘,笑容更扭曲了:“这死丫头片子也在,你们怎么没去上学?” 男孩儿仍神情淡漠,用刀‘哒哒哒’捣虫子泥,“学校检修线路,放假一天。” 男人走到小床前,推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小贱种,叫爸爸。” 他人高马大,体型又壮硕,哪怕不刻意用力,带着恶意地一推也能把小姑娘推得脑袋一歪,倒在床上。 “赔钱货!”他又是一推。 “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草@#%%…”小姑娘脑袋撞到了墙壁,呜呜哭了起来,就被男人像提玩具木偶一样硬抓着肉乎乎的手臂,拽起来又推搡到一边。 “爸…爸爸……别打囡囡呜呜……” 听到小姑娘的哭声,男人非但不收手,反而更兴奋了。 这时桌子旁的男孩儿被骂声哭声扰得不耐烦,大嚷一声:“别吵了!烦死了!” 男人一瞪眼,很不爽:“麻痹兔崽子,我是你老子!对我什么态度?” 男孩儿仗着背对着,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心里充斥着恶念和不愉的男人,皱着眉头,忽然顿住,而后露出一个很恶心的笑容。 七八岁刚刚上小学的女娃,因容易出汗捂痱子,入夏天气热起来,家里大人就给她买了棉布小睡裙,和短睡裤。 此时胖乎乎的腿和胳膊露在外面,男人突然伸手去摸。 妈妈说过很多遍,乖孩子不可以在外面脱衣服,在家里除了妈妈之后也不行,更何况记忆里特别疼爱她、把她当小公主的爸爸,又变成非常可怕的样子,她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女孩儿抗拒地推搡,“哥哥!哥哥…” 男孩儿‘哗啦’起身,脸上满是烦躁,根本不管卧室里哭得害怕的妹妹,权当没听见没看见,走到了客厅。 和他无关。 好在这时,门锁响了。 神情疲惫的女人提前下班,这两天工作忙、隔壁能帮忙看孩子的婶子又住院了,她不得已才把孩子留在家里。 因着害怕不安,她还是不放心孩子放在家,提前下班。 没成想就听到女儿细细的哭声,登时把她骇得肝肠寸断,来不及换鞋放包就冲到孩子的卧室,看到丈夫要扒女儿的外裙。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8节 她崩溃尖叫,声音怨恨,扑上去撕扯:“丁归田你畜生!你敢动我女儿你下地狱去……” “臭表子敢抓我?!” 很快屋里男人和女人的骂声和小孩儿哭声混杂,两人扭打在一起。 客厅外的男孩儿撇撇嘴,默默蹲下收拾了两下家具,竟觉得里面的打架还挺有趣… …… 下午不到五点,一可可爱爱又白嫩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心情很低落地走在路边,时不时用脚尖踢两下石头。 她家小区距离上课的小学非常近,走不到五分钟,她就走到了小区绿化带,蹲成小小一团独自难过。 就在这时,一道‘喵呜’声响起。 小女孩扭头一看,看见一只浑身橘云毛色的漂亮猫猫,很傲娇地舔了两下毛,甩着尾巴。 她眼睛亮了:“胖橘猫!胖橘猫!” 已经通了灵智的猫当然明白‘胖’是什么意思,它有些恼怒,这个小胖丫它眼熟。 不久前它刚来这里,好几次碰到她和她的父母拿猫粮喂小区的猫,最近不常见了。 只是橘猫视线一顿,发现小姑娘脑门青了一块,像磕碰的。 就在它有些疑惑,小胖丫怎么把脑袋摔了,一道阴恻恻带笑的声音响起:“米思佳,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胖丫抬头一看,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脸; 爸爸变了,变成总是欺负她和妈妈的坏蛋。 曾经会笑嘻嘻扑到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现在只余下惶恐,她退了两步,眼圈发红: “不要爸爸!我、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几乎是男人开始靠近小姑娘,橘云便压低前躯,像小老虎一样发出威胁的低呜声,龇牙咧嘴。 它一看男人那猥琐的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再看看小姑娘的脸色神情,更是确定他有所图谋的猜测。 男人皱眉:“哪来的野猫?滚!” 他根本不把橘云放在眼里,上手要去抓人人,被跳起来的橘猫狠狠挠了一爪子。 他瞬间暴怒,抬脚就往猫脆弱的腹部踢。 橘云堪堪躲过,心里沉了下去。 它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身上给它的感觉很冷,和恶心。 绝对不能让他抓走胖丫头! 橘猫锐声叫了一道,远在另一区的虞妗妗本不可能听不到,距离太远了,但她却忽然睁开双眸站起来: “橘猫出事了。” 第35章 橘猫橘云的灵智由虞妗妗赋予, 又主动表示臣服,体内自然会打上她的烙印,危机时刻可以向她传输一些求救信号。 按照橘云那个自尊心强好胜的性子, 若非事出紧急它处理不了, 不会向自己示弱请求帮助。 虞妗妗没犹豫, 直接往大门外走, 准备沿着烙印的牵引去看看橘云究竟出了什么事。 祝檀湘没问东问西, 只皱眉道:“大人万事小心。” “嗯。” 避开人群隐匿身形,动用了妖力的虞妗妗很快找到地方, 是个离家不远的小区,甚至没出他们所在的区, 属于橘云这种到处乱窜、生性洒脱胆大的流浪猫偶尔会活动溜达到的范围。 虞妗妗径直朝着感应地走出, 走至小区最里侧的道路, 远远看到橘云呈攻击姿态窝在绿化带, 浑身炸毛哈着气; 同它对峙的人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 嘴里不干不净。 “死畜牲, 老子要把你剥皮抽魂,弄到第十七狱碾成肉泥!” 而他身边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儿嚎啕大哭:“爸爸, 别打胖橘猫!别打胖橘猫!” 听到‘第十七狱’这个称呼,虞妗妗略一皱眉, 目光冷泠。 紧接着她见那男人似是被纠缠得不耐烦,认为小姑娘一直嚎哭、扯他袖子,妨碍到他,竟一伸手按着对方的脑袋用力一推,力道无异于扇了小孩儿一个巴掌; 小姑娘直接一个屁股蹲跌在地上。 橘云的愤怒呜咽更大更低沉了:“喵呜!” 「这可恶的人类,居然打这么小的幼崽?!」 哪怕是动物,天性也会保护老弱, 尤其保护幼崽,更何况是人? 通了灵智又嫉恶如仇的橘猫难以忍受,又有忌惮而不敢贸然上前。 要知道没开灵之前它的动作就很敏捷,很少有人能够抓到它,打伤它。 开了灵智后它的反应能力更快从前许多。 饶是如此,对方还是狠狠踢到了它的后蹄,连带着后半边身体都疼痛难忍。 看样子眼前凶神恶煞、气息古怪的男人,绝不是普通人。 就在男人带着狞笑,走进绿化带要抓橘猫,一道女声从旁响起: “常生无量,律令摄,束!1” ‘噼里啪啦’一阵细小电流含着中正之气,凭空出现在男人的四周,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小网,猛然将他包裹其中,并狠狠收紧。 当头发丝一样细的光弧触碰到男人的皮肤,他身体剧烈哆嗦,如同被灼烧般发出痛苦含怨的嘶吼。 橘猫一偏头看到了虞妗妗,惊喜叫了声: “喵!” 「大人,您来了!」 “什么情况?”虞妗妗询问,同时看向健硕男人。 在她眼里,男人扭曲痛苦的脸庞上有一块模模糊糊的灰影覆着,影子也是一张人脸,满眼怨恨和畏惧。 这分明是阴魂上身! 虞妗妗甫一看到男人,就发现他身上有一圈朦胧的灰气,这才使用专门对付鬼物的咒。 此咒为‘太帝寝神灭鬼除凶咒’的简咒,胜在简洁,可灵活取用。 尽管简咒会使威力削弱很多,可使用者是虞妗妗,便没这个担忧。 三两秒的时间,那影子往男人身体里一钻,消失不见。 阴魂下了窍,道家咒力没了攻击的对象,闪烁两下在男人的体周消失。 同时他本人两眼一翻,直接歪倒在地,意识刚刚清醒,就被自己摔得头晕眼花。 橘云瞪大眼,向虞妗妗解释道: 「这个男人要带走胖丫头,我看胖丫头都吓哭了,还以为他是人贩子。」 眼下看来,情况似乎有些复杂。 女孩儿明明怕他、抗拒他,却又叫他爸爸。 “我怎么…怎么在这里?”男人皱着脸,缓缓从地上爬起,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一抬头,看到抽抽噎噎的女儿,忙朝着女儿焦急伸手: “囡囡?你怎么哭了?!你……” 见女儿用惧怕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猛地意识到什么,“难到我又被……” “丁归田!!” 男人又愤怒又悔恨,小心翼翼看着女儿,神情痛苦放轻柔声音: “囡囡,爸爸刚才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对不起囡囡,是爸爸不好!” 听到父亲温柔的声音,小姑娘委屈哭泣,“爸爸你为什么又那么凶?你推倒我呜呜,很痛……” 她对反复无常、时而温柔时而可怕的父亲产生了阴影,摇着头不愿意接近,反而往虞妗妗的方向走了两步。 男人这才看向虞妗妗,他看出这个年轻女生并不像是路过,主动询问情况、并从女儿颠三倒四的泣声中了解到,是草丛中的橘猫和这个女孩儿在阻止自己。 他很是感激。 因为他完全没有刚才的记忆和意识。 刚刚的他不是人是恶鬼,是被鬼上身! 那家伙又恶毒又无耻,他不敢想象女儿被变成恶鬼的‘自己’带走,会遭遇什么… “小姑娘,真的谢谢你,我是孩子的父亲不是人贩子,请你相信我。”男人眉骨结了痂,脸上还有淡淡淤青,“这只橘猫是您养的吗?它后腿是被……被我踢了吧。”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心想自己肯定被当成暴力狂了,只能连连道歉: “真的很抱歉,我精神上有些问题,容易狂躁,伤害了你养的猫。” “小区外面就有一家宠物医院,要不咱们现在去给猫看看腿,医疗费和补偿我全部负责,对不起!” 虞妗妗想了想没拒绝。 甭管操纵他身体的是不是本人,橘猫的后蹄都是他踢的,虽然伤势不重,可总不能这些小家伙遇到点小伤就让自己用妖力治疗。 一是对动物的修行无益,二是她本猫也不乐意。 “您稍等,我给我妻子打个电话。”男人注意到了女儿在怕自己,叹了口气不打算强迫女儿和自己亲近,“喂老婆,我在家楼下,闺女也在。” 他没多说,只这一句话,对面的妻子立刻明白情况。 不到十分钟,一辆车驶入小区停在楼下,一名穿着得体小西装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脚步急促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思佳!” 看到妈妈,低着头搅着手的小姑娘直接扑了过去,紧紧抱着母亲的腰,“妈妈,我怕…” “你没事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89节 检查了下女儿全身上下,女人看了眼丈夫,神情疲惫,“又是他?” “嗯。”米重原沉闷点头。 女人牙关一咬,恨不得能摔打点什么东西发泄无能的怒气,可怕吓到女儿,只死死攥着拳。 “他为什么又出现了?不是有时间限制吗?” 米重原:“这事回家再说,你带思佳先回去,我踢伤了这位虞小姐的猫,要去趟宠物店。” 恰巧隔壁的邻居婶子遛弯回来,女人——她说自己名叫郝佳佳,让邻居把女儿带回家照看一下: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真不好意思,给虞小姐你添麻烦了,伤害了您的宠物…” 虞妗妗话不多,抱着橘猫跟夫妻俩到了宠物店。 医生看之后说,不确定有没有伤到骨头,要给橘云的后腿拍个片子。 等候过程中,虞妗妗在同了解情况的医生交谈。 “您家猫真配合,不叫不闹,居然乖乖任我上手,简直成精了……”医生望着一动不动的橘猫,颇为惊讶,语气还带着羡慕,“估计每一个铲屎官的梦中情猫不过如此了。” 要知道被动物咬到抓伤,在他这常有,尤其是猫咪胆子小,很容易应激。 在医生说话的背景音中,虞妗妗远超寻常的听力,能够听到外面长椅上坐着的夫妻二人在低声说话。 郝佳佳:“你下班了?” 米重原:“……没有,工作中突然被附身,他直接丢下工作跑出来了,估计明天去公司就要被扣钱。” 郝佳佳:“那畜牲是不是盯上了思佳…他怎么敢?怎么能对我女儿动手?!” 米重原:“老婆,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女儿…”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满脸颓废,坐在宠物医院的椅子上,手肘支撑着腿,双手插在头发里抓紧发根,颇显痛苦。 “离婚吧。”郝佳佳也捂着脸,麻木中带着苦涩,“你从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和思佳,就当我自私,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没良心。” “老婆!”米重原一把按住妻子的手腕,“你没有错,都是那个渣滓……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女儿!” 被恶鬼俯身这种情况发生过不止一两次,在很早之前,他们一家就被恶鬼纠缠不得安宁,可妻子从未说出这种丧气话,他们一直在寻找解决方法。 米重原明白,这是那个恶鬼开始对女儿米思佳出手,才让妻子彻底崩溃。 他又何尝不恨不怒,可他根本奈何不了附身的畜牲。 女儿米思佳也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底线; 如果自己真在恶鬼的操控下对女儿做出了什么,他也接受不了,宁可去死。 “好,离婚吧…”米重原声音颤抖,“如果闹到这一步,那畜牲还纠缠你和思佳思成,我做鬼也要和他拼了!” 就在两人眼眶通红,陷入‘被强行拆散’的苦情剧中,虞妗妗这边做完了检查,抱着右后腿剃了毛缠上绷带的橘云走出。 郝佳佳立刻撇开脸,装作在看手机偷偷擦了下眼角,米重原咳了声站起身: “虞小姐,您的猫怎么样?” 虞妗妗:“骨头没断有裂,好好养一段时间能恢复好。” 米重原:“好好,检查费用我都缴纳过了,您看还要不要买什么药,还有赔偿……” “不用赔偿金,这样就够了。”虞妗妗打断了他的话,同夫妻俩走到宠物医院门口,即将分道扬镳她脚步微顿。 在想措辞的夫妻二人,便在这时听到女孩儿声音淡淡: “米先生,郝女士,有些冒昧,刚才你们二人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在两人震惊而尴尬的目光中,她点点耳侧,“我听力比较好。” “我有些好奇,既然米先生您爱护妻子女儿,重视家庭,当初为什么要供阴仙?又为何宁愿威胁到家人的生命健康、哪怕即将闹到妻离子散,也并不把那阴仙送走。” 虞妗妗微微侧头。 没错,看米重原的情况,他和赵婷婷显然在做一样的事,供‘阴仙’。 如果是没有联系的外鬼上身,被自己的符咒伤到,肯定是被迫从占据的躯壳中分离。 虞妗妗都做好准备,只等那鬼一出米重原的身体,就把对方捏在手里; 谁成想鬼是直接在米重原身体里消失了。 只有一个可能,米重原的身体里有那阴魂的烙印,也给对方立了存身碑,在供着对方。 米重原和郝佳佳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虞小姐,您、您是从事那一行的?!”米重原试探询问,称呼变成了您。 怪不得附身的恶鬼突然失踪,不是他善心大发放过了女儿,而是他们一家幸运,碰到了高人! 一眼就看出他情况的高人! 米重原连忙解释道:“虞小姐,并非我主动要供那个恶鬼,是他强迫我,强迫我家里人!其实那个畜牲和我们家有渊源,他是我们家的仇人,生前无恶不作死后居然还对我们一家怀恨在心……几年前起,他便突然能附身于我,经常打砸我们家的东西,甚至故意使用我的身体在外面为非作歹。” 他越说,语气越苦涩。 自从被恶鬼附身,他已经换了两份工作,家庭事业一团糟。 前两次失业都是在公司突然失去意识,被鬼上身,在公司乱闹一通非常难堪。 他清醒之后,明明不是他做的却要迎接上司的暴怒和同事的鄙夷,直接丢了工作。 “我找了很多大师看,南城的老家的、甚至还驱车去别的市拜访有名气的大师,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金钱,想要把这附身的恶鬼驱除。”米重原说:“可是没有用!” 一部分方法有压制作用,也只能让他们舒坦一段日子,很快恶鬼卷土重来,报复得比之前还要凶恶。 再然后那嚣张无比的恶鬼,要求米重原在家中为自己立牌供奉,每日不能断了香火,否则就要降更大的灾祸,要操纵他的身体去违法犯罪。 米重原也不愿意啊,可他没办法。 看过的大师都费了心力,却都除不掉恶鬼,他只能妥协,花了大价钱给自己的仇人立碑供奉。 每天看着恶鬼无所畏惧,作威作福,谁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多憋屈?! 米重原真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坏人活着欺负好人,死后变成坏鬼还是欺负好人? 望着虞妗妗,他心中升起希望的火苗。 这个女生看着年轻,却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上有鬼,肯定有真本事! 可念头只出现一瞬,他就苦笑摇摇头,下意识否定。 他找过太多大师,每次都是希望变失望,以至于他现在已经绝望了。 虞妗妗听完,直接轻笑一声:“不可能有这么厉的鬼。” 无法被除掉的鬼,那得是什么等级? 最少也得是个鬼王、鬼仙级别,挥手间尸骸遍野。 真有这种大鬼出世,人间早就乱作一团,怎么可能跟米重原玩儿这种‘过家家’; 就算是想慢慢折磨米重原一家,这些大鬼身上的阴煞过于浓重,最多三个月就能把一个普通人的身体腐蚀,哪怕是有道行的术士也很难坚持几年。 这鬼最多有点道行。 虞妗妗观米重原这人,脸色灰败命宫带着厚厚的煞气,显然精气神已经被耗空; 得亏他身体壮阳气足,可能命格也较硬,又勤于强身健体,才撑到现在。 换个体虚运气差的人,可能已经死了。 至于他说驱鬼几年无所进展,要么他们家太倒霉,这些年找的术士都是骗子没有一个人靠谱,要么就是那鬼本身有猫腻,可能有法器一类的物品傍身。 想了想虞妗妗手指一搓,两指之间凭空变出一张符,看得夫妻二人惊讶无比。 自打身边多了伏灵和芜情,她外出行走都不用带包裹了。 芜情的神通为‘腹里乾坤’。 腹中空间大,可以像饕餮一样吞吐物品,当然做不到上古神兽吞山纳海那么夸张,辅助日常还是很方便有用。 虞妗妗出门,再也不用考虑要带什么符、带什么工具,芜情可以全部装下,连那辆‘猫猫香火店’的小推车都在它的乾坤中。 取一张符,简简单单。 “这是我画的‘灭鬼除凶符’,作用为灭杀鬼物,只要不是道行深的大鬼都可除之。”虞妗妗眨眨眼道: “不过要给钱。” 她觉得这么说确实挺像骗子,随即补充:“我不是骗钱的。” 如果祝檀湘在此,估计会无奈扶额。 这么说更像骗子了。 好在她刚刚隔空取符那一手,以及赶走在米重原体内附身的恶鬼,已经证明自己真有实力,夫妻二人还是挺信她的。 米重原当即掏钱,“虞小姐我买,拿回家贴在门上吗?” “不,贴在你给那鬼魂立的生碑正面,写了生辰八字和具体信息的碑对鬼来说就是它们的‘身体’,是它们在阳间接收香火的地方。直接使用道符灼烧,不仅能够把鬼魂困在生碑里,弱些的鬼魂可能要不了几天,就会魂飞魄散。”虞妗妗说。 米重原:“这么厉害?那我得好好收着!” 他小心翼翼把符放到妻子包里,都不敢对折。 虞妗妗又让他伸出手掌,让他找到小指再往下一寸半的掌心部位,说道: “我加固了你的神魂,如若你再被鬼魂上身会有明显感觉,不会意识消失。记住这个穴位,届时用力去按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能锁住魂关把附身的玩意儿挤出去。” 米重原连连点头,“我记住了虞小姐!” “嗯。”虞妗妗抱着橘猫,“若你贴符三五天,仍然没有较大变化,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也接上门处理。” 在夫妻二人的千恩万谢下,她抱着橘猫离开。 回家路上,因被大妖抱在怀里,橘猫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它声音发虚道,耷拉着脑袋:「对不起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虞妗妗微一挑眉,“无碍,不走这一趟,也开不了今天的张。” “而且,我们救了一个孩子,还有功德。” 橘猫扭扭屁股,强行把想骄傲抬起的脑袋压下去,又试探着找话题: 「大人,您说他们一家能用符咒把那恶鬼驱除吗?」 “当然。”虞妗妗很自信。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0节 因着神魂强大,距离成就仙魂仅差一步之遥,她画出来的符,威力倍增,何况这‘太帝寝神灭鬼除凶’符咒还不是一般的符。 感受到大妖身上的洒脱和傲气,橘云心神振荡。 如此强大的族妖,不仅没有怪责不开化时的自己胆大冒犯,还点化自己,亲自来解救它这样一个小小流浪猫…… 大人真的很好,自己同她差之千里。 它不由问道:「大人,以后我也想修行,我也能成为大妖吗?」 问完橘云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不自量力… 却听虞妗妗语气如常:“修行一道枯燥乏味且辛苦,如果你下定决心,就放手去做。” “我当年也不过是只被遗弃的野猫,但我活下来了。” 还活了一千年,活成了妖族的顶峰。 橘猫眼睛闪亮:“喵!” …… 许出承诺和符纸的虞妗妗怎么也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她才同下属自信完,没过两天,郝佳佳求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中,夹杂着腌臜的辱骂和怒吼声,郝佳佳语气颤抖带着哭腔: “虞小姐,重原他、他好像又失控了,被丁归田附身,现在在客厅打砸东西……我找了机会躲到了孩子的卧室,两个孩子跟我在一起,我很怕他发狂,把卧室门砸了……” 虞妗妗眉头皱紧,“详细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不应该啊。 听情况不仅没变好,还恶化了? 难道那叫丁归田的鬼魂,真是什么有能力的大鬼不成,这么快就挣脱了符咒的束缚? 拿到郝佳佳家的具体地址,虞妗妗就可以使用传送阵。 不到两分钟,她就来到了郝佳佳的门前。 隔着门板,她也能听到屋里客厅发出的打砸动静,以及男人的咒骂声。 郝佳佳的邻居本来是开着门通风,隐约听到了隔壁的声音,走到门口打算把门关上。 看见门外站着个虞妗妗,她有些惊讶:“你是…来找郝姐的?” 虞妗妗没否认。 “听见里头的动静没?”邻居小声劝诫道:“你还是等等再敲门,他们又吵起来了,家里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特别凶!你可别触了他的霉头。” “他家经常这样么?”虞妗妗随口问了两句,邻居也是个八卦心强的,站在门口点头。 “他家男人可不是个东西了,家暴男!又打老婆,又打孩子,还自残!之前有次看到他浑身是血,疯疯癫癫从家里往外跑,差点把我吓死……” 原来邻居是担心她上门被打。 听这话,郝佳佳被打过不止一次。 虞妗妗谢过邻居,直接曲起手指敲敲门,见状邻居立刻把家门关上。 在她敲门之后,门里短暂安静了会儿,米重原的声音响起:“谁啊?” 虞妗妗没答。 不多时她感受到了窥视的目光。 她知道里面的人在从猫眼往外看,倏地抬了下眼,同猫眼对视。 和那双漆黑幽寂的双眸对上,猫眼处窥探的视线立刻消失。 等了半分钟,她又一次敲门。 这次房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米重原脑门带血,脸色发青,哑着声道: “虞小姐…” 虞妗妗走进屋子,看到满地狼藉,地上一个玻璃制品表面带血。 她猜到是恶鬼再一次附身在米重原的身上发疯,还故意伤害这具身体,用烟灰缸砸破了脑门。 听到她的声音,郝佳佳才敢打开次卧的房门走出,眼眶通红。 她左右手一边揽着一个孩子,分别是对男女童。 女孩儿就是虞妗妗之前见过的米思佳,男孩儿十来岁的年纪,牵着母亲的手,用黝黑的眼珠去看虞妗妗。 郝佳佳的脸上有泛红,应该是被打了。 看见这伤,虞妗妗目光有些冷,“那符没用是吧?” 她说话时,目光在郝佳佳右手牵着的孩子身上停顿一眼。 米重原找了湿巾和碘伏,把额头脸上血和伤口擦干净,好在伤口不大也不深,很快止住流血。 他苦笑说道:“应该是有用的,我把您给的符贴在丁归田的碑上时,听到了一声尖叫从里面传出。” “而且他这次很愤怒,很疯狂,一直在骂我骂佳佳,说要拿刀捅死我们,应该是气狠了……幸亏我按照您的方法一直在掐手心穴位,保持清醒努力和他争夺身体,才让佳佳躲到房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过去他们找一些师父、用了符咒和各种手段,丁归田那个畜牲都小人得志,毫不惧怕地讥笑他们: ‘你们不会觉得,我丁归田会怕这些玩意儿吧?’ ‘老子是鬼!是恶鬼!这些煞笔道士能奈我何?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这次丁归田却真怕了。 欣喜之余,米重原又有些绝望,因为那恶鬼还是从符咒中挣脱,附上他的身。 这是不是说明连虞小姐也奈何不了他?! 虞妗妗环顾一圈,找到了客厅的供台,看到那块贴着符的生碑。 她眉头拧起。 前天她亲手画的符,现在表面有一圈不规则的黑色痕迹,是被污秽阴煞腐蚀了,散发淡淡臭味。 她右手两指并起,没有触碰符纸,指尖隔空向上一挑,已被腐蚀的符便自己飘了下来,落在地上,露出被遮挡的完整的碑文信息。 ‘河田村丁式十四代长孙丁归田,甲子辛未壬申辛亥。’ 上面是碑主的籍贯,家族,姓名以及生辰八字。 如此直白而细节的信息,可以直接锁定具体鬼魂,以防香火供奉流入孤魂野鬼、或被抢夺。 也方便了虞妗妗。 她直接以此生辰八字,给这恶鬼排了命盘,去看他的命格: “附身于米重原的恶鬼名叫丁归田,1984年出生七月初十的亥时出生,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应当39岁。” “此人生前未受过多少教育,初中没毕业,扁平鼻梁三角眼,财帛和田宅都无,家里穷得不能再穷; 偏生他‘中正’‘印堂’又瘪又空,官禄宫空虚无痕说明他大概率游手好闲,没怎么干过活,没想过改变命运,是个街溜子。” “再看其八字十神,性格偏激成性、极易与人生出事端走上岔路,若我猜得没错,他以前作恶多端颇讨人嫌。从六亲来看,他父母健在,本人却在十三年前——也就是27岁那年横死,还是被人谋杀。” 她越说,米重原夫妻二人的神情越惊骇,渐渐有些坐不住。 虞妗妗意味深长道:“米先生,你知道我会看相,那日和你初见,从你的面相和手相上我就看到了业障,杀人的业障。” “丁归田是你杀的,对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郝佳佳直接从沙发上站起,米重原脸色发白。 半晌他勉强笑笑推了下妻子,“先把孩子们带进屋。” 郝佳佳六神无主,只能先照丈夫所说,让两个孩子回卧室。 虞妗妗说道:“之所以那丁归田可以轻易上你的身,因为你和他之间有业障,他是你的‘债主’,还是命债。” 郝佳佳把次卧房门关上,就听到这句话; 她双眼发虚,突然说道:“我们不看了,不驱鬼了。” “佳佳!”米重原低呵一声,像是下了决心,两只手心在膝盖上摩擦,开口道: “虞小姐,你真的……很准,很神。” “这些年我们走南闯北,遇到几十个神婆大师,可这个秘密从来没有人知道,您说得没错,丁归田是我杀的,可是他该死,他就是个败类!畜牲!” 说话间,脸色发白的男人语气愈重,显然很恨话里的人。 他苦涩一笑,“担惊受怕瞒了这么多年,说出来我心里居然轻松多了。” “如果虞小姐能帮忙解决丁归田的鬼魂,让他不要再来骚扰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愿意去自首,去坐牢。” 郝佳佳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中落下,不停摇头,她忽然看向虞妗妗: “不是重原,不是他,是我杀的丁归田。” “就是我杀的他!因为我恨他,是我教唆杀人,主谋是我,重原是被我威逼利诱……”她有些语无伦次。 米重原语气带了怒火,一把拉过妻子的手臂,“佳佳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杀他!”郝佳佳身侧的手都在颤抖:“要自首也该我去。” 眼瞧着夫妻俩互相维护,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当个坏人、去警察局告发他们,虞妗妗叹了口气。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知道。”她打断了夫妻俩,目光平静,“我能看出米先生杀了人,自然也能看出郝女士你夫妻宫内有两条姻缘线,在同米先生在一起之前你结过婚,只是上一段婚姻很短暂,只维持了半年多。” “丁归田就是你的前夫。” 她没来他们家前,就猜测米重原之所以会杀人、被鬼报复,是同他妻子的前一段婚姻有关,只是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没当即说出。 今天看到了丁归元的生辰八字和信息,推完命格,直接就能把他同郝佳佳上一段姻缘线连在一起。 这般来看,就不难明白米重原为何杀人了。 为情。 尘封十多年的往事和秘密被揭开,郝佳佳竟同丈夫一样,除了恍然,还有一丝丝轻松。 她扯了下嘴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1节 “对,丁归田是我前夫…” 第36章 “我是和丁归田结过婚, 但我是被逼迫着嫁给他的,我不愿意!”郝佳佳语气含恨,泪流如注:“丁归田是个强奸犯!” 说到昔日的痛苦, 她身体都在轻颤, 握紧的双手沁出冷汗, 手心麻木。 见状虞妗妗抬手搭了下郝佳佳的手臂, 一股温润的暖流沿着接触的皮肤, 流过郝佳佳绷紧的四肢,略表安抚。 米重原也揽紧妻子。 待郝佳佳平复了情绪, 才哑声揭开了十四年前的往事。 郝佳佳和米重原是从穷困山区走出来的人,他们老家在河田村, 一个四面环山、至今还需要支教扶贫的偏远村庄; 8、90年代, 更是落后得惊人, 连个公路都没有, 出村要费大力气。 村里人像井底之蛙, 根本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日新月异, 飞速发展。 全村仅有村长老米因需要去镇里工作活动,才有辆自行车。 见过外面的世界, 老米脑子又活络,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不仅在村里修建中小学校,还不留余力地供家中独子米重原读书。 至于郝家,则是村里出了名的贫困户,家里有一女两子,长女和次子是一对龙凤胎,后又要了个小儿子。 明明一大家子人吃饭都要揭不开锅,郝父郝母却无比骄傲自负, 觉得他们家有俩儿子!香火旺! 至于大女儿郝佳佳则是个赔钱货。 不过郝佳佳长得漂亮,而且和村长的儿子米重原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关系极好。 读完村小学,要不是村长老米帮着说了句话,她连初中都不能读,就该下地务农。 农村孩子读书晚,相对又早熟些,十八九岁就有不少人结婚生子,郝佳佳和米重原读初二的时候十五岁,正是少年少女情窦初开时,彼此有意,加上周围人的调侃玩笑,两人偷偷谈起了恋爱。 读完初中,郝家怎么都不肯再供郝佳佳,而米重原则是要去村外的镇上继续读高中,两人就此分开。 按照郝父郝母的想法,十六七岁就该把郝佳佳嫁出去,给家里腾地方、省口粮食,顺便拿一笔彩礼钱。 但夫妻俩发现女儿和村子儿子好上了,哪怕米重原一星期只回家两天,每次还专门来找女儿,还给女儿带镇上买的东西,看样子情谊不浅。 俩人一合计,觉得米重原前途无量,就算考不上大学,高中生也能在镇上找个好工作,更何况他爹是村长!他家是富农! 女儿要是能嫁给他,彩礼肯定比村里泥腿子给得多,俩儿子都能用这笔钱盖个新房娶个好媳妇。 要是姐夫出息了,还能不提携岳家和小舅子? 说不定俩儿子也能乘着米家的关系,在镇上安排工作! 抱着这样的打算,郝父郝母才愿意乐呵呵让大女儿在家里待着,私下里还总撺掇郝佳佳,让她抓住米重原的心,最好能生米煮成熟饭; 万一米重原见过市面,看不上她这个村姑,就什么都没了。 对此郝佳佳很反感,根本不听父母的撺掇。 她虽然不能读书,却没有在家游手好闲,也没把村民们那些‘佳佳就是命好,嫁到村长家就享福了哪里需要干活’这之类的话放在心上。 人要是心安理得靠别人养活,那成啥了? 务农空闲,她就在家里编竹筐、织帕子,让米重原每次去镇上时帮她寄买,每个月还能攒下一些钱。 郝佳佳和米重原十九岁那年,男生读高三,正是考大学的关键时刻,村长老米在镇上租了个房,让儿子专心读书不要把时间花费在来回路上。 也就是这一年出了问题。 其实早在米重原刚读高中,村里就有不少人觉得,他迟早得和郝佳佳吹了。 聚在一起八卦时唏嘘道: ‘听说没老米家那儿子要考大学了,老米专门在镇上租了间屋子给他住,这一个月得花多少钱?我看村长家这是要一步登天、跳出大山喽!’ ‘大学生能是那么好考的,可别考不上,还把家底掏空了。’ ‘哟哟听听你语气酸的,不过米重原是不是还和郝家那个大闺女谈着呢?’ ‘谈着呢,老郝前天晚上跟我喝酒,都喊人女婿了,说什么米重原有多么多么喜欢他家闺女,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我看他就是打人家村长家彩礼的主意,这么大好的便宜,怎么就让他给捡着了?找个大学生当女婿!’ ‘呸,不要脸。他拿人家当女婿,也得看村长家同不同意,就郝家那歪瓜裂枣,村长看得上他家?愿意和他家当亲戚?’ ‘你们看着吧,俩小的早晚得吹!米重原要是考上大学,那就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不得找个有钱人家的闺女?他要不变心,我都跟郝家姓,肯定一上学就把郝佳佳蹬喽!’ ‘郝佳佳都19了吧?我邻居闺女去年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怀仨月了。郝家人就是拎不清,要跟老米家那儿子拖到20多,还咋嫁得出去?’ ‘我瞅着他俩也不般配,早晚得散,那郝佳佳还没我闺女长得俊呢。’ ‘可别扯淡了,没你闺女俊,咋人家村长儿子没和你闺女谈?’ ‘去去去,滚边儿去…’ ‘……’ 诸如此类的闲话,郝佳佳明里暗里不知道听了多少。 尤其在米重原高三那年,更是大半个村的人都笃定,她和米重原长久不了。 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下,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子缠上了她。 混混名叫丁归田,比郝佳佳大四五岁,之前在村小学读到四年级就不上学了。 他的家里穷得叮当响,只剩一间破旧老屋、几亩田和一对格外溺爱他的父母。 他去镇上‘工作’几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挣点小钱不知道存起来盖房孝敬老人,全都胡吃海喝花了个精光。 不仅如此还喜欢调戏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有一次半夜爬村里寡妇家的门,差点被寡妇拿菜刀砍个半死,在附近几个村子名声都很臭。 没有哪个姑娘愿意搭理他。 眼瞧着儿子就要奔二十五,丁归田的父母心急如焚找媒婆,想快点让儿子成家。 可他们儿子这么烂,家里又没钱加彩礼,根本找不到人家愿意嫁他女儿。 这样一个街溜子,趁机缠上了郝佳佳。 由于米重原高三没时间回家,郝佳佳也没有手机,两个人不想断了联系,郝佳佳就抽空去村里的小卖部,用自己攒的钱打小卖部的电话。 电话那头,米重原告诉她,‘等我考完试,无论考没考上,我都先让我爹去你家提亲,咱俩就结婚。’ 两人虽不能见面,隔三差五才联系一次,感情却一点都没淡。 小卖部和郝家距离颇选,中间又有一片麦田,郝佳佳来回一次,走路就要四十分钟,在这段路上她碰到了街溜子丁归田。 和个高板正的爱人不同,丁归田只有一米七出头,整天梳得油头粉面,不伦不类穿着个垫肩外套和大头皮鞋,更是显得他头重脚轻,偏偏他自以为很时尚。 再加上他瘦,又是三角眼,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坏事,整个人气质更加猥琐。 郝佳佳哪里看得上他? 每次碰到丁归田,或是被对方拦下,她都冷着一张脸让对方快点滚蛋。 次数多了,丁归田恼羞成怒,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恶毒的光,羞辱郝佳佳。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能嫁到村长家嫁给大学生?你就是个好贵女,早就跟米重原搞破鞋了吧!装什么贞洁烈妇。’ ‘真给脸不要脸,我呸!’ 好贵女是他们当地的方言,意思等同于现在的‘拜金女’。 郝佳佳不愿被他纠缠,冷笑说道:‘我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甭管我能不能嫁大学生,都看不上你这种混子。’ 她去小卖部,选的时间并不是晚上,一般都是太阳还没落下时的下午,她认为白天里不会有人敢做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丁归田的胆子这么大,这么歹毒,被她激怒之后竟直接把她拖到了麦田里,捂住她的嘴强迫了她。 又由于不是晚上,有从这条路下工回家的人发现了他们,这件事根本瞒不住。 很快,郝家大闺女和村里街溜子丁归田的‘艳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郝佳佳十分崩溃,她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可丁归田那个畜牲却颠倒黑白,说他俩是相好在偷情,还说她经常离家去那条路,就是为了和自己见面。 两人孰是孰非,村民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他们当然知道。 郝佳佳的男友可是村长儿子,是前途无量要考大学的高中生,他丁归田算什么玩意儿,谁能跟他偷情。 可知道事实又怎样,除了郝佳佳本人,没有人在乎。 米家只在乎儿子的女朋友没了清白,成了‘残花败柳’,这样的女人更配不上他们家孩子; 郝家只在乎到手的彩礼和好女婿飞了,高价卖不成闺女,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她和混子搞在一起,低价都卖不了! 至于村民只想吃瓜看戏,津津乐道。 他们大多数心里头何尝不是劣根性作祟,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看到郝家大闺女完了,更多是幸灾乐祸她过不上好日子。 ‘你们看,我就说郝米两家成不了,郝家人思想觉悟太低了,咋就把闺女教养成这个样子,和一个混子光天化日在麦田里头搞,羞不羞人!我要是郝佳佳,我一根绳子挂在门外树上把自己吊死算了!’ ‘大学生女婿一下变成街溜子,你们是没看到老郝夫妻俩的脸色,啧啧,猪肝一样。’ ‘唉,可怜郝佳佳了,挺好的一个大姑娘,怎么临门一脚要过上好日子,遇上这种事儿了……’ ‘行了啊你们别搁这儿幸灾乐祸了,丁归田是个什么烂人,你们心里没数?就是他给人家姑娘强奸了!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这要放在二十年前,他都得被枪毙!’ ‘我听说郝家不打算告丁归田,说是觉得丢人,怕影响儿子娶媳妇,直接承认了郝佳佳和他有一腿,看样子是要弃了这个闺女……’ ‘我的老天爷,这家人也太心狠了!’ ‘……’ 正如村民们听来的风声那般,郝家人认为女儿不能卖个好价钱,顿时变了个脸,暴跳如雷骂郝佳佳是‘赔钱货’。 他们自认为把郝佳佳养到了19,已经很亏,若是报了警,警察把丁归田抓去坐牢,女儿嫁不出去,岂不是还要赖在家里一辈子?! 不妥。 更何况儿子已经和村里的一个姑娘看对了眼,结婚前闹出这样的丑事,他们在村里也抬不起头。 ‘情投意合’总比强奸好听点。 两家人一合计,哪里管郝佳佳的死活,决定把她嫁给丁归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2节 郝佳佳想去镇上报警,她父母兄弟就把她关在家里,轮番看守; 到了所谓的‘大喜之日’,丁家塞了两千块给郝家,就把用绳子绑着的郝佳佳接回了家。 这件事闹得太大,村长老米家也唉声叹气。 但他们并未告诉儿子,甚至在儿子打电话来家、询问郝佳佳为什么很久没有联系自己时,编了个借口瞒着他。 他们知道自己儿子性子倔,要让他知道女友出了这档子事,肯定书也不念学也不上,直接赶回家,保不准还要和丁归田发生冲突,影响前途。 说句势利话,村长夫妻俩其实一直对郝佳佳不满意,她本人倒挺好,就是家里父母兄弟太贪婪不像样。 发生了这档子事,等儿子考完试回家,郝佳佳已经嫁作人妇物是人非,他生气一段时间应该也就放下了。 凭他们家的家底和儿子的学历,再找一个比郝佳佳条件好的媳妇不难。 因有这样的想法,村长老米明知道郝佳佳不愿意,是被强迫的,直至她被丁家带走也只是默默看着,没有出手帮一把。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跌入泥潭,一辈子就这样烂着,郝佳佳怎么能不绝望? 她恨丁归田,更恨自己的原生家庭。 偏偏她是要强的性子,不甘愿就这么自杀。 凭什么自己是受害者,却要以此为耻,该死、该上吊的人明明是丁归田! 她要是自杀,落到这些看她笑话的人眼里,又有几个人真心为她惋惜,不过假惺惺说两句可怜,扭头把她的死当成新的谈资。 越恨,郝佳佳越不愿如了别人的愿,如一团熄灭的死灰咬牙活了下来。 丁归田嘲笑她,甚至会对她动手,她就不要命地反抗,把单方面对她的家暴变成了互殴。 丁家父母骂她,她就提着菜刀骂回去。 走到外面有村人说闲话,故意跑到她面前戳她伤口,她就问候对方祖宗八代,扑上去就扯对方头发挠他的脸…… 不到半年时间,曾经温柔稳重的少女,就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人也麻木许多。 一时间村里人都说郝佳佳疯了,变成了一个泼妇。 对此她只是冷笑,心无波澜。 她的确疯了。 是被丁归田和父母、村人一起逼疯的。 只是每每听到米重原的名字,她死水一样的心里才会有些涟漪。 郝佳佳听说,村里有好几户人家请村长吃饭,都是家里有适龄待嫁女儿,有意和村长家结亲。 她心里苦涩,可看看虽不显弧度但已经停经的肚子,她明白自己和米重原彻底没可能了。 她怀了丁家的孩子,这辈子都要跟丁归田一起,在这狭小逼仄的屋子、令人窒息的村落里生根。 米重原只是年少时的梦,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另一边,在学校苦读的少年人并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情,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对心上人的思念。 考完试的当天,别的学生顾及天色晚,都准备再住一晚上,只有他归心似箭,乘着暗淡的夜色骑了两三个小时的车,连夜上山回村。 到了家,提前接到消息的父母神色喜悦,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食物。 米重原太想念恋人,想先去郝家看看,却被父母拦住。 两个老人笑得勉强,‘你这孩子,饭都不吃了?这么晚人家肯定睡下了,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 看着父母的脸色,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匆匆扒了几口饭,米重原实在食不下咽,‘爸,妈,我好久没见到佳佳了,就过去看一眼……’ 见儿子着急的模样,米家父母清楚瞒不过去了,就算今晚能糊弄过去,最迟明天他也该知道了。 于是二老才将一切和盘托出。 米父叹着气:‘重原啊,佳佳已经怀孕了,你俩之间没可能,忘了她吧。’ 米母也劝阻道:‘你还年轻,之后说不定还要去外面读书,肯定能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不要什么更好的女孩!我不信!’米重原脸色惨白,神情扭曲,‘我要亲自去问她!’ 他猛得往家门方向冲,要出门时脚步一顿,缓缓扭头看向父母,眼眶通红。 ‘所以她被逼着,塞给那个欺辱她的禽兽,不仅没人告诉我瞒着我,咱们家还就这样看着吗?这是违法犯罪,爸你还是村长!’ 米家二老神情都有些尴尬。 半晌米父拧眉道:‘那我们能怎么做?谁让她命不好,有这样一对父母,遇上这样的事!’ ‘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都改变不得,难不成还让一个失贞的女人嫁进我们家门?’ 米重原咬着牙一字一顿:‘怎么不行?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女子要恪守贞洁的时候早就过去了!更何况我根本不在乎!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说完他闷头跑出家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个老人叫不住他,在家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米父安慰妻子,认为儿子只是一时气恨,不能接受,过几天他自己就能想通。 ‘让他去吧,去看看郝佳佳已经嫁人,他就死心了!’ ‘……’ 乘着夜色和晚风,少年人的胸腔被怒火填充,一边走一边狼狈哭泣。 他家在村头,丁家在村末,中间要经过一片片田地和农作物。 走在空无一人的村路上,他茫然无措。 米重原回家的喜悦和对恋人的思念,全都转变为无法抒发的苦涩。他不明白半年而已,怎么一切都变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晃晃悠悠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 米重原知道丁归田长什么样子。 前头那喝得醉醺醺、头脑涨红的矮瘦子,不是丁归田是谁?! 心里的愤怒猛然蹿起一截,他冲了过去,一拳头把人砸倒在地。 ‘你这个败类!我打死你!’ 被揍了两拳,丁归田脸疼得酒醒了,看清打自己的人是谁,他骂骂咧咧跟米重原扭打在一起。 只是他个子小,块头又不如年轻人结实,几乎是被按在地上揍,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丁归田打不过,就嘴里不干不净挑衅: ‘这不是咱村的大学生?读两本破书有个屁用,女朋友还不是被我玩儿了?’ ‘哈哈郝佳佳现在是我媳妇,她还得给我生孩子……’ 听着丁归田的话越来越污秽,不停用下流话侮辱心上人,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根本控制不住情绪,他眼都涨红了,一只手按着丁归田的脑袋,四下张望后另一只手捡起路边的石块。 手起又落下,狠狠砸在了欺负恋人的畜牲的脑袋上,像砸西瓜一样两下给他开了瓢! 鲜血如注,从丁桂田的额头、脸上涌出,愤怒的少年人手下没有轻重,还连续重击不停。 等他发泄完怒火,意识到身下人完全没了反抗的动静,已经晚了。 丁归田的脸被砸得稀巴烂,血肉模糊看不出原貌,他死了。 自己杀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米重原跌坐在地上,把手里石块一丢,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我、我杀人了……’ 他残存的理智,驱使他拖动丁归田的尸体,拖到了附近高粱地里藏着,而后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待米重原在夜风吹拂下渐渐冷静下来,他不知不觉跑到了记忆里丁家的位置,一脸失魂颓丧,满脑子都在想如若丁归田的尸体被发现,自己会不会坐牢,父母又该怎么办…… 晚上11点多,儿子还没有回家,丁家父母在屋里担心,同时骂骂咧咧。 ‘别人娶媳妇,那是娶来伺候男人和公婆的,就俺们家娶了个祖宗回来,天天干吃粮食不干活,拉着一张死人脸,不知道还以为俺们家欠你的!’ ‘男人不回家,也不知道出去找找,我看还是揍少了!’ 郝佳佳绷着脸,根本不怕,冷笑着骂了回去: ‘是我求你们家娶我的?不回正好,死在外面最好!’ ‘你揍我一个试试?别把你们那老腰给闪断!’ 说完她也不理会身后的大骂,端着水盆走到院子,要把盆里的水泼到门外。 谁曾想一开院门,看到院外路边坐着个男人。 借着月光,那人一抬头让郝佳佳看清了他的脸。 郝佳佳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是米重原! 他回来了,还出现在丁家门外。 郝佳佳目光落在许久未见的少年人的身上,发现他满身满手都是血,脑袋里生出了猜测。 把盆往院子里一放,她让米重原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等半小时后丁家父母的屋子里灯灭,才轻手轻脚出了家门。 找到米重原,郝佳佳眼眶发涩,问道:‘你怎么来了?身上咋回事?’ ‘佳佳,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少年人红着眼,‘我把丁归田杀了,他、他死了,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 郝佳佳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再三确认米重原没有开玩笑,真的杀掉了丁归田,她急得哭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要去上学呢,你把他杀了?!你!’ 她知道对方肯定是为了自己,又是感动,又是着急。 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难道还要把米重原的人生也毁掉吗?! 丁归田哪里配! 打定主意,两个年轻人蹑手蹑脚回到了高粱地,找到了藏在高粱节中的尸体。 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尸体面部,郝佳佳又害怕心里又痛快,她强忍着对尸体的恐惧,在丁归元的尸体上到处翻找,很快找到两个对方用来点烟的打火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3节 想了想,为更保险,她还是跟着米重原回了村长家,把这件事告知了村长夫妻。 夫妻二人也是吓个半死,又惊又怒,连声怒道: ‘你怎么能杀人?!’ ‘我和你爸含辛茹苦把你供出来,是让你去蹲大牢的吗?!’ 可再怎么生气,为了儿子两个老人也只能赶紧帮忙处理后事。 他们在家里找了些酒精块,又拆了几个打火机把火油弄出来,当做燃料。 再然后米母和郝佳佳负责铲掉路上染了血迹的土,顺便帮米父望风,米父则是把燃料全都撒在丁归田的尸体上,一把火在高粱地里将其灼烧。 疲惫又悲痛的夫妻俩把家里所有现金拿出来,让米重原连夜跑路,即刻就出村。 米父:‘你要回来这件事,我们没和任何人说,你到家又晚应该没人看到,你快跑吧!儿子啊,你真的糊涂啊!’ ‘如果警察来调查,查到我们头上,你就别回家了,能跑多远跑多远。’ 看着一夜之间沧桑许多的父母,米重原有些愧疚,他深深看了眼郝佳佳,连夜逃离。 之后大火被发现,醒来的村民们都来帮忙灭火,火势扑灭后在烧秃了一块的高粱地中,他们看到了丁归田的尸体。 各家人口有谁失踪、不在家,一下就把尸体身份看得清清楚楚。 确定儿子被烧死的丁家夫妻嚎啕大哭,在家里用怨恨的目光死盯着儿媳: ‘是不是你?肯定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 ‘昨天晚上我知道你没进屋!你说你去哪儿了?!’ 原来昨晚郝佳佳外出时,米母还没睡着,隐约听到了院门有动静,但她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就没多管。 米母根本不信什么意外失火,语气疯狂: ‘肯定是米重原回来了,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杀了我儿子!前天,就是前天他妈在超市买了糖,我亲眼看到的,如果不是她儿子要回来了她买什么糖?!’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回来后你们俩搞上被我儿子发现,所以你们就杀了他灭口!我明天就要报警,我要去镇上找警察抓你们!’ 不得不说母亲的直觉准得可怕。 她直接猜到了真相。 可郝佳佳怎么能让她去报警? 年轻女人脸色平静,拿出水果刀,用刀尖对准自己的腹部。 ‘你去报警吧,只要你敢,我就让你丁家断子绝孙!’ 这个威胁的确有效,丁归田已死,郝佳佳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丁家最后的血脉,是他们儿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后代。 为了保住孙子,满腔怨恨的丁家父母只能同意和郝佳佳达成协议。 只要他们愿意承认意外失火,不去寻根究底,村长米家就能把这件事压下来; 与此同时,郝佳佳必须把他们的孙子生出来,不能打掉。 就这样,丁归田的死被定为意外。 几个月后,郝佳佳生下了一名男婴。 再之后的几年时间,米重原去外地上了学,每隔半年甚至一年才回家一次,每每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在村中独自抚养儿子的郝佳佳都会心头一颤。 丁家父母时刻都在怨恨她,记恨米重原,用最尖酸刻薄的话来挖苦她: ‘你对人家念念不忘,人家可早就飞黄腾达了!哪有你什么事儿!’ 郝佳佳懒得搭理他们。 她不需要米重原记得自己,两人早就不是一路人,何况丁归田死掉,她日子也不难过。 就在米家父母、所有村民,甚至是郝佳佳自己,都觉得米重原已经忘了她,重新开始新生活; 米重原却在大学毕业后给了所有人一记重锤。 他回到老家,向已经嫁过人生育了一个孩子的初恋郝佳佳,求婚了。 又是闹了将近半年,米家两个老人才无奈松口,同意了儿子‘荒唐’的行为。 多少人信誓旦旦说他们俩必没有结果,可时过境迁,当初许下承诺的少年人变得成熟稳重,还是娶到了爱人,狠狠打了所有看戏之人的脸。 米重原零几年上的大学,而且学的是水利工程,毕业就考了中级工程师资格证,前途无量。 他知道河田村是妻子的阴影,准备带着妻子离开这里,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至于妻子和前夫——他和郝佳佳都不愿承认上一段婚姻,那个承载着罪恶和暴力的孩子,最终也被一起带上跟他们生活。 一是郝佳佳认为,孩子若是留在农村估计和他那个混子爹一样,会被丁家两个老人彻底养废。 尽管她痛恨厌恶丁归田,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却很复杂,有爱,但也恨。 二是丁家二老不要脸,他们知道米家有钱,米重原也算个好人,孙子跟着母亲走肯定能过好日子,无论如何都比在农村过得好。 他们也恨郝佳佳和米重原这两个杀害儿子的凶手、奸夫淫妇,不想让他们日子过得太舒服。 两个老了的坏人用最阴暗的念头揣摩,只要自己孙子跟在母亲身边,米重原天天看着,肯定心里不舒服,夫妻关系怎么可能和睦? 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和郝佳佳离婚! 就这样,丁归田的儿子改了名字没有改姓,跟着母亲离开了河田村。 这些年米重原对待继子不能说视若己出,甚至有些冷淡,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亲生父亲是个强奸犯,欺负的还是自己的爱人,要是能心无芥蒂那就成圣父了。 可他也不至于把恨迁怒到孩子身上,衣食住行学校都安排妥当,物质上没有亏待这个小孩儿。 结婚两年多郝佳佳怀孕了,生下来一个可爱的女儿,起名叫米思佳。 这个女儿是承载了两人爱的结晶,是他们得来不易的珍宝。 然而幸福的生活总是很短暂,在女儿刚过三岁生日不久,米重原头一次出现了被鬼附身的情况。 那天变成恶鬼的丁归田操纵他的身体,殴打了妻子,把郝佳佳一只眼睛打得充血。 他笑得张狂歹毒,明明是自己作恶多端拆散了有情人,却完全不悔改自己的错,只恨米重原杀了自己,恨郝佳佳帮他销毁尸体还再嫁。 从那之后,噩梦就笼罩着这个家庭,持续了四年之久。 直至遇到虞妗妗,才稍有克制的迹象。 讲完这一切,郝佳佳已经泣不成声。 不知何时出现在虞妗妗身畔的伏灵和芜情,趴在沙发旁听完了全程。 伏灵气得跳脚,喵喵乱叫: “这个姓丁的也太可恶了喵!芜情你说对不对?他要是在这,我一定替你们咬死他喵!” 芜情甩了甩绸缎一样飘着灵火的尾巴,难得附和:“确实不是东西。” 看着眼眶红肿的妻子,想想这几年不人不鬼担惊受怕的日子,米重原握紧拳头,就想对虞妗妗下跪。 虞妗妗反应快,抬手用妖力锁住了他的膝盖:“你这是做什么。” 米重原咬牙道:“求虞小姐帮帮我们,我真的再也忍不了那个渣滓了,如果以后几十年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那我不如自杀,也变成厉鬼,跟他搏一搏!” “至少这样,我老婆和闺女能活得轻松些。” 听到丈夫居然有这种念头,郝佳佳被吓到了,不停摇着头,“你怎么能有这个念头?!” 虞妗妗叹了口气,“别哭了,这活儿我接了。” 除了钱财功德之外,她其实挺欣赏这对夫妻。 妻子坚韧不拔,不卑不亢。 从山村出来时她只有初中文凭,却并未像村子里的人想得那样在家享福,全靠丈夫,而是参加成人高考提升学历,现在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做到了部门管理的职位。 丈夫有情有义,爱妻护女。 尽管飞黄腾达也坚定选择爱人,爱人被欺负了第一时间是保护,而不是责怪,更是在遇到危险时承担起保护妻女的责任,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这对夫妻已经经历了太多磨难,被拆散过才走到今天,丁归田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罪犯,一个烂人,凭什么毁了这家人的努力和一生? 虞妗妗光是听听他的所作所为,就很不爽。 她还非得把这烂人给揪出来。 在检查丁归田的生碑时,她并未在其中发现对方的魂体。 说明那鬼魂附身在米重原身上,从猫眼看到自己就怂了,直接跑路,现在不知去了哪里。 这么想着,虞妗妗再次祭出‘寻鬼术’: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逐厉避荒,如敢有违,化骨飞扬!1” 然而‘五鬼寻魂’之术使出,空气中阴风阵阵足足过了两分钟,也并未有阴魂出现。 虞妗妗微微眯眼,仰头看向半空中巨大的瘟鬼分像: “麻烦诸位了。” 她从芜情的‘腹里乾坤’取出一叠金纸,夹在两指之间向上一扫,一簇火苗吞噬金纸,化为香火遁入五鬼体内。 “丁归田有点小手段,他现在不在阳间,藏到地府去了。”虞妗妗对夫妻俩说。 小区初见附身米重原的恶鬼、救下橘猫时,虞妗妗就注意到,那恶鬼很是嚣张得说了一句:要把橘猫剥皮抽筋、灵魂打入第十七狱受碾磨之苦。 当时她就觉得意外。 首先,第十七狱是地府鬼的叫法。 而跑到阳间作祟、还欺负凡人的恶鬼,显然不应该是登记过地府名册、无法离开阴曹的地府鬼,这有违地府规矩。 其次,第十七狱名为‘石磨地狱’,在此层地狱受刑的鬼魂,往往生前是欺压老百姓的贪官污吏,或者贼人小偷一类。 他们的灵魂会被推到巨大的石磨中,碾磨成肉酱,痛苦丝毫不减,再被阴差小鬼锤砸重新塑造魂身; 根据犯罪轻重,有的鬼魂只会被碾磨一次,有的则会被反复碾成肉酱。 像橘猫这种动物,死后怎么都不会符合第十七狱受刑的规律,这丁归田却能嚣张威胁,信誓旦旦,说明他在第十七狱应该有靠山。 如今想躲虞妗妗,还能随随便便跑到地府,应该也是仗着地下有鬼罩着。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4节 虞妗妗轻哼一声,根本没有使用‘金鸡引魂术’。 她用了,魂印递到丁归田的手里,想必他也不会乖乖上来。 米重原抓紧膝盖,“不在阳间?那怎么办呀?” 虞妗妗微微蹙眉,沉思片刻。 不得不说丁归田躲到地府这一招,还真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到了她现在唯一忌惮的点。 她借尸还魂有一段日子,现在灵魂基本能和肉体融合,但若贸然闯入地府,大概率还是会被发现。 对于她这样肉体毁灭的魂魄,无论身份高低——哪怕她生前是妖王,死了魂儿也是地仙级别,地府的规矩一律都是抓。 且还会出动最少是黑白无常级别的正位仙。 头疼… 虞妗妗看向郝佳佳,慢吞吞道:“有一个法子能让丁归田直接被打入地狱,受尽十八层苦难,没有个几百年出不来。” “只不过这法子不靠我,靠你。” 迎着她的视线,郝佳佳有些愣,指指自己:“我吗?” “没错,就是你。” 在夫妻二人茫然的目光中,虞妗妗解释道: “依我看丁归田在你们结婚五六年才出现,而不是刚死就缠身,他应该不是恶鬼,而是地府鬼,也就是魂魄已经进入阴曹地府的鬼魂。” 这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何如此嚣张,白天就敢上身米重原,不怕阳光,不怕被发现。 因为他本身过了地府的明路,并不是在逃的鬼魂,没有阴差抓他。 可进入阴曹地府的魂魄,都会到孽镜台和阎王殿前评定功过,他这种生前犯罪强奸妇女的坏种,是不可能通过孽镜台的。 大概率被判到第九狱去受‘油锅’之苦,反复煎炸百年,才能洗清罪业。 丁归田却没有受刑,还地府阳间两处跑,不仅欺压阳间活人还公然立起了生碑,肯定是靠上了某个地府阴差。 在阴差的隐瞒和操作下,让他免除刑难。 简而言之,就是地府的‘受贿’行为,‘保护伞’。 阴曹地府鬼魂诸多,最少也有数百亿,这种情况肯定不在少数,只是没被发现。 阎王殿是严令禁止这类‘受贿’行为的,只要能捅破,别说丁归田这个小鬼,,连带着庇护他的阴差都得被下十八层地狱,反复轮流受苦受难。 至于怎么捅破,就是虞妗妗所说,要靠郝佳佳自己来。 她是苦主,是被丁归田欺负过的当事人。 要在虞妗妗的协助下,先启当地城隍庙,陈述苦果,在当地的城隍手中拿到可以通往地府的‘敕令文书’。 有了这份文书,相当于阳间的城隍替苦主郝佳佳做了担保,给了她一份能够出入地府的路引。 再之后虞妗妗要给她起魂,带着她的魂魄走阴,把她的魂魄送到鬼门关前,让她一纸状书到阎王殿前述冤,去告丁归田。 虞妗妗神魂特殊,只能护她到鬼门关外。 而城隍的路引也只能让她不必躲藏,不用担心被阴差捉走。 要知道阴曹地府暗藏的危机可不少,阴差不会为难她,不代表小鬼不会; 稍有不慎,郝佳佳离体的魂魄就可能被伤到,或者根本回不来。 虞妗妗把危险程度讲清楚,让郝佳佳自己考虑。 米重原皱着眉头问道:“我去不行吗?虞小姐不是说我阳气足……” 他话没说完,旁边的郝佳佳便出声打断:“我去。” 丈夫愿意为了保护她和女儿,付出生命,她也可以为了这个小家,下阴曹地府。 郝佳佳目光坚定: “拜托虞小姐了,我想去状告丁归田!”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要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第37章 “好, 既然你下定决心,我可以护你走一遭。”虞妗妗双手交叉轻轻抵着如玉的下巴,说道:“报酬先付, 我要准备些祭城隍和走阴的东西, 如若中途反悔或者因你自己的原因出了什么差错, 我一概不负责哦。” 米重原还很犹豫, “佳佳, 再考虑一下吧,太危险了。” 将才虞妗妗给他们算了一笔, 郝佳佳这一趟成功往返、安然无恙的几率只有不到两成! 一线生机这个词毫不夸张。 米重原虽想根除这件事,但他更爱妻子, 不愿让妻子出事; 郝佳佳握了下丈夫的手腕, 毫不动摇。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重原, 我想去!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们和你, 更是为了我自己。”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丁归田, 当属她。 那个绝望的下午遭受的侮辱, 被迫嫁的半年中又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打骂,黑暗的往事和丁归田这个人, 都成了她这辈子的阴影和伤疤。 直至亲眼看着对方的尸体在大火中烧焦,她才有种解脱感。 然而她好不容易迎来新生活, 拥有来之不易的幸福,丁归田却再一次出现,摧毁了这一切,把她重新拉回了过去的阴霾。 郝佳佳没有告诉丈夫,这些年她还经常做噩梦,还害怕着丁归田。 哪怕她事业有成,在公司千人的年会上都能谈笑风生, 不输任何人; 只要回到家,想到那恶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她就克制不了内心的恐惧和厌恶。 故而当虞妗妗说,自己有机会让丁归田下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郝佳佳很乐意。 她想亲手挖出这块扎根在心底的烂肉,打破这个阴影。 听妻子语气如此坚决,米重原态度松动,叹气道:“好吧,既然你想做就做吧,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两人的商议有了结果,很快将报酬打到了虞妗妗的银行卡上。 看着手机短信到账提示,虞妗妗点点头说: “祭城隍拿路引急不得,城隍爷为正位神,不能唐突了。” 城隍为一城之守,前身为‘水庸神’,不仅庇护城内的福祸凶吉和大小事务,也调度着阴阳和红白喜,不可小觑。 “我需要两天时间准备相关的祭祀物品。这两天内郝女士你注意休息,养足精神,吃点补物补足气血。”虞妗妗说: “不过在祭城隍之前,有一个很大的隐患,需要先解决掉。” “隐患?”郝佳佳好奇问:“是什么?” 虞妗妗没有立刻应答,而是环绕客厅和供台的摆放布局,说: “若我没猜错,郝小姐和米先生过去曾在这间屋子中,布下过不少驱邪除恶的阵法,你们屋里有很多残留的阵眼气息。” “我观墙壁上还有很多钉孔,门上也有,以前应该也挂过不少辟邪的物件东西。” 米重原无奈说道:“虞小姐好眼力,确实像你说得那般,我们家墙上、门上、冰箱上,甚至是桌上地上,都曾摆过很多物件,贴过的符没有一百张也有几十张!有些说是促进风水流通,有些是能镇压邪灵,还有的说是能够蕴养身体……只是来来回回更换了几年,都没什么实际用处。” 自打丁归田卷土重来,他和妻子见过天南海北的大师,各种教派,各种手段,出名的道观,街边的算命摊…… 新的大师大多会把前面的师父们贬得一文不值:‘什么?他给你们布这种局,画这种符?那肯定对付不了恶鬼,你们听我的,按照我的方法保准能把他给弄走!’ 紧接着又给他们设计了全新的方案。 无非就是换个地方摆阵,换一批物件,反复折腾到现在也没见到太多效果,房子里面倒是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各处钉眼。 他们家还有个专门的杂物间,柜子里塞满了替换下来的符和摆件。 米重原问:“虞小姐问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很多符咒摆件我们还保留着,如果需要的话,我拿来给你看看。” “不用。” 虞妗妗说:“从残存的阵法走势和阵眼来看,有一些阵的确有辟邪除恶的作用,你们碰到过有真本事的术士。” “我在想,那丁归田看到我撒腿就跑,说明他就没多少本事,算不上大鬼。按理说过往术士安排的这些阵对付他绰绰有余。” 事实却完全相反。 不仅没把丁归田处理掉,他还蹦跶了好几年。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虞妗妗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原因。 “伏灵,你帮我把那边供台地上的‘敕瘟符’拿来。” 伏灵:“收到喵~” 带着黑色哭脸小面具的灵猫,从她肩头一跃跳下,跑过去张嘴就要叼住那张符纸没有变黑的一角。 虞妗妗及时止住:“别动嘴,那符很不干净。” 伏灵嘴巴立刻闭上,用两根尖尖爪戳着符的边角,把它拖了过来。 “你们看这张符,若是为阴煞之气腐蚀,表面不会变黑,真正呈现出来的状况是边角有灼烧痕迹,出现锯齿状残缺,而不是咒文斑驳不清。” 虞妗妗一字一顿:“看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人为污染了符纸。” “什么?!”米重原和郝佳佳都很震惊,“是人为?” “没错,这个人要么颇为了解符咒阴阳的特性,是你们得罪过的术士;要么和那丁归田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能够在对方的指点下损坏符咒,帮他脱困。”虞妗妗说: “这张‘敕瘟符’的表面发黑的地方,被浇过沾了粪渣的水,可能还有一些虫蟊的尸水,这二者都是极其污秽肮脏的东西,可以破坏符咒的中正气,并吸引秽气聚集,故而才使符纸表面变黑发臭。” 因此并不是丁归田有多么大的本事,把自己的符咒给破掉了,而是有人在帮他。 伏灵闻言炸毛,整个身体弹了起来,离地上的符咒远远的。 “喵喵喵??这也太恶心了叭!怪不得主人你不让我用嘴叼的喵,呸呸!” 虞妗妗伸手摸了摸伏灵的脑袋,继续说道: “我能够感应到的屋内的残存阵法轨迹中,基本也都有非自然的破损。 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是每一次你们家新布下了什么阵、贴了什么符,那人都在你们不知情时被偷偷改动破坏过。”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5节 听着破坏法阵好像很深奥,实则简单。 要知道阵法一类,对阵眼的精准度要求极高,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有的杀阵只要变幻阵眼,就能转败为胜; 风水驱邪阵中,把阵眼处的镇物挪动半寸,就有可能让整个阵法的局势和‘气场’完全破掉。 对感受不到磁场和气场的普通人来说,家里的摆件挪动几厘米,大致位置还是在那儿,他们很难发现。 米重原和郝佳佳根本不知道挪动的这一点,会让整个阵法都失了势。 米重原太过震惊,瞠目结舌: “是谁做的?不对啊,我和佳佳就是普通小老百姓,根本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几年持续不断破坏阵法……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我们?!” “而且这栋房子一开盘我们就买了,是第一任户主,钥匙只有家里人有,难道是丁归田的同伙花钱买通了物业?” 他反复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全然没有怀疑过家人。 旁边坐着的郝佳佳却两眼发直。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有迹可循的答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郝佳佳声音都在抖,抬头去看虞妗妗: “虞小姐,是……思成吗?是那个孩子吗?” 米重原:?! “不会的。” 男人下意识反驳妻子,皱着眉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小声说道: “思成才多大?13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不能因为孩子父亲的原因就怀疑他,房间不隔音,他心思细腻听到肯定心里难受。” 这些年米重原对待丁思成的态度,就是一个合格的、无从指摘的继父。 哪怕丁归田一直在纠缠他,给家里添了很多麻烦,他也没有把愤怒发泄到孩子身上。 如果迁怒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和丁归田那样的畜牲有什么区别? 郝佳佳紧紧握着拳,指甲抠进手心。 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母亲。 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明白,儿子和自己、和这个家庭不亲近。 丁思成从来没喊过米重原‘爸爸’,也很少会像普通孩子那样对她撒娇亲昵。 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小孩儿壮实些,同时脾气也焦躁,在河田村就经常和村里的孩子打架,转到城里上学更是接连与同学发生冲突,她经常接到老师告状的电话。 为此郝佳佳一度有着隐性的担心,她怕丁归田体内罪犯的基因,真的会遗传。 她也清楚孩子的爷爷奶奶肯定会说自己和丈夫的坏话,并且丁归田重新出现,也瞒不住两个小孩儿。 于是他们二人专门找了一天,拉着当时十岁的丁思成谈心,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孩子。 早熟的丁思成眨着黝黑的眼睛,很是乖巧: ‘叔叔,妈,我知道爸爸欺负人是不对的,我不听爷爷奶奶的话。’ 听到儿子这么说,郝佳佳还很欣慰,心想幸亏把孩子带出了农村,没有让他长歪。 现如今虞妗妗却告诉他们,一直有人在帮着丁归田,破坏家里的阵法。 能够对家里的变化了如指掌,有家门钥匙、空闲时间,还能在他们身边蛰伏这么长久……桩桩件件的指向性都很明确了。 郝佳佳当然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孩子,可她也不能装瞎。 迎着夫妻二人的目光,虞妗妗给了确定答复: “就是丁思成。” “他动了我的符,身上留有残存的气息,错不了。” 郝佳佳猛地捂住脸,发出崩溃的呜咽。 而米重原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又由青变白,最终怒火中烧咬紧牙关。 丁思成今年十三,丁归田出现时,他才八九岁……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里就已经怨恨起自己这个继父和他母亲,在帮着丁归田做坏事! 他平日里那些乖巧懂事,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在骗人! 这已经不是可恨,而是可怕了。 米重原‘噌’地站起来,快步走向次卧,握住房门把手,想把门推开。 门却从里面反锁了。 他大力拍着门板,半晌里面的人也不开门:“丁思成你给我出来!” 里头的女儿被吓到了,‘哇’地哭了出来。 见状虞妗妗弹出一道劲气,把锁芯直接崩坏,米重原一把推开房门,拽着屋里的男孩把他拖了出来。 在次卧听到一切的少年知道事情败露,也不伪装好孩子了,他像只愤怒的牛犊,用带有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米重原和郝佳佳,又去瞪虞妗妗。 这小屁孩。 虞妗妗心中冷笑,瞳孔盯着他一瞬紧缩,凶相毕露的妖性吓得他不敢再瞪。 丁思成用力挣脱,还拿脚去踹自己的继父:“你放开我!别拽我!!” 米重原气得两眼发红,箍住孩子的两条手臂把他甩到墙根,怒呵一声:“站好!”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你一直在帮姓丁的对付我们,破坏我们家的风水和符?!” 丁思成满脸怨恨,胸膛起伏:“是又怎么样?你们都该死!” “假惺惺说什么把我当你的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杀人犯!你们活该!活该!” 听到这句话,郝佳佳彻底忍不住了,她站起身走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甩在丁思成的脸上。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年就不该把你带走,我和你叔叔纵使有千万的不好,可我们给你吃喝供你上学,这个家里最没有资格指责我们的人就是你!”郝佳佳难以疏解心中的愤怒。 近四五年来,他们饱受丁归田的折磨。 丈夫工作接连失利,她自己时不时被附身的他打骂,最后甚至连家里最小的女儿都陷入危境…… 罪魁祸首,竟是她郝佳佳生出来的好儿子! 这太可笑了。 饶是母亲的眼泪和继父的失望,都不能让丁思成有丝毫悔恨。 他梗着脖子冷笑:“我要他养我了吗,他杀了我爸爸还没坐牢,这是他欠我的!” 郝佳佳忍不住,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你亲生父亲就是个畜生,他早就该下地狱!” 米重原抓住暴怒的妻子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而后一脸沉痛看着小男孩儿: “丁思成,你怎么长成这样了?我和你母亲同你讲过很多遍当年的事,你已经13岁了,不是小孩子,但凡懂点事也该知道,过错方是你亲生父亲。” “我承认我杀人有罪,你恨我,我无话可说。可你母亲呢?她有什么错?她被你亲生父亲害成这个样子,还有你妹妹,从出生就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妹妹有什么错?你不仅看着丁归田欺负你母亲,甚至还帮着他为非作歹,你有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 听完米重原的这番话,虞妗妗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当今社会难得的大好人,都这时候了还能忍着怒火,同这样的孩子讲道理。 很可惜,对方并不承他的情。 丁思成冷笑说道:“反正你们杀了我爸,我爸都死了,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呗。” “就算我爸有错,可他们都结婚了,你还和我妈搞在一起把他害死,就是你们俩不要脸!你们害得我从小就没有爸爸,让全村人都嘲笑我……” “哼哼,我爸早就死了,我根本没妹妹!米思佳那个小孽种才不是我妹妹!” “……” 郝佳佳浑身的血液倒流,气得头脑发晕两眼昏黑,往后一踉跄差点栽倒。 眼瞧着她有被气出内伤的险况,虞妗妗一个眼神,趴在身旁的芜情向前一扑,顶住她后仰的身躯。 伏灵仰着头,有点担心:“郝佳佳你没事吧?” 米重原松开抓着男孩儿的手去搀扶妻子,丁思成趁机跑远,跑到亲生父亲的供台和照片旁边。 哪怕看到母亲被气得集火攻心,脸色发白,他也没有丝毫愧疚和担心,理直气壮。 和他身后共台上的黑白相片对比,丁思成和丁归田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脸长脑袋尖,从太阳穴往里收紧,嘴唇很薄又是三角眼,说不上丑,但配着他那一脸怨气和无所谓的表情,小小年纪就不像个好人。 虞妗妗不懂科学,不清楚犯罪的基因会不会遗传; 但一看丁思成的面相,‘天仓’位凹陷干瘪,‘奸门’倒垂,从玄学角度上,这就是个脾气暴躁性子极端的小孩儿。 在和米重原结婚前,郝佳佳带着丁思成在河田村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个孩子在村子里长到了将近四岁才离开。 从小他就听多了村民的玩笑打趣,说他是个‘小强奸犯’,是个没爹的孩子,同村的孩子也都欺负他不和他玩儿。 每每和邻居家小孩儿打完架,爷爷奶奶都会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哭嚎命苦,一边一口一个心肝肉。 在小小年纪的丁思成心里,母亲不喜欢抱他,不会像别的妈妈那样亲吻他的脸颊,所以爷爷奶奶更好。 在两个老人日复一日的辱骂和怨恨中,丁思成还没学会数123,就已经把形容母亲的污秽词语记得倒背如流。 爷爷奶奶说了,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害死了父亲。 长大懂点事后,丁思成每次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都会被那些村民起哄,问他新爸爸如何,让他心里很难堪。 尽管他已经明白了强奸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对母亲生出了恨意。 都已经嫁给父亲了为什么还要折腾,还要和别人害死父亲,为什么要再嫁……难道不知道自己会被村里人嘲笑吗? 她就不能为了自己忍一忍吗?为什么要这么不守妇道? 她好自私,根本就不爱自己。 还有那个米重原,说什么会把自己当成儿子,不会亏待自己,惺惺作态简直让人恶心。 这是他欠自己的,他本来就该给! ……这些念头像野草一样出现在丁思成的心里,他怨天尤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6节 故而丁归田出现,把家里搅得一团糟,丁思成不仅不觉得他有错,还认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米重原死了最好。 郝佳佳这个当妈的也对不起他,该被好好教训一顿。 他非但不心疼母亲的遭遇,反而帮着亲生父亲的鬼魂、按照对方的指示破坏家里的阵法和符咒,冷眼看着这一切。 被虞妗妗戳穿,他也只恨对方多管闲事。 坐在沙发靠在丈夫的肩膀上,郝佳佳缓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儿子阴测测的眼神。 她眼角湿润都是泪痕:“重原,这个孩子早就长歪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无药可救。” “当年我若没有心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是我大错特错了……” 米重原叹气道:“你对他够好了,我们仁至义尽无愧于心。” 郝佳佳:“把他送回去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米重原抬头:“听到没兔崽子,你不是喜欢你亲生父亲爷爷奶奶,那你就回去吧,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丁思成笑容不屑,恨恨道: “你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把我赶走,我都知道!” 他表面上桀骜不驯,内心其实有些后悔。 并不是后悔自己做出这些歹毒的事,而是清楚事情暴露自己要被送回农村,就没有零花钱拿、没有舒服日子过了。 这时虞妗妗才开口:“把他送走,最大的隐患就剔除了,成功率最少有五成。” 迎着米重原和郝佳佳惊讶的目光,她轻笑一声: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这小崽子就是个定时炸弹,保不准就给他爹通风报信,再在我做法的时候搞破坏。” 虞妗妗不喜欢让自己陷入险境。 发现丁思成有问题,就不会拖到让他有搞鬼的机会,开始之前就要把他摁得跳不起来。 她抛了三枚硬币随手占卜,看到明显比上一次更好的结果,满意笑了下。 听她又一次戳破自己的念头,丁思成忍不住抬头,眼神怨毒。 虞妗妗笑容不变:“小崽子我警告你,再这么看我,我会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喂猫。” 伏灵‘呕’了两下:“给芜情!给芜情!本喵才不要!” 芜情:…… “我又不是垃圾桶。” 米重原捏了捏疲倦的眉心,说道:“行,正式开始前我一定把他东西都收好,给他送回去。” 虞妗妗还没说话,郝佳佳冷不丁开口,她哭得太多声音都哑了: “就今天,东西他愿意带什么自己拿走,收拾不了的全都丢掉,再多看他一眼…我都想吐。” “丁思成,既然你这么恨我们,那我就当从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打500块生活费,这就是法律最低标准,你也没资格要求我们多给你。” 米重原对那不知悔改的小孩嗤笑一声:“行了,收拾东西吧。” “小白眼狼,你早晚会后悔。” —————— 回到家里,伏灵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同祝檀湘八卦了。 “祝大人你说那个破小孩是不是天生坏种?!主人说符纸上还有粪水,他肯定从马桶捞的水,也不嫌脏的喵?!”伏灵嫌弃得不行,回来后不知道把爪爪洗了多少遍。 祝檀湘抱着臂,忽然生出个念头: “孤僻粗暴,蛮横难以沟通,有暴力和虐待行为……再加上在学校不专注学习成绩也不好,只想打架,这些症状听起来,那孩子会不会有‘超雄综合征’?” 第38章 “超雄综合征?是什么?”虞妗妗眨眨眼。 她窝在沙发软塌里, 有一下没一下啃着手里的奶油冰棍,时而哈出沁凉的气息。 祝檀湘说:“一种先天性遗传病,只出现在男性群体中。” 他之前上网冲浪时看到过相关信息, 说是人类遗传学中, 最后一对‘性染色体’决定生出来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的性染色体是xx, 男孩儿则是xy, 也就是说y染色体只存在于男性的体细胞内。 目前有大量科学研究证明, y染色体是分裂出的劣质基因,仍在不断退化, 而所谓的‘超雄综合征’就是多遗传到了一条y染色体——性染色体为xyy的男性。 有这个遗传病的男性,有一定几率会出现以下症状: 体型高大异常, 性格孤僻粗暴、常伴随暴力行为, 智力有异学习差, 甚至是生殖器官发育异常等等…… 如若能在孩童时期用心矫正, 引导他克制情绪还好; 可要童年不幸, 就容易把基因中的劣性无限扩大, 甚至犯下大罪。 听伏灵讲完叫丁思成的孩子的事迹,祝檀湘脑海中就蹦出这个猜测; 毕竟不是哪个童年不幸的孩子, 都会扭曲成他这个样子。 八九岁便欺骗、谋害母亲和继父。 听说事情败露后,米重原和郝佳佳询问女儿才知道, 丁思成私下还经常背着两人掐自己的妹妹,把虫子放到小姑娘喝水的杯子里……威胁说是因为她在自己学习时吵闹,所以‘惩罚’她,她要是敢告状还会被爸爸妈妈再骂一顿。 女儿委委屈屈的陈述,更是让夫妻俩的怒火达到顶峰,也深刻意识到丁思成太恨他们,掰不正了。 两口吞掉最后一点雪糕, 虞妗妗满足地眯起眼: “什么基因病……好复杂听不懂,你们人类真麻烦。” 动物界——尤其是非家养宠物的野生种,鲜少会纠结病痛; 过于羸弱有缺陷的、或是生病衰老受伤的成员,往往很快就被悄然淘汰。 某种程度上,虞妗妗也挺羡慕人类。 她掏出手机‘叭叭’打字,“这事儿我同郝佳佳讲一下,不过我觉得,是不是有基因病她也不在乎了。” 祝檀湘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侧颈:“我也不能确定。” “我知道。”虞妗妗没抬头,“不过你的判断很少出错。” 她说话语气太自然,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信任,仿佛自己的下属便是第一靠谱、万能不出错的绝佳助手,听得祝檀湘愣了下。 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变大,一直以来压抑的絮叨属性,在这一刻有点压不住,想说两句欠欠的话。 抵唇轻咳一声,青年偏过头还是没敢。 “4号,外卖到了!你们这巷子里的路也太难找了……” 院外传来呼唤,祝檀湘应了一声起身去拿。 他提着两个盒子走进屋,冲虞妗妗弯了下笑眼:“大人饿么?” 虞妗妗探出的脑袋缩回,目光又不自觉跟了过去,鼻尖微动:“是什么?” 人类社会的便利她早已见识过,肚子饿了,只要动动手指网上下单,一切需要的物品甚至是饭菜都能做好了送到嘴边,懒惰的极致也不过如此。 待祝檀湘把盒子打开,海腥味顿时更加浓郁。 望着饭食上明显放置的生食鱼肉,虞妗妗目光有些好奇; 人类不都是自诩文明,只吃熟食嫌生食里有细菌么? 祝檀湘笑眯眯解释:“这种生鱼片,古称鱼脍,临海的人也会这么吃。” “那临海的人很像猫。”虞妗妗慢吞吞说。 祝檀湘:…… 这个说法多少有点可爱。 他目光落在调料包上,动作更为殷勤,把蘸醋和芥末都挤好,一脸真诚放在虞妗妗面前: “这是芥末,是一个小日子过得还行、名为东瀛的岛国喜欢的调料,他们也吃生鱼片,会蘸这个,大人你要不要尝尝。” 虞妗妗有些意动,吸了吸气味,眉毛扭在一起,狐疑的目光在蘸水和青年含笑的脸上来回扫过。 尽管下属笑得无害,她总觉得莫名掐着坏。 想了想,对吃食的好奇盖过了那点狐疑,虞妗妗夹着鱼肉在芥末醋里涮了几下,吞进嘴里腮帮鼓起。 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冲上她的鼻腔,她被冲得脑袋发晕,反应过来时这具人类的身体已经冒出了生理泪水。 几百年没掉过眼泪的虞妗妗:? 她咳了两声,眯着沁出水渍的眼去瞧胆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巨肥、敢戏弄自己的祝檀湘。 对方笑得咧着洁白牙齿,有点晃眼。 “嘶……” 乐极生悲,祝檀湘吸了口凉气,压着唇角闷笑,不敢再张扬。 他小臂被恼火的猫主子挠了一爪子,不过只有几道很淡的红痕,没破皮,有些刺痒,同大妖之前破石抓木的力道相比可轻太多了。 祝檀湘无辜眨眼:“我知错了大人,我还以为同样喜欢吃生鱼片,东瀛人的调味品会很好呢。” 他埋头干饭,时不时抬眼看两下腮帮鼓动的少女,试探着把被忽略的主食往对方面前推了推。 “大人,吃这个?” 虞妗妗盯着菜色的饭团,能明显看到米粒中夹杂的蔬菜叶子,面露嫌弃。 哪怕她现在是人身,口味也无限趋近于人类,但吃惯了肉的大妖看到菜叶子,还是提不起兴趣。 祝檀湘以前怕她,以为她是吃人的厉鬼,从不敢插手、或者安排一丢丢她不喜欢的东西,生怕她一生气给自己吃了。 自打发现她是只猫猫,还是个在用人类身体、努力伪装成一个人的猫,胆子大了不少,慢慢开拓食谱。 除了偶尔会被挠两爪子,他真心觉得虞猫猫脾气还蛮好。 祝檀湘倒不是要逼虞妗妗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只是偶然发现,用了人类身体的猫主子,也并不是百毒不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7节 上个月感冒,打了一天喷嚏; 上上个月捉鬼手肘擦伤,虽然也很快愈合,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灵魂越是融合人类的身体,越会继承人类脆弱一面的特性。 尽管概率非常小,祝檀湘还是像个担心猫主子的老父亲,怕她不摄入蔬菜,人类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虞妗妗根本不知道他脑袋里还操心挺多,戳了戳裹了蔬菜的饭团子,啃啃咬咬把里面的肉芯吃掉,而后装作若无其事。 毕竟堂堂妖王,是不会承认自己挑食的。 祝檀湘轻叹,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了一笔: 以后还是得自己动手做,把菜切成碎末,肉打成泥混在一起搓成圆子,应该会大大减轻菜的味道…… 不过若是大人实在不喜欢,或者妖怪融合的身体不需要担心这些,他便把菜类从食谱上划掉。 这时他电话响起,又是个外卖员,“不好意思兄弟,没找到地方迟了会儿。” 祝檀湘好脾气道了声‘没事’,一拉门,院子里的肥猫们不知什么时候闻到了鱼腥,扒在门口偷偷闻。 他甫一开门,最胖的那只狸花小卷先站不住,一骨碌滚了进来。 对上几双圆滚滚的猫眼,他无奈失笑:“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他家养猫,不给毛孩子饭吃。 待他取了外卖进屋,发现几只聪明小猫趁机溜进屋里,在虞猫猫大人的许可下,美滋滋叼了几片鱼。 狸花猫小卷吧唧吧唧:“喵呜!” 「不公平,那只丑橘猫已经加餐好几次了!卷卷我要闹了!」 它咪呜叫着,真就四只脚一仰滚在地上,左右地扑腾,身体实心像个煤气罐罐。 虞妗妗支着下巴,懒洋洋道:“橘云后腿伤了要修养,人家救了一个小姑娘,多吃两顿属于有功行赏。” “你凭什么一天吃八顿?” 闻言窝在半空碗状猫爬架上的倨傲小橘抖了抖胡须,矜骄舔着爪子,身后橘尾巴都轻轻晃了起来; 看得出心里颇为得意了。 若是往常,它根本不屑争宠,太没骨气了。 可现在的橘云太崇拜虞妗妗,向往成为她这样的大妖怪,争的可就不是肤浅的宠爱,而是大人的看重! 橘猫轻飘飘瞥了眼地上的狸花肥猫,哼了一声: 不配为对手。 下一秒它的好队友,天然茶的布偶甜椒眨巴两下碧蓝的漂亮猫眼,嗲嗲叫了一声: 「可是它早上就能爬到房顶晒太阳了,还和我说腿腿早就不痛了喵~」 小卷跳起来,冲猫爬架喵喵不停: 「心机喵!你就是装病骗罐罐!」 橘云:…… 它橘爪一挥,把一颗毛线球推了下去,‘叭’的一下砸在下方布偶猫的脑袋上。 蠢猫! 被戳穿装腿痛,小橘有些没面子,撑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从碗状的猫爬架上跳了下去。 甫一落地,突然扑到了狸花小卷的身上给了它两爪子,两只气急败坏的实心小猫在客厅打起了喵喵拳,当然还是狸花被按着打。 「大人救命!你看这个丑橘猫打我!」 小卷还没怎么挨打,就开始告黑状。 见状一直优雅坐在虞妗妗脚边的田园小白舔了舔胸口,支起后腿起身,快狠准扑了过去,帮着小卷偷袭橘云。 美曰其名,帮助被欺负的好伙伴。 实际上是深受虞猫猫大人信赖的小白猫,敏锐察觉到了橘猫的心态变化,意识到这个烦人家伙也开始向主上献殷勤了,有了危机感。 看它不爽,趁机挠它几爪子! 小白一边抓橘猫脑袋,一边喵呜叫着:「你好霸道,小卷只是实话实话便恼羞成怒了吗?」 又是一爪子薅掉小橘两撮毛:「你是不是早就看小卷不顺眼了,怎么能抓它最宝贝的尾巴毛。」 小卷:“喵?” 「好你个丑橘猫,揪我尾巴毛不共戴天!!」 橘猫:…… 喵喵的,它要被气出内伤来了。 斗争之外的布偶甜椒试探着挥挥爪子,想把扭成一团的三只猫猫给分开,充当劝架角色。 「别打啦……」 不成想它爪子还没碰到伙伴,就被一记后蹄蹬开,当即可怜兮兮垂着尾巴,跑到祝檀湘腿后躲着了。 太可怕了qaq 只能说两拨流浪猫虽然都被收编,也开了灵智,可之前的恩怨尤在,加上橘猫的性格确实霸道拉仇恨,这才闹哄哄地打起喵喵拳。 听到动静,伏灵和芜情从隐身状态出现,颇有兴趣地在旁边观战。 尤其是伏灵上蹿下跳,跃跃欲试。 看到猫群里那只打架最厉害的、它之前也没讨到好的橘猫被两只对家一起围攻,坏心眼的小灵猫‘嘻嘻’笑了两声,打算去掺一手。 芜情瞥它一眼,想制止但没说话。 果不其然,伏灵使黑招的手刚刚摸到橘猫的屁股,就被反挠了一爪子。 它还满眼蒙蔽,三只刚才还扭打在一块的野猫便一齐围攻它,追着它满屋子挠。 伏灵满头是包,大感委屈:“你们几只臭猫干什么喵?!我是来帮忙的喵!” 田园小白心里冷哼,叫声甜甜:「橘云脚都受伤了,你怎么能趁机欺负它呢!」 狸花猪咪难道开窍,跟着同伴一唱一和:「就是就是,你心眼大大的坏!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仿佛它俩同小橘天下第一好,刚才没有打得你死我活,不过是在挠痒痒。 伏灵:?? “不是,你们有病吧?!” 小橘猫狠话不多,只埋头干架。 它早看这带个骚包面具、整天狐假虎威的猫不顺眼,打了再说。 芜情啧啧摇头。 明明都是一个容器里孕育出来的灵,怎么伏灵就这么笨呢,上赶着送猫头。 屋里几只猫为了虞妗妗大打出手,她本人却拿着杯子,观察祝檀湘刚刚点的外卖。 “这是什么?” 色泽黄乎乎,像稀释的泥水,底下有一些或黑或白的珠珠。 “快乐水。”祝檀湘高深莫测:“奶茶。” 虞妗妗插了吸管,就着喵喵不断的背景音吸了一口后,眼睛顿时亮了。 丝滑香甜,珠子嚼起来有糯糯的,也有脆脆的; 她不说话,只是吸食的速度加快。 看着她这幅模样,祝檀湘脑海里不由开始思考,明天要带没见过市面的小土猫吃点什么,让她大吃一惊呢…… 几缕猫毛在空气中乱飘,落在刚拖完不久的地上,让青年有些坐不住:“唉好了好了,你们别打了。” 被三只猫追着锤的伏灵委委屈屈隐身。 打不过它躲还不行么! 祝檀湘噙着笑看戏,任劳任怨准备把杂物收拾了,丢到巷口的垃圾,他扭头问吃饱了就犯困的猫主子: “大人要去遛弯消消食么?” 虞妗妗耳朵尖动了下,想想又恹恹打了个哈欠,“不去,外头有讨厌的人。” “那个道士?” “嗯,她好烦。”少女的脸上难得出现幽怨的表情,“要打架就拔剑,天天观察我肯定是想偷袭,她还总装作无害想把我骗到近处。呵,人类最狡诈奸猾,肯定是想把我骗过去趁机用阵法困住我。” “我才不会上当。” 祝檀湘沉吟片刻:“我觉得她好像没有恶意?是有话想同您说。” 虞妗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道士和妖——还是借尸还魂的妖鬼能有什么可说的话?” 祝檀湘这傻狍子,看谁都是好人,果然不知世间险恶。 “我有一位大妖长辈,她曾也信任人类、甚至爱慕人类,幻化作女身想和一个盐商组建家庭,没成想那商人曾在道门习修数年,早就看出那位前辈的真身,各种虚情假意的示爱都只不过是他编制的陷阱。” “后来呢?你这位前辈怎样了……” 虞妗妗冷笑一声:“后来在大婚洞房当日,前辈疏于警惕,谁能想到婚房居然是锁妖大阵,把满心欢喜的她牢牢困住。她被信任爱护的盐商剥皮抽筋,浸入盐罐里受刑,还用真阳火符灼烧她。” 她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口狭窄的山洞。 彼时才踏入修行的小黑猫,远远没有之后妖族至尊那般皮毛华顺,俊气逼人。 它浑身带着杂绒,小小一只,蓬松得像只黑线团子,瑟瑟发抖蜷在大妖的脚边。 艳气迫人的猫妖长发如瀑,裸露在外的手臂、大腿皮肤,却是坑洼不平如同树皮。 这些被真阳火烧到入骨的疤痕,哪怕用妖力都无法修复。 猫妖将将虐杀了几个前来除魔卫道的正派人士,剖心取肝,细细吞噬,鲜血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滴落,砸在发抖的黑猫团子身边。 ‘正道?’女人低笑两声,‘一群道貌岸然的败类。’ ‘当年我冒雪在数十盗匪的刀下,救下了那黑心肝的命,护住他十四辆盐车,结果他却假借报恩求娶我,将我骗到山庄折磨,口口声声要除妖邪,赢得天下人美誉。’ ‘我在盐缸里受苦受难,伤口好了又破不停流脓,他迎娶娇妻美妾,成了被人称颂的除妖好汉。妗妗,你说这世道多不公平。’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8节 发抖的黑猫只觉得后颈皮一紧,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提了起来,大妖的气魄太过强盛,它本能勾起尾巴,水漉漉的眼睛带着茫然和惧意。 它那一身软软的幼绒,被当成了手帕,沾满血浆的手在它身上来回擦拭,把它浑身的毛染成一绺一绺黏在一起,好不狼狈。 ‘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所有道士都该死,还有那些叫好的人类,他们轻视鄙夷妖,将动物牲畜当成口粮,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杀光……’ 虞妗妗猛然闭眼,将山洞里的幽暗和血腥气从脑海驱散,心情不太妙。 幼时她恨人类。 后来修行久了,自然而然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事情都有两面。 纯粹的恨意倒是削弱,可对人类——尤其是道士的抵触,却很难改变。 她这才索性在深山老林里不出世,一窝就是数百年。 “这么听来,那盐商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虞妗妗略一挑眉,看青年收拾桌子,语气如常:“但凡是个人,都该懂得知恩图报,你前辈雪中救人,护住他的性命和吃饭的盐车,最没有资格指责妖怪杀人的就是他。知恩不记恩,是不仁不义。” “再说他若是想除魔卫道,大可以光明正大与之决斗,而不是用感情欺骗恩人;哪怕不是恩人,也不该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羞辱、折磨妖,一剑刺死给个痛快不行么?所以这渣滓还狼心狗肺,确实该死。” “只不过…我还是认为,人分好坏,妖也是。” 祝檀湘顶着大妖的凝视,仿佛丝毫没有危机意识说着禁忌话题: “大人你就是个明事理好妖!” 虞妗妗嗤笑,“你倒敢说。” “不过你想错了,我在做这些事不过是我需要功德,需要香火。你还是祈祷哪天我不需要这些时,你还能有点用处,仍有价值,否则……哪天我饿的时候,就会把你一口吞了。” 祝檀湘摸了下鼻尖,“那我得好好工作,争做做您最得力的下属。” 隐身的伏灵‘砰’地冒出,在半空张开爪爪:“最得力的下属是本喵!” “好吧,那我就是最得力的小助理。” 青年提着袋子,“我去把垃圾丢掉。” 出了院门,他脸上噙着的笑淡了些,有些无奈; 流浪太久的野猫浑身是刺,稍有不慎,就能把外人扎得皮破血流。 没关系,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将垃圾丢到指定地点,祝檀湘拿了张纸巾擦擦指尖,从这个位置,能看到那搬来的道士的院门,大门紧闭。 他转身准备往回走时,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青年女人,对方仍是一副干练简约的穿着,双肩背着交叉而负的剑袋。 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巧。 虞妗妗养的人类。 徐静和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愣了下继续往院门方向走。 “你好。” 对方主动招呼,让她有些惊讶,停下步伐回眸:“叫我?” 祝檀湘点点头,挂上社交常用的笑容,毅然一副没脾气的普通老好人,却总透着点虚假: “您是道士,为了我家大人搬来的吧。我想问问我们有哪里得罪您了?或者说触犯了什么律法?” 徐静和更惊讶了。 在她得到的资料里,祝檀湘,今年26岁,毕业于某高等学府计算机系,工作能力很出众,在遇到虞妗妗之前的生活就是个普通人,各方面配置都不错的倒霉蛋。 之所以他现在仍是个普通社畜,没当上什么经理老板,大概率是因他从小到大运气太差,浑身的霉运。 不是错过工作机会,就是上司苛刻同事排挤,就算他本身能把实力发挥到极致又能碰到个还不错的老板,他的霉运也能把公司克到倒闭。 资料上显示,祝檀湘的上一份工作就是这样,公司濒临倒闭前,他主动办理离职; 他走后的第三天,这家小公司便起死回生,有了转机。 也就从那段时间起,他的身边突然多了个神秘的少女虞妗妗。 依徐静和看,祝檀湘的命格或者魂魄应该有异,他的霉运不是概率问题,而是切切实实笼罩在周身。 他之所以跟着虞妗妗,应当也是发现跟在她身边,自己倒霉的运势能够被压制住。 之前几次照面,徐静和对他的印象不好不坏。 人很圆滑长袖善舞,聪明,超强的工作能力让他和大妖同食同住,也能夹缝生存,还活得挺好。 胆子不大,有点狐假虎威…… 这样一个明哲保身善于装傻的聪明人,却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为了一个妖鬼质问自己。 徐静和对他有所改观。 年轻坤道微微皱眉,组织语言认真说道:“虞妗妗有多危险你最清楚,她的身份,她的能力,放在这个社会里就是个不稳定的因子。” “我是天师府的人,任务就是守护一方治安,这种妖物鬼物出现在城市中,需要被监管考察。但你放心,只要虞妗妗不作恶,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正如师父所说,妖也有在这片土地生存的权利。 虞妗妗不伤无辜市民,她不会拔剑。 “那考察下来,感觉怎么样?”祝檀湘抱着臂,见年轻坤道不说话,轻笑了下:“懂了,看来结果还不错。” “您也觉得,我家大人算个好妖。” 徐静和:? 这社畜在得意什么? “现在看来,虞妗妗确实没有伤人,反而帮了一些人。但究竟是坏是好,我还要再作观察……” “您随意。”祝檀湘耸了下肩,只要不是想害他家的猫猫们,“对了,您想和我家大人说什么?需要带话么?” 既然不是想除掉虞妗妗,暂且没恶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介意帮一把。 徐静和:…… 年轻坤道又沉默了。 祝檀湘偏头:“不方便说的话,我不问了。” “等一下。”徐静和叫停了准备回家的青年,向来万事在握的青年一代魁首,难得流露出几分难为情: “虞妗妗她不想理我,但我还是想为自己之前的态度和断言说过的话,和她、还有你道个歉,麻烦你帮我给她带句话,对不起。” 祝檀湘停住脚步,目光带着深意。 徐静和抬眸,面目清冷:“先前我观她人身异魂,还有你浑身煞气,突然出现在南城又涉足于多起灵异事件中,未经调查便认为你们心怀不轨,把你们当成邪修态度很差,这一点是我有过错。” 她照师父说得那般,来到旧巷观察虞妗妗,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看完听完,并未发现虞妗妗有害人性命的前科不说,反倒是前段时间城中心酒店卖淫藏尸案,她又在其中发挥大作用。 还有一只隐藏在从城市中、可以通过模仿杀死者伪装的精怪,也是她帮助发现。 无论虞妗妗这么做的目的是何,在这些事中,徐静和没法昧着良心,指控她是只坏妖。 是自己先入为主,对妖鬼有偏见。 从虞妗妗多次避开自己,徐静和便意识到对方不屑、或者不在乎她的道歉和看法,但对她来说,有错就要认,才无愧她的道心。 “不过,之后她若有违天师律,我依然会履行天师府的职责降魔卫道,你放心,除此之外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徐静和认真道。 祝檀湘心里‘啧’了下。 这道士还挺正派,就是有些死板,不过听她说的这番话人倒不坏。 他微微颔首不再挂着笑,脸上的表情真实许多: “我明白了,不过这些话我觉得还是您自己和大人讲更好。” 徐静和无奈道:“她挺烦我。” 祝檀湘想想也是,虞猫猫一提到‘道士’,那张脸就变得格外不耐,随时有炸毛的可能性。 他暗戳戳搞坏,自己不敢逗猫,就给别人出损主意: “我家大人钟爱吃鱼,徐女士有心的话,可以带两条上门,看在鱼的面子上,她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徐静和若有所思,冲祝檀湘颔首:“谢谢祝先生。” 祝檀湘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应该不会把她赶出去吧… 次日,虞妗妗白天去了趟专卖道家所用物的门店,将祭祀城隍所需的物品准备好。 她晃晃悠悠从后巷回到家,还没进巷,懒散的神情一凛,抬眼去看院子墙头。 往常最喜欢趴在墙上晒太阳的几只猫不翼而飞,院门半开着,隐隐有寒暄交谈的声音从中传出; 最关键的是,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降真香’。 ‘降真香’又名鸡骨香、紫藤香,是道教文化中用来斋祭法坛、承办祭祀活动的香,往往道观的正殿和道家像的两边都会摆,只有常年在道观居住、或是经常承办参加和道教相关的活动的人身上,才会沾染这种香味。 虞妗妗简单粗暴归纳为:道士的味道。 降真香不难闻,能够静心沉气,可落在讨厌道士的人鼻子里,连带香气都变了味。 自家院子里怎么会有道士? 虞妗妗瞬息间想到很多,下意识提起劲气和警惕,走到院门。 她本以为会看到里面一群来势汹汹、挟猫迫主不怀好意的道士,谁成想看到院中的石桌木凳坐着个双肩背剑的坤道,几只蠢猫头一次见道士,排排坐着好奇听墙角。 是她? 虞妗妗站在院门口抱着臂,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她鼻尖微动,在降真香的气味中,嗅到了另一股交织的清新鲜香,目光反复盘移落在桌子旁的挂钩处。 一条比小臂还长的银鱼,吊在徐静和手边。 “大人你回来了。”祝檀湘探出个脑袋,三言两语解释了下,徐静和也点点头,一身正气表达之前的歉意。 虞妗妗全程没怎么听进去,注意力全被她手边的鱼吸引。 许是她目光太过实在明显,徐静和指了指银鱼示意:“这是赔礼,堪山特产,一般人钓不到这种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99节 作为传承了成百上千的第一道门,堪山自占山头,目前老百姓能看到、并前来祭拜的都只是外观; 另有堪山真正入门的道士们居住静修的内观,从不开放,也设有阵法迷踪。 内观山中有泉眼和溪流,道观的道士吃水,大多都在溪里挑,然后用水壶烧。 溪里有种银鱼,伴堪山而生,寿命很长能长很大,比一般的鱼也聪明太多,不往下流游也从不咬钩。 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去逮它。 祝檀湘不会知道,自己一句‘虞妗妗喜食鱼’让堪山魁首跑到泉眼,撩起裤腿和袖子捉了一晚上银鱼,手都泡皱了。 他凑到猫主子耳畔,毫不避讳地咬耳朵:“这个鱼很好吗?” 虞妗妗点点头:“甚好。” 无外人踏足的堪山,连泉眼的鱼都常年听道文、熏道香,十几二十年下来,多少比旁的鱼多了些灵性,河腥味儿几乎闻不到。 和从地府带上来的油火鱼一样,外头买不到。 “那您和她处好关系,不就能让她经常去偷钓了。” 虞妗妗看了眼笑眯眯的狗头军师,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场面有些安静,她轻咳一声,带着挑剔的目光扫视徐静和,越看越顺眼。 道士里面,也勉强有个还不错的… “好吧,道歉我接受了。” 她舔舔唇瓣,已经在想怎么吃这条鱼了,发现那坤道还傻站着。 接收到虞猫猫大人的目光示意,祝檀湘适时出场:“哎呀好像要到饭点了,我去做点吃的,徐女士一般是在家自己做饭还是买着吃?要留下来再坐坐吗?” 如果是正常人,稍微懂点社交礼仪,听到主人家这么说,语气里毫无热情几乎写满了‘你是不是该走了’几个大字,早就识趣站起来离开。 不过徐静和也不正常。 在道观过了二十多年,她道学天赋一绝,生活常识和待人处事上丝毫不比虞妗妗好多少。 她只听到‘留下来再坐坐’,以为祝檀湘在热情挽留,想了想不好拂了新结交的友人的盛情邀请——没错她自认为已和虞、祝二人关系尚可,于是点点头重新坐下: “也可。” 虞妗妗:? 你脑壳有包留她坐坐? 被猫主子瞪了一眼,祝檀湘语塞,哭笑不得。 他怎么知道,说‘坐坐’还真有人当真啊?! 徐静和心道虞、祝二人挺热情,果真是自己之前想岔了。 晚上饭就在一种略显诡异的氛围中吃完了。 与道士同席而坐的虞妗妗丧着个猫猫脸,祝檀湘夹一筷子心里骂自己一句‘让你多嘴’,全程只有徐静和感受不到一点为难和尴尬,天真的正道魁首以为主客皆欢。 这一幕看得墙角排排坐的猫猫们一边嘲笑,一边说小话。 也就在这时,徐静和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句:“我看到你买了‘白茅香’和‘詹唐香’,另一个袋子里应当是‘香烛’和‘素酒’?你要祭神。” 仅看到虞妗妗买了什么东西,对祭祀和做法再熟悉不过的坤道,便一语中地猜出用途。 虞妗妗目光从饭碗挪开,没什么兴致地‘嗯’了一声:“祭城隍。” “这个时节?” “有个倒霉的人被小鬼欺负,那鬼现在躲到地府去了,我要带她走阴告阎王殿,就得请城隍给她路引。” 三两句话讲清了郝佳佳身上发生的事。 听着的徐静和顿住,轻轻摇头:“你这样不行,城隍未必予你。” 虞妗妗挑眉:“怎么说?” “首先城隍虽是正位神,且是隶属于地府的地方神,神谕和神印都在地府中挂靠,但连接阴阳、能让活人生魂在阴曹畅通无阻的路引,地方城隍开不了,也不敢开,怕出差错。你就算把南城的城隍请出来也没用。”徐静和说: “唯有‘八腊’之一的水庸神,也就城隍主神可以设引。” “水庸…”虞妗妗拖着脸颊,陷入深思。 有些麻烦。 所谓一城一城隍,就能看出城隍虽是神职,但多达上千位,甚至有的城市区域多地方大,还会出现一城内多位城隍的现象。 地方城隍的实际能力并不强,虞妗妗不用担心魂魄异常暴露,祂们看不出。 可水庸神不同,作为掌管农业兴调的主神之一,水庸神虽是地府神,但地位高能力深同样性子也骄傲。 虞妗妗毫不怀疑,自己一个借用了别人尸身的妖,不仅不躲着避着,还真大摇大摆把水庸这位地府神召出来,会惹来神的震怒。 说不定祂会以为自己在挑衅地府,挑衅祂,到时自己怕就在地府出名了,会遭到所有阴差和无常的追缉。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坐直身体,目光多了几分认真和恳切:“谢了。” 差点坏大事! 徐静和轻笑一声:“无碍,像我这种常年处理祭祀和法坛的人,对这些神啊仙啊比较了解,外人确实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如若需要,我可以帮那位起坛祭祀,拿到城隍的‘敕令文书’。” 虞妗妗眼睛亮了。 对啊,比祭祀和道门正统,谁比得过眼前这位堪山亲传弟子? 有她的身份加持,五成的成功几率,直接拔到九成! 她轻咳一声:“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徐静和:“还好,做习惯了。” ——傍晚,徐静和离开院子,虞妗妗倚着门边看她背影走远,而后对祝檀湘说: “道士里面还是有一个好人的。” ———————— 到了指定日子,虞妗妗出面给郝佳佳夫妻二人引荐了徐静和,表示祭祀城隍的部分由她来做。 不用虞妗妗过多解释,夫妻二人本就信任她,再加上徐静和自证身份,表明自己是堪山的道士; 早就对堪山之名有所耳闻的夫妻二人更是信服不已,连连道谢。 祭祀当天,众人先来到城隍庙。 徐静和只拿出了自己在天师府的调令,城隍庙的小道士便给他们放了行,引他们进入城隍主殿。 期间庙主还听到消息,来同他们寒暄几句,询问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 虞妗妗切实感受到了堪山传人身份的方便之处。 接下来的起坛作法更不必说,徐静和初祭,就成功引得正殿内点燃的香火都汇集到城隍像上,隐隐看去就像是神像上覆了一层灵魂; 这便是‘水庸神’的一缕分身。 也是普通人说的‘神仙显灵’。 再然后郝佳佳按照先前嘱咐过她的流程,跪在正殿的蒲团上,将自己的遭遇和请求完完本本说出,三拜九叩。 祭祀流程结束后,郝佳佳只觉得自己头脑清明意识清醒,呼吸间都是‘白茅香’的气息。 见徐静和不再颂文,反而开始收拾东西,她懵懵问了句:“成功了吗?” 直至结束才从偏殿进来的虞妗妗靠着门沿,“当然,有她帮你们起坛,你们赚大了。” 正道魁首、道门传人亲自起坛做法,自然得尽了天时地利,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基本都能请到。 寻常人看不到,郝佳佳的眉心有一道浅金色的城隍印,刻印在她的灵魂上,这就是城隍的‘敕令文书’。 见印如见令,看到这城隍路引,一般的阴差和小鬼都不会阻拦她。 徐静和略一拱手,眉眼沉静:“预祝二位心想事成,一切顺利。” 米重原和郝佳佳受宠若惊,赶紧道谢:“谢谢您帮我们做法!” 当天晚上,郝佳佳和丈夫把家里的客厅收拾出来,腾出空地,等待虞妗妗准备好要‘走阴’的东西,就能开始今晚的流程。 夫妻二人两只手交叠相握,能明显看出双方都很紧张。 虞妗妗盘膝坐在地上,一旁的祝檀湘把香烛和引魂香按照之前摆过的样子,圈出一个大圈,把她和郝佳佳围在里面。 跟在她身边久了,现在祝檀湘连摆阵都得心应手。 只不过相比之前,这一次她的身边放了很多东西。 祝檀湘直起身,“看好你们俩的身体,对吧大人。” “嗯嗯。” 虞妗妗点点头,其实现在她对躯壳的掌控,可比几个月之前好太多,已经不必担心身体有损。 “你坐进来。”她招招手。 待郝佳佳坐到她的旁边,她语气陡然变得沉肃:“这次走阴,我只能护你过了鬼门关,之后的几道流程都要你自己闯,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走阴分为两种,明路和暗路。 虞妗妗借尸还魂之初,接的第一件开张事,就是‘走阴’。 不过她带付清好的那一次,就是走‘暗路’。 顾名思义,见不得光。 生魂妄下阴曹违反地府律令。 她们没有路引令书,不能让任何地府阴差发现,只能躲躲藏藏,遇到事就跑路。 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稽查逮捕。 不过付清好那次也根本不需要闯七关、见阎王,虞妗妗直接在鬼门关前,就把她的魂魄抢走了,差点惊动了黑白无常。 而‘明路’,就像郝佳佳这次拿了地府路引,名正言顺,至少遇到巡逻的阴差和小鬼不怕被查。 但虞妗妗之所以说,拿了路引这一趟也不安全,是因为正确的‘走阴’流程,要‘过七关’! 相传人死之后,灵魂从阳间归到阴曹地府需要通过7个关卡,每一道关卡都是一层考验,也是地府为了防止随随便便被人闯入,对有心扰乱阴曹律令者设下的阻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0节 哪怕是有路引,也得‘过七关’。 正常死亡的亡魂被阴差带领,由勾魂锁链串着,经过这七道关卡大都不会被留住。 没有阴差带领的魂魄走阴,就要自己想办法闯过七道关。 如若虞妗妗是个寻常术士,灵魂没有异常,她就能作为郝佳佳的‘引路人’,带着她一路连破七关,去到阎王殿。 偏偏她是个借尸还魂的妖鬼,跑到阎王殿前,就是自己找收拾。 她只能把郝佳佳带到第二道鬼门关,在之后的关卡都要对方自己闯。 故而她才让郝佳佳想清楚。 地府没有那么好走。 因着好奇虞妗妗,同时也清楚这一趟的凶险程度,徐静和自请来到了郝佳佳的家里旁观,此时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思量。 ‘走阴’并不是道家的术法,在一些道士看来属于偏门术。 ‘走阴人’多出现在东北,有很多又是立堂口、顶香出马的弟马,也就是现在常说的出马仙。 首先其一,正儿八经的弟马要立堂口,立的是四梁八柱,现在流传甚广的‘胡黄白柳灰’五大家有误。 真正的四梁为‘胡黄常蟒清风’。 胡仙,狐狸; 黄仙,黄鼠狼。 常蟒,外加蛇,这三者都是柳仙; 常的体型最大,民间有传是蚺类,蟒蛇其次,最后体型最小的是蛇。 这三者为‘柳三家’,民间普遍认为常家实力最强,擅长打架,至于蟒和蛇二家没有太大用处。 其实也不然,蛇中有一些仙家虽然体型小看似打架能力一般,却是剧毒,沾到就死。 至于‘清风’堂并不是动物仙,而是地府仙,也就是死了的鬼魂不想投胎,想修鬼道,就在出马仙的堂口上名单,帮助出马弟子做事,分享出马弟子得到的香火。 这类上了‘清风’堂单的鬼魂,才是正儿八经的鬼修,修为到了大鬼的程度,连阴差都得对它们恭恭敬敬。 赵婷婷还在做神婆时,缠着她的那个‘老祖宗’赵有弟,就是赵家的地府仙。 至于白仙刺猬,和灰仙老鼠,都不是四梁堂的,被归为‘外五行’或称‘花三教’,也就是杂仙,杂七杂八成了精的动物。 像什么鸟雀、鱼熊虎豹都能成精,也都能和出马仙合作,上堂单享香火,这些也归属于‘外五行’。 在徐静和看来,虞妗妗的原型是猫,成精之后也可以被叫作动物仙,也就是狸仙,同归属于‘外五行’。 她天生会‘走阴’,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何说动物仙天生可以走阴,就要说到出马其二,八柱。 动物仙立好堂口后,还有八柱,也就是分八个不同的职位部门,帮助出马弟子办事。 过去玄学兴盛,正儿八经的出马弟子都必须立下四梁八柱,缺一柱都没有资格顶香出马。 今时不同,玄学式微。 大多数出马仙没有师承,学个一星半点就想出来挣钱,能力弱,请到的仙家少,连堂单都填不满根本凑不齐八柱。 往往有个两三柱、笼几个动物仙就能帮人看事儿做法了。 说回八柱,分别为扫堂、压堂、串堂、护堂、通天、归地、探兵和关碍。 例如‘压堂’,顾名思义镇压堂口,这类仙家常年不露面,不看事不做法,只有在遇到危机时才会出手对外,镇压堂口。 ‘护堂’就是保护出马弟子人身安全、随叫随到的保镖。 而八柱之一的‘探地’,有些地方也叫‘归地’,就是专门下阴曹探查地府事项的一些仙家。 要不是虞妗妗借尸还魂,她可以直接以‘探地’为由,跟着郝佳佳一起破七关,不用这么麻烦躲躲藏藏。 只不过‘走阴’不奇怪,徐静和好奇的是为什么身为一只妖,虞妗妗却有诸多道门手段。 无论是道家的符咒还是阵法,她都信手拈来,仿佛有道家正统传承。 这也是她为何仍在观察虞妗妗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红烛摇曳,虞妗妗拿了一张草纸放在地上,简单画两笔,细细同郝佳佳讲解何为七关、怎么破。 虞妗妗:“你并不是真的要闯到阴曹地府去,这七道关卡,到第五道就算成功。” 第五道,阎王殿关。 经此关卡时,会有阴差带领鬼魂通过阎王殿前的孽镜台。 走过孽镜台,一生功过业障罪孽都无处隐瞒,全部显露在镜中。 根据一生所造的孽,阎王殿会评判善恶。 如若生前行善积德,死后的功德可比阳间烧的纸钱难得,地府对待善人很好。 哪怕没有子嗣烧香供奉,善人也有专门的住处,按时可以去天地银行领取银钱,哪怕子孙不肖他们在地府也能活得很好。 连投胎都能优先,投的也往往是小康家庭。 多做善事累积功德造福自己,并不是随口说说。 无罪之人不需要进地狱受刑,在第五道关卡便能转入酆都城。 由于生前普普通通,死后没什么功德,这类鬼魂要么托梦给子嗣索要香火,要么酆都城内也有各种小工,可以打工赚银钱; 等到轮回的时间来到,就能去转世投胎。 至于生前作恶多端、欺男霸女烧杀抢劫的恶人,会被打入18层地狱受苦。 情节严重者剥夺转世为人的权利,下辈子可能变成猪羊牛鸡鸭鹅——没错现在连狗都变不了了,因为现今的人类喜欢养狗,把狗狗当成宠物和家人。 投胎成狗,某种程度上还是去享福的! 恶人不配。 而郝佳佳要做的就是闯过前面四关,保持意识清醒,到达阎王殿前,一纸状书告发丁归田! 郝佳佳听完连连点头,说道:“虞小姐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虞妗妗:“没问题的话,你可以躺下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静和出声道:“外界因素你放心,我能帮你看着。” “有劳。” 她同郝佳佳双手交握,共同躺在红烛圈内。 不多时,一道人形影子从虞妗妗的躯壳中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祝檀湘,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大人的真实面貌?! 所谓借尸还魂,就是借用已经死去之人的身体,在阳间‘活’过来。 尸体的容貌,定格在生者濒死时的样子。 外来的魂魄占据穴窍后,灵魂同身体越是融合,这具身体本来的面貌也会越像魂魄。 祝檀湘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虞妗妗和三个月之前刚刚出现的她,外形发生了明显改变。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很难注意到,只是某天突然意识到: 她眼睛越来越像猫眼,嘴唇鼻子也有细微变化。 但再怎么改变,身体的底板放在那里,不可能变成和之前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和新的灵魂一模一样。 之前虞妗妗的灵魂没有修复好,一直以黑猫原型示人。 直至这一刻,她人形的魂魄离开地上平躺的身体,祝檀湘才意识到,猫妖——尤其是大妖,是能够化为人形的。 虞妗妗半透明的人形魂魄比这具身体要高挑些,她原本的容貌和经过变化后的身体相貌,有六分相像,只是更偏猫相。 脸很小。 不使用妖力时,她的瞳孔是黑色,注意到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微微眯眼,有种睥睨一切的气势。 曾经她的头发是鸦黑色,被劈了几十道惊雷后,现在银中带灰,灰中夹杂着淡淡的黑。 徐静和冒出个念头: 这一看,就不是人类,而是只妖。 视线在屋中扫过,虞妗妗态度如常,牵着茫然看向地上自己身体的郝佳佳的魂魄: “走吧。” 她指尖扫过引魂香,两道魂体略一闪烁,消失在客厅。 郝佳佳只觉得眼前一暗,明明四周漆黑,她却能清晰看到,滚滚黑雾中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鬼脸朝自己涌来。 牵着虞妗妗的手不知何时落空了,她顿时紧张起来,四下张望: “虞小姐?虞小姐您在哪儿?!” 肩头一沉,有力道轻轻拍在左肩,她偏头去看,对上一双恍若有鎏金流淌的猫眼睛。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郝佳佳顿时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灵魂的额心同样有道散发淡淡光芒的印记。 「往前走。」 郝佳佳点点头,跟着指引朝着黑雾迈步。 只是没走两步,她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有潮水般的温暖和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四周。 她怔怔看去,忽然眼眶一酸。 虫鸣鸟啼,老旧破败的木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天空湛蓝,这熟悉又让她情感复杂的地方,分明是她的老家: 河田村。 她坐在炕上,看看双手又嫩又小,应当才几岁; 模样相似、年龄相同的双胞胎弟弟,手里拿着一根色素糖棒,当成宝贝一样舔得开心,舌头都舔得发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1节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女端着盆走进屋,一巴掌轻轻拍在弟弟的后脑勺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怎么和你说的,这糖是买给你和姐姐一人一半的,你这臭小子又独吞!” “从后面掰一半给姐姐,快点!” 郝佳佳怔怔抬头,看到年轻了20岁的母亲的脸。 和记忆中凶神恶煞、一向对她不耐烦的模样不同,母亲的神情温和,声音也轻柔,丝毫不会用尖锐的嗓音一边喊着她‘赔钱货’,一边用手指狠狠戳她的额头。 弟弟嘻嘻笑了下,把那廉价的色素糖棒掰了一半,递给她,“妈妈我错了,给姐姐。” “这就对了,佳佳拿着吃!你俩都是妈的心头肉,咋能厚此薄彼!” 郝佳佳盯着母亲和弟弟的笑脸,眼眶通红,鼻尖酸涩。 她把那枚糖棒接到手里,看了半天。 “佳佳,出去跟弟弟玩儿吧。” “姐姐咱们去跟隔壁的小胖捉迷藏!” 那扇开着的门通向乡野,透过门框,屋外闪烁着温暖的亮光。 「郝佳佳!你醒醒!」 有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闪回,很快就被母亲和弟弟的声音压了下去。 “姐姐你愣啥呢?快点来呀!去晚了咱们就只能当抓人的了!” “去呀佳佳,家里家务不用你操心,有我和你爸呢……” 郝佳佳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落下。 她手心用力,捏碎了那枚并不存在的、她童年一直梦寐以求的色素糖,眼前的老屋、田园,以及母亲和弟弟的面容在她眼前模糊,最终消失。 虞妗妗一只爪子还拍在她的脸颊上,「你没事吧?清醒了吗?刚刚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境。」 「这就是地府七关的第一关:望乡关。」 望乡关,见之望故乡。 让人死之后,能够看到故乡景色,见到故人。 并且这道关卡会无限美化魂魄内心的记忆,会挖出魂魄最深的渴望和向往,并呈现出来。 如若在此关卡中迷失,下场只有一个: 魂飞魄散。 郝佳佳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还好虞小姐,我知道都是假的,我妈和弟弟不可能那么温柔。” 从她有记忆起,哪怕她和弟弟是孪生姐弟,待遇也天差地别。 糖果和肉永远是弟弟的专属,家务活和无尽的打骂只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多带一道把,就能把人划分成天和地,云和泥。 郝佳佳从小到大做的梦,最渴望的事,无非就是母亲不再打骂自己,能对自己和弟弟一视同仁,哪怕只有一次、对着自己露出看到弟弟时慈爱而欣喜的笑容。 她等了19年,都没有等到美梦成真。 等来的是家人将她五花大绑,送到欺辱她的人手上。 从那一天起,郝佳佳便不再做梦。 能在这‘望乡关’看到这一幕,某个时刻,她真的想要不顾一切的伸出手,跟着温柔的母亲、可爱的弟弟留在这片乡野。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就自己击碎了梦境。 因为她现在不需要做梦,不需要那颗已经过时的色素糖果。 她有恩爱的丈夫、可爱的女儿要保护。 虞妗妗放下爪子:「知道假的就好,如果你被迷住,往两边看看——那些东西就是你最终的下场。」 郝佳佳抬头四下仰望,看到一个个扭曲的骷髅,在这片漆黑荒芜之地到处游荡,没有来路也没有尽头。 「这些是被‘望乡关’迷住眼睛、宁愿撕裂魂魄也要挣脱勾魂锁留在这里的亡魂,要不了多时就会被这些傀鬼吞噬,同化成和它们一样的玩意儿。」 在地府七关中,第一关‘望乡关’是折损率前二的一道关卡。 大多数人的一生都不会十全十美,总会有诸多遗憾。 来到‘望乡关’,幻境会补足人记忆中的遗憾,让亡魂看到理想中的世界和人。 一些执念太深的人,哪怕听到了阴差的警告,也舍不得离开,最终成为这片死寂之地的一粒灰尘。 在这一关有两种亡魂最容易挣脱。 一种是生前幸福美满,没有太多遗憾,他们心里清楚珍爱的家人是不会以这种手法将自己留下,想要禁锢自己的就不可能是家人,故而轻松走出。 还有一种就像郝佳佳这样,太过绝望,早早认清家人的无情和狠毒,对他们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期望都没了。 当看到母慈子孝、姐弟恩爱的场景,她的第一念头不是温暖,而是‘不可能’,一眼看出是假的。 只有像那种不够美满,但是也没到罪无可赦的地步的人,才会执着于填补空缺。 一道道扭曲失智的傀鬼朝着她们而来,虞妗妗一爪子挠过去,直接把那些东西打散。 听着傀鬼消失时尖锐的惨叫,郝佳佳打了个哆嗦,“虞小姐,我、我要怎么离开?” 虞妗妗:「往前走就行。」 “好……” 郝佳佳肩头带着只黑猫,往前走了没多久,视野中逐渐有光线。 只不过这光也昏昏沉沉,非常蜡黄。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前后出现了一些鬼魂,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 有的双眼无神麻木向前; 有的身体残缺,一看就是刚刚出了祸事意外死亡。 也有的应当是在医院中去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一边走一边哭哭啼啼抹眼泪:“我怎么、我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他们大抵被一条长长的锁链牵引,束缚住双手,一个接着一个串成一长条,如果有鬼想中途逃跑、或是停顿,就会被锁链拉扯的力量不由自主往前。 郝佳佳神情震撼,四下张望,大概认出自己是在一条非常宽阔、且前望不到尽头后看不到来路的巨桥上,远处的浓雾飘荡。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些雾气之下是一条巨大的、沉静的河。 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府! 黄泉路,奈何桥。 郝佳佳正震撼着,距离她不远的一个年轻姑娘叫了她两声,见她的目光看来,兴奋地举起被锁链遏制住的双手晃了两下: “姐姐,你来!” 郝佳佳有些犹豫:“虞小姐,我要过去吗?” 虞妗妗:…… 「随便你。」 她想了想还是走近,问道:“你是叫我过来吗?” “对呀对呀,姐姐你为什么单独在走,不用被锁链锁住?难道没有特别凶的黑脸大叔恐吓你吗?”小女生眼睛亮晶晶,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死亡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因为看到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十分激动。 她嘴里说的黑脸大叔,应该就是负责押送她这一批亡魂的阴差。 “还有你肩膀上的猫,是真的猫吗……啊它动了!它看我了!天呐,它的眼睛怎么是金色的?好漂亮!” 女生天马行空地猜想,“姐姐你真特殊,你的额头还在发光,肯定在地府有背景吧!” 郝佳佳不知道怎么回,好在女孩也不需要她的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能说很多话。 “唉,刚刚我看到我妈了,她说要带我去游乐园,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活着的时候要是真的能够到处撒欢就好了,我都忘了多久没去过游乐园了。” 郝佳佳心头一动,有些不忍,“你……” 看到她的眼神,女孩很轻松地分辨出其中的怜惜,自己见过太多这样的目光。 女孩儿耸了耸肩膀:“得病了嘛,治不好的病,八九岁起吧就开始在病床上躺着,天天吃药,透析,化疗……人生也挺没意思的。” “我死了,我妈眼睛肯定都哭肿了,不过我妈还年轻,还能生个小的,如果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她应该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虽然语气竭力想要营造出不在意,可女孩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虞妗妗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郝佳佳问:“那你刚刚在‘望乡关’,没有留恋吗?” 女孩儿顿了顿,偏头去看远处的大河。 “有吧,那里真的很美。可是我知道那是梦不是真的,我的病是治不好的,如果留下梦醒了,我依然只能躺在那张床上,家里会为了我的病到处筹钱,妈妈为了照顾我不能工作整天以泪洗面,爸爸一天要打两份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么大的年纪不能享福,还要为我操劳…… 这么一想死掉是不是也蛮好的?至少身体不会再痛,家里人没了我这个拖油瓶不用再花钱给我看病,日子会越来越好……” 她说着声音却哽咽起来,慢慢变得嚎啕大哭: “可是我也很舍不得他们,我很害怕…我不想这么早就死掉……” 女孩的哭声,勾起了远近鬼魂的悲伤,一时间整条桥上都呜呜咽咽好不凄凉。 郝佳佳自己也有女儿,见不得这个场面,她走过去把小姑娘揽在怀里,心中酸涩。 这时,远处浓雾中走出个身高近两米的彪形大汉,一条长长的锁链系在他的腰间,拖在地上。 他穿着地府的官服,是个阴差,脸确实很黑。 “什么情况?!哭啥?” 实在是女孩的哭声太有穿透力,把阴差都惊动了,从前头折返来看情况。 见到郝佳佳这个身上没挂勾魂锁的魂魄,阴差双眼一瞪,下意识就觉得有鬼跑了,准备捉拿。 下一秒看到她额头上微微闪烁的路引印记,才卸下手里的大锤。 “拿了城隍令?”阴差语气硬邦邦:“有路引你就闷头往前走呗,你说你惹她干啥?给她弄哭了,吵得我头疼!” 郝佳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阴差,被对方壮硕的身形以及浑身的阴气镇到,不受控制地发抖。 感受到她的害怕,虞妗妗又用爪子拍了拍,顿时一股无形的妖力将她笼罩其中,隔绝了阴差的威压。 郝佳佳顿时好受多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2节 阴差有些惊讶,铜铃似的眼睛落在了她肩头的黑猫身上。 猫? 这个出马弟子的‘探地’仙家,还挺特殊。 猫族向来性格孤僻且高傲,很少会上堂单,他都多少年没见过狸仙了。 更何况这只黑猫给他的感觉有点危险,想来道行不浅。 虞妗妗并不知道这阴差把郝佳佳当成了出马弟子,把自己当成了堂口仙家。 她冲对方点点头,算是有礼貌地打过了招呼。 阴差粗声粗气安慰:“行了,别哭了,死都死了……” 女孩哭声震天:“呜哇!!你这是安慰人吗?” “你不是人了,是鬼。” “啊啊啊大叔你真烦呜呜……” 见四周注意力都被引走,虞妗妗趁机拍了拍身下人,「该走了。」 这阴差道行浅,察觉不出自己灵魂的异样,保不准和对方待久了、或者这小姑娘的哭声再引来别的阴差,自己会暴露。 「我们要走的路和他们不一样,没必要跟着。」 郝佳佳应了一声,在虞妗妗的指引下往前去了。 昏暗的天色下,大桥分出一个小道,指向巨大的鬼门关旁的一扇小门。 门上用古代的字体写着个‘官’。 意思是官道。 凡天上人间来地府办事的,都得走这条道。 远远看到路边的小鬼,虞妗妗小声提醒: 「第二道‘鬼门关’,也叫‘大小二鬼’关来了——」 第39章 昏暗客厅内一片寂静, 屋里的灯关了,唯有客厅正中的一圈香烛燃着幽幽的火光,形成一个半径超过一米的巨大火圈; 火圈中躺着两具女性身体, 双眸紧闭, 面色在暖色的火光下也显出几分苍冷。 不知何时会结束、能有结果的等待中, 屋里清醒的三人都没有掏出手机娱乐。 祝檀湘时刻记得看护身体、守住‘引魂香’, 拿了一本枯燥的书刊时不时看两眼; 不远处徐静和席地而坐, 双肩背负的长剑并未取下,盘膝阖眼, 沉心静气打坐。 至于米重原,则是双眼发直, 愣愣盯着地上平躺的妻子的身体, 心情止不住地焦灼。 “祝先生……” 他忍不住出声:“她们做这个法事, 一般要多久啊?” 只要一想到妻子的灵魂要去阴曹地府, 还很有可能出现危险, 他这颗心就七上八下平静不了。 祝檀湘看了眼时间, 有些无奈道:“米哥,这才刚过半个小时, 你不要太着急。” 他连香都还没换。 正如虞妗妗说得那般,她灵魂和躯壳的连接愈来愈紧密, 再下阴曹,便没有出现三个月前‘引魂香’狂燃的情况; 靠近她的半边只比郝佳佳那边快一点。 盘膝而坐的徐静和没有睁眼,却也开口安抚:“米善人稍安勿躁,老祖宗说过‘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其实阴阳两界的时间流通也不同。” 她口中的‘善人’,是道教对不信奉道文化的普通人的称呼。 如若是信奉道教的香客,就称他们为‘善信’、‘福主’或者‘居士’。 “人死之后或魂魄离体, 会模糊对时间的概念,忽略时间的流逝,人间一日,地府众魂可能过去了一年,当然这只是粗略的估算。”徐静和继续说道: “距虞妗妗她们下阴才过去半小时,但她们二人,应该已在地府走了好几天。” 祝檀湘不合时宜冒出个念头: 把高考生放到地府学习,肯定都能考挺好,哪怕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努力,也是用功了整整三十年! “地府路程很遥远么?” 他有些好奇,听这话虞妗妗二人还要在地府走很久,才能达到阎王殿。 徐静和温声解释:“可以这么理解,但事实上阴曹地府对于时间的流逝很模糊,人死后变成了鬼,就没有时间概念了。灵魂更看重的是‘节点’。” 在风水玄学中,7和9象征着‘阳’,是非常重要的数字,很多阵法布局和阵眼排布,都要按照阳数规划。 至于‘节点’也理解为‘劫点’,是人从生到死,必须经历的一些特定阶段。 出生、命劫、死亡……以及死后灵魂的第一个‘节点’——头七。 所谓‘头七’,就是一个人死亡的第七天,从死亡当天开始记数。 华国很多地区都有关于‘头七’的民俗和禁忌,尽管有所不同,但其中有一点认知基本每个地方都相同,那就是‘头七’当晚是亡灵的回魂夜; 死者的灵魂会在这天晚上,重新返回阳间、来到生前的住地走一圈,这个时候的亡魂并没有自我意识,只是来斩断人世间最后的留恋。 也称‘回煞夜’。 如若在家门外撒上白灰或者面粉,第二天白天,就会在上面看到凌乱的人脚印。 老一辈的人认为,这是死者在‘收脚印’。 把生前走过的路和痕迹都带走,亡魂就能转入地府投胎了。 ‘回煞’当晚,死者的亲人必须把门窗锁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感受到什么,都绝对不可以把门打开。 家门一旦开了,生人的气息就会外泄,会让已经去世的亡魂舍不得亲人、不愿离开去地府,那就坏事儿了。 因为‘回煞’时的鬼魂没有理智,会变成‘煞鬼’,为了留在阳间天然地去附身家人、吸食家人的阳气。 也有不少人在‘头七’当晚,会梦到已经死去的亲人在同自己道别。 现今很多人不以为然,认为‘回煞’和‘收脚印’是迷信,只有亲身经历过、还有就是徐静和这种专职道士清楚,不是故事传说。 头七回煞,对应的就是地府第一关:望乡关! 闯不过去想留在亲人身边的魂魄,就会彻底迷失起煞; 闯过去了,便收走在阳间的足迹,告别亲人——那些梦中死者道别的场景,其实就是亡魂在离开‘望乡关’,彻底转入地府。 再之后,生人悲苦一段时间,继续上学工作、吃饭睡觉,鲜少有人知道,死者真正能够魂落地府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 ‘头七’只是第一个七天。 像虞妗妗和郝佳佳这种有特殊手段的生魂,过头七关虽不用真的等上七天,但也要按照地府的时间来走。 徐静和话音刚落,圈着两具身体的香烛火焰齐齐一跳,像被鼓风吹动,焰苗不断地颤,一时间晃得客厅中央暖光乱抖。 紧接着,客厅内的气温陡然变得阴冷。 早就经历过好几次流程的祝檀湘顿时明白:有鬼来了! 在‘走阴’这一道里,术士魂魄离体,都得找个二神帮忙看身体,甚至有个雅称叫‘看尸人’,为得就是防止魂魄离体时,被外来的小鬼上身占窍。 至于为何每次‘走阴’都能招来孤魂野鬼,主要源头在‘走阴’时用的香,引魂香。 这种香顾名思义,可以吸引灵魂,连接躯壳和灵魂,在二者间搭出一条香桥指引着下阴曹的魂魄重返人间。 可香点燃后会散,香气会向四面八方挥发,周围的孤魂野鬼闻到了,自然也知道此地有躯壳,被吸引而来。 屋中突然变冷的温度,依旧摇乱的火舌,让哪怕看不到鬼魂的米重原也紧张起来,四下张望: “祝先生,徐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有孤魂野鬼想要占据大人和佳佳姐的身体。”祝檀湘道。 不过这次他不用再担惊受怕。 因为他们这边,可是有堪山的魁首! 果不其然,在那火苗摇乱的瞬息,盘膝而坐的徐静和睁开双眸。 她指尖一撑地面便轻巧起身,一手掐着道决,双脚自然迈开呈现罡步的站位。 甫一起势,纯然正气便逼得昏暗中的野鬼不得不现形。 她伸手握住身后的剑柄,将背负的长剑抽出。 祝檀湘和米重原看到她双手分剑的动作,才发现这坤道的武器很独特,是一柄入鞘时像单长剑,可出鞘后能够分成两柄的细长双剑。 两把剑都是两面带刃,中间有一层薄薄缝隙,可以从剑尖对着缝合成一柄。 徐静和双手手腕同时翻转,挽出同步的一对剑花,踩着罡步一言不发,朝挤入客厅的鬼魂出剑。 同虞妗妗招数简单粗暴、却出手便是杀招的凶悍路数不同,有师承、正统接受过道门训练的坤道出招皆有式,尤其堪山剑式经过数百年的锤炼精简,不仅快而准,且招数奇巧飘逸; 那满脸垂涎的的恶魂枯瘦如柴,还没靠近虞妗妗二人身体,就被一剑斩得魂魄动荡。 徐静和双剑并发大开大合,躲过恶魂的偷袭后,微微左侧身并纵地前跃,反挽的左剑直接回旋一挑,一记‘纵步伏地’的回马剑将灰黑色的鬼雾捅个对穿; 待那被‘引魂香’吸引而来的恶魂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闯进个不得了的道士窝,已经晚了。 它只来得及扭曲着尖啸一声,便在回马剑下魂飞魄散。 坤道合身而立,将双剑倒握、剑刃平行贴着后肩收势,眉眼间泄出几分正气: “不必担心,这些孤魂野鬼有我压着。” 全程简直就像仙侠电影再现,看得祝檀湘和米重原瞠目结舌。 灭杀一只恶魂后,屋里的温度虽并未立即恢复如常,但烛火晃得没有那么快了。 祝檀湘一拍脑袋:“换香!差点忘了。” 他赶忙将新的‘引魂香’点燃,插到对应位置,蹲身凑近时他发现,这次的香灰相比之前那次有了变化。 “咦?这引魂香的香灰怎么是黑的,不应该是白的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3节 之前给付清好‘走阴’时,分明灰烬发白。 徐静和看着青年的目光中带着欣赏:“你观察能力很强,而且很细心,引魂香没变,但是术士的遭遇和福祸会影响香火、香烟、香柱、香灰。观香观烛分吉凶,是玄门中的一门秘术。” “既然香灰发黑,虞妗妗她们应该在闯二三关,遇到难缠的小鬼了。” 现今有种说法,术士做法或是深入墓地、山林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随身带几根香烛,点燃后若无风熄灭,很有可能会遇鬼。 这种说法有道理,但真正的道士不带香烛,观得也不是烛火,是香。 观香,才是正儿八经分吉凶、看福祸的道门秘术。 一般取三只香点燃,根据燃香的火、烟形、灰的色泽、灰的堆叠方式、各香柱长短……等等,足有百种测算,甚至能精准预测到当下的吉凶和未来可能发生的祸端。 如今虞妗妗二人身边的香灰发暗、发沉,就代表危机; 地府的危机和凶兆,无非就是小鬼拦路。 上一次她和付清好根本不需要‘过七关’,也没遇到小鬼,香灰自然就偏白,一切顺利。 地上诸人的担忧,身陷阴曹地府的虞妗妗和郝佳佳并不清楚。 二人避开了阴差,在巨大巍峨、半边门庭掩在浓雾中的‘鬼门关’脚下,走向了分岔的小路。 听到虞妗妗的传声,郝佳佳顿时紧张起来。 她视野内,出现了一些奇形怪状、面目狰狞甚至要看不出人形的鬼魂,尤其是一个个都阴气森森,比之奈何桥上新死的亡魂们可怖数倍。 饶是她自认为见了一遭地府,还碰到过阴差承受能力变强了,仍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虞小姐,这些、这些是拦路的鬼吗?我要怎么才能……”想到了虞妗妗的叮嘱过的流程,郝佳佳往口袋里一摸,摸出一叠子金纸和珠白色的香粉:“对对,要给它们买路钱!” 二七关就是鬼门关。 如若正常死亡的鬼魂,会从大道上进入鬼门关。 鬼门关外有拦路小鬼,那些大都是修出道行的鬼修,向新死的亡魂们打打牙祭。 只要给它们一些冥钱意思意思,在阴差的眼皮子底下,它们不敢太过分; 再多也不过是吓唬吓唬某些倒霉的新鬼。 可这条小官道上的二七关,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走官道的人魂,大多是来地府下阴的术士,可比那些普通鬼‘明事理’,且身上一定带着很多好东西! 故而这条官道上,汇集着大量恶鬼、凶鬼,虎视眈眈伺机把过路人魂剥下一层皮。 它们当然知道,能‘走阴’的人魂要么有背景,能拿到路引; 要么是手段特殊,和成精的动物结缘。 可这些恶魂胆子大。 越是生前执念深、怨念大的人,死后越容易成为厉害的鬼,越厉害的鬼,脾性往往也蛮不讲理、十分凶恶。 它们深知天高皇帝远,像城隍这样的正位神,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人类来地府清剿它们。 运气好,给些‘买路钱’就让他们过; 运气不好碰到大鬼被抢了,这些人魂也只能吃哑巴亏,说不定还连关都过不去。 虞妗妗下阴之前,就烧了一叠她亲手制作、研磨的香粉以及金纸,比外面白事店里卖的冥币精细太多,拿到地府的天地银行能直接兑换金子。 就是作为打点拦路鬼的‘买路钱’。 只是粗略扫一眼前方的森森阴气,她就觉得这关没法善了。 只见那大鬼浑身的阴煞如有实质,面部和颅部有大面积的膨出,层层叠叠的黑褐色肉块如同脓包,让其上半身又恶心又狰狞; 它嘴角咧得很开,飘忽落到郝佳佳身前,暗黄的沙土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冲天恶臭熏得人想吐。 郝佳佳硬着头皮,双手奉上那叠金纸和香,“这位大人,这是给您准备的供奉…” 她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术士,身体和声音都因恐惧微微颤抖,很轻易便被鬼魂们觉察出惧意。 手中一轻,拦路鬼把金纸攥在手里,磨成粉状的香自动变成香火,钻入了大鬼的魂魄。 它那坑坑洼洼的面上露出几分沉醉,一旁围聚的小鬼不敢和它抢夺,仍忍不住凑到它跟前,努力去吸余末。 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足以让它们心驰神住,同时心中暗暗妒忌。 “这般好的品质,很少见了。” 大鬼喑哑的声音如被砂纸磨过,落在郝佳佳的耳朵里,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不过你这丫头,不实诚。”散发着恶臭的鬼魂阴森一笑,仅能看清的一只藏在烂肉里的眼珠浑浊发黑,无比贪婪: “这么点东西就想过鬼门关,打发叫花子呢?” “告诉你,不够!若是不能让我满意,今天别说这关你过不去,就连魂也走不了!” 说着鬼魂全身的烂肉疙瘩都开始增生,不断靠近郝佳佳,语气狰狞。 虞妗妗冷笑一声,猫爪踩了下空气,直接蹲上郝佳佳的颅顶: 「滚!」 一道清泠的猫叫声,带着浩荡魂力散开,一圈圈金色的水波纹以郝佳佳——准备得说是她头顶眼眸赤金、通体乌黑的猫为中心,直接逼退那巨大的恶魂。 周遭的小鬼更是抱着脑袋痛苦尖叫,不多时化为黑雾跑远了。 「本尊愿意给予你们这些,不是怕了拦路小鬼,而是尊重地府遵守地府律令,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没那么大的胃口把自己撑死。」 黑猫舔了舔爪背,语气强硬。 后退数步的大鬼很是震惊,凶恶的视线在虞妗妗的猫身反复打量,心道怪不得这人魂如此羸弱,胆子小得像鸡仔,却能拿出这么好品质的香火。 原来背靠妖修。 这大鬼在地府流窜数百年,再加上身份特殊,自视甚高。 它是‘吊客鬼’,死后原地化为大凶之鬼,起点就比一众鬼魂高不知道多少。 ‘吊客’,乃是民间信仰中的岁之凶神,主疾病、灾祸,喜欢听人泣声和哭嚎,走到哪家,哪家就有人生大病痛苦横死。 不仅如此还使人绝子嗣、克死父母配偶,灾祸连连白事不断…… 民间把这位凶神唾为‘丧门星’。 谁家若是被‘吊客’光顾,那便是‘丧门吊客已临身,扁鹊卢医难下手1’,提前准备棺材和后事就行。 至于因凶神‘吊客’而死的人,生前的确是倒霉蛋,但死后却能因沾染了一丝凶神力量,原地化为恶鬼; 这种鬼就叫‘吊客鬼’。 尤其眼前这‘吊客鬼’,光看它魂魄定格在濒死前的样子——满头满脸都是增生的烂肉脓疮,走一步渗一个血脚印,浑身带着腐烂的恶臭,就能想象到它生前有多么痛苦。 恐怕是浑身腐烂长虫,活活被怪病折磨死而死。 它心中的痛苦和怨念有多深,可想而知。 有凶神‘吊客’之力,又存在数百年,哪怕意识到眼前的黑猫是大妖,‘吊客鬼’仍很轻视,认为刚刚会被逼退,只是自己没认真。 它语气阴毒而不屑:“小小狸奴,在人堆里被称一声‘仙家’,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今天我就要将你生吞!” 威胁完,大鬼浑身的煞气便如潮水,朝着一人一猫涌来。 虞妗妗用后蹄踹在郝佳佳的肩上,「后退!」 黑猫轻巧落在地上,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双尾交错摇晃,瞳孔缩紧,轻而沉的威胁低呜从它喉中溢出,浑身散发着浅金色的光晕。 它被裹挟在浓重的煞气中,巨大的体型差距下,如同黑色雾海中一叶摇摇欲坠的扁舟。 可落在后方的郝佳佳眼里,那压低前躯凶相毕露的猫妖,却气势迫人,哪怕不是被它盯上的猎物,也会头皮发麻喉头发紧。 黑猫四肢发力,迅捷如豹,速度极快扑上了高大的‘吊客鬼’,那浓重的黑煞登时不断翻滚,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其中的巨大鬼影、以及闪烁的金光。 大鬼怒吼声与狠戾的猫叫交杂,一时间整个官道都被大鬼的翻滚和锤跺震得轻颤,动静大到连奈何桥根、鬼门关下都能感知到些许。 惊诧的鬼物、以及惶惶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新死鬼们,都在四下环顾,询问交谈。 抱着双臂的黑脸阴差遥遥相望,看着远处的黑气,面色有些凝重: “好厉害的狸仙,地上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大妖…” 不多时,‘吊客鬼’的怒吼声变了调,含着惊怒和恐惧。 它想摆脱那可怖的、还没自己脑袋大的黑猫,却被紧紧黏住,叫声痛苦,浑身的阴煞肉眼可见地从漆黑一片变淡了些。 黑猫的身影在煞气中渐渐清晰,郝佳佳不由捂住了嘴,瞪大眼睛。 她心脏狂跳,不是害怕,而是太激动。 只见那黑猫五爪极其锋利,抓进恶鬼的魂魄中,便沿着鬼身向上攀爬,无比灵活。 它尖锐的猫齿只要咬住恶鬼的魂体,便带着最原始、最血腥的凶性,如同草原上肆意生长的豹子玩弄猎物,生生将‘吊客鬼’的魂魄一点点撕碎,生吞。 ‘吊客鬼’用大手去抓、去拍打,黑猫却是死死咬住它的手掌,发狠低呜一声,把它整个手掌的魂体连根扯断,瞳孔如同金针。 吞掉大鬼的手臂,虞妗妗舔了舔唇,带着戏谑传了最后一道音: 「谢谢款待。」 再之后她黑猫的原型猛地扑到大鬼的咽喉部,直接把庞大的‘吊客鬼’撞得跌倒在地,爪子深深抓入鬼的脸和颅,埋头撕咬大鬼的喉颈和魂体,一口一口吞掉了鬼魂。 别看这鬼外形丑陋,闻着还臭,这只是它生前的定格,实际上那魂力充沛的魂体吞到肚子里,是带着一股淡淡清香和十足的力量,瞬间充盈了黑猫的体魄。 虞妗妗抬起头,缩紧的瞳孔缓缓扩张,耳朵尖一抖从残存的、不成完形的鬼魂残渣边离开,快跑到郝佳佳的腿边,用身体往前蹭了下她的后腿。 「快去,有阴差到来,我要撤了。后面两关不难,按我说的做即可。」 郝佳佳慌乱点头,抬脚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官’字门跑去。 虞妗妗没有立刻藏起来,而是冷着一双猫眼,环视周围到处藏身、瑟瑟发抖的小鬼。 确定郝佳佳到了‘官’门脚下,同时感应到阴差已经很近,才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黑猫消失后,被吓破胆子的小鬼们半晌才敢试探着出来,看着地上缓缓消散的魂体目露贪婪,一窝蜂扑上去吞噬残魂。 “刚才那只猫得是什么水准,居然能把‘吊客鬼’给活撕了,太可怕了……” “你们看到它的眼神没,果然畜牲就是凶,哪怕成精了也抹不平野蛮!” “哼,你刚才怂得要命,怎么不敢跳出来说人家是畜牲?” “……”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4节 这边郝佳佳跑到了‘官’门之下,发现这阴间的鬼门关和阳间的窗口通道没什么区别,有二三鬼魂在里头坐着,瞅见她来了,还不等她组织语言开口说话就朝她挥挥手: “进去吧。” 实则刚才官道上发生的事情,这些有编制的阴差也看到了。 他们本来就不会为难有路引的人魂,更何况这个人还很有本事,结缘的仙家能把一只大鬼生生撕碎,他们可不想和这种人交恶。 踏入鬼门关后,四周多少有了些建筑。 郝佳佳没走多久,踏上一条幽长小路,四周长满了灰黄色的草,远近有活物在草地里来回活动。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些家伙齐齐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是鸡,一群土金色的鸡。 只是和阳间的鸡相比,这些鸡的鸡冠很大,眼珠呆愣愣没有神,体型也要大了一圈,‘咕咕咯咯’地叫着朝郝佳佳的方向靠拢; 它们鸣叫时,郝佳佳能明显看到鸡嘴里有一圈尖牙! 她脑海中浮现出虞妗妗对自己说过的话,再次摸向口袋掏出两大把五谷杂粮。 ‘三七关为‘金鸡关’,会被金鸡拦路,这些阴间的金鸡是杂食动物,除了吃阴间的金线草,有鬼魂路过时还会追着它们啄。’ ‘运气不好的话,会被金鸡啄走一部分魂力,极少数的倒霉蛋惹怒了鸡群,才会被围攻分食。这一关不难过,我会提前为你准备好炸过的五谷杂粮,只要你沉住气撒粮,不要尖叫奔跑就不会惹来金鸡的注意和围攻。’ 郝佳佳把手里的苞米撒到地上,果真那些个头大、满嘴尖牙的土黄金鸡纷纷扑向地上的米。 她撒第一把时没有经验,没把苞米撒远,有只体型大到她小腿的金鸡扑闪着翅膀就跑到了她的脚边,在她脚边啄,把她吓得差点叫出声跳远。 好在她强行遏制住心里的惧意,又是一扬手把苞米远远撒出去,一边撒一边往前走,顺利通过了第三道‘金鸡关’。 走到路的尽头,再往前是一座宽大吊桥,吊桥的对面能看到高大到望不到顶的巨殿,在桥的这头,郝佳佳就能看到殿上悬挂着‘阎王殿’的匾额。 她忍不住激动,视线落在桥头又顿住步伐。 一只巨大的、站起来和郝佳佳差不多高的三头犬,脖子上拴着粗绳锁链系在桥头,它每个头都长得凶神恶煞,此时懒洋洋趴在桥边。 听到有人来,其中两个狗头抬起,中间那颗狂吠不止。 这是地府的四七关:恶狗关。 郝佳佳从没见过这么大、如此狰狞的狗,它苏醒后站起身,三颗脑袋更是此起彼伏地吼,叫得她心里发毛迟迟不敢上前。 都到了这一步,胜利近在眼前,她不甘愿失败,心里的一股气儿让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打狗棍,勇敢迈进。 在那三个头的狗怒吼着朝她扑进,她大叫着挥舞手里面的打狗棍——这也是虞妗妗专门为她准备的工具。 上面不仅有道家的符咒,还有大妖的气息加持,几乎是一抽在狗的脑袋上,就痛得它呜呜乱叫,直往后退。 见‘打狗棍’有奇效,郝佳佳大喜过望,一边疯狂挥舞一边埋头往桥上跑。 身后拴了链子的三头狗狂吠着往桥上追,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馍馍狠狠丢了过去,砸在狗头上。 狗的两颗头被馍馍吸引,伸着头就想去叼,另一颗头想追着郝佳佳咬,三头不齐心让狗的速度减缓许多; 再加上馍馍只有一个,那两颗狗头为了争抢互相撕咬。 哪怕最后一颗头有心想要追逐,但郝佳佳已经跑到了桥对岸,套在它们头上的绳索长度也到了尽头,不可能再追到。 它这才悻悻作罢,叫了一声加入到争夺馍馍的撕咬中。 郝佳佳心脏‘砰砰’跳,缓过神来,抬头望着巨大的‘阎王殿’,一股强烈的兴奋涌上心头。 她到了! 自己真的来到了传说中的‘阎王殿’! 稍稍平复了心情,她走到了不远处的鬼魂大队中,跟着排队的魂魄一点点往前挪。 在挪动的过程中,她看到了阎王殿前矗立的巨大镜子,那就是评判亡魂生前功过善恶的‘孽镜台’。 有的鬼魂站了上去,镜子会散发出金光,这就说明此鬼生前做了很多好人好事,是善人,‘孽镜台’许了他功德。 有的鬼魂甫一露面,镜中就闪烁昏暗的光,一道道用朱红色评批的罪行罗列出来,以及要去哪层地狱、要服刑多少年; 若是此鬼大喊冤枉,就会有判官冷哼一声,一挥手,镜子如同一个播放器把他生前作恶的全部画面放出,根本无法狡辩。 看着滑落在地的鬼魂,判官冷哼一声挥挥手,让两名强壮的阴差把他像死狗一样拖下去: “在‘孽镜台’前还敢喊冤枉?知不知道这是上古神器,别说是你这辈子生平所作所为,就是你的生生世世都能被看透!” “此鬼巧舌辩解不知悔改,罪加一等,判多在‘拔舌地狱’受刑五年!如若还有敢喊冤的,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根舌头能拔,下一位!” 判官说完,下一个排队的魂魄却并没有自觉登上‘孽镜台’,而是扑通一下跪在殿前地上。 “启禀阎王大人,凡女有冤情要诉!” 判官瞪大眼,扭头去看哪个鬼这么大胆,一回头看到一名身上没有勾魂索、还带着路引的生魂,顿时心道: 要出大事了! 这是要告阎王啊!多少年没见过了! 沉沉的神音如从远古而来,响彻殿前: “哦?你有何冤?” 郝佳佳紧张地轻颤,却语气坚定,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事端全部说出。 以前她对那段黑暗的经历感到羞耻、恐慌,别说像今天这般说出,就是想一想都无比难受。 但现在她转变了念头,那些经历不该是伤害自己的枷锁,而是让丁归田这个狗东西下地狱的证据! 待她说完,她的意识仿佛穿过了殿堂,能听到神的低语和愤怒,一道轻柔的力量拂过她的头顶。 地府的主判官并没有把她拉到‘孽镜台’前,而是用更加温和保护隐私的方法确定她没有说谎。 “好!好得很!居然有如此恶魂勾结阴差,愚弄地府律令!” 地府的阎王并不是只有一位,而是十位,掌管十殿。 其中负责评判功过善恶的阎王就是第一殿的‘秦广王’。 祂们掌控着地府的每个角落,相当于阴曹地府的化身,生活在这偌大的酆都城中的众鬼就像是祂们身上的一根毫毛,很难被发现异动。 可一旦被发现,愚弄蒙蔽神的下场,可绝不轻松。 不多时,用神力探查地府每一处的十殿阎王,直接把丁归田从藏身地撸到了阎王殿前,同时被丢来的还有与他勾结的阴差。 前者摔得头晕眼花,盯着郝佳佳瞠目结舌,怎么都不敢相信像她这样一个活着被自己欺负的弱女人,居然敢下阴曹告阎王。 至于后者,一个小小的‘石磨地狱’的看门小官,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哀求不断,声称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丁归田知道,自己事情败露绝对没有好下场,他心里又怕又恨,一边磕头一边大嚷自己是因为被人杀害,所以才心中有怨想要报复。 如若自己下场凄惨,那米重原这个杀人犯,死后也应该被重判! 跪在殿前心中快意的郝佳佳猛然抬头,目光愤恨,直到现在这个畜生还在攀咬她的丈夫! 另一道同之前声音有异的青年神音冷冷一笑: “杀人的确要下地狱,可现在的地府与时俱进去除糟粕,如若是正当防卫行侠仗义自然轻判,这妇人的丈夫有情有义,杀的也是你这种败类,不仅不会重判,本王还要做主减轻他的刑罚!” 秦广王这边量刑结束,紧接着这位阎王之后说道: “罪魂丁归田生前作恶多端凌辱妇女,死后勾结阴差逃避刑罚,数次违反地府律令往返阳间,判——在地府十八层地狱轮番受刑百年,一共一千八百年。” “地狱刑罚结束后,十世为猪,十世为虫,皆不得善终,二十世轮回结束后永生剥夺转世为人的权利。” 也就是说丁归田大约要受两千年的刑罚,就算受完这些刑,他无论怎么转世,也绝不可能投胎成人。 “至于这个扰乱地府律令的阴差,剥夺地府职位,刑罚同丁归田一样,以儆效尤!” 这个判定说完,丁归田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口中喃喃: “不公平…这不公平!” 他想发狂,但抬头看到巍峨的神殿,哪里又有这个胆子。 那阴差更是哭天抢地,悔得肠子都青了。 丁归田能贿赂阴差,是实打实给了阴差好处。 为了封住丁家父母的口、保住儿子,米重原的村长爹给了老两口50万封口费,米重原要娶郝佳佳、带郝佳佳离开时,为了摆脱难缠的两个老人,也给他们拿了15万元; 再加上老两口被儿子托梦,一心想着为儿子在地下铺路,把家里的老宅和仅剩的几亩地全都卖掉,赔上全家的积蓄,用这些钱买了像山一样的元宝和冥币,全都烧给了丁归田。 这七八十万人民币砸下去,就算拿到地府,也是一笔巨款。 故而阴差才铤而走险,没想到为了这笔钱,他编制没了,啥都没了。 成功把丁归田送下地狱,郝佳佳的兴奋难以言喻,更何况她还被阴曹地府的秦广王亲口评了一句‘勇气可嘉’,并且丈夫就算死后,杀人的罪业也会被轻判。 看着那个畜生被阴差拖走,在阎王的许肯下,她还亲自去地狱围观了丁归田受刑的场景。 再然后她眼前视线模糊,地府的声形音色像褪了色的画卷,慢慢消失。 缓缓睁开双眼,郝佳佳还有些意识不清。 “佳佳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一直没睡的米重原揪着的心彻底放下,搀扶着妻子从地上坐起:“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躺就是一晚上,看看外头天都亮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妻子一把抱住。 郝佳佳仍沉浸在激动中,喜极而泣:“老公我成功了!丁归田被我亲手送下了地狱,我看着他的舌头被一下下地拔掉,再被刀山插被油锅炸……那种滋味真的太爽了,他要受两千年的刑罚!!” 米重原最开始懵了一下,再之后就默默抱着妻子,听她宣泄。 直至妻子解脱大哭,才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 “佳佳,你保护了我和女儿,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你真的很厉害!” ………… 事后,虞妗妗给解除心结明显轻松许多的郝佳佳画了两张‘固魂符’,让她随身佩戴。 米重原的父母也搬到了南城生活,这几天他们的女儿米思佳都是放在两个老人那里。 至于丁思成,从他们夫妻拿到的检查报告显示,这个孩子真的像祝檀湘猜的那样,有先天性基因遗传病。 为此米重原还安慰纠结痛苦的妻子,说丁思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他遗传到的基因在作祟。 不过夫妻二人的决定很一致,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们都无法再接纳丁思成。 这4年的日子,像一根深深插在他们心脏里的刺,不可能消减。 于是事发的第二天,丁思成就被他们送到了河田村老家。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5节 丁家父母知道儿子丁归田还魂的事,他们也一直有在撺掇孙子捣乱,之前从孙子口中知道,米重原和和郝佳佳这几年过得并不好,两个老了的坏人还非常窃喜,大骂他们活该。 现在孙子被送回来,他们知道儿孙做的事败露,第一时间并不是羞愧,是担心儿子的安危。 他俩撒泼打滚,甚至还威胁郝佳佳和米重原,让他们不许找大师对付儿子。 对于他们的威胁,米重原权当听不到。 如今尘埃落定,他们决定把家里收拾一下,再过两天就将女儿接回来。 米重原真诚感激,“虞小姐,还有徐师父,这次真的感谢你们的帮助!你们看过两天有时间的话,我请你们吃顿饭!” 他们没有拒绝米重原的好意。 几日后的晚上,郝佳佳在家中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作为感谢的席面。 临近结束,祝檀湘顿了顿迟疑道:“能不能问米哥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米重原:“当然,小祝你问。” “丁思成这孩子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把他送回河田村,米哥你就不担心他心里种下的仇恨越来越深,长大之后,很有可能会对米哥你实施报复,检举揭发当年之事?”祝檀湘问。 “我早就做好暴露的准备了。” 米重原语气平淡:“再让我选一次,我可能还是会举起砖头敲碎那畜牲的脑袋,但我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如何杀人都是犯法的,就算未来的哪天东窗事发要被判刑去坐牢,我也认,这是我该有的刑罚。” “我不奢望能逃一辈子,但在此之前就让我自私一下,多挣钱,多陪家人,等到那天来了我也不会太遗憾。” 听完这段话,祝檀湘对这个中年男人由衷有些敬佩。 —————— 与此同时,另一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工作了一天的青年女子洗漱完毕,沉沉入睡。 几乎是闭上眼没多久,她便做起了梦。 “姐姐……” “姐姐救我……” 梦里闪回的稚嫩声音不断响起,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站在梦境的另一端。 那是个看着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裙,双脚赤裸踩在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乌青发黑。 床上深陷梦魇的女人眉头紧皱,在梦中不由偏头,被子中的手也在动,仿佛想要抓到什么东西。 “姐姐救我!我不要!我不要跟他走……” 小孩的叫声陡然尖利,沉重的锁链声响起。 梦里女人模糊看到,那小姑娘的脖颈上套着一个铁圈,狗链似的,链条绷紧说明有人在拉另一段。 模模糊糊的巨大身影似人非人,头顶生角魁梧雄壮,扯着锁链把那瘦小的身影拖入深渊…… 第40章 ‘轰隆’一声巨响, 天际电闪雷鸣,哪怕山雨欲来乌云压城,穿透力极强的雷光还是撕裂了厚重的云层, 把临河小城的夜晚照得半边明亮。 天空落下小雨, 雨滴颗颗分明, 砸落在狼狈的、身材干瘦的少女身上, 她一瘸一拐沿着河滩往前跑, 漫无目的,神色惶恐绝望。 为什么……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了, 只是想要上学,想读书改变命运, 即便是这样也不被允许吗?! 少女思绪混乱, 正在思考快点离开、重新找落脚的地方, 陡然听到远处的呼和: “她在那儿!就在前面!” “快把她抓到不能让她跑了!” 她浑身汗毛炸立, 发疯一样拖着扭伤的脚踝往前狂奔, 可她一个瘦瘦小小又长期营养不良的年轻姑娘, 哪里跑得过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壮汉; 尖叫和绝望的挣扎中,她还是被人从后面一把按倒在地, 粗粝的砂石磨破了她的脸颊和手心。 刚被大汉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她还没站稳, 一个毫不留余力的巴掌便狠狠甩在她的脸上,打得她两眼发黑。 “你个贱骨头,跟你老子玩儿离家出走?!” 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面目狰狞,又连连打了她好几下,一旁唯唯诺诺的中年妇女才象征性拉了下他的手,劝阻道: “好了好了,人找到就行。” “小娟, 你知不知道爸妈找你都找疯了,你不小了,都成年了还这么不懂事?跟爸妈回家,不许再和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也别听他们瞎说。 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坏了。” 女人一副苦口婆心为了女儿的慈母形象,如若不是挟制着少女的大汉丝毫没有卸力,拧得她双臂胀痛脸色发白,还能有几分真。 意识到逃跑无望,脸颊肿胀的少女低声笑了两声: “谁是小娟……” 顶着夫妻俩震惊恼怒的目光,她满含怨气:“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孩子,我不是苗小娟!我是虞舒月!!” “你们从小对我动辄打骂拳打脚踢,要不是老师亲自上门,你们怕被邻居戳脊梁骨,甚至连学都不让我上!现在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好大学,你们又千方百计阻拦我、毁我前途,就是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一直知道,是故意这么对我!” “你们这对歹毒的人贩子,你们要毁了我的人生!” 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和其他家长不一样,他们不慈爱,不温柔; 这是苗小娟从小到大最疑惑的事情。 她以为努力学习考满分,把家务活承包,当最懂事的孩子,就能换来父母的疼爱; 可这些都是无用功。 明明她常年位居年级前三,成绩斐然,连老师都说她可以冲刺华国顶尖的学府,可当她和父母商量、畅想未来要从事什么行业,父母却轻飘飘否决她的一切决定。 ‘女孩子家家,学医学商学计算机都不好,当个老师就行;再说了离家远了怎么能行,咱们市不就有个师范学校,你要想读就那个吧。’ ‘别和爸妈犟,要么你就别上了,你王叔的儿子比你大六岁,知根知底年龄也适宜,早点结婚成家也好。要读你就只能读市里的学校,否则我和你爸不放心你。’ ‘你就是翅膀硬了,想把爸爸和你妈抛下,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 学师范?留在本市? 她不喜欢当老师,更何况那个师范院校只是二本。 凭她的成绩,明明能去更好的学校。 每天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下,少女愈发阴郁。 哪怕已经高三了,父母依然不许她住校、不许她上晚自习,只要一回家就给她安排数不清的活儿,压榨她的时间恨不得让她一分一秒都摸不到书本。 青春期的女孩儿虽然内向敏感,但也有一两个能说话的朋友,得知她的遭遇朋友都义愤填膺,并十分不理解: ‘他们真的是你亲爹亲妈吗?你是不是收养的孩子?什么父母会这么狠心,不盼着孩子好啊?’ ‘疯了吧你爸妈,你可是能排进市前五十的种子学霸,居然要你不念书去结婚??’ 久而久之,她心里也生出疑窦。 少女开始注意蛛丝马迹,留意观察,终于有天她趁着家里没人,在父母卧室的柜子深处,找到了一些来往书信,和几张照片。 信里照片里的女孩儿叫虞舒月,和她年纪相仿,却穿着漂亮的雪纺裙笑容温柔,有着和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两张照片里的她似乎在参加钢琴比赛,她坐在钢琴前,自信又张扬。 从书信的内容中,女孩儿才知道为何父母这些年对待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因为她不是苗小娟,她不是苗家的亲生孩子,信件中的‘虞舒月’和她交换了人生! 这件事苗家人早就知道,那个替代了她的身份的女生也知道,甚至在信件中楚楚可怜,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在生恩和养恩中抉择,说自己不忍心让父母失望伤心。 为了自己鸠占鹊巢的女儿能够继续留在富豪家中当大小姐,这对狠毒的夫妻作出抉择,那就是不能让自己发现事情真相,也绝不能让自己离开他们的手掌心、不能让自己冒头。 她这个本该有相对富裕幸福的人生、该住大房子学习乐器的孩子,甚至连本市都不能离开。 更不能太出挑,只能平庸,否则会让另一个女孩儿感到‘不安’。 少女浑身发冷,也就是那天之后,她决定逃走。 趁着距离高考还有小半年,那对夫妻还没彻底防备她、她还能拿到身份证,她瞒着两人报名了竞赛,并成功拿到了奖项,基本确定了保送名额。 再之后她买了离开的车票,来到了这个靠近南城的小城,打工赚钱,准备一直在外直到学校开学。 为了防止那两人报失踪警,少女每隔24小时会发送一条短信,都不是用自己的手机发布,这样她就不能算失踪人口。 不久后她发现自己的部分账号被盗,甚至有同学朋友试图向她套话,她就意识到这是那对夫妻做的,索性断网; 每天除了打工,回到小旅馆就看看电视。 女孩儿想,就算最终还是不能上大学,只要能从那个家里逃走、能自由地抉择人生,就比过去幸福太多。 可她这么小心翼翼地活着了,还是被他们找到。 今天晚上,外面响起敲门声,她从猫眼看到了含着怒气的夫妻俩,恐慌之下根本没有开门。 少女知道,自己只要一出房门就有可能被逮到,所以她趁着凌晨,收拾完东西从小旅馆的二楼窗户跳了下去,想要逃跑,至少要跑到警察局…… 结果却很残忍。 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大,电闪雷鸣下河边狂风大作,吹得大河水势汹涌。 被戳破那些勾当,夫妻二人脸色很难看。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败露; 待这丫头片子从家里跑掉,他们才翻看柜子,发现书信被动过,当即给女儿舒月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儿情绪崩溃,斥责他们连一个黄毛丫头都看不住: ‘你们知不知道,我现在是虞家的大小姐,不仅能分到公司股份拿分红,在整个南城的上流圈子里也是最顶尖一批的名媛闺秀,如果这个时候她跑来虞家闹,我就完了!我会沦为南城的笑柄!所有属于我的一切也都没了!’ 夫妻二人只能连番保证安抚女儿,同时暗恨苗小娟那个贱丫头给他们找事儿。 拿到了女儿给的钱,他们找了专业人士追踪苗小娟。 就算那贱丫头有几分小聪明又如何,她没有钱,社会经历又浅,还做不到什么反侦察反追踪,被每天定时发布的信息定位到了城市ip地址。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6节 再有专门做侦探狗仔的人细细一查,就把人找到了。 中年男人目露狠色:“你不是我女儿是谁?什么虞啊月的,你还挺会做梦,狼心狗肺的东西别人说两句话你就连父母都不认了,我们养你到这么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既然你是个不孝女,我们对你也失望透顶,回家你就和王叔的儿子接触一下,嫁人算了。” 一旁的妻子唉声叹气:“小娟,只要你保证以后都听爸爸妈妈的话,我帮你劝你爸,还让你……” “我呸!我就是死都不会再受你们摆弄!”女孩儿眼眶通红,浑身被冰冷大雨浇得发抖。 夫妻俩对视一眼,身后轰然落下一道闪电,把他们的面容照得阴晴不定。 “这个孩子,养歪了。” “小小年纪就跟网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友,还拿了证件和网友私奔……” 男人给几个大汉使了个眼神,于是女孩儿便被强行拖拽到河边。 她的绝望尖叫和挣扎,都被淹没在大雨和雷鸣中,脸被按入河水中前,她模模糊糊听到了作为‘母亲’的假慈悲: “小娟,你也别怪我和你爸狠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不能让你毁了舒月。如果你安安心心当苗小娟,你还有学上,我们也不用闹到这么难堪,为什么不能满足呢?” “要怪,就怪你太贪心了……” 冰冷的河水混着泥沙涌入肺腑,女孩儿的挣扎幅度渐小,濒死前她仍含怨在想: 只是想拥有正常的人生、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叫贪心吗…… 这场大雨和惊雷落了一整晚,声势太过浩大,仿佛要把天都掀翻。 整个南城的人都没能睡个好觉,甚至有人在睡梦中,直接被雷震醒,差点滚下床。 就连网络上的热搜,都有一条#南城异象天气#,点进词条睡不着的网友们嘻嘻哈哈讨论,哪位道友正在渡劫。 直至天色渐亮,雷才渐渐消停。 待最后一道雷落下,一缕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光团四分五裂,仿佛就差最后一下,便会彻底碎裂,消散在空中。 它摇摇欲坠,感受到逐渐平静下来的河底,有方圆千米内最为合适的容器——一具死尸,感慨运气还算不错不用附身于小虫牲畜的同时,它别无选择,一头扎进大河中。 下潜、钻入。 大河底部,浑身被绑满绳子、坠满石头缓缓随波逐流往下游去的发白女尸,倏忽间睁开了充血肿胀的双眼,如同还魂索命的厉鬼。 甫一附身就濒临被再度呛死的危机,她努力动了动尸僵的躯干,尝试着去割断身上的绳索。 待那人不人鬼不鬼、浑身青紫的女孩儿终于从水面冒出头,这具身体残存的执念和怨念,反复告诉她的只有一句: ‘我是虞家的孩子,我是虞家的孩子……我想要…自由。’ 女孩儿——准确的说,是占据了这具女尸还魂的、渡劫失败的猫妖呛了两口水,神情有些疑惑。 这算什么执念?自由地活着? 要知道她借了这具身体,就承接了对方的因果,必须要替对方完成执念。 和大多数人想要钱、想要名利、要美貌才华、要复仇……这些愿望相比,自由确实太过抽象了。 更何况她的本魂损伤太过严重,现在只能驱使这具身体动起来,勉强让它不再腐烂,除此之外她没有关于原主人的记忆,脑海中除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执念空空一片。 考虑到眼下的情况,又累又饿又冷的猫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努力往岸边游。 管他什么执念,她再不吃点东西,怕是要成为妖鬼史上第一个刚附身,就因为饿死附身失败的猫。 而若是附身失败,她承受了近百道天雷的脆弱灵魂再被挤出去,很有可能真的要魂飞魄散。 头晕眼花的猫妖撑着最后一口气游,远远看到岸上有一个人影,看背影是个青年。 她眸色一暗,显出几分妖物和野兽的凶性,不动声色接近。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她吃两口,填饱肚子保住这条附身的小命…… 哪怕是人。 —————— ‘呼——’ 一道绵长的深呼吸从被褥中响起,被子底下鼓起的一团从梦中惊醒,炸毛跳起。 一只毛毛有些凌乱的黑猫,略显狼狈从床上跳到地上,由于意识还没清醒,差点没能四脚着地。 它皮毛油光水滑宛如绸缎,几乎看不到毛流,最令人讶异的是,黑猫的身后有四条尾巴。 摇晃时并不突兀,还有种格外妖异的美。 虞妗妗晃了晃脑袋,清醒后压着前躯伸了个懒腰,猫爪都张开,而后打了个哈欠。 这几个月忙前忙后颇有成效,半个月前她的第二条尾巴便恢复了。 而因着橘猫求助接的这个活儿,更是让她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好处。 她先是吞噬了一只数百年的大鬼,那鬼的魂力足以让她恢复第三条尾巴。 加上帮助郝佳佳告阎王,帮助阴曹地府拨乱反正,整个地府馈赠的功德直接让她恢复了第四条尾巴! 一天之内吸收太多力量,虞妗妗陷入了长达三天的沉睡和吸收。 吸收完毕,直接让她的灵魂能够完全融合肉体,故而她醒来之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能随时变成猫形。 彻底融合肉身最大的好处,便是原主过去十八、九年的记忆,全都涌入大脑。 虞妗妗真正地了解到这具身体的过往、死因,以及她执念的根本。 重新变回人形后,她发现身体的发色也被她的灵魂影响,变成了夹杂着一些黑的灰银色,让她一看就心情不爽。 因为她脑袋变色的根本原因,是被雷劈的,吸收了太多天雷之力。 这谁能高兴? 她搞了个障眼法变回原样,就这么坐在地上,摸出地毯上散落的铜钱,算了几卦。 只是她仅凭着‘虞舒月’这个名字,连生辰和具体位置都不清楚,的确推演不出什么。 至于算原身,便更奇怪了。 明明她已经掌握了原身的不少信息,就算原身和那虞舒月被替换过,她记忆里的生辰不太准确,也不该什么都算不到。 就仿佛天地间、地府中,完全不存在这样一个可怜女孩儿的魂魄,虞妗妗连招魂都没能把她的魂引出。 她指腹按着铜钱,眸色晦暗,在心里反复念着‘虞舒月’‘苗小娟’这两个名字。 或许有空,她该去原身住了十八年的那个苗家,找到那对夫妻算算账。 虞妗妗走出房门时,祝檀湘并不在家。 他创办了一个外包网站,现在没继续在企业上班,而是直接作为私人技术员工,承接企业的外包工作; 虽灵活性强,白天也是挺忙的。 环视一圈,虞妗妗在餐桌上看到一个罩子,下面盖着仍有余温的饭菜和一杯甜牛奶,说明准备的人刚走不久。 饶是并不知道她何时会醒,细心的下属离开家前,也会准备好吃食,以防她醒后肚子饿没吃的。 杯子上贴了张便签纸。 虞妗妗拿起来扫了一眼: {我今天有谈判工作,冰箱里的最上层是昨天晚上才炒的小炒肉和蒸熟的米饭,直接把保鲜膜揭掉,在微波炉转两分钟就可以吃了^v^} 她‘咕嘟咕嘟’喝完牛奶,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门外院子里,疯跑玩闹的猫灵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扭头钻进屋里。 “喵!主上你醒了!”伏灵在空中打了个滚,就想扑上来贴贴蹭蹭。 甫一靠近虞妗妗,它犹豫停住。 在沉睡多日又苏醒的大妖身上,感知力敏锐的精怪察觉到了沉沉的威压。 她比三天前强大了许多,让精怪有些畏惧。 虞妗妗收了收气势,伸出手,在伏灵的下巴和绒绒的小脑袋上撸了两把。 视线微顿,她发现了一道没有得到回应的召唤; 对方应该是在她沉睡的三天里,试图召唤她。 自己当时在沉睡,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信息,自然也就没有回应对方。 虞妗妗认真感知了下成型的契约,发觉对方的气息的确有古怪,感应到契约者的周围没有其他人、对方是独处,她直接活动了下肩颈: “走,去看看这个契约者是什么情况。” 她迈步时,一只带着白色笑脸面具的小黑猫,‘噗’的一下出现在半空中,与同伴一起紧随其后…… 距离南城数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 清晨是工作党社畜们一天的开始,窗外的马路上已经有不少车流涌动,女人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外套和头发。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竭力用粉扑掩盖了眼下的乌青,仅从她的面容上看,并不能瞧出她的疲惫和倦怠,唯有眼底的暗红昭示着她的休息并不太好,这是化妆没法掩盖的痕迹。 看了眼手机,已经七点五十分,她要赶八点左右的地铁去挤早高峰,好在公司不算远,能在八点半之前打卡就行。 女人把手机放进挎包,拎着手提袋换鞋出门。 在她打开房门迈出去的一瞬间,脚尖落在的并不是楼道的瓷砖,而是一片纯白。 “哒”的一声如同水滴落入湖面,她神情骇然,抬头一看哪里有楼梯间和墙壁,四面八方都是纯白,她恍如踏入了另一个奇异的空间。 四周有雾气流动,风铃碰撞和木辙的响动在寂静的环境中根本无法掩盖。 女人猛然回头,身后已然不是她熟悉的家,虚无之中,一架充满中式风情红红火火的木车,顶着猫脸神龛,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神龛上盘坐着个少女,黑猫面具,灰银发色,姿态恣意懒懒散散; 一只白猫支起上半身坐在地上,另一只黑猫趴在‘猫猫香火店’的招牌上伸懒腰。 一切都如同聊斋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志怪场面。 “钟巧珝。”妖怪少女指尖搭着膝头,脑袋微偏:“一天前,你召唤过我。” “你是…黑猫!” 钟巧珝神情惊骇,忍不住退了一步。 前天晚上,她再一次梦到那庞大的影子,将幼小女童拖入深渊,这令她实在精神焦灼坐立难安。 她在网上查找了一些相关资料的同时,看到了玄学论坛中,有不少关于‘黑猫’的帖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7节 至今已有好几个贴主发帖,声称自己真的召唤出了黑猫,并被帮着解决了身上的灵异事件。 黑猫存在,且手段通天。 看完了那些长帖,钟巧珝很心动,她搜到了‘猫猫教’的网站,抱着忐忑的心情点进去找到了召唤的口诀。 她家里恰巧养了只蓝猫,就忍着羞耻,对着小蓝胖子念咒; 只是念了两三次,都没有任何动静。 根本没有什么黑猫出现。 钟巧珝很失望,心想又是一些博眼球的骗子在编故事。 谁能想到这召唤妖怪还带延迟? 虞妗妗扫了眼她的装扮,意识到时机可能不太对,问道:“你要去工作吗?没空的话,可以下次再召唤我。” 钟巧珝摇摇头,果断掏出手机,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 “黑猫大人,我有空。” 虞妗妗藏在面具下的眉微挑,“好,那你召唤我所为何事?” 钟巧珝抿了下红唇,妆容精致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哀伤:“我想问问您,我的妹妹是否真的被献祭给了魔鬼?如果是真的,您有没有办法让她解脱?” 献祭?魔鬼? “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说一下情况。” 原来钟巧珝今年二十四岁,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两年,她曾经是个四口之家,父母恩爱堪称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还有一个年龄很小的妹妹。 小姑娘是她高考完去别的城市读书的第一年,也就是她大一那年怀上的,全程从备孕、到母亲怀胎五六个月,家里人都瞒着她。 还是她放暑假回家,看到母亲高高鼓起已成定局的肚子,才知道这件事。 钟巧珝开始时很恼火伤心,她不理解按照家里的情况,并且自己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母亲还要当高龄产妇。 最重要的是,为何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自己?! 如若不是自己要放假回家,难道要等这个弟弟妹妹生下来自己才能知道吗? 她有种被家人排斥、防备的感觉。 那段时间,她和母亲的关系很僵,好在父亲在中间一直充当调和剂,并且一直道歉解释,才勉强熄灭了她的火气,别别扭扭接受了。 待她大二开学的第二个月,通过家里人的电话,她得知母亲生了一个女孩儿,尽管她上学早了一年,她还是有了一个年龄相差整整二十岁的妹妹。 钟巧珝只有寒暑假回家,才能和这个妹妹相处一段时间,每次回去,小姑娘都大变样。 她会含含糊糊叫着‘姐姐’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跑,会用张了小奶牙的嘴巴亲自己一脸口水,更不像其他小孩子动不动嚎啕大哭,浑身奶香奶香,一戳一个小肉坑; 这个妹妹实在可爱。 钟巧珝很快接受了她,并且内心是喜爱这个小姑娘的。 然而半年前,她还不到五岁的妹妹死了。 说到这儿,钟巧珝声音带了鼻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 “姣姣是被…被我妈,用枕头捂住头脸生生闷死的。” 虞妗妗:? 她眉头微皱,有些诧异看了过去,地上舔爪子的伏灵也惊得动作顿住,猛地抬头。 “什么?你妈…太狠心了喵。” 提到母亲,钟巧珝的神情很复杂,但其中的恨意却十分明显: “我妈她就是个疯子,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对着家人发狂发病不说,还背着我们接触了邪教,被洗脑成了邪教徒。” “其实我上初高中的时候,和她关系很差,一度因为被她的情绪和精神影响,得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有几次甚至自残,所以一上高中我就申请了住宿,远离我妈、远离那种让我窒息的环境,我才慢慢好了起来。” 说着,钟巧珝擦了下眼泪: “高二那年,她就已经非常狂热地信仰她的教,您知道最荒谬的是什么?她在我升高三的那年,在我压力那么大的时候,教唆我自杀,教唆我把生命献祭给她的信仰,这样我能脱离痛苦得到永生。” “要不是我住宿两年,差不多摆脱了她的阴影和影响,我说不定真的会自尽。那个家,如果没有姣姣和我爸,我根本不想回去。” “其实我早该明白她丧失人性了,我根本就不该让她把姣姣生出来,姣姣的死,我也有错……” 气闷于妹妹的出生的同时,她又何尝没抱着逃离原生家庭的念头。 哪怕当时的钟巧珝清楚,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好,不适合养孩子,妹妹姣姣在她身边大概率得不到很好的照顾; 可她实在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母亲无休止的争吵和负面情绪,只能麻痹自己装傻。 她想,自己只是姐姐,家里还有父亲在不会出什么事。 母亲虽然精神不好,可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可能真的伤害自己的女儿? 钟巧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单位接到电话,被告知母亲在家中亲手捂死了幼妹。 至于原因,还是献祭她的信仰。 她用小女儿的命,去祭祀邪神。 平复了下心情,钟巧珝才继续说道:“大约两个月前,我偶尔会梦到姣姣。她过得很不好,被一根绳索牵着脖颈,被关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身边有非常高大、不像人类的怪物看守。 我梦到她想逃跑,想要让我救救她,我不知道这是因我太愧疚了做的梦,还是姣姣的灵魂真的被献祭给了魔鬼。” “所以我才到处找方法,了解如何能把献祭的灵魂,从魔鬼手中解救,可是一无所获。” 听完钟巧珝的讲述,虞妗妗眉头搅在一起。 说实话,如若不是契约者的召唤,她根本不知道魔鬼是什么玩意儿。 让一个足不出世的深山老妖,去解决外国听都没听过的魔鬼,还真让她没什么头绪。 “你母亲现在在哪儿?我能见一下她么?”虞妗妗问。 钟巧珝点点头说:“可以,我带您过去。” 一个小时后,钟巧珝驱车带着虞妗妗来到了城郊,并非是居民楼,而是一幢独立的、隔绝在郊外的灰色建筑。 建筑被高墙围着,墙上拉着电网,以防里面的人爬墙逃跑,像个巨大的鸽子笼。 从正门进入,虞妗妗看到了门上的匾: 花荣市女子监狱。 门的两旁还有标语: 铁窗内外两世界,监狱里外都平安。 她想想也对,钟巧珝母亲可是杀了幼童,情节恶劣严重,当然会被判刑坐牢。 约莫等待了半小时,钟巧珝申请好探监,两人来到了等候室。 由于今天是工作日,来探监的家属很少,整个楼层都很安静。 在狱警去提人的期间,虞妗妗一边等候,一边去看钟巧珝发来的、她在网上整理的魔鬼的相关资料。 听到了外面走廊的动静,她抬起眼眸看向开着的门,没过多久,在狱警的看守和带领下,钟巧珝的母亲进来了。 看到她,虞妗妗有些惊讶。 女人仅看面容十分苍老,根本不像四五十岁,而是六十多岁的老年人。 她头发几乎全白了,身体瘦得不成样子,两只瘦骨伶仃的手腕被手铐锁住。 看到探监的人是女儿钟巧珝,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爆发出欢欣的色彩: “巧珝?巧珝你愿意来看我了?你是不是原谅妈妈了?!” 她伸出被拷住的双手,就想往钟巧珝的方向倾斜,的确能看出精神状况很亢奋。 身后的狱警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低呵一声: “坐好!” 虞妗妗之所以惊讶,是因钟巧珝的母亲并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狱警推进来的。 她坐在轮椅上,双腿有疾。 看样子,腿疾还很有些年头…… 第41章 钟巧珝告诉虞妗妗, 她母亲姓连,叫连一清; 光听名字给人的初印象,是温婉而秀气的女子, 实际她却做出了亲手捂死女儿的残忍事件。 一般探监, 只能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 探视人和犯人不能直接接触。 只有特殊情况或者警方提审, 才能在狱警的监视下到特定的房间面对面交谈。 钟巧珝本来没这个权利, 自打连一清入狱,她也从来没探过监。 还是虞妗妗思考片刻, 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外国的魔鬼一类,不清楚沾染过的人是否能单从面相看出端倪; 保险起见, 最好能近距离接触, 方便她感应。 她之前几次办事, 在南城市局的‘都查科’挂了名。 虽然官方没接触她, 也没明说, 但听康永河的意思是, 他是自己的专属接线警员,如若遇到需要官方力量帮助的都市灵异案件, 可以直接联系他。 故而她们能和连一清在接待室见面,是虞妗妗联系了康永河, 对方帮忙联系了花荣市警局,以二次提审为由过来的。 见到连一清本人之前,虞妗妗在看钟巧珝发给她的相关资料。 首先连一清本人信仰的魔神,在西方神秘学中真实存在。 她自称是“弗法”信徒。 furfur,华国音译“弗法”,是所罗门72柱魔神的第34位,形象为尾巴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雄鹿, 能力为明鉴真知,操控男女爱情。 至于她是怎么和这种外国魔鬼搅在一起的,钟巧珝并不清楚,只知道她深陷其中十数年。 自己上高中时,她就癫狂到想教唆自己自杀,去献祭‘弗法’。 妹妹死亡后,钟巧珝就在调查、研究西方神秘学,为此还加入了一些兴趣小组和群聊。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8节 只是从她搜集到的资料中,虞妗妗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真正让她有些在意的点,是连一清入狱前使用的社交账号。 账号名字为“永爱清煦”,头像是一头健壮雄鹿的剪影。 点开之后会发现,连一清虽不是什么知名人物,但也并非籍籍无名,她的账号有几百粉丝,大多数帖子底下都有十几到几十个回复; 然而她的每一条帖子内容,都充斥着暴躁、苦闷、狂热的情绪。 三年前的发帖多是些和神秘学、“弗法”有关信教内容。 到了变化的分水岭,连一清的帖子内容开始变得奇怪。 她声称家中从两年前起,搬进来一位丈夫的远方亲戚,对方是个很粘人的小姑娘,并且没有分寸,和丈夫亲密过了头。 女孩儿不上学也不工作,每天花自己丈夫的工资买衣服、买吃喝用品,一点点小事就装委屈大哭,博取丈夫关注和同情,动不动对着自己的丈夫撒娇卖萌,还会经常扑到丈夫的怀里,惹得丈夫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如此种种还不算完,如果自己不高兴生气,丈夫还要为了女孩儿斥责自己:‘你多大她多大,你还和她计较?’ 每天看着丈夫对另一个侵占家中资源的女孩儿嘘寒问暖,甚至动作亲密,她简直要气死,满脑子只想把这个破坏她和丈夫感情的女孩儿赶出家去。 在连一清的账号里,充斥着她对这个扎根在自家的女孩儿的厌恶和排斥,甚至会用侮辱性的词汇代称。 她还向情感博主投稿,对于如何解决烦恼、处理这个远房亲戚,希望能征集到广大网友的意见。 也就是这条艾特了她账号的投稿火了,一时间很多路人网友义愤填膺,纷纷到她账号下安慰她、给她支招出主意。 【……这个远方亲戚有毒吧?哪怕是至亲的家人,异性之间也该懂避嫌了,我在家虽然也和我爸撒个娇求个零花钱,但抱在一起也太过了,他们之间肯定有猫腻。】 【博主是圣母吗?这都不把她赶出去,又是撒娇又是搂搂抱抱,明晃晃是在勾引你丈夫,破坏你家庭!太呕了,连亲戚都能下得去手。】 【渣男贱女配一对,再加博主一个软柿子,绝配。】 【男的也不是好鸟,他要心里没有小九九,肯定早就把这个亲戚送走了,也绝不可能和对方这么暧昧,博主小心被他俩合伙搞了。】 【编的故事吧,在你眼皮子底下和你老公呆了两年,还花你们夫妻共同财产,这都没把这两人扫地出门,你是忍者神龟啊?】 【可以在家里安装个摄像头啊,搜集证据起诉离婚,再不济也能把视频和证据发到渣男公司,让他社死!】 【……】 一时间很多网友也浏览了连一清之前的帖子,在她发牢骚的帖子下面留言安慰。 只是在投稿火了的半个月后,连一清再发的帖子下面的网友舆论再度转风向。 从开始的声讨、鼓励,变成了劝她就医。 【博主是不是有精神类疾病?】 【博主去看一下昨天的新投稿吧,你好像弄错了,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假想敌了!!】 顺着网友们的指路,虞妗妗也找到了当年的那条投稿。 投稿人是名精神科的医生。 树洞君bot投稿号v:投稿人@小原不圆 【博主好,针对本月6号的那条《远房亲一直住在我家、戚缠着我丈夫怎么办》的投稿以及投稿人,我个人有点猜想。 我是一名神经科的护士,在医院接待过一些产后抑郁、精神分裂的患者,‘永爱清煦’那位投稿人很可能是生病了,那个远房亲戚并不存在,她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侵入家庭的情敌。】 【一般来说,产后抑郁甚至应激性精神分裂的患者,会因为怀孕生产的痛苦和体内激素分泌原因陷入低迷情绪,这时如果家属不能细心呵护、陪伴,仅把注意力放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对患者不闻不问,就会加重病情。 患者会将孩子当成入侵者,当成抢占家属和配偶的敌人,如若情况持续下去,一些病情严重的患者甚至会伤害自己的孩子,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前段时间我看到‘永爱清煦’的投稿,就觉得很奇怪,所以去翻了这位投稿人的账号,果然发现两年前这位女士发过两条庆祝小女儿诞生的帖子,时间正好能和投稿中‘远方亲戚’出现的时间对上。 只不过医院最近太忙,我经常加班,再加上这种病的高发期一般在患者刚生产不久,或是产后一年,‘永爱清煦’的女儿已经两岁了,我并不能隔着网络确定。如果投稿人有空的话,建议还是去医院看看,你现在对这个“远房亲戚”的抵触心理已经很强烈了,我担心你会对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到时再后悔就晚了。】 【当然,要是我搞错了,那我先和‘永爱清煦’道个歉!!希望原谅我的莽撞。】 这条投稿一出,引起广泛讨论。 网友们仔细想想,的确认为连一清的投稿处处透着奇怪。 什么远方亲戚会这么没眼力见,在别人家住两年,白吃白喝还和别人的丈夫搞暧昧。 如果对方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女童,一切就都理所当然了。 孩子年龄这么小,可不是除了吃睡玩不用上学工作,买衣服买奶粉肯定是父母去做,父亲也会经常抱女儿、哄女儿睡觉,态度亲昵。 故而才有这么多热心网友,到连一清的主页下提醒她去就医,并关注她的账号想看后续。 只不过她本人好像不太买账,不仅没有回复提醒她的稿主,还把很多呼吁她去医院、询问她事情真相的网友给拉黑了。 再之后她就很少用这个账号发帖,是警方调查她杀害小女儿动机时,才把账号重新扒出。 也就是说从女儿姣姣两岁不到,连一清就把她当成了假想敌,在此之后也从未去医院就诊。 除了她本人的宗教信仰有问题,警方认为她的心理疾病,也是她捂死小女儿的主要原因之一。 连一清被狱警推进接待室时,虞妗妗刚刚看完这些资料消息。 见她本人入场,虞妗妗细细打量。 单从对方靠近时周身的气息气场来看,虽略显古怪,能明确她有问题,却又不像寻常撞邪所产生的阴气。 是一种相对腐朽、形同黑巫和腐烂动物尸体的气息。 和虞妗妗猜想的一样,东西方的神魔鬼怪有异,仅凭气场是没法断定连一清的具体情况。 连一清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儿钟巧珝,又哭又笑。 相较于她的激动,时隔半年多再见母亲,钟巧珝情绪平静,面上带着淡淡讥讽。 “原谅你?”钟巧珝冷笑开口:“你杀了自己的小女儿,我的妹妹,把好好一个家庭弄得家破人亡,现在你还有脸说原谅?!” “如果不是为了姣姣的事,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同样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听到小女儿的小名,沧桑衰老的女人浑身一僵,被巨大惊喜支撑着的亢奋情绪刹那间像被抽空了,她枯瘦的身体猛地往后倒,软倒在轮椅上,神经质地摇头: “不是…我不是故意要杀你妹妹,她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宝贝疙瘩,我怎么可能不爱她?!我、我就是发病了,一时鬼迷心窍,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连一清说着失声痛哭,她垂着头手臂支撑在腿上,干瘦的双手插入枯白发间用力抓扯。 “别为自己辩解了,你之前怎么对姣姣、怎么在网上发帖编排她的,自己都忘了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爱姣姣?” 听着母亲迟来的忏悔,钟巧珝心中又恨又怨: “人都死了,这些话多说无益,我今天来是要问你,你信的那个邪教、做的那个邪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巧珝质问:“你到底把姣姣的魂魄弄到哪里去了?!” 紧接着,她把自己这段时间接连做的梦全盘托出,目光灼灼紧盯着心虚的母亲: “姣姣她还那么小,被自己的母亲害死不说,死后灵魂都不能安息,还要被魔鬼怪物拘禁迫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要是真的感到愧疚,就把解救姣姣的方法说出来。” 连一清嘴唇颤抖,半晌脸色颓败,喃喃道: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了……姣姣的灵魂,已经通过契约交给了“弗法”大人,没人能从魔神的手中夺取缔结者的灵魂。” “但、但姣姣这也算脱离了苦海,获得永生,她……” “放你的狗屁!”钟巧珝怒火中烧,气得直接从凳子上起身,冲上去就想去抓母亲的衣领。 她身旁一直默默观察没有说话的虞妗妗反应很快,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的动作,趁机用手掌按住了连一清的肩头。 刹那间,一股奇诡的黑暗力量沿着接触的手心皮肤,冲入虞妗妗的脑海。 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监狱、漂洋过海来到极远之地的荒芜空间,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壮硕,鹿头鹿角、人身马蹄的拼接怪物。 似是察觉到窥视的目光,对方骤然抬头,露出一双外凸的、全黑一片的鹿眼睛。 虞妗妗为防打草惊蛇,在和那虚空中的怪物四目相对前,便松开手、切开了联系。 她微微蹙眉,把钟巧珝牢牢摁回椅子上:“不要冲动,打骂犯人是违犯监狱律的。” 钟巧珝想挣扎,一双发红的眼眸狠狠盯着坐轮椅的母亲,对方的态度激怒了她; 可她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撼动肩上的手掌丝毫。 什么魔神?什么邪法? 接待室内两名负责看守的狱警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本要镇压、阻止动乱,见情绪激动的钟巧珝被虞妗妗阻拦,这才没有上前,只是拧眉说道: “两边都控制一下情绪,有话好好说,如果上手那只能中断探视,请二位离开了。” 其中一狱警不动声色掏出手机,和上级再三确认了来者的身份无误,才神情古怪把手机放回兜里,支起耳朵去听。 钟巧珝喘了两下,才恨恨道:“永生?有你说得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得永生?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你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 连一清脸色煞白,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不敢反驳女儿的话。 接待室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略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女人的低泣。 虞妗妗适时出声:“冒昧打断,连女士,能问问您的生辰八字吗?” 华国人,还得用华国的玄学手段最适合。 听到声音,连一清僵硬的视线缓缓挪动到她身上,仿佛现在才发现接待室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沉默半分多钟,从她口中吐出一串出生年月。 大致排完命盘和十神六亲,虞妗妗若有所思。 她抬眸,语气平静: “介意我问问您的腿伤么?26年前你曾遭遇过一次重大祸端,是车祸吧?那是你命格中的劫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腿伤就是那个时候造成的。” 闻言钟巧珝有些惊讶地看了虞妗妗一眼。 在此之前,自己并没有和她提过母亲双腿残疾,也就是说腿疾的具体时间和具体事件,都是她刚刚仅看母亲一串生辰八字就算出来的内容。 全部对应,没有算错。 听到虞妗妗问腿疾,连一清垂在膝头的手不自觉攥紧。 她用浑浊的眼眸看去: “你是谁?我的腿什么时候废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打听这件事做什么?” 钟巧珝冷冰冰回答:“这位是我找来帮忙解救姣姣的大师,她问什么你回答就行了。” 大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09节 就这年轻小姑娘? 连一清的眸中流露出一丝轻视,不以为意。 显然在她这个信教十余年的忠实狂热信徒眼中,说虞妗妗能从伟大魔神的手中抢夺灵魂,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碍于大女儿在旁,她怕又惹女儿生气没敢说这些话,瘪着嘴道:“行……你还要问什么?问吧。” 虞妗妗当然察觉出那抹轻视,她神色如常: “腿伤之后到现在,一直没有恢复吗?” “没有,残废你没见过?”连一清语气很烦躁。 双腿残疾,是她这辈子的心结。 26年前的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从一个顺风顺水、学业感情双丰收的快乐小女生,变成一个再也无法从轮椅上站起来、迎接生活的废物。 想到此处,似是懊恼废腿不中用,她狠狠捶打了两下,一时间情绪起伏太大她忍不住抽了两下,两眼发晕,胃里翻滚作势干呕。 “药!我的药!” 身后的狱警见状,忙拿了纸杯子接了温水,又把一个布包提了过来: “319号你的药在这儿,要吃哪几样?需要我们帮忙吗?” 连一清手指颤抖指了几个瓶子,待狱警速度极快打开瓶盖,把药物倒出来,她合成一大把全都倒进嘴里,一仰头就着水大口吞咽。 吃完一把缓了几分钟,她状态就好了些,自己在布包里摸索,又掏出几个瓶子取药。 又是一大把,她仍然闷头吞咽,想必这种把药当成饭吃的日子,她早已习惯了。 虞妗妗偏头问了句:“你妈得了什么病?要吃这么多药。” 粗略看下来,最少十来种。 钟巧珝语气复杂:“很多种病症的综合,可能是车祸后久坐不能活动,时间久了各种并发症也就出来了。她胃不好,有一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消化系统也有问题,还有神经端…… 总之从我记事起她就开始吃药,以前是三四种,年龄越大病症越多,再加上还有各种保养品补品,也就多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虞妗妗眉头一抽,“是药三分毒。” 钟巧珝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了,每个月光她的药钱就得上千,总不能看着她病死。” 等连一清吃完药,她背靠在轮椅上重重喘气,看得人倍感沉闷。 她苍老的面孔发青,病歪歪问: “还有什么话,要问赶快…” 虞妗妗这才继续:“我想知道,最开始连女士你是怎么接触了这种外国的魔,我能感觉到,你的灵魂正在被腐蚀,你应当以自己的魂魄和对方做过交易。” “当对方的烙印完全将你的灵魂覆盖,死亡之后,你的魂魄就会被对方归为己有,我猜你们是以契约的形式建立了联系,这种契约方法你从哪得到的?” 钟巧珝也朝着母亲的方向看去,她也想知道,童年记忆里还算温柔慈爱的母亲,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幅疯狂模样的。 “我……”连一清卡壳,愣了半天反倒是把自己给想懵了。 如何契约? 当然是祷告、念咒文、画召唤阵…… 祭祀和召唤魔神的流程,早已深深刻入了她的脑髓,每晚睡觉前,她都会虔诚的抚摸额头和胸膛: 「赞美伟大的‘弗法’,所罗门永生永在。」 可最开始她是如何召唤出了神? 从来没有人问过连一清这个问题,她的记忆混乱而模糊,连她自己都梳理不清了。 警察倒是问过,但那时她还沉浸在杀害女儿的痛苦和麻木中,根本没空去回想,这也不是量刑的必须问题。 在监狱里关了半年,她的精神状态稳定许多,再度被问,她努力回忆了很久,尘封在往事、被她所淡忘的记忆碎片终于浮现出来。 连一清猛然抬头:“我是从你爸爸的书房里,看到的召唤书!” “我爸?不可能!”钟巧珝眉头瞬间拧起,直接否定,语气坚定: “我爸怎么可能搞这种东西,他可从来没有像你一样动不动就要称颂伟大的魔神,没有要我和妹妹献出生命。你现在连他都要泼脏水了吗?” 连一清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有!我怎么可能陷害你爸爸?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书是我自己找到的,当时……当时他们学校里有个女学生,总是私下联系他,他们经常在书房通电话,每次我一问你爸就说他们在讨论学术问题,有什么问题课上不能说?那个小贱人就是想破坏我的家庭,想勾引你爸爸! 我一直在问那个小贱人究竟是谁,我要去学校里扒了她的脸皮,要让所有的老师学生和他的家长知道,一个女学生居然勾引自己老师!可是你爸偏袒护她!还为了她和我吵!” 说到这儿,连一清原本有些颓靡的脸再度扭曲,情绪激烈: “所以我才趁着你爸去上课,想去他的书房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在他那堆教学书目中,我看到了一本漆黑的厚厚的、像笔记本一样的书……” 女人越说,脸上奇异的光彩越是浓重。 她的目光和思绪,仿佛也穿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天,再度看到了那本让她心神狂热的黑色大书。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书的表面是磨砂质感,又没有任何书名和介绍,看着就像一本大日记本。 尽管书页闭合,从侧面看,依稀能看出里面的内页泛黄老旧,是本老书。 尚且年轻的连一清被怀疑和妒忌冲昏了头脑,以为那是丈夫的日记本,将其抽出翻开观阅。 书匪的第1页,就记载了所罗门72柱魔神。 尤其重点强调了第34位,“弗法”。 它是爱情的魔神,可以操控、玩弄男女的感情。 如果你有心上人,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白首不离,只需要用灵魂同“弗法”缔结契约,成为第34位魔神的忠诚信徒,就能获得魔神的帮助。 在此之前连一清并不相信什么神鬼,更何况是西方神秘学。 然而那张纸上所记载的召唤阵,以及诡异华丽的咒文,深深吸引她的眼球,让她不受控制地一页一页翻看下去。 同时她心底的妒忌像毒蛇,让她坐立难安。 她眼下的担心无非就是丈夫出轨,她接受不了这个可能,手中的魔法书能让她得到爱情,为什么不试试呢? 就算是假的,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于是连一清被蛊惑着画出召唤阵,念了咒语。 那天独自在家的她,亲眼看着庞大扭曲的魔鬼从阵法中钻出,冲自己裂开了嘴角。 也就从那天起,她对魔神信仰深信不疑,并越陷越深。 最终亲手杀了女儿钟姣,把她纯洁的灵魂送给了至高无上的魔神。 钟巧珝听得无比暴躁,只觉得好笑:“你说我爸出轨?你没有一点证据,就说他和学生有染,你知不知道传出去不仅会让爸被革职,还会毁了一个无辜学生的人生?!” “更何况爸这么多年来照顾你,对你无微不至,外人谁不说他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经了解,钟巧珝和钟姣的父亲名叫钟祐煦,目前是一位大学老师,教西方文学史。 十几年前、也就是钟巧珝10岁之前,他并非大学老师,而是高中历史老师。 按照连一清的怀疑,和他有染的人得是个女高中生,故而钟巧珝觉得她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连一清神经质地抓着轮椅扶手,面目有些狰狞:“你懂什么,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确的!那个贱蹄子就是故意勾引你爸爸!” “你真的…不可理喻。”钟巧珝目光很冷,带着失望,扭头对虞妗妗解释道: “我爸学历史的,而且特别喜欢西方文学,他大学毕业后先在高中教了几年书,以在职人员的身份考了研究生,后面才转当了大学老师,专教西方文学史和文化史。” “他看书很多,我家有一面墙都是他的专属书墙,他因教学需要才搜集了很多西方神话的相关书籍,我以前最喜欢去他书架上淘书看。我想那本记载着魔鬼相关的书,就是这个原因才放入了他的书架。 恐怕我爸也没想到,那书里记载的东西居然是真的,还会被我妈亲自试验、召出了魔鬼,继而害了妹妹……他要是知道,绝对会非常自责、痛苦。” 虞妗妗闻言,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见解,只是问道: “你和你爸关系很好么?” “很好。”钟巧珝点点头:“从小到大,他给了我很多父爱和关怀,撑起了这个家,调节家里气氛的人也永远是他。” “认识他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他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丈夫。” 虞妗妗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了一些似是而非——总之在除了她之外在场的其他人眼里,都是没什么用的废话问题,她起身冲两名狱警颔首示意。 “感谢,想问的我都清楚了。” “你还要和你妈说两句话吗?”她问钟巧珝。 钟巧珝沉着脸,沉默片刻站起身:“我和她没什么可说的,咱们走吧。” 她转身就要离开,原本颓丧的连一清猛然爆发,“小珝!小珝妈妈知错了!妈已经后悔了,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她伸出双手往前,由于双腿不良于行,直接向前扑倒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想往前爬、追逐冷漠离开的大女儿。 两名狱警赶忙上前,架着她的双臂让她从地上起来,想把她扶回轮椅。 连一清挣扎着,浑浊的双眸溢出泪来,只死死盯着大女儿的背影,哭嚎不停: “你来看看妈吧!你也恨我,你爸也恨我,你们都放弃我可我真的知道错了……” 无论她如何撕心裂肺,钟巧珝都没有回头,任由声音渐行渐远; 只是出了监狱大厅,乍一见到外头的阳光,她眼眶还是红了。 坐到车里,钟巧珝对着化妆镜用粉饼盖了下哭得斑驳的泪眼,她眼角余光能看到,副驾驶位的虞妗妗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纸笔,在上面写画一些她看不懂玄学符号。 钟巧珝声音带了些哑,小心翼翼问: “黑猫大人,您看出什么来了吗?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虞妗妗抬头看她,“我想先了解下你的家庭关系,主要讲讲你父母吧。” 钟巧珝一愣,虽好奇问这些干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回想道: “我听家里人说过,我爸妈是青梅竹马……” 在认识父母的人口中,他们两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扶持,是对年少情侣。 二人外貌皆好,学业在当时也不错,是众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一对,两家都默认之后会结亲。 只是26年前的一场车祸让女方连一清受伤严重,双腿粉碎性骨折、局部骨骼外翻,如若后天坚持康复训练,还是有可能重新站起,借助拐杖生活。 由于受打击严重,连一清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并办理了休学。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都认为她和男方钟祐煦的恋情要吹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0节 谁会愿意娶一个残废呢? 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钟祐煦并没有和病床上的女朋友分手,反而对两家长辈表示自己并不是那种承受不起打击的人,并向病床上的连一清求婚了。 钟祐煦深情款款:‘我和一清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感,怎么会因为她出事了就改变,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这番话让两家长辈都大为震撼,尤其是连一清和她的父母,更是集感恩与感动为一体。 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当时还没完成学业的两个年轻人举办了婚礼。 钟祐煦的好男人名声,也就是从那时候打响的。 很多人赞美他对感情忠贞不渝,歌颂他对车祸的爱人不离不弃,但也有一些人觉得,这段感情长久不了。 ‘钟祐煦现在是对连一清还有感情,所以能包容,时间一长再深的情感都会被家长里短照顾病患给磨灭了!’ ‘谁说不是呢,小连现在腿废了,出行都得靠轮椅,小钟自己都是个学生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如果请帮护呢就要花钱,他现在都没出社会,以后小家庭只有他一个人赚钱,不仅得养着妻子还得请护工,我看坚持不了多久…’ ‘我家的老头子每天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他自己还能拄着拐杖去遛两圈我都累得不行,心里还烦,更别提小连这可是半身不遂,难咯!’ ‘别的不说,小钟是钟家的独苗苗,连一清现在下半身都不能动,能不能生孩子、还有没有生育能力可不好说……’ ‘……’ 带着这种想法的亲戚朋友不在少数,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信誓旦旦会预料到的分崩离析的场面,一直到今天都没发生。 钟祐煦还真就照顾了妻子整整26年。 在钟巧珝的记忆里,父亲无论再忙,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抽空推着母亲的轮椅带她出去逛逛。 自打连一清双腿残疾,她就没出去工作过,吃穿用度都在钟祐煦工资范围内,给她提供最好的。 钟祐煦很少应酬,但只要一外出,无论和什么朋友出去都会提前同妻子打招呼,甚至稍微重要些的聚会场合,他不嫌麻烦抱着妻子带着折叠轮椅一起去,把妻子介绍给所有朋友。 饶是这样,连一清的脾气还是越来越古怪,让人难以忍受。 每每连一清情绪失控,钟祐煦会把女儿送回房里,自己独自安抚妻子,面对妻子的坏情绪。 他经常对钟巧珝温声说:‘妈妈的腿一到阴雨天就会痛,她身体弱,容易生病,我们多多理解包容她好吗?’ 至于对待女儿,他更是把钟巧珝宠成了小公主。 哪怕家里家外只有自己一人操持,只要是钟巧珝的家长会和需要出席的活动,他风雨无阻。 他经常会给女儿带各种礼物,陪女儿外出逛街,听女儿各种青春期的烦恼…… 总之只要听过钟祐煦这个人的名字,和他接触过,无论谁都会竖大拇指,说一句: ‘钟老师啊,人又心善长得又好前途也不错,顾家对老婆孩子那是没得说!连一清能碰上这样一个好丈夫,那真是八辈子烧高香了!说实话她多少有点拖累了钟老师。’ 在钟巧珝看来,自己以后如果要结婚,一定要找父亲这样的。 妹妹死亡之后,母亲连一清入狱,父亲表现的悲痛欲绝,她也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钟巧珝知道,事发没过多久,就有好几波亲戚给父亲介绍新对象。 她能理解。 毕竟母亲这辈子都出不来了,况且就算能出来,死去的妹妹姣姣也永远是一根刺,梗在自己和钟祐煦的心里,他们没法原谅连一清。 钟祐煦还年轻,结婚又早,现在还不到50岁,总归是要开启新生活。 理智上她是这么想,可当一个多月前她真的接到了钟祐煦的电话,对方在听筒内头温声说,家里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知根知底的阿姨,对方在追求他时,钟巧珝感情上还是有些难受,心里空落落。 这么快? 一旦父亲建立了新家庭,和她势必渐行渐远。 好在钟祐煦说,目前只是先接触一下,他对那个阿姨并没有太多感觉。 且就算以后组建了新家庭,自己永远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家里会一直给她留一间房。 听父亲这么说,钟巧珝内心的失落才淡化许多。 通过她的描述,虞妗妗看到了一个完美男人的形象。 对这一点她保持怀疑。 她手指轻轻搭在膝头:“说一下我目前发现的、最大的两个疑点。” “第一,通过你母亲的面相和命格来看,她的姻缘线很奇怪,虽然有且仅有一条——也就是你的父亲,但通过排盘推演出来的结果并不好。 你母亲十神‘七杀’坐桃花星,且四周有‘比劫’包围,正官和七杀在六亲中代表夫妻关系。前者说明她的丈夫容易遇桃花,且抵抗力较弱,后者说明她命中会陷入三角恋。” 依照钟巧珝的说法,连一清自打车祸伤腿后,很快就和现在的丈夫结了婚,在此之后她很少出门。 她又爱丈夫如痴如狂,一天24小时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丈夫待在一起,基本排除她本人有外遇。 钟巧珝听懂了,虞妗妗的意思是她爸出轨了。 她仍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虞妗妗:“相比于他人的口口相传,我更信我的卦象,我不认为你父亲是个纯善之人。当然,你相信你父亲也很正常,这一点有待考究。” 钟巧珝问:“那第2个疑点呢?” “第2点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从你母亲的八字命格看,26年前她的确有一道大劫,且是‘死劫’。” “您的意思是……我妈其实当年会死?!” “不,她不仅不该死,反而该身强体健地活着。” 虞妗妗缓缓摇头:“命格显示她的死劫成功度过,面相上各个宫位、以及代表着身体各个部位健康的穴眼,也都一切如常,不是残废的命格。” “按理说,车祸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调理、复健,连一清女士重新站起来并正常走动绝对没问题。” 钟巧珝傻眼了:“什么?不可能吧?我妈腿残了好多年,我爸在家扶着她试过好多回,只要撑着地她骨头就疼得难以忍受。” “总之按照正常的气运命数,你母亲绝不该是个残废。”虞妗妗说着,再次抛出了重磅信息: “除此之外,还令我疑惑的地方是她吃的那些药,你们确定她真的有病吗?” 钟巧珝:“……什么意思?” “无论是我观她的面相,还是感受她的气场,除了久坐的后腿后臀皮肤、以及肠道确实有些病灶,其余部分我都没有感应到病理病气。”虞妗妗说。 要知道人的身体康健,会影响吐纳呼出的气; 如若体内有病灶,‘气’也会带了病气,使阴阳颠倒阳气外泄。 虞妗妗甚至还接触了连一清,都没有感受到太多病气,相反是她这些年吃了大量的药物,在内腑堆积了不少药毒。 她缓缓说道:“我认为,你母亲根本就没有生病。” 钟巧珝:?? 第42章 钟巧珝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今天说过的第几句‘不可能’了, 她二十多年来对父母的印象都被虞妗妗逐个推翻。 “我妈这个人不负责是真,但我并不觉得她会装残疾、装体弱多病这么多年,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是常年坐在轮椅上不见天日好?还是把各种药物当饭吃对她好? 为了给父亲正名, 也为了把母亲生病的各种药单找到, 从花荣市女子监狱离开, 钟巧珝开车带着虞妗妗回了家; 不是早上虞妗妗空降的那个一室一厅, 而是她爸住的地方, 她从小生活的老房子。 由于妹妹钟姣是钟巧珝在外读大学时出生的,她这个大女儿常不在家, 家里自然被幼童的玩具和各种生活物品堆满了空间; 虽然她的卧室还在,但四口人居住在两室的房子里, 还是有些拥挤吵闹。 故而她毕业回老家工作后, 是父亲拿出了十来万元, 给她在公司附近付了一套一居室的单身公寓的首付, 方便她上下班。 放周末假她才会回原来的家, 看望父母妹妹。 只是连一清入狱, 钟姣死亡,家里现在仅有父亲钟祐煦独居。 她能做到的就是常回家, 陪陪父亲。 把车停在老小区停车场,钟巧珝带着虞妗妗上了楼梯, 到四楼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甫一开门,屋里有人。 “唉?小珝你今天没上班?怎么这个点回家了?” 她脚步一顿,才扬起笑容:“我……有个同事和我调休,她周末要回老家想要双休,爸你怎么没去学校?” “哦我上午没课,下午两点才有课, 正打算吃个饭过去。” 温润的男人声音响起,是这家男主人。 为了伪装身份,虞妗妗语气平常道了句‘伯父好’。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好好先生,她漆深的眼眸盯着对方,不动声色打量。 钟祐煦长得挺不错,五官称不上大帅哥,胜在皮肤干净不油腻。 他个头一米七多,不算特别高但绝不矮,尽管年近50依然没有发福,穿着西裤白色棉衬衫,微微发灰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文化人’‘温润’的既视感。 某种程度上,连一清经常疑神疑鬼、总认为有人要勾引她的丈夫,有那么一丢丢可信度。 至少这个男人不是矮胖秃顶油腻老大爷。 钟祐煦教西方文学,是大多数文科专业的必修课,他手底下带了两个班级,基本每天一次课; 没想到这么巧,今天他上午没课在家。 钟祐煦问:“这是你朋友?” 钟巧珝‘嗯’了一声,许是受了连一清和虞妗妗二人的话的影响,她乍一见到父亲,心里头怪怪的,忍不住端详他。 他本人没注意到女儿的目光,有些惊讶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们坐,这还是小珝第一次往家里带朋友呢!我再去炒两个菜!小珝冰箱里有水果,你给朋友切。” 尽管虞妗妗再三推脱,热情好客的男主人依然忙前忙后。 热腾腾的饭菜端盘上桌,钟巧珝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里清楚,自己旁边坐着的可不是什么同事朋友,而是被她召唤出来的妖怪; 父亲自居长辈,她怕‘黑猫’有脾性根本不带搭理,到时场面尴尬不好解释。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1节 然而她担忧的画面并未出现。 虞妗妗谈笑自如,叨两筷子饭菜就夸一句,还能应对男主人的问询。 和刚入世那段时间相比,她在飞速地学习如何当一个人类。 吃到差不多,一直浅浅带笑的钟祐煦似是突然想起,再度询问钟巧珝回家的目的。 “其实…今天我去看了我妈,她陪我一起去的。见完她后我心情不太好,就想回家歇歇。” 钟巧珝半真半假说道,面色落寞。 “怎么突然想到去探视她?”钟祐煦筷子一顿,神情也有些苦涩:“她过得如何?” “我梦到姣姣了,梦到她一直在喊我,说自己害怕……可能是我太迷信,总觉得姣姣的灵魂真的被困在某个我看不到找不到的空间,所以我去监狱找她,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只可惜,什么有用的话都没问到…” 钟巧珝低垂眼眸:“至于她,活得挺好,到点按时吃饭睡觉,有狱警偶尔看护照顾,精神状态看着比在家里还好很多。” 钟祐煦闻言,目光怔怔看着桌面,半晌才轻声说道: “小珝,别怪爸爸心狠不去看你妈,我一看到她,就想到那天姣姣浑身僵紫、不能瞑目的模样……我见不了她!” 中年男人说到伤心处,隐忍着哑了声音,起身道: “我该去学校了,碗盘留在桌上我回家洗,小虞啊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虞妗妗只摇头轻声:“没有的事,伯父再见。” 毅然一副内向乖巧的女青年。 待钟祐煦离开,钟巧珝狠狠松了口气,“黑猫大人您稍坐,我去找一下家里留存的药单。” 说完她起身,在客厅的药柜里取出一叠册子,递给虞妗妗。 “这些是我妈过去开药的单子,里面有一些处方药和特定药剂,我爸专门收起来,他忙的话我就拿着病历、按照医嘱去医院或者电子端开药。” 钟巧珝说话间,虞妗妗翻看着药单和诊断记录。 首先连一清有很严重的胃病,常常胃绞痛、反胃痉挛,还伴随中度厌食,她曾经去拍过胃肠镜,胃镜显示她仅有轻度糜烂。 这种轻度的胃糜很常见,许多作息差、饮食不规律的工作党都有轻度胃糜。 除此之外并未发现明显的病变、或者有胃癌的可能性。 可连一清实在胃痛难忍,医生只能试着给她开一些处方药,没想到她吃了之后真的不错,一旦断药又会复发。 随着胃病年月的加深,她需要的药量增加,对常吃的药也有了抗药性,就只能换药。 这种情况不仅体现在胃病上,还有肠道和皮肤、精神、颈骨与下肢骨…她全身上下从皮到内腑,没有一块好肉。 钟巧珝一边看着她翻,一边说:“这些药单能证明她不是在装病,确实一直在接受治疗。” “至于我爸,您刚刚和他碰面了,有看出什么异常吗?” “有。” 虞妗妗把手里的册子放在沙发上,起身朝着连接客厅靠里的一处隔间,站在门口。 她只应答了一句,陡然变了话题:“这里应该就是你父亲的书房,我能进去看看么?” 迟疑片刻,钟巧珝道:“我爸不喜欢别人进他书房,你进去的话不要把他的书籍弄乱。” 作出保证后,虞妗妗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往里一推打开这扇门,最先入眼的就是一道书墙。 和钟巧珝形容的一样,这间书房作为藏书地,还是颇为震撼; 经过改造的墙面紧靠着书架,从地面累到天花板,书房里有一个滚轮脚手架,专门用来移动、拿取较为上侧的书籍。 作为史学老师,钟祐煦的藏书大多和西方文学有关,也有其他史书。 他整理得很整齐,将东西方书架分开,每一列分门别类做了标注,如‘现代文学’‘神话史’‘现代史’…… 按照标签,虞妗妗找到了应该放置那本所罗门魔神的书架,她微微垂眸,并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指尖轻轻抚过书目,去感应那股连一清灵魂上刻印的印记。 “这个架子上没有。” 和她不同,钟巧珝是用眼睛一本一本看,直到看得眼花缭乱,也没有看到那本连一清描述的全黑大本子。 她怀疑有漏网之鱼,尤其是书架上排,准备再重新找一遍,却被屋里的另一个人叫停。 虞妗妗能感觉到那股异样的力量,就在这间书房内流通。 她颅内回想着那道诡异的兽头人身的影子,双眼合上后无法目视,眼前漆黑; 可很快,她空寂一片的意识中却模模糊糊跳出了一团不规则的黑气,散发着阵阵黑暗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凭借着强大的感应,她直接把脚手架精准拉到一个书架旁。 听到动静,钟巧珝凑了过来,看到这书架贴的标签是‘美食地理’,乍一看摆满了杂志。 “是这里吗?” 踩着脚手架,虞妗妗在靠近天花板的第2层书架里面,抽出了一本垫在最里面的大书。 钟巧珝仰头看着的眼眸微微瞪大。 那书籍在光下闪烁着皮质,果真是本通体无字且颜色漆黑——是监狱里的母亲口中的那本记载了所罗门第34柱魔神‘furfur’的神秘书籍! 虞妗妗拿着书,根本不需要担忧单手保持不了平衡,轻巧一跳落在地上。 钟巧珝赶忙凑过来和她一起看。 打开皮外壳,映入眼帘的是黑墨水书写的花体外文,扉页最上方印着一头燃烧的雄鹿。 很神秘。 钟巧珝只看了一眼,就有种被深深吸引的感觉。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引诱,这一刻她无比渴望去触碰、阅读此书。 手背皮肤一紧,她低头看去发现是虞妗妗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才如梦初醒。 不知不觉中,她竟双手抓住了大书,指尖用了大力想把那书抢到自己手里,捏得手指头发白。 她猛然松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黑猫大人,这…这就是那本邪书了吧?!” “没错。” “果真是从我爸书房里找到的……”钟巧珝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太邪乎了,我刚才满脑子都是抢书,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亲眼见到实物,她对连一清的怨恨淡了些许。 哪怕是她这种精神尚且正常的年轻人,只是看一眼书扉还未观内容,就有种心神都要被摄入其中的错觉,原本就精神状态极差的连一清受其影响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到现在她还是认为,此事和钟祐煦无关。 虞妗妗目光平淡如水,“我倒觉得和他很有关系,这书恐怕是你父亲故意要让你母亲看到的,你母亲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全因他在背后推手。” 不等震惊的钟巧珝反驳,她自顾自地解释道: “你还记得你母亲说过什么吗?她当初进书房是为了寻找你父亲出轨的证据,自然要从靠近书桌的地方找起,可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这本书,故而被吸引。” “那又怎么了?”钟巧珝不解。 “你往四周瞧瞧——”虞妗妗微微昂首,“靠近书桌和伏案写作之处,四周书架上放置的都是国内的文学史和史书,标签写得清清楚楚:华国。这样一本显然是从国外传来的图书,是不可能放在这些书架上的,应该放到里面的架子里。” 钟巧珝皱眉辩解:“怎么不可能?我就喜欢看完随手一放,怎么方便怎么来,没这么多条条框框吧。” “你应该最了解你父亲的性格,我不认为他会随意乱放。”虞妗妗回想着刚刚端详过的中年男人的面相,说道: “我注意到他的口角微鼓,习惯性抿唇,‘虎耳’位向内收拢显得颧骨略微突出,‘碌仓’和‘食仓’哪怕笑的时候也有些下垂,这说明他本人心性极高且自尊心强,喜欢掌控别人,更喜欢掌控自己。 具象到生活中,也挺明显。” 比如他们午饭吃过的盘子,尽管钟祐煦说着下午回家再洗,还是把脏了的碗筷盘子送到厨房,每一种餐具都要单独摆放到水槽的一边,绝不能混在一起。 他洗手时惯洗两遍,第一遍还要先抽纸把手上的水擦净,再洗第二遍。 虞妗妗自然没有吃完饭不理事,她帮着钟巧珝洗了碗,洗刷时就注意到了这些物品的摆放,有了一定猜测。 再看这家中,无论是生活用品还是家居摆放,都格外整齐,且十分对称。 哪怕是屋主人常常工作的书房内,也看不到丝毫凌乱迹象,桌面上没有摆笔筒,而是3层的小笔盒。 第1层专放蓝色,第2层红色最后是黑色,每种笔都是同样的品牌,根数也相同。 再配上他对所有书架的打理和排列,虞妗妗能看出,这个男人应当有较为严重的强迫症。 他格外注重物品摆放的顺序,不太有可能在放书时出现分类错误。 钟巧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仍倔强地找着各种理由,被虞妗妗打断: “再者说这本书的古怪你刚才亲身体验过,它既然被挪动过,还被藏在不符合的书架的上层里侧,说明书的主人清楚它的危险之处。” 既然知道它危险,定然是打开看过。 一旦看到内容,有多少人能够抵抗得住那种摄魂夺魄的吸引力? 钟巧珝脸色有些难看。 她不想怀疑自己的父亲,可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过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比如父亲在听到‘弗法’时满脸茫然,仿佛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语。 再比如当他听到母亲信教、每天祷告,会痛心疾首地叹气,‘你妈到底从哪染上的这种恶习?!’ 是啊,这本书出现在父亲的书房里,他真的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吗? 真的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变成狂热的邪/教徒吗? “……那就算看过,说不定他就抵挡住了诱惑,没有召唤魔鬼呢。”钟巧珝只干巴巴说了一句。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虞妗妗抛下了一记重锤,彻底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如果我说,我在你父亲的身上和灵魂中,感受到了和你母亲连一清身上同样的气息呢?他的灵魂也被腐蚀盖上了烙印,并且面积更大,程度更深。” “简而言之,如果连一清女士是邪/教徒,那你父亲钟祐煦也肯定是,甚至比她沦陷的时间更早,许下的交易愿望更大。” “什么……?”钟巧珝瞳孔震,呆愣愣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她能感觉到一个和父亲有关的巨大谜团,正在被虞妗妗毫不留情地揭开。 谜团背后的真相,很可能会让她承受不住。 “可是……我妈爱他爱得如痴如狂,他有什么理由再去信奉这个教?他不需要啊!”钟巧珝有些崩溃,也不理解。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2节 “也许他想要操纵的不仅仅是你母亲呢?这本书上记载了‘弗法’之力,通过献祭灵魂能够得到的不仅仅是操控感情的能力,别忘了,还有‘真知’。” 虞妗妗看着青年女子妆容都盖不住的难看脸色,见她受打击严重,仿佛下一秒就要两眼发黑晕倒,很人性化地问道: “还要听吗?” 钟巧珝点头咬牙:“黑猫大人你说。” “钟祐煦此人,生辰八字和命格未知,仅观其面相十二宫以及各个穴位——他眼下发青,青中带红,且还波及到了‘光殿’和‘精舍’两位,使他眼角有不正常发红。这一片是男女宫,他犯了红煞,也就是桃花煞。”虞妗妗解释面相术语。 桃花煞,顾名思义就是不好的、甚至会危及自己和别人生命安全的情缘,不是正缘,多指外遇、出轨、欺骗感情… 仅从此人男女宫带煞,足以瞧出他私下感情混乱。 “再观其‘天仓’与‘奸门’,前者有微微外凸的痕迹,虽不明显,但能看出是一块横骨,此处位于夫妻宫,面相中有言‘天仓横骨死老婆’。 这个死并不一定是死亡,也可以理解为始乱终弃,对妻子不好…如果你去找些杀妻的罪犯的照片来看,就会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天仓横骨’这个面相。至于他的子女宫中,也不仅仅有你和你妹妹两条子女缘线,至少有5条,只是这些子女缘线中又仅有你一人尚且存活。” 虞妗妗缓声说道:“除桃花煞,以及他灵魂的异常,他命宫中还带有非常明显的秽污,属于业障反噬,综合上述所有结果我合理怀疑,这些业障秽气是他强迫女方打胎残留下来的孽力反噬。” “……” 当天下午,钟巧珝浑浑噩噩送走了虞妗妗,卸力跌坐在沙发上。 她满脑子都是虞妗妗走前的话: ‘如若你还有存疑,不如自己去查一查。 你们人类的私家侦探都很有本事,想来钟祐煦维持好男人人设这么多年早已深入人,妻子又有双腿残疾坐轮椅没法出门,他自持不可能被人发现,不会太谨慎。’ 钟巧珝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想方设法通过网络和朋友,找到了一家花荣当地专做偷拍跟踪、以及调查档案等事的公司。 把要求说给对方,对方一口答应。 ‘我们连查明星的单子都能接,调查这种普通民事一点不难。现在是科技社会,到处都有监控,去外面吃饭玩乐开房都要通过手机,网上留下的线索多得数不清,客户你放心,保准给你查得清清楚楚。’ 公司负责人把钟巧珝当成了来抓对象出轨的妻子。 焦急等候了几天,她终于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 打开文件夹,入眼的就是一张张监控里的人脸。 照片的男方她都眼熟无比,正是她的好父亲钟祐煦! 对方一改家中温润好男人的形象,变化大到她都有些不敢认。 钟祐煦或在商城走动,或在餐厅吃饭,没有差别的是每张照片中他都搂着异性的肩膀或者腰肢,还有几张照片在接吻。 如若自己没看错,这些照片里的女孩并不是同一个人! 私家侦探:【这个钟祐煦是你爹啊,我还以为……老头玩儿挺花,目前调查出他有过很多任情人,往前不太好查,最近五年能准确查到的就不止三任,还包养过一个女大学生,并且时间线并不是一段一段而是交叉并行…】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不仅出轨了自己的妻子,同一时间段里还有多个出轨对象。 可能这几天陪情人吃饭,过几天再陪小女友去游乐场,还能抽出时间照顾女儿扮演好父亲,妥妥的时间把控大师。 钟巧珝看得浑身发抖,头皮发麻。 半晌她才眼眶微红,回了条消息过去:【能查到这些女生的具体身份吗?】 私家侦探:【啥意思?我们可不提供违法服务。】 最终钟巧珝没有拿到这些女性的身份信息,因为随意披露这些属于泄露他人隐私,一旦碰上那种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的客户,说不准会直接打上门; 万一造成什么惨淡后果,比如被找的一方自杀,他们公司是要吃责任的! 但她拿到了她们的电话号码。 按照号码逐一打过去,钟巧珝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她是钟祐煦的女儿,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立刻挂断电话,个别人虽没挂电话也语气警惕。 a:“你要做什么?我和姓钟的在一起的时候,可不知道他有家庭,他从来没和我讲过自己有老婆孩子,后面还是我自己发现的。你要是想找我撒泼,想把我打成小三,我可不会忍着你!我还嫌认识他晦气呢!” b:“我和钟祐煦早就没关系了,当初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确实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以至于我现在都很后悔。你是他的女儿,我要向你道歉,但我已经为当年的事付出了代价,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 经过钟巧珝的不懈解释,有一部分人愿意和她见一面,同她面谈。 到了这周末,她提前来到了约好的餐厅,进了包厢。 不多时一个戴着墨镜、神情犹豫的年轻女孩走到门口。 迟疑了一分多钟,她才打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简直包厢里只有钟巧珝一个人,女孩儿才放心许多。 “你好,我是钟巧珝。” 女孩寻了个较远的地方坐着,始终没有摘墨镜,“我愿意来见你,但不想提自己的名字,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这个女孩就是小b,她和钟巧珝同岁,但小钟巧珝一届,今年是她刚毕业一周年,她曾在钟祐煦就职的学校念书。 提到钟祐煦,她的身体莫名轻颤,像是十分害怕,很抗拒这个人。 据她所说自己是大三才和钟祐煦关系变亲密,在此之前她只当对方是一个必修课老师。 由于钟祐煦为人温柔,风度翩翩,说话又十分有趣课堂上引经据典,他的课深受学生的喜爱。 这种年上成熟,又学识渊博的人设,如若对方有心撩拨,很容易把涉世未深仍然单纯的女大学生迷到。 小b最开始仅有他的联络号,除了平时交作业没有任何联系。 大三她开始考虑考研究生,而她想考的方向又和西方文学有关,故而常常向钟祐煦咨询考研事项和相关信息,因此迅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钟祐煦从不摆架子,甚至会和她开一些小玩笑,有时让她去办公室划重点,还会请她喝杯奶茶,光看对方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外貌以及阅历带来的细纹,并不油腻。 这种显然超出了师父的关系,很快就让小b沦陷了。 她一方面知道这种事不好,可另一方面又被拿捏得死死的。 没甜蜜多久,她的人生就开启了痛苦阶段。 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孩用墨镜遮挡的双眸带着惊恐,她颤悠悠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现在是夏天,但她出门来见钟巧珝仍然穿的是长袖; 钟巧珝原本以为她是怕晒太阳,或是怕暴露身份全副武装。 此时看到她把薄薄袖子卷起,露出手腕,钟巧珝目露惊讶。 “你……?” 只见小b的手腕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显然那是自/残留下的痕迹。 小b说:“这些都是我和他在一起之后,被他逼到崩溃做的,我根本意识不到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我甚至控制不住情绪!” 她说着,语气带了些怨恨和痛苦: “我知道钟祐煦在学校里的名声很好,就算我说出去,别人也只会骂我、抨击我,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恶魔!” 第43章 一开始, 和钟祐煦在一起的情人们会被他的温润体贴蒙蔽双眼。 要不了多久,她们会在某些小细节中感到难受,比如这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 会展现出很固执的掌控欲, 润物细无声地从小事入侵她们的生活抉择, 再到方方面面。 比如他非常体贴。 体贴到外出娱乐时, 小到开车门系鞋带, 大到一整天的形成安排和吃穿用住,都全部安排妥帖, 还会营造各种小惊喜。 过路人常常会发朝着那对‘恩爱’情侣投出羡慕、祝福的目光。 ‘那个大哥好细心啊,给他老婆带披肩, 还给她挡风, 他俩肯定很恩爱。’ ‘你看别人家的对象多体贴温柔, 让你帮我拿个东西递杯水都不乐意,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果然还是得找有阅历的对象, 我男朋友自己都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一天天给他当妈真的好心累,真羡慕你啊, 老钟宠你像宠女儿。’ ‘……’ 诸如此类的祝福话语,她们经常能从擦肩而过的路人情侣、以及身边好友的口中听到。 这种被照顾、被重视、被别人羡慕神仙爱情的感觉, 让她们沉迷其中; 她们会自动忽略约会中的细小不悦和难受的点。 例如当天行程必须按照钟祐煦的安排走,不能中途改变路径; 吃东西点餐会被限制吃油脂丰富的食品,钟祐煦也从来不愿意和她们去小吃摊; 再比如正吃着饭菜,会被提醒注意餐盘摆放和坐姿…… 爱意正浓时,这些不起眼的掌控只会被当成小情趣。 时间久了,等意识到被束缚的点连成了一张大网,笼罩着她们的方方面面, 再想挣脱已经晚了。 包厢内,抽噎声持续不断,钟巧珝心情很复杂; 这些天调查到的东西让她崩溃了一段时间,经过几天的调理,她已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一直敬重亲近的父亲,其实是个人渣的事实。 此时见餐桌对面同自己一般大,却身形消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儿,理智她难以接受此人和亲爹有染,感情上于心不忍。 钟巧珝转动餐盘,把卫生纸转到她面前,干巴巴说: “你……别哭了,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我爸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强迫症严重,又喜欢给别人做决定,既然你不开心为什么不和他断了关系?” 扪心自问,自己何尝不是觉得父亲的爱有些沉重,故而才搬出家住到外面。 带着墨镜的女孩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喑哑: “他会给人洗脑,你能懂么?” “生活上的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光拿我学业上的举例,我原来想选的论文论题和制定的学习计划,都被他以权威为由否决了。 他不是那种很低端的pua或者贬低打压你,而是打着为了你好、为你着想的旗帜,让你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迷迷糊糊换了论题后,b发现这个题目非常难做,不仅需要大量的阅读基础,网上能找到的参考资料也少得可怜。 不出意外她的论文写成一坨狗屎,钟祐煦把她叫到办公室,叹息道: ‘不是我不想给你通过,你看看自己写的内容,根本就没用心!你还说自己要考研、想上进,就写成这样?’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3节 同办公室不明真相的专业课老师闻言,纷纷接话: ‘再想往上游进步,的确不能总是写泛泛而谈的东西,要深入做研究,钟老师这是为了你好。’ ‘钟老师对孩子真负责,小姑娘再加把劲啊,别辜负导师的提点帮助。’ ‘……’ 没有经验的b只能再换论题、反复修改,可每次交到钟祐煦手里,对方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仿佛她就是个不肯认真的榆木脑袋。 b能明显感觉到,同办公室的老师们见到自己,态度有细微变化。 他们把她当成了那种油盐不进、只嘴上说好听的话实际根本不用功的混日子学生。 有次她还没走出办公室的门,就听到身后压低的声音: ‘钟老师,对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学生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孺子不可教也啊…’ ‘他就是个老好人,太认真负责了!说实话不少学生上了大学就是混着玩儿的,我们班上不少人的论文明显是百度抄的,自己不为自己负责我都懒得管……’ 听到这些感慨一样的话,b的鼻子当即就酸了。 回到宿舍,她坐在电脑前,看着文档上过往觉得颇为有趣的史实和历史故事,只从心底感到抗拒。 她敲击键盘,却觉得自己写下的每一段话里,都病句颠倒、废话连篇,根本无从下手; 写到最后她焦虑得大把掉头发,一看到文档就想哭。 那一刻她从心底怀疑自己,连个论文都写不出来,自己真的能考研吗? 到了交稿的截止日期,钟祐煦私下对她轻轻叹气:‘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才格外指导你,但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次论文能通过,并非是b写得不错,而是他看在两人的关系上放了水。 类似的小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b对自我能力的怀疑和否定,达到了巅峰。 她不愿意考研,也不想考编,因为她潜意识里已经在钟祐煦的洗脑下觉得自己是个水平低劣的废物。 远在另一个省份的家中长辈不明白女儿为何变化,坚持要求她参加考试积累经验,考研提高学历。 坐在考场上,旁边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她拿起笔就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冒冷汗。 俗话说当局者迷,精神崩溃甚至会自残排解压力的b身处钟祐煦编织的大网中,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被这个男人推向深渊。 直至她到了大四,周围的同学和同寝室的室友要么考研,要么上岸编制,要么也都想好了毕业后要走的路; 只有她浑浑噩噩一事无成,像缩在壳里的乌龟。 直至她发现,钟祐煦开始对她越来越冷淡,甚至毫不遮掩和其他异性的暧昧痕迹,她意识到对方想把自己给踹了。 那时的b和钟巧珝的母亲连一清一样,都表现地很疯狂,执着于挽留对方。 只是她比连一清幸运,她身体健康还有亲眷照顾,最重要的是她和钟祐煦有一层师生关系,一旦暴露会影响钟祐煦的工作和前程。 是钟祐煦主动疏远她,故而她才有清醒挣脱的契机。 b:“快毕业的时候,我爸妈发现我和他关系异常,等我一毕业他们就强行把我接回家了。他们在老家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疏导了半年多,我才缓过来。” “当我意识清醒后再去回看大学的后两年,我真的觉得你爸很可怕! 他掌控我的人生,篡改我的决定,否定我的存在和努力做出的一切价值……我出社会后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提笔忘字,生活不能自理,你不觉得他洗脑别人的能力很恐怖吗?” 现在的b已经走出那段阴影,她在家准备明年的编制考试。 虽依然会不自信,但无论是生活还是做题备考,都比大四时积极许多。 接到钟巧珝的电话,她人在老家——也就是花荣市的隔壁城市。 她是专门买了动车票,重新踏入花荣来见钟巧珝,给过去那段日子画一个句号。 女孩儿站起身,朝钟巧珝鞠了一躬: “无论钟祐煦是什么样的人,我当年……确实破坏了你的家庭、介入了你父母的感情,我为过去无知无脑的自己感到羞愧、后悔,对不起。” 钟巧珝心情复杂:“……你不必和我道歉,走错路的惩罚你也已经受过了。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我从来没想过,他是这样的人。” 临走前,带着墨镜的年轻女孩儿平复好心情:“我以后再也不会来花荣市了。” “钟小姐,钟祐煦这个人心思很深,手段很可怕,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他还玩弄很多女人的感情,冷漠得可怕。 假好人只是他的伪装,本质上他就是头‘山中狼’,你既然调查到我、还联系我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劝你不要因为他是你爸就对他有滤镜,还是小心警醒些。” 钟巧珝:“好,我会的。” “再也别见。” 说完,女孩儿离开了包厢。 她独自一人,失力仰倒在椅背上,脑海里一片混乱。 一会儿是刚才年轻女生的控诉,一会儿是召唤的妖怪黑猫对所说的那些测算命格。 钟巧珝又陆陆续续给调查到的人打了电话,但再没一个人愿意来和她见面。 有两个人倒是同意了通过电话聊聊。 她们说的经过和内容大抵和相同,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钟祐煦洗脑操控,付出惨痛代价。 其中一人甚至语气带恨; 她曾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可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钟祐煦根本不愿意让那个生命诞生,因为会抹黑他的名声,破坏他现有的稳定家庭。 最终她情绪崩溃,去医院打了胎。 收集完这些人口述和经历,钟巧珝已经麻木了。 当天午后,她拨通了虞妗妗的电话号码,苦笑说道: “黑猫大人,我就想知道姣姣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我想请您戳破他的真面目,将他绳之以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乘凉的虞妗妗带着遮阳镜和耳机,拿着一杯带冰的果茶饮得正快活。 她另一只手接听着电话,嘴角轻轻勾起个弧度: “在家等着。” —————— 再次踏入花荣市女子监狱,钟巧珝的心情和一周之前截然不同。 因提前和康永河通过消息,得知监狱中关押的女犯很有可能涉及到未被发现的玄学灵异案件,并且她在狱中也有一定可能会召唤出些诡异玩意儿,康永河便把此事递交给‘都查科’。 由南城的市局,去同花荣市局联系。 故而这一次见到连一清,依旧是在那个接待室面对面,只是负责当监视人、见证人的不再是穿着制服的狱警,而是两男一女。 甫一碰面,虞妗妗就发觉三人中有一个普通人——带着眼镜的男青年; 其余二人身上都带着‘劲气’,他们是术士。 女术士年龄稍大,鬓角微白; 男术士相对年轻,明显心性也更高,他是唯一穿着‘奇装异服’出现的人,大夏天依旧长衫布鞋,下巴一直微昂着。 “你好,你是从南城来查案的虞小友吧。” 女术士姓黄名琪,从腰间摸起一块小铜牌,亮了下。 “我们是花荣‘都市调查科’的组员,这是我的天师府令。” 虞妗妗瞧了眼,客客气气和对方打招呼寒暄,直言道:“我没有这个东西,不是你们天师府的人。” 黄琪闻言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南城‘都查科’派来的居然是个野路子术士。 往往这种没背景的,说不定是真有硬实力,黄琪歪打正着猜到了点上。 至于另一个姓刘名周扬的男术士,眼皮子就要短浅多了,一听虞妗妗连‘天师府’都没进就看轻她。 更何况他们花荣的犯人,凭什么让外来人审? “南城‘都查科’是没人了?派个小丫头过来,你要查什么?别到时候查不出东西,让我们白跑一趟。”刘周扬语气带着阴阳。 虞妗妗直接跳过没理他,对方脸色登时更拉。 至于跟他们一起过来的眼镜青年,是花荣市局学过心理学的审讯科警员。 待连一清被推进接待室,看到女儿钟巧珝,再一次欣喜若狂情绪激动。 堪堪让她平静下来,虞妗妗直接询问: “连一清,你胃病、头痛以及代谢失衡这些病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的?怎么得的?” 刘周扬嗤笑一声:“她要知道自己怎么生的病,还要看医生吗?你行不行啊,我怎么没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有阴气?别不是搞错了。” 黄琪皱眉,“小刘,我们只是来当监视人和见证人的,不要多话。” 虞妗妗瞥他一眼,视线挪回盯着连一清。 她漆黑的瞳孔中心,不知何时隐隐透着金色的细线,和她四目相对,连一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连一清脑袋清明许多,在威压下结结巴巴说道:“得病很多年前了…一直是孩子爸照顾我,怎么得的?就、就是胃不舒服,后面经常痛,头也痛…” 在虞妗妗施压的刨根问底下,她不得不努力去回想; 连肩膀上搭上一只手掌她都没发现。 趁着连一清努力回忆,虞妗妗试探着从她脆弱的思绪中,抽丝剥茧寻找有用的记忆。 妖的‘共感’能力,果真让她看到了零碎的画面。 她目光陡然幽冷,换了个有针对性的问法,在一问一答中,隐藏在‘真爱’和‘好丈夫’遮羞皮下的巨大秘密,终于缓缓浮出水面。 不是连一清病了,而是在丈夫钟祐煦的悉心照顾下,她以为自己病了。 早年她的腿受伤静养开始修复,每天晚上腿骨钻心地痛痒。 基于医生说过她若是做康复训练,有一定机会能重新站起,所以在丈夫提出陪她做训练时连一清欣然答应。 她不想变成残疾。 复健运动十分痛苦,常常让她生不如死。 最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她兢兢业业风雨无阻地训练,并没有让双腿恢复得更好,甚至还加重了腿骨疼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4节 严重时她整晚整晚睡不着。 故而连一清彻底死心,认为自己的双腿彻底废了。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断腿重修、尤其是她这种情况如此严重的,就算要做康复训练,也要遵循医嘱。 得在骨头完全长好之后,才能开始做复健。 并且要循序渐进,刚开始每天最多半小时到一小时,随着承受能力逐渐递增、肌肉记忆开始恢复,再根据复健情况递增运动时长,改变运动方式,吃特定的药物补品和食物。 可连一清是上来就加时加量,每天狼狈地撑着移动托拐,强忍着双腿剧痛,满头大汗地复健行走。 只因丈夫悉心陪伴,温柔安慰:‘多走走总能恢复正常,无论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他们夫妻俩每天都在小区活动,同小区的住户邻居看到这一幕,没有一个不夸赞钟祐煦疼老婆、关心老婆,说他们情比金坚。 为了尽快站起来,她每天最少活动两小时以上,这对腿骨还很脆弱、没有完全长好的病人来说是大忌; 不仅不能恢复健康反而会让腿伤持续加重! 在这种盲目的活动下,连一清重获健康双腿的愿望毫无意外失败了。 甚至连挪动腿部,都痛得钻心。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站起来,这辈子都要蜷在轮椅上,连一清内心的希望彻底破灭。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她的情绪和精神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过要进行康复训练,甚至不愿看到家中出现拐杖,人愈发阴郁。 在连一清心里,自己已经废了。 至于胃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不起来了。 零星的记忆碎片中,她记得以往丈夫每次下班回家都会亲力亲为地做饭,不假他人之手喂她吃。 每一次她吃到九分饱,想说自己不吃了,丈夫就会用疲惫的眉眼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我每天工作那么忙,下班回来还要给你做饭,多吃一点吧,别闹脾气了。’ 这时若是有亲朋好友来家,也会用劝慰的语气说: ‘是呀是呀,你看老钟天天做饭喂饭,没有哪家男人能这么好了!嫂子多吃点吧,别拂了老钟的心意。’ 连一清想说自己不是在闹脾气,可是她心里忐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患得患失,害怕哪一天丈夫厌倦了照顾自己的生活,会和自己离婚。 所以哪怕已经吃撑了,撑得难受,她也机械地张开嘴,强撑着笑一口一口把饭菜吞进肚子里,再撑到无法消化,上吐下泻。 她想努力回应丈夫的‘爱’,怕让他寒心。 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连一清甚至出现了厌食情绪,看到吃的就想吐,人也越来越消瘦。 某天钟祐煦忧虑道:‘老婆,我觉得你胃怕是有问题,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到了医院做了胃肠镜,医生没检查出什么,可钟祐煦形容妻子的状态又颇为严重,秉承着医德,医生还是开了些温和药物。 似乎从那天起,连一清就有了胃病。 渐渐的不需要吃撑,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该吃药,觉得自己有病,每天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胃里有肿瘤。 待温和的药物失去抚慰作用,钟祐煦会拿着上一任医师开的药单,去找新的医生问诊; 基于过往的药单,得知这些药都没法缓解连一清的胃病,医生们只能谨慎地换药。 用这种手段方法,直至今天连一清吃的药已经完全是用来治疗严重胃病的专用药; 她自己更是深深认为,不吃药就会发病,就会呕吐。 这已经不是身体的病症,而是精神和认知出现了问题。 至于她的那些神经疾病、头痛…这些杂七杂八的病重,大都也都是类似的开始。 虞妗妗甚至在连一清的记忆中看到了这样的一段—— 出门上班前,钟祐煦做的早饭都是汤汤水水,喂完饭后他又让妻子喝了杯牛奶,而后离家上班。 家中妻子并不知道护工今天请假,由于喝了太多水,没过多久她就想如厕,大声呼唤护工的姓名想寻求帮助,却无人应答。 双腿有疾的女人只能推着轮椅自己来到卫生间。 然而他们家的装修特殊,卫生间和客厅有一小节台阶,轮椅最多只能到卫生间门口。 女人急得满头大汗,费力从轮椅上挪动,却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由于腿疾她下半身的肌肉本就不好控制,再加上她非要拼着命危给丈夫生一个孩子,堵住那些说她无法生育的亲戚的嘴,生产之后又有了常见的后遗症。 她在地上挣扎着崩溃大哭,无论怎么控制,身下衣物还是浸了水渍。 等到下班的丈夫接了女儿放学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气味。 他连忙跑到厕所,看到神情恍惚、把卫生间地面弄得一片狼藉的妻子,语气半是无奈半是悲痛,居高临下的脸上却晦暗不明: ‘老婆你……哎!你早和我说你没法控制泄殖啊,咱们老夫老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待会儿就去楼下看看有没有成人用的纸尿裤,以后再出现这些情况你要和我讲……’ 连一清陷入强烈的自厌情绪,觉得自己就是一坨烂泥,最不堪的一幕都暴露在丈夫和女儿的眼下。 也就是从这之后,他们的亲朋好友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就出了车祸双腿残废的连一清,已经没法控制排泄了 一时间又是无数人可怜她。 同时感慨钟祐煦可真是个好男人,都这样了还对妻子不离不弃…… 第44章 听虞妗妗简单说完连一清这些年‘生病’的真相, 在场所有人都心里发毛,尤其是钟巧珝。 她亲眼见过父亲每天给母亲喂饭,帮她换脏掉的衣物, 无微不至地关怀方方面面… 这些在其他人眼中无可指摘的贴心照顾, 背后暗藏的真相却是要一步步养废连一清! 虞妗妗之前看八字面相算出来的都是真的。 她的母亲本不该双腿残疾, 也根本就没有生病。 黄琪本身是个术士, 此时也不禁因钟祐煦的手段而震惊、忌惮。 她皱着眉头:“如若这些为真, 这个姓钟的也太可怕了,处处算计自己的发妻, 可到底为什么呢?” “毁了发妻的双腿,让她变成一个浑身是病半身不遂的可怜虫……难道这钟祐煦其实很恨妻子?会不会是他们结婚之前, 连家和连一清其实得罪过他, 只是他们自己不清楚不记得, 所以他才会把连一清娶回家里折磨?” 黄琪作出猜想, 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刘周扬吊着嗓音:“真恨一个人, 怎么会给她把屎把尿, 处处亲力亲为地照顾?肯定会虐待她啊!” “要我看,这钟祐煦就是有那种、那种喜欢残疾人的畸形心理!” “慕残, 一种非主流的审美观念认知。” 青年男警员推了下眼镜。 刘周扬撇撇嘴:“对对,就是慕残癖!这不是心理变态么。” “相较于慕残心理, 我有另外一种推断。”男警员说着,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视一圈:“我进修过心理学,研读过很多心理疾病的案例分析,其中有一种‘做作性障碍’心理的相关病例,和钟祐煦的情况基本吻合。” 做作性障碍,学名“孟乔森综合症”。 按照这位警员的说法,患有这种精神障碍的病患, 会假装、或者夸大自己的疾病,来博取外界的关注。 患有这种疾病的人没有外界动机,不存在想要获利、或者逃避某些刑事责任,他们就是十年如一日地装病、声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甚至为了让外界更信任,会做出伤害自己、甚至威胁到生命安全的事情。 男警员还没说完,刘周扬就‘哼’了一声: “钟祐煦又不是自己装病,他是把他老婆弄病了,和你说的这个病不一样吧。” “你能不能闭嘴。”虞妗妗是真的有点烦这个术士,难得情绪外泄,甩了个冷眼过去。 不待刘周扬跳脚,她指尖不知从何处捻出一张黄符,一记扬手,那轻飘飘的黄符像是被大力牵引,直接贴到了刘周扬的脑门上。 这一招把作为普通人的男警员看得呆了眼,同行而来的黄琪则是眼皮一跳。 ‘不动如山’。 是此道家符的名称。 这符可以锁住对手的动作和全身肌肉,让人无法动弹也口不能言,只能瞪大眼睛转动眼球。 电视剧里用来封印僵尸、只要把符纸往僵尸脑门上一贴就让其动弹不得符纸,其实就是这个。 它能封人封畜,只不过用它封僵和封阴时,绘符的墨要更讲究些,要使用特定的符水。 这种符不难绘,却很少有人会用,因为鸡肋。 须得使用者比被封者强大数倍,力量能够完全压制住被封者的精气神,才能生效; 否则很容易被对方用气力强行撑开符箓禁制。 有什么必要? 真正的强者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哪需要费这个劲儿用这种符? 所以除了‘赶尸人’或者炼制尸傀的偏门术士需要用此符镇压僵尸旱魃,正道中人属于谁都会制、但基本没人制的小垃圾符。 连黄琪,也是入道以来头一次见人使用。 只见那‘不动如山’符牢牢地贴在了刘周扬的脑门上,没过一会儿,他的脸开始涨红,双眼瞪大; 这分明是他在运气,试图冲破符箓的束缚。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甚至都没能让脑门上的符纸晃悠两下,他整个人像石雕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被压得死死的。 还不是被虞妗妗压,是被留有她力量的符压。 如此更是说明,虞妗妗远比刘周扬要强得多,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术士也是有等级划分的,从一等到六等。 ‘天师府’为每种等级的术士准备的身份牌也截然不同。 只要通了灵性,就能算作一等术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5节 有些天生阴阳眼、或者命格特殊的人,其实生来就是一等术士。 认证二等术士,就要能独立地处理一些普通幽魂,并最少拥有一门手段。 三等及其以上是飞水岭,可以说华国境内所有的术士,有八成都在三等以下。 黄琪今年接近50岁,是一个小道观的坤道,她天赋一般,至今不过二等术士。 这次和她搭档的这个刘周扬也是二等术士,但师承国内有名的派系,据说不到三十岁就参加过一次三等术士的考核; 虽然考核失败,但评分不错,很接近及格线。 在花荣市的术士圈子里,刘周扬也小有声名,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很多人都认为最多再过三五年,他就会跻身三等术士。 故而他性子比旁人傲些,也算有理由。 这样一个青年术士,和眼前从外市而来的年轻姑娘一个照面,就被人家的符死死压制,怎能不让黄琪震惊? 姓虞的姑娘才多大?看着最多十八、九! 这么年轻,便最少也是三等、甚至四等术士了! 几个呼吸间,黄琪脑补了许多,认定虞妗妗大有来头,很可能是什么隐世派系的传人; 难怪南城那边如此自信,就派了她只身过来。 虞妗妗并不知道黄琪的想法,没有聒噪的人在旁边趾高气昂,她很满意。 微微昂首,她看着男警员道:“你继续说。” 男警员:…… 他努力把视线从明显不属于正常范畴的、堪称石化了的刘周扬身上挪开,继续说道: “我想说的是,这种精神障碍有分支——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这种代理型的病症就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别人有做作性障碍。” 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人多为儿童的父母或者监护人,他们病症情况是坚持认为自己看护的对象有疾病,需要得到照顾。 为了取信于人,他们通常会编造出一堆病症,并想方设法让看护的人真的生病; 他们没办法提供受害人的病因,也并不在乎受害人的感受,只在乎外人如何看待自己。 为避免暴露,他们会切断受害人与外界的联系,伪造受害人的病例,甚至严重的会伴随施虐、下毒。 与其说他们喜欢照顾病人,倒不如说是病态地享受被外人注视赞美、称赞他们心善时的虚荣感,希望能获得别人的关注和同情。 男警员推了下镜框,继续说道:“我的导师在介绍这个精神障碍时,例举了不少实例。” “比如英国有一位名为艾利特的儿科护士,人前她悉心照顾病重的儿童、衣不解带,被无数孩子家长敬重感激;可事实真相是,她会利用工作之便给来住院的病患儿童注射会导致心脏停止搏动的氯化钾,以及过量使用会低血糖的胰岛素,导致多名儿童死亡。 国外把她称为死亡天使。” “还有美国的一对母女,母亲从小称女儿有白血病和各种并发症,为此她只让女儿做轮椅,拔光了女儿的牙齿,常年把女儿送进医院给她开各种药物…只因为她的这种行为,被当地媒体大肆报道,称她为‘最美妈妈’,无数网友关注她们,为她们捐款,政府还给她们提供了福利房。 直至女儿二十多岁忍无可忍,设计谋杀了母亲,才让背后的隐情暴露出来。” 所以男警员在听到连一清也是坐轮椅、身患各种疾病,并且身边还有一个不离不弃、悉心照顾她的好丈夫,一下就同过往听过的病例对上了。 只不过病例中的女儿是凭空捏造病症,连一清的的确确出过车祸,有二十多年前的证据单以及肇事记录; 她肠胃疾病以及排泄问题,也确实是某些常年坐轮椅的病患会出现的并发症。 故而并没有人怀疑她得病的真假。 虞妗妗想了想,喊来了负责巡视犯人生活的狱警,了解连一清这半年来在监狱里的生活情况。 狱警仔细回想后说道:“连一清啊,刚进来的时候很能闹腾,每天寻死觅活上吐下泻,最近两三个月精神状态稳定多了。” “胃病厌食?有吗?其实监狱里犯人之间多多少少存在一些欺凌现象,我们不能完全杜绝,如果还不吃东西那身体会更弱的。在我记忆里她吃饭也好、睡眠也好,都还算正常……” 男警员点点头,“这就对了,本来就没病的人,远离了病原体洗脑,情况会一天天减轻。” 至此钟祐煦这个人的底子,就算扒干净了。 他滥交、出轨、自私、残忍…… 同大众眼中的好好先生、温柔善良截然相反。 钟巧珝受到的冲击太多,以至于她现在已经麻木了。 他们交谈时并没有避着连一清,反而是她这个受害者乍一听到这些猜想崩溃了。 连一清疯狂摇着头,轮椅上的身体不停哆嗦,“不可能…祐煦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你们到我面前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相信……” 眼瞧着她情绪又要失控,狱警想把她推离接待室。 虞妗妗直接带了些劲力,一记手刀敲在连一清的后颈,让她晕了过去。 “抱歉,她现在还不能走。不过你们放心,我下手有分寸,没有伤害她。” 连一清是牢笼中被折断翅膀的鸟,哪怕把笼子打开了,她也飞不出去,反而认为外面太危险。 这二十多年前,她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在钟祐煦身上,每天最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便是如何讨好丈夫、维护这段感情。 为此她不惜卑微、疯狂,发现丈夫疑似有外遇,甚至去信奉魔鬼、拿自己的灵魂、女儿的生命去和魔鬼做交易。 她为钟祐煦付出太多了,太过沉重。 因着这些代价,她也接受不了自己二十多年来都在被欺骗,被愚弄。 她不是不相信真相,是不愿意相信这种比让她死了还痛苦的真相。 黄琪看了眼轮椅上身形消瘦的昏厥女人,有些同情: “所以虞姑娘这次来,是认为连一清杀女,背后有钟祐煦的影子?” 虞妗妗撑着手伸了个懒腰,“非也,杀女的真相是什么我不关心,我只是要来带走钟姣的灵魂。” 她偏头问道:“书你带了吗?” 钟巧珝点头,从帆布包里取出那本大黑书:“带了。” 天知道她把这怪书偷偷带走后,有多想去翻阅,一路都在强行忍耐。 “好,你按照书里的召唤阵就地画一个,有我在旁边你不必害怕。”虞妗妗猫眼微眯:“我来会会这个所谓的魔神。” 西方的召唤阵很简易,不需要找阵眼,类似一个大圆圈里绘制着六芒星,每个角落对应着一个符号。 钟巧珝画好召唤阵,双膝跪在阵法中,心中忐忑。 她双手交叉按在胸前,明明没有背诵过召唤咒语,那一串拗口的、甚至连她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的古怪腔调,不由自主从她口中诵出。 说完一遍,她身体陡然一颤,像过了电流。 虞妗妗手上一个用力,把连一清连人带轮椅扯了过来,她自己直接走进了召唤阵里。 近距离观察跪地的钟巧珝,她能清晰感觉到,一股腐朽的黑暗气息从阵法、以及女孩儿的身体溢出。 对方口中的呢喃反复,并且加快,身体颤抖的幅度也愈来愈大; 她脸颊迅速失血变得苍白,头颅向上仰抬,黑褐色的纹路像凸起的血管从她的衣服下的脖颈不断爬升,延伸到脸颊和额头。 她那癫狂地大声念咒的脸上,双眼大睁,整个眼眶都变成了漆黑色,看不到眼白和眼球。 旁边的黄琪和警员都瞪大眼睛,前者是在沉思、分析这股气息和力量,后者是亲眼见到了堪称奇幻的一幕太过惊骇。 虞妗妗眉尖一抽,轻‘哼’一声。 尽管钟巧珝声势浩大,可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腐朽气息在变弱。 看来那魔鬼还是个贪婪的家伙,单凭召唤阵它不肯来,必须要赌上自己的灵魂。 不过虞妗妗可不会惯着它。 钟巧珝调查父亲真面目用了一个星期,虞妗妗就在家研究了这魔鬼召唤阵一星期,她把书里的咒术都拓印下来,对于如何抓捕一个滑不溜秋外国邪物,制定了多种办法,致力于万无一失。 这一刻她的妖力猛然注入连一清的身体,去触碰对方灵魂上的烙印,无比强势地撕裂了烙印中的禁制,冲入那片虚无之地。 被嚣张的擅闯者惊醒,沉睡的巨魔赫然抬头,在召唤者的身旁,看到了一个面带讥讽的东方面孔。 是个东方女人。 自负的魔鬼认为这是挑衅,并怒不可遏。 下一秒,原本力竭的召唤倏忽加剧,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小小的召唤阵中挤出,将阵中的钟巧珝和连一清包围在其中。 连一清的头‘咔’地一声,向后扭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弧度,漆黑的双眼死盯着虞妗妗,吐出一串听不懂的外语。 虞妗妗听不懂,但大概能理解是些饱含恶意的威胁。 她木着脸双手一紧,登时接待室的各个角落响起了‘砰砰’的气声,这是无数交叠分散的阵眼在同时激活,超过五个专门用来束缚邪物的大阵,同一时刻叠加在钟巧珝的身上。 常人看不见的‘气’像锁链,接二连三从地面生出,缠上钟巧珝的身体,收紧、绞压。 慌乱中,魔鬼想要遁入阵中逃离,却发现它自己打开的、通向魔鬼道的通道,此时被一股它从未见过的力量死死封住,无论它如何撞击都难以撼动。 锁链还在收紧,挤压得它剧痛难忍,它附身在钟巧珝的身上,发出喑哑和女人原本声音重叠的刺耳痛吼。 很快它被逼得不得不狼狈从钟巧珝体内出来,接待室半空中多了个被五花大绑、人身鹿蹄鹿头的怪物。 虞妗妗神情古怪:“……这就是外国的魔神?这么弱?” 亏她听到个‘神’就严阵以待,生怕出了差子反复制定计划,早知道这劳什子‘魔神’这么拉,她初次见到连一清就该把它弄出来。 “等等…”虞妗妗有些狐疑,“这是个假神吧。” 被绑着的魔叽里呱啦飙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话,她妖力具现,一巴掌抽了过去:“说人话。” 魔鬼:“叽里呱啦……!” “这里是华国。”虞妗妗又是一个巴掌过去:“说华国话。” 魔鬼:…… 眼瞧着彪悍的年轻术士强魔所难,一定要外国鬼说华国话,世界观已经颠覆过一轮的男警员弱弱开口: “那个…我会些外语,要不我来翻译?” 虞妗妗看看他:“你来,它叽咕什么呢,它是那什么第34位的魔神?” 男警员:“它说是的。” 虞妗妗呵呵笑了下,又是一个大巴掌抽了过去:“它是吗?我不信。” 男警员:…… “它让您别打了,它承认它不是,只是34柱魔神的一个手下,是使魔,说是高级魔鬼的一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6节 直至翻译了两句,他仍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谁能想到他第一次做同传翻译,是给一个传说中的西方魔鬼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还从这个魔鬼的鹿脸上,看出了一丝丝委屈。 虞妗妗:“这才对嘛,我就说这么弱的家伙要是一个国家的魔神,那个国度的神魔界得弱成什么样子。” 甚至连这家伙嘴里的‘高级魔鬼’,她都保持存疑。 只不过这个‘弱’是对她而言,对连一清这种普通人,还是太可怖了。 虞妗妗抱着双臂,微抬下巴示意:“你告诉它,我要钟姣的灵魂。” 男警员:“它说不知道钟姣是谁。” 不用多问多解释,虞妗妗再来一个巴掌,嘴硬的魔鬼便改口了。 “‘那个东方小姑娘的灵魂,已经同我做了交易,就该归属于我,哪怕是撒旦亲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它是这么说的。” 虞妗妗:? 她似笑非笑,这一次她并没有用暴力解决,而是冷冰冰道: “和你做交易的人是钟姣吗?其他人自愿,出卖灵魂获利,就算反噬也是倒霉活该轮不到我管,但钟姣她才五岁懂什么叫灵魂、什么叫献祭吗? 你这是诈骗,根本不受契约的保护。” 男警员同声翻译完她的意思,她不等鹿脸魔鬼狡辩,继续说道: “我只要钟姣的灵魂,也必须要。如果你告诉我不可能,没有办法解除这破烂契约,那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也就没了,我会把你撕碎,能懂吗?” 在虞妗妗野兽一般的盯视中,来自西方的魔鬼脸色难看,半晌后暗骂一句。 男警员:“它同意了。” 果真如她猜得那样,钟姣是直接被连一清捂死献祭的,并非自愿递交了自己的灵魂,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从契约效力的层面,这家伙属于掠夺,根本不合规矩。 故而钟姣才有机会入梦钟巧珝求救。 如若是自愿献祭,那虞妗妗也不会管这件事。 “算它识相。” 此时被附身的钟巧珝正好幽幽醒来,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就听到这句话,神情登时迸发出惊喜。 她猛然抬头看向虞妗妗:“姣姣她能解脱了?” 虞妗妗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它还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说话间她猫眼一眯:“不会在骂我吧。” 男警员摇摇头:“在骂连一清和钟祐煦,说自己这一次交易亏大了,只得到了污浊不堪的灵魂。” 从西方魔鬼气得跳脚的叱骂中,众人这才了解到,早在二十多年前,钟祐煦刚刚和连一清没几年,他就因备考西方文学相关的学科,得到了这本召唤书。 那个时候起,他就用灵魂召唤了这只魔鬼。 他作出了交易,获得了‘真知’之力。 能够以在职员工考研、后又跳槽到大学教书,并不是他本身实力有多么出众,而是魔鬼在帮助他。 当他的灵魂被腐蚀大半,如若再许愿下去,要不了多久,他的灵魂就会完全落入魔鬼的手中。 钟祐煦才前途光明,怎么可能舍得繁华世间,可要他停止和魔鬼交易,他也舍不得这种走捷径的便利。 彼时已经有了变态心理、享受‘照顾’病弱妻子带来的关注和掌声的他,内心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 他可以把一个全新的灵魂,献祭给魔鬼。 故而连一清能够发现他外遇的端倪,能在书房看到这本书,完全是他深知妻子偏执的性子设下的全套,一步步引诱妻子打开潘多拉魔盒,去阅读那本书。 连一清以为自己和魔鬼做了交易,就能获得掌控爱情的魔力; 殊不知从她阅读那本书的那一刻,就掉进了钟祐煦的陷阱。 在那之后,钟祐煦用着妻子灵魂换来的魔鬼之力步步高升,在学校备受器重,又名声在外。 连一清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被死心塌地爱着的感觉,于是她去质问魔鬼。 不耐烦的魔鬼引诱她,告诉她想要获得极端的爱,让丈夫永远忘记不了她,这半个灵魂不够,必须要把全部的灵魂交给它。 魔鬼还说:‘更何况你的灵魂也根本不纯洁,没有那么高的价值,想要极致的爱,就把灵魂全给我。’ 之所以魔鬼气得发疯,认为自己做了大亏本的买卖,是因这个东方女人可悲可怜,却也自私自利,灵魂污浊。 在生死面前,她和丈夫同样犹豫了。 连一清想,如若自己把灵魂全部给了魔鬼,对方想什么时候让她死都可以,可她人都死了,怎么感受被爱呢? 所以她不能死… 神经质的女人一如多年前的丈夫,把目光缓缓投向了家人——她尚不知事的小女儿,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孩子。 同时也是一个绝对纯洁的灵魂。 她后悔生了这个女儿。 女儿的出生,占据了丈夫太多宠爱和视线; 她给了姣姣生命,为什么姣姣不能为了妈妈的幸福牺牲一下呢? 为了变态的爱欲,连一清亲手捂死了小女儿钟姣; 只可惜钟祐煦本身就不是什么良人,他宠女儿同样是享受外人的目光和赞誉。 她掐死小女儿的行为,着实把这个男人吓到了。 在他看来妻子已经疯了,这种疯女人留在身边,早晚是颗炸弹。 连一清没等来丈夫爱她如狂的美梦成真,等来的是钟祐煦的举报和来逮捕她的警察。 如若没有虞妗妗插手,钟祐煦大概率会逍遥快活一辈子。 这些年他的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愈发严重,虽然享受让连一清‘生病’的过程,却也无数次厌恶她残废、又脏又恶心; 他的劣根性支使他不断出轨,背着妻子花天酒地。 他虽然很可惜自己最好用的、赚取名声的工具没了,但一个‘连一清’离开了他还能再创造一个。 更何况连一清已隐隐疯到了要失控的边缘。 钟祐煦认为自己有经验了,如果再娶一个‘病妻’,他会更细致地调整对方的病症,让他生活更舒心…… 至于白得一个纯洁灵魂的魔鬼,自然也很高兴。 在衡量灵魂价值的天平上,纯洁无瑕的灵魂是无价之宝,可以抵得过100个污浊的灵魂。 只是它还没高兴半年,就被虞妗妗给逮了。 现如今它白白浪费了二十多年,到手的纯洁灵魂飞了,只得到两个自私自利、一个比一个污浊的灵魂,它可不气得要发疯? 无论它怎么不情愿,在虞妗妗的眼皮子底下、身处华国的地盘,它也只能磨磨蹭蹭地交出了钟姣的灵魂。 鹿脸魔鬼瞪着虞妗妗,男警员道:“它让我转告你,放了钟姣之后不能扣留它,必须放它离开。” 虞妗妗有些嫌弃:“当然,它要留在华国我还不乐意呢。” 男警员:“它还说,钟祐煦和连一清都是自愿同它交易,这两个人日后若是灵魂堕落,你没有理由再把他们要走。” 睁大眼的魔鬼一副‘你如果那俩也要抢我就和你拼了’的表情,连连点头。 它已经很亏了。 再压榨它就不人道了! 虞妗妗:“…我抢他们干什么。” 她偏头对钟巧珝道:“你父母的事我会不管,之后你也不用因为他们召唤我,我不接。” 在她看来连一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被钟祐煦裹挟着扭曲,沉沦。 值得同情,却并不无辜。 从连一清作出牺牲女儿的性命的决定,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虞妗妗自己就是靠契约‘吃饭’的妖,在她看来这个外国的魔鬼虽然不讨喜欠收拾,但连一清夫妻二人的灵魂还真就该归它。 这是他们为了自己的欲望,背弃了灵魂。 钟巧珝声音微哑:“好…” “行了别磨蹭了,赶紧把钟姣放了。”虞妗妗有些不耐烦。 迫于她的淫威,被连抽了几个巴掌的魔鬼依依不舍,蹲下身用大掌贴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它的嗓音带着摄人心脾的魔力,很快一个微微闪烁着暗黑光芒的小圆阵出现在接待室中。 一个半透明的魂魄出现在小圆阵中,稳定之后是个幼小女童的形象。 她穿着死前的睡衣,脸蛋圆嘟嘟但苍白无色,双脚赤着踩在地上,细细的脖颈上带着一个禁锢她人身自由的项圈。 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还没弄清什么情况,仰头四下看了看,看到双眼赤红的钟巧珝,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她‘哇’地哭出声,跑着往钟巧珝怀里扑: “姐姐!” 第45章 钟姣的灵魂重现, 但到底天人永隔,她轻飘飘的透明小身子想扑到姐姐的怀抱里,却直接穿了过去。 小姑娘神情愣愣, 要哭不哭瘪着嘴。 虞妗妗见状, 冲小姑娘招了招手, 示意她过来。 小姑娘身死为灵后, 对危险和威胁的感知力直线上升, 她清楚知道,眼前这个长得一双猫猫眼的漂亮姐姐, 很厉害也很强大; 出于小动物般的趋利避害,她下意识往姐姐的身后躲了下。 钟巧珝轻声道:“别怕姣姣, 是这个姐姐把你从坏蛋手里救出来的, 你去她身边。” “姣姣不怕。”小女娃奶声奶气, 揪着衣摆走到虞妗妗身前, 仰着青白的小脸:“我知道姐姐是好人, 打坏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7节 “小丫头嘴巴挺甜。”虞妗妗微一挑眉, 目光中多了几分暖色。 她抬手rua了一把女童的脑袋,在钟姣满脸‘你为什么能摸到我?!’的震惊中, 给长期待在魔鬼道很是虚弱的幼小灵魂注入了一道魂力。 钟姣望着她的眼睛更亮了:“好暖和!” 此时此刻,被打晕的连一清幽幽转醒, 视线模糊间她看到前方有道若隐若现的白影。 仔细瞧清楚竟是她再熟悉不过、已经死去半年的小女儿,她猛然瞪大眼睛,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心虚,差点从轮椅上翻倒在地。 再看到半空中巨大的‘魔神’——实际上只是个使魔的怪物,她又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在监狱养得身体愈发健康,连一清已经不是之前想晕就能晕的体质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伟大的魔神还真就被一个年轻女孩儿五花大绑, 被献祭的小女儿也成功脱困,她脸色由青变白,挤出一个笑容: “姣姣,我的女儿,你快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之前是…是妈大错特错了,你能原谅妈吗?!” 她朝钟姣的方向伸开双手,小姑娘却一把抱住虞妗妗的细长腿杆,把脸蛋闷着不愿去看。 “不要妈妈。 ” 变成灵魂,钟姣虽被困魔鬼道却能‘看’到外面,她早就知道,爸爸和妈妈都没有那么爱自己; 一个的爱只存在于人前,另一个经常发怒掐自己的肉肉、还骂自己小狐狸精,否则她怎么会向感情不算深厚的姐姐求助。 更何况窒息而死的痛苦,尤恍如昨日,她从心底抵抗自己的母亲。 连一清如遭雷击,她哭嚎着把陈年的苦楚再翻出来,讲了一遍又一遍,但钟巧珝、甚至是小小年纪的姣姣听了太多,心底已经掀不起丝毫波澜了。 这件事结束后,黄琪立即上报给花荣‘都查科’。 若是按照法律流程走,钟祐煦判不了刑,就算能通过连一清找到他迫害妻子健康的证据,最多也就能让他判很少的一段时间。 但他接触了西方的使魔,并利用魔鬼力量获利、甚至引导其他人信邪教,闹出人命官司,这就不仅仅要看民间律法,还得看方外的律令。 为防再有受害者,钟祐煦大概率会在专门看守术士的方外监狱蹲大牢。 至于连一清也有再犯的几率,她也会被单独隔离。 花荣市怎么处理他们,虞妗妗没再关注。 她多住了两天,带着伏灵和芜情在花荣市内吃喝玩乐,给了钟家姐妹两天的时间温存。 倒是那刘周扬,‘不动如山’符咒去除后好不服气,认为她是借助符箓偷袭自己,胜之不武,叫嚣着要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最终一招落败,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走了。 到了临离别的前夕,已算半个小鬼的钟姣瘪着嘴,哼哼唧唧: “姐姐我舍不得你……” “姐姐也舍不得你。”钟巧珝眼眶微红,“但你得听虞姐姐的话。” 依虞妗妗的说法,钟姣的魂魄遭受过创击,如若不尽快转世投胎,逗留在人间时间久了会逐渐消散; 就算要投胎,也得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借她的气力修复魂魄。 否则弱魂投胎,下一世很可能是残疾身。 钟姣乖乖点了下头,软声说道:“我去投胎的时候会好好许愿,能做姐姐的女儿就最好了!” “乖……” 钟巧珝抬眸,还没说话就被拦住了声音。 虞妗妗略一摆手,丝毫不知什么叫做‘矜持’:“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每天都要听好多回道谢。” “报酬呢我也自取了,以后多做点善事,取走的报酬就能补回来,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把她带走了。” 外面的风光确实不错,也有很多美食。 只不过她独身穿梭在鳞次比节的城市大楼,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车流,心中竟会生出一丝怅然。 才离家一周,她竟有些想念吵吵闹闹、喵喵不停的猫猫小院,想念得力手下炒的各色菜品。 没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大猫也有了能称之为‘家’的落脚点。 脚边地面微微闪烁,虞妗妗走进传送阵。 身后的小女鬼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向钟巧珝招手…… —————— 天山霭霭,山头的云雾中隐藏着避世的旧道观。 道观外的山涧,一道瘦长身影挽着裤腿,站在溪间。 着一席轻便薄软的道服的坤道扎着丸子头,手里头拿着根鱼叉,静静矗立不动。 流动的溪水间有若隐若现的银鱼游动; 相比于月余前因没有天敌且无人抓捕而蠢蠢笨笨,甚至能无视打水的道士,游到溪边讨食,如今的银鱼大大提高了警惕。 它们本就比普通游鱼多了几分灵性,同伴数次遭殃,让它们意识到后山这些道士——准确得说就这一个坤道,已非善类,被逼无奈开始有点避人之心。 ‘倏——’地破风声响起,一杆鱼叉快准狠钉住五米开外的银鱼,炸出一捧水花。 那鱼又大又肥,生命力顽强; 饶是多了些心眼,也无非从主动撞人身上,变成绕开人游。 隐约听到动静,高处的道观窗子从里头推开,露出两张对坐饮茶下棋的老脸。 两个老道士一人束观发,一人蓄着胡子,瞅见溪边的动静,那束发老者眼一瞪,抻着脸扬声道: “静和丫头,你又霍霍那鱼!” 徐静和抬头瞥了一眼,擦擦汗只当没听到,快步淌水连叉带鱼扯了,往道观后头跑了。 “嘿这个静和丫头,最近不知怎得,口腹之欲上来了,隔三差五去叉溪里的鱼。”束发老道抿着茶水摇头。 “你个做师叔的还喜欢啃卤味呢,就不许静和有点野趣?”对面笑眯眯的即安道人落下一子:“何况她叉来,是送好友的。” 束发老道惊讶道:“好友?谁啊?” 不是他大惊小怪,徐静和这个师侄一向独来独往,和道门的年轻人凑不到一块儿去,从没听过有什么关系好的友人。 “不甚清楚,总之入世之后,静和的性子终于不再像根木头了。以前除了吃饭睡觉打坐听经文她就不做别的,能交到一二好友,难道不是件好事么?”即安道人慢条斯理道: “年轻小道士,总该找点自己的乐趣,这趟让她去‘天师府’历练,算是去对了。” 并不知师父师叔在打趣自己,徐静和拎着银鱼扇了扇薄汗,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群聊页面。 群聊只有三人,群名‘梧桐巷藏龙卧虎’; 除她之外,另两人是虞妗妗和祝檀湘。 群聊页面停留在上午。 小祝(助)理:【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小祝理:【小熊转圈.gif】 …:【下午,或者晚上。】 小祝理:【芜湖,那我待会儿去菜市场转转,晚上做点好的给大人接风洗尘。】 …:【可以有。】 小祝理:【敬礼.gif】 小祝理:【@堪山徐静和:徐师父来不来?】 堪山徐静和:【我有空。】 堪山徐静和:【我能去么?会不会打扰了。】 …:【来的话捎两瓶清酒呗。】 翻看两眼页面,徐静和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微微勾唇,她去道观的后门房提了两罐师叔酿的清酒,拎着鱼赴‘宴’去了。 到梧桐旧巷4号院外,隔着院墙,徐静和鼻尖微动,嗅到了一股辛辣的香味。 她喉头微动; 说来令人发笑,名震一时的堪山魁首,同样是个生活上的白痴。 入世之后,她要么吃食堂要么点外卖,开过火,但差点把厨房炸了。 祝檀湘炒的一手好菜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强的。 4号院留了门,甫一推开,便能看到几只小日子愈发舒坦的肥猫蹲在院里。 通了灵性中最有礼貌的是只田园白猫; 瞧见徐静和,它支起身冲坤道点头示意,友好打招呼。 至于剩下几只馋嘴的猫猫,三两步从高地跳到地上,猫眼盯着徐静和的手里,围着她的腿一边转一边叫。 小院的厨房就在入一入门的右手边,滋滋啦啦的炒菜声混杂着喵喵咪咪的叫声,劲道鲜香从窗户往外溢。 是伏灵,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同颠勺的青年讲述这一周的来的所见所闻。 所有猫里最安静稳重的芜情踩在半空,如履平地,它从隐身的状态显形,默默到客人身旁,叼走她手里提的重物,送到厨房。 徐静和:“谢谢。” 手里一轻,她目光落在客厅门口的槛边,目光一凝。 门边有个小鬼,脸上肤色青紫像是窒息,赤着一双脚怯怯偷看,对上坤道的天生正气凛然的双眸,小女鬼吓得一跳,直接跑进了屋子里。 “唉?人来了?”瞧见芜情送进厨房的银鱼,祝檀湘咳了两声,从窗户探出脑袋:“徐师父先坐,我做道清蒸鱼,再炒个辣子鸡就能开饭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声音:“你那一身的劲儿收收,把小孩儿吓到了。” 虞妗妗刚补了个觉,灰银色的发略显凌乱,她晃了两下头发质极好的长发便顺了,此时恹恹撩起眼皮靠在门边,冲来的坤道微微昂首。 徐静和:“你要养鬼?” “……想多了,带她一段时间等她灵魂修复好了,就把她送去轮回。”虞妗妗可不想带小孩儿,家里有一群聒噪的猫已经够麻烦了:“姣姣过来。” 她简单讲了一下钟姣的遭遇; 小小年纪遭此大难,却并未因此变成厉鬼,连怨气都很少,怎能不让人心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8节 徐静和的目光柔顺几分,同时把周身的气势全部收拢,从剑袋里层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前递。 “诺,拿着这个,每隔一天服下一粒,可以蕴养魂灵。” 钟姣抬头看看虞妗妗,没敢接。 “接着啊,这可是好东西。”虞妗妗揉了揉小鬼的脑袋,懒洋洋道:“你眼前这位呢是大道观的继承人,有钱有势,手里的宝贝多得数不清,不用给她省。” 徐静和摇头失笑,弯腰又往前递了下; 小姑娘这才把东西接来,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让坤道一愣; 她从小在道观长大,加上身份特殊,比同龄人辈分都高,记事起就在道观职掌香杖,被称作小师父、小道士,几乎没人这么唤过她。 “好了好了,能开饭了。” 带着笑眼的青年两手端盘,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夏季的晚上依旧闷热,在从厨房忙活了半下午他出了一身薄汗。 “你俩先吃,我去冲个澡。” 说着祝檀湘进了屋。 他动作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衬衫,他本想把猫先喂上。 出门一看,院子的肥猫们已经排排站,一猫一个食盆吃得正香。 虞妗妗正把猫粮袋子放好。 祝檀湘笑容大了些,用瓶起开了两瓶冰镇的啤酒,“二位……喝这个么?” 她俩一个是道士,一个猫妖,听着怎么都不像会喝啤酒的,偏偏两人端详片刻,都和诚实地端起了杯子。 一口凉酒下肚,虞妗妗爽得眯起眼睛。 相比几个月前刚来4号院,祝檀湘的手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初始时只能称得上还可以,他们更喜欢点外卖,也不知道他怎么钻研一通现在的水准不夸张得说,可以去开个小饭馆了。 桌上铺着清蒸鱼、辣子鸡,一叠凉拌黄瓜和白糖西红柿,以及小炒牛肉。 虞妗妗爱吃鱼不假,她也喜食其他肉类; 尤其是发现她不吃菜叶子后,祝檀湘便把食谱调整,换了更加爽口、并且她也比较喜欢的瓜果类。 时下虽热,但辣子鸡炒得又香又脆,鸡皮裹着细细的椒面咬起来像在吃辣口的薄脆,鸡肉外焦里嫩,能咀嚼出咸鲜的汁水。 吃了几块肉,一向口味淡的年轻道士就有了点热意,轻轻呼出两口气。 虞妗妗比她略好一些,虽然也辣得‘斯哈斯哈’,嘴唇都成亮红色,却也不停嘴; 实在辣得不行就大饮两口冷啤酒,真真是舒服。 难怪人类——尤其是华国的人类,千百年来钟爱钻研美食,注重口腹之欲。 至于那清蒸鱼更是因着银鱼肉嫩香滑,几乎没有鱼腥味儿,只要煮熟了就不难吃,加了适当调味控制些火候,清蒸出来更是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祝檀湘很细心,做饭的时候听伏灵八卦,得知了家里来的女童鬼魂生前坎坷,故而吃饭前他特意请教了虞妗妗,怎样让这小鬼也能‘吃’点东西。 此时钟姣坐在小马扎上,她面前摆着几个小碗,里面分了新鲜的饭菜; 每个碗边里插着三根牙签,她坐在小凳子上闭着眼‘吸食’得开心。 一张青紫色的小脸上,都染了些许红润。 这就是供奉,是死人吃贡品的方式。 至于那些翘首以待、恨不得跳上桌子把脸埋到他们饭盘子里的肥猫们,每只也都得到了一段新鲜的鱼肉。 也得亏堪山涧流里的银鱼个个膘肥体大,否则还不够他们一大院子分。 徐静和吃得鬓角蒙上细汗,轻轻摇头:“果然入世之后,欲望就会加重,” “那你别吃了。”虞妗妗很生动地斜了她一眼,埋头干饭,两腮一鼓一鼓。 “是祝先生手艺太好了。” 祝檀湘:“唔……我应该比你大?” 两人对了下年龄,发现是徐静和比祝檀湘大了两个月。 “行,以后我叫你静和姐吧,你叫我小祝就行,总是‘先生’我听着别扭。”祝檀湘笑眯眯打趣道: “至于做饭做得好了,属实是为了不被大人当小点心吞了。” 虞妗妗耳朵尖微动,听到这话轻咳一声; 徐静和来了兴趣:“怎么说,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这就要说起虞妗妗和他的初遇。 那天是祝檀湘第8次离职。 并非他犯了错误,业绩不好,与之相反他待的是个小公司,他当月业绩在全公司排名第一。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公司的年轻老板便愁眉苦脸召开了员工大会,对仅有的20来个员工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们公司精心准备的企划被行业里的龙头看中,并被直接抢占。 也就是说他们公司大概率要破产了。 听到这个消息祝檀湘内心很平静,甚至都没有过多失望和难过。 其实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生活,他永远是人群中不好不坏的那个,不是他不够聪明努力没有能力,而是只要到关键时候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倒霉事情。 比如围观小伙伴放鞭炮,听到有老师来了,大家一窝蜂逃跑,唯有他平地摔落在最后,被当成同犯写检讨。 比如高考那年,拿到试卷翻看题目他认为还是很有把握的,结果考试第1天晚上他就发起高烧,上吐下泻,最终结果不算失利但也不如他预想中的好。 再比如工作中明明他各项考核优异,业绩名列前茅,但每每评优升职,总会因各种原因错过…… 这样的倒霉运气穿插在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20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更让他有种预感的是,公司破产不一定是小老板倒霉,有可能是被他连累。 月余来他对工作得心应手,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检查,为的就是杜绝各种‘小失误’; 或许是外界因素实在无法遏制,命里注定不会有好运的他直接把公司克垮了。 冒出这个念头时,祝檀香自己都觉得搞笑。 当天领完工资办理好离职手续,他请创业的小老板吃了顿饭,听对方哭了一晚。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公司收拾东西,看到眼睛还肿着的小老板欢呼雀跃,跑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卧槽!祝哥咱们公司起死回生了!!那龙头公司的老总好像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放弃针对我们了!’ ‘你快把东西放下,不用辞职了!’ 祝檀湘:…… 从没想过的新的倒霉方法出现了。 他沉默良久,拒绝了小老板的留任邀请,因为他总有种感觉,一旦他同意留下,刚刚起死回生的公司就会再度破产。 小老板待人不错,他不想害人家。 把为数不多的个人用品收拾在箱子里,祝檀湘抱着箱子离开了公司。 为了庆祝,小老板点了隔壁商业楼很贵的甜点,前台同事拿了好几个塞到他的箱子里。 那天的前一晚刚刚打过雷,下了一场暴雨,地面湿漉漉空气中浸着水气。 祝檀湘失魂落魄的走在路边,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公园的大湖边。 冬季工作日的八点多,起得早的老头老太太已经遛完弯离开,工作党和孩子都在上班上学,湖边一片空寂看不到一个人影。 仅能看到沿岸草地里插着提示的标语。 青年心中一片迷茫,甚至生出了淡淡的无力感。 昨天发的工资和奖金,他刚刚用来缴纳下一年的房租,眼下兜比脸干净。 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箱子里塞的几个甜点面包。 为了更好的生活,这短短20年他做出过很多努力,可命运并不厚待他,吃饭塞牙喝凉水呛到,现在连上班的公司都能垮。 他猜测自己前世可能罪孽深重,这辈子是来还债了。 如若真有命运一说,注定他这辈子无论如何只能当个倒霉蛋,那余下的几十年人生还有必要吗? 情绪起伏中祝檀湘隐约听到,声后有哗啦的水声。 他一扭头,看到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水鬼,那女人长发全都贴在肿胀发白脸颊上,双眼布满凝固的红血丝,有水从她的鼻腔和嘴角源源不断涌出,她的腰上和脚踝上都系着绳索石头。 杀人抛尸,尸体怨气尸变了! 当下他脑子里冒出这么个想法。 和水鬼四目相对,祝檀湘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凶戾。 他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当即魂都吓飞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拔腿跑路,那身上系着大石块的女水鬼完全不受束缚,整个人像野兽似得猛地扑了上来。 稀里哗啦一阵响,祝檀湘手里的箱子跌在地上,里面的个人用品撒了一地。 他本人也被浑身冰凉的水鬼扑倒在地,喉咙被一双又凉又滑腻的手掌死死摁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瞪大眼睛想要挣扎,然而身上的重量却像有千斤顶,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分毫。 能呼进的气越来越少,疼痛中祝檀湘双眼模糊脸颊发红。 原来这就是他的倒霉人生吗? 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做抉择,老天爷就安排了鬼把他弄死! “咕噜——” 不小的响声突兀地从水鬼肚子里发出,是饥饿产生的胃肠鸣。 女水鬼咧开嘴,冰冷的湖水沿着她垂下的发丝,滴在祝檀湘的身上和脸上。 她声音喑哑,喉咙有所破损:“我一向不喜欢吃人,但、你运气不好。” 祝檀湘欲哭无泪。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19节 他心想自己运气要能好,会碰上你吗?! “我、我还有……最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青年的口中溢出,他想努力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个愿望。” 女鬼微微眯了下眼,手上的劲儿松了。 “你说吧,答不答应看我心情,如想要耍奸滑……哼” “咳咳!”祝檀湘费力咳了几声,根本不敢抬眼去仔细端详面前女鬼狰狞可恶的面容。 他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哪儿敢。 往身后看看,他挪动两下够来两个散在地上的面包,叹了口气打算撕开包装吃掉。 “在您吃了我之前,让我也吃顿断头饭吧…” 手中的面包甜点不过拳头大小,在精品糕点房里要卖几十上百,他之前不爱吃甜食,就是爱吃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这让人无语的人生,他也受够了; 死前他总得做个饱死鬼、享受一下‘奢侈’吧! 不得不说贵有贵的道理,至少他手里的这一个夹心面包的奶油,光是撕开袋子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 祝檀湘刚要往嘴里送,一只快的像闪电的手掌从旁掠过,夺走了他手里的面包。 半小时后,穿着单薄的青年抱着箱子走在前面,脸色不甚好看。 一方面是因为冷,另一方面是因害怕。 怕身后那抢了自己衣服带着兜帽的女水鬼,从容赴死的劲儿过了,他也怕被吃掉。 不久之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女鬼没有吃了自己,而是把他的小面包都吃掉了。 吃完了面包还不够,她还饿,所以现在自己还没有解除危机,仍然处于鬼的储备量阶段! 女鬼外套兜帽下的那张脸完全没法看,就是一张死人脸,祝檀湘还不能带她上街吃饭,怕吓到别人引起恐慌,只能把女鬼带回家里。 只不过那时候祝檀湘并不知道,眼前的并不是鬼,而是借尸还魂的大妖。 对此虞妗妗也有自己的考量。 其一她刚刚入世,能力太弱,尤其是这具身体破破烂烂还得修复,不宜往外跑。 以防饿死,她得给自己找个储备粮。 其二她并不知道现今人世间有没有除魔协会,她隐约记得百余年前自己闭关时,那些降妖除魔的正派人士还是很活跃的。 万一这小子跑去告状,引来了道士追杀可就不妙,所以这人还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从那之后,他们一人一‘鬼’就这么诡异地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所以嘛,最开始我特别害怕,天天钻研做饭还研究她的口味,生怕哪天我没用了,就被吞了。” 祝檀湘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时不时带点委屈的表情,给徐静和听笑了。 虞妗妗轻哼一声,埋头悠然干饭不搭理他们。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是妖物信奉弱肉强食,争的就是一个命,为了活着不择手段,这是动物的天性。 徐静和早就知道自己是妖,是借尸还魂,这些旧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索性自己又没真吃人。 “不过讲真的,虞妗妗你要不要来天师府?”徐静和抿了口清酒,忽然提问。 虞妗妗瞳孔微扩,用指尖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妖去天师府?” 徐静和说:“天师府并非你想的只有道士,只要为方外术士,遵循方外律令,什么门派体系都可以在天师府挂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洲那边多大山森林,当地的天师府和都查科里,都有成精的动物。” “东北那边的同僚中还有不少出马仙呢。” 虞妗妗:…… “不去,麻烦。” “我可不想被管东管西。” 徐静和只是随口提议,并不强求:“其实只要不伤害普通人,不滥用术术,天师府不会插手术士的生活,你若没兴趣便算了。” “不过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自己收集功德和香火? 天师府相当于玄学的警署,全国各地若有灵异事件都会在其归档,向府内发放任务悬赏。在府内挂名的术士可以有偿接这些任务,若能收到香火功德全部归术士所有,事成之后府内还会给予术士奖金和积分,每隔两年积分最高的术士会被评为对社会治安有功人士,分得额外的奖励。” 徐静和说完府内的好处,便不再多言继续吃饭。 她提这件事,一方面是想给虞妗妗提供些便利,另一方面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虞妗妗能力出众,仿佛精通各家本领,短短半年时间就解决了多起诡案,这几乎没有术士能做到。 她若是加入天师府,相当于一个刑侦专家加入了警察大队,对治安肯定是有好处。 其次虞妗妗到底是妖,谁也不能保证现在她不仇视人类,日后不会发生变化。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引渡到天师府,一方面府内都是术士,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作出应对,另一方面可以加深她与人世间的联系。 每每谈到这种略有些敏感的话题,祝檀湘就会很自觉的装作听不见。 三人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徐静和准备离开。 她手里提了一袋厨余垃圾,回家路上经过垃圾桶时正好帮忙丢掉。 出门之前她微微偏头,“我现在在天师府任代行长老一职,手里面有几个名额,可以直接在府册内添几个二等术士。” “你若不想抛头露面参加考核,我可以直接给你牌子,你考虑一下,我先走了。” “静和姐慢走。”祝檀湘挥挥手,待人走远后才把院门关上。 …… —————— 现代城市的夜晚灯红酒绿,夜生活极其丰富。 某家坐落于繁华夜市的酒吧内,色彩缤纷的射光灯到处乱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卡座间是穿行的服务人员,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节拍晃动身体。 端的是一副及时行乐,享受当下。 2楼属于vip卡座,围绕着空顶建了一圈包厢。 房间采用的是极好的隔音建筑材料,唯有里面的整墙是玻璃——据老板说还是防弹的隔音玻璃。 玻璃是单面,外面看不到里头,1楼的人看不见2楼,但包厢里的人却能将整个1楼大厅一览无余。 尽管1楼的乐声震耳,进到2楼包厢把门一关,就只能听到微小的声音。 若是房间内的人再交谈玩闹,在包厢里唱k,真真就听不到外头一点动静。 想要进到2楼的vip室,一个季度少说得在这家酒吧花销几十万,主打的就是一个高端轻奢。 事实证明老板的营销手段很成功,有些富二代纨绔就喜欢用钱来显示逼格,越贵的东西他们越是趋之若鹜。 此时2楼某包厢内,十几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或坐或站,两两搂抱,甚至还有一个人搂两个异性的。 沙发靠里的青年独身一人,指尖夹着根香烟,偏着头去看1楼的舞池。 一只柔荑轻轻搭在他的腿边,女性柔软的身体坐了过来,“这位小哥哥怎么自己落单了?我姓陈,要认识一下吗?” 青年没躲开,但也没搭理她,这幅态度让女孩有些下不来台。 见此情景,正唱歌的另一青年男子把手里话筒递给旁边人,笑嘻嘻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搭讪我们范哥?这位爷你可撩不动,人家的心有主了,不如来跟哥哥我唱歌。” 女孩知道,这个笑嘻嘻的男生也是本市的富二代,叫曲家乐。 他花名在外,圈内人都知道这纨绔最喜欢包小网红,每次一两个月就换个对象。 最关键的是和沙发独坐的忧郁青年相比,曲家乐个子有点矮,身材有点发福,脸上还有痘,对比之下他实在输得有点惨烈。 女孩自然不满意他,撇撇嘴没有应答。 曲家乐虽面上笑嘻嘻,却是个狠角色,一见对面人略显嫌弃的表情,他整张脸拉下来: “哟,跑来钓凯子的烂货还挑上了?怎么,看不上哥哥我?就你这种货色,小爷我一个月换仨,真他妈搞笑。” “你有病吧?出门遇疯狗了,晦气!” 女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迎来劈头盖脸一顿羞辱,她神情不可思议带着羞愤,骂了一句后扭头离开。 曲家乐转头:“服了,那女的谁找来的?哪个公司旗下的?给我找人弄她。” “……曲哥,人家是宏光集团刚回国的小公主,不是网红。”一狐朋狗友弱弱道:“人家就是被请来串个场子,你给人一通骂。” 别说弄人家,人家回家要是告状,他们这些人保不准得被家里人训。 曲家乐:…… 他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踢到铁板上:“谁把她请来的,这种人和咱们混的又不是一个圈子,算了算了,懒得跟她计较。” 他心里不爽,歌也不唱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烟抽烟。 “范哥,还是你魅力大,一个照面就把人家宏光的小姐给迷住了。” 范邹阳瞥了他一眼,“别发牢骚,人不是你自己招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 “我听说这位宏光的大小姐手里有集团股份,在国外学的是珠宝设计,回来就要空降设计部部长,看样子是要大展拳脚参与夺权。” 虽然人没见过,但家中父母已经念叨好几回,说这位是联姻的极好对象。 说得他心里反感。 要是笑笑还在,他们神仙眷侣羡煞旁人,自己哪里会沦落到被家中逼婚? 曲家乐哼哼唧唧,“这种女人我他妈最烦,一看就是那种管东管西的‘女强人’,自以为有人捧她臭脚就了不得……” 说话间隔着2楼的玻璃,他看到1楼正中的卡座坐着个青年女人,顿时阴阳怪气道: “诺,楼下就有个‘女强人’。” 范邹阳顺势看去,发现酒吧1楼极其热闹,正中台子上有几个身材健壮、腰细腿长大胸肌的男职员穿着制服,一边随音乐舞动,一边解开扣子脱下上衣。 底下的男客人大都在看热闹,兴致缺缺,他们知道这是酒吧的固定节目; 至于女客人大抵兴致高涨,目光都朝着台上。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0节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正对着台子的女人,她翘着腿坐在沙发里,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男模。 一人在用牙签叉水果喂她吃,一人轻轻捏着她的手心似乎在撒娇,不让她看台上跳舞的男模。 这女人姓贺,叫贺红玉,在他们圈里很有名声。 当然不是因为爱玩,而是能力太过出众,可以说是二代三代里头生意头脑最厉害的几人之一。 像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要么还在挥霍家中财产吃喝玩乐,要么就是忙着斗小三私生子,要么就在头疼联姻、出国镀金……总之和贺红玉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不仅如此,人家根本不屑得和他们这些纨绔交集。 一个女性若是强大起来,就会让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又没本事的男人妒忌。 若她强大又把男人当个玩具,那就捅了这些人的痛处,自然要痛批她、诋毁她。 曲家乐就是这么干的,“这些软蛋男为了挣点蝇头小利真不要脸,又脱衣服又卖骚,来酒吧看脱衣男的这些女人也不知廉耻了,尤其是那个贺红玉,也不嫌给贺家丢人……” 范邹阳没搭理他,在看手机。 曲家乐斜眼瞥了一下,突然乐了,“和新欢聊天呢?” 范邹阳皱了眉头,按灭手机,“什么新欢。” “别装了,圈子里都传遍了,说你找了个笑笑姐的替身,咋说呢范哥,你还真要当情圣啊?咱都是男人,心里想的什么大家都清楚……” 曲家乐笑得猥琐,心里却有些不屑。 他口中的‘笑笑姐’,是范邹阳的女朋友,也是本市大富商的女儿,这俩人从初中开始谈恋爱,谈到二十六七岁,圈子里的人都默认他们会谈婚论嫁。 女方本名叫做童笑笑,性子是出了名的娇纵爱玩,比纨绔还纨绔。 只是几个月前,她去外国滑雪,非常不幸地碰到了几十年难遇的大雪崩,直接被雪场活埋。 人从积雪中挖出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冻僵了。 从那之后范邹阳就进入了颓丧模式,饭也不吃局也不参,一副为情所困的悲伤模样。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个月,他渐渐走出,也愿意和以前的朋友们聚一聚,只是性子到底不复从前。 不知是从谁嘴里传出,有人看到范邹阳找了个新欢,形似童笑笑,而后这事儿在他们小圈子里传开了。 有一两个圈内人都说,他们亲眼见到过范邹阳带新欢逛街吃饭,估摸着是找了个替身疗愈。 有的人说范邹阳这是深爱童笑笑的表现,根本没有忘了前女友。 有的人说他就是渣,想交女朋友就交呗,非得找个和已经死去的前女友形似的姑娘,童笑笑要是知道得气活了。 还有的人说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替身文学,估摸着之后几年这两人就要上演‘你爱我我不爱你’‘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虐恋情深了。 无论大家心里是怎么想,但表面上没有人露出任何情绪。 范邹阳皱紧眉头,不多时又松开。 罢了,这些人早晚会知道阿淼的存在,也没必要瞒着。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语气还算温柔。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曲家乐眼睛亮了,兴奋道:“草!范哥你来真的?你要让那小替身过来??” 范邹阳:“什么替身,阿淼来了你要是敢瞎说……” 曲家乐:“你放心,你放心,兄弟我们绝对不多说什么。” 他这话说完,包厢里兴奋的、支起耳朵等着吃瓜的人纷纷点头,保证绝对不会多说二话。 不多时包厢门被敲响,打开门后,一个姿态摇曳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线飞扬,唇角微微勾起,扫射了一圈包厢内的人,而后走到了范邹阳的身边。 “邹阳。” 范邹阳微微勾唇,“你坐,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谢丝淼。” 当时整个包厢乱叫一通,看热闹的、戏谑的目光纷纷落在那女孩的身上。 大大方方认了一通人,一对小情侣就坐到包厢里头,旁若无人说起了亲密悄悄话,那副姿态分明就是热恋中。 富二代们喜欢看乐子,能在这个包厢里坐着的人都不是好人,也根本不会顾及什么兄弟底线,闹哄哄拉了个没有范邹阳的小群,还把其他几个圈里的人拉进来。 【啧啧,之前谁说范邹阳多爱童笑笑,打脸了吧,这才过去不到半年就有新欢咯。】 【沃日,你们看到没有,那个女的真他娘的像童笑笑!范邹阳是不是就喜欢这一款儿?】 【服了,死渣男,之前作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恶不恶心…】 【我仔仔细细瞅了一眼,真的像!五官好像不太像,但是化妆之后,尤其是举手投足那个范儿,确实像童笑笑。】 【我算是看出来了,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什么痴情都是放屁。】 【这女的从哪儿冒出来的?不会是专门模仿童笑笑吧?】 【叫谢丝淼,圈里头有这号人吗?】 【……】 正当包厢里的人心猿意马、在小群里聊得嗨起,包厢门从外被大力踢了两脚,隐隐约约能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 “什么情况?” “咋了?有人要闹事儿啊?” 曲家乐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一时间屋里的人还有群聊里实时吃瓜的人都在询问情况,靠近门坐的男青年走过去把门拉开,就听到服务员焦急的劝阻: “先生!这位先生这是包厢,没有预约您不能擅闯!!” “您这样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房门打开时,外头那男人正好一脚踹在门上,直接连门带人给踹开了。 那倒霉的开门青年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恼羞成怒:“哪个孙子踹的?!” 他一抬头,顿时愣住了,结结巴巴喊了声:“童哥?” 来人圈里的人都认识,是童笑笑的哥哥,童家这一代真正的掌权人童文浩! 简单来说他是和楼下贺红玉一个圈子的人,也属于别人家的孩子。 咋回事儿? 童文浩这么快就知道范邹阳移情别恋、还找了个妹妹的替身,来寻仇了? 可看着也不像啊,男人身上还穿着西服,细框眼镜下双眼因愤怒通红,神情都有些扭曲。 紧随着童文浩而来的是个女人。 曲家乐看到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立刻挂上谄媚: “贺……红玉姐,您怎么和童哥来了?这是啥情况?” 贺红玉穿着修身的黑色裙子,脸上微微挂笑,“下头喝酒呢,看到童文浩怒气冲冲上来,这我不得来看个乐子……我还想知道什么情况呢。” 她随口应了两句,看热闹的目光才从童文浩身上转移到曲家乐,沉默半响:“你哪位来着?” 曲家乐笑得更大,“我是曲家老大,曲家乐啊,姐你不记得了吗?之前咱们在xx晚会上见过。” “哦,你好你好。”贺红玉敷衍两句,眼睛忽然睁大。 她瞅见童文浩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住。 在看到包厢里头相拥坐着的青年男女,童文浩更是脸色一抽,在众人满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时快步走了过去,抬起拳头狠狠砸在了范邹阳的脸上。 “姓范的,你特么对不起我妹妹也就算了,还撬我墙角?勾搭我女朋友?!” 众人:?!! woc?这么劲爆?! 第46章 某华国论坛, 玄学灵异板块 《我也来记录一下求助黑猫的经历》 楼主:【首楼先要感谢这个论坛里的大佬们为我出谋划策,提议让我试试召唤‘黑猫’,我的遭遇就不赘述了, 论坛里那个《求助, 亲人的灵魂被献祭给西方魔有没有方法救回来》的发帖人就是我, 目前事情在黑猫的帮助下已经圆满解决, 我亲人的灵魂被黑猫带走、帮助超度转世。】 1楼:【哇偶, 又是黑猫,这个月好几个黑猫帖了吧。】 2楼:【留爪占楼。】 3楼:【…又来了, 一天天编故事烦不烦,到底是谁在给这个猫造势?】 4楼:【卧槽, 是之前那个非常火的邪教帖子的楼主, 这事儿居然解决了?黑猫连西方魔神都能撅了?这么牛逼?!】 5楼:【论坛里的猫吹猫黑和分析帝们还不速速赶来。】 6楼;【啊啊啊啊啊猫猫又立大功!本世界第一猫吹螺旋赶到!】 7楼:【乐子人不想听故事, 只想看你们撕架(嗑瓜子】 …… 楼主:【流程上没什么好说的, 和论坛里前辈们教的召唤方式基本没差, 但我不是当天当时召出了黑猫, 是隔了一天……】 这个帖子的楼主,自然就是钟巧珝。 她略去了细节和家庭关系, 只用亲戚来代指事件中的父母妹妹。 但也就是这三言两语透露出的内容,也足以让论坛吃瓜的网友大呼震惊。 47楼:【终于等到正题, 楼主打字真慢。】 48楼:【看完了,虎头蛇尾,开局渲染地多么危险厉害,结果魔神变小鬼,黑猫三两爪子就灭了反派,鉴定为编撰的。】 49楼:【被献祭的小姑娘真可怜,人生才刚刚开始, 就被至亲的人推向死亡。】 48楼:【妈呀,背后推手是真凶的丈夫??我还记得楼主在之前那个帖子大夸特夸这位丈夫,详写了他人品佳性格又好,当时我还寻思世界上还有这么好、不求回报的男人?!结果翻车了。】 …… 107楼:【斗胆来分析一下,先说我的结论,真大于假。】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1节 【这个事件里很显然有官方的元素,从探监流程、到见证人、再到后面请当地的玄师…这些步骤都是对的,要么楼主本人是相关体制内的人,要么黑猫和天师协会有点关联;这一点我还是很惊讶的,毕竟大家都清楚,黑猫大概率是个老妖。】 【其次事件中发现作祟的玩意儿只是个使魔,恰恰很真实啊。如果真的是所罗门72柱魔神,它们不会为了一只灵魂费劲巴拉出力。 最后从楼主的表述里,能看出一些黑猫使用的道学痕迹,比如……】 108楼:【捕捉楼上分析帝。】 109楼:【眼熟的大佬又出现了,看完专业人士分析,感觉更真了。】 110楼:【就算黑猫是真的,一个妖物,为什么舔她?华国那么多佛道大牛,放到以前这些妖都是邪魔,要被抓住处死的,舔妖的都是人类叛徒吧。】 111楼:【到现在了还有小智障在质疑黑猫的真假,也是叫不醒装睡的人了。从最开始火爆全网的虐猫视频,足以证明她的不寻常!】 112楼:回复-110楼:【点了兄弟,这种话咱不敢说,怕被冲(狗头】 113楼:【论坛这么多业内大牛,之前几次编撰都被结结实实打假,很快销声匿迹,只有黑猫,小半年了还长盛不衰地活跃在论坛里,证明啥不明白么?】 楼主:【额…没有编故事的必要,大家要证据我确实有,[图片.jpg]这是那本记载了西方使魔召唤方法的书,内容我就不拍了,怕被删帖。】 【有的人不信为什么要进来呢?无语,总之我一辈子感谢黑猫。】 (本楼已被删除!) 115楼:回复-110楼:【你可拉到吧,诡计多端的煞笔还挺会上升高度,黑猫不害人只救人,不比你有用多了?不喜欢她喜欢你这种只会藏在键盘后面打嘴炮的废物?】 116楼:【草,点开大图头突然发晕??有点邪性啊…】 117楼回复-110楼:【会抓老鼠的猫就是好猫,会抓鬼救人的猫是小祖宗,说你是煞笔都辱煞笔了。】 118楼:【猫猫好厉害呜呜,楼里骂她的希望你们遇灵异事件的时候也这么嘴硬,可别召唤咱小猫求助哈。】 119楼:【我天生灵性强点,经常被鬼压床,我只能说这张图里的书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本来持怀疑观点,看到这儿我信楼主了。】 120楼:【仔细看书壳好像是真皮的,有纹路,而且表面的浮雕也很精致,如果是编故事还要专门定制这样一个道具,成本会不会太高了?】 121楼:【啊啊啊啊啊我是研究女巫和塔罗的,这本书特别有感觉,能私楼主看看里面吗?求求了!!!】 122楼:回复-112楼:【想多了兄弟没人冲智障,太高看自己了(笑】 123楼:【求楼主看眼私信,孩子真的很需要!】 楼主:回复-120楼:【抱歉,不可以哦。因为这本书亲人家破人亡,只要看了内容,就相当于释放了魔鬼。况且这本书已经被带走了,我手里没有实物。】 管理员:【禁制传播危险图物!!私下也不行哦,楼主如果拍了内容的话希望删掉。】 126楼:【信魔神不如信猫猫(握拳】 127楼:【卧槽!捕捉一只管理!】 128楼:【咱论坛管理员之前是不是有人涛过,都是正儿八经的玄学大牛,这算不算官方认证为真了?!】 129楼:【第一次看到管理员亲自下场,猫猫排面!!】 130楼:【??来晚了草,谁知道114楼讲了啥?有人存图了吗求发!】 131楼:【其实也变相石锤管理员是内部人员了吧!我看哪个小机灵以后还哔哔(微笑】 132楼:【同求114楼图!】 133楼:【114楼是楼主自证,发了一张魔法书的照片,被管理认证危险图物删掉了,图片禁发。】 134楼:回复-130楼:【我存图了,私你了。】 …… 334楼:【咱也来分析一拨,不能像论坛大牛分析技术,发点整理的数据。】 【黑猫,原型是通体漆黑、眼睛金色的猫妖,人形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性。过往帖子里大都说她人形黑发黑眸,最近的帖子出现灰银发色,故推断她要么能变换形态,要么这段时间发生了变异。 已知姓yu,猜测是‘鱼’或者‘余’。 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主要有‘走阴’、‘符箓’、‘阵法’等,路子很广,是个杂家,初步推测至少是成精两三百年的大妖。 亲人,热心肠,比较正义,经常回应向她求助的人,欢迎补充^^】 335楼:回复-334楼:【亲秃善良小猫!】 336楼:【服了家人们,134楼是我大号,不就私发了张图片吗,四十多级的老号直接给我封了…我错了还不行么,管理能不能给我解个封?】 337楼:【哈哈哈四十多级的号得养两三年吧,大哥勇得很,挑战管理权威。】 338楼:【围观炸号hhhhh】 …… 与此同时,某座城市的一栋别墅中灯火通明,一片寂静,论坛上的热闹无法沿着网线传递到此处。 别墅客厅宽敞明亮,却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几乎每一道门上都贴了符咒,墙壁上挂着辟邪的神像,客厅供台上点着袅袅的香。 2楼靠楼梯的卧室门窗紧闭,一个神情略显颓丧的青年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游戏柄操作,一双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直勾勾盯着发光的屏幕。 他在用打游戏来缓解心中的不安,熬过漫漫长夜。 然而这些天失眠过多,又受到惊吓精神紧绷,没打两局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迷迷糊糊间快要睡过去,自然也就没有注意房间内开着的小灯呲啦呲啦闪烁,很快暗了。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猛地惊醒,才陡然意识到屋里的光源全都灭了。 不仅仅是床头开着的夜灯,连刚刚还在运行的游戏也悄无声息停止,屏幕熄灭。 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背后很冷,一股电流从后脊冲上头皮:“妈…陈姨!!” 青年大喊了两声,在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寂静中无人回应。 又来了! 那些鬼东西又来了!! 极端恐惧下人会下意识的寻求、藏匿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青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想要即刻冲出房间寻找家人,再不济躲到床上和被子里也可以。 他扭头,视线内一片昏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按理说就算是在深夜、就算拉上了窗帘也做不到绝对屏蔽外界的光源,多多少少能看到家具的轮廓。 可他不仅看不到床和柜子,甚至连门的方向都看不见,这显然不正常。 青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想要在模糊中仔细辨别。 倏忽,他视线内、极其近只有半指不到的地方,和他双眼平行的模糊位置裂开了两条缝。 他瞳孔骤地紧缩,还不等他大脑反应过来,那裂开的缝越来越大,撑开成两个鼓胀的圆,外凸的球体是浑浊的白色,在他崩掉的心神和视野中咕噜转动。 全白中间有两颗米粒大小的黑色,从上转到下,直勾勾与青年相对。 这是—— 一双眼睛! 视野内又哪里是模糊的,分明是一张被贴得极其相近的脸孔给遮挡住! 那张面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腐蚀,所有的五官骨骼都已溶解掉,形成非常细密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凸起。 乍一看就像是一个马赛克。 唯一能证明它或许是个人的,就是那双外凸的、浑浊狰狞的死鱼眼。 从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恨意和怨毒如有实质,被腐蚀得没了眼睑的眼眶中,溢出两道漆黑腐臭的脓血。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青年的口中发出。 他疯狂后退,背抵在屏幕上,一边大喊着家里人一边双手疯狂挥舞: “滚!滚开!!” 只是声音没发出多少,滑啾啾的触感伴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在他身上蔓延,昏黑的视线中有看不见形态的东西——可能是虫子,也可能是细小的蛇,从地面扒着青年的腿不断往上爬。 这些虫的来源自然是眼前面容腐蚀模糊的鬼。 它们从恶鬼的体内爬出,一窝蜂涌向屋里唯一血肉鲜活的生物。 青年头皮几乎要炸开,疯狂拍打着身上,想把那些恶心又可怕的玩意儿给弄掉。 黑暗会放大人其他的感官,尤其是听觉和触觉。 虫子爬行、用牙齿啃噬他衣服的声音几乎要让他疯掉,更别提他手上脖颈上布满粘液的触感,三两秒内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像个疯子,绝望地扭动大吼大叫。 “唔唔!!” 干呕声混杂着痛苦的闷吼,那些脂肥体胖的虫蠹钻进他的喉咙、鼻腔和耳朵,甚至能让他清晰感觉到在往他的食管和五脏六腑蠕动。 青年倒在地上,双眼大睁,被满地的虫子淹没。 恍惚间他觉察出被啃食撕裂的剧痛,身子直挺挺在地板上抽搐。 就在这时,戴在他颈部的佛牌一烫,在黑暗中闪烁着莹莹的光。 屋中的鬼魂罩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裙,她那仅剩一对眼睛的面孔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挣扎的男人,裙子直筒筒垂着,她的身体几乎没有曲线,可以想象得到衣服下的魂体瘦成一副骨架。 一眼看去显得她头重身轻。 女鬼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快意,但她没有防备,下一秒被青年脖颈上的佛牌爆发的光直直灼烧到,受了伤。 她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狠狠盯了青年一眼,缩成一团黑雾从门缝挤了出去。 很快屋子内阴冷的气息渐渐散去,青年身体抽搐两下,两眼渐渐有了神。 舌根有密密匝匝的东西在蠕动,又涩又腥,往他喉咙眼里钻。 他猛得弹起身,趴在地面上干呕不止,还把手指头伸到喉咙里去抠。 呕了半天,他吐出两口酸水,里头仅有一只半死不活的湿漉漉的蛾子在扑棱——正是刚刚钻他喉咙眼的东西。 除此之外再没吐出别的。 刚刚万虫蠕动一起往他体内钻,还有满身满地都是虫海的画面应当都是幻觉。 饶是如此,青年还是浑身发麻,只觉得鼻子眼睛和肚子里一阵阵地抽搐,他抽风似的站起来狂拍身上,真让他拍下三两只蚁虫。 如此看来万虫噬心虽然是假,但那出现在房中的鬼物的确有调动周围虫蚁的能力! 要不是别墅内有专人打扫卫生,虫子比外头少,他指不定真要被无数蛇虫给咬伤咬死。 也因为他保持着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的姿势,他颈上挂着的佛牌自然垂下。 这物件是家里人花了近200万、从一个东南亚籍的大师手中为他请的,刚刚危在旦夕,也是佛牌救了他一命。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2节 青年心有余悸摸了两把,并未注意到佛牌色泽暗淡。 他双腿发软浑身无力,正想撑着地休息一会儿,一股凉飕飕的气落在他的后颈。 那才松懈的身躯再度绷紧。 “嘻…嘻嘻” 尖细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阴森森凉飕飕,一根长长的猩红舌头结结实实舔上他的后颈。 “范、邹、阳,你还记得我么……”尖细的声音一字一句,女鬼赤红的面孔扭曲着贴在他的耳根,在青年狼狈崩溃的哭嚎下咧开嘴角,整张红面笑得扭曲。 又来了一个鬼! “我找得你……好苦啊!!” 女鬼细长的舌头如同倒钩,就要戳入青年的喉咙,却在舔上系着佛牌红绳的瞬间,被烧得滋滋冒响。 摇摇欲坠的佛牌发出比之前暗许多的光,驱走了这只鬼。 ‘吧嗒’几声响; 吓得泪眼朦胧的青年低头看去,浑身一僵。 他的保命佛牌不知何时布满裂纹,这么一坠直接沿着纹路碎成几块,尽数掉在地上。 看这情况肯定没用了。 他心中后怕不已,又觉得这200万花得值,又害怕自己没有了佛牌保命那些恶鬼会折返,连滚带爬往房门处去,开了门跌跌撞撞去寻亲人。 “哎哟!邹阳少爷你怎么……” 听到外头稀里哗啦的撞击声,在厨房收拾东西的佣人出来一瞧,被主人家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姓张的佣人婶子刚开口,就被扑上来的红眼青年一把抓住衣领,“我刚刚在屋里喊那么大声你都不过来,你是不是想故意害我?!” 张婶子连连摆手,说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一片喧哗中,另一间卧室门打开,走出一对中年夫妇。 “天呐!儿子你……” 这个晚上,这家人注定是夜不能寐了。 ———————— 小院的台沿上支了个躺椅和遮阳棚子,灰银发色的少女躺在院里晒太阳。 今日天气好,一向忙碌的社畜难得空了两天在家休息。 作为神秘黑猫的狗腿子、信任的小助理,他自然关注了华国最大也最活跃的玄学论坛,并且把‘黑猫’设为关键词,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相关帖子。 闲来无事做,他最喜欢的就是看论坛里的网友分析吹水。 看到今日热贴,祝檀湘认出发帖人应当就是伏灵才同自己八卦没多久的主人公,被‘黑猫’救赎的灵魂,如今还化为小鬼待在他们家里。 祝檀湘刷着论坛,不知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发出闷闷的笑。 虞妗妗五感敏锐,恹恹掀开眼皮瞧了一眼,视线定格。 她发现青年一边刷手机笑,一边不时朝自己的方向瞅,直觉告诉她,对方的笑和她有关。 “你笑什么。” 听到动静,屋顶上趴着懒洋洋的二三肥猫也睁开眼,往下瞧。 “没有啊。”祝檀湘抵着唇正色,在猫主子眯起的眼眸下摸了摸鼻尖:“嗯…是大人你要问的哈。” “玄学论坛更新了关于你的帖子,网友都在底下夸你——”瞥了眼虞妗妗,发现她神色如常,青年的唇角又不自觉勾了起来: “说你亲人,热心肠,化身正义的善良猫猫,经常回应向你求助的人……” 每从祝檀湘嘴里蹦出一个词儿,虞妗妗的眼皮就跳一下; 她亲人?是好猫? 这些人真是高看她了,她只是单纯‘打个工’赚点香火功德。 偏偏屋顶的肥猫嘻嘻索索跟着笑,隐身的伏灵也煞有其事出了声响: “我同意喵!主子就是最好、最厉害的猫!” 待青年忍不住闷笑出声后,虞妗妗抖了抖耳朵尖无语道: “你们人类真闲。” 祝檀湘:“其实吧,我觉得网友们说得挺对,大人你就是表面看着冷,真有事……” “你接着说。”虞妗妗一个凉凉的眼神甩过去。 祝檀湘眨眨眼颇显无辜,用手在抿着的唇边比划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说了,他哪里敢。 就在这时,妖怪少女薄薄的耳朵像猫耳似的轻轻一抖,她稍坐直身子。 祝檀湘立即问:“有求助的?” “嗯。” 应了一声,虞妗妗细细感应契约另一头的求助人,莫名有几分熟悉。 她眉心微蹙:“这人……之前召唤过我。” 祝檀湘:“啊?谁啊?是以前的求助者又遭遇了新的灵异事件吗?” 谁这么倒霉? 虞妗妗入世总时长也才将将半年,要真是以前处理过的人再遭殃,这倒霉劲儿和自己有得一拼。 虞妗妗摇头道:“我没有处理他的求助,准确来说是他刚把我召唤过去,自己又说弄错了不需要我,那次召唤便不了了之。” 她还记得大概时间,约莫一个多月前。 彼时的她感应到了召唤,出现在距离南城几百公里外的另一座繁华城市。 契约者是个一身潮牌看着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应当家底丰厚。 她询问对方所求,对方声称,自己的女朋友疑似撞邪,被恶鬼附身占据了身体; 并且他本人还知道占据女友身体的人是谁,是他的因意外去世的前女友! 青年苦笑着说:‘我前女友脾气不太好,而现女友则比较温柔,所以她性格一发生变化,我就发现不对劲了,赶忙找了我们本地很出名的大师来看。 大师算出是我前女友横死,心中有怨念不愿离开,还想和我来一场人鬼恋,为此缠上了我现女友还想要害死她。’ ‘尽管我们恩爱一场,可我也不能看着她眼睁睁害人,帮我做法的师傅换了两个都奈何不了她……所以我只能试试召唤您。’ 据他所说,这前女友已经魔怔,连续伤了两位大师不肯向善,所以他的诉求是直接让执迷不悟的前女友魂飞魄散。 并给虞妗妗提供了一串出生年月。 他前女友的出生日期是1997年5月28日接近中午12点。 当时虞妗妗就觉得奇怪。 听这青年的意思,是不用她再去调查,也不需要她了解前因后果,而是直接将那阴魂打杀灭了。 她又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事儿。 灭魂不同于杀人,只要灭的不是善人魂魄,反噬和业障不算大。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被当枪使。 虞妗妗当下没有作出承诺,而是同意了次日跟着青年去见见他的女朋友,同时会一会那个附身在现女友身上的前女友鬼魂,掐算一下这男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没成想次日一早,对方突然改了口,又说不需要她灭杀附身魂魄了,还说了一套解释词。 她根本懒得听,只是提醒了句‘契成如落子’,没有反悔的可能。 就算不需要她做任何事,报酬都是要交的。 青年似乎也不在乎她口中的报酬,坚持不再需要自己,虞妗妗自然乐得不干活白拿功德。 离开之前,她从青年的身上抽取了一缕比过往其他求助者都要多的功德之力,作为试图愚弄她的代价。 再之后她就把此人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对方又一次召唤了自己。 且从契约传递来的气息和状态来看,现在的他周身的阴气明显要比一个多月前严重许多,有断断续续的祈祷声沿着契约传来。 足以见得这一个月来,对方过得似乎不太好。 听完虞妗妗的话,祝檀湘问道:“那大人还去吗?” 他以为脾性古怪的猫主子不会搭理这种耍心眼儿的小人,没想到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去啊。”虞妗妗理所当然:“白送的功德,为什么不去。” “他以为能将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使唤我。” 灰银发色的年轻女孩笑眯眯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上一次虞妗妗就发现了,那小子的功德很少,只有薄薄一层还是祖辈积荫,以及他家族中可能在做些慈善,匀了些到他身上; 并且这些功德还有损耗的痕迹。 他本人肯定是没做过多少好事儿,应该还干了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本就薄薄一层的功德再被虞妗妗抽走大半,已所剩无几。 这次再召唤大妖,如若没有功德相抵或者再像上一次那样,抵的可就是他的寿数! 从躺椅上起身,虞妗妗伸了个懒腰,一身懒散褪去不少,噙着淡淡的笑意走向传送阵。 “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如果晚上不能回来,我会让伏灵报信。” 一脚踏入传送阵,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院。 与此同时另一座城市的别墅中,某个房间内的景色不断虚化,有风铃摆动的声音响起,惊起神情紧绷的青年人。 他还以为恶鬼又来了,神经兮兮地四下张望,目光触及到不远处喜庆的香火木车,脸上迸发出强烈的惊喜。 因太久没休息好,他的状态很疲惫,双眼下虚青胡子拉碴,神情骤变下显得那张脸都有些扭曲。 “是黑猫?!黑猫来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3节 青年太过激动,以至于手下不自觉用力,被他按住后颈的幼猫又疼又怕,发出有些凄厉的猫叫。 神龛之上的虞妗妗目光陡然一厉,当下决定这一次的报酬要比她心里定好的数量再多两成。 此人很显然是为了召唤自己,匆匆买了一只猫,像工具玩意一样对待它,根本不顾幼猫的死活。 见到同类被欺,伏灵和芜情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些。 青年被三张猫脸面具盯得心里不安,意识到什么一样松开了手,他掌下的幼猫立即扑腾着四条短腿,往远处爬去。 他有些心虚,讪讪一笑,“黑猫前辈,我们又见面了,我之前请过你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虞妗妗淡淡嗯了一声,“这次召唤我又有何事。” 比之初次见面,这青年的状态的确差了很多。 他的一身潮牌换成了有些皱巴巴的睡衣,头发略长能看出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眼神时不时闪烁着向周围打量,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 他也不像上次那么狂妄,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名字和情况。 青年名叫范邹阳,今年27岁,是水城、乃至本省最大的几家连锁超市老板的儿子,妥妥的富二代。 光看他的居住环境和穿戴就知道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这一次的诉求和之前一模一样,都是要求虞妗妗将他前女友的鬼魂灭杀,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不知想到了什么,范邹阳的神情有些阴狠: “之前我还顾虑着过去的情谊,想要好好劝她回头是岸,临到关头又心软了让前辈回去,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放过了她,她却不放过我!” “这一个多月来她对我纠缠不休,想要把我害死和她做一对阴间夫妻,我抵死不从,她就派来诸多小鬼恐吓我、谋害我!” 说到这儿,那些可怕的不可磨灭的记忆不由自主浮现出来,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害怕的神情。 “她不仁怎能怪我不义?大师们都说了,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鬼,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娇俏善良的姑娘,所以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只要黑猫前辈能帮我解决掉她,我爸妈绝不会亏待您,三百万!不,五百万都没问题!” 虞妗妗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而是直接打听他前女友的身份信息。 据范邹阳说,他前女友名叫童笑笑,是本市大富商童家的大小姐,于半年前出国滑雪,意外遇到雪崩丧命。 在她去世后的第4个月,自己遇到了现女友谢丝淼,被对方的温柔打动治愈,两人坠入爱河。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童笑笑的鬼魂居然会在童家的帮助下重返人间,还侵占了女朋友的身体! 她指责自己变心,怨恨自己另爱他人,一直附身在女友谢丝淼的身上折腾他们两人。 范邹阳很痛苦,“我们又没谈婚论嫁,她去世了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我又不是出轨,她凭什么这么作践我和丝淼?!” 他掷地有声,想要得到虞妗妗的认同,只可惜神龛上的大妖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范邹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童家是老牌世家有钱有势,认识很多厉害的大师,为童笑笑保驾护航,我找来的大师们根本奈何不了她!”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再次麻烦前辈,这次我已下定决心!” 童笑笑。 虞妗妗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她还记得范邹阳之前提过的出生年月。 当时她虽没插手这件事,却用这个八字排了个盘,如今得到了确切的姓名,命盘就能更加精准。 丁丑年,乙巳月,庚午日,壬午时。 此为童笑笑出生年月对应的八字,也确实对应上了她这个名字,能算出确有这么个人。 根据命盘显示,这个命主前半生富贵,命数在半年前的确有一道死劫,命主没有挺过去,现在寿数已尽。 这一点上都能和范邹阳讲的对上,他没有撒谎。 初步测算后虞妗妗也没有妄下结论,“事情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我要先去看看这个童笑笑——照你说的现在她是谢丝淼,要摸一下她的底,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范邹阳点点头:“丝淼在xx集团上班,之前只是文员,现在已经转成了部门经理,是童家人安排的。自从那童笑笑占据了她的身体,毫不愧疚心虚反而无比张扬,是怎么都不愿归还身体了!” 他说这番话时语气愤愤,看不出有什么杜撰欺骗之处。 要么是他发自内心的话、他真的在替谢丝淼打抱不平,要么他就很会演戏。 虞妗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天下午她来到了范邹阳口中的集团外,为了方便观察她变回了原形,又思及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黑猫,她还给自己上了一道障眼法。 在来往路人眼中,她是只漂亮的小白猫。 来之前范邹阳给她看过童笑笑和谢丝淼的照片,还不到下午6点,一个妆容精致,身着修身短裙的职场女性便踩着高跟鞋从集团大门走出。 甚至不需要比对照片,虞妗妗只望了一眼,就能确定此女便是谢丝淼。 因为在她眼中,这个女孩浑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阴气,浑身上下写着‘我有问题’。 懒洋洋趴在路边绿化带的漂亮白猫向前拉伸身体,打了个哈欠踩着猫步,慢悠悠朝着目标方向踱步。 走近了,虞妗妗能看到谢丝淼的五官。 青年女人正在和同事寒暄,神采飞扬: “是呀,我中大奖了,而且还找了个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肯定要好好享受生活嘛。” 这是在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以及性格转变。 端详了两眼,白猫身形一顿,意识到这件事应该远比范邹阳口述得更有趣,也绝对有内情。 尽管谢丝淼的身上鬼气森森,还散发出一股令猫十分不适的恶臭,可依虞妗妗看,她没有撞客。 所谓‘撞客’,用术士的行话来说就是被鬼附身。 如若一个活人的身上被鬼占了窍、附了身,是瞒不住虞妗妗这种大妖的眼睛,她能够看到人身上覆盖重叠的鬼影。 就像是鬼趴在人的躯壳上,不可能严丝合缝。 此时此刻她眼中的谢丝淼肉身和灵魂却是契合的,且只有一个灵魂,并不存在有孤魂野鬼附身。 如若范邹阳所说为真,眼前的人是谢丝淼,身体里的魂却是童笑笑,要么这具身体是谢丝淼主动放弃让给了童笑笑。 要么是虞妗妗亲身经历过的—— 借尸还魂。 第47章 “喵呜——” 人行道绿化带中, 一只身形流畅、毛色珠白的漂亮猫猫轻唤一声,下一秒一对普通人看不到的黑白灵猫‘砰砰’显身,躲在草垛后面偷窥。 芜情:“主上。” 虞妗妗微微偏头:【你们觉得, 这谢丝淼是人是鬼?】 伏灵急哄哄道:“肯定是鬼的喵, 她闻起来好臭啊!” 芜情沉吟片刻才说:“不像鬼…她的气场一点都不飘。” 两小只的判断出现分歧, 但它们都没说错。 五感敏锐的大妖和她的灵猫手下, 都对灵体感官极其细腻; 正如伏灵说的, 谢丝淼散发着一股怪味儿,是从她的身体内部、深处渗出的, 用鼻子或许闻不到,却瞒不过他们。 那气息不同于鬼物的湿冷, 也不像是精怪的腥闷, 仔细咂摸, 更像是先前那只模仿人类的都市怪物、以及才解决掉的西方使魔的集合体; 是污秽的、腐朽的、令猫嗅着觉得不适的味道。 “哇!是修猫!” 有从公司出来的年轻职工瞥见了绿化带的漂亮白猫, 发出惊呼, 并走近蹲身: “修猫你好可爱!给姨姨们亲亲!” “这猫好新好白, 小圆脸好可爱!看起来就很贵肯定不是流浪猫,是不是跑丢了?” 虞妗妗哪里见识过这种情况, 被吓了一跳; 猫形的她距谢丝淼并不远,在那边人的注意力被动静吸引而来前, 伏灵和芜情重新隐身。 至于它们伟大的妖主,则是灵活地一偏脑袋躲过了几个女孩子撸毛的动作,在其中一人‘色眯眯’探出手想摸它小下巴、和尾巴肚皮时,伸出爪子坚定挡住,并纵身一跃跳过几条伸来的手臂往绿化带深处躲了几步,心里一阵后怕连毛都有些炸。 现在的人类都这么不矜持了吗?? 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直直落在身上,如有实质。 虞妗妗看去, 发现谢丝淼正盯着自己,她装作懵懂的野猫窝在草皮上,舔了舔身上的毛毛,不去看对方。 谢丝淼背着夕阳,面孔处于暗面,一双眼睛又沉又阴郁,上下打量几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才移开视线: “行了陈姐,我先回家了喔。” 待盯在身上的目光挪开,轻轻舔着毛的虞妗妗才撩起通透的猫眼,盯着那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的背影。 同谢丝淼说话的女人姓陈,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蹲在绿化带的年轻人们认识她,知道她是老员工,同时他们也对最近名气大增的监管部新任部长谢丝淼无比好奇。 几人刚就支着耳朵偷听两句,此时见谢丝淼走了,纷纷上前同陈姐打招呼: “陈姐你下班了?” 陈姐:“哪儿能,晚上得加班我下来买杯咖啡续命,你们呢?” 他们也连连摇头:“我们也是,最近单子多忙得脚不沾地,吃个饭就回去弄资料,估计得到八九点才能下班。” “唉…陈姐,刚才那个是谢丝淼吧?她真的中大奖了啊?!” “我上周坐电梯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谢经理’才知道她升职成部门的副经理了!这也太爽了吧,又升官又发财!” “有钱就是好,能硬气地不加班,她肯定不怕被炒鱿鱼,我什么时候能这么潇洒啊……老天爷让我也中个奖吧!我不贪心,买个房就行!” “咱们市繁华点地段的房价小几万呢,你要中几百万还不贪心?” “哈哈做梦嘛,还不能往大了做点?” “……”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4节 年轻人到底控制不住八卦心,叽叽喳喳问开了。 要知道他们公司规模大,是童式集团的分公司,能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是学历、工作能力比较出挑的人,竞争自然也很大。 谢丝淼这个人,之前不声不响,别的部门的人都不熟悉她; 她本部门的同事也说,她是个细声细语、颇为温柔的姑娘,喜欢穿日系或是偏国风的亚麻服饰。 大家一起共事快三年了,平日里也没见过她和谁红过脸起过争执。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有些‘透明人’的姑娘,业绩也不算出挑,居然毫无征兆地空降他们部门的副经理职位! 据说她还中了大奖!! 在那之后她整个人大变样,一改过去的穿衣风格和习性,开始走张扬美女的路子。 在公司内部的八卦群里,这些日子不少员工都在吃她的瓜。 一会儿是‘谢丝淼买豪车了!敞篷跑车!!’ 一会儿是‘报!谢丝淼和她之前隔壁工位的同事撕起来了,直接抽了人家两个大巴掌!’ 要么就是猜测她到底中了多少钱,能让她一改往常如此挥霍…… 眼前这位陈姐,恰巧是该部门的正经理,在公司干了近十年,平时人很圆滑有趣。 好不容易碰见正主,热衷吃瓜的年轻人可不得多问两句。 能在职场上混到这个职位都是人精,陈姐也不外如是,按理说就算不太喜欢谢丝淼,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但大公司里每一个重要职位,都起到千丝万缕的作用。 比如谢丝淼现在这个副部长的位子,原本定的人选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员工。 那个员工在公司待了6年多,每个季度的业绩都是前三,能力很强,部门副经理调度之后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内部以及员工之间都默认她能够升职。 业绩好资历深,大家对此也没意见。 最为关键的是,那个女员工和陈姐关系极好,刚入公司时带她的前辈就是陈姐,算是陈姐的徒弟。 如果她能升任副经理,陈姐就算有了自己的用人班子,对她之后工作以及升职都很有好处。 为此陈姐和她徒弟忙活了两个月。 眼看着万事俱备板上钉钉的事,临门一脚这个谢丝淼突然被拎了上去,把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 陈姐虽然生气,但对她影响不算大。 只是她那平白被顶了职位的徒弟极受打击,光在她面前就哭了两次。 一方面她看不上这种关系户,另一方面被挤掉的人和她关系亲近,她心里的不适自然更大; 更别提这些天那谢丝淼在办公室公然摸鱼,还总是和别的同事起冲突,让她十分头痛。 陈姐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怎么说呢,谢丝淼吧她运气确实好,咱们羡慕不来,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对我来说还是踏踏实实做好业绩干好手里的活最重要。 现在这个社会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今天靠山,说不定明天山就倒了,得到的工作经验和攥在手里的履历却是谁都夺不走的。总之加油干吧年轻人们,我先上去了,一会儿还得开个小组会。” 待陈姐走远,几个年轻职工压抑不住八卦的心。 “陈姐刚才那啥意思?她看不爽谢丝淼?” “你还不知道吗?谢丝淼挤掉的位置是一个和她关系特别好的老员工,又不服她的管理,她肯定不爽啊。” “你们有没有觉得陈姐话里有话,意思是谢丝淼能拿到这个职位是找了‘靠山’?真的假的?能有这么大本事的人肯定是集团高层,她就算中大奖了也不至于这么照顾她吧?” “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啊,咱公司这么大的体量会因为她中奖了就提拔她当副经理?肯定背后有人了呗。而且是最近才有的,不然她以前就支楞起来了!” “啧啧,就算中大奖也不能这么飘啊,把人都得罪完了,果然网上说暴富后人容易毁是真的。” “得了吧,至少人家是真的富了,咱待会还得苦哈哈加班呢…” “……” 压低了声音的交谈随着几人渐行渐远,虞妗妗逐渐听不见。 她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谢丝淼本人是在童家的公司上班,童笑笑死后附上她的身大概率是真; 谢丝淼这具身体能空降副经理,足以说明童家对此事一清二楚,甚至还在背后出力。 就是不知道谢丝淼本人是中了什么邪招、被迫‘自愿’让出身体,还是直接被童家人悄无声息地弄死,给童笑笑的灵魂腾位置。 探查完情况的白猫钻进绿化带,转到无人的小巷,再次走出来时,变成了个戴着兜帽的少女。 虞妗妗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翻看范邹阳发给她的两个女孩儿的照片,同她记忆里那张谢身童魂的身体的脸和面相作对比。 仔细看完她又发现一个微妙的细节—— 谢丝淼和童笑笑的人生天差地别,但整体命数的大脉络和走向却基本一致。 从面相十二宫中,能看出两个女孩都是母亲幼年早亡,父亲在她们年龄很小的时候重组新家庭,故而和父亲关系不亲近。 两个人童年都经历过中断学业,大学都出国念书,从男女宫位上来看感情也都不顺利…… 同时在基本相同的时段、同一个流年中,她们都会遭遇一次命劫。 只不过谢丝淼能渡过,童笑笑不能,会死。 如若仅是这样,虞妗妗还不会怀疑到两个女孩的命格上,让她更觉得奇怪的是,身体内换了魂魄、并且与魂魄相融合后,现在的谢丝淼面相也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虞妗妗借尸还魂,她这具身体现在的面相、气质和命格已经彻底改变,就算让原身的父母站到面前,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这是当初被他们淹死抛尸的女孩。 可谢丝淼的脸、尤其是面相十二宫的分布,几乎没有改变。 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脸部变的都是五官细节,比如之前照片里她的眼睛圆而大,现在略狭长; 原先她的上下唇瓣饱满,现在上唇却微微有些薄…… 由此虞妗妗推断,她们两人的出生年月以及八字,很有可能是相似的,甚至是相同的! 这也许才是童笑笑选择侵占谢丝淼身体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童笑笑这个外来的灵魂,能和别人的身体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个念头一冒出,虞妗妗身形微顿,半掩在兜帽阴影下的猫相的面孔晦暗不明,准备起个卦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独身在外没有能坐的地方,用铜板硬币、或者50蓍草牙签这之类的道具占卜都不方便。 故而她准备使用最为简单的占卜方法: 数字卦。 虞妗妗一边走,一边观察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记下随机看到的三组三位数的车牌数字,再起六爻。 第1组和第2组数字分别作为这次起卦的下卦和上卦; 两组数字除以8,得到的余数就是它们在先天八卦图中所对应的单卦。 如果某组数字没有余数,就取8。 先天八卦有8个方位;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得到的这两个数字分别对应着应该取用的上下单卦,将两组单挂合二为一,六爻组成一个完整的卦象。 虞妗妗心里已经有了问题,起卦就是为了验证一个答案,故而只看卦象整体并不精准。 她随即将第3组数字除以6,同样看余数,如果除尽了就取6。 这第3组数字代表的是答案所在的具体爻位,她除得了5,也就是说她心中所问的问题,只需要去看这个卦象第5条爻的爻辞和吉凶,就能得到答案。 六爻从下往上数,最下面是初爻,依次往上数才是2345,最上面是上爻,还要分阴阳之数。 在心中排出数字卦得出的具体卦象和爻位,虞妗妗得到一个吉,她心中明了,唇角勾出个不明的笑容。 到了她这个道行的妖物,普通人的生死吉凶早已不是什么天机,推演基本不会出错。 这个卦象证实了她心中猜测—— 根本不是什么童笑笑看到范邹阳移情别恋,嫉恨谢丝淼才报复她; 而是童家为她在茫茫人海中,挑选了一具和她八字相符命格一致的身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强行将其占据。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在和范邹阳谈恋爱的都是童笑笑! 谢丝淼这个倒霉催的,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女朋友。 虞妗妗再次排出了童笑笑的生辰八字,只不过这一次演算的人名,变成了谢丝淼。 当八字命数和十神逐一排开,完美地同谢丝淼的姓名契合,属于她本人的命格也都浮现在虞妗妗的脑海。 演算到这儿,六爻卦象证实了猜测,八字又和人完全对上,虞妗妗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当即召出‘五鬼寻魂术’,试图把谢丝淼的魂魄召唤出来,然而试了两次都是失败。 不仅阳间招不出,她也没在阴曹地府感应到有魂魄回应,这说明谢丝淼的灵魂很有可能早已消散在了天地间。 虞妗妗嘴角淡笑不变,眸色却愈发冷冽。 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断。 半年前童笑笑意外身亡,她不愿意去地府轮回,在家人和男友范邹阳的帮助下,到处寻找命格相似的女孩儿试图请人做法,夺舍对方。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家公司的员工档案中,如此巧合找到了一个生辰八字和童笑笑完全相同的女生,也就是谢丝淼。 可怜的女生根本想不到,她为这家公司打工,资本家想要压榨的不仅是她的劳动力,还有她的生命,要夺走她的身体! 两个多月前仪式成功,因八字相符,童笑笑很快就和这具新身体灵肉相融,取代了谢丝淼的人生。 不仅如此,她还大摇大摆地继续和男友范邹阳再续前缘。 姓范的指不定还在外人面前替她打掩护。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只恩爱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因为一些矛盾分崩离析,甚至要你死我活。 故而范宗阳才会召唤自己,说了些半真半假的话,想让自己灭杀童笑笑。 前情基本查清,姓范的不老实,契约自然不作数。 虞妗妗完全可以撂担子不干,还倒拿范邹阳的功德和寿数,至于他的死活和童笑笑之间的恩怨,也完全可以不管。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5节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留两晚。 她想再查一查谢丝淼的魂魄究竟是还在,还是已经魂飞魄散。 从巷子走出,她给祝檀湘打了个电话,说明今天不回去,并大致把这边的事讲了两句。 挂完电话,虞妗妗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路边摊解决今天的晚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眉尖微挑。 在她和契约者之间连接的‘通道’,波动陡然变大,变得剧烈。 有淡淡的阴气从契约者的方向流露,她能感觉到对方正处于极度惊恐,在向自己求助。 虞妗妗筷子没停,还动作自然地夹了两片烤鱿鱼往桌下一丢,鱿鱼并未落在地上,而是直接消失在空中。 隐身的灵猫叼着鱿鱼,吃得咕叽咕叽,十分满足。 点的烧烤小食吃得差不多,她摸摸肚子有七分饱,下意识舔了舔唇瓣,注意力又被旁边卖冰粉的摊位吸引。 戴着兜帽的少女随心,慢吞吞挪到冰粉摊位前,买了一份百香果口味的,还加了满满两大勺水果小料。 滑溜溜凉滋滋的粉块裹着酸甜的百香果酱,和切碎的西瓜一起卷入口中,摇起来又凉又爽,还很清新。 虞妗妗吃得眼睛眯起。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那头的人估计被折腾得够呛,她才把垃圾丢进路边的桶里,朝着气息微弱的方向走去。 范邹阳还在他的别墅里。 刚一踏入,虞妗妗就感受到了2楼卧室森森的阴气。 隐约有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溢出,只不过这叫声被隔绝在鬼的鬼域里,她道行深自然不会被蒙蔽,外面的普通人确实听不到。 她踩着楼梯不紧不慢走到了范邹阳的房门,越是靠近这间屋子,四周的阴气就愈发浓重,甚至连周围的家具都开始模糊。 看来屋里的鬼颇为厉害,鬼域很凝实。 虞妗妗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抬起脚‘砰’地把卧室门踹开。 屋里精神已经崩溃的人,和正玩得尽兴的鬼都被吓了一跳,一齐看来。 只见整间屋子都呈现出暗灰色,唯有脚下的地面铺满了粘稠腥红的血。 ‘嘀嗒嘀嗒’的水声落下,房间看不到的角落,还有血滴往外溢。 范邹阳被一只干枯瘦长的手臂扼住喉咙,整个人被抵在墙上动弹不得,他的脸上、脖颈侧面以及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是刀口,半边脖子和身上的衣服都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 由于失血过多,又被死死掐住,他的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灰青色。 看到来人,眼里迸发出癫狂的渴求: “救…救我!” 女鬼脖颈转动,发出骨骼扭曲的声响,神情阴森森的,面庞如同刚刷上新鲜的红漆,透着血色。 “天师?” 她将虞妗妗上下打量,嘴角微微咧开,“能破开我的鬼域,小姑娘还挺有本事,姐姐现在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你自己滚蛋,别打扰我和这位小哥哥玩、游、戏!” 说完最后一个字,房间内的气压倏忽变低,鲜血的腥臭味不断加重,生出种让人嗓子眼都黏在一起呼吸不过来的沉重感。 范邹阳疯狂摇头,生怕自己的救命稻草真的跑路。 虞妗妗没搭理他,只是静静盯着女鬼: “玩什么游戏?带我一起呗。” 女鬼:? 红面女鬼森森盯了她几秒钟,忽然尖锐笑了两声,“有意思,你和范邹阳什么关系?” “他出钱,我办事。”虞妗妗:“所以没拿到报酬之前,他不能死。” “哼!如果姐姐我非要他死呢?!” 女鬼有种神经质的阴晴不定,她声音缠缠绵绵,“既然你要保他,那就换你来和我玩,不如先来猜猜姐姐的年龄。” “不要为了讨好我就故意把我说得年轻哦,如果猜错了,差多少岁我就要在你身上添几个刀口。” 一边说女鬼,一边捂着嘴轻笑: “他比较滑头,为了不挨刀子疯狂地说好话,跪在地上求我,像条狗一样哆嗦着去数日子……可惜了,只刮了他两刀。” 女鬼话没说完,虞妗妗平淡道:“十七岁。” 房间内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女鬼才面无表情道: “猜错了,大错特错!” “我没有猜,而是算,也不会算错。”虞妗妗望着女鬼裂开的神情,说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你18岁的生日。” 一个女孩,死在了成人的前夕,由着滔天的怨气变成了厉鬼。 听到这儿,女鬼再也绷不住了。 她神情开始变得扭曲,浑身的精气狂乱:“你到底是谁?!” “一个看事儿算命的。” “哈!?好好好,那你给我算!就算算这范邹阳是怎么猪狗不如,又为什么该死! 算不出来的话,我要你死!” 哪怕是鬼,从魂魄已经定格的面相上,也能依稀推断出她生前过往的经历。 “你的魂魄里带着一截断掉的桃花残留,你曾经很喜欢他吧。” 虞妗妗声音平淡,目光很有穿透力,那红面鬼被看得一窒。 殊不知她这种毫无惧意的态度惹恼了女鬼,又像是戳中了对方的痛点,女鬼猛地甩开范邹阳,狰狞着朝她扑了过来。 可惜女鬼看错了人,错把大魔王当弱鸡。 只两个招式间,被牢牢掐住脖子、扼住命运的就变成了将才还无比嚣张的女鬼。 她无比震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心中生出惶恐。 “你放开我!!” 直面接触到女鬼的魂魄,虞妗妗毫不留情,直接将妖力探入对方的脑海,去抓去藏在深处的记忆片段。 记忆回溯,她看到了一些属于女鬼的过往经历。 女鬼生前叫做江寻意,父母做餐饮生意,规模不算大,但一年也有个百来万的利润。 她是家中独生女,父母对她很好,也有意帮她培养人脉,把她送到了本市的一所私立高中,每年光学费将近20万。 在这个学校里读书的人大都是富二代,不乏有全省甚至全国都叫得上名号的公司老板的孩子,像江寻意这样的小康人家,只能算底层。 其中最属风云人物的,是他们学校的一对情侣。 范邹阳和童笑笑。 这两人青梅竹马,据说初三的时候就谈对象了,分分合合纠缠不休,基本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因为他们两家都是大富商,更惹人瞩目。 范邹阳生得人模狗样,高中时期就很会买衣服、穿潮牌,本来有5分的帅气,配上精心烫过的韩式短发和服饰,生生拔到了8分,是学校内出了名的校霸。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年少慕艾在所难免,江寻意和范邹阳一个班,觉得他帅并且肆意洒脱很有范儿,在心底暗恋对方。 她知道范邹阳有女朋友,只是在心里想想,偶尔写两笔到笔记本上。 就连范邹阳和女友童笑笑几次闹分手时,也并未像其他女生一样写情书告白,在她心里这段暗恋迟早会随着高中毕业无疾而终。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在某次他们俩闹分手特别严重时,江寻意的笔记本意外被同班的人看到了,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在班级里传阅开了。 小姑娘脸皮薄,知道心事全被抖落出来还被全班同学当笑话,当即羞恼落泪不知所措。 这时坐在后排的校霸少年猛地一踢桌子,让周围的男生别再笑了,替她解围。 那天放学,暗恋的少年走到她的桌边:‘你喜欢我?’ ‘那咱俩谈吧。’ 江寻意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紧接着欣喜若狂。 从那之后,她和范邹阳成了男女朋友。 只是这段感情只维持了一个月,范邹阳就有些愧疚地向她提出了分手。 江寻意心里失落难过,但还是爽快同意了。 这一个月来她看得很清楚,范邹阳根本就不是喜欢自己才和自己谈恋爱,只是想用自己气前女友童笑笑。 自己只是他们爱情故事里的调味剂,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的炮灰。 结束这段潦草的初恋,江寻意打算彻底收心。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噩梦从这天开始了。 起先只是周围的女生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后来她听到一些人在背后说她是绿茶小三,趁人之危介入范邹阳和童笑笑的感情。 再之后她被无形孤立,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为童笑笑打抱不平的闺蜜们,明着针对她,对她校园欺凌。 江寻意的书桌上被刻了‘绿茶’‘贱人’。 她的水杯里被倒了粉笔灰。 体育课跑步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故意撞她…… 这些小的欺凌逐渐变得过分,霸凌者找到了欺负人的乐趣,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变本加厉,有一次甚至差点让江寻意进了医院。 这些事情,身为同班同学的范邹阳自然都看在眼里,可他为了‘避嫌’,没有一次制止过这些因他而起的欺凌。 因为他要顾及女友童笑笑的感受,不能和江寻意这个前女友纠缠不休。 更何况童笑笑性情骄纵,经常因为他用江寻意气自己这件事发脾气,他躲还来不及呢。 就这样江寻意遭到了持续一年的校园欺凌,她还不敢和家里说,因为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有权有势,如果闹大了,保不准家里父母的生意会受到牵连。 可她越是忍气吞声,那些欺凌者就越过分。 他们把烟头和烟灰拌在泥土里,往她嘴里塞,把她的脑袋按到马桶水箱里……某天崩溃的江寻意躲在学校厕所里,突然觉得活着很没意义。 为了防身,她随声携带了美工刀,只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6节 此时摸着口袋里有些咯人的刀柄,她魔怔似地掏出刀子,划在手腕上。 江寻意想,只要死了就能结束这地狱一样的日子。 随着皮肤被割开血液流出,痛感和心血的猩红让她开始害怕、后悔,一瞬间的崩溃之后,清醒过来的女孩后悔了。 她踉踉跄跄打开厕所门,想去医务室包扎,没想到正碰到几个欺负她的人。 那些人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发出怪声讥讽嘲笑。 ‘哟哟,都当小三了脸皮还这么薄,居然要自杀寻死,不会是想赖我们吧?’ ‘草真贱啊,她把手一割再去找老师闹一闹,咱们不就成罪人了?’ ‘心机婊!想害我们是吧?’ ‘……’ 几人骂骂咧咧,恶胆上头,竟拖着手腕还在流血的女孩儿把她拽进厕所,用刀子在她的皮肤血肉上深深划了多道。 再然后一人跑到楼上,把美术教室外的门锁取了下来,将厕所门锁上。 紧接着上课铃打响,浑身是血口的江寻意剧痛难忍,从她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浸染了她的衣服,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她疯狂拍打着被上锁的门,大声求助。 这所学校很大,厕所建得和教室、办公室远,加上又是贵族学校经常有学生逃课,看到有个位置空了老师也不会太在意,上课之后门窗一关,根本没人知道厕所里关着一个少女。 她的身下浸满了粘稠的血,拍打抓挠的厕所门板上,留下了一道道干涸的血痕。 等45分钟上课时间结束,想上厕所的学生发现了端倪,叫来老师来撬开门,差点被里面血腥可怖的一幕吓死。 太晚了。 厕所里的女孩已经死了。 在学校有意的压制下、以及那些参与者的学生家长插手,这件事对外定性为自杀。 实际上江寻意根本不算自杀,也不会被困在这栋学校。 生前她有诸多顾虑,加上内心细腻胆小不敢反抗,死后强烈的怨恨让她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两个月之内,曾经霸凌过她的人有三个暴毙,两人受重伤。 童家和范家心里清楚这是厉鬼报复,哪里还敢让事件中心的两家小辈继续在这所学校待着,他们花了大价钱请人做法,隔绝了范邹阳和童笑笑的气息,又把两人送到国外读大学。 这几年,江寻意一直在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的仇人,可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两周前,她感应到了范邹阳的气息。 妖力如潮水般从女鬼的魂魄中褪去,再度回忆起过往的事,女鬼发出惨烈的呜咽声。 她通红的脸和眼眶中爆发出深深的怨恨: “凭什么?我因他们而死,他们却活得一个比一个自在,还有人保护,难道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就是这么惩恶扬善的吗?!” “我不服!!” 似乎是觉得自己反抗不了,马上就要被打散,女鬼一边挣扎一边嚎啕大哭,声音尖锐得刺耳。 虞妗妗眉头皱紧,手一松,把鬼魂江寻意丢开。 正在绝望嚎哭的女鬼:……? “不走?” 女鬼:“……你不灭了我?你真让我走?” 虞妗妗:“我灭了你干嘛?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找他麻烦也得等我接完这一单。” 房间角落的范邹阳爆发出嘶吼:“你不能放了她!!你把她弄死啊!只要你让她魂飞魄散,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虞妗妗挑起一个凉凉的笑: “不好意思,不在契约范围内的要求,我有权拒绝。” 意识到她是真要放了自己,女鬼扭头冲范邹阳露出一个森森的笑来,立刻遁走。 她懂了,等大佬薅完羊毛,没有价值的‘羊’她再来慢慢玩! 手机轻轻震动。 虞妗妗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祝檀湘发来的消息,打开瞅完内容她有些惊讶。 小祝理:【大人,我用自己编的程序网站去扒了一下童笑笑这几个人的资料,也在网上搜了一下童、范两家的相关信息,有了一点发现。 童笑笑并不是童家现在掌权人的亲生女儿,似乎是领养的,她有一个哥哥,就是现在童家公认的下一任继承人,叫做童文浩。】 领养的? 虞妗妗也在网上搜了童家的相关信息,可没搜到这条。 她也不清楚祝檀湘每天在捣鼓什么,但是弄出来的一些程序和网站的确非常有用,能筛选出网络上留下的很多蛛丝马迹。 虽然这些信息慢慢查应该都能查到,但有了祝檀湘远程协助,大大减少了调查上花费的时间。 她接着往下看,看到了更离谱的消息: 小祝理:【还有,谢丝淼是童文浩的女朋友,两个人秘密交往了一年多,平时应该挺低调的。 两个月前,一些富二代小圈子里的人爆出大瓜,说童文浩被妹夫范邹阳撬了墙角,范邹阳找替身找到了死去前女友嫂子身上,当了男小三儿。】 小祝理:【这是不是就挺劲爆了?大人我说还有呢! 您不是说这个谢丝淼被童笑笑的鬼魂附身了?那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其实是童笑笑,是童文浩的妹妹对吧,可我细细扒了一下,发现这个谢丝淼大概可能也许——并没有和童文浩分手…】 【这段时间,他俩还住同一所公寓!】 第48章 虞妗妗:【你没调查错吧?】 梧桐巷4号小院中, 着一袭浅蓝衬衫的青年坐在电脑桌前,旁边亮着的手机屏幕定格在置顶的聊天框。 对方头像是纯黑色,微信名也只有一个‘.’, 很符合给人的第一印象; 不过备注上的‘猫猫教主’打破了冷淡, 凭添几分可爱。 手机微震, 新消息弹出, 长指正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的祝檀湘视线偏移, 无意识带了笑眼。 他两指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防疲劳眼镜的镜框,捞起手机, 反射的淡淡的光弧落在镜片上,显出几分斯文。 小祝理:【他们那圈子里的人自己讲的, 我只是八卦的搬运工。】 小祝理:【文档.txt】 另一头的虞妗妗点开发来的文件, 快速浏览了一遍。 目前很多圈内人都不知道, 童家大小姐童笑笑, 其实并不是当权人的亲生女儿。 二十多年前, 老牌企业童家如今的掌权者——童文浩的老爹正值家族内斗的关键节点, 将将从商战中脱颖而出准备继承产业,在临市分公司走访视察时, 遭遇了买凶杀人。 九十年代的华国治安还没有那么好,就算死在地方, 大概率无处申冤。 危急关头,是当时同行的分公司负责人,也就是童文浩他爹的旁支表弟,舍命替他爹挡了,被乱刀捅成了筛子。 不久之后这表弟风光下葬,童家也迎来了大的动荡也清洗,与此同时童家多了位大小姐, 童笑笑。 一些人猜测,这是童文浩他爹在外面的私生女,待他一上位就迫不及待把人接回主家正名。 更多有点脑子的人能猜到,那位替童家当权者挡刀的表亲才二十六岁,死的时候老婆怀胎八月,听到丈夫身亡的消息去认尸,当场急火攻心大出血,早产加难产,孩子刚出生就死了; 童笑笑大概率是这个孩子。 不过她上了童家的户口,是童家掌权夫妻亲口承认的闺女,百日宴更是宴请全市有头有脸的人家,从小到大如珠如宝地宠爱着,一成年就分了童式集团的股份…… 如此种种比亲生的还要亲呢。 要知道不少家族企业里的女娃,成年后不仅分不到股份,还得联姻。 至于谢丝淼,不愧说有着相同的八字、相似的命格。 她也是母亲难产而死,父亲青年再娶,娶的还是一个同样二婚的富婆,简而言之吃软饭。 尽管再组成的家庭很富裕,但连亲爹都要讨好继母和她的孩子,小小年纪的谢丝淼更是多多少少会受点委屈。 经祝檀湘的查证、以及圈内富二代八卦推查,得出了她和童文浩的相恋经过。 两人毕业于同一所院校。 应当是谢丝淼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因某种契机,同童文浩相识。 她当时并不知道童文浩的身份,童文浩也认为她单纯善良不是在图谋自己的身份地位,两人很单纯地相爱了,中间可能又发生了一系列狗血误会,导致两人最终分手。 结束学业后,谢丝淼阴差阳错来到了童家公司应聘,直至这时她才发现了童文浩居然就是集团继承人。 两人旧情复燃,秘密恋爱,谁也不知道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温温柔柔的员工,居然就是童文浩的女朋友! 连圈内人都是那晚童文浩去酒吧捉奸,才知道这个惊天秘密。 至于谢丝淼为何和童文浩谈着恋爱,又模仿已经死去的童笑笑与范邹阳搅合在一起,圈内人也是众说纷纭。 大抵都是嘲她是个心机女,阴暗地揣测她当初接近童文浩就不单纯,是明知道对方的身份故意钓人…… 他们根本不知道,谢丝淼的身体早就被童笑笑的鬼魂占据了。 做出这些事的人不是她本人。 不得不说,祝檀湘以后在本行业干不下去,去当狗仔也能成为行业翘楚,还是令无数富商明星最头疼那类——这是虞妗妗瞧完资料后,生出的想法。 童家的往事在当年虽闹得很大,但被童家刻意平息掩盖、加之时间的流逝,很多年轻一辈都不知晓。 也不知道这些小道消息他都是从哪儿扒拉到的。 至于这四个人,还囊括了‘霸总小白花’‘校园文虐恋’‘替身文学’等诸多要素; 如今再观占据谢丝淼身体的童笑笑,还和童文浩有纠葛,怕不是再来点‘骨科’?? 虞妗妗翻看着资料,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被甩在墙角的范邹阳缓过来,捂着身上深深浅浅的刀口低声哀嚎。 他本已绝望,以为自己要被恶鬼折磨死,没想到峰回路转这黑猫竟厉害无比,反手就扭转局势扼制住江寻意! 还不等他兴奋多久,黑猫…这猫居然把江寻意放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7节 欣喜若狂的情绪急转直下,愤怒、不解涌上冲昏了范邹阳的大脑,他甚至对虞妗妗生出了怨念,此时捂着颈部阴怨道: “你没看到她要杀了我吗??” “你都抓住她了,为什么要把她放走?!你脑子有问题……” 高高在上惯了的纨绔说话不经大脑,话刚脱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勒住提起,再重重压下,摔得他头晕胸闷,身上结痂的血口子又崩裂了。 脆弱的颈部渗出鲜血; 一只荡着灵火的怪猫在他视野中渐渐显形,锋利的爪尖割破他喉处的皮肤,发出阵阵怪笑。 伏灵:“主人,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喵,能不能拍死他?” 余光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蓝黑怪猫,也轻巧跃在他身上,每落下爪子,都有种要把他五脏六腑踩碎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哀嚎。 芜情带着戾气:“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范邹阳在剧痛和几双冷冰冰的视线中,后知后觉出害怕与后悔。 是啊,这些家伙可是妖怪!他怎么就忘了呢! “对…不起。” “我就是、就是太害怕了,我…知错了…前辈饶我、一命!” 范邹阳哪里还敢露出丝毫不满,颤巍巍讨好一笑。 虞妗妗摆摆手,让伏灵和芜情退开,她脸上带着笑,目光却冷津津: “我同那小女鬼说的话,一样适用于你,契约内保你一命是分内之事,契约外的恩怨,同我无关。” “别得寸进尺。” 身上一轻,范邹阳撑着墙壁爬起来,强撑着讪笑点头。 紧接着那让他胆寒的妖怪说的话,便让他神色僵住。 “何况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那姓江的小女鬼因你而死,来找你索命,不应当吗?” 范邹阳还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颇委屈: “她可不是我杀的,我也从没叫人欺负她,她自杀的真和我无关啊!” “是吗?与你当真无关?” “难到不是你拿江寻意当筏子,践踏一个女孩儿的真心?不是你明知她无错,却因为你一时兴起被打成插足感情的第三者、被同学羞辱欺凌却装作视而不见?亦不是你胆小懦弱,怕流言蜚语染上甚至连她的死因都不敢直面……?”虞妗妗倏地偏头,带着讥讽,字字珠玑: “江寻意唯一的错处就是眼瞎,但凡她早看透你下三滥的本性,都不会一头热地恋慕你,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范邹阳何曾被如此鄙薄过,一张脸青青白白,嘴唇蠕动着还想解释什么。 虞妗妗打了个止住的手势,不耐道:“我不是来听这些故事纠葛的,我只问你一句——” “谢丝淼怎么死的?她的魂魄是不是被打散了?有没有来找过你?” 范邹阳:…… “我不……” “你想好了,再答复我。”虞妗妗一字一顿,“我既然问自然知晓了一些事情,如若到了这个时段你还满口假话,咱们的契约,也没必要进行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几乎是把范邹阳的遮羞布都揭了。 他脸色难堪,到底怕虞妗妗不管他,自己会被童笑笑搞死,才断断续续说出了实情。 “我承认……童笑笑抢占丝淼的灵魂,我是知情的,但我那时被童笑笑蒙蔽了双眼,我是猪油蒙了心念旧才一时糊涂啊!早知道、早知道她心肠如此歹毒,如此无耻!我绝不会助纣为虐!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该和她断掉,是我对不起江寻意和丝淼……” 舔着爪子的伏灵扬起爪尖:“废话那么多干嘛的喵?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再唧唧歪歪……哼!” 芜情只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态度。 若要后悔愧疚,早在做之前干什么了? 坏事都干完了人都死得渣都不剩了才来歉疚,真是不要脸,给自己开脱呢! 范邹阳缩了下脑袋,也为自己辩解了,倒豆子一样说了干净。 要说他和童笑笑之间,从高一谈到二十七八岁,分分合合十来年的感情自然是有爱的,但爱意大都在日常争执和童笑笑的骄慢强势下磨平了。 之所以还缠绵悱恻,更多的是两家人这些年在商场上的关系,愈发紧密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俩吹了,童家和范家都得颤一颤。 为这,他俩闹分手的时候两家长辈也都劝着、拦着。 最先知道童笑笑遇难身亡,范邹阳真心实意难过了一阵子。 在童笑笑死后的第三个月,童家掌权人、也就是童笑笑名义上的父亲忽然找到他,和他促膝长谈,这次谈话中泄露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童家在给童笑笑招魂! 童笑笑的亲身父亲为救人而死,她一出生,就被童父童母抱回家里当亲女儿养,加上童母生童文浩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在他们心里童笑笑就是他们的珍宝。 自打女儿死了,童母暴瘦不说还常常以泪洗面,七七一过,她就经常梦到童笑笑,梦到女儿哭着说自己不想死。 几次之后,他们就花重金找了看事儿通灵的师父,得知童笑笑属于横死,对人间有留恋不想投胎,故而从去阴曹地府的队伍里逃跑了,并给童母托梦。 如若不管不顾,她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指不定哪天就消散了。 一听这话,思女心切的童母怎么忍心让宝贝女儿流落在外,当然要把童笑笑接回家。 于是那大师果真把童笑笑的魂招了回来。 紧接着又面临一个问题,童笑笑的肉身已经入土下葬,就算现在刨出来,三个月的时间尸体大概率腐化严重,没法再用; 就算有通天手段能找人养尸,又怎么和外界解释,一个已经死了三个月、无数名流亲眼看着下葬的人,重新从棺材里跳出来复活了? 可如若没有肉身,童笑笑的魂魄只能寄存在木牌里,没有实体,白日也不便外出,有诸多不便仍和死了没区别。 童父童母一合计,苦了别人不能苦了女儿,便让那大师想办法,给童笑笑找个身体。 这方法就是,寻一个八字命格相合的女人,夺舍对方,取而代之。 童父将范邹阳叫来,就是把这件事与他和盘托出; 且不论他多么震惊,童父紧接着的话让他陷入沉思: ‘邹阳,笑笑以后换个身份,也还是我童家的女儿,我已选定了人选和日期,只等一切都稳定下来给笑笑换了新身份,就收她作义女,继承她生前的所有资产和股份。’ ‘大师说了这就是借尸还魂,笑笑新身体与她八字完全一致,而且胜在健康,还阳后好好调养和正常人无异,也能生子……’ 听童父说这么多,范邹阳心里就有数了。 果不其然,童父道:‘我同你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你们两个小辈有这么多年的感情,笑笑重获新生你肯定也为她高兴。当然了,我们做父母的私心,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得了,如果你接受不了笑笑的新身份,以后就当兄妹处着,我们两家也还常走动。’ 只不过不当童家的女婿、不娶童家的女儿,以后商场上就没有那么多便利了——没说的意思藏在话里。 范家是老牌卖场不假,可现在电商横行,要买东西网上动动手指就行,还有多少人逛商场? 这些年他们家的产业也是遭到了冲击,眼瞧着愈来愈不红火,就得开拓新的疆土。 童式的帮助不是锦上添花,是雪中送炭。 可你都不是人家姑爷了,人家凭什么帮助你? 范邹阳少年时期忙着谈恋爱,忙着和童笑笑虐恋情深吃喝玩乐,肚子里都是水,商业上只能守成很难开拓。 偏生范父也不是什么慈父,外头私生子女好几个,据说有个弟弟只小他三岁,在学工商管理很有经商天赋; 如若他最大的优势——好岳父也没了,能不能拿到家业很难说。 几乎没有犹豫,范邹阳就当场表示了惊喜: ‘笑笑能回来简直太好了!我是她男朋友,肯定盼着她好!’ 至于被选中的女孩儿的意愿,无论是范邹阳还是童家都没人想过,或者说他们不在乎。 童母也只是在看到谢丝淼的照片和员工信息时,感慨似的叹道: ‘也是个可怜孩子,和笑笑一样从小没了家,我们这么做对这个姑娘会不会太残忍了……?’ 但她心里微不足道的歉疚,很快便被女儿的未来和丈夫三言两语抚平。 童父道:‘你让她自己奋斗,一辈子充其量做个小主管,不如把身体给笑笑,才能让她的人生更精彩。’ ‘再说了她父亲不慈母亲早亡,一个人漂泊打拼也累,我们以后多给泉下的她和她母亲烧纸、祭拜,替她赡养父亲和外祖那边的亲人,也不算亏欠她了。’ 童母:‘你说得也有道理……这孩子长得挺好,不比笑笑差,我看学历也不错。’ ‘是。’ 童父很满意女儿的新身份,光是顶尖学府这一点,就拉平了女儿之前的弱项。 可他们太过矜骄,自认为让一个普通姑娘摇身一变,成为童家养女,那是天大的恩德,实现了阶级跨越,以至于根本没让人细细调查谢丝淼的身份。 否则他们会发现,自己选中的‘躯壳’,竟是儿子交往了两三年的女友! 这么欢欢喜喜决定下来,到了夺舍的日子,照常工作的谢丝淼被上司的传唤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她心怀忐忑,以为是自己工作出了问题,不免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和童文浩的恋情被发现…… 谁成想刚一踏入总裁办公室,她脚下踩入转魂阵法,只看到一道半透明的苍白人影冲向自己,扑上头脸,再然后她就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苏醒已到了下班的点,她刚迷迷糊糊从沙发上坐起身,就见到身边一对中年夫妻面露关怀、嘘寒问暖,竟是总裁夫妇! 谢丝淼受宠若惊,又不知所以然。 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离开办公室后,童父童母叫出了隔间等候的大师与范邹阳,脸色不太好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笑笑会得到她的身体吗?!’ ‘我女儿呢?’ 大师摸着胡须沉思道:‘我想是这个女娃意志力坚定,魂魄稳固,很难被童小姐撼动。如果我猜得没错,只有在傍晚之后阴气加重,童小姐才能拿到身体的掌控权……’ ‘什么意思?笑笑只能在晚上出现,白天还是这个谢丝淼?’童母急了:‘这可和我们最开始说得不一样。’ 大师安抚道:‘夫人不必忧虑,童小姐的魂魄刚刚入体,自然需要一定时间适应,还得需要人多引导、刺激她的情绪,这样有助于她和身体融合。’ ‘最好再准备一些药引和契纸,让那位谢小姐心甘情愿地接纳、吞服,这样她自愿让出身体更好……’ 大师年龄不小,损招不少。 至于怎么让谢丝淼‘心甘情愿’同意让身体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范邹阳的身上。 很快他就以追求者出现在谢丝淼的周围,极尽所能制造浪漫,可谢丝淼不仅不为所动,还态度感激对他坦白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不可能接受别人的示爱,连他的礼物都不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8节 白天范邹阳追求谢丝淼,到了晚上,接管了谢丝淼身体的童笑笑便会出来,和他寻欢作乐。 他那些追求,其实童笑笑在身体里都能看到。 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就可劲儿地折腾他,发火: ‘你对她干嘛像个舔狗一样?还给她买花,给她惊喜,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家……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说话啊范邹阳!’ 范邹阳很心累,他心想自己当舔狗、花心思追人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童大小姐能尽快拿到身体! 可这些话他没法说,只能憋着火陪笑,在童笑笑面前真当舔狗好声好气表忠心。 只是相处久了,范邹阳愈发地察觉出谢丝淼的温柔善良。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白天是天使,晚上是女魔。 有时痴缠亲吻,范邹阳甚至会凝视这张脸庞出神,心想如果童笑笑真如谢丝淼一样温柔可人该多好,他控制不住地把目光更多地落在了谢丝淼的身上,发现了对方更多美好之处。 越观察,他就越同情谢丝淼,可惜她注定要香消玉殒。 这段时间来范邹阳也逐渐发现女友有变化,她晚上拒绝外出邀约的次数愈来愈多,每次都以‘白天干活晚上不睡会犯困,怕引起谢丝淼本人发现’为理由。 范邹阳觉得有道理,并未多想,更何况他觉得死过一次的童笑笑比以前更难伺候了,阴晴不定,总因为一丁点小事儿就发飙,实在让人受不了。 不约会他落得清闲。 就这样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事情也没有丝毫进展,这具身体依然是白天晚上灵魂互换。 谢丝淼本人也没有太多察觉,她只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很容易犯困。 有时刚和男友约完会,到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直到天亮都没太有记忆。 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去医院查了下身体,中西医都看了,没查出太多毛病。 倒是中医说她体虚阴冷,开了些中药让她好好补。 直至那天晚上在ktv小聚,范邹阳准备让新女友‘谢丝淼’在朋友面前过明路,谁成想居然被大舅哥打上门,被揍得鼻青脸肿。 范邹阳满脸茫然,只觉得荒谬。 谢丝淼是童文浩的女朋友?? 怎么可能?! 不说圈里没有风声,童笑笑可是一直寄居在谢丝淼的身体里,她是能看到外界、能感应到外头的人和发生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对自己白天在谢丝淼面前的追求了如指掌。 如若谢丝淼是大舅哥女朋友,他们不可能一两个不见面,肯定会约会,童笑笑看到了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童文浩气得眼镜都红了,攥紧的拳头一下下砸在他的脸上: ‘我说她为什么白天不愿意约会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也怪怪的,原来是你俩勾搭上了!’ ‘姓范的我童家对你不薄吧?哪家企业女婿还没成事,大小项目分蛋糕就带着一起,我自问不算把你当亲弟弟但对你够可以了,我吃一口肉就让你喝一口汤,你就是这么报答我报答笑笑的?!’ ‘还有你谢丝淼,你说不想高调不想办公室恋情,怕在公司别人觉得你攀高枝否定你的工作能力,我都答应你,感情你的低调只对我,就和这姓范的出来勾勾搭搭?!’ ‘……’ 大舅哥的拳头落下,疼得范邹阳发蒙,他偏头看到了童笑笑心虚的表情,脑袋里‘轰’得一下炸开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童笑笑知道谢丝淼是她嫂子! 她早就发现了! 但她一直瞒着童家父母,瞒着童文浩和自己,还在童文浩面前假装自己是他女朋友,和自己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哥哥谈恋爱……! 一想到童笑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可能就对童文浩有意思,自己只是个被骗得团团转的煞笔; 想到童笑笑很可能借用谢丝淼的身体,和童文浩拥抱亲吻,还不知道做没做更深入的接触…… 范邹阳就气血翻涌,觉得恶心!更觉得被愚弄了而愤怒! 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劲儿,低吼着撞翻压在身上揍他的人,和童文浩撕打成一团…… 整个场子乱得不成样子,甚至动了酒瓶烟灰缸,打进了医院,两家长辈都连夜赶到。 当天晚上两家人齐聚一堂,童父童母才把所有话说开。 范家夫妇震撼于童家人的丧心病狂,居然为了女儿活命,夺舍别的小姑娘的身体,还夺到了自己儿子女朋友身上! 童家夫妇不愿意相信谢丝淼居然是儿子的女友,更不愿相信女儿居然隐瞒一切,假借嫂子身份和哥哥搞在一起! 至于童文浩,乍一听到恩爱的女友被妹妹夺舍,已经足够愤怒、悲伤,又想到这些天甜言蜜语,甚至亲吻相拥实际上都是和童笑笑…… 他差点要发疯,扬起手就要抽妹妹的巴掌: ‘你们!你们都疯了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的摆件!’ ‘我不同意,你们必须把丝淼换回来!’ 童笑笑一听,脸色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来,扬起脖子主动把脸凑过去: ‘你打啊,反正这是那个贱人的脸,打烂了最好!她白天勾引范邹阳,到底有什么好的?!’ ‘再说了我现在又不是童家人,就算是,我也不是哥的亲妹妹,有什么不行……’ 她话没说完,童父先是一个巴掌狠狠甩了上去: ‘住口!你有没有廉耻心?!’ 童母也是直拍大腿,一连串地喊着造孽:‘你这个孩子怎么还有这种念头?!’ 听到这儿范邹阳才知道,童笑笑初三的时候就和童文浩表白过,很不恰巧,当场就被童家的佣人听到并且告诉了童父童母。 童文浩本身对她无意不说,对外童笑笑可是童家的大小姐,这不是兄妹乱伦么! 当即童家夫妇就把两个孩子隔离开,还对童笑笑进行了长时间的教育,为此她还维持了长达半年的‘绝食’抗议。 直到高一,她才完全泄气,为了转移注意力和学校的风云人物范邹阳在一起了。 这也是为什么童家明明看不上范家,甚至不太能看得上范邹阳,却同意他当女婿,还要把他和女儿绑死的真正原因! 范家夫妇乍一听到这些内情,脸色也反复变化,几乎维持不住好颜色。 童家人太不地道了,这不是把他们儿子当绿毛龟? 父母尚且都不爽,更别提范邹阳本人了。 当着两家长辈、以及童文浩的面儿被告知,童笑笑其实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不是自己,自己只是隔离她和童文浩的工具,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童文浩,以至于现在一有机会童笑笑就绿了自己…… 何其膈应人? 哪个男人能忍得了?! 被绿的期间,自己甚至还在费心为她劳碌,为了给她换命换身体讨好另一个女人。 范邹阳气得肺都要炸了,差点当场晕过去。 当即,他的内心对童笑笑便只余恨意! 他绝不能看着童笑笑占了谢丝淼的身体,不能看着这个贱女人逍遥快活!! 听到这儿虞妗妗不住冷笑。 范邹阳落得如此地步属实活该,恶人就该有恶人磨,他们之间那些肮脏龌龊之事本就和谢丝淼无关。 一个何其无辜的女孩,兢兢业业工作老老实实生活,突然天降横祸丢了身体性命不说,还从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变成了外人眼中脚踩两只船、勾搭妹夫的坏女人。 从始至终有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现在出了丑,吃了亏,又开始假惺惺地为她抱不平,替她找公道,未免太可笑。 何况这范邹阳如若不是发现自己当了十多年的绿毛龟,也不会突然良心发现。 说到底他要对付童笑笑不是为了执仗正义,是为了自己泄愤,给自己找面子罢了! 第49章 “所以那天, 你第一次召唤我,想让我灭的是谢丝淼的魂魄吧。” 虞妗妗往前推了下时间线,发现另一个范邹阳竭力想要隐瞒的‘小秘密’。 范邹阳神情不自然, 破罐子破摔一并承认了: “是。” 召唤神秘‘黑猫’, 最开始也并非是他的决定, 是童笑笑要求的。 他听说过网上关于‘黑猫’的种种传闻, 但和大多数未曾亲眼见到过的人一样, 他不信。 反倒是童笑笑热衷于钻研这些灵异神鬼的玩意儿。 加之她死过一次,准确来说仍是个鬼魂, 对这类事情似乎多了些感应能力; 她坚信‘黑猫’为真,并且是深不可测的成了精的妖物。 等了一个月有余, 都没等到范邹阳成功拿下谢丝淼, 诱导谢丝淼‘自愿’献出身体, 童笑笑等得不耐烦了: ‘一直要我等等等,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偏偏同意做法助她夺舍的术士, 是个性子谨慎的。 对方不愿意对谢丝淼的魂魄下黑手, 说道: ‘先生夫人,还有童小姐, 你们不要为难老夫,夺舍身躯抢人生路本就会损我一些道行, 要不是看在和童先生你的交情上,我万万不会答应做这件事。’ ‘至于怎么稳住神魂,那是你们自己的事,灭人魂魄这档子活任何一个术士都不会轻易做的,东窗事发遭其他同僚唾弃追责不说,还得受到业障反噬!会被神明降罚!这我真的干不了,不干!’ 焦急难耐的童笑笑找不到人类术士, 就把歪主意打到了妖怪‘黑猫’的身上。 在她的撒娇央求、一番撺掇下,范邹阳这才契约召唤,把虞妗妗唤了出来; 按照提前编好的说法,范邹阳声称女友的身体被前女友抢夺,只不过他颠倒黑白,把谢丝淼和童笑笑的身份互换了。 在他口中,抢夺身体的恶魂前女友变成了谢丝淼,无辜受害者是童笑笑。 反正她们俩出生年月日时一致,八字相同,两个魂魄同时存在于一具身体里不分彼此; 单凭八字很难区分二人。 范邹阳和童笑笑想得很好,以天色太晚为借口,约虞妗妗次日做法除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29节 到了第二天白日,范邹阳会邀请黑猫驱邪除鬼; 届时童笑笑的灵魂就会躲入身体深处,谢丝淼的魂魄会出来重新掌控身体。 待虞妗妗找到了这么个人,算完八字无误,也确实在身躯中感应到了阴气,就会把谢丝淼的魂魄误当成占据身体的恶鬼,让她魂飞魄散! 整个流程设计得非常巧妙,七分真三分假更混淆视听。 两人将谋划说与背后做法的术士听,得到对方大力赞赏,认为他们此计设计得很‘高明’。 自以为计划成功板上钉钉的范、童二人当晚就去酒吧寻欢作乐,结果乐极生悲,让早就怀疑女朋友有问题的童文浩抓到了空档,上演了一场酒店捉奸。 两家人闹到私人医院后,恼羞成怒的范邹阳大骂童笑笑蛇蝎心肠不要脸,和自己的兄长乱伦…… 童笑笑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虽脾气差爱无理取闹,但也能敏锐察觉到男友这段时间对谢丝淼态度的变化,故而反给男友扣帽子,攻讦他早有变心之相是看上了谢丝淼…… 狼狈为奸的一对情侣彻底撕破脸,两方心里都有怨念,再也回不去从前。 范邹阳恨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替童笑笑办事。 故而第2天他才戴了帽子和口罩,遮住脸上的伤痕,含糊不清直接同虞妗妗结束契约。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童笑笑竟丝毫不念旧情,自己这个被骗10年的受害者还没有讨公道,对方先着手报复! 先是童氏集团的投资和项目逐一撤出,两家散伙,范家业务线下滑; 紧接着小圈子里开始流传他是渣男、说他对不起童笑笑; 再然后他开始频繁撞邪、遇鬼,精气神直线下降,身体虚弱…… 按理说他们范家也花了大钱,找风水师调理了家中摆件,给每一个家族成员请了辟邪的好物件。 范邹阳也有。 并且作为最受看重的婚生子,他佩戴的物件贵重不说,本人还做法掩盖、改变过气息。 那大师可是百般发誓,说他被阳火之物保护着,小鬼近不了身; 过去欠下的一些血债——比如江寻意之类的鬼魂,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这才逍遥了几年,阵法失效不说,他身上昂贵的保命物件也直接碎成渣子,让他差点死在如雨后春笋突然冒出的恶鬼们的手中! 于是范家人重新把当初那大师请来询问情况。 对方一番观察掐算,大惊失色道: ‘有人破了我的阵法!’ ‘嘶…这个手段不似寻常的天师,路数很邪,应该是萨满一脉的传人所为,敢问范少爷近期有没有得罪过人?或者你的毛发、常用的贴身物品有没有遗失?’ 听到萨满,贴身物品毛发这俩关键词,面无血色的范邹阳和范家夫妇顿时想到童家。 那帮童笑笑移魂夺舍的术士,可不就是罩着一个黑褐色的绣着神秘图纹的大袍子,帽子上缀满了流苏一样的头饰,手持一根木手杖,神神叨叨的老头儿! 范邹阳又和童笑笑同居多年,想在两人居住的床上找到他掉的头发轻而易举。 当即他的神情就扭曲了:‘是童笑笑那个贱人干的!她自己做了丑事败露,怕我妨碍她还阳复生所以想害死我!’ 范母也哭嚎起来,一边咒骂童笑笑和童家人黑心肝,一边让范父替自己儿子报仇。 范父恼怒有,他怒的是童家人咄咄逼人,竟出手要弄死范邹阳,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恼的是自己儿子谈个恋爱惹出这么多事端,一时间他又担忧家里企业又郁火难舒。 ‘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他不耐低吼,问天师:‘有没有可解办法?你之前不是给邹阳弄了个什么气场转圜大阵,破了就再给他布一个呗。’ 没想到对方摇头拒绝,语气叹息道: ‘对面的萨满术士用的是巫术,本就不好对付,令公子又让人家拿住了重要的毛发之物……我猜对面是用这些含了范少爷气血气息的东西,给他下了巫蛊诅咒一类,不得要领的话寻常阵法挡不住。 我没这个能力啊,范先生还是令寻高人吧!’ 简单来说,道术和巫术在两个不同的维度,范家的这位擅长风水堪舆,对物理攻击都不太精通,何况是诅咒这种术法攻击。 跑了一个天师,范父陆陆续续找了其余人,都对范邹阳身上的巫术禁制无从下手。 范邹阳遇鬼的次数也愈来愈多,搅得家中不得安宁。 在他又一次打摔物品、形同疯子一般在家中咒骂童笑笑,被他老子一个耳光打懵了。 范父面带冷色,‘童家近日连番施压,都是因为你惹上的麻烦!不知进取不想办法,还整天在家里发疯,我看是你妈太纵着你都把你养成了一个废物了!’ 的确,范父一开始是怒童家人看轻范家,把范家人都当傻子,也觉得那童笑笑是个淫人荡妇不知廉耻。 可失去童家给予的便利、甚至商途开始不顺,他心里的那点不满就转为了焦躁,以及对范邹阳的不满。 在他看来,童家的针对都是冲着范邹阳去的,自己和公司是受了儿子的牵连。 一个堂堂男人谈了十多年恋爱,连女朋友都没管住,某种程度也说明范邹阳没用。 范父有很多儿子,相比亲情他更注重利益。 这个废掉的、不能家族带来好处还结了仇的大儿子,在他心里份量越来越轻。 时间久了,他看着就觉得心烦碍眼,更别提这废物儿子还花着家里大把的钱,在家里闹腾。 范父让保镖隔开扑上来骂他没良心的结发妻子,拧眉说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也不奢求你懂事、为家族贡献什么,至少别拖后腿!收拾一下东西,下个月你就出国吧,省的你在国内童家也不会放过你。’ ‘害,当初怎么就和童家人撕破脸了呢……’ 轻率了,就该继续与童家联姻; 反正这不成器的儿子都当了十多年的绿毛龟儿,再忍忍也没差别,毕竟童家确实家业更强盛。 范父:‘还有你这个花销也太不像话了!你那两张卡我给你停了,也别再让那些没用的大师往家里头来,出场费个个几十上百万,没有一个能解决事儿的,都是废物!’ ‘要我说这些钱花了也白搭,你就老老实实在国外待几年,说不定几年后童笑笑和童家人就消气了……’ 听着父亲冷冰冰的话语,看着他身后穿着西装、仅小自己三岁的弟弟登堂入室,范邹阳浑身发冷像跌进了冰窟窿。 什么叫都怪自己惹祸牵连家族? 什么叫花钱驱鬼也是白搭? 自己年仅三十被赶到国外,肯定无缘偌大的家业,如此也就罢了,他甚至都不想花钱为自己驱邪做法! 父亲这是要放弃自己吗?! 范邹阳急火攻心,他又恨范父冷血无情,更恨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童笑笑。 他把银行卡里一千多万元全部砸出去,去请城里有名的天师对付童笑笑,可惜都失败了! 那些饭桶卷了他的钱,一个个临到关头打退堂鼓: ‘嘶…范少爷,这女鬼背后的人手段很凶,我弄不过他!’ ‘这活儿我不接了,真不怪我没有契约精神,总不能为了三五百万把我小命赔进去吧!’ ‘……’ 半吊子天师尽数跑路不说,童笑笑的鬼魂还多次化为梦魇,入梦范邹阳。 她在梦里以魂体形式出现,乍一看就和冤魂恶鬼没区别,脸庞肤色定格在被厚厚雪层压死冻僵之前,青青紫紫好不瘆人。 童笑笑无比嚣张,掐着他的脖子笑得张狂: ‘就凭你找的那些三脚猫功夫的人,还想灭了我?白日做梦!’ ‘本小姐能看上你这种又无能又软蛋、只会靠家里的废物,你早该感恩戴德,居然还敢骂我?!那你就去死吧!’ ‘……’ 范邹阳从梦中惊醒,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颈部。 短短一两个月,他就折磨得不成人形,形容枯瘦。 绝望之际,他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月余前童笑笑说过的话: ‘网上这些质疑黑猫的人懂个屁,只要见识过真实世界的人都清楚它的强大之处,这绝对是藏在人世间的大妖怪!’ 范邹阳像是溺亡之人终于抓到了一块救命的浮板,当天就在最近的猫舍买了只幼猫,做法二次召唤‘黑猫’,把虞妗妗再一次召了来。 他颠三倒四说完全部情况,恨不得跪下来扒住虞妗妗的大腿: “黑猫前辈,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 “谢丝淼真不是我杀的,是童家和童笑笑用的邪法!我真不清楚她的魂魄到底怎么样了!我猜…… 我猜丝淼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害得魂飞魄散了!” 范邹阳想报复童笑笑,最简单也是最方便的筏子便是直接破坏她的谋划,把事情真相告诉谢丝淼。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稍稍休养两天让脸上的伤不那么明显,他就找了个时间把谢丝淼约出。 ‘丝淼我对不起你,其实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再不告诉你,我良心不安……’ 谁知正当他酝酿着要把一切和盘托出,坐在对面的女人勾起唇角,出声打断: ‘哦?什么事如此严重?是不是想告诉我,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魂魄?’ 谢丝淼的声音似笑非笑。 范邹阳心下震撼,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不对! 和那双阴森森、描摹着精致妆容的眼睛对上,他登时浑身发冷: ‘你、你是童笑笑!!’ 仔细再看,‘谢思淼’今日的穿衣风格相较往常的确有了较大变化,只是他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到这些。 从不化妆的脸上扑了粉涂了口红,牛仔裤清新衬衫变成了修身长裙,拿着勺子轻轻搅拌咖啡的手指头新做了美甲…… 这一切都说明,与自己面对面相对的人已不是过去那个! ‘哗啦——’ 挑着笑容的童笑笑一挥手,直接把滚烫的咖啡泼在范邹阳的脸上,语气阴森狠辣: ‘好你个范邹阳,想坏我的好事?你还说对这个贱人没意思?!只可惜你来晚一步,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童笑笑了!’ ‘说你是个草包你还不承认,让你办点小事磨蹭了一个多月都没成,现在看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0节 咖啡店服务员看到这边的冲突,犹豫半天才试探着走近询问情况。 范邹阳心里太慌了,随便应付两句,顶着满头满身的咖啡液跑出了店铺。 回家后他找人一调查,得到了‘谢丝淼’升职加薪的消息,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完全破灭。 童家人速度竟这么快?! 童笑笑这就夺舍成功了,那谢丝淼呢? 想到前女友毒辣的手段和扭曲的性子,哪怕谢丝淼本人不知情完全无辜,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她大概率已经……魂飞魄散了! 说完范邹阳小心翼翼去看虞妗妗的神情,怕她不相信还绞尽脑汁解释道: “童家找的天师说了,只有想办法让谢丝淼自愿让出身体,才不会替童笑笑的魂魄造成反噬,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童文浩!” “我猜那童文浩知道事情真相后助纣为虐,帮着童笑笑欺骗丝淼,哄着她签订了让出身体的契约……这一家人都是杀害丝淼的真凶! 我以前做过错事,可我真心悔过了,只要黑猫前辈能帮我解决了童笑笑那恶妇,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虞妗妗微微挑眉:“哦?你不是没钱了吗。” 范邹阳神情扭曲,“这你放心。我名下还有两套房产和一间商铺,变卖之后最少能套现800万,除此之外我手里还有范氏的股份,把这些抛掉最少能有十几个亿!” 他本人股份很少,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可他妈可是范家的女主人! 范父就算再怎么防备她、转移财产,一些不动产都是夫妻双方共同所有。 范邹阳打定了主意,只要黑猫能解决掉童笑笑,就撺掇他妈出其不意和他爸离婚,分割范家的股份在低价抛售给范父的对手,捞上一笔后带着他妈离开华国。 谁让范父先带着私生子进公司,明着一副要放弃他、把家业给外人的意思,寒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心。 既然做父亲的不留一点情,那他宁愿毁掉范氏集团,让范父破产! 虞妗妗不自觉眯了下眸,深深看了一眼痛哭流涕恍若悔不当初的蓬头垢面的青年,觉察出对方胆小懦弱下的狠毒,丝毫不弱于他那位女友童笑笑。 “行了,忏悔的话不用对我说,也不用向我许诺泼天富贵,契约上写得明白报酬我会自取。” 带着黑猫面具的妖怪说出的话颇具深意,令范邹阳神情一顿。 他有种莫名的心慌。 仿佛随着这句话,自己体内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在悄然流逝。 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黑猫不要钱,这不是正好! 紧接着他又听到猫妖说:“说说除了江寻意,这段时间你遇到的鬼魂邪灵还有哪些。” 范邹阳愣了,不明白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但虞妗妗问了,若是能再替他出手解决,自然更好,于是他绞尽脑汁回想,逐一说出。 细细数来,光这两个月里他遇鬼的次数就超过十次! 他苦着脸道:“前辈您瞧瞧童笑笑得有多恶毒,弄了这么多小鬼来害人!” 虞妗妗嗤笑着睨了他一眼: “这和童笑笑确无关系,你应该好好反思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情。” “若我猜的没错,童笑笑背后的人是个萨满巫师,他以你的毛发精血为引,对你下了名为‘招邪引恶’的诅咒。” ‘招邪引恶’,顾名思义会将世间邪恶之物汇聚到被诅咒之人的身边。 但此咒妙就妙在,它的吸引是有选择的,诅咒的强度也分人,在不同人的身上会起到不同的效果。 若被诅咒者是身上业障、血债约沉重的坏坯子,越容易吸引那些污秽腌臜的邪灵鬼物,不仅如此被吸引而来的鬼魂里,极有可能是他犯下罪孽的债主。 这就是此诅咒的高明之处。 让冤死含恨的鬼魂自己去折磨被诅咒者,引诱它们将其生吞活剥,那么杀人所犯下的孽债就会落在这些鬼魂身上,和下了诅咒的巫师无关。 如若被下咒之人是个没做过恶事的坏人,他最多倒霉两天,走在路上遇到个鬼打墙之类的小鬼拦路,碰不到恶鬼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诅咒对他就不生效。 故而这诅咒又被称为‘恶人咒’。 专惩恶人,不伤好人。 那萨满巫师给范邹阳下诅咒自然不是想替天行道惩恶扬善,只是拿钱替雇主办事,可无论是下咒还是帮童笑笑夺舍他人,都做得漂漂亮亮还不牵扯自己。 足以说明这巫师手段很高明。 同时也从玄学的角度上认证了范邹阳是个人渣,除了江寻意之外,定然还背了别的人命! 范邹阳听得心虚。 他不由想到了一周之前撞的恶鬼,女鬼披头散发七巧流血,双眸含恨面容扭曲说自己有罪。 可他根本都不认识这女鬼! 好在他身上有大师新给的护身符,这个女鬼也不像江寻意和另外一只那么凶,靠近他就被他佩戴的宝符灼伤,怨毒地盯了他许久而后遁走。 范邹阳大感晦气,在家一通打砸辱骂,沉沉睡去后做了个陈年旧梦。 在和童笑笑谈恋爱之前他有过两任女朋友,初恋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刚开始和童笑笑在一起,身为富二代大少爷他脾气也不好,两人经常闹分手,每每这时他就格外想念自己温柔体贴的初恋女友,愈发地加深初恋在他心里的分量。 刚刚高考完那会儿,他也忘了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和童笑笑大吵一架,闹得不可开交。 心烦意乱下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去喝酒唱歌,不成想那就酒吧一个来打工的年轻服务生,长得和他初恋有几分相像,酒精上头他不禁多看几眼。 留意到他的视线,几个想讨好他讨好范家的小弟自以为‘来事儿’,觉得他看上人家了,开了几瓶昂贵的酒让那个年轻姑娘来陪酒,把人给灌醉了还下了点药。 那天晚上范邹阳自己都迷迷糊糊,心里明知道女孩儿着了道、不是自愿的,可他在童笑笑身上受的气堵在心里头难受,便借着酒劲儿自欺欺人。 酒醒之后看着床上昏迷的女生,他又开始懊恼后悔,怕自己‘酒后乱性’一事被童笑笑知道,急得跳脚给几个狐朋狗友打电话: ‘你们几个这不是害我吗!事情要让你们嫂子知道了我怎么交代?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给钱也好怎么也好,总之这事绝对不能到笑笑耳朵里!’ 装模作样说完一通,范邹阳捡起衣物穿好后匆匆离开。 也就在当天下午,他从酒吧客户群看到了歇业修整的通知,原因是今儿早上有个赤身裸体的姑娘,不知为何从楼上的休息室跳楼身亡,警方需要调查取证。 看到这个消息,范邹阳心脏怦怦跳,他基本能确定死了的女生就是昨晚那个! 一会儿在心里叱骂狐朋狗友,不知道自己走后他们又干出什么下三滥的是把人给逼死了;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倒霉,认为若不是那姑娘自己不自爱,跑到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打工,又怎么会出今天这档子事? 心力交瘁等了两天也没有警察上门,他渐渐放下心来。 再之后他没去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友人也没再提及那个姑娘,一行人默契的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十年过去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早就被范邹阳遗忘到脑后,直至昨晚碰到恶鬼,惊醒后他忽然想到,那恶鬼扭曲苍白的面孔,倒是和梦里的年轻服务生很是相像…… 如今再被虞妗妗瞅着,他又心虚又不安。 什么意思? 自己遇鬼是罪有应得? 不!明明都是童笑笑那个贱人毁了他的人生! 如果不是童笑笑争风吃醋,学校里那些和她玩得好的女学生,怎么会去针对江寻意?怎么会霸凌她导致她死掉? 要不是她时不时就发疯,自己也不会郁闷买醉,和一个陌生女人发生关系,那个女人也不会死。 更是她非要去国外滑雪,自己作死了不说还要夺舍别人,又寻了人给自己下诅咒,破掉了自己的护身大阵…… 一切都是这歹毒的贱人的错! 蓬头垢面的青年脸上流露出执拗的癫狂,不过虞妗妗也没心情抨击他。 她问遇鬼详情,就是想看看这些索命鬼魂中的某一个,有没有可能是谢丝淼。 可惜的是全部听下来,她并未听出哪个很有指向性。 心情沉闷之余,她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想了半天理不出头绪,虞妗妗便不死钻牛角尖,准备从其他地方下手。 她给祝檀湘发去一则信息,十分钟后收到了一串地址,是童文浩的公寓。 而后她直接撇下范邹阳,前往目的地去探探这个童文号的虚实。 有了具体地址,虞妗妗直接使用传送阵,隐匿身形后从小区大门跟着某个户主直接走了进去。 这高档小区的安保系统很先进,不仅有人脸识别还有红外线光感,故而虞妗妗穿过门禁时,光感仪捕捉到了她身上的温度却没有识别到人,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门口的保安和户主还在检查仪器,疑惑是不是出了故障,虞妗妗已经只身往里走。 她掌心里托着个不足半个巴掌大的龟壳,旋转几圈后,乌龟壳颈部指向某个方位,内含的寓意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她有可能碰到想要找的人。 收起龟壳,她缓缓踱步发现指向的位置是小区的地下车库,走到里头四下环顾,她没有在车库里看到下午见过的、童笑笑从公司开走的那辆张扬的红跑车。 意识到时间可能还没到,她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使了一道劲气吹走上面的灰尘,坐在车库里静静等候。 好在这些天她寻得几个竞技小游戏,正玩儿得上头,等候期间噼里啪啦摁着手机,也不算无聊。 一直等到11点多,就在虞妗妗都以为自己的卜算出现了问题,或者龟壳指错了路时,空寂无人安安静静的车库响起了引擎的声音。 她眸色微动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入口方向。 先是一辆黑色的豪车驶入停车场,紧随其后跟着一辆红跑车——是童笑笑的。 看来自己没算错。 虞妗妗所处的位置是车库的隔区,加之她隐匿了身形,来往的车主根本瞧不见这里坐着个大活人。 停好车后,从黑色豪车的驾驶位走下来一名身材高大、面容疲倦的男青年,他紧绷着脸快步往前走。 随后一身着高跟鞋包臀裙的青年女人匆匆从车上下来,追在青年的身后: “哥你等等我!” “哥!童文浩你站住!!你他妈是个聋子?!” 女人尖锐的声音响彻车库。 童文浩神情不耐,扭头冷冷看去:“第一,我已经不是你哥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1节 “第二你要发疯就滚回自己家去,不要在这里扰民!” 童笑笑神情怨怼,心中的怒火和暴躁让她怎么也维持不住表情。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童家的亲生女儿,但她并不难过反而很开心,因为她喜欢自己的哥哥。 可无论她怎么苦苦追着对方,甚至拿早恋去胁迫,童文浩眼里都没有她! 这些年来童文浩已成为她爱而不得,无法触碰的高岭之花,是她心里的执念。 直指她夺舍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她无比震惊的发现,这是哥哥的女朋友。 原来童文浩并非不苟言笑不近女色,他对待另一个女人悉心呵护,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意。 童笑笑嫉妒得发狂,在这具身体里疯狂呐喊‘为什么’,她也不免恨起了身体的主人,并打定主意要模仿、取代。 靠着伪装另一个人,她短暂地得到过童文浩的爱,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童笑笑有自信,自己只是缺少一个和哥哥相处的机会,只要他看到了自己的好,就算以后身份暴露他也会爱上自己。 可现实却是童文浩避之不及,甚至称她‘恶心’: ‘如果你不是顶着丝淼的脸,假扮着她的个性,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已经变成恶鬼的童笑笑理智本就不多,在童文浩毫不掩饰的嫌弃下,她彻底发疯。 自己不好过,所有人都不能好过! 带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表情哀怨,眼里疯狂: “我不明白,哥你明明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你说过的…我是你们童家的小福星,哪怕我要天上的星星你都会为我摘来,我们在一起生活了20年,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谢丝淼这个贱人到底哪里好?!”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歇斯底里。 童文浩咬紧后槽牙,冷笑一声说道: “我是说过要保护你,可并不是要把自己的人生都赔给你!更何况你口口声声念着的恩情是你父亲给你攒下来的,在丝淼身上……你已经败光了!” 听到这儿,童笑笑突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神情也流露出几分快意。 她痴痴地盯着童文浩: “不对,哥你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你怎么会把这副好身体都帮我拿到呢,你为什么就不承认在你心里我比她重要?” “闭嘴!!”童文后的吼声盖过了她的昵喃。 青年死死攥紧拳头,像是在遏制着内心的痛苦。 他猛地抬起手,一字一顿: “现在就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和丝淼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欠她的债会用一辈子来还。” 可无论他说什么,童笑笑都自顾自地絮絮叨叨: “你为什么就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呢?我们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至少比起我死,你选择了让她去死,不是吗?” “……” 许是觉得深夜的车库无人,两人纠缠拉扯,声音越来越大。 从童家兄妹的争执中,虞妗妗意外收获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来谢丝淼之所以彻底丢了身体,还真是童文浩在里头插了一手! 得知女朋友被父母和妹妹联手夺舍,他崩溃又痛苦,可紧接着就面临一个问题,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生活了多年的亲人,选择谁? 为了童笑笑,生养他的母亲甚至要给他下跪,苦苦哀求道: ‘我们找大师打听过了,谢丝淼的魂魄比你妹妹要强大些,你先帮着妹妹把她的灵魂挪出来,先把这具身体给你妹妹用,我们再给她找一副更好的不行吗? 笑笑她吃了这么多苦,在外面流浪了几个月,大师说了她很脆弱只能用八字相同的人的身体,否则我们也不会明知道这孩子和你有渊源还逼你……’ ‘无论笑笑做了什么错事她都是你妹妹啊!你要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吗?!没有他爸爸舍命相救,你父亲早就死了,我们孤儿寡母也该被那些豺狼虎豹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哪里还有今天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你这孩子不知道感恩吗? 如果你不救她,那我也去死好了!’ 由于童笑笑死亡时间太久,必须尽快找身体,并且还必须是八字命格相符合的身体。 短时间内只有丝淼一人符合…… 他做了,对不起爱人。 不做妹妹魂飞魄散,父母怨恨。 纠结痛苦之下,童文浩还是选择了出手,带着愧疚和痛苦哄着纯善的、全身心信任他的女友签下了内藏交付身体条约的合同。 他打定主意,这件事后他邀请最好的大师为丝淼养魂,并且尽快为她寻找一副更好的身体。 他爱的是丝淼这个人,无论对方变成了什么模样,自己都会照顾她的余生。 有了救命之恩,父母也不会抗拒丝淼进童家,当童家的儿媳。 至于丝淼的付出和自己的歉疚,他会用余生偿还! 移魂之后,童文浩就找人定制了一个养魂的魂牌,上面刻着谢丝淼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如今她的魂魄就在木牌里。 只等着合适的身体寻到,就为她牵魂。 听着童笑笑得意的声音,看着那熟悉的脸上出现刺眼的笑容,童文浩心中更加愧疚,不由自主的摸向手腕上佩戴的珠链,摩擦着垂下的魂牌,不停低语着“对不起”。 他这副深情的模样刺痛了童笑笑的眼。 女人死死盯着他手腕上的魂牌,不知想到了什么,扯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虞妗妗站在暗处将一切收入眼底,包括这个笑容。 她脑海中划过一道灵光,刚要捕捉到什么,顿感车库里面的温度不断降低,一股股翻涌的阴气携卷在流通的空气里涌入。 头顶的灯光闪烁昏暗,有‘悉悉索索’的爬虫的蠕动摩擦声,突兀地出现在车库之中,令人后背发凉。 童笑笑猛然抬头,一张秀丽的脸上先是狰狞,紧接着莫名有些亢奋。 童文浩四下环顾,也意识到四周的不正常——只见原本停满了车的车库变成了雾蒙蒙的空间,肉眼可见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蠕动的蠹虫,尽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瞳孔猛的缩紧,视野中荡出一道轻飘飘的白影。 是个女鬼。 头发凌乱,身上罩着筒状白裙直直下垂,微微飘荡时都看不出身体的曲线弧度,仿佛衣服下面罩着的是个空壳子、一具骷髅。 无法言喻的心悸感涌上童文浩的心头,他死死盯着女鬼,下一刻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片模糊。 女鬼没有五官,两颗突兀充血的眼球像是嵌在平面上,随时有掉落的可能。 她从额头连接着头皮之处,一直到耳朵、脖颈的皮肤,都是细碎的凹凸不平,像是被浓度极高的硫酸泼了面,溶解了所有的骨骼和纹路。 此时她的怨恨如有实质,紧紧盯着童家两兄妹。 没有尖叫,没有怒吼,直直冲了上来! 漫天的虫海也像疯了一样朝着二人扑来,速度快到没过童文浩的鞋面。 童文浩再怎么成熟稳重,也只是个普通人,怕鬼,单个的虫子不一定怕但能把人淹没了的虫海足以令人汗毛耸立! 他低吼一声:“快跑!”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自己会遇到灵异鬼魂? 不知不觉间他攥紧了魂牌,快步跑了几下,就听到身后娇娇滴滴一声呼救,回头一看是顶着女友身体的童笑笑跌倒了。 犹豫片刻,童文浩还是一咬牙回身,扯替童笑笑的手腕就把她拉起来,疯狂往车库外跑。 童笑笑扭头去看身后的女鬼,咧开红唇,顶着女鬼森森的目光露出一个得胜的笑容。 “草!为什么这么多虫子?!” 小腿上传来的触感、以及每落下一步都在脚底爆开的柔软身躯,令童文浩浑身狂起鸡皮疙瘩,冷汗如雨下: “出口呢?车库的出口没了!” 难道今天自己要死在这? 童笑笑柔柔地盯着他的背影,出声说道: “哥,这些虫子是假的,你越怕它们越真,一点雕虫小技罢了。” 她说着,一张清丽面容陡然扭曲,肤色爬上青紫,显露出鬼相。 森森阴气外泄,瞬间绞死周围一片蠹虫。 看到这一幕,身后的女鬼被激怒,她顶着一张毁坏模糊的面孔扑向二人。 童笑笑阴狠一笑,故意说道:“这女鬼实在恶心,简直该死!” 待那鬼影近在咫尺,她猛地掏出掌心要去撕裂女鬼的身体,以口型作出个‘找死’! 在其手掌即将触碰到女鬼的魂魄时,一只从旁插入的第三只手倏忽出现,就这么轻轻搭在童笑笑的手腕上,向里一折。 童笑笑带着狞笑的脸孔偏头去看,震惊、惊惧! 一个似人非人——脸上照着栩栩如生的黑猫面具的年轻女人,鬼魅似的出现在两人一鬼的身旁,没有引起他们任何注意! 童笑笑头皮炸开,是‘黑猫’! 范邹阳那个蠢货终于聪明了一回,他又把‘黑猫’弄出来了?! 深不可测的猫腰另一只手牢牢扣在女鬼的面孔上,挡住了她的扑势。 虞妗妗偏头一笑,听不出喜怒: “不要命了?为一群渣男贱女散了魂魄,可值?” “谢丝淼。” 从范邹阳的讲述中,虞妗妗没有把出场伴随着虫海的女鬼同谢丝淼联系上,其一她招魂招不到此人,其二他没想通谢丝淼怎么会和虫子牵扯。 可当她在车库看到女鬼现身,再联想到占用了谢丝淼身体的童笑笑身上那股子深入骨髓、怎么都令人不适的臭味,她顿时明白了! 听到声音,童文浩也愕然转头,震惊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2节 强大的威压沿着被轻轻攥住的手腕皮肤,渗入到童笑笑的灵魂,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和害怕。 她神情慎重,谨慎措辞道: “黑猫?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要插手,我童家必有重谢……” 话没说完,一记如山的重锤狠狠落在她的身上,直把她锤得倒飞出去,狠狠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童笑笑?!”童文浩失声,瞪着虞妗妗:“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饶是遭到如此重创,童笑笑也只是撑起身体狠狠咳了几声,吐出几口浓黑的污血。 血中竟有几只残破的虫子在蠕动!! 虞妗妗声音发冷,带着嫌恶: “你抢了这副身躯,却不好好珍惜,故意种下虫蛊毁坏根本。” “这番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恶心。” 第50章 什么虫蛊? 还有突然冒出来怪模怪样的面具女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她嘴里喊着丝淼的名字? 童文浩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 但见用着爱人身体的童笑笑整个人飞出去摔在地上,额角还是狠狠一跳,知道面具女人是同那女鬼一伙儿的! 一时间他锁紧眉头, 盯着虞妗妗的眼神带了警惕和敌意。 就算他再怎么厌恶童笑笑, 这都是自家人, 是生活了二十多年有感情的妹子,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虫子和女鬼害死; 因此大难临头时, 他选择折返拉童笑笑一把。 此时面对明显是冲着童笑笑寻仇的一妖一鬼,青年男人也没有趁机落荒而逃。 他身板还算结实, 犹豫片刻后明知道面对这些妖鬼怪物没有胜算,还是往前挡了一步, 挡在童笑笑和虞妗妗之间。 这番行为, 令虞妗妗有些意外, 面具下覆着的视线轻移, 落在了童文浩的身上。 有点血性和担当。 恐怕眼前这青年人, 是童家唯一还有一丁点良心的人, 但也不多。 反倒是这点‘良心’,落到虞妗妗眼里, 比那作恶多端的童笑笑与童父童母还要令人恶寒。 她微微偏头,显出几分动物习性的打量:“童文浩。” 童文浩:…… “你认识我?” “听说过。”虞妗妗轻‘哼’一声, “一个自我感动、实际虚伪无比的棒槌。滚一边去!” 她眸光陡然一利,毫不手软打出一道劲气,将挡在眼前的童文浩一巴掌甩开; 面具之下凶相毕露,一双眼瞳深处渗出动用妖力的鎏金色。 被打翻在不远处的童笑笑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哪怕她罩着人类的外皮,可为了抵挡让她压力倍增的猫妖,也顾不得自己在心上人眼里的形象, 鬼相尽显。 属于谢丝淼的身躯透出森森鬼气,皮肤上冻伤一般的紫红斑块愈发严重。 若仅是如此,还不算可怖。 这具身体的里子早被毁得干净,平时看着光鲜亮丽,全靠童笑笑的镇压和外物辅助; 现下她被逼得动用全部阴气,自然就破坏了这份平衡。 溃烂的本相再也掩盖不了,初现端倪——只见有鼓起的细细纹路像血管一样,从她变得白中泛紫的颈部皮肤鼓起。 那些‘血管’如同有生命,并非直线往脸颊一寸寸蔓延,而是在皮下曲折蜿蜒,竟还乱动! 简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童笑笑神色愈发狰狞,被爱慕的兄长在身前一挡,她心中生出诸多蜜意,更笃定童文浩心里有自己,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承认。 彼时她就更怨恨眼前这个强大的、生生破坏她追求真爱的猫妖! 下意识往童文浩的方向扭头一看,她只瞧见了高壮青年周正的面孔上,流露出惊讶和讳避的神情。 被那眼神刺痛,童笑笑猛地偏头。 是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算不得好看,哥肯定会怕的…… 这么想着,她心底对令自己暴露丑陋一面的虞妗妗恨意更浓,声音尖厉道: “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逼我?!” “我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声音飙升到最后甚至有种穿破耳膜的刺耳,与此同时那些皮下鼓起的‘血管’,也游曳着来到了她的眼睑下方。 她四肢有些扭曲地同虞妗妗抗在一起,阵阵阴风吹得她头发乱舞; 这一幕倒是比在场唯一的鬼魂更像恶鬼。 虞妗妗双手掐道决,如倒转莲花从后势,拇指内扣四指并拢,转圜至身前推出时恰巧配合着七星罡步迈出,四两拨千斤; 看似轻如鸿毛,带起的劲力却如层层厚重的波浪,狠狠拍在童笑笑的身上。 劲力渗透,把罩着人皮的恶鬼浑身从下往上撸了一遍,她面皮瞬间通红肿胀迅速充血。 更多、更密的‘血管’原本藏在皮下、身躯内部,慢悠悠地蜷缩着,都被从外而来的凛然力量震醒。 它们感受到了害怕,放弃温柔乡疯狂舒展身体往外涌,试图找到逃出的通道,疯狂蠕动。 登时童笑笑那张已经不能看的面庞上,外凸的双眼瞪大,一条条红色、黑褐色的长虫身体如线,带着丝丝血迹爬上眼球,爬出眼皮,掉在地上。 她再也支撑不住虞妗妗的劲力,痛苦嚎叫着连连后退。 一旦泄了势,颓败也就是必然。 更多的虫子——细的长的、软的有足的、长触角的被虞妗妗妖力震碎身体的……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从七窍爬出,从童笑笑的喉咙眼往外钻。 她‘哇’地一声,止不住地吐出几大滩酸液腐血,真正的虫海倾泻而出。 顿时漫天恶臭和酸腐,充斥在本就通风不太好的车库内。 妖嗅觉灵敏,灵猫精怪更是如此,隐身匿在虞妗妗的身边的伏灵和芜情,都被这股怪味熏得显出身形。 伏灵:“真是……臭死喵了!!呕……!呸呸!” 伏灵:“咱们之前闻到的臭味原来是臭虫的喵!” 没错,先前虞妗妗隐隐约约感知到的恶臭,其实是虫子的臭味儿。 只不过那时虫子藏于人体内,又被刻意掩盖、喷洒上香水,让她一时想不到根源。 甫一在车库看见被虫海淹没的女鬼,她才将前后线索全部串联。 童笑笑那一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的架势,着实给童文浩吓到了。 事实上她的呕吐物里的确混杂着一些碎肉、被虫子啃得都是洞的肺腑脏器。 她今天穿一身包臀裙,最是修饰身材贴着皮肉,现下那衣服下的皮囊、尤其是腹部肉眼可见地瘪了进去,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 这具原本属于谢丝淼的身体,居然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虫子的温床,那皮囊下包着的不是血肉和内脏,是吃得体胖身长的虫! 虫子都被虞妗妗的妖力吓个半死、要逃出躯壳,已被吃空的皮囊可不就瘪了。 童笑笑根本止不住呕意,头重脚轻,踩着细高跟的腿撑不住身体,踉踉跄跄往后一跌,她吐出的虫子的和秽物都落在身上。 瞧着眼熟的一幕和满地乱跑、扭动的虫子,以及童笑笑干瘪的身体,童文浩如遭雷击,猛地偏头去看车库里半飘着的无脸鬼。 同样干瘪的身体、密密麻麻的虫海…… 而面具女人将才,似乎是冲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声‘谢丝淼’?! 不可能!丝淼的灵魂好端端被他养在魂牌里,只要再蕴养一段时间,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身体,丝淼就能还阳! 察觉到童文浩落在沉默女鬼身上惊疑恐惧的目光,虞妗妗知道他应该是猜到真相了。 她抱着臂:“怎么了?不敢相信吗?还是不敢、不愿意承认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鬼物,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谢丝淼?” “你胡说!!”童文浩双目赤红,举起攥紧的魂牌:“丝淼的魂魄在这里!我找大师把她安置在其中日夜陪伴!” 他说着发出了崩溃的泣声,死死将魂牌捂在胸前,呼唤着谢丝淼的姓名。 看着他这副作派,虞妗妗脸上没了笑意,比吞了苍蝇还膈应: “你现在做出这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夺舍谢丝淼、欺骗她予出身体亲手剥夺了她生命的人,难道不就是你童文浩吗?是你把契约递到了她的眼前,让她签的,这么快就把自己做过的好事通通忘掉倒也挺可笑的。” “你懂什么?!”童文浩如同困兽,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她,只反复重复这句话。 他没有选择! 他们童家欠了童笑笑的债,必须要还。 父母生恩养恩如山,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肝肠寸断。 但凡还有别的可能他都不会牺牲丝淼! 更何况…… “是是是,你最懂。”瞅两眼他那不服的深情姿态,虞妗妗就知道这烂人心中所想,冷冷一笑: “你是想说父母相逼?可你爹妈要死要活、还有童笑笑要魂飞魄散和谢丝淼有什么关系?别说你们还只是男女朋友,就是已经结婚为夫妻,做丈夫的也没有道理决定妻子的生死。 你们人类不是最讲究人权吗?谢丝淼的人权呢?她愿意牺牲自己吗?童家人欠下的债你们童家人自己还啊!你心疼父母妹子你把自己的身体让出来啊!” 她声声冷冽,每向前一步,神情中的鄙夷便更甚。 此番契约事件,可以说是她入世以来所经历最让人不适的一件。 以至于谢丝淼不是契约者,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没付报酬,她也愿意替对方争上一个公道。 “别同我说什么童家会补偿,会给她找一具更好的身体,会让她更顺利的嫁给你……都你大爷的是放屁!”猫妖在人世混了大半年,连骂人的话都学溜了,表情似笑非笑目光睥睨,更让童文浩倍感屈辱。 偏偏她的每一句话都属实,戳在没法反驳的痛点。 “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过去,努力还会有更好的未来,凭何你们同家人说给她换命她就要高高兴兴接受?给她换掉的那个人,你们又想拿谁的命赔给人家?” 虞妗妗越说,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得力下属擅长的阴阳怪气: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3节 “人死如灯灭,童笑笑意外身亡是她命该绝,就是阴差阎王都不能轻易改变,你们童家倒充起了判官。” “再者,你若真爱谢丝淼,就不会明知道童笑笑是什么个性子还同意牺牲她夺舍; 你要是真有担当想娶她为妻,就和家里抗争解决障碍啊,连娶老婆自己都做不了主吗? 明明老婆的壳子都被别人顶了,你若真的知道避嫌,不能换个住处吗?你童家大少爷家大业大不会连宾馆都住不起吧,明知道会被童笑笑堵住还要风雨无阻的回这个公寓……啧啧,我说什么好呢。” “童文浩啊童文浩,你口口声声说着真爱,实际上是拿谢丝淼的生命和身体给童笑笑做人情,安抚讨好父母,你是真不要脸了。” 碰上这一家子人,谢丝淼算是倒了血霉。 童文浩不停摇头否决,可他愈来愈大的声音,却怎么也盖不过虞妗妗平静的讥讽,到最后甚至破防地狼狈怒吼。 他真的不明白谢丝淼不愿吗? 真的不清楚童笑笑夺舍了身体,也未必会放过谢丝淼的魂魄吗? 他什么都清楚,却放任一切,事后惺惺作态表现得一往情深。 与其说他爱谢丝淼,不如说他更爱自己,爱惜自己好儿子、好哥哥、好男友的羽毛。 费了这么多口舌虞妗妗也累了,她微昂了下下巴,说道: “那魂牌是个老巫师给你的吧,他说谢丝淼的魂魄在里头你就信了?你真不知道他是帮童笑笑的人、不知道童笑笑会因为得不到你而迁怒谢丝淼的灵魂吗?” “若我猜的没错,你那魂牌根本就不是什么蕴养灵魂的宝物,而是一道锁魂的法器,里面拘着谢丝淼的一魂两魄。” 她使用几种引魂术都没能召唤出谢丝淼的魂魄,是因为对方的魂魄并不完整。 其三魂七魄被分为三份。 一份就是现下车库中现身的‘傀’,甚至不能称为鬼,估摸着是趁人不备偷跑掉的。 另一份就在童文浩手腕上的木牌里,那木牌应当是‘子母牌’。 ‘子牌’留在他手里糊弄他,平日里他给木牌烧香供奉,偶尔能摸到牌子里发出的温热,让他信以为真; ‘母牌’在萨满巫师手中,没猜错的话应该浸在某个装满毒虫和腐蚀溶液的坛子里。 最后一份一魂二魄,见童笑笑的状况可知,是用银针扎穴灌顶,封锁在了这副原本就属于谢丝淼身体里! 为什么这么做? 自然是要折磨谢丝淼! 残魂没有完全离体,谢思淼其实就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她的魂魄依然会和身体的变化同步,会感知到身体的痛苦。 从始至终,童笑笑和童家人都在骗童文浩,什么只能用谢丝淼的身体否则童笑笑就会魂飞魄散都是放屁! 应当是童笑笑记恨谢丝淼,妒忌她,必须要拿到她的身体; 而童家夫妇又溺爱女儿,自然依着她,且对谢丝淼当自家儿媳妇并不满意,这才合伙去骗童文浩。 夺舍到谢丝淼的身体后,童笑笑也根本不珍惜,打定主意让童家夫妇为自己寻找新的可以夺舍身体,可劲儿地作贱这幅躯壳。 她让那萨满巫师封魂锁魄,又在这副身体中种下了虫蛊。 虫蛊一物,是萨满黑巫中非常歹毒、有违天理的蛊。 寻常手段养蛊,是在密封的铁钵中放入五毒,让它们自相残杀养出血性。 虫蛊则是选活人当引子,作为养蛊的温床,伴随着虫子一天天长大它们啃食宿主的血肉和内脏,天然养出了血性凶性; 在此之间蛊毒和虫毒会麻痹宿主的神经,让她感受不到疼痛。 等到所有虫子成熟,宿主的身体被吃空,这些虫子就会在宿主体内自相残杀,届时宿主体内绞痛翻江倒海,日夜吐出带碎肉的血块、拉出带血和虫的粪便,不出五日神魂消磨生机散尽,唯有腹部如怀胎高高鼓起。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宿主会亲眼看到厮杀成功的几只蛊虫咬破自己的肚皮,浴血钻出。 这样养出来的蛊效率高,毒性强,上古时期巫师会买奴隶当药人,专门去养这样的虫蛊。 近百年来山河无恙,这种本就被视为邪术毒术的蛊自然也就不允许再出现。 虞妗妗也是没想到,竟会在现代社会的人身上看到虫蛊! 在阴阳玄学中有这么个说法。 人死之后,会有‘人魂’留在坟里骸骨里守墓守尸,墓里的骸骨、骨灰若是出了问题,去往地府的‘地魂’、也就是普罗大众认为会变成鬼魂的魂魄是能感觉到的。 曾有不少人做过前人托梦。 比如有人梦到过自己老娘浑身湿哒哒,跳着指着自己鼻子骂不孝子,说自己房子被大水冲了。 醒后这人摸不着头脑,请了风水师傅来看,原来是地下沟壑改了走势,让死去老娘的坟墓里浸了水,骨灰盒子都泡在积水里。 此人连忙做法迁坟。 童笑笑让萨满巫师锁住谢丝淼残魂,也是一个道理。 魂儿还牵躯壳里,这副躯干里外的变化、所产生的痛楚,都会具现在魂魄上! 身体里的血肉内脏被万蚁噬心,魂魄上的痛苦只会比这更甚百倍! 童笑笑就是让谢丝淼死了、没有身体了,也要时时刻刻承受无边苦痛,才让她舒心。 会答应帮她做事、夺舍活人,那萨满老巫师也不是个善茬,是把谢丝淼的躯壳当成了现成的养蛊药人。 流落在外的残存魂魄,何尝不是被虫子啃噬的痛苦折磨到理智全无,只想报仇。 她再被下到范邹阳身上的‘恶人咒’吸引,接二连三去找范邹阳的麻烦,又被范家请的符咒击退……如此环环相扣的毒计,让童笑笑完全摘出神隐,笑看谢丝淼和范邹阳互相折磨消耗。 如若不是范邹阳实在没辙了,把虞妗妗请来,堪破毒计。 恐怕要么是范邹阳被鬼魂撕碎,被诅咒引来的鬼魂又担上了杀人的恶果; 要么是谢丝淼的分魂被范家请来的大师打得魂飞魄散,直至她消散人间,也没有人能认出她就是被夺舍了的那个可怜女孩儿。 如此盘算下来,连虞妗妗也不得不承认,童笑笑很聪明。 无论是范邹阳、还是童家父母甚至是童文浩,都被她引导着行事。 甚至连范邹阳召唤她虞妗妗,也是一步步算计好的。 契约人是范邹阳,就算她是个狡诈毒辣的妖物,失去功德寿命的人也是姓范的,和童笑笑无关。 虞妗妗眸子一眯,走到吐完虫子已皮包骨的童笑笑身边,单手掐住她的脖颈: “真是好算计,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童笑笑满身满脸的秽物和血,抖动着身体低笑出来: “你想替那个贱人鸣不平?可这具身体现在可是我的,有本事你就把我弄出来啊,反正这个破烂我早就穿腻了!” 没错,成功夺舍之后这具身体的确已经是童笑笑的了。 更为棘手的是,谢丝淼的分魂还被银针锁着,虞妗妗若是使用强硬手段,她也能共感痛苦。 被蛊虫蛀空的身体千疮百孔,怕是承受不起多少折腾,未必能撑到童笑笑主动离开,就会迎来生理上的死亡。 童笑笑吃准了虞妗妗在乎这具身体,以为她不敢动自己。 不成想虞妗妗古井无波,“是吗。” 她张开掌心,牢牢扣住近在咫尺的头颅,妖力毫不留情绞入其中。 如同刀锋利刃搅动脑髓的痛苦,令童笑笑陡然绷紧身体,痛苦嘶嚎尖叫。 与此同时车库里有些麻木混沌的女鬼,也感受到了同等的痛苦,半透明的身躯剧烈颤抖蜷缩,发出尖利叫声。 两个灵魂,在同一时刻痛到扭曲。 虞妗妗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她笃信快刀斩乱麻,犹豫不是在帮谢丝淼,而是助长童笑笑的得意。 眼瞧着手下的躯壳有崩溃之势,那原本干涸止住流血的七窍又开始不断往外渗,甚至隐隐有皮囊将脱骨的崩塌前兆。 这个猫妖不是要帮谢丝淼吗?! 她不在乎谢丝淼的身体吗?! 童笑笑在内心疯狂呐喊,模糊的视线映射出虞妗妗冷静的面容,切实感受到对方毫不减弱的杀意。 她害怕了。 如果再次死在这具身体里,她的魂魄会遭到不可逆重创! 童笑笑的心理抗压能力到底没有那么好,最后关头她选择抽离魂魄、放弃这具身体。 只是在她的灵魂刚一脱出,还没来得及找空隙出逃,就被山一样的手掌牢牢抓住。 虞妗妗咧开唇角,声音阴冷: “你不是很有自信,怎么这就出来了?” 扯平笑意,在这副被折腾的不成人样的、失去了主魂的身体濒临崩溃的前一秒,她注入大量妖力,维持了一线生机。 啧,这趟真是亏本买卖。 消耗的力量和精气神,之后都得从范邹阳那小子身上找补回来。 虞妗妗没了耐心,朝失魂落魄的童文浩伸出手:“牌子给我。” 真相赤裸裸,童文浩还在自欺欺人,捂着手腕强装不信: “不…你这怪物居心叵测,我绝对不会把丝淼……” 虞妗妗一个眼神,早就不耐烦的伏灵和芜情扑了上去,前者给了他一个大巴掌,后者强健有力的猫蹄蹬腿差点踢断他的鼻梁骨,让他直接噤声。 伏灵白了他一眼,爪子一勾扯断了珠链,把那木牌拿到手。 “废话那么多,早看你不爽了喵!” 虞妗妗很赞赏,抓过那有谢丝淼名字和八字的木牌,注入妖力细细感应,果真摸到了属于另一个术士的禁制之力。 她一个狠劲捏碎了木牌,直接把那锁魂禁制搅得粉碎。 远在另一处盘膝打坐、罩着图腾长袍的萨满巫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是谁……破了我的禁制!” “不得了,竟是连虫蛊都毁了,难道天师府的人已经察觉……?” 他身后无数封死的瓶瓶罐罐中,其中一个里头发出碎裂声音,里头被虫子掩盖的一块木牌碎成几半。 解除了木牌里的封印,虞妗妗将里面的一魂两魄、以及车库中由一魂三魄凝聚而成的‘傀’鬼都抓了过来,像搓面团一样揉合,再塞进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 三魂七魄合并,谢丝淼的神魂重新恢复了神智,勉强同这生机没有完全断绝的身体融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4节 干瘪僵白的身体轻轻颤抖,咳出两声带着腥血的微弱气息,谢丝淼缓缓睁开了双眼。 虞妗妗蹲身,和她四目相对: “你听好,你这副身体的根子被败光了,我倒是有些手段让你再维持几年光景,但你会活得很痛苦。” “要么就是舍了这副身体和这条命,忘却前尘,直接去转世投胎,开启新的人生。” 她给谢丝淼抉择的机会,可她到底不是大罗神仙,内脏都粉碎了还能让人活到八十显然不现实。 谢丝淼微微睁眼,抬起手牢牢抓住虞妗妗的衣角,破碎的声音虚弱道: “我、要…活!” 这是她的命,她的人生。 凭什么被随意决定、夺走?! 哪怕不人不鬼地活下去,她也要亲眼看着童家和范家人遭到报应! 第51章 猫主子离家的第四天傍晚, 外出洽谈商务的祝檀湘加了个小班,婉拒合作伙伴小酌一杯的邀约后,他沿着护城河往‘梧桐巷’走。 巷口有摆摊卖小食的小贩, 长期往来早已混了眼熟; 卖炒河粉的大爷一昂头:“回来了, 最近怎得没瞅见小神婆?” 祝檀湘笑了下:“她出差去了。” “喔…我听说你们看事儿特别灵!我隔壁邻居家二大爷的女儿好像撞上事儿了, 还想介绍她来这边看看呢。” “那等她办完事回家, 我和大爷你讲一声, 到时候需要再来。” 祝檀湘说着,咂么出些许无聊, 往常家里两个人一窝猫,就算大家不说话各自做事, 日子也过得充实; 眼下虞妗妗外出, 他做了饭也是自己一人吃。 想了想他就近在摊子买了份炒河粉, 打算当作晚饭。 拎着做好的河粉往家的方向走, 祝檀湘下意识朝墙头方向看了一眼, 视线微顿。 往常靠近4号院子的墙壁上总是挂着一串肥猫眯眼晒太阳, 今天却没见到一只熟悉的猫影,他正有些疑窦, 走近院门脚步放缓,神情带上警惕。 门闩开着, 院门拉开半边—— 有人闯进了家里! 祝檀湘一点点挪近,听到院里声音熟悉的低语,眼眸微睁推门而入。 “大人?你回来了。” 只见离家了四天之余的虞妗妗抱着双臂站在门框前,偏头和身旁的徐静和说着什么,前者一幅冷脸,后者神情严肃倾听。 除此之外墙头那些失了踪迹的猫如今都堆在院子里,满是好奇围成一个圈, 圈里搭着一副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低垂头颅的女人。 伙食愈发好、以至于皮毛滑顺胖成一个球球的狸花猫小卷抻着脖子,鼻头耸动:“喵呜…” 「闻起来臭臭的,这是人类吗?她是不是死了?」 体型已经长得比橘猫要稍长一截的布偶猫猫,仍是眼睛碧蓝清澈,透着天然的愚蠢。 它凑得最近,一顺不顺盯着女人的裤管——垂下的裤腿中有东西在动。 好奇心使然,长毛猫伸出爪子拨了两下动弹之处,下一秒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从裤脚掉出落在地上; 那虫和一般的科种还不太一样,体型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生得怪异狰狞,獠牙带触,通红的硬壳身体两端是不断蠕动的足。 甫一沾地,它就凶性十足地朝着新鲜血肉的方向扑去,口器开合作势要咬周围猫猫的脚。 布偶本就胆子小,被吓得整只猫向后弹起,浑身长毛乍起乱蓬蓬,叫声凄厉。 一旁丰神俊逸正舔着爪子的橘云猛地抬头,作小虎扑食状,伸出爪子拍飞蛊虫,两爪齐用速度极快地把虫子拍来抓去。 不多时那凶悍的蛊虫就晕头转向半死不活,足肢都掉了几条,仍生命力顽强地蹬着腿。 「好臭好腥,虫子好可怕……」 布偶耷拉着飞机耳。 祝檀湘眼疾手快,抄起院门口放着的扫把按住那只怪虫,他不知这是什么玩意儿,但也大抵能猜到不会是好东西; 用力碾压确保那虫子死了后,才强忍着嫌意用纸巾包住虫尸丢到外面的垃圾箱里。 该说不说这怪虫臭得惊人,凑近了熏得人头晕眼花胃里翻滚。 祝檀湘这才得空去细细观察家里多出的生人。 院中椅子坐着的那女人身上搭着一张薄薄毯子,毫不夸张得说,瘦得惊人像纸片; 贴在身上的布料呈现向里凹的弧度,搭眼看去祝檀湘甚至有种这人只有一张皮没有内脏血肉的错觉! 听到声音和动静,虞妗妗抬头颔首: “嗯,情况有些急我就直接把人带来了,没来得及和你讲。” 昨天凌晨在另一座城市的地下车库,她和童家兄妹一番纠缠,拿下了童笑笑的魂魄,并将谢丝淼的三魂七魄重新融合。 她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封印童笑笑的魂魄,灭杀那些从谢丝淼身体里出逃的蛊虫,并维持谢丝淼身体的生机。 要知道这些虫从诞生起就啃食人类血肉,凶性非凡,但凡有一只流落到人间,都有可能害人性命。 偏偏这些虫子体型又小、跑得又快,到处逃窜到草丛和下水道,让虞妗妗捉得心情烦躁。 直至反复确认所有蛊虫都被碾死,又让谢丝淼的灵魂沉睡在体内,她才立即使用传送阵把这副虚弱的身体运到了家中。 准确来说谢丝淼现在的情形也算不得人。 作为养蛊的药引,她体内的那些虫子已经到了晚期,最多再过一个星期就会破体而出,故而虞妗妗带着她一踏入梧桐巷,她身上散发的腐朽虫息就引起了驻地在此处的坤道的注意。 徐静和还以为又有什么妖物鬼物闯入梧桐巷,气势汹汹背着剑赶到。 再然后便同虞妗妗一起翻墙进了小院。 “童家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祝檀湘好奇问道:“这位是什么情况?” 一旁仍是气鼓鼓、已经和徐静和说过一遍来龙去脉的伏灵听到问询,再度‘叭叭叭’倒豆子。 “她是谢丝淼?!” 得知她体内的内脏和血肉都被虫子啃光,祝檀湘瞠目结舌:“那她这种情况还能活吗?!” “童笑笑和范邹阳简直丧尽天良,作恶多端也不怕天打雷劈!” 谢丝淼还能不能活,这也是徐静和最关心的问题。 从正常人伦和自然法则来看,谢丝淼几乎不可能以人类的身份存在,可若是化为僵尸一类就属于天师府禁忌,会让她这个道士很头疼。 虞妗妗声音冷静,问道:“你应当认识能做神明法相分身的专业人士吧?” 徐静和:“我吗?是认识几位。” 制作神明的法相分身,听起来神秘又高大上,实际上就是高端些的雕工、纸扎师父。 在闽南一些地区,每逢节日仍流行‘游神赛会’。 简单说就是制作轿子、木龛等物,抬着神仙的法相分身游街出巡。 送神之人穿着明黄或红绿服饰、脸上涂着油彩装扮成神仙身边的武将小童,期间敲锣打鼓舞龙舞狮,或吟诵高唱着游神曲谱,跳着傩舞; 迎接当地百姓香火朝拜的同时,也把祝福和保佑送到街坊人间。 而被人抬着游街的‘神偶’作为神的分身,大抵衣着华丽,五官庄严栩栩如生,头顶带着神饰,这些‘神偶’由专门制偶的老师傅们制作,很多都是传承百年专干这一行的家族。 ‘神偶’有的是木雕,有的是纸偶。 虞妗妗说的专业人士,就是这类做‘神偶’的师傅。 因着从他们手中作出的‘神偶’会经万人祭拜、承受丰厚香火、连接厚土神明……他们那双手做出来的东西就带了灵性,故可以被称作术士。 徐静和虽不知虞妗妗的用意,但还是立即联系了几位和堪山道观一直交好的制偶师父。 其中有两位现在就有空闲。 “你找他们做什么?” 紧接着虞妗妗提出的要求,让她不由瞪大双眸,凝眉道: “你说什么?” 虞妗妗语气确定,重复了一遍: “我想请他们按照一比一正常人的比例,剪一套人类的器官。” 谢丝淼缺什么,她就补上什么。 上古的萨满巫教中除了虫蛊,还记载过另外一种秘术:香灰填尸。 古有在掏空的神像之中填充牲畜心肺内脏、甚至是人类内脏的祭祀手段,以此来炼出邪神。 萨满巫教反其道行之,用香灰蓍草填充到人皮之中,能够炼制活尸。 这种手段也是失传已久、或者说早就被禁用的邪术,但今天虞妗妗要用它救人。 听到此等邪术,徐静和下意识想要否决,这可是炼尸术! 但她阻止虞妗妗,相当于断送了谢丝淼最后一丝生机。 一时间向来行动果决的坤道也陷入犹豫中。 虞妗妗认真看她:“成不成的,都得先让我试试不是么。” “如果炼出邪物,你再斩尸也不迟。” 第52章 “剪脏器?” 收到来自堪山首徒发来的要求, 两位专制‘神偶’的老手艺人都愣住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5节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师傅恰是一男一女,其中一位是正儿八经从闽南闽中一代迁徙到南城周边的家族,手上做纸扎的功夫乃是家传; 说得豪气些, 过去他们家族都是服务名流贵族、专作权势人家陪葬品。 现今社会没有贵族和阶级一说, 除却专承接‘游神赛会’的神偶, 他们也接私活儿, 帮有钱人承办白事用品, 有时道观做法、或者道士办事时需要烧的‘人偶’都和他们有业务。 不得不说有家承和一代代传下来的香火气,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无论是做‘偶’还是做纸品都是行内一绝。 两位师傅这些年碰到过豪绅权贵,收到过形形色色的奇葩要求; 要他们扎衣服别墅豪车都不稀奇, 还有扎丫鬟仆人烧去阴间的, 甚至有的要烧多个男模女模去地府作乐、还最好得扎得像某某明星! 扎人的脏器, 还越像越好, 这种邪乎的要求的确头一次听说。 一时间两位师傅都没第一时间应下。 为保谨慎, 给徐静和去了个电话。 “徐小道士, 这是道观的活儿还是……?” “能问问扎了用来干什么吗?” 纸人纸马,在阴阳玄学中也是叫得上名的一支; 专攻此道的术士不仅能将纸扎具现到阴间, 甚至能‘剪纸成人’、‘撒豆成兵’。 也难怪这些老师傅谨慎,非知根知底的人不轻易帮忙扎‘偶’类。 徐静和只说是私事, 承诺不会把纸品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对方这才同意一试。 “不过我之前没扎过,需得好好斟酌怎么塑形添料,不知徐小友什么时间要用?” 徐静和和虞妗妗对视一眼,又一瞥木椅上沉睡的女人: “越快越好。” 当天晚上,经营纸品营生几十年的老师傅难得加班,手持着一把精巧小剪, 桌面上放着一叠叠硬纸和一碗碾碎了充当胶水的糯米浆液,戴着老花镜端详手机; 亮着的屏幕上是西式的脏器图,桌面上摆满了已经剪坏、粘坏的半成品。 直至次日下午,才通知徐静和可以拿货。 按照提前拿到的地址,祝檀湘打车前往南城郊区的一处湖景房外街,见到了同样来交接货物的老手艺人的家徒。 对方双手空空,背上背着一个木箱。 祝檀湘微微压低前身和对方握了手:“你好,我是来帮静和取货的人,她今天抽不出空闲,应当和您提前说了。” 恶魂返阳勾结术士,夺舍生人还拿活人养蛊,桩桩件件都算得上震动玄学圈的要案。 虞妗妗把童笑笑的魂魄拘了,又带走谢丝淼,但她没法处理童文浩和范邹阳这些人。 她的出现和消失,必定会引起童、范两家的注意。 那两家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要动他们不轻松,徐静和昨晚离开4号小院便连夜上报了天师府,从官方渠道联系了两市的‘都市调查科’。 因着绝禁百余年的‘种人虫蛊’再度出现,惹得上头极为重视,连夜把她调去了当市协助调查童、范两家,为此她才没空闲时间来拿纸品。 至于虞妗妗,则是全身心投入到做法的准备工作中。 她记忆中的典籍里仅仅记载了‘香灰填尸’的大抵方法,其中细节、究竟能不能事,成连供述典籍的人都不能保证,所以更多要靠她自己琢磨。 万一失败,还得想法保住谢丝淼身体的心脉…… 如此等等的谋算很费心神。 两个正主都抽不开身,交接的担子就落在了祝檀湘的身上。 “是是,这是你们要的东西,劳烦祝先生清点一下。”老手艺人的徒弟约莫三十出头,十根手指用绷带包裹,将背负的箱子卸下放在地上,打开箱门: “箱里共有五脏六腑——一套十一件,都是师父连夜赶制、比对着器官图尽量还原的,这边是一份契书需要你们这边签订一下,交接之后这套纸品的用途及一切都我师门无关。” 箱门甫一拉开,就深深震慑住祝檀湘。 里头一共三层,每层都有小屐支撑着形状各异、栩栩如生的等比脏器纸品。 也不知道做出这套纸品的老师傅是怎么办到的,不仅仅纸色深浅不一、从紫红到肉红,连纸品的表面都有不同的、细致入微的褶皱和血管走势,乍一看就像将将从人的身体里挖出! 祝檀湘把纸品和契书都拍了照发到群里,不多时收到了徐静和的答复: 【东西做得很好,契书也没问题,可以。】 他这才合上箱子,签完契书后小心翼翼把木箱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多谢小师傅,那我这边就走了。” 返程的一路上,他都握着车把绷直身体,生怕路上有什么磕碰摇晃损坏了里头得来不易的东西。 回到小院差不多下午四点,谢丝淼已经连人带椅被安置到了客厅。 祝檀湘敲敲门:“大人我把东西带回来了。” “你进,门没锁。”虞妗妗的声音从中传出。 他推门而入,发现客厅里窗帘拉着没有开灯,四周一片昏暗,这是在尽可能地避开光线。 虞妗妗双膝盘坐在地上,皱着脸捣鼓手中的瓷钵,似在捣药; 因着心情一般和手上大力的动作,她后脑处的灰银发有些凌乱,微微翘边。 “大人,东西我拿回来了,您要检查一下吗?”祝檀湘轻手轻脚卸下箱子,放到虞妗妗旁边。 “不用,我看到群里发的图片了。”灰银长发的女孩儿头都不抬,闷声道。 “嘶…这些虫又冒出一岔!” 祝檀湘低着头,视线一偏看到什么东西,忙伸出脚尖去扫箱子旁。 只见一只半根手指大小的甲壳虫爬得飞快,不知从屋子的哪个角落钻出就往谢丝淼的方向爬。 被他的鞋间踢翻,甲壳虫多足蠕动着,好不容易把身体翻过来竟根本不畏惧人,狂热朝着客厅中央继续爬。 其实撒扫得再干净,虫子这种东西都不可能绝迹,何况他们住的是平房,院外就是荒废的草皮。 不过祝檀湘勤于打扫,满院子猫又都是爱干净的,平日屋里还真很少见到虫子的身影,偶尔有也被猫猫们当成玩具了。 也就是从谢丝淼昨天来起,小院里才开始陆陆续续汇集各种虫子。 哪怕已经去小超市买了杀虫剂和驱蚊液、胶水板,放在几道门外,也着实令人头疼。 昨晚临睡前,祝檀湘去看时,客厅门口放着的胶水板上已经粘满了一层半死不活的虫,还有零星落网之虫爬过祝檀湘的脚面,把他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当时虞妗妗还轻笑一声,说他胆小,让他不必害怕,因为虫子都不是冲他来的。 用虞妗妗的话来说,谢丝淼的身体内都是蛊虫留下的毒素,在毒素的中和下,她这幅身躯残存的血肉对于虫子们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就像香喷喷的十全大补汤。 哪怕置身于杀虫剂之下,仍如飞蛾扑火要去啃上一口。 把甲壳虫踢到门外,祝檀湘安慰自己很快了,只等谢丝淼的事情处理完,家里就不会再出现虫子。 再一抬头,看清虞妗妗手持的钵里在捣鼓什么,他差点又没绷住神情。 那钵里竟是几截已被压扁大半的胖虫子! 虫躯赤红,部分被捣碎的残破身躯犹在蠕动,生命力强得不像是普通虫子。 事实上这几条虫也的确不是外头草地里的,是虞妗妗给昏睡的谢丝淼灌了药、又以银针扎满她身体各个穴窍,这才将残留在她身体深处的、结了蛹的几只蛊中王虫逼迫出来。 王虫不像寻常蛊虫那么胆小,时间不到破开虫蛹也会导致最后的进化失败,所以它们轻易不会离开药人的身躯。 被虞妗妗赶出来后来不及逃,张牙舞爪的胖蛊虫就都被捉进钵里碾碎。 再在这些粘稠之物中加入阴阳无根水,就成了一味待会儿要做法使用的重要药水。 “药?”祝檀湘别开眼不去看,“难道是要给谢丝淼吃下去吗?虫子身上会不会都是细菌……” 虞妗妗抬头,淡淡瞧了他一眼: “放心吧,这些蛊虫从诞生到结蛹都在她的身体里,食她血肉而生,真要论可没多少东西能比它们更纯净。” 何况她钵里的东西也不是喂给谢丝淼吃的。 眼瞧着那些虫蛹被碾成淡绿色的药糊,虞妗妗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帮我把外面笼子里绑着的鸡拎进来。” “好。” 祝檀湘应了一声,走出客厅,到院角落临时搭建的木棚子里伸手一捞,捞出一只专门买来备用的、鸡冠血红毛厚体肥的大公鸡。 公鸡两只指甲尖利的鸡脚被红绳束在一起,让它无法逃脱,扑棱着翅膀咯咯乱叫的同时,它用坚硬的鸡喙去啄祝檀湘的手背。 逮鸡的青年一时不备,手背皮肤被叨出道口子,眉头一皱手忙脚乱去捏公鸡的翅根。 折腾了两分钟,他才颇为狼狈地把公鸡抓进客厅,往盘膝而坐的虞妗妗腿边一放。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将才还抻着脖子气势汹汹的大公鸡像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一缩脑袋人也不敢啄了叫也不敢叫,缩成个球。 它喉咙里‘咕咕’两声,趴在地上向往远了扑棱。 虞妗妗略一垂眸,伸手拎起鸡脖子,登时那公鸡奋力挣扎狂拍翅膀,叫声一下盖过一下显得凄厉。 她给了个痛快,指尖划过鸡颈,将新鲜公鸡血倒挂流过鸡冠盛入碗中。 待碗满了大半,她拿着药杵的手将其撇在一边,两指合并作剑指状搅拌均匀后从碗中挖起一块,起身点在客厅正中央歪着头、摊在木椅上陷入沉睡之中的谢丝淼的眉心正中。 虞妗妗手指顺势向下,从‘正中’穴到‘印堂’,划过山根准头,再碾着对方的人中和唇珠,落在女人下巴处的 ‘地阁’位。 混着鸡血的粘稠之物按在唇中时,谢丝淼的身体就抽搐了两下; 当那即将干涸的手指落在‘地阁’末端,就像疏通了人脸上的几处关键穴眼,打通了生机。 只见客厅中央,脸色青灰双眸紧闭、宛如死人的躯壳弹动幅度变大,闭死的薄薄眼皮下,一对稍稍外凸的球体隔着皮肤疯狂滚动,毫无规律可言。 整个客厅乃至4号小院,刹那间涌上一股诡异的气息; 屋外头院墙上趴着栖息的肥猫们都被吓了一跳,‘喵呜’一声从墙头跳到地上,跑出院外。 虞妗妗脸色沉肃,目不转睛,“你出去!把门关上。” 祝檀湘被这诈尸般的动静吓到,听到要自己离开忙不迭点头:“那我去院子里等着,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就来。” 等到客厅中仅剩虞妗妗和谢丝淼,她手下不停,继续舀起粘稠的糊状物涂抹、塞入抽搐着的身体的七窍; 同时在其双颊和颈部重复描绘图腾一般的纹路,一边画一边喃喃低语。 明明没有使用颜料,可虞妗妗手指拨过之处的皮肤下面,隐约浮现出一个个灰紫色的图纹。 若是那在谢丝淼体内种下虫蛊的巫师在此,就会惊愕发现她描绘的图纹,正是萨满黑巫一族的古文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6节 木椅上的身体抽动幅度过大,以至于几条木腿碰撞地面发出‘咯吱咯吱’令人倒牙的声音,而谢丝淼那一双震颤的眼皮也猛地掀开,内里的眼球上翻只能看到眼白。 虞妗妗低语的速度变快,语气加重; 渐渐的有濡湿腥红的液体再次从七窍中溢出,把原本已经干涸在眼角、鼻腔、耳蜗、口中的那些粘稠之物尽数冲刷,‘吧嗒吧嗒’落在地上、衣服上。 连谢丝淼干瘦的身体毛孔都开始往外渗血,不多时就浸透了衣衫,止不住得流。 屋角落和原本扒在谢丝淼鞋子上的虫,不知怎得转了性子,一时如临大敌往后退去,疯狂朝着屋外涌。 可虫子爬行的速度又怎敌得过水液滴落,有落下的糊状物和鲜血正巧砸在一只虫上,将将粘住虫身体,本还鲜活的虫子就没了动静。 几秒钟后,它还算坚硬的身体就在血液中瘪了下去,被溶成一滩粘液。 与此同时,从谢丝淼身躯里渗出的血很快也将她身上的衣物腐蚀干净,她整个人赤条条浸在血中,连木椅子和身下的地面都被浸透了。 可想而知她到底流了多少血,恐怕连身体最后的水分都要流干了。 血流不尽带来的后果,就是她那原本便被蛊虫啃噬完内脏而干瘪的身躯,流干水分后更是瘦成了一具骷髅; 皮紧紧贴着骨,说是刚从坟里起出来的干尸都有人信! 虞妗妗并未被眼前一幕吓住,她像‘跳神’一般保持着低语黑巫咒语,围着谢丝淼变成骷髅的身体,将钵里剩下的药糊用画符的方式在她皮肤上描摹图腾,再将剩余鸡血顺着她的头顶往下落—— 几乎是做完这些,那不得章法浑身乱颤的干枯身躯狠狠一僵,两条手臂往前一伸,平行着蹦起。 起尸术成了! 现在的谢丝淼虽然体内仍吊了一口气,但和人为炼化的僵尸已没有任何区别! 她理智全无,方才排出体内所有的腐血,正是渴血期,恨不得现在逮个活物立刻吸干血液。 屋子里唯一精血充沛、有鲜活气息的生物,就成了她的目标。 她双眼浑白、面目狰狞,低吼着朝虞妗妗扑了过去。 祝檀湘蹲在院外,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听到里头乒乒乓乓的响动,以及非人的嗷叫声,忍不住在心中默念金刚咒,许愿猫主子一切顺利。 虞妗妗根本不惧新起的尸,木着脸出手,将伸到眼前的干枯双手一并抓在掌心,过肩摔一样掀翻了嗷嗷叫的起尸。 再用提前准备好的浸泡过糯米水的绳子,把起尸的手腕绑住,牢牢按翻在地。 她脚尖勾住木箱门往前一送,打开之后把里面的纸品脏器拿出。 一个个用纸和糯米浆做的类人内脏很真,入手是硬纸粗糙的手感; 也不知手艺人是如何做到如此精巧,甚至能看到其表面应有的仿制血管的凸起和纹路。 虞妗妗手里拿着的是一颗心脏,她翻过来看了看,在最下面看到用小毛笔写着一串属于谢丝淼的名字、生辰八字。 确认无误后,她左手二指夹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灭!”1 此乃‘绝煞’之咒,可以烧去一切阴邪煞物,属于至阳符箓中的一种。 在咒术最后一个字从双唇吐出,虞妗妗右手弹在符纸上。 刹那间一束真阳火‘嗤’得窜出,火舌吞吐黄符还不止,被她起手一丢扔到了起尸的身上。 那火焰刚沾到谢丝淼身躯的瞬间,就像被扔入了油锅,腾空冒出半人高的大火把起尸吞没。 虞妗妗就站在客厅静静看着,她距离起火的僵尸不到半米,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不退半步。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看似熊熊燃烧的大火并没有烧毁谢丝淼的躯干和皮肤,甚至连她的头发都没有被火焰烧秃; 只有其浑身沾满的、以及地上凳子上的血液烧成了灰烬,不大的客厅内萦绕着古怪气味。 直至火海中的嘶吼声愈来愈小,默默看着的虞妗妗才抬手,把箱中的脏器纸品一个个丢了进去。 这行为就像是在烧纸,祭祀。 等到‘五脏六腑’全部烧完,卷着谢丝淼身体的火焰便自然而然地熄了。 她双眼再度闭起,绷紧僵硬的身体失力,软软倒在地上。 短短10分钟内,一个皮包骨头的起尸就大变样子——只见那倒在地上的女人看着依然纤瘦、浑身苍白无色,但一身凹陷进去的皮肉、尤其是早已被虫子蛀空的内腹,竟神奇地恢复了原样! 蜷缩在地上时,还算平坦的小腹竟微凸,四肢充盈皮肤软弹,按压时毫无异样; 这具身体无论是看起来还是摸在手里,都和正常人类一样! 虞妗妗从卧室扯了个干净毛毯,蹲身盖在谢丝淼的身上,像卷粽子一样给人裹起来,把她放回木椅子上靠坐着。 端详两眼其雪白的肩膀,想了想她又去拿出一件自己的外套给人套上。 摸摸捏捏,确定手感没问题,她又伸出手指探了探谢丝淼鼻下的气息,感知到微弱的气流,她满意笑了。 成了。 不枉她想了一夜钻研那萨满教中‘香灰填尸’的古术,真让她一次就成功了。 谢丝淼活了过来。 她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具活尸! 现如今她空空如也的体内填满了香灰——是那套五脏六腑的纸品燃烧殆尽的灰烬。 谁也不知道这些香灰是怎么填充到她体内的,总之一场大火烧净了客厅满地的腐血和污浊,地面上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而谢丝淼也从勉强吊住一口生机的必死之人,重新恢复了生机。 这‘香灰填尸’的法子,端的是先起尸,把将死之人体内的污浊尽数排空,只留下一具干干净净的空壳子; 再以真阳之火烧成的灰烬代替真正的五脏六腑,充盈体魄。 与其说虞妗妗是在炼尸,不如说她炼出了一具纯净的容器,更像是在烧瓷。 经过真阳火锻造,体内肺腑被香灰代替的谢丝淼仍然活着; 但从今往后她不会饿,不用吃饭饮水排泄,不能有激烈的运动……总之一切人类所拥有的欲望,她都必须摒弃。 饶是这样,她这具身体也只能再撑个十年八年,保养好了最迟十多年就会彻底崩溃,走向死亡。 这样没滋没味的活着,虞妗妗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但这是谢丝淼本人的希望和请求。 为此她还以一丝功德作为契约的报酬。 静静看了两眼,虞妗妗没有把人叫醒,走出客厅。 听到门开的声音,祝檀湘猛地抬头并站起身,期待问道:“怎么样?” “成了。”虞妗妗不自觉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想到什么一偏脑袋。 “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突然觉得该给里面的人买件衣服,但话到嘴边对上青年的双眼,又觉得不太合适。 行吧,她去买。 ———————— 且不说苏醒之后的谢丝淼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将心中的委屈尽数宣泄。 这几个月来她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争端,身体被当成抢夺的容器,意愿被当做蚍蜉撼树无视,追求者徒谋不轨,就连恩爱了两年的男友也对自己下套…… 经历了这些她失去一切,仅仅只剩下一缕残魂也不得安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肆意使用、作践她的身体,看着男友眼盲心瞎和童笑笑纠缠。 她愤怒,她恶心,但她无能为力。 甚至被万虫噬心、日夜承受巨大痛苦,她也难以靠近童笑笑,伤不了对方一根手指头。 现下帮谢丝淼拿回身体,虞妗妗才想起童笑笑的魂魄被装在魂瓶里,一直丢在外套口袋里。 这几天太忙了,把那家伙忘得一干二净。 她索性把瓶子拿出来,丢给了谢丝淼。 一开始童笑笑还能破口大骂,什么‘贱人’‘表子’之类的垃圾话层出不穷,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只不过被真阳火烘烤了两天、才浅浅尝试了下灵魂被日夜灼烧的痛苦,她的‘傲骨’就软了,叱骂的话变成了哀叫和求饶。 死过一次的谢丝淼毫无心软可言。 虞妗妗所说她会失去活着的乐趣,如同行尸走肉,说不在乎是假的,但能够再捡回一条命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她恨童笑笑入骨,怎么可能对害自己的仇敌手软? 故而她很乐意找找仇人的不快活。 举着魂瓶、听着从瓶子里传来的痛苦惨叫,脸色苍白的青年女人微微眯着眼,像在听交响乐,露出有些诡异的、堪称幸福的微笑。 谢丝淼听着这惨叫声,就能渡过充实的一天。 她想自己已经找到了之后的人生里的新乐趣。 “黑猫大人,请问您要怎么处理童笑笑?” 听到问询时,虞妗妗正翘着脚,严阵以待盯着手机屏幕打小游戏,闻言愣了下才偏头看去: “应该等那些查案的道士提审完毕,给她和童家定了罪,就直接灭掉吧。” 像童笑笑这种为祸人间、谋害生人的恶鬼,哪怕是从古至今的正道人士也秉承除之后快的处理方法; 要知道道家可是出了名的以杀止恶的教派,和佛家慈悲并不相同。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妖鬼更痛恨道家、更惧怕道士的原因。 谢丝淼攥着魂瓶,殷切看着她: “那……能不能把她交给我?我和她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绝不会做出放还恶鬼祸害人间之事,我就是想折磨她,让她也尝尝同我一样的痛苦。” 面无血色的青年女人说得诚实恳切,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知道这个请求不合规矩,报复心也着实有些重,可我……” 解释的话没说完,虞妗妗抬手打断,继续垂眸去打她的游戏: “给你呗,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谢丝淼怔忪片刻,眼眸中盛满了感激,对着尤在和手机游戏较劲的大妖轻轻说了声‘谢谢’,而后坐在院中对着阳光举起魂瓶,笑眯眯去看瓶子里扭曲打滚的一团魂雾。 “听到了吗童笑笑,你不是不愿去投胎、喜欢我这具身体吗?以后我一定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咱们俩还有很长的时间…” 魂瓶之中的魂魄被阵法烫、被阳火灼,短短几日就萎靡不振,连阳光落在身上都觉得疼痛难忍。 听着谢丝淼温柔得像在说情话的声音,一股恶寒爬上童笑笑的头皮,她癫狂呐喊着: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7节 “放我出去!有本事你们就灭了我啊!” “我爸妈还有我哥绝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贱人!!” “……” 她疯狂撞击着瓶子,却无济于事。 又是两天之后,被派去外省查案销声匿迹的徐静和才终于有了消息。 她只在三人小群里发了句: 【有眉目了,童家和范家人干的腌臜事儿不少,上面要行动了,你们这两天多关注网络。】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童、范两家所在的省公安官方账号,就发布了相关查处通报、以及刑审结果。 童、范两家都是蛇鼠一窝,从根子里就坏透了。 范父私生子众多私生活混乱,其中就不乏有强奸人妇致人抑郁自杀的恶果,更别提这几年为了家族企业新发展,他不择手段勾结官僚、恶性打压竞争对手等等…… 范邹阳不愧是他的儿子,好的不学坏的学,还学了个十成十。 被本市‘都市调查科’的官方天师找上时,他已经快被身上诅咒所吸引而来的鬼魂折磨疯了。 嘴里时而嘟嘟囔囔求饶,不停说着什么‘当年的事和我无关不是我霸凌你’‘给你下药的人又不是我我也是被他们忽悠了’一类的哀求鬼魂原谅的话术,公职人员连查都不用查,他自己就把做过的破事全抖落干净了; 时而又会疯疯癫癫地骂‘黑猫’,说她不守信用,明明答应了要帮助自己却没有做到等等。 这话若是被虞妗妗听到了,她定然不服。 范邹阳当初召唤自己的请求,就是解决童笑笑,她做到了,童笑笑现在还老老实实关在瓶子里,至于其他恶鬼索命可不在契约保护的范畴内。 范母则是明知道丈夫儿子有罪,却包庇他们,被定性为从犯。 判处结果下来后,由于范父的各种证据齐全被判死刑,范母服刑十八年; 至于范邹阳,江寻意当年的死他确实没有出手,坠楼身亡的女服务生也不是他亲自推手,帮助夺舍谢丝淼这样的玄学案件就更没有证据可言。 哪怕‘都查科’有专门处理玄学案件的一套律法标准,他判刑时长竟也是范家人中最短的一个,只有十五年。 但这并非好事。 虞妗妗像个周扒皮地主似得拿走这次求助的报酬,不仅带走了功德还取了范邹阳的寿命。 或许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她取完之后范邹阳剩下的阳寿正正好好还有15年。 也就是说对方在牢狱中受苦受难服满刑,就会暴毙。 更微妙的是虞妗妗游走在契约的边缘,并没有为范邹阳解除他身上的‘恶人咒’,诅咒仍在,哪怕他进了大牢,之后的十五年里也依然会被鬼魂折磨、缠身,不得安宁。 活不舒心,死不轻松,这就是范邹阳的下场。 听到他的审判结果,江寻意和女服务生都很满意。 她们远远的站在阴影中,冲着被警察架走的蓬头垢面的青年男人露出阴森笑容。 ‘我们很快就会去找你。’ 范邹阳远远看到,疯狂挣扎、嘶吼: “我不要!你们看不到有鬼缠着我吗?!” “黑猫!!黑猫你个骗子!你说过会帮我的!杀了我吧,你们不如杀了我……” 至于童家父母,商业上的龌龊不比范家少。 除此之外他们勾结萨满巫师,为排除异己没少使用巫蛊之术,有几个商业对手暴毙而亡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夫妻俩更是凭着私心谋害无辜女性,只为了夺舍人家的身体让女儿复活。 这些行为都是‘都查科’和天师府深恶痛绝的,上头直接下令逮捕童家夫妇,严加处理。 这对夫妻基本没有翻身的可能,最好的结果也是一辈子在特殊监狱中服刑; 或者无人问津地走向死亡。 至于那虫蛊被破而提前感知到危险,选择收拾东西逃掉的萨满巫师,天师府也对他展开了全境搜捕、通缉,势必要将其找到。 童氏集团董事长夫妇突然入狱,让集团大乱,一时间公司内外众说纷纭,各有猜测。 闻到可乘之机气息的其他商业对手一拥而上,撕咬童家,短短几日内童家的股价暴跌,有大厦倾颓之势。 童文浩确实有商业头脑,但他到底只是个刚刚30岁的年轻人,又经历了妹妹和父母接连出事; 并且虎视眈眈童氏集团的人都是同样体量的对家,还不止一家。 寡不敌众下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企业,很是困难,情况一日比一日差。 在这关键时刻,三段经过剪辑的视频突然被发到网上,引起全网舆论爆炸,当天热搜词条全是童、范两家相关内容,彻底压垮了童文浩和童家。 #范邹阳撬大舅哥墙角!(爆)# #“我又不是你亲妹妹!”(爆)# #子不语怪力乱神,夺舍换命真的存在吗?# #…… 第53章 范、童两家的通报结果刚发出时, 除了本市本省听说过这俩家族企业的人多关注了几眼,骂两句‘奸商活该’,外省不怎么认识的网友并不感兴趣, 也没有引起全网热议。 直至范邹阳被警察从家中别墅狼狈逮捕、蓬头垢面拖上警车的画面, 被隔壁看戏的邻居拍下来发到网上, 才迎来了第一波小范围的关注度爆发。 因为视频里, 范邹阳一边挣扎、一边撕心裂肺地嘶吼着‘黑猫不守信用’; 能听懂关键词的网友纷纷好奇, 他和黑猫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这人和黑猫有关?】 【听这个姓范的语气,是和黑猫打过交道了?他为什么说黑猫不守信用?难道契约谈崩了?】 【黑猫是啥呀?大家都好懂的样子…】 【这就是和妖怪的下场, 家破人亡!】 【楼上有病吧?没看到警方都说这个范氏集团偷税漏税、恶意陷害竞争对手的公司,这范邹阳的老爹之前还犯了强奸罪, 他们一家子被抓和黑猫有什么关系?我还说是黑猫执掌正义为民除害呢!】 【……】 眼瞧着网友们的注意力偏转到了神秘黑猫的身上, 而不是案件本身, 当天下午六点出头, 正值工作党学生党下班放学、回家休息之时, 几个视频接替着被人发到网上, 这才真正引发舆论大爆炸。 第一个视频发在范邹阳被逮捕的视频词条下方,十来分钟就被顶成为热门。 发布者是个平台大v, 认证的一连串头衔能看出他本人也是个富二代。 他自称认识范、童两家的小辈,发起第一波爆料。 明成地产二少v:【视频.avi】 明成地产二少v:【话不多说视频为证, 内容非常炸裂但绝对都是真的,我们本市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视频里被按在地上揍的、穿着花衬衫的那男人,就是新闻里被抓捕的范邹阳,他之前和童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两人10年爱情长跑。骑在他身上揍他的眼镜哥是童氏集团继承人,童家大小姐的哥哥。 女朋友四月份出意外死亡后没多久,范邹阳这个当妹夫的就撬了大舅哥墙角, 没错,他不知咋回事和童大少爷的女朋友搞到一起,还非常嚣张,明目张胆地把人带到我们小圈子里人的聚会上,结果被大舅哥发现,现场上演捉奸,两人在包厢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进了医院。】 【这贼小子一直很会经营人设,现在被警察带走,怎么说我根本不惊讶。】 视频拍摄环境能看出灯红酒绿色彩斑斓,背景还带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声,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吧偷拍的。 画面虽然混乱晃动,却十分清晰,把范邹阳和童文浩两个人的脸都拍得清清楚楚。 也能清晰听到童文浩愤怒喑哑的质问和吼声。 这些纨绔圈里的富二代大都喜欢炫富,享受被粉丝追捧的快感,经营着自己的帐号想当网红。 之前范、童两家好歹是有名有姓的大企业,就算偷拍了视频也不好发出; 现如今两家如山倒,圈里的人都在看笑话,哪还会顾及他们的面子。 故而看到新闻通报,这好事儿的富二代直接把那晚拍到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有认识这位‘明成地产二少’的人看到他库库涨粉,底下的网友留言破了千条,也赶忙在下面留下评论。 云朵依依v:【我可以证实视频拍的内容都是真的,当时我就在现场,范邹阳就是个渣男。】 xx金楼v:【有个细节必须要提,范邹阳撬的那个妹子穿衣风格行事都和童家大小姐很像,我们还开玩笑说这是找替身了。】 …… 【点开前排爆料人的账号主页,都是有钱人啊!】 【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哇去,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会玩吗?】 【怎么听起来童家大小姐挺惨的,死了都不让人家安生了…】 【……】 范、童两家几乎是连襟的关系以及多角恋情,瞬间引发了网友们吃瓜的热情,开始考古这四个人。 不知内情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认为,是这件事中的女生脚踩两只船,恋爱期间出轨。 只是声讨的声音还没起来,第二个视频紧接着被爆出。 这段视频经过剪辑处理。 看视角是在一处私人医院中,范邹阳和童文浩这两个主角并不在画面当中,联想到网上知情人爆料两人互殴进了医院,网友们立刻猜测那俩都在病房里躺着。 画面中拍摄的角度是病房外的走廊,并不涉及泄露病人隐私,估计视频也不是从医院方流出。 主要人物是两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的脸打了马赛克,但从她衣着打扮上,能和酒吧打架的第一个视频里露出半边身体的‘女主角’对应。 很快就有网友指出,两对中年夫妇分别是范邹阳和童文浩二人的父母,这四个人现在都进了大牢。 看样子,这几个长辈马上就要审判导致儿子进医院的女人了吧! 这几乎是每一个点开视频的网友心中所想。 可看了下去,他们惊讶发现完全不是! 范邹阳父母的确很愤怒,指着女生的鼻子大骂脏话,说她是‘狐狸精’!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8节 没成想童家夫妻反应格外大,童夫人一巴掌拍开对面人的手,把那女生护在身后。 再之后,网友们亲耳听到了童家夫妇解释‘夺舍’‘换命’,口口声声说面前儿子的女朋友是已经死去的女儿童笑笑! 这还不算炸裂,还爆出童笑笑一直以来爱慕的都是兄长童文浩!童家父母还都知道! 屏幕前的网友表情和屏幕里范家长辈如出一辙,想说荒谬,可童家人太过信誓旦旦,连那女生嘴里蹦出的话也分外诡异。 【……太炸裂了兄弟们,今年的金句出来了:我又不是他亲妹妹!】 【这是演的吧??】 【童家人是不是疯了?什么夺舍换命简直搞笑,他们不会被这个女的诈骗了吧?!】 【如果童家人和童笑笑所说为真简直细思恐极,大家看看他们理所当然的嘴脸,一点都没有愧疚之情;再联想到童笑笑早就喜欢童文浩,她不会是故意夺舍童文浩女朋友的吧?!】 【好可怕,这要不是有视频为证童家人亲口承认,谁能想到现代社会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我想知道被夺舍的女孩子呢?她还活着吗?】 【通过警方的通报的种种恶行,我相信童家的人能干出这些事。】 【呵呵,这些资本家私下什么脏的臭的都乱搞呢,爆出来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广场上好多人不相信,那是你们没经历过!如果风水玄学不存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富商明星趋之若鹜,动不动就找大师看祖坟改名字。】 【这不是兄妹乱伦吗……?】 【要打童、范两家就精准打击哈,扯什么有钱人?又不是所有有钱人都是坏的,别趁机混水摸鱼。】 【我把这几件事的细节串联整理了一下,大家还记得范邹阳被逮捕的时候高喊着‘黑猫’不守信用吗!会不会就是他们不怀好意,想借助黑猫的力量作恶,结果反被黑猫送进了大牢?】 【童家两个老的去坐牢了,当事人童文浩不是还活跃吗?他肯定知道事情真相,出来发声啊!你女朋友到底还活着吗?】 【我算是发现了,每次有新的玄学案件,最后都会落实到‘黑猫是真的’上。】 【……】 当舆论发酵到冲至热搜第一,很多玄学博主也被艾特,关注到了这件事。 更是有部分真正的业内人士知道零星情况,透露出更多细节。 比如童家人就喜欢用非自然手段害人,比如夺舍无辜女生这件事范邹阳和童文浩都知道、还助纣为虐,再比如受害女孩儿还曾受到过惨无人道的折磨…… 这一系列爆料在童氏集团内部工作人员陆续证实,当事女生突然空降为集团副部长,基本被锤实。 网友们怎么都没想到,看似四角关系的事件,居然会发生惊天反转。 一时间无数人为谢丝淼的遭遇感到悲痛。 网友们呼吁、要求童氏集团对此事做出解释,并提供当事女生是否仍然健在、现如今的状态究竟如何的证据。 范家和童家人都被逮捕入狱坐牢,唯一能承受网友怒火的就只剩童文浩。 他的账号和童氏集团的官博下方,很快就被愤怒的网友占领,扬言要抵制童家出品的所有物品。 这对本就岌岌可危的童氏集团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加速了童家破产的速度。 童文浩没在公司,他把自己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熬了几个大夜双眼通红形容憔悴,不停翻看着网友评论。 看到铺天盖地对自己的辱骂,说范邹阳是个真小人,他就是伪君子,某种程度上比姓范的还恶心……他怒火中烧,狠狠把手机摔了出去。 这些无知的网友懂什么? 他们哪里明白自己的苦衷?! 屏幕碎了的手机在地上不断震颤,童文浩不用看都知道是董事会打来的电话,他不想接,接了也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反正童家现在已经是沉没的巨轮,再无转圜之地。 童文浩颓丧地躺在床上,用手被遮住眼睛,有泪水滑落眼角流入鬓中,他魔怔一般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妹妹也能活,丝淼也能活……” “……” ‘叮咚——’ 别墅大门的门铃被按响。 童文浩撑起身子走过去开门。 他以为是外卖小哥送了食物上门,不成想打开门后和几个便衣警察对上视线。 “童文浩对吧?我们是市局‘都市调查科’的警员,这是我的工作证。”为首之人直接将一个警察证伸到他眼前:“你涉嫌谋害女友谢丝淼,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5分钟后,曾经不可一世天之骄子的青年人,带上手铐坐进了警车。 而他被逮捕、很有可能也会因为使用术式谋害他人性命的罪名而被判刑,并关进特殊监狱服刑的消息,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徐静和递的话。 虞妗妗看到的第一时间,就和谢丝淼说了。 活死人一样的女孩儿已经在4号小院住了快一个月。 她没有离开的主要原因,是虞妗妗答应了徐静和要观察她一段时间,确定以‘香灰填尸’炼出的活尸不会发生异变。 事实证明,无论是她作法的手艺,还是谢丝淼本人的定力都很不错。 除了不喝水吃饭、不会流汗掉发等等,仅从外在看不出谢丝淼身上的异样。 听到童文浩被逮,谢丝淼的脸上流露出怅然的神情。 “好,我知道了,谢谢虞大人。” 虞妗妗看她:“徐静和说,童文浩想见你。” 谢丝淼:? 她白到有些透明的脸庞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见我?” “对。他不是被专门调查非自然案件的天师逮了,拒绝交流,一直在问你的情况。”虞妗妗啼笑皆非:“说什么如果不能见你一面,他什么都不会说。” “徐静和要我问问你,你想和他见面吗?如果不想的话不用搭理他,没人惯着他,该定罪还是会定罪。” 笑话,害了女友的人就是他自己,现在又在装什么深情? 这副模样闹给谁看呢… 别说虞妗妗,就是徐静和与看守他的天师们也颇为不屑。 不过还是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保不准谢丝淼还有什么话想对童文浩说,或者想痛痛快快骂他一场,故而徐静和才给虞妗妗发消息。 几乎没有犹豫,谢丝淼便摇头道:“那我不要见他,没什么必要。” “我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难受,从今往后,我不想和他在扯上一丁点关系。” 反倒是院头桌子上放的魂瓶突然颤动,里面童笑笑的魂魄撞击瓶子。 “怎么,你还想去看看他?人家根本就没提到你,老实点吧。”虞妗妗走近,拿起来用力晃了两下,又继续偏头问谢丝淼: “你之后什么打算?要去哪里?” 炼尸成功之后,她就明确和谢丝淼说过,要留在梧桐巷观察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她去留随意。 自己只会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印记,以防未来她出什么意外或是祸端。 谢丝淼微微眯眼眺望着院墙外的天空:“我银行卡里还有一千多万,就当是这些渣滓对我死过一次的补偿了,之后十多年的寿命,我也不打算工作,就拿着这些钱四处旅游提前进入老年生活、好好享受人生也挺好的。” 她一个普通家庭,自然没有这么多积蓄。 卡里的钱是童笑笑夺舍她、取代她的身份后,童家人给她新办的卡,里面存的是她的零花钱。 对谢丝淼这种打工人来说,一年花一百万也很滋润了。 “我应该会带着她先去海南住一段时间,看看海景,吃椰子吃个够,同时让她也享受一下日光浴;然后去南极看帝企鹅,让她试试寒冰刺魂的滋味儿。北极光也可以去看看……” 面色透白的青年女子笑得轻柔,却莫名让支起耳朵听着的祝檀湘轻打了个哆嗦。 这是黑化了呀! 不管童笑笑有多么不乐意,现在的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一个月时间满了,谢丝淼就准备动身离开。 她把虞妗妗为自己准备的各种镇压魂魄的符咒都收拾好,站在小院门口浅笑着拜别。 忙碌中的徐静和也抽空回来了一趟,专门送别她。 谢丝淼神情终于带了些哀伤,可她没有眼泪,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虞大人,还是静和姐、小祝先生,真的很谢谢你们,否则我早就被蹉跎得魂飞魄散了。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和开解。” 她神情认真,又分别达谢了每一个人,很多细节她都记在心里。 谢到祝檀湘时,青年连忙摆手:“我没出什么力。” 谢丝淼只是轻轻摇头道:“我知道当初医院爆料的视频,是小祝先生找的门路。” 她又没什么亲人朋友和能量,那家私人医院不会向着她,肯定是他们帮忙了。 这一个月在梧桐巷小院住着,她也见识到了祝檀湘的工作能力,猜到了视频的来源。 祝檀湘摸了摸鼻尖:“唉这算啥帮不帮的,我就是看那姓童的神隐不顺眼。” 谢丝淼笑笑,把恩情都记在心里。 “虞大人,我也会珍惜这具身体,我向你们保证,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她说着给三人深深鞠了一躬。 她想,十年之后大寿将至,她还会再回梧桐巷。 生命尽头前,她要再见一见自己的恩人。 …………………… 繁华的城市之中,一个范家童家倒了,只会惹来短暂的唏嘘。 商场瞬息万变,风云涌动,蚕食完两家留下来的‘蛋糕’,商人们很快就把他们抛诸脑后。 曾经见证了范家和童家两位少爷互殴的酒吧,反而借着这件事火了一把,生意更加红火。 夜色刚至,酒池里就挤满了随着音乐舞动身体的男男女女。 这酒吧消费高,又有一些隐形服务,服务员自然找得都是颜值高、性子活络的年轻人。 酒过三巡一个青年女子才独身进入。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39节 女人像是刚刚从生意场上出来,穿一件薄薄的掐腰西装,将将七分的西装裤面料极好,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脚踝,踩着红色的酒杯高跟鞋。 她蓄着一头刚到肩膀的中短发,发质有些天然卷,慵懒随性; 个头高身形也不羸弱,一看就是常年泡健身房的那种自律健康的劲瘦身材,走动时卷起的气流能闻到很淡很淡的女士香烟的气息残余。 并不难闻,反而有股说不出的魅力。 穿梭在人群中的俊秀服务员拖着酒水盘,眼尖看到了女人,眼睛顿时亮了,凑了上去。 “姐姐你来了!”他胸口别着的工号牌是012,“有好几天没见你了。” 贺红玉轻轻勾唇:“这两天工作忙,没空,最近库房有没有上新的好酒?” 012号殷勤把人领到了专属卡座:“当然有,老板特意给姐姐留着呢,先给姐姐上个果盘?” “可以。” 眼瞧着隽秀服务生恨不得贴在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女人身上,旁边卡座的人都被吸引视线。 几个年轻姑娘直冒星星眼。 “卧槽刚刚那美女姐姐…好好看!!好有味道啊!” “对对,五官算不上惊艳的大美女,但举手投足都好高级,而且旁边那小白脸还没她高呢!一直叫姐姐油死了!啊啊啊我好想去要她的微信!” “……” 不多时,便有好几个穿着制服、一水儿眉清目秀的小男生,甚至还有两个姑娘,端着果盘零食和特调的酒水,送到了视野极好的vip卡座。 整个卡座的长沙发上,只有随性解开西服外扣、露出洁白的无袖内搭的贺红玉是客人,其余几个小年轻都是酒吧服务员。 这阵仗实在惹人注目,有不认识她的小年轻看着不爽,嘀咕道: “草,那女的好装逼,谁啊?什么来路?” “老板啥意思啊?不是说服务员不陪酒吗?那女的身边咋好几个人?!” 认识贺红玉的同伴压低声音:“你俩快别丢人现眼了,那是贺红玉!中和集团的太女,已经半个屁股坐到一把手凳子上的那种,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能一样吗?” 另一人酸溜溜道:“是啊,中和集团以后都是她的,人家来一次少说消费十来万,心情好了还包场呢!人长得也不错,又年轻,别说那些服务员了,我都想去给她陪酒!” “有那么夸张吗?不就一个女的……” 同伴懒得理他,视线时不时往贺红玉身上瞟,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能搭上话,求个小合作也是好的。 vip卡座中的贺红玉并不知道其他人心中所想; 或者说她知道,但不在乎,她这个体量在本市内已经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只有别人要看她脸色。 更何况出来玩儿,肯定冲着尽兴来的。 身边几个小年轻这个要喂她水果,那个要给她倒酒,挤不到身边的就委委曲曲说两句酸话……只有一个面生的小青年应当是刚上班,不知道她的性子,没两分钟就开始明里暗里地推销酒水,让她冲业绩。 要是以往,她早就觉得败兴,之后会和酒吧老板提点,以后都不需要这种人招待。 今日她却没恼,想着也就是两瓶酒水,便点了头。 其余几个服务生对视一眼,以为她今天可能心情好,也大着胆子央求起来,一连串的‘贺姐’、‘姐姐’还有甜言蜜语吐出。 陆续开了几瓶酒后,贺红玉支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不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女服务生们喜上眉梢,突然抽离灯红酒绿微一蹙眉—— 自己最近是不是底线越来越低了?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递到面前的酒杯冲淡了。 算了,几瓶酒而已,她又不是开不起…… 第54章 入夜氛围正好, 一对青年男女暧昧纠缠。 其中的女方为主导。 她蓄着偏法式风情的微卷中短发,右手两指随意夹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眉尖微皱, 视线被薄烟覆盖也并不迷离, 时不时将发丝撩到耳后。 女人罩着深绿色的绸裙, 点点烟杆, 手指细长并未涂抹甲油; 突然, 那张英气和秀美结合得很好的脸上,流露出颇为诧异神情。 “你……” 被她这般瞧着的是个肤色白的男青年, 此时对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急促解释道: “红玉姐, 我今天在剧组拍了一天戏, 还吊了威亚所以有些疲惫……” 贺红玉伸手随意摸了摸青年的耳垂, 并未流露出异样神情, 撑起身下床, 把烟头按灭在桌上的玻璃缸里。 “没事我晓得。” 墨绿的绸裙垂到小腿, 显出她线条流畅的腿肌曲线,一举一动间能看出无论是肩颈还是腿胯都是专门练过。 浅蜜匀称的肤色和优雅随性……这些独特的气质让贺红玉总是人群中最显眼突出的存在。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视夜晚的城市,心情说不上美妙。 许是近期压力大, 她总有生理需求需要疏解,又碰不上合心意的人。 好不容易碰上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结果不太中用…… 身后有人小心翼翼将她背拥入怀,年轻男生很忐忑: “红玉姐,你、你别生气。” “我生气干嘛?”贺红玉失笑,反手捏了捏青年还算结实的手臂,“我有空就会去健身房, 认识两个还不错的私教,你之后好像有一部武侠片子要演?” “是,顾春导演的戏,我面上男三了。” “蛮好的,提前去练练肌肉和体力也行。” 常年自律的人能一眼看出,青年还算好看的肌肉是靠蛋白粉吃出来的,疏于正经锻炼有形没有劲,耐力也一般般; 但对不温不火的新人小明星来说,上镜足够了。 贺红玉是商人,给他安排健身教练补足短板倒不是发善心、为他演艺铺路,纯纯是为了避免今天的尴尬事件再次发生…… “谢谢红玉姐为我着想。”小明星语气缠绵:“那我练好了,您觉得我有机会上陈导的戏么?” 这就是隐晦地在讨资源了。 贺红玉笑容淡了些,心中叹气。 现在的年轻人愈来愈急功近利; 本职工作都没做好,不想着精进能力讨好金主,就急哄哄流露出求利的心…… 放到以前,她现在已经挂脸,没了包养这人的心思了。 没错,她和这十八线小男星说的是新晋情侣,本质上还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光明正大,也不用遮遮掩掩。 对方提供生理价值和情绪价值,她提供资源。 贺红玉从不耻余欲望,哪怕有很多人拿此来抨击、调侃她,也不放心上。 她不明白自己没结婚没对象,不嫖娼不强迫,完全基于你情我愿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有什么好羞耻的。 每天累死累活工作赚钱,还不能找点听话懂事的小帅哥调剂生活么? 更何况她还算有原则,定期体检,维持关系内不发展多线,也没有过分要求; 除了关系更迭变化得比较快,她自认为没有别的可指摘的地方。 且和小明星的这次关系,还是对方经纪人主动找人她,表示对方很仰慕自己才有了开端。 结束关系的话在嘴边滚了几圈,想到小明星颇为俊秀的面孔,贺红玉心里一软还是咽了回去,只笑笑道: “先好好练,时机到了肯定有合适你的角色。” 要是让几个好姐妹知道,她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还总因为男人放低底线,肯定得笑话她年近三十恋爱脑附体了。 氛围到了恰到好处,外形都很养眼的男女引颈相拥,正当两人又要往床铺走时,沉重且紧凑的敲门声从外头响起。 “贺红玉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姐姐,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 贺红玉一惊,脸色几经变换有些难看。 她拧眉走到平层公寓门口打开摄像屏,在屏幕上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来人是两个男青年,都个高外形养眼,此时气势汹汹咬牙切齿地盯着摄像头,还伴随着互相钳制推搡,活像来捉奸出轨对象的苦主; 斗鸡一样的两个男人,仿佛马上就能在公寓外头大打出手。 他们怎么来了? 还是一起的?? 贺红玉沉着脸拉开门,抱着双臂不善问:“你俩干什么?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见公寓门打开,两个男青年一齐扭头去看; 看到她衣着清凉,脖颈和锁骨处有暧昧之后的痕迹,脸色都黑了又紫,愤怒中带着委屈。 个头稍微矮一点的男人穿着高定小西装,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属于豪门俊美小少爷类型。 他先不可置信地嚷起来:“贺红玉你要不要脸?我们才分开多久,这么快你就和别的男人滚到一起了?外面的人说得果然对,你就是放荡!没心没肝!亏我还来找你!” 旁边个头更高些、体格也更壮脸更稚气的男青年理着个寸头,浓眉大眼肌肉鼓鼓囊囊,狼狗类型。 这是个体育生。 他原本也有些恼怒,可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清隽男明星,又看看身边的豪门小少爷,很快意识到自己一个穷学生根本没有竞争力。 故而他勉强收住不满,怀里抱着一捧玫瑰,只用委屈的表情盯着贺红玉: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贺红玉很头疼,视线锐利似笑非笑:“没记错的话,我和你两天前就分手了,我找新的男朋友又不是出轨,你跑到我家门口闹什么?” 她贺红玉不做没品的事,连酒吧里怀着小心思的服务生、以及牛郎店的男模她都不染指,从来只是喝喝酒看看表演;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0节 因为再过分就触到了法律红线,嫖娼不行。 抱着玫瑰花的体育生是她上一任小男友,好姐妹当时男友的朋友,也是个满心钻研只想傍富婆的,见面第二次就向自己表白。 贺红玉自认为有点魅力,也愿意为小男友花些钱。 在一起第一周,因着体育生说自己爱摩托,她就给人买了辆川崎ninja400,落地价五万多。 许是近期她脾气太好了,给钱太爽快了,以至于体育生小男友胃口大得惊人。 两天前他们还保持着情侣关系,是确定恋情的第十八天,对方竟也敢开口索要新车; 还是直接比上一辆价格翻了十倍的哈雷-公路滑翔! 那摩托基础价就在40到70万之间,落地改造奢侈些的话能往百万飙。 贺红玉听到要求时都愣了,认认真真端详了一下小男友,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直接提了分手把人给甩了。 分手的第二天,她正好去本市电视台录制一期商业采访,这才意外和新男友的经纪人搭上联系。 当晚她便和小明星吃了顿饭,觉得对方长得确实养眼,情商也还算有,便火速确定关系。 她怎么也没想到,体育生这个前男友还能找上门来,一幅是自己有错的控诉表情。 至于另一个,就荒谬了。 这小年轻比她小四五岁,两人是在酒吧认识的,一开始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 对方家里确实有资产,虽比不上贺家但也算中产往上,吃穿不愁不图她钱,也不会变着法子问自己讨要东西; 富二代小少爷性格骄纵些也能理解,为此贺红玉包容、哄着些他的小脾气,也算情趣。 可以说这小少爷是她近半年来,维持稳定关系最长久的一位。 只可惜后面两人恋情曝光,男方家里很震惊;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能拿下中和集团的太女,看起来还颇为恩爱。 想借她贺红玉拓展产业链是人之常情,她能理解,也的的确确帮着男友的公司拿下两个小项目。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男方家里竟把她当成恋爱脑,还以为自己儿子狠狠拿捏了中和太女,找不准定位地要她手里的重要项目。 这小男友还真敢和她提。 不仅敢提语气还理所当然,极其笃定她会给,是她这段日子的迁就狠狠助长了对方的野心与自信。 那一刻恋爱脑上头的贺红玉才强忍着不舍和想要把大项目给出去的冲动,清醒抽身。 月初和小少爷分手,紧接着换了体育生,这才到月末,她身边又换人了。 回看一个月前的自己,贺红玉都觉得没眼瞧。 当时她是怎么生出了‘要不就把项目给男友家’的这种念头? 那可是小几亿,她是疯了吗?还是小少爷家给她下了降头? 他们家也不想想自己配吗?怎么敢提出口? 想到往事只余无语的贺红玉,再见小少爷仅剩嫌弃,怼完体育生更不客气地对着他输出: “你有什么资格立场指责我…放荡 ?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老娘就是一次性谈八个男人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真是可笑,还是你觉得自己值几个亿?” “你们俩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 贺红玉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她在本市有多处房产,经常变换住址,分手后还会把前任都拉黑,这两人怎么就如此巧合地在同一时间碰到一起。 这背后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 体育生和小少爷全身心都放在贺红玉‘移情别恋’上,要她给说法、表达自己对分手的后悔之意。 前者是后悔自己太心急,觉得自己如果扒不上贺红玉,以后再也傍不到这么年轻貌美有钱的富婆了。 同时他也不免生出‘贺红玉都这么有钱了有几十亿身家,给自己买俩几十万的车怎么了’这种想法。 后者如出一辙,也是被家里人按头求复合,内心却觉得贺红玉吝啬小气,不愿意扶持男朋友家里的企业。 体育生:“姐姐我错了…我就是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明明说过更喜欢我这种体格强壮的,不喜欢白斩鸡。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小少爷不甘示弱:“贺红玉,我知道你和这些男人都只是玩玩的,只要你和他们断干净,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刚刚晋升为男友的小明星一直默默听着,听到‘白斩鸡’‘只是玩玩’顿生出强烈的危机意识和敌意。 他能隐约感觉到那穿西装的应该和金主有过一段,至于胸大无脑的体育生根本算不上对手。 自己还没捂热乎的顶尖金主,怎能就这么被人撬走? 长袖善舞擅会做戏的小明星立即宣誓主权:“贺姐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们都是过去式了,还缠着前女友要不要脸?” “你算什么东西?吃软饭的软脚虾!小爷我和贺红玉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呵呵,你是演那什么小网剧的xx吧?你们这些娱乐圈的小白脸就喜欢找金主,对姐姐根本不是真心的,你敢公布恋情吗?” “……” 年轻男人本就浮躁,又有感情和利益上的敌对,三言两语就擦起火花,顾不上体面甚至动上手。 贺红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很是头疼。 费力劝架、试图把他们分开的同时,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自己的眼光什么是时候变得如此之差?! 这些货色都能看上? 丢不丢人啊?! 被吵得冒火,贺红玉冷了脸指着电梯间让他们都滚蛋: “要打要闹别在我家!” 小明星茶里茶气:“抱歉贺姐,我看这两人那么无耻实在太愤怒了…” 小少爷愤懑委屈:“贺红玉你想清楚,还要不要我们的未来!” 体育生主打一个绷紧肌肉试图用身体诱惑:“姐姐,我真的忘不了你,我们只是冷战根本不算分手,求求你了别抛弃我……” 臊到倍感丢脸的贺红玉彻底没了暧昧的心情,只想让这三个人都快点儿从自己眼前消失: “行,你们要这样闹?那就排队……” 话音未落,远处楼梯间‘咔嚓’一声轻响,掠过闪光。 贺红玉猛地扭头目光锐利,只看到一个举着相机缩回去的脑袋。 对方不知拍了多久,并且专业警觉,意识到被发现直接跑没了影。 她顿时警铃大作,浑身气势迫人:“你们俩找人拍我?” 小少爷和体育生都连连摇头,顶着顶级商业人阴沉的目光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连表示不是他们找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之所以能找到贺红玉的住处,是有人告诉了他们。 前者是他小圈子里的狐朋狗友说意外见到了贺红玉; 后者是贺红玉的朋友的前男友——也就是介绍她和体育生认识的那个人,给体育生透露的消息。 两人一听到消息,根本不动脑子想想这些小鱼小虾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恶行踪,只急着来堵人、求复合。 贺红玉立刻明白,今日之事肯定有人故意坑她,这俩蠢货只是被当枪使了。 就是不知对方目的,不明来路。 意识到很可能闯了大祸的男人们也不敢再搞什么低级雄竞,不情不愿离开。 紧紧皱着眉、抵着额头的贺红玉立刻掏出手机,给小区保安人员打电话,试图把偷拍之人拦住。 确定对方已经跑了,她也没有恼怒破防,只是转手联系公关部门的经理: “喂陈经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刚刚被人拍了,不久之后网上应该会有人黑我……” “是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有怀疑对象,无非是那两家手段龌龊的公司,对方可能会往咱们新品上引导攻击,麻烦你加个班准备几个公关方案,务必不能被带了节奏……” “……”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娱乐圈内某知名狗仔和诸多营销号,一齐爆出一位年轻女企业家的绯闻密事,登顶热搜。 冯仔八卦v:【d市知名青年企业家、同时也是中和集团董事长的太女贺红玉,在私人公寓夜会三男,放言称‘要排队!’,据悉三男中还有新晋三字顶流!】 【这位大名鼎鼎的中和太女,之前就曾传出过诸多桃色绯闻,圈内称她换男人换得比衣服还快,也有传闻她经常出入夜店酒吧、‘xx会所’等地,与陪酒男侍、男模牛郎出入亲密。 对此大家怎么看呢?[图片.jpg] [图片.jpg] [图片.jpg] 中午十二点,冯仔带大家直播复盘,吃瓜顶级富婆~】 这标题起得炸裂,内容和九宫格图片更是让人跌破眼镜。 不仅拍到了贺红玉和三个男人对峙,还拍到他们大打出手,同时流露出来的还有一份模糊的录音。 模糊细节春秋笔法后,完全曲解了事情真相,不明真假的网友都以为是贺红玉一晚上和三个男人相约,还夜夜笙歌睡男模。 再加上狗仔冯仔还说,有圈内顶流,更是惹得网友们猜测纷纷。 【卧槽,惊天大瓜!!哪个三字顶流啊?谁家房子又塌了?】 【三男一女搞群p吗??太炸裂了……】 【前段时间刚刚被抓的范邹阳和童文浩,是不是也是d市的集团企业之子?这是一烂烂一窝啊,那一圈富二代纨绔肯定都是玩咖,我建议好好彻查,说不定又能查出不亚于范、童两家的大案!】 【看身形,好像都是俊男美女哎(歪个题】 【新晋三字顶流?xxx呗,之前就有人爆料他上位不干净。】 【嘶……贺红玉越来越风流了,不过一夜三个会不会有点多了,姐还是注意身体啊。现在狂骂她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不如她的小心眼子男人吧(笑,还不许富婆养几个小男人当玩物么?】 【楼上给xxx泼脏水的那个#?@**你家蒸煮靠给老男人卖屁股上位,圈内还有谁不知道吗?xxx现在还在剧组拍戏,被泼脏水属实无妄之灾!造谣者蒸煮都原地爆炸。】 【这种货色还能当年度杰出企业家?怎么选上的,评选的人都贪污受贿了吧?!建议国家封杀贺红玉,她这种人在镜头下带坏社会风气!我以后也会让家人抵制购买贺家的东西!】 【额…他们这顶多算影响社会公共治安风貌,比不上童、范两家干的事儿恶心吧,别混为一谈。】 【如果你情我愿不涉及金钱交易,管人家呢?人家乐意。】 【服了,男人有家室还养小三小四就是‘人之常情’‘有本事’,反变成女人就要□□羞辱。】 【说贺红玉男女作风不正我同意,人家本来就把男人当玩意儿啊,经常换男友又没掩饰过什么,黑贺姐商业能力我就要开喷了哈。 稍微了解点商圈的都知道,这姐号称新贵里的‘鲸鲨’,手段又狠、行事作风又优雅的开拓型商人,好几次以小博大逆风翻盘,拿童文浩那种守成型吃老本的年轻辈和她比,都是给童文浩抬咖。】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1节 【……】 要说商业上的事情,还真和娱乐圈狗仔扯不上太多干系; 只不过雄竞者是圈里人,再加上贺红玉本身就有流量基础,这种桃色绯闻又天然惹人瞩目。 两年前贺红玉便作为d市、乃至本省脱颖而出的青年企业家,登上过报刊杂志、接受过主流商行的报道。 由于年纪不大、外形气质绝佳,尤其是她女性的身份,在那时候就引起部分网友关注考古。 贺红玉小火一把后,也毫不抗拒地出席活动、推销自家产品,妙语连珠谈笑得当; 更是因为数年来频繁变换男友,让她热度更甚。 为了吃顶级富婆的大瓜、以及好奇究竟是哪个顶流,休息日的中午大量路人网友涌入狗仔冯仔的直播间。 直播中冯仔和其助理戴着口罩眼镜,毅然一幅调侃语气。 冯仔:“其实我们拍到这位贺女士也实属巧合,本来是跟踪顶流男,没想到拍到了大瓜。” 冯仔:“男顶流是晚上9点多进入贺女士的私人高级公寓,我们蹲拍到快11点,才拍到另外两名青年才俊上门堵人;至于四位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们很快就离开了,不太清楚。” 助理:“但是从录音,大家可以清晰听到贺女士说了一句‘要排队’,排什么队呢?我们也不好说哈哈……” 冯仔:“这位贺女士也算是传奇人物了,之前就有被拍到过一次性点6位陪酒小侍的时候,那家酒店是d市非常出名的会所,据说里面的陪酒侍都可以有一些特殊服务。只不过真假就不清楚了,吃瓜嘛,咱这种穷人也没去过豪华酒店。” 冯仔:“不过还有可靠的圈内人士爆料,贺女士一个多月前公司的重要峰会都迟到了,原因是前一晚夜会男友,啧啧,如果这件事属实的话他们公司的人不会恼吗?” 冯仔:“另外这次照片中两名男生的身份,一个是某企业的小公子,另一个是d市大学体育系的学生,不得不说都是优质男啊!” 助理:“没错,而且从两位男士的话中,好像又能听出一些不甘心下位的语气哦。难道说顶流男才是中途插入的男小三吗?” “……” 长达两个小时的直播,冯仔和其助理含糊其辞,甩出的瓜都带着‘听说’、‘据网友说’一类的修饰词,只是内容上多少有引导网友往‘贺红玉私生活混乱’上想。 对于舆论的发酵,贺红玉一直默默看着。 连手底下的心腹员工都有些急,两次来询问是否要公关部行动。 ‘贺总,这群该死的狗仔和营销号肯定收钱了故意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堂堂正正做产品比不过咱们,就钻研这些乌七八糟的手段中伤对手,太可恶了!’ 反而是贺红玉这个当事人很能稳得住; 她知道自己帐号底下已经沦陷,公司内外都在讨论此事,却还一直压着公关部,说还没到时机。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起,秘书处来了电话: “贺总,老贺董上来了要找您,我们没拦住他现在已经进电梯了。” 现如今中和集团的董事长仍是贺红玉的亲爹,是中和集团最大的股东,却还到不了绝对控股。 第二大股东是自家人,也就是贺红玉,她目前是中和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也就是ceo。 两位大小贺总关系微妙,贺家父女理念不合,也是公司内部人员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年贺红玉如日中天,属实把中和集团带到了新高度,集团内其余股东以及员工们比起差点把公司搞破产的老贺董,更喜欢也更支持贺红玉。 所以近三年来,老贺董就很少在公司露面了。 贺红玉微微挑眉:“没事。” 她刚刚放下座机,办公室的门就被从外气势汹汹推开,鬓角灰白气急败坏的老头一进屋,就指着她鼻子骂: “不孝女!你知不知道丢人?!公司官博下面网友都在骂你,你李叔胡叔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我这张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贺红玉轻‘呵’一声,坐在椅子上没起身: “我干什么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要是担心公司那大可不必,网友不是没脑子,这波节奏过去后影响不了新产品。” “要是真觉得我谈个恋爱、换个小男友就丢你的脸……” 她说着自己先闷笑出声,仿佛说出了什么可笑的话题:“那我可比不得老头子你啊。” “我好歹没有家室,谈的每一个呢也算认认真真没有出轨,你呢?家里有糟糠之妻,外面还养了三四五个,私生子都弄出一大堆……我这都算丢脸,您老属实是没脸! 谁让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我这都是继承了咱们贺家的卑劣基因,就是喜欢在外面养人。” 贺父被气得胡子乱颤,指着女儿的手指哆嗦不停,目光阴沉。 “好,好,我怎么养出你这种忤逆长辈的东西,当初我就不该生了你!” “你搞搞清楚,生养我的人,是我母亲。”贺红玉支着桌面直起身体,迫人的气势让她坐着,比贺父站着还令人有压力。 怒气冲冲离开了办公室的贺父阴晴不定,播出一通电话: “老胡啊,今天这事是逆女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她胡来,真是惭愧!” 电话那头的大股东语气不满:“红玉弄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大大影响了咱们公司的名声!你看网上的人都怎么说的?” “这妮子确实过分了,掌了两年权的养成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前段时间峰会迟到,就有很多股东对此不满。 但想着她年轻气盛,又是个女孩,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她不仅不改正还变本加厉了?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丑事!” 中和集团内部大部分股东,都是和贺父年龄相仿的老一辈,思想观念腐朽陈旧,更别提他们大都是大男子主义自我认知过高的老头。 出轨、养情妇、私生子……几乎是人人标配。 打心眼里,他们就瞧不起女人。 就算贺红玉能力出众,落到这些老股东眼里,她的成功也是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背后指导。 这些年贺红玉大刀阔斧改革,动了很多人的利益,被一个比自己孩子还年轻的小姑娘压一头,早已让这些老头心里的不满堆积到了一定程度。 如今她的私生活、尤其对换男人如换衣服毫不在意的态度,更是深深‘冒犯’到这些老古板。 在他们眼里,贺红玉简直是狂妄嚣张、不守妇道! 贺父深谙这些老东西心中所想,却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女儿。 女娃再有能力,那也不是一个家族的根,家族企业把在女人手里像什么样子?! 他这个女儿耍了几年威风,那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放纵; 既然做出这么丢人显眼的事情,说明她根本不适合当掌权者! 几个老东西私下谋划什么,贺红玉并不知道。 她送走讨人嫌的亲爹后,狗仔冯仔的直播也差不多结束了。 现在是舆论达到顶峰的时刻,好几个营销号的帖子转发数都高得惊人,热搜前排多个词条,她才冷笑拍板: “公关部可以下场了。” “背后是什么人不重要,这些小手段上不了台面,我要公关部给我下军令状,按死这些蹦跶的狗仔和营销号。” 10分钟后,中和集团公关部联合d市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先澄清本次事件,后发律师函准备告造谣生事者。 公关部直接放出了时间线,以及为何和两个前任分手的有力证据,以此来证明两次恋情中的过错方,首先不是他们老板。 并附上了公寓走廊完整的录像视频,从敲开房门,一直到三个男人全都灰溜溜离开。 从录像中可以看出,两个前任上门完全是他们自己的行为,是来撒泼打滚求复合的,他们老板嫌弃得不行; 之后这三个男士也都没有留宿,完全不存在网上造谣得轰轰烈烈的多人运动! 最后律师所不仅截了十几个营销号,甚至浩浩汤汤含括了两百余人跳得最高、骂得最狠的网友名单,直言中和集团会一个个请他们吃官司,和他们清算。 反正老板贺红玉不嫌麻烦,也不缺这点小钱。 正如一些支持她、认为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的网友所说,骂得最脏最狠的这批人里,大都是男性。 他们中有大学生,也有已经进入工作成立家庭的青年中年。 仗着网上都在讨论就混水摸鱼,觉得自己骂人又怎么了?贺红玉还能把所有骂人的都告了? 可贺红玉就是这么刚。 她还让公关部和律师所发文,表示接下来两天会陆陆续续整理其余辱骂造谣者的名单,这些人可以做好收法院传票的准备。 一时间很多嘴臭之人删除帖子装死,或者立刻滑跪发帖道歉,也有的在官博下方表示不满认为他们只是吃个瓜凭什么告他们,还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嘴硬嚷嚷着让她来告…… 网友们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直呼反转。 【所以说事情真相是俩前任死皮赖脸纠缠美女富婆,富婆反被造谣搞群p,富婆太惨了,肯定是那两个前任对你怀恨在心故意找人黑你啊!】 【真的无语,以后再也不会相信狗仔和营销号的话了,说是爆料其实是造谣,说顶流塌房结果是个我听都没听过的18线……白白浪费我两个小时时间!】 【姐姐好刚啊啊啊啊!好帅!真人好美!又有能力是大富婆,男人不配啊!】 【网上的人没脑子,水军一带节奏就洗白了,贺红玉本身也不是啥好东西啊,反正这种水性杨花的人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谁和她结婚谁倒霉!】 【楼上兄弟勇,一个继承家业的女富二代被吹成神了,让这样的女的当家,我看这中和集团早晚要完蛋。】 【不是??这些男的凭什么这么自信啊?一个恋爱半月要买百万豪车,一个要拿上亿订单,合着是把富婆当冤大头了?】 【冯仔和旗下公司都被告了,现在装死不道歉还把爆料和直播录屏都删掉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哈哈哈笑死我了,楼里还有自信男人说绝不找贺姐这样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长得帅还是有钱?贺姐说:报一丝啊我看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属实笑裂了。】 【妈呀被告名单好长,太爽了,苦娱乐圈和营销号破风气已久,就该有人来整顿一下!】 【史上最糊‘顶流’,最惨富婆。这‘顶流’的热度还是被他富婆女朋友带起来的,一天涨粉近百万,飞升了!】 【其实xxx也没有那么糊比吧?他上一部戏演了个痴情男配,好像还挺吸粉的,至少我妈看的时候挺喜欢他的!】 【本公关团队内部工作人员只能说,冯仔他们踢到铁板了,活该,但这个套路和营销号的话术一看就是收了钱啊,有人故意黑贺姐。】 【说个搞笑的,关注新晋‘顶流’的网友好损,底下评论都是‘来学习一下怎么找富婆’和‘看脸确实不错怪不得能找富婆’哈哈哈哈哈。】 【我呸,别在那里偷换概念把贺姐和出轨嫖娼养二奶的煞笔男人相提并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经过贺姐的事儿,我突然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段子,一个姐妹的亲人就是超有实力的富婆,结果对家公司针对她的商战是找男模勾引富婆哈哈哈哈,让男模偷取商业机密!】 【虚假的商战:刀光剑影、勾心斗角、黑客攻击! 真实的商战:划对家产品垫子、老板亲自下场骂对家产品不好、偷公司印章、找男模女模勾引对家老板!】 【……】 “哈哈网友们还是挺有梗的嘛,大人你知道‘真实商战’吗?” 梧桐巷4号小院中,穿着浅色衬衫的青年坐在靠椅上,一边刷着当日热搜,一边闷笑出声。 他偏头让旁边躺椅上轻晃小腿的猫相少女看热搜,带笑的眼睑下鼓起并不夸张的卧蚕。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2节 “唔……”虞妗妗一目十行,大致了解完祝檀湘在笑什么,有些沉默。 “大概懂了点。” 入世半年,她不知是华国人独有的特点,还是全世界的人类都有的特性——他们特别喜欢吃瓜。 男女老少皆是。 从外面回家,她路过巷子口十次有八次看到,没生意时街边卖饼炸油条的小贩们就凑在一起,家长里短说得不亦乐乎; 他家的女儿找了什么老公,这家的侄女考了什么大学,谁家的老人又怎么和家里小辈闹掰了。 不仅说家里家外的事儿,只要看到自己路过,还热衷于问自己的年龄、什么工作、问她和祝檀湘关系…… 这种心理虞妗妗一开始特别不能理解。 猫本就性子淡漠,也算不上群居动物,何况妖修更是避世不出,在洞穴里闭个关,睁开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以至于她对不相干的人事变化,都懒得上心。 渐渐浸淫人事,融入人类社会,她发现这是一种人类特有的‘热闹’,能迅速拉近人和人的距离。 尽管仍对八卦兴致一般,现在的虞妗妗却也时不时打开软件,看看热搜,瞧一瞧今天华国的人类们又在叽叽喳喳吵什么。 今日网上热议之事,又为猫猫所不能理解。 虞妗妗蹙着眉问道:“为什么贺…红玉换男人,就要被抨击?” 猫本身就是母系社会的动物,母猫在猫群中地位高,担负养育崽子的责任,并且往往比公猫更凶些,和多只公猫□□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般流浪猫群中占据顶尖支配地位的猫猫,也大都是母猫。 哪怕虞妗妗开了灵智后并不遵循动物习性,也天生被父母遗弃没感受过亲情,但在她的族群观念中,雌性依旧是伟大的,值得尊敬的。 不仅限于猫群中,任何一个种族都是。 而生物界自然界中也大抵如此。 反而是智商、科技发展到顶尖的人类族群中,不仅直至现在都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各行各业也难逃对女性群体的隐形歧视。 这种情况落在虞妗妗这个猫妖的眼中,是畸形的。 祝檀湘愣了下,摇着头缓声回道:“时代在进步,但这些人的脑子没有。” “你认识她?”虞妗妗偏头,她敏锐察觉到青年提及此事主人公的语气和寻常相比略有不同,带着些赞赏。 “算是,之前有过短暂接触。”祝檀湘说。 三年前他刚从学校毕业,进的就是龙头公司,彼时的他还有雄心壮志要凭能力逆天改命,破除厄运,干劲满满努力冒头。 当时他所在的部门恰和中和集团有业务往来,经常要和对面的负责人碰面,从前辈八卦中他听到了很多合作企业的八卦。 比如掌权的那位贺红玉,最开始是临危授命,在中和集团半死不活濒临破产时,才进的公司。 原本没人看好她的能力,认为她在作无用挣扎,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中和集团不仅没有破产,反而起死回生焕发新机。 再比如这小贺总的亲爹不当人,公司要倒的时候闭门不出做缩头乌龟,眼瞧着公司光景好起来,又开始折腾夺女儿的权。 详细调查完合作对象的资料,祝檀湘也叹为观止,颇为佩服。 只可惜合作完毕,他就被上司打压、抢夺功劳和果实,受到不公待遇,一怒之下年轻气盛的青年愤而离职。 在那之后他倒是听说过些贺红玉的发展状况,无非是越来越好,还伴随着恋情绯闻。 唏嘘完往事,青年看看天色,起身走向厨房,捞起围裙系在身上。 “大人,今天有些湿闷,你是想吃酸甜口的开开胃,还是想吃辣子?” 虞妗妗皱了下鼻尖,语气坚定:“我要吃剁椒鱼,不要糖醋的!” 她前两日头一次知道,原来鱼肉也能做成酸甜口味——总之她这根猫舌头不是很喜欢。 “得嘞。” 厨艺飞速精进的青年人应了一声,开火做饭。 不多时霸道的香味就从小院的天顶溢了出去,不远处闻到香味的猫猫们在草地里打个滚,意识到已至饭点,该回去干饭了! 酒足饭饱后,虞妗妗摸着微微有些鼓的小腹,懒洋洋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此时天色已彻底暗了,远离市中心,空气质量不错天际还能看到闪烁的星子。 屁股还没把躺椅坐热乎,她有些犯困微微眯起的眼眸陡然掀开,打了个哈欠起身。 将将洗完碗筷的青年才擦干手上的水渍,从厨房里走出,看到的就是灰银发色的少女踩上短靴,一双腿杆又直又细,撩起搭在椅背上薄薄的遮阳服当外套,往身上一罩。 而后立起兜帽戴好,拿出栩栩如生恍若带笑的黑猫面具盖在脸上。 祝檀湘:“有人求助?” 虞妗妗点点头,吞吐着吃饱后的倦怠:“每次都是这种时段,今晚又不一定能回来睡了。” 祝檀湘:“要我跟着过去吗?” “都行——算了你在家吧,有事的话我再通知你。” 说着,虞妗妗走到光芒逐渐变大的传送阵中,身形一晃消失在院中。 祝檀湘想了想走进客厅,把电脑拿出架在桌上,准备处理未完成的项目工作。 刚刚打开文件,习惯性带上防疲劳的眼镜,他就听到院中有动静。 一抬头,带着面具的黑猫探进一颗脑袋。 “怎么了?”祝檀湘意外问道:“不是刚过去么就回来了?” 黑猫神神秘秘道:“求助人你认识。” 祝檀湘:? 刚刚打开的电脑被它的主人关上,梧桐巷4号小院也空寂无人… ———————— d市某城郊别墅,两个青年女人坐在沙发上。 其中一位卷发微乱、穿着极有气质的职业套装,不知为何她向来稳重的面孔上,带着惊魂未定,以至于唇色发白。 另一人蓄着及腰的黑长直。 一只手轻轻抚摸蹲在膝头的猫猫背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友人。 “你手也太冰了吧,会不会是……阴气太重了?要不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贺红玉摇头道:“没事,不用折腾,我就是有点被吓到…” “碰上这么诡异的事情,谁不被吓个半死?要不咱们联系个阴阳先生瞧瞧吧?我看你这是撞邪了!”友人忧心忡忡说道。 天知道她接到密友的电话,说大晚上碰到些怪事如今人在警察局时有多吃惊,她还以为贺红玉遭遇劫匪或者心怀不轨之人了。 到了警察局后她才知道,贺红玉今晚的遭遇比碰到歹人更可怕! 警察是在坟地找到她、把她接到警局的! 确认完身上没有财物丢失,也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只是跌了两跤手心和膝盖的皮肤在粗糙沥青地面蹭破皮,警察就让她们离开了。 贺红玉这好友名叫刘婧,也是富二代圈子里的人,两人从小玩到大关系很好,否则贺红玉也不会出事的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恰巧刘婧住的别墅就距那警局五公里不到,她就把人接到了自己家里。 听完贺红玉的讲述,她已连连惊呼几经色变。 “我早就觉得你最近走霉运,大大小小的事出了好几次吧?今天晚上还撞邪……不行不行,这种事情不能拖!” 刘婧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上哪去找阴阳先生,正掏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想着明天找几个朋友问问、或者干脆给家里父母打个电话时,她忽然一拍脑袋: “唉!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找‘黑猫’问问?” 贺红玉恍惚间回神,闻言略一拧眉:“黑猫?” “对呀!我听茜茜他们八卦,范邹阳那几个倒台就是‘黑猫’看他们作恶多端不顺眼,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见到过一样。”刘婧越说越觉得可以,伸手捏住家养猫猫的爪子挥了挥,“据说召唤黑猫的媒介就是猫,咱团子不就是现成的帮手吗?!” 她说干就干,当即在网上找出了召唤的全部流程。 从猫柜子里掏出几个罐头和猫条,给家养的猫猫吃了之后,开始念念有词。 几乎是念完召唤词没过几秒钟,正当刘婧和贺红玉准备说点什么时,四周环境一边,由远及近的风铃声在房间内响起。 想到刚刚在网上看到的攻略里写过——风铃和神龛木车会带来妖怪少女; 两人都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视野中出现模模糊糊的喜庆中式木车,她们才看清神龛之上的猫妖身形,对方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刘婧傻眼了,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有些胆寒:“黑、黑猫消失了……啊!!” 半分钟后,消失的猫妖重新出现在别墅客厅,身边还多了个一袭居家服、戴着平镜的清俊青年。 他们的突然出现,又把刘婧吓得惊呼出声,连她腿上趴着的猫都炸着毛跳到地上。 跟着虞妗妗过来的祝檀湘还在想,求助者是自己哪个认识的? 看清沙发上面带警惕和惧意的人,他很是意外。 这不是今天才上了热搜、相关词条现在还沸沸扬扬挂在榜上的贺红玉吗?! 贺红玉召唤猫妖,是遇到怪事了? 四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终还是祝檀湘先开口,缓解了气氛。 “二位晚上好,你们召唤吾主有什么需求吗?” 刘婧扭头看向好友。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心理扛压能力强的商人,贺红玉短暂震惊后,并未一惊一乍; 压了压情绪,她组织语言道: “两位大人,我今天晚上遇到鬼了。” 停顿片刻,贺红玉又添了一句: “好像还是个色中恶鬼,我怀疑我身上可能出了某些问题。” “是和我的……性欲有关!”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3节 第55章 性欲……? 这番话乍从好友口中说出, 刘婧眉头一跳,偷偷去瞥她: 什么情况?不是找黑猫看撞邪之事吗?? 接收到好友疑窦的目光,贺红玉脸色微讪; 纵使她不畏人言, 但要她一本正经地当着好友和两个陌生人的面, 颇为严肃地剖析自己生理上的欲望, 难免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召唤出来的两位神秘之士, 都没有流露出异样或是轻蔑的神情, 抚平了她心底淡淡的羞耻。 贺红玉缓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她先从今晚的遭遇说起—— 作为中和集团的首席执行官,贺红玉要负责一整个大企业的项目运行, 不可能像网络小说中的霸总那样闲适,大多数时候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比很多员工下班都晚。 加上自身的绯闻事件发酵引起了一系列影响, 她晚上还请了新品相关负责人和律师吃饭, 详谈业务敲定后续。 作为公司ceo, 贺红玉不可能推掉在饭桌上喝酒谈业务; 晚饭结束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饶是她的酒量极佳, 也醉意上头。 喝酒不开车,拒绝合作伙伴送自己回家的邀约, 她在常用的打车软件上下了一单代驾服务,站在酒店后头的车库旁等待代驾到来。 具体时间她没注意, 只在拢紧西装、闭眼放松神经时,忽感到一阵冷风吹拂到后颈皮肤。 明明是九月初,盛夏刚过却也闷热,她却平白打了个哆嗦,觉得冷。 睁开眼皮抬头,贺红玉吓了一跳。 许是时间较晚,偌大的酒店露天停车场除了她之外, 没有别的客户,路两边昏黄的路灯亮着,约莫十米之外的阴影处静悄悄有个人,用有些奇怪的姿势跨坐在一个电驴上;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贺红玉那一点微醺的酒意顿时清醒了,眼睁睁瞧着对方靠近自己,她立刻伸手进包里握紧防狼喷雾。 “是尾号6069的贺女士不?”那人冷不丁发声,瓮声瓮气。 贺红玉:…… “是我。” “我是接了你单子的代驾,现在走吗?” “师傅姓什么呀?工号多少?”贺红玉没有放松警惕,一手仍然握着防狼喷雾,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调出订单页面。 代驾:“我姓群,工号14551,你瞅瞅对不。” 接单页面上的接单人的确显示着‘群师傅’,以及相同的工号数字,这让贺红玉信任三分的心安定下来,笑了一下道: “师傅你骑车都没声啊,刚把我吓一跳。” “哈哈不好意思。” 贺红玉常常有应酬,找代驾都成了常事,此时不由得打量着这位‘群师傅’。 对方穿着春秋季的长袖长裤,脸有些黑,在夜晚的光线下不太能看清容貌特征,大抵相貌平平。 因为代驾把接单的车开到目的地后,往往还得回家或赶往下一单,很多代驾都骑车过来; 以防车主的后备箱放不下,他们接单时骑来的代步工具都很小,迷你电车。 这位‘群师傅’的电动车却体积大,本就让贺红玉多看了两眼; 再看到对方推着电驴到了车后边,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扛起了电驴,还能折叠塞入了自己提前配合着打开的车子后备箱里,更是让她有些意外。 “迈巴赫喔!豪车!我还没开过这车呢,别给您剐蹭了。” 代驾摸着车身语气夸张,一幅不敢染指的样子。 这种话贺红玉听了不止一次了,她笑道:“没事师傅,你放心开。” 代驾兴奋道:“好好好,托了贺女士你的福气,我也能开开豪车,要是有啥地方有问题我再问,行不?” “可以师傅。” 经对方这么一打岔,贺红玉心里最后那点异样的别捏也淡去了。 她把车钥匙递给对方坐到后座,垂眸去看手机屏幕。 微微亮着光的屏幕仍然定格在订单页面。 原先许是网络不好,页面上只有代驾的昵称和工号,头像位置一直空白; 此时照片加载出来,正正映入她眼底,把她瞧得眼皮一跳。 和大多数人的蓝底红底照片、或是根本就不用本人照片只用初始卡通头像不同,这位‘群师傅’的头像很独特,甚至堪称诡异——他用的也是自己的照片,却是灰白色。 照片里的人瞧着还算年轻,五官平平甚至有种没有记忆点的模糊; 他双眼直勾勾平视前方,就像在盯着屏幕外的贺红玉,灰色脸颊上扯出个显得僵硬的笑容。 贺红玉下意识蹙眉,抬头去看后视镜; 这代驾师傅怎么找了个黑白照片当头像? 也太不吉利了吧…… 从后视镜的镜片中,她能看到前排代驾的眉眼处。 也不知是不是进到车里光线更暗的原因,她竟有种对方整个印堂、连带着眼睛都阴沉沉笼着黑气的感觉。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方忽得抬眼,僵白的眼珠死死盯着后视镜片; 透过那长条镜子,与后座的贺红玉四目相对。 贺红玉被这一眼瞧得心头一悸,还不等她多想什么,对方冲她眼睛一弯呵呵笑道: “不愧是豪车呀,这坐垫是真皮的吧?真舒服!车里头也漂亮!” 说着,车子缓缓启动开出了酒店停车场。 一路上贺红玉总坐立不安,她偏着脸看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不说话,车内十分安静。 看了许久,确定行驶的路线就是她下单的目的地方向,她又在想是不是今晚的自己过于敏感… 不知不觉间,她就在酒精的麻痹下松懈了紧绷一天的神经,竟是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歪着脑袋仰在车垫后昏睡的贺红玉忽得一哆嗦,被不正常的冷意刺激,僵痛着脖子惊醒。 代驾! 意识到自己在陌生人开车时,竟就这般睡了过去,她猛然坐直身体,困意全无。 也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车子太过平稳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这说明车已经不在行驶中了; 车内静悄悄一片,只能听到她自己加重的呼吸声,头顶的小车灯亮着可外面却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最重要的是,最该在车里坐着的代驾,消失不见了! 前座空无一人! 贺红玉登时头皮发麻,后脊隐隐出了冷汗。 什么情况?代驾人呢? 为什么把自己丢在车里,这又是哪儿?! 她忙摸向挎包,确定手机、防狼喷雾等物都在才松了口气,赶紧解锁屏幕去看订单。 散发着莹莹蓝光的手机页面上显示,自己所在之地早已偏航,和订单目的地该去往的方向南辕北辙! 代驾没开车往她家去,在她睡着后,调头往相反方向开车。 不仅偏离了最少十几公里,本该显示清楚周围地标的地图上也是一片空白,也没有任何地标名称,无法确定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她头像的定点停留在原地。 贺红玉想给友人发消息,却发现手机信号格子是空的。 没有信号! 各个社交软件的平台根本加载不出来,电话也拨不出去! 她心里的不安和胆寒愈来愈大,认为那代驾很可能是绑匪一类,同时懊恼后悔自己为何要睡过去。 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是零点三十三分,也就是距离她坐上代驾开的车,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有余。 虽不知那代驾为何消失、也没有拿走她任何东西,但安静且未知的环境会让人胡思乱想,越来越紧张。 贺红玉心跳‘砰砰’,手心发凉。 窗外偶有细微的风吹,也会让她绷紧的心弦一惊,生怕有恶人突然推门而入。 想到对方手里有车钥匙,就算自己把车门从里面反锁,也无济于事,心中天人交战的她咬咬牙,决定下车看看情况。 做足了心理准备,贺红玉打开车门,一瞬间外头的幽冷气流钻入车厢。 她神情带着惶色四下打量,发现脚下的地面是松软土壤——不知怎么个情况,她的车好像陷入了一片稀疏的林子里。 抬头能看到阴影之上的半弧弯月,四周弥漫着不详的湿雾,可见度很低; 无论哪一点,在凌晨的夜晚都古怪得让人心慌。 走了两步,看到可视范围五米内就有三四棵树,她心中的惶惶加剧。 自己究竟是怎么连人带车到了这个鬼地方? 脚下踩着的土壤高低不平,如果车子驶进来肯定很颠簸,自己居然睡得像死猪一样没察觉到丁点?! 走了没多远,发现她自己的车子都在雾色中有些模糊,贺红玉不敢再往外了。 要不还是回车里将就一晚,等到天亮了再看看…… 这么想着,她心生退却扭头往车的方向回走。 然而就是这么一转身,她浑身僵住。 视野之内,迈巴赫高而阔气的车身旁,居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她下车时还没有,是突然冒出来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4节 那身形看着是个男人,略高还瘦,看不清面孔——是把自己带到这鬼地方的代驾! 这个念头突兀地冲到贺红玉脑袋里,她十分笃定,自古以来生物对于危机的警觉性让她浑身汗毛耸立,退了两步,她拔腿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跑。 却在再一转头时发出划破天际、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一张扭曲的漆黑人脸,竟是不正常地抻着青筋爆出的脖颈贴在她的头皮后方,本该在迈巴赫车身旁的鬼影悄无声息、瞬移到了她的身后。 那双肌肉僵硬的笑脸,和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贺红玉脸上的鼓起的僵白眼珠,最终拼凑成订单页面上代驾‘群师傅’的黑白头像。 “你在……看、什么?” 代驾的声音完全没了车上说笑时的流利憨厚,一字一顿格外阴森: “找我吗?贺…红玉!” 只要是华国人,就很难不怕鬼,这是刻在华国血液里对中式恐怖的畏惧。 贺红玉再怎么胆识过人,也受不了这么阴间的画面。 她魂儿都要被吓脱身体飞出去,直接连连倒退,脚步歪七扭八间鞋跟卡在泥土和碎石里,脚踝一崴摔倒在地。 脚踝剧痛,柔软的手心硌在粗砺土石上蹭破皮,但女人完全没有心情和功夫去关注这点小痛楚; 她双眼不自觉睁大,像是受惊般瞳仁缩紧。 就是这种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仰倒视角,让她发觉从这个方向看天空,看不到头顶的月亮! 她这个视角下的光线被厚重的‘林荫’挡得一干二净。 或者说那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长方形遮挡物,根本就不是树叶子,而是一副悬挂的棺材! 棺材四角穿着绳索,正好能够牢牢卡在两棵树的枝桠之间,再被长长的绳索在树干间隙上来回缠绕,更是稳稳当当。 这些树又高大,棺材也悬挂在有两个人那么高的位置,在夜晚没什么光亮的林子里,也很少有人会抬头四处张望,故而很容易被忽视。 可落在仰视的贺红玉眼里,几乎要把她吓得弹起来。 她当机立断扒了高跟鞋,赤着双脚在粗砺的土地上撒腿狂奔。 那鬼影的声音飘飘忽忽、忽远忽近,有时候好像她已经逃得很远了,有时又像是贴着她的后耳根,带着刻骨的恨意。 “贺红玉,你这个娼妇、贱**” “以前在我面前…装得一幅贞洁烈女,实际上、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烂货!” “……” 听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贺红玉意识到那恶鬼很可能与自己相识,还有仇恨。 可她毫无头绪。 若是商场上斗败的对手,那人数不知几许。 慌不择路间,她在空寂凄冷的林子里像只无头苍蝇,脚底板也火辣辣得疼。 不能停,也不敢停… 逃亡间贺红玉接连碰到了好几个围上一圈栅栏绳索的凸起土包,每一个土包前都立着碑,碑上刻着碑文贴着遗照; 是一个个坟包! 她哪里敢留神细看,气喘吁吁,心肺都因长时间跑动有些闷痛,穿过一颗颗树时她还能看到不止一个悬棺卡在两棵树枝丫里,还有一两个形状古怪——如同马蜂窝的巨大树屋、或是挂在大树自然垂下随风轻晃的长长巨茧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块被围起来的区域内没有坟包却矗着碑,里面盛开着一簇簇比别处更鲜艳茂盛的团花。 贺红玉脑袋里终于冒出一个念头:坟墓。 她身处一座城市公墓中。 回想一下记忆中的大致方位,d市嵩春陵园的确坐落在这个方位,她生母的公墓就在其中,每年祭日时她都会驱车来祭拜。 贺红玉生母亡故得早,死了十几年; 过去陵园还没有那么多新奇的样式,所有死者基本都是土葬、火葬。 有钱人家的亡亲无非位置好地方宽敞‘住单间’,没什么钱财的人家就住‘格子间’,贺母也是这般。 作为当年便小有财力的富商原配,她的坟地建在嵩春陵园靠北的向阳处。 随着时代发展,死亡后的坟地也整出了诸多新花样。 年年都来祭拜的贺红玉之前听说过,嵩春陵园专门给有钱人开辟了专门的园陵,可以树葬、花葬、草坪葬、塔葬、壁葬、洞穴葬甚至是更千奇百怪的艺术葬; 甚至还能为少数民族或有宗教信仰的大客户制定专门的葬墓仪式。 比如贺红玉就听说过,几年前某公司有个老总意外身亡,他是藏族出身,咽气前坚持要求家人将他的尸身‘天葬’。 所谓‘天葬’就是藏民死后,让亲朋好友将其遗体放在指定位置,让飞禽走兽、猎鹰秃鹫撕扯吞噬; 有些地区还会二次‘葬骨’,把没被啃食完毕的尸骨敲碎,致力于骨肉都回归自然,以此来保证灵魂不灭再次涅槃。 这种特殊的丧葬仪式,城市中管控严格,几乎不可能同意举行。 是嵩春陵园的专项负责人找了运尸队伍和天葬师,把那老总的遗体送回藏区老家,后面随行‘捡骨’。 这件事在当时富豪圈子里还小有名气。 后来贺红玉掌权,自然也找了陵园负责人,定期维护、清理母亲的陵墓; 她的那位负责人同她讲了很多种新式葬地,还咨询她要不要给贺母重新迁坟,迁到他们专门建立的独立园林中,被她以不想打扰母亲亡灵拒绝了。 现在想想,那树枝桠间悬挂的棺材,不就是‘悬棺树葬’! 途径的无坟包仅有立碑的奇异花圃,应当是‘花葬’,是把亡者的骨灰和花瓣、花种子混杂在一起,撒入沃土中由专人培育、精心呵护,孕育出娇艳动人的花朵。 还有那一个个独立的土包,每一个底下都是一具尸体…… 意识到自己身处环境的贺红玉,原本还勉强能稳住的情绪彻底破防了,她宁愿自己想不起嵩春陵园,也好过清楚自己身陷陵园、遇鬼撞邪! 兜兜转转几圈,她不知是园陵太大,还是她遭遇了鬼打墙,怎么都跑不出林子尽头。 绝望之际,身后猫捉老鼠般戏弄她的恶鬼看够了她狼狈逃亡,猛地向前一扑,牢牢扒在精疲力竭的女人后背上。 一股刺骨的阴冷侵入贺红玉的身体,她只觉得背后像压着千斤顶,直接狠狠扑在土地上动弹不得。 她不受控制哆嗦起来,嘴唇乌紫,眼角泛起生理泪水,让她在略带模糊的目光中,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坟包。 坟包用沁血般暗红的绳结围住,墓前放置的花朵只是蜷缩干枯,并未腐化,说明它们被放到此处的时间不久远。 要么前不久有人扫过墓,要么这墓主人新死不久。 “婊子,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你生不如死!忏悔吧……!” 恶鬼笑得癫狂,抓住贺红玉的短发往上提,又模拟着磕头的动作按了下去。 免不了吃一嘴巴土屑的贺红玉在这期间,也终于看清了近距自己三米不到的碑文、以及上面贴着的遗照。 「麒麟子群辰星之墓,逝于二零二三年九月五日癸卯年庚申月丙寅日。」 放大的黑白遗照和订单页面上的头像照片如出一辙! 只是没了‘鬼遮眼’带来的模糊感,贺红玉越看越觉得眼熟。 群…群辰星…… 她想起来了,d市辰星娱乐那个影视公司的老板就姓群,他儿子就叫群辰星! 不仅如此群辰星还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他俩之间有深仇大恨,怪不得他要找自己麻烦。 只是贺红玉怎么也没想到,群辰星已经于七天前死了。 而更让她由衷感到恶心的是,身后的恶鬼压在她身上,具象化的滑腻力量像蛇一样,钻入她的衣服后摆,带有令人作呕意味地贴在她皮肤上游走。 意识到化为恶鬼的群辰星想干什么,她胃里直泛恶心,咬牙挣扎; 可被‘鬼压床’这种神秘力量遏制着,她甚至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色中恶鬼上下其手。 正当她陷入绝望、还以为今晚只能含恨受辱时,一注暖流忽然涌入体内,声上一轻,她手指也能动弹两下。 贺红玉凭着一股冲劲,猛地掀翻身上的恶鬼; 对方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绊住脚,一时间没能扑来扼制她。 撒腿狂奔出一段距离后,她掏出电量不多的手机看了一眼,惊喜发现原本完全消失的信号,现在有了微弱的一格! 应该是距离远了,‘鬼打墙’的影响能力也就弱了。 贺红玉毫不犹豫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响铃两声后,通话在她殷切期盼中被接听; 听到警局晚间接线员的声音的一瞬间,她眼眶就涌上热流。 再然后就是诉说地址、情况,被出警的警员们带回了警署询问细节、作笔录。 由于她的那辆迈巴赫车的确在未知的情况下,从陵园后方的草栅栏里冲进独立的园陵区内,甚至在林子里横冲直撞,把车头都撞凹进去半边,警方先是调出沿途天眼和监控,再调取了车内的行车记录仪。 结果却让所有在岗警员大吃一惊。 沿途天眼显示,贺红玉的迈巴赫确实经过了几条主路开往嵩春陵园,然而抓拍的每一张照片中,驾驶位都是空的! 这辆车行驶在公路上,却没有人操控方向盘; 真真是大晚上活见鬼了! 见多识广的警员们这两年也处理过一些怪乎的案子,倒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慎重地反复询问。 与此同时,从贺红玉行车记录仪中调出来的当晚录像,也让这件事的诡异程度大大增加。 不知是不是设备毁坏,记录仪没有拍到任何东西,镜头前漆黑一片,像被布帛死死遮盖着。 时不时有贺红玉本人的声音传出,像是在回应着不存在的人,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当警员们把声音放到最大,却能隐隐约约在她每一次说话的前后时段,捕捉到一些漏电般的细微音效。 一两次可能是巧合,句句如此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而当警察们打开迈巴赫的车后备箱,里头哪里有什么折叠的电动车? 只有一张巴掌大小的两轮车形的剪纸,从中间对折,静静落在后备箱的空地。 种种诡异的细节,都让人不得不信是鬼魂代驾。 至于贺红玉所说的代驾订单,警察也拿了她的手机看,并没有在软件上查到相关订单。 那个‘群师傅’以及黑白遗像都像从未出现过那般。 还是冷静下来的贺红玉仔细回想,才又想到一个细节: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5节 一般公墓的每一块地和坟都是有编号的,她今晚借着冷冷的夜色,在群辰星坟头惊鸿一瞥,看到了对方墓碑底座上的编号—— 正是代驾订单上的‘工号’! 做完笔录时,接到好友电话的刘婧正好驱车赶来,看到的就是已经擦拭完脸颊身上的泥灰、但依然萎靡的贺红玉。 她在旁边听了一些,又被警员嘱咐好好安抚受惊的好友,这才知道好友今晚经历了多么奇诡可怖的事情。 至于那辆迈巴赫得作为证物,暂时停泊在警局停车场; 其余证据还得等明天白天,警察们再去嵩春陵园和贺红玉请客吃饭的酒店详细查证。 贺红玉提供的‘群辰星’以及群家人,他们也会调查。 只不过无论如何,去向一个已经死了、下葬了好几天的人追责,怎么都不现实。 如果真的是超自然事件,她大概率得自认倒霉了。 自打大学高中大学起,刘婧有十年来没看到过好友如此狼狈、惊慌的样子了,她十分心疼,赶忙把人接回了家里。 先是帮着好友擦拭身上、换了干净衣服,又拿出药物酒精给她上药。 再然后两个女人心里都憋着一股邪火。 就算今天晚上刘婧不提召唤黑猫、没有把虞妗妗请出来,休息一晚恢复精力的贺红玉,还是会立即着手找风水玄学相关的师父,为她处理这件事。 听完贺红玉今晚的遭遇,虞妗妗走近些,鼻尖微微耸动,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息。 “的确一股子坟场的气味。” 坟墓陵园打扫得再干净,地底都密集地埋葬着成千上万具尸体,腐化后独有的味道,会从土壤中溢出,只要染上就会盘踞一段时间不散。 她打了个响指,一团米粒大小的幽蓝色焰火如同变魔术,跳动在指尖。 再往贺红玉的方向一递,薄薄冷焰刹那间飘向对方,扑闪几下后烧净了盘踞不散的尸气和阴煞。 “好像不冷了。” 深入骨髓的冷意突然消散,贺红玉很是惊讶:“谢谢黑猫大人。” 虞妗妗:“一点小手段罢了。” “从你身上的阴煞和你所描述的情况,晚上你碰到的是七七回魂夜的‘煞鬼’,大凶之物,那个群辰星什么来路?和你有什么感情渊源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大部分恶鬼寻仇,都是索命; 但听起来这个叫群辰星的鬼是来图色的,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情债。 “还有,你陷入鬼气尸气最旺的坟场,却能从头七‘煞鬼’手中逃脱,身上应该有带辟邪除恶的宝物?” 贺红玉闻言一愣,先说自己和群辰星之间的纠葛: “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听过‘辰星娱乐’这所公司?” 虞妗妗自然不知晓,她偏头看向祝檀湘。 万事都通些的得力助理果然知道:“应该是娱乐圈?我记得某知名流量就是这家公司的艺人,当初上过热搜。” “没错。” 辰星娱乐是目前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经纪影视公司,老板抓住当年网络兴起的风向口,以老来得子的小儿子名字作为公司名称,建立了辰星娱乐。 发展到至今,旗下签了不少知名影星,在圈里颇有影响力。 按理说辰星娱乐和中和集团一个搞娱乐圈,一个是正儿八经的集团企业,八竿子打不着边,偏贺红玉高中读书时,和这个群辰星是同班同学。 彼时的贺红玉还不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鲸鲨’、女魔头,只是一个母亲早亡、父亲不疼的小可怜。 她父亲作为当时的中和集团董事长,花边新闻一大堆,在外头养的情妇生的私生子一大堆,毫不掩饰。 在她初三那年,她体弱多病的母亲就因常年生病、加上抑郁和贺父吵架身体很差了。 由于中和集团最初发家时,得到过贺红玉娘家的倾力支持,所以夫妻二人共同持有百分之四十八的公司股份; 再加上贺父手中有百分之九的散股,他才以超过半数的夫妻股稳坐中和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察觉到时日无多的贺母拼着病怏怏的身体,以离婚和出售股份为要挟,逼迫贺父签订了同意书,把属于自己的股份转移到了贺红玉名下。 在贺红玉成年之前,由贺父代为管理。 只要她18岁生日过了,就能继承这部分股份,一跃成为中和集团第二大股东。 闹腾完这一次,贺母所有的精力都被掏空了; 明明还不到40岁的女人却已行将就木,细瘦如同麻秆的手紧紧攥住女儿的手腕: ‘……红玉,妈妈不能陪你了,这是、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留下的东西,是你的立身之本。只要捏住了这些股份,就没人能、欺负你!’ ‘无论是谁问你讨要,让你签订什么合同,都不可以!不要相信你的父亲……也不要、相信男人,妈妈就是信了,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 说完这些,贺母就带着对女儿的担忧,不甘不愿闭上了眼,再也没能醒来。 母亲死后贺红玉在家里的日子更不好过。 贺父很快娶了新老婆,带着只比她小两岁的龙凤胎弟妹住进了她家。 那时初高中的小女孩儿心智还不够强大,又恨父亲害死生母,又怨情妇上位还洋洋得意侵占母亲生前的物品和卧室的继母。 她浑身都是刺,每天在那个充满压抑的家里崩溃发疯,过得十分痛苦。 偏偏她还未成年,贺父有合理的理由控制她的财政,试图用这种方法打断桀骜的大女儿的骨头。 当时贺红玉读的是私立高中,相当于贵族学校。 里面有很多有钱富商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知道贺家的闹剧,也清楚她这个贺家大小姐其实是个落草凤凰,知道贺董事长根本就不喜欢她。 连贺家的几个私生子都能光明正大来她所在的学校读书,抱团欺负她。 贺父心思阴暗,并未将亡妻的遗嘱对外公布,知道贺红玉有一大笔股份的人没几个。 这就导致很多富二代以为贺红玉势必翻不了身,看她笑话不说,还伴随着校园欺凌。 群辰星就是欺凌者的其中之一。 高中时期贺红玉生得就漂亮英气,群辰星仗着身份,看上并追求她,本以为铁定能把人追到手,结果遭到她拒绝。 为此对方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十分没品地带着班里的狗腿子小弟主动霸凌贺红玉,以为这样就能让贺红玉服软。 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你妈人都死了,贺家的女主人早换人了,还在这儿装什么大小姐风范?’ 偏偏贺红玉就骨头硬,不论男生女生只要欺负她,她就像发狂的小狼崽子,自损八百也要报复回去。 久而久之,霸凌她的人不仅没找到乐趣,反而自讨苦吃,又纷纷讥讽她‘没教养’‘是疯子’。 那段时间也就只有刘婧这个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变化转变态度,反而在她被欺负时处处维护,帮着她打回去。 直到贺红玉高三,贺父才想起来家里的刺头女儿要成年了。 成年就意味着贺母临死前的遗嘱要生效。 他并没有把一个小姑娘放在心上。 十七八的毛丫头,懂什么股份和继承权? 贺父开始给予这个被他遗忘太久的女儿一些温情,给对方挖坑,想用很少的一笔钱忽悠女儿放弃股份、转让给他。 言语间充满了pua、道德绑架和打压,说贺红玉如果不转让给他就是不孝女,是要把公司都毁了。 可任凭他来软的硬的,贺红玉始终记得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直接跑路到了外祖父家,根本不上当,咬紧牙关拿住了股份。 那两年又是闹哄哄一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贺红玉才顶着生父恨之入骨的眼神,成功进入中和集团。 打拼了两年,将将是她力挽狂澜护住即将倒闭的集团时,网上爆出了辰星娱乐的丑闻。 有在辰星娱乐签约的女星站出来,实名控诉自己被公司高层性骚扰,矛盾直指已经进入辰星娱乐就职的小公子群辰星。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尽管女明星几度自杀,可在资本面前还是蚍蜉撼树。 她被造谣、被泼脏水,明明是强迫,却被辰星娱乐说成她为了资源自愿被潜规则,是条件没谈拢不满意才跳出来抹黑金主。 无论女明星怎么声嘶力竭地控诉,舆论还是被辰星娱乐强大的水军扭转。 贺红玉看到网上闹大的消息,自然而然想到了群辰星在高中时期对自己的霸凌。 她现在有了能力,不介意帮女明星一把,顺便也是为自己报当年之仇。 于是她花了大价钱找人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群辰星背靠辰星娱乐,这些年作威作福做的坏事可太多了。 潜规则手底下不平等条约的艺人再正常不过,甚至有多次强迫行为,最令贺红玉感到愤怒、不耻的是,他把手伸向了未成年童星! 因着顾忌星途、怕网友的舆论毁了孩子一生、觉得普通老百姓斗不过资本……等等一系列原因,这些受害者看到了站出来的女明星如此惨烈,得不到公道,自然也就不敢为自己发声。 贺红玉砸钱砸人,找了d市最负盛名的律师集团,公开站出力挺女明星,并且发文称如果还有受害者需要帮助,自己可以赞助全部费用。 在她的强势介入下,越来越多的受害者鼓起勇气发声,群辰星的所作所为也被彻底掀开。 一时间网上对群辰星和辰星娱乐人人喊打。 在这种情况下,群家再怎么痛恨贺红玉也无济于事。 他们在娱乐圈还算有名望,可中和集团不需要靠流量吃饭,贺红玉根本不怕所谓的报复。 痛苦不忍之下,为保住公司,辰星娱乐的老总只能出面和小儿子割席,向受害者和观众们道歉,亲手把这个溺爱的小儿子送进牢狱。 警方调查后,证实有未成年童星受害者,群辰星被判终身监禁。 在此之后贺红玉就没怎么关注群辰星,只不过每一年她有什么大小事,都会有辰星娱乐养的水军不知疲倦,下场黑她带她节奏。 这一次网上的绯闻风波,有很多也是辰星娱乐在做推手。 属实恨得深切。 直至今晚撞邪,贺红玉才知道群辰星已经死在大牢里了。 她从警局到刘婧家,平稳心神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心腹属下打电话,让对方尽快查明群辰星这两年在牢里的情况。 正说着,她放在身旁沙发上的手机一震。 拿起来看了一眼,贺红玉道:“查到了。” 中和集团的员工都是有能力的高材生,尤其是她用得好的一批人,工作效率极高;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6节 她给了两天时间慢慢查,这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对面就查到了东西并发到她手机上。 打开看了一眼贺红玉了然:“怪不得群辰星死了……” 当年群晨星入狱就闹得沸沸扬扬,他本人平常又高调,喜欢草顶级富二代人设,到了牢狱中就算被多有照顾,可他到底是在服刑,群家找的关系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 狱中穷凶极恶的罪犯大抵杀人放火,对强奸犯——尤其是迫害儿童的人渣,那是十分鄙夷。 按照凶犯的话来说,对女人和孩子下手的渣滓,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不配当人。 这种情况下,有看他不顺眼‘大哥’们天天揍他。 群辰星过得生不如死,群家人心疼心肝宝贝,大力运作后给他调换了监狱。 没想到他们运气背到顶了,新调换的监狱中的一个‘大哥’,当年就是孩子被禽兽邻居染指,一怒之下拿消防斧砍了对面一家五口,造成两死三伤; 本来应该是死缓,因表现良好改成无期徒刑,在牢里六七年了,很有威望。 群辰星正巧撞到人家手里。 平时乐呵呵、看着就很好说话的一中年大哥,得知群辰星为什么进来后,表面上没恼,私底下可没让群辰星好过。 总之群辰星被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身上没什么致命外伤,但人却奄奄一息。 最终于本月初,因肠脱肛造成的感染病变而亡。 听完群辰星的死因,在场所有人只觉得他罪有应得。 贺红玉放下手机继续说道:“至于大人你说的保命之物……我没有印象,今天之前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异样,没有找人求过这类物品。” “怎么从群辰星的手里逃脱掉的,其实我也不清楚,就觉得身体一轻,好像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帮助我……” 听她这么说,她身边的刘婧忽然激动道:“唉,你说会不会是伯母在保佑你?!” 贺红玉:?! “……我妈?” “对呀!”刘婧说:“伯母不就是葬在嵩春陵园么?那狗崽子想在那里伤害你,结果惊动了伯母,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第56章 会是妈妈吗? 听完好友带着激动的猜测, 贺红玉神情怔忪,偏头去看虞妗妗的目光中带着期待。 “这还不能确定,人死如灯灭, 灵魂上携带的气场很少、且很难分辨, 只有阴气阴煞最好辨别。”虞妗妗暂时也不能给她肯定答复, 又问了一句: “不过你说, 你觉得今夜撞邪遇鬼不仅仅是群辰星头七回煞、来报复你, 你认为自己身体上也有异常、并且和这件事有关系,对么?” 贺红玉:“我也不确定……就是一瞬间冒出了这个念头, 也许是我想多了?” “生物都有第六感,人也不例外。”虞妗妗摇头道:“不要忽视这些异样, 那很可能就是感官的触角在发出提示。” “你具体什么感觉?” 贺红玉顿了顿, 如实说道: “群辰星碰我的时候, 我有欲望。” 虞妗妗:…… 刘婧/祝檀湘:??! 顶着闺蜜震惊的目光, 贺红玉轻咳一声, “是真的, 我确定。” 她知道有一种心理障碍疾病是‘性成瘾’; 患者对性生活有较为强烈的连续性、周期性的需求,严重者甚至无法正常生活, 为此游走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 察觉到自己的生理需求变得不正常,贺红玉第一时间认为, 自己有了轻度的‘性成瘾’病症。 要不是她自控能力强,自尊和骄傲也不允许自己沦为欲望的奴隶,说不定她早就跌破底线,真的做出向网上造谣的那般:连包好几个男人乱搞。 这种自我怀疑持续了很久,直至今晚撞邪—— 她崴了的脚踝、磨破的皮肤倍感刺痛,遇鬼的恐惧感也令她的心神和浑身肌肉绷紧,内心极度抗拒、厌恶群辰星, 觉得被恶鬼触碰的皮肤表面都粘稠恶心;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身体却违背思想和情绪发生的细微反应,这让她如遭雷击,备受打击。 缓过之后,贺红玉总觉得不对劲。 她的生理欲望是比寻常人旺盛些,也不至于对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生出欲望吧?! 况且她这种情况是半年多前突然开始的,她也去过医院、看过心理医生。 做了几次问卷调查得出来的结论都很正常,连医生也不确定她异常的欲望是否和心理障碍有关,只说‘你这种状况很特殊’。 有没有可能不是她病了,而是有人让她‘病了’? 有了怀疑,一些被她忽视的细节也就逐一浮出水面。 “没错!确实奇怪!”刘婧眼眸睁大,急哄哄道: “你以前对那些男的都是玩玩而已,从来不会影响工作、不会为了他们改变决定,可这半年来,你不仅给那些明显想占你便宜的心机男人花钱又给资源,上个月居然还因为新交的男朋友迟到了公司峰会!这太不像你了! 我们好几个姐妹私下还惋惜,说你人到三十怎么变恋爱脑了。” “会不会是那些男的给你下降头下咒了?!” 贺红玉道:“我现在也有这个担忧。” 不过她猜得更复杂些。 也是网友们在网络上掀起‘真实商战’的吐槽讨论,让她不由猜测,如果自己的欲望真非自然、或者说近半年身边的小男友们真有问题,会不会是对家几个公司在背后推手,试图用‘美男计’谋害自己? 听完贺红玉和刘婧的疑窦,虞妗妗问当事人要了生辰八字。 照例推演一番后,她道: “从八字来看,你命中的‘官星’处于衰绝之地,被其余星宿的光泽掩盖,黯淡难以被发觉; 尤其是你群星落入第10宫,又主巨门星坐命宫,简单来说你的婚姻缘浅薄,也的确不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性子。” 女命的‘官星’代表着丈夫。 ‘官星’太弱存不住的话,意味着这辈子很难碰到合适的另一半。 何况第10宫本就属于‘事业宫’,群星入其中,已说明持此命者事业运旺。 贺红玉又巨门星坐命宫于卯宫,正和天机星同坐,说明她性坚志敏,能居高位,守富贵。 她本人创下的业绩和商业帝国,也应证了命格的种种显化。 在她的光辉和成就下,超过九成九的男性都是那被群星掩盖光泽的‘官星’,大多数男人不会甘居于妻子之下,免不了搞出各种使婚姻不和的幺蛾子。 故而要结婚也需得谨慎考虑,考核对象,否则结了婚也容易散。 贺、刘两人听得一知半解,但她们都抓住了虞妗妗话里的核心——贺红玉性子坚韧,本不该被男色侵蚀心神! 刘婧一拍大腿:“果然有问题!” “这特么查出是哪个狗崽子要害你,我要他好看!手段真是下三滥!” 说完,她和受害者好友一齐望向虞妗妗。 “不过——奇怪之处就在于,我并没有在贺女士你的身上察觉到巫蛊、降头、诅咒一类的术数。”虞妗妗道。 除却撞邪带来的阴煞和坟场的尸气,贺红玉的周身很‘干净’。 甚至隐隐有股流动的能量,在保护着她——这也是虞妗妗认为她身上携带了保命符一类的物品的原因。 相较于贺母显灵,虞妗妗认为这股力量,应当才是震退恶鬼群辰星、助着贺红玉逃掉的关键。 有点意思。 虞妗妗摸了摸下巴尖。 异常的欲望、神秘的保护力量……这件事的背后还藏着更多隐情。 “再去嵩春陵园看看吧。”她起身说道。 …… 凌晨两点半,一行四人驱车来到了嵩春陵园的北半山腰。 此处外围的木栅栏先前被贺红玉的迈巴赫撞翻,一连几米歪斜着开了个大口子,警察来过后,用封线把缺口围住,又立了个‘禁止入内’的牌子。 虞妗妗自然不是那种遵守要求的好猫。 她走在最前面一撩封线,大摇大摆钻了进去,往里面的园陵走去; 后头三人面面相觑,紧跟了上去。 深夜的林荫格外阴冷,非要跟着一道过来的刘婧还没走两步,就不由自主挽住了好友的胳膊,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神色惶恐。 因提前知道此处是陵园,又有诸多坟墓,她下意识就四处张望。 远远瞧见树杈里架着的‘悬棺’,她更是心里头打颤。 本以为听过贺红玉的遭遇有了心理准备,就不觉得吓人了,实际上该怕还是怕; 她这会儿是真佩服好友心理强大,这种环境下撞邪还能如此快地恢复! 虞妗妗一个眼神,心意相通的芜情从‘腹里乾坤’吐出一柄小锥,隐匿的身形一晃之后再次消失。 拿到小锥,她一边摇晃,一边低念‘群辰星’的名字,脑海中勾勒亡魂的姓名笔画。 小锥形制古怪,表面粗糙的木手柄上刻着古老的巫祝符号,顶端用粗麻红绳结实而紧密地编了两排小铃铛。 初被摇晃时小锥没发出声音,虞妗妗晃了三四下,那铃铛才发出脆响; 响了几次又没声音了。 她轻哼一声:“还挺聪明。” 贺红玉有些好奇,问道:“黑猫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把群辰星召出来。”虞妗妗慢悠悠道:“不过他挺谨慎,切断了和‘引魂铃’的连接。” 贺红玉撞邪时本就是深夜,林子里又难辨别方位,她又陷于‘鬼打墙’,还真不清楚群辰星的坟墓到底在哪个方位。 她手中的小锥便是一般术士喊魂儿、叫魂儿和招魂用的‘引魂铃’,在不知道鬼魂生前八字的情况下,是相对适用的方法。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7节 招魂失败,虞妗妗也没想着摸黑挨个方位寻找。 她蹲下身手掌贴合在松软的泥土地上,微垂的眼瞳一缩,妖力骤然注入地表。 陵园什么都不多,就是坟墓最多,游荡在人间的幽魂和孤魂野鬼也比其他地方多上数倍。 耳尖一抖,她像野生动物那般锁定目标‘猎物’,头向右侧一偏,把二十余米外的地下墓穴中的一抹鬼魂捉了上来。 老老实实躺在自己家里的魂魄仅探出半个脑袋,好奇看看大半夜闯入陵园的人类来做什么,还没反应过来,整个魂体就像拔萝卜一样,被从地里扯了出来。 这鬼魂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一脸懵逼,还以为自己是碰到了专除鬼魂的天师,抖抖索索求起了饶。 “饶…饶命啊大师们,我就是个平头小老百姓,我没害过人,连陵园都没出过啊!” 总有亡魂刚死亡时心有执念,想方设法从地府逃回到人间。 当它们逐渐发现家人淡忘自己,作为一个鬼,它们在人间格格不入没有容身之地,感到后悔时已经晚了。 这大娘便是这般情况。 年龄不算大时因病去世,死的时候小孙女才出生不久,秉着心里一缕留恋她回到了家里,却发现儿女很快便熟悉了没有自己的生活,她曾经的卧室也被改成了杂物间… 失魂落魄又后悔不已的她下不去阴曹地府,只能蜷缩到陵园墓地里。 虞妗妗顿了顿,硬邦邦安抚:“你别紧张,我只是问个路。” 祝檀湘:…… 好硬核的问路方式。 大娘不太信,小心翼翼道:“大师你问…我知道的都说。” 虞妗妗偏头对身后的贺红玉道:“群辰星的坟地编号还记得吗?” 贺红玉忙点头:“记得,14551。” “知道这块地在什么方位么?”她看回鬼魂身上。 鬼大娘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贺红玉的身上,忽道:“唉…你不是将才那个……” 意识到自己嘴快,她赶忙给自己找补:“我没干坏事,就是在旁边瞅了两眼!” 原来贺红玉遭‘鬼遮眼’被带进陵园时,横冲直撞的迈巴赫激醒了满陵园百无聊赖的魂魄,她被群辰星那恶鬼追的时候,旁边乌压压十好几个的鬼魂看戏吃瓜呢。 鬼大娘就是其中之一,在贺红玉摔倒时她正漂在一节枝桠上,啧啧有声叹着气,同隔壁坟里的老姐妹唏嘘感慨: ‘这姑娘完喽!’ 鬼本身就是恶念、执念的集合体,不存在什么真善美的好鬼,有人要被鬼害死了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何况群辰星正值头七‘回煞夜’,是一个魂魄死后最凶的时期,哪怕是死了多年的大鬼也不会轻易招惹‘回煞鬼’。 虞妗妗微微挑眉,自己这是抓到个‘目击证鬼’。 怕她不信自己,鬼大娘又急哄哄道:“大师们是来收拾那个回煞的小子吧?我知道他的坟头在哪儿,我能带你们去!” 鬼大娘在嵩春陵园呆了几年,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每日的谈资便是那块地里又新埋进来什么人,哪个地里住的老头可怜子女三年没来烧过纸,哪个坟头的后辈是孝子已经迁坟两次…… 群辰星的尸体才埋进来陵园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端,自然也被陵园里闲得无聊的鬼魂们扒了个底朝天。 得知他生前是个强奸犯,不少自然死亡寿终正寝的老头老太们对他没好感。 虞妗妗欣然同意。 在鬼大娘的指路下,他们很快找到了第14551号坟墓,也就是群辰星的坟墓。 从外围布置便能看出,群家人对这个小儿子很上心,是按照阴宅风水局立的坟碑。 许是感觉到危机来临,群辰星的魂魄并不在坟包里待着,不知飘去了哪里。 只可惜他的照片、详细信息和尸身都暴露无遗。 在虞妗妗强制的手段下,一股股魂气被生生从阵法中抽了出来,不多时便凝聚成魂体乱颤、疯狂挣扎的人影。 看清凭空出现的鬼影,贺红玉脸色冷了: “群辰星!” 恶鬼群辰星表情狰狞,目光怨恨,震惊于贺红玉的反击如此之快、找来的‘天师’如此厉害之余,忍不住破口大骂脏话连篇。 贺红玉还没说什么,刘婧先往前站一步,气势汹汹骂了回去: “姓群的你嘴怎么这么臭?死在牢里的时候被塞了大粪吗?这么多年没见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活着是个屑人,死了是个恶心鬼。” 群辰星气得要死,面孔堪称扭曲: “你们几个婊子!!把我害成这样……” 在他看来,自己的悲惨结局都是贺红玉害的。 当年要不是她站出来给那个举报自己的贱人站台,以群家的能力,早就把这件事摆平了,自己也不会翻车进大狱,更不会遭受牢里那些折磨! 维护好友的刘婧忘了害怕,机关枪一样跟群辰星对骂: “什么叫红玉害你?明明是你自己作恶多端,是社会的蛀虫人类里的渣滓,难道那些事你没做吗?是红玉给你泼脏水了吗?” “既然做恶就该遭到惩罚,你活该!红玉是替天行道!” 被一人一鬼吵得耳朵嗡嗡,虞妗妗扼制魂魄的手一紧,登时那群辰星像被掐住脖颈的鸭子,神情涨痛。 刚开始他还不想配合,被猫妖之力刺了几次,收敛了气焰知无不言。 他之所以昨晚报复贺红玉,纯属是巧合——昨天正好是他的头七。 憋屈死亡后,群辰星不是没想过报复牢里的犯人,可他生前的遭遇让内心很畏惧那些犯人; 且他待的牢里的犯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身上多少沾了些血气,不似普通人那么怕鬼。 柿子只挑软的捏,他不敢报复那些折磨死他的人,就只能去恨贺红玉。 一想到自己受苦受难,贺红玉这个‘罪魁祸首’却事业有成爱情丰收,群辰星就浑身难受。 故而他选在了自己头七最凶时,实施了报复。 却没想到计划如此顺利——贺红玉阳火太弱,气场不足,他很轻易就蒙蔽了对方的眼。 至于贺红玉如何逃脱、是什么力量帮助她,群辰星也不清楚。 他只在快要得手时,被一股莫名的灼烧感袭上全身,这才报复失败。 虞妗妗若有所思,对贺红玉道:“力量来源不是你母亲,你真的没有请过什么开了光的护身符么?有没有供什么‘神’?或者保家仙一类?” 贺红玉摇头:“真的没有。” 她语气恳切,突然想到什么顿住,迟疑了一下:“一定要说信仰供奉……关二爷总不算吧?” 关公? 虞妗妗:“你供了关公相?” “是的。”贺红玉点点头,“今年年初几个小项目不太顺,我自己也生了两场小病,后头知道流年运气不太好,就请了一尊关公相镇一镇。” 贺红玉是商人,不说迷信,但多多少少讲究些风水运道。 哪怕她更坚信自己的能力,逢年过节该有的祭祖、上香、捐款、以及动工时看黄历排时间……这些商途里传下来的老东西也会布置。 无意间得知自己今年流年运不好,她还找了专门的师父看了,确定是真后,就在对方的建议下请了一尊关公像。 按照师父说的,她是商人,流年运影响最大的就是事业。 而从古至今商人都拜关公,金袍关公素来是保商途财运、被奉为财神的人神。 只要请一尊重金打造的金袍关公像,回去诚心祭拜,就能镇住流年不利,不给贺红玉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为此贺红玉想破脑袋,她这几年正儿八经‘请’来的,也就是那尊关公像了。 “大师,是我请关公请得不对么?”贺红玉不由问道。 虞妗妗:“没什么问题,刚才给你八字和命盘时发现,你今年确实撞小劫,但影响不大请财神关公的确可以镇一镇。” 这就奇了怪了。 一般人是飞来横祸,贺红玉却是突生鸿运。 贺红玉本人倒是看得开,说道:“有贵人相助总比被小人谋害要好,能不能找到那股力量的来源也无所谓了,群辰星这边终究是个隐患,我怕他这次报复不成,之后还要来害我。” “大人有什么方法把他解决掉吗?” “解决一个小鬼还不轻松么,直接将其魂魄碾灭。” 虞妗妗歪了点头,漆黑的眼瞳盯着神情越来越慌张的恶鬼:“只不过这种对幼崽出手的败类,魂飞魄散的结局反而轻松。” 任凭群辰星怎么放狠话或求饶,嘶吼着‘不能这么对我’,她还是慢吞吞结了个道印: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1” “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此咒乃道家‘太上超度咒’,可以引渡亡魂、为因为种种原因逗留在人间的鬼魂打开连接阴阳的道路,让他们可以再次去往地府。 因着效力温和、相对更耗费心神,一向以‘以杀之恶’为宗旨的道家很少使用,大都直接祭出‘杀鬼咒’。 要超度鬼魂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那种怨孽深重的鬼魂,需要术士天师用自己的精气神洗涤鬼魂的怨恨,一次不行还得多次。 虞妗妗显然没那么好的心肠,她根本没有把群辰星的魂魄笼罩在咒力之中,一丁点超度他的念头都没有。 打开阴阳两界的通道后,就这么把魂塞了进去。 身上冤孽深重的群辰星跑都没法跑,再回阴曹地府,本就会因为强奸妇女欺辱儿童等等罪行,在孽镜台前被批下重重罪罚,去十八层地狱和各小地狱受苦受难千百年; 再加上个擅逃人间的罪名,估计处罚还得加重。 反倒是一直要跑不跑、生怕惹恼了虞妗妗的鬼大娘,得到了超度咒的好处。 她逗留人间的孽障洗清了七分,并且有了去地府投胎的机会,简直就像被天降馅饼砸晕了,一边欣喜若狂一边连连给虞妗妗道谢。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几十年后当她所有的亲人后辈都将她遗忘,等待她的结局大概率也是悄无声息散在人间。 第二道敕令一样的八字箴言脱出口,半空中飘荡的两抹亡魂都消失不见。 虞妗妗收了势,“这就可以了,进了地狱群辰星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爬不出来。” 贺红玉面露感激,“大师辛苦你了,这么晚为我的事情跑了一趟。” 她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8节 “我还想问问大师,我的生理欲望能用一些玄学手段扼制住吗?” 既然不清楚到底是得病了,还是有人要害她,那就干脆一刀切,她不要性生活了。 男人么,本来就是她生活里的调剂品。 若是影响到她的工作和事业,那她宁可不要。 虞妗妗愣了下,她身后一直默默听着没怎么说话的祝檀湘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存天理,灭人欲’啊! 贺红玉的心智坚定与对自己的狠劲儿非同一般,难怪能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虞妗妗:…… “手段有,倒也不会那么夸张,如果你想好了的话,我可以通过改‘运’改‘命’的方式,把会影响情感的因素都调到最低。” 贺红玉直接点头道:“就这么做吧,我随时都有空配合大师。” 虞妗妗点点头,“那就明天。” 她原本还想告诫贺红玉,无论如何性生活都是要适当克制的; 之所以会被群辰星轻易侵蚀,就是平时房事频繁,伤了阳火和肾气。 要是不控制,今天是群辰星恶意报复,再过几年可就是随随便便什么小鬼,都能让贺红玉大病一场了。 现在看来也不用提醒了。 约定好改‘命’时间,一行四人便离开了嵩春陵园。 刘婧很热情,家里也很大,常年准备着干净的客房招待友人,邀请他们俩在别墅住一晚。 虞妗妗欣然同意。 次日一大早贺红玉的电话和短讯就没停,都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和公司下属发来的消息。 换好衣服吃完早餐,贺红玉有些歉意地对虞妗妗道: “实在抱歉大师,现在有个会议要我出面,我得立即去公司,上午没有时间。” “您看下午可以吗?” 虞妗妗耸耸肩:“我们这边随时可以,不过——” 她话题忽转,“你说的请回来的关公相安置在哪里的?你家里吗?” 贺红玉一愣,“在公司,就在我办公室里。” “那我们直接去你公司,你看可以吗?我想去看看那尊关公相。”虞妗妗说。 “当然可以。” 虽不知道虞妗妗的意图,怔忪片刻的贺红玉还是欣然答应。 她开了刘婧的车载着虞、祝二人到了公司,在下属有些惊讶、好奇的目光下,把他们带入了办公室。 心腹秘书从没见过虞、祝二人,又敏锐发现自家老板对待两个年轻人中的漂亮女生,隐隐有着敬意; 她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问,只跟了进去汇报工作: “贺总,老董他们已经在会议室了,董事会还有15分钟开始。目前来了的股东里有胡总、刘总……” 秘书报出的股东都是董事会的老股东,足以说明这次董事会比较重要,让不少不怎么插手公司事情的老人都出席了。 然而也正是如此,贺红玉才噙着冷笑,心中冒火。 什么重要的会议,其他股东都通知到了,自己这个ceo却是临举行前才收到了通知? 她不用想都知道又是自家老头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她并不畏惧,神色如常沉声道: “我知道了,5分钟后跟我去会议室。” 秘书应了一声退出办公室。 贺红玉整理了一下领口袖口,又走到了办公室最里面的桌子处,对虞妗妗道: “大师,这就是我找人请的关公相,您看看有什么问题吗?我这边先去处理一下公司事务。” 虞妗妗欣然点头:“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看。” 等贺红玉风风火火离开办公室,祝檀湘才出声道:“大人,如何?” 虞妗妗嘴角略勾着,像是在笑,“你觉得这尊法相如何?” 闻言祝檀湘细细端详。 只见那法相约有成年人手臂那么高,做工精巧,伸着金色和绿色交相辉映的长袍,双脚开合呈现四方步站立,头上有瑛冠,一手抚摸着胡须,另一只手提在腰间握着一柄大刀; 法相的面部细节栩栩如生,方国脸,赤红面,神情威严肃穆,髯须长密顺滑,端得是一幅仙神法相。 哪怕不是鉴赏者,也能一眼看出这尊法相花了大价钱。 光是那身金袍、以及提着的金色大刀,恐怕最少也是镀金! “好看。”瞅了半天,祝檀湘憨憨地憋出两个字,“不过……我总觉得这尊关公相看着怪怪的。” 虞妗妗:“哪里怪?” “嘶……说不上来。” 思索半晌,青年才缓缓道:“主要是这关公吧,感觉身材有点敦实,还有他的眉毛怎么是白的,和黑胡子红脸有点不搭。” 他说完这些话,没等来猫主子的回复,扭头一看虞妗妗已经坐在了真皮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打小游戏,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 一个上午过去,几十米外的会议是贺红玉舌战股东,把一众倚老卖老试图用道德、耻辱来压她一头的老头和她亲爹气得吹胡子瞪眼; 会议室里虞妗妗认真通关,祝檀湘默默处理闲琐事务。 股东大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接近中午11点,会议室的大门被猛然推开,里面怒气冲冲的小老头拂袖离开。 贺红玉勉强压着的情绪,在股东基本走光之后爆发,她一把将手里的文件夹甩在桌子上,发出巨响,把同样沉着脸的贺父吓了一跳。 “逆女你要干什么?!” “老老实实享受你的退休生活不好吗?真以为搞这些小动作就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贺红玉气势迫人:“夺权?想把你那几个废物儿子塞到公司里?你能不能睁大眼睛瞧瞧,你们父子几个也配?” “我能让你舒舒服服拿分红,能把中和集团从濒临破产带到今天这个规模,就能让你一无所有。”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全然不管身后愤怒斥骂的生父。 直至走到办公室门口,贺红玉才长成熟了一口郁气,推门而入。 “大师。”她带起笑意:“你看得怎么样?” 虞妗妗恰好打完一局小游戏,把快要没电的手机往兜里一塞,支着下巴尖抬眼看过去。 “你这关公相从哪儿弄来的?谁给你安排的?” 贺红玉:? “是我认识的师父帮忙牵线搭桥,这相……真有问题?” “有问题。”虞妗妗语气笃定,哭笑不得:“流年不顺请关公确实是对的,可这根本就不是关公相啊!你们人类请‘神’之前都不了解清楚的吗?” 贺红玉/祝檀湘:?! “不是关公?!” “那这是谁?美髯公、枣色脸,手持青龙偃月刀,不就是关二爷吗?” 虞妗妗木着脸:“首先关公身长八尺,在人神中形体是按照武将相来塑体的,用你们人类的话,关公相至少体型矫健、腿长笔挺,你们瞧瞧这一尊呢?身形五五分,四方阔步形体敦厚,从法相形体上看就不是武将相。” “其次关公相提青龙偃月刀不假,但金袍关公刀尖朝上,坐马关公横挑提刀,贺红玉你请的这一尊法相却是刀尖朝下,更非武将提刀之法。何况也不是有把大刀,就是青龙偃月啊。” “最后,谁家关公的眉毛是白的?” 被她逐个解析,贺红玉和祝檀湘越看越觉得这关公相是怪怪的,气势不够威武,身型也不太矫健,尤其是眉头那抹灰白怎么看都不对劲了。 贺红玉更是傻眼,“我、我也没想到请来的不是关公……” 可不是么,现今的人有几个能明明白白知道每一个神佛菩萨究竟长什么样、有什么细节呢? 像办公室里的这一尊,金袍、赤面、长髯、提大刀,每一处都能和戏文里的关公完全对上。 故而哪怕细节上有所区别,了解不深的人也不会多想,顶多觉得制作法相的人怎么比例调和得不是很好? 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青龙偃月刀尖往往朝上、还挂红缨这些细节。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不是关公,这位又是谁? 难道是什么邪神?! 瞧着贺红玉陡然冷凝的目光,虞妗妗抚额道:“这位的确也是神,和关公一样,乃是人神,名为‘盗跖’,也称‘白眉神’。” “此神的法相长髯伟貌,同时又骑马持刀,披着绿巾长袍脸色赤红,与关公相肖像; 唯独其白眉而眼赤,是与关公相最不相符的地方,只不过他所庇佑的和关公截然不同。” 贺红玉隐约有了预感,喉头发哽:“……是什么?” 虞妗妗一字一顿:“白眉神,乃是旧时妓院常常供奉的人神,庇佑妓子恩客不断。” 妓,向来是下九流的底层,人人唾弃。 但只要是人就要吃饱穿暖,靠着皮肉交易的人一旦年老色衰、或者逢时令不好便饥寒交迫,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恩客多、尽快开张,也希望恩客长情,待人温柔。 为此很多妓子刚接客、或者遇到新的恩客时,都会带他们去拜拜白眉神,意为定情。 故而以前骂人的话——如‘男盗女娼’就是由此而来。 还有民间骂人时会说对方是个‘白眉赤眼的’,是说对方一看就猥琐,不是个好货。 听到这儿,贺红玉脑袋里‘嗡’得长鸣,她不自觉竟攥紧了手里的杯子,用尽全部的克制力才没有愤而摔出。 她咬牙切齿,声音有些狠毒:“所以我的身体和欲望是……?” 虞妗妗缓缓点头,表情复杂。 说来荒唐,她刚刚用妖力感知过后,竟在这尊法相中感觉到了一缕分身之力,简单来说就是神仙显灵。 只不过这个显灵,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现代社会嫖娼犯法,‘白眉神’和很多旧时行业的人神都渐渐被人遗忘,根本不会有人再去供奉、信仰祂们。 这类尴尬的人神,已没有信徒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49节 或许正是如此,当一个新的信徒贺红玉突然出现,为祂塑身、点香、供奉,被遗忘了太久的人神精准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后,还以为她很需要自己的庇护直接显灵了,不留余力地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能力倾泄到信徒身上。 故而贺红玉的欲望,不是降头、没有诅咒; 而是神降…… 第57章 无论对当事人贺红玉、还是听众, 这恐怕都是他们听说过最奇异、也最无语凝噎的神仙‘显灵’了。 贺红玉瞠目结舌地盯着供桌上的法相,心里说不出得别扭憋屈。 祝檀湘忍不住问道:“那她昨晚在坟地逃脱鬼魂索命,是不是这‘白眉神’帮了她?” 虞妗妗点头:“没错, 力量同源, 如出一辙。” ‘人神’顾名思义, 是旧时在某个行业领域有极杰出的建树或极大贡献的人物死亡后, 名垂千古被人永记, 得到诸多功德赞誉位列仙班,成为相关行业的庇护神。 严格来说祂们依托香火诞生, 只能算最普通的‘地仙’级。 从事该行业的人越多、祭拜信仰祂们的信徒越多,‘人神’的能力也就越强, 越有威望。 比如与‘白眉神’法相肖似的关公, 也是‘人神’出身, 却因为被商人奉为财神, 直至今日依然有很多人供奉, 甚至还有专门的关公庙、很多寺里也设有关公相, 香火比很多‘正位神’、‘先天神’都旺; 虽为‘地仙’,却是仙班里数一数二的存在。 其余更多的‘人神’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和影响力了。 传统手艺被机器替代, 从事的工匠愈发减少,过去盛极一时的‘人神’会被遗忘; 香火不够功德稀缺, 很多‘人神’就会悄无声息失去神仙的身份、被踢出仙班。 最好的下场便是在三界六道当个执守小仙。 ‘白眉神’盗跖也没落了百余年,可别看祂所代表的神职听着低级、令人不齿,祂却依然稳坐仙班,还是正儿八经的‘地仙’。 这是因为盗跖生前厉害,有‘圣人之名’。 祂诞生于春秋时期,一母同胞的兄长反而比祂出名许多,便是大名鼎鼎的‘坐怀不乱’柳下惠。 孟子称其为‘圣之和者也’, 认为柳下惠可以与伊尹、伯夷、孔子并列为四大圣人,后人也称柳下惠为‘和圣’。 这位‘和圣’的弟弟原名柳下跖,草莽出身后当盗贼,集结手下千余人造反起义讨伐鲁国的奴隶主。 每每惩罚完当地的奴隶主,盗跖便会把不义之财分给当地百姓。 他本人行盗时,更坚持‘盗亦有道’,提出盗贼也要‘智、勇、仁、义’; 偷盗要用脑子,行事要果敢勇断一马当先,赃物要和弟兄均分不能私藏,有危机时也要帮着同伴断后不能先逃…… 因着他的道义,以及起义军的身份,时人都称他为‘盗跖’、‘盗圣’。 据说他嫉恶如仇,对所有下九流和贵族一视同仁并不轻贱妓子,某次走在街上,看到有坏脾气的恩客在妓院门口殴打妓女,便出手相助把人打得落花流水; 那被他救下的妓女对他心怀感激,暗生情愫,这样的事有一两次后,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很多其他地方的妓子也都希望本地能有个像‘盗跖’一样的草莽英雄,打恶霸,除地痞。 故而这位以盗成圣的人死后,才会位列‘白眉神’,成为庇护妓子的‘人神’。 哪怕香火断代,祂也被人类遗忘,拥有‘圣人’之身的祂也不至于像其他‘人神’那般降级陨落。 祂仍有‘仙级’,却是现今世上最孤单的神。 察觉到贺红玉极不平静的情绪,虞妗妗又说道: “白眉神与关公相虽相似,但帮你准备这一切的人肯定是故意为之,你这半年也的确受了影响,精气阳火略有亏空……不过福祸相依,请错‘神’遭难的同时,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 “虽然这话比较现实——类比关二爷这样香火旺盛的‘人神’,每时每刻每地都有数不胜数的信众为其上香供奉,你请到家中的神像若是祂,无论再怎么恭敬,你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隅,恐怕也很难碰到神仙显灵。” 就像人的脚下,有成千上万只蚂蚁。 有谁会蹲下身仔细端详每一只,去看它们有什么不同呢? 也不可能聆听所有的许愿、并显灵帮助,神仙也只有一对耳朵一双眼。 “正因你请来的‘人神’没有信徒,你才获得了神的关注和庇护,危急时刻得到拯救,从恶鬼手中逃脱。” 这并不是虞妗妗为了安慰贺红玉瞎编。 ‘盗跖’生前就多次帮助妓馆赶走地痞恶人,化为‘人神’后,不仅仅保佑信奉祂的妓子们客源更广,也有保平安的方向。 贺红玉这个稀缺的信徒遇险,自然能被信奉者寥寥无几的‘人神’精准察觉。 办公室内沉默良久。 当事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来,苦笑一声道:“确实,神像是我自己请回来放在客厅、日日祭拜的,一切后果我该怨自己太粗心,该怨使这种阴招对付我的小人,唯独不该埋冤神仙显灵。” 贺红玉说着,把自己心底最后一丝郁结说通了。 她扭头看着那赤面白眉的法相,认真道:“我还得好好拜谢神明的救命之恩,否则昨天晚上,我就遇害了!只不过……我该怎么道谢呢?” “上香……吗?” 说出去别人都不相信,一个普通人类有天居然会因神仙太灵验而感到苦恼。 贺红玉实在不想要‘白眉神’的保佑了。 她不靠皮肉交易吃饭生活,过于旺盛的性欲和对男人的情愫,只会成为她生活和工作上的困扰。 她确实感激‘白眉神’的保护,却又担心自己给神仙塑金身、供香火,对方觉得自己心诚,倾注给自己更多的力量…… 最终她只能寄希望于神秘的猫妖,眼巴巴瞧着虞妗妗: “黑猫大人有没有方法抵消掉‘白眉神’的庇护之力?” 虞妗妗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荒谬的事件,想了想她说道: “我只能试试看‘请神’,但能否成功我无法保证。” 贺红玉连连点头。 于是她让贺红玉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准备‘请神仪式’,再三强调仪式期间不能被打断; 为此贺红玉还专门给下属吩咐了任何情况绝不能打扰。 她一个响指,芜情‘喵’得一声显出身形。 尾巴飘着条带般的幽幽焰火的灵猫抖了抖耳朵,脸上的白色笑脸小面具显出几分中式诡异,它的神通是‘腹里乾坤’,虞妗妗就像多了一个随身容器,别说是常用的做法工具和法器,就连那辆猫猫香火车,都在芜情的肚子里。 “主人。” 虞妗妗:“要十二柱‘请神香’,一瓶阴阳无根水。” 芜情‘喵’了一声当作回应,取出她要的东西后并未再度隐身,而是轻巧落在祝檀湘的肩头,用后蹄挠了挠颈部。 还是那个道理,动物比万物之灵人类要低等,‘请神’仪式很难成功。 得看这位‘盗圣’愿不愿意给面子显形。 虞妗妗拿了纸笔,先趴在桌上埋头写了一页纸,放下笔起身走到供桌前站定。 她打开瓶塞把里头的无根水洒在地上,洒成一个圈,而后点香拜四方——拜天、拜地、拜万物,最后拜面前赤面白眉的法相。 将袅袅燃着白烟的香插入供桌上的香炉,她起手道印,口中吐词清晰念出‘请神咒语’: “至性归命礼,信香一念周沙界,吾俸香烟遍十方,请得天兵从天降,请得地兵从地临…… 诸天之上,三十三天,天兵天将,六丁六甲,四部天神,虚空过往,监察善神,我今焚香申礼请,愿降香坛作证明——请三界六道中圜‘人神’盗跖,奉白眉神位,降临仙身!”1 随着咒言脱出口,供桌前面目沉静的猫相少女不停变换道印,最终倒叠扣在胸前。 屋子里的另外两人大气不敢喘,一瞬不瞬盯着前方。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目光中那尊人小臂高的‘白眉神’像上,发出淡淡的光芒。 紧接着神像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能量。 明明塑像的五官细节没有发生变动,可落入眼中,就是平白鲜活起来,还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下一秒,两人神情恍惚,意识灵魂像被拽出身体和大脑,眼前什么桌子、摆件都消失了。 他们只能看到一片虚空。 虚空中矗立着半透明的人形。 与夸张的法相塑身相比,这人形更巍峨,也更真实。 祂身材不似塑成的神像那般敦厚,如小山一般高大的虚影披着绿巾,身着古旧形制的褐土色短打衫,是壮实精干的体型; 国字脸高鼻梁,眉毛微微发灰,没有络腮长髯面色也只是健康的色泽,而非赤红。 称不上十分英俊,却很符合志怪小说中对绿林好汉的幻想。 光是那俯览的、充满了神性的目光,就足以让人心神剧颤,大脑空白。 另一头的虞妗妗还算稳重,只不过动作神情也更添恭敬。 她将手中的‘诉纸’点燃。 火舌吞没纸张没有留下灰烬,化为透明的文书飘向半空中的‘人神’分身。 那上面写的是贺红玉的情况与陈情。 看完文书,‘人神’便会知晓这场供奉只是有心人造成的乌龙。 虞妗妗其实心里捏了一把汗,也担心‘白眉神’知晓贺红玉想供奉的根本就不是祂,会惹来‘人神’的不满。 不过事实证明神仙还是很大度的。 那仙影的视线只淡淡扫过贺红玉,而后略一点头,潇洒淡去。 意识不知何时回到了办公室,虞妗妗再度去看供桌上的‘白眉神’像时,能感觉到法相中那股淡淡的奇异能量消失了。 事成了,‘白眉神’被送走,以后贺红玉再也不会受到影响,生理欲望也会恢复正常。 当事人的神情仍有些恍惚,似还没缓过神来。 将才贺红玉如南柯一梦,在体内的能量被抽出时,她看到了很多闪回的画面——古道山间盗贼草莽纵马奔驰、意气风发盗亦有道的壮汉拳打地痞、起义军浴血奋战……也有曾经的‘盗圣’坐于仙职恪尽职守的一幕幕场景。 极短的一瞬,她感应到了‘人神’炽热也孤寂的神性。 祂所处的时代诸侯争霸,百姓颠沛流离,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0节 之后千年封建社会更是对女人压迫至极,如若不是走投无路濒临饿死,或被欺压,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沦落风尘。 对于这些妓馆里谋生的可怜人来说,能多接客,反而是一件可悲的好事。 他们不会饿死,能攒到更多的养老钱,不至于年老色衰后还坏了身子,死得凄惨。 故而盗跖生身为‘圣人’,却从没有觉得沦为妓子之神守护风尘是一件耻辱的事情,相反只要能感应到供奉者,便尽力给他们一些庇护,让他们多赚到傍身钱。 随着时代越来越好,祂的信徒也几近绝迹。 沉睡了近百年的‘人神’在某天,忽然感应到了来自信徒的供奉。 祂缓缓睁开眼,像过去那样送出能力。 贺红玉的鼻尖酸涩,眼眶也泛了红。 ‘人神’的分身消失时她分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暖洋洋的力量抚过她的头顶。 对方并不因为‘被愚弄’、实际上根本没人信仰而愤怒失望,相反,她感觉到一丝欣慰之情——生身为圣、智勇仁义的草莽英雄真心为当世的河清海晏而高兴,为现今的女人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压迫愈来愈少而感到愉悦。 明明送走‘白眉神’是她所希望的,她又无比怅然,喃喃道: “我还没有感谢神仙呢……” 虞妗妗请出了生身为圣的‘人神’分身,耗费的精气神很多,面上免不了露出疲色。 闻言她道:“烧给‘白眉神’的文书中,我替你写了致谢辞,如若还想表示感激也可以逢年过节上上香火,你在祂那边挂了名,不会再弄错了。” 贺红玉点点头,认真道:“我会的。” “嗯,剩下的事便是找出谁要害你,沿着给你塑神像的人往后查应该就差不多了,这些你自己去研究吧。”虞妗妗继续说道: “我这边再给你准备一道护身符,只要不是什么凶煞大鬼,都不能侵扰了你; 还有一些补足肾气、调节阴阳的食补单子,接下来三个月内你都按照上面列好的配比食用即可,注意!调理时期不要纵欲。” 贺红玉轻咳一声,“一定的!多谢黑猫大人!” 虞妗妗点点头,忍不住抻了个懒腰。 这次的求助到此,也就算圆满解决了。 在贺红玉和刘婧的强烈邀请下,两人在d市留了一晚,吃了一顿饭。 临走前贺红玉还提过两次给酬谢金,都被虞妗妗拒绝了: “如果是普通流程的做法看事,我肯定不会和你客气,但契约就是契约,有单独的一套运行准则,签订时说好了不取钱财便不会反悔破例。” 比金钱更宝贵的酬劳,她已经拿到了。 贺红玉这才放弃给钱,转而和祝檀湘互留了电话号码,表示未来若再有需要、或者虞妗妗这边有什么用得上她的地方再联系。 “记住,多做善事。” 照例强调完,虞妗妗便带着祝檀湘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等神秘的黑猫消失在d市,贺红玉收起了温吞和和善,雷厉风行调查起塑神像的法师。 一番调查后的结果,让她怒火中烧,同时也多少有些难受。 ‘白眉神’像的确是有人故意送到她身边的。 而想害她的人不是对家公司、不是竞争对手甚至不是仇人,而是她的生父,贺董事长。 作为最了解女儿软肋和可攻击点的亲人,贺父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能力和心性都无可挑剔,唯独男女情感上稍微随意了些。 他无能,却贪婪成性,骄傲自大,一心认为贺红玉夺了自己的权利。 要拿回集团操控权,只有让这个女儿身败名裂,被股东厌弃。 贺父很早就起了这个念头,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他倒是找了一些年轻帅气的男人当间谍,试图从男色上掰倒女儿。 可贺红玉冷静聪明,一旦察觉到身边的男人有小心思,就会毫不犹豫把人踹了; 更不可能色欲熏心让这些人接触到公司机密。 说得难听点,这些调剂她生活的男人连她公司都进不去,能当个毛线间谍。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无意识掐灭了好几轮来自父亲的算计。 直至今年贺红玉的确有些不顺,撞了流年运。 得知了女儿要请关公像后一直蓄势待发的贺父就开始撺掇,到处找术士询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在神像上动手脚。 问了一圈还让他从一个老术士口中,问出了这么个法子。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贺父买通了负责的师父,把关公像换成了白眉神,观察女儿的变化。 两个月后,当他发现女儿的性欲越来越强,对身边的男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手段强硬,他就知道方案真的起效了! 贺父欣喜若狂,不动声色安排各种男人。 那些疯狂往贺红玉身上贴的陪酒男侍、以及接连几个极品男,都是贺父的手笔,他已经丧心病狂了,恨不得女儿嫖娼或者群p被抓,彻底身败名裂; 再不济让她因为男人五迷三道,一掷千金,导致公司亏损也行。 就连那天在公寓偷拍的狗仔都是他找的人,就是想拍到女儿的丑闻、最好有一些艳照丑照,彻底毁了女儿。 包括网上带节奏的水军,大部分也是他安排的。 只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贺红玉在日益增长的欲望下,还能保持最后的底线,坚决不做逾越犯法的事情。 几个月下来,狗仔愣是没有拍到一张艳照丑照! 贺红玉对公司和事业的坚定心态,也能死死压制住不正常的情欲。 每次到了失控的边缘、到想要不理智地给男人花钱付出更多,她都会挣扎着告诫自己清醒,以快速换男人为方法勉强压抑住不去做出让自己后悔的行为。 而她足够得聪明,从遇鬼时身体情动的反应,敏锐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不正常,召唤出黑猫虞妗妗,最终查出一切。 拿到全部证据后,贺红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静坐了一下午。 再次打开门出来时,除了眼尾略带的红晕,不能在她那张平静的脸上发现其余失控过的痕迹。 她迅速脱去脆弱气势迫人,将文档递给心腹下属,声音冷得像冰渣: “再查,连带着公司里那几个老家伙的底子一起查,从私生活到账务有任何问题都要一清二楚,我要他们哪怕贪墨了公司一块钱都给我原原本本吐出来。” 两个月后,好不容易平静了一段时间的d市,再度掀起狂潮。 中和集团ceo、同时也是第二大持股人以贪污受贿、造谣、偷窃商业机密……等等多项罪名,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同时也是中和集团最大持股人的贺董事长告上法庭,同时递交的证据中还有其余股东挪用公款等等证据。 一时间贺式股价大跌,真实版父女相杀赤裸裸呈现在大众眼皮子底下,无数人吃瓜看戏。 看到这两年贺父都是怎样密谋毁了女儿的证据,无数网友深感可怖,纷纷留言: ‘当个平民老百姓也挺好的,至少亲人之间不会为了钱你死我活!’ 这场争端最终以贺红玉大获全胜结局。 她以强势的手段清洗整个中和集团,同时趁着股价跌停时收购了不少小股东手里的散股,一举成为最大的股东。 至于贺父和其他几个老股东,都因证据确凿被判刑,年份不等,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这堪称铁血的手段,让贺红玉彻底扬名。 情况稍微稳定下来后,中和集团的股价就像坐飞机一样飙了回去,明眼人都知道,在这位有‘鲸鲨’之称的年轻商人的带领下,中和集团的前路只会越来越光明。 与此同时也有很多杠精、圣母,在贺父判刑的通报下找存在感: 【贺董事长毕竟是你亲爹,你也太冷血了!】 【贺红玉真是心狠手辣的毒妇啊,连看着你长大的父亲和叔叔都能举报,亲人尚且如此外人呢?我反正不敢和这样的人当朋友,哪天背后插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佩服贺红玉的商业能力,但我鄙夷她是个不孝女!】 【……】 只不过这些声音就像狮子身上的虱子,再怎么蹦哒,贺红玉都不放在眼里,甚至网友们就能把他们喷得狗血淋头。 尘埃落定之后,贺红玉的办公室依旧有一张供桌,上面依旧摆着香炉瓜果和赤面白眉的神像。 不为了寻求庇佑,也没有什么功利性的目的,她每天都会给‘白眉神’上两柱香。 表达感激的同时她也想当一个默默的信徒。 除此之外她还谨记黑猫临走前的提醒:多做善事。 聪颖如她清楚,黑猫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特意提点了一句就说明这件事很重要; 她隐约猜到了对方拿走的是什么报酬。 故而贺红玉还成立了基金会,把中和集团每年盈利的百分之十——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都用来做公益,一直到她死都会如此。 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就是在山村修建学校,同时资助女孩子读书,这也是她的私心。 就这样,贺红玉的生活逐渐回到了正规。 没有了欲望驱使,短时间内她对男女情事也没什么兴趣,便一头扎进工作,每天到公司先拜拜神像就去开会、谈业务。 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后,总之在没人注意无人知晓之时,供台上暗淡无光的‘白眉神’像在没有人的办公室闪烁了一下。 光芒隐入塑身中,神像的白眉赤眼重新有了些许神韵。 正和合作对象谈生意、你来我往争取利益的贺红玉心中一悸,愣了片刻,又赶忙回神意气风发地‘厮杀掠夺’。 谈判桌上的女人短发微卷,穿着得体优雅的裙装,谈及业务时,一双眼眸亮得惊人,漂亮英气的眉眼间都是自信。 她并不知道消失的神降,又重新降临在她的身上。 自然也看不到在她的身后,有一道半透明的‘人神’虚影收着大刀,支着下巴盘坐在半空,神色淡淡。 对于‘盗跖’这种‘人神’来说,百年不过弹指一瞬; 没有信徒,谈不上多么孤寂,只是有些无聊罢了,曾经的祂并不在乎。 现今信仰枯竭的祂有了一位新的供奉者,一个和以往都截然不同的人类,祂不介意在无聊的漫漫长河中抽出片刻时光,庇护这个特殊的供奉者寿终正寝…… —————— d市两个案件的后续影响很持久。 虞妗妗时不时就能在热搜上看到了相关动态。 比如贺红玉又有了什么大动作、相传被换命夺舍的童文浩的女朋友至今下落不明等等…… 作为事件的背后推手,她深藏功与名,又恢复了吃饱了睡、睡醒了去街边摆摊赚小钱、偶尔有被之前的顾客和熟人介绍上门来的新客人的神棍日子,好不悠闲。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1节 反倒是她的得力下属事业发展得似乎不错,常常要处理业务,外出见客户。 风平浪静的生活下,虞妗妗并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南城市‘都市调查科’办公室内,几名持证上岗拥有正式编制的天师部员,坐在会议桌两侧; 桌子尽头的墙壁挂着投影仪,仪器此刻开着,弹出视频会议的画面。 从大屏幕上能看到视频的另一端,拍摄的角度也是一间会议室,里面坐了好些人。 咳嗽一声醒醒嗓子,南城‘都查科’现任部长开口说道: “这次的会议内容大家应该已经清楚了,从d市的同事们整理搜集的信息来看,前段时间d市几个富商家庭之间暴出来玄学事件,都是经了代号为‘黑猫’的猫妖之手。” “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和细节,再结合我们南城掌握的信息,最终基本确定,‘黑猫’就在我们南城内落脚,并且目前的身份是一名年轻的人类女性——” 说完,分屏上调出了一张照片,空白处标注了身份信息。 照片上的少女有笨重的刘海,中规中矩的马尾辫发质发黄,她脸颊略显消瘦,眼睛大五官清秀好看,就像是学校离家境不好但很会读书、性格内向的女同学。 “苗……小娟?”有部员念出了照片对应的姓名,“不对啊部长,网上和‘黑猫’契约了的人不都说,‘黑猫’姓虞么?” “目前在南城梧桐巷和风水街……当算命神棍??部长你没弄错吧?” “‘黑猫’果然有同伙啊,这个和她同住的男人也是猫妖吧?” “看照片她人形的年龄很小啊,像十六七,果然妖精就是诡计多端,故意伪装成小孩儿少女,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瘦弱、一幅营养不良模样的小姑娘居然是大妖呢!” “……” 听到底下的讨论声,南城任部长一职的韩姓天师敲敲桌面,“安静——” “大家再看这张照片,有什么感想?” 分屏上的照片变换,和上一张正面大头截然不同,拍摄场景是在杂乱的人群中,拍摄对象支着个破破烂烂的小摊位,姿态恣意随性;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偷拍自己,她懒──洋洋掀起眼皮望了过来。 目光锐气逼人。 有部员道:“这才是‘黑猫’吧?!一看就很危险!” 韩部长点点头说:“这张照片是我们的人在天辰寺外的风水街,拍摄到的唯一一张‘黑猫’的近期照片,经过调查,她现在叫做虞妗妗,于今年年初突然出现在南城护城河沿岸。” “刚刚那张照片也是她,是半年多前的她,那时她还不叫虞妗妗,叫做苗小娟,是临省一个所属县城中的高三女学生。 我们详细调查了苗小娟的过去,发现她前十八年的人生中规中矩,有父母和一个小她七岁的弟弟,也能查到苗小娟母亲怀孕、去医院生产的记录。” “从这些记录来看,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类,读书上学,根本没可能接触玄学术数,也绝不应该是只猫妖。” 说到这儿,韩部长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环视一圈底下坐着的部员,才继续说道: “最重要的是,苗小娟已于半年多前——也就是虞妗妗出现在南城的时间点失踪了,据当地民警调查,苗小娟和家中父母爆发矛盾,在网友的劝说和建议下离家出走,而后杳无音讯,至今没有下落不知生死。” “部长你的意思是,虞妗妗就是苗小娟,她俩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具身体?”有部员惊声道:“那就是说,‘黑猫’夺舍了苗小娟?!” 夺舍,乃是正道人士所不能容忍的歪门邪术。 “没错。”韩部长点了头:“大家还要知道,苗小娟这个女生学习很刻苦用功,一直是他们县高中的前三名,失踪前她已经参加了物理、数学两科的国级竞赛,并且拿到了金奖,得到了保送名额。” “换言之,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人生才刚刚开始就没了未来。” 一时间整个‘都查科’内一片喧嚣,不少部员都拧眉愤怒。 “苗小娟至今还在失踪名单上,她还改了名字,我这样一个用功读书、前途无量的学生会放弃努力考上的大学。肯定是夺舍!” “怪不得两张照片完全是两个人,先后只差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一个人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整容还有恢复期呢,如果是夺舍就说得过去了……” “消息可靠吗?怎么知道虞妗妗和失踪的苗小娟是同一人的?” “其实仔细看照片的人,两张脸的底子很像,只不过后一张的五官更妖异精致罢了;也正如此才有诡,正常人类长不出这么妖气的脸孔吧!” “这妖物简直太猖狂了!网上还有这么多不明真相、不知道妖物真面目的人在吹捧她,真是可恶!” “是啊,夺舍人类的妖……她现在还活跃在人类社会,简直太危险了!” “……” 韩部长对如何发现作出解释:“我们调取了从梧桐巷到风水街这段路程从二月到现今的监控,可以确定虞妗妗刚出现时,几乎和苗小娟长得一模一样,随着灵魂和身体不断融合她的样貌日复一日细微改变。” “可以确定的是,从始至终‘黑猫’都没有遮掩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我们很难查到一个行踪不定、神秘莫测的大妖。” 部门的天师们陷入短暂沉默。 是啊,这虞妗妗出行甚至连脸都不遮一下,还天天跑去人流量那么大的风水街摆摊当神棍,摆明了不怕查,或者说查到了她也有恃无恐! “太嚣张了!” “诸位,我等正派传人理应奉行斩妖除魔的职责,怎能容忍一个妖物爬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韩部长没有制止群情激愤的部员们,他自己的表情也很难看。 他道:“今天我们和d市的同道们一起开这个会,揭露‘黑猫’真身,就是为讨伐猫妖做准备!” “能拿到这些详细资料、彻底锁定虞妗妗,也少不了同道们的帮忙。” 连接的视频另一头,坐主位的是个看着中气十足的瘦老头。 尽管他没穿长袍马褂,隔着大屏幕也能感受到其身上的特殊气质。 目前官方门路的‘都市调查科’,每市仅设一个部门。 一整个省份才有一位坐镇的顾问,都是当代有名有姓、老前辈级别的人物。 视频对面的老头,便是天师府调去d市‘都市调查科’的部长,同时也是d市所属的省份的玄学顾问。 对上这位大佬,韩部长的声音不由都放尊敬了。 老头摆摆手,“废话就不多说了,d市特殊监狱里有个身上带诅咒的姓范的小子,老道我察觉到他身上有异样之处,最终发现他的寿命只剩下十来年; 而他原本的命格寿数,余下的阳寿应当最少还有三十年,有十五年的阳寿凭空消失了!” “在座的诸位都听说过猫妖会和人契约,应该也能猜到,那契约拿的是人类的功德,以前就有同僚觉得此等行为不妥,但猫妖到底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有伤害人类,契约也是你情我愿……最终针对猫妖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然而现在,猫妖开始夺取人的阳寿,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有些事一旦开了先河,谁都不能保证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老道士说到此处,韩部长自行切换了大屏幕上的照片。 “这个女人又是谁?”有部员不解。 从照片上看,这是名二三十岁的青年女性,面容五官也和虞妗妗截然不同。 不可能再是同一个人了。 老道士开口解答:“这个女人名叫谢丝淼,是范、童两家案子里的受害者,从我们事后走访调查、以及拷问捉到的萨满巫师的口供可知,她曾经被一个女鬼夺舍,并且被以非常残忍的方法在其身体内养虫蛊。” “按照蛊虫的成长期推算,‘黑猫’插手这件事时,她的体内已经被蛊虫吃空了,绝不可能活下来; 为了防止养成的蛊虫跑到市里祸害老百姓,我们得在虫子破体而出前找到她,可她却凭空失踪了,d市的天师找了半个月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他抬起显出老态却并不浑浊的眼,看向视频镜头: “一开始我也以为她已经死了,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直至有线人提供线索,说在海南岛见过疑似她的人出没;经调查后可以确定,她被虞妗妗以一种炼制活尸的术数制成了活死人; 而后我立即联系了当地的天师组织,却还是晚了一步,现在谢丝淼去往了国外。” 听到活尸,在场的天师彻底坐不住了。 “活尸?真的吗?!” “这种邪术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猫妖到底想干什么??又是夺舍、又拿人阳寿,现在连活尸都炼出来了,她绝对在密谋着什么!” “……” 韩部长适时开口,说道:“总之我作为南城的监管人,绝对不允许这种危险的妖物在我市横行霸道。”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其他天师部员也纷纷表态,愿意缉拿、抓捕猫妖。 “只不过捉妖事关重大,为防打草惊蛇被她跑掉,我们是不是要等静和师姐回来再说?”一人出声道。 他们南城比较特殊,‘都查科’的部长是韩有恭,准四等天师——也就是介于三等和四等之间; 参加过四等天师的考核赛事,虽没有通过,但很接近成功。 而天下第一道院‘堪山’坐落于南城边界,‘堪山’这一代的首徒徐静和可称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三十岁不到,便考过了四等评级,比韩有恭还高半个级别。 她本人却只是南城‘都查科’的副部长,因为本省的玄学顾问是她的师父,正儿八经的道门第一人。 不过老山主常年在堪山静修,除非是不得了的大事不会出面,部门做主的人还是韩有恭和徐静和。 又因徐静和才是部门常驻天师里真正的最强术士,一时间韩有恭也有些犹豫。 他看了一圈部员,除他自己是准四等,在座之人是为数不多的三等和余下的二等,这样的组合去围剿网络上声名赫赫、搅动风云的大妖,确实不太稳妥。 韩有恭说:“静和道友去省外援助了,估摸着就是这两天回来,要不等她来了,我们再制定具体的捉拿方案?” 南城的部员还没说话,视频另一端的老道士率先开口: “不用这么麻烦,我那师侄虽有能力但经验不够丰富,说不准就要栽在那大妖的阴谋险计中; 南城是我等堪山道士的老家,家乡有难,我们本应出来守护。” “正巧我将将收到小师弟云城的消息,他带他的徒弟们外出执任归来,正在回道观的路上,若是韩小友觉得可行,我直接让他带人去你们南城的‘都查科’汇合,一起缉拿猫妖!” 韩有恭惊道:“是云城大师?!” 他怎么忘了,视频对面坐镇d市和该省的大佬,就是堪山道观的老前辈,一句话就能从堪山道观中调出道士弟子! 他立刻起身对着大屏幕行了个天师礼,肃声道: “那就有劳有度大师、以及堪山的诸位同僚了!” “客气了。”有度道人微微昂头:“斩妖除魔,吾辈职责矣!” 视频会议挂断之后,南城‘都查科’顿时忙碌起来。 韩有恭指挥道:“现在去通知仍在市内的同僚,让他们速速回来迎敌!” “待会儿堪山的前辈同僚们便会前来商议讨伐猫妖的事宜,三等及其以上的术士,若有愿意随行、为捉妖献出一份力量的便站出来; 当然,猫妖凶悍此行危机重重,并不强迫大家参与捉妖行动。”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在场的部员都躁了起来,没有一个不愿意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2节 甚至还有二等、以及准三等的术士跳出来,嚷嚷着自己也要参与行动; 考虑到三等以下的术士其实都蛮弱的,韩有恭没有同意。 与此同时,南城高铁站门口站了三男一女。 为首之人是四人中唯一穿着道袍、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的,他年龄也最大,身上背个小包袱。 其余三名青年正商议着如何打车。 “四个人挤一辆车会不会太拥挤了?” “那好办,师妹你单独坐一辆跟在俺们后头,就不挤了。” “不不,大师兄你体型最结实还是你独坐一辆,师父在前,我和小师弟坐后头正正好。” “你真抠门啊师妹……” 师兄妹二人叽叽喳喳吵嘴,最终四人还是上了同一辆计程车,全程年龄最小、脸蛋最嫩的小道士一言不发。 他坐在壮实敦厚的大师兄、与二师姐之间,怀里抱着把剑,不自觉抿着唇脸色不是很好看。 察觉到往日十分活泼的小师弟过于安静,师门中唯一的女性心思缜密些,问道: “云鹤,你是不是不舒服?那邪术士拍你一巴掌,你真没问题吗?” 左边的大师兄闻言也偏头看来:“哪儿难受?” 小道士冲师兄师姐笑笑,“真没事,距离那巴掌都过去两天了,我不痛不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晕车的毛病,一上车就想吐,下去就好了。” 右边的师姐闻言:“肯定是师兄把你挤着了。” “嘿!你这臭丫头!” 前头副驾驶位老神在在的老道士掀开眼皮,往后头瞅了一眼,看看小徒弟确实蔫头蔫脑,说道: “回山上找你师叔把个脉,说是不疼不痒就怕万一有隐患。” 正说着,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师门四人同时掏出来,发现是他们堪山师门群里弹出的消息。 有度:【@云城 师弟你到哪儿了?我这边刚刚和韩有恭开完会,说好了让你带人过去帮忙缉妖,你不忙的话就直接去南城市局吧。】 云城:【真会给我找事儿做,也不让我歇歇…(拳打脚踢.gif)】 云城:【行我知道了,正好带你师侄们刚刚坐上车,我现在过去。】 云兰:【有度师叔,我从青城给你寄了那边的特产,过两天记得去拿哈。】 有度:【云兰有心了(微笑)(大拇指)】 静和:【?】 静和:【什么讨伐猫妖??】 有度:【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静和这事儿,我们这边摸查到了‘黑猫’的身份和落脚点,刚刚开完会决定立即去缉拿她。】 有度:【静和师侄你不在,我就先让你师叔过去帮忙。】 同样在回南城路上的徐静和看到师门群里跳出来的消息,眉头狠狠一跳,有些着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 徐静和下意识返回聊天页,点进他们三人的小群,打字到一半她手指又僵住了。 她是堪山的弟子也是‘都查科’的副部长,这种时候怎么能给虞妗妗通风报信? 岂不是背叛师门、成了间谍! 可让她明知道浩劫将至却全然不提醒朋友,她心里也不舒服。 师门群里的消息还在刷新,她搭在膝头的手掌握紧又松开。 徐静和按灭了手机屏,闭上眼眸。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快点回去,才好知道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计程车上,有度道人对司机道:“师父,我们改个地址,麻烦去市局。” 后座的壮师兄道:“唉师父,要不先让小师弟回山上?” 他旁边道号云鹤的小少年猛然抬头,连摇几下脑袋,“我不回去,我真的没事!” 说着少年拍了拍胸脯,“师父师兄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咱们师门全去捉……捉坏人了,总不能把我撇下吧!我也想去!” “真没问题?” “真真真!没问题!” ……………… 天辰路风水街 10月初的天气不闷不热,正是舒服的时候。 支着摊位给两个来算桃花运的小姑娘看手相的虞妗妗神情淡淡。 两位客人的腿弯上,各躺着一只撒娇卖懒的肥猫,把年轻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连声地叫着‘好萌’‘猫猫’! 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晃了下头,视线从客人的手心挪开抬起。 动物的第六感让她有种隐隐的危机感。 有人在惦记自己。 环视一圈来往路人,却又找不到来源。 “怎么了小师父?”看到她出神,年轻客人询问,目光忍不住落在这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小的‘神婆’的脸上,偷偷给旁边的朋友发消息: 【卧槽这个妹妹,鼻子好挺鼻头好翘!真的好看!】 【是是,她气质也好特别,长得也像猫!】 虞妗妗收回目光,扯出一个淡笑:“没什么。” “从你手相和面相来看,你之前谈过两次恋爱吧……” 第58章 下午五点刚过, 虞妗妗便从摊位前起身,拉过摊子下方固定的布蓬把整个摊位盖住,又把‘休息’的木牌挂上, 准备回家。 身后草皮地里懒洋洋趴着的猫猫们紧跟着支起身, 打了哈欠, 往前伸个懒腰, 很自觉跟上了要离开的猫老大。 介于虞妗妗的香火摊因猫出名, 已经成了本市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点; 每天都有为猫猫队而来的游客香客携带猫条罐头,投喂摊位四周的猫侍卫。 于是附近聪明点的流浪猫都晓得, 跟着她这个大妖混,虽要忍受妖王的威压常常战战兢兢, 但有饭吃啊! 故而无论有没有开灵智, 这片地区的野猫们的体型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个瞧着心宽体胖, 丝毫不像是在外头流浪的小可怜。 这样一人身后跟着一群肥猫队的画面, 风水街的老熟人们都已见怪不怪。 隔壁摆摊算命的老阿婆、以及测塔罗的女青年, 还笑眯眯打着招呼。 “小虞, 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这几天都没见小祝啊。” “妗妗明天见,猫猫们也明天见哦~” 虞妗妗不算热情, 但神色温和回应了每一道寒暄。 十月中的天气不冷,但也是穿个长袖走在街上不会被人觉得突兀的时日; 揣着手的她向来不喜欢陌生行人打量的目光, 带起兜帽,慢吞吞往梧桐巷走。 走到巷口,她撇了眼路边。 往常会推着小车在街头卖鸡蛋灌饼的大爷今日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家中有事。 她收回目光拐进宁静的、人烟稀少的旧巷,走了两步脚步顿住。 那张半掩在兜帽下、仅露出一截凝白下巴的面孔上,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猫眼此时抬起,瞳孔缩紧, 散漫消失殆尽,野兽的凶性在诡异竖瞳中显露无疑。 十余米之外正是‘4’号小院,院门紧闭,和她与祝檀湘离家时没什么区别; 可她就是没再走近。 平凡的下午,摆摊的小贩们没有出街; 这个时间点拐角那户留守的老夫妻也该生活做饭,灶头煮饭煮菜的淡淡气味萦绕在院外的大榕树下,今日也没有丝毫动静。 梧桐巷只是陈旧,不是死寂。 今天静得太过了。 揣着兜的虞妗妗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石砖龟裂的地面,忽得绷紧纤细小腿,向下用力一踩; 毫无保留的妖力瞬间裹挟至全身,明明是人类女性的身躯,却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妖物的坚硬有力,直接踏碎了接触的砖石。 伴随硬物崩裂的声响,裂开的蛛纹以她发力点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连那一块地面都轻度凹陷。 虞妗妗脚尖挑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砖,一记旋身,以转身腿法把那块砖踢飞出去。 被妖力携卷的碎砖速度又快,破坏力又大,精准落在十来米外的4号小院的院门上,就像陨石砸落。 ‘轰’的巨响,院门被碎石砸得稀巴烂,炸裂的门板和飞屑散落一院。 带着兜帽的妖怪少女神情恹恹,稳稳当当收回细长的腿,脚尖落地时,身后尾椎延伸出数条细长摇曳的黑色猫尾,帖服的绒毛又顺又滑极其妖异。 她掀起眼皮,静静看着从自家院子墙上、烂了的门和烟尘里破出的天师们,瞧着他们抽出各种在现代社会看起来颇为滑稽的武器,如临大敌狠狠盯着自己。 “道士。” 妖力爆发,虞妗妗拢在兜帽里的长发显出灰银,瞳孔发金; 尽管她早就清楚会有这一遭,也并不怕天师府的人来喊打喊杀,可看到4号小院一片狼藉的模样,哪怕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造成的,她还是…… 很!不!爽! “果然是猫妖!”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3节 “黑猫,我们已经勘破你的伪装了,整个梧桐巷都被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你逃不掉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就像现在别人看他们这些衣着古朴、随身带着武器符咒的术士觉得奇怪,认为他们是在角色扮演一样,埋伏在此处的天师看到银发金瞳、身负多尾的猫妖,也是十分震惊、忌惮。 要知道建国初始百废待兴,各地的妖物、怪事还是很多的。 那时常常流传着某某地掘出僵尸,某某山上出现野人山魃,又或者某某村子有动物成精附身村民作怪……扰得多地不得安宁人心惶惶,老百姓的生活都受到严重的影响。 故而开国元勋铁口直断,否定一切怪力乱神,认为妖怪是一种虚无的谬论; 现在网传的‘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并不仅仅是句玩笑话。 像这种拥有大功德、大气运者说出的箴言,会形成一种规则之力,改变当下时代的天地法则。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动物精怪受到规则之力的束缚,想要成精就非常困难了。 尤其越是靠近首都和人流量大的城市,受到的束缚便越发严重,久而久之城镇中的妖物精怪几近灭绝,很多建国之前就通了灵性的妖,也都遁入深山老林避世不出。 妖,便成为了一种都市传说。 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出生在这个时代的术士,也很少有人见过正儿八经的、能够化形的大妖。 所以面对虞妗妗,他们才会那么得紧张。 她是道士们见过的第一个大妖。 为缉拿猫妖,南城‘都查科’和从堪山调来的弟子们几番商讨,制定了重重计划。 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遣散梧桐巷以及周边的居民百姓,以防猫妖暴走时伤及无辜人,或者挟持老百姓当人质。 其次他们在4号小院中布下了‘锁妖阵’,只要回家的虞妗妗踏入院门,就会被激活的阵法禁锢。 哪怕不能彻底抓住她,也能让她元气大伤。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猫妖根本就没入他们的布局,直接看破了埋伏! 带队的韩有恭脸色有些难看,压力倍增。 五条尾巴…… 猫妖虞妗妗是五尾猫! 根据山海经和古籍记载,上古时期的九尾猫、以及九尾狐并不像民间传说那般,几十上百年修出一尾,断掉一尾就是损失了百年多的修为; 这些典籍中记载的九尾妖修往往都是神兽,生来九尾,血统高贵,是一些‘先天神’的坐骑。 还有一类妖修就像眼前的虞妗妗,数十年生一尾,从妖族的最底层往上爬,每一条尾巴背后代表的都是苦修加厮杀。 后者都绝非善类! 韩有恭本以为,天师府预估虞妗妗最少是道行两百年往上走的妖,是夸大猜测。 现在看来哪里是夸大,分明是太保守太无知! 五条尾巴,她最少得有三至四百年的道行!! 人家修行的年份,比他们整个南城‘都查科’的部员的年龄加起来,还要大! 这他奶奶的怎么打??! 偏他手底下的傻子部员还凭着一腔热血,不怕死得站出去挑衅猫妖…… 韩有恭不动声色往前一步,咬牙硬着头皮把年轻部员挡在身后。 就在这时,五尾摇曳的猫妖略一侧眸,踩着罡步整个人向侧前方闪避; 下一秒虎虎生威破风而下的金属制巨物从天而降,几乎擦着她的身侧狠狠砸落。 “猫妖……看招!”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爆呵,一名彪形大汉从虞妗妗身后的院墙一跃而下,结实有力的双臂抓握一柄加重、加大最少有一两百斤的除魔杵,以精钢锻造而成的杵顶简直比虞妗妗的脑袋还要大。 杵顶沉沉落在虞妗妗将才站位的地面上,登时把那块地的砖石砸得四分五裂,碎石激飞,声势夸张。 不说虞妗妗,就是在场围剿的天师都被吓了一大跳! 众人这才看清那汉子的面貌—— 他穿着休闲服,个高不说,体型还壮硕,并不是肥硕的那种壮而是浑身肌肉夸张; 其腰间挂着一枚摇晃的身份牌,说明此人乃是天师府认证的‘准四等’术士。 甫一失手落地,壮汉整个人都被除魔杵巨大的冲力震得身形不稳,他双腿呈弓步扎马,牢牢扒住地面,口中低吼着甩起除魔杵,灵活得简直和他硕大的身形不符。 沉重的杵顶一寸寸崩裂砖石,朝着虞妗妗的方向挥去。 速度之快,行动之灵巧,哪怕连虞妗妗也未必能完全闪避。 “芜情!” 一声令下,与大妖缔结了契约、与她心意相通的灵猫身形骤现——通身幽火,面覆白色笑脸面具,发出凶戾气叫声:“喵呜!” 它从‘腹里乾坤’吐出一对锥形双刺,落于虞妗妗双手的瞬间,她握紧双刺,就这么直面扛上迎面而来的巨杵。 两厢对峙,沉重的钢杵和薄薄的椎刺,还是肉眼可见的体型差距巨大的情况下,壮汉咬紧的后槽牙绷得两腮一鼓一鼓,被震得倒退数米。 全靠着强悍灵活的体术,他将自己的杵往地上狠狠一扎,借力稳住身体。 只不过那双紧紧握着杵把的双手虎口,确实给震裂了。 虞妗妗也被反冲力震得反撤,此刻的她完全像只人形大猫,落地无声,单掌撑地。 细碎的风声从斜上方射来,她指尖一撑,纤细的身体如同燕子跃起; 两个连翻后身体往旁边一滚,雨点一样密集的梅花镖和刺镖接二连三,扎入她行动轨迹那一连片的地面。 埋伏的偷袭者趁机从斜后方的大榕树上一跃而下,是个女人; 她上身服饰束紧,系着布帛腰带的裤子微阔,直至脚踝再度扎紧,就像民国时期武打服饰的改良版。 短发女人快步走到粗喘壮汉的身边,面带警惕盯着虞妗妗: “师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云山摇摇头,脸上竟咧着嘴笑:“爽!真的太强了,这就是……大妖么?!” 躲过一连串的暗器撑身而起,虞妗妗头顶盖着的兜帽掉了,银灰长发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格外漂亮。 一对柔软乌亮的、顶端翘起绒毛的黑色猫耳从发间立起,她身形笔挺而直,偏生尾巴在身后散漫摇晃,平添几分慵懒。 指尖一并,两把锥形的武刺分散成几片薄而坚韧的长弯刀,被她牢牢扣在每一根手指的关节,如同野猫伸出的利爪。 察觉到耳后细微的刺痛,虞妗妗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颊——那处被一枚暗器镖擦伤,溢出丝丝血迹。 她伸出舌尖,舔舐掉手背的血迹。 淡淡的腥气在味蕾弥漫,激得她乍皱了下鼻尖,瞳孔收缩。 “黑猫。”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一身着道袍头发潦草盘起的老道踱步而来,身边还跟着个脸嫩的常服小道士: “或者你更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虞妗妗?” “师父。”先行的一男一女看到来人,立身行礼。 一直紧绷着情绪的韩有恭也悄悄松了口气,“云城大师,您终于来了。” 云城道人颔首,绷着严肃的脸盯了两个徒弟好几秒,直至那壮汉心虚,用指头挠了挠鼻子: “师父,你瞅着俺干啥?怪吓人的……” “我怎么收了个你这种蠢货当徒弟。”老道斜了他一眼,而后冲着虞妗妗的方向一揖,目光落在那妖异的五尾很是凝重:“我这两个徒弟在山上野惯了,没分寸没礼貌,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没错,猫妖手下留情了。 哪怕是他面对面站着,也能从猫妖的身上感受到深深的压迫,他也不敢说自己就有和这大妖抗衡的力量。 云城和云兰向来性子冒失,这次又先行一步埋伏大妖,若不是对方没有杀心,他赶来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两个徒弟还没凉透的尸首! “……云城大师的意思是,黑猫放水了?” “怎么可能?她会有那么好心吗?!” “云城道友和云兰道友是堪山练体术的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吧?两人合力,也仅仅是擦到了黑猫的边,她到底有多厉害?!”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云城道人双手运力内扣,呈太极弓步对向虞妗妗,歉疚道: “不过介于前辈夺舍生人,又掠阳寿、炼活尸,违反了天师律令,你还是得跟我等走一趟将事情交代清楚。” “如果冤枉了前辈,天师府和堪山会自行请罪。” 虞妗妗头顶毛茸茸的黑猫耳一抖,偏头看向老道士:“啊……你是为了范邹阳和谢丝淼之事来的?” “我需要交代什么?”她勾出一个笑容,琉璃般的猫眼弯起,微微俯身一字一句: “就是我做的。” 老道眼眸一眯,起太极势打向噙着笑的妖怪少女:“得罪了!” 尽管他瞧着个头不高,身形也精瘦,可出招时带起的气流能隐隐看出,老头一身腱子肉! 玄学五术为‘山医命相卜’。 其中‘山术’便是修心养性调养身体、锻炼体魄的一门秘术,也被认为是最接近传说中的修仙的一门。 其中包括‘食饵’:利用日常饮食和内外服补药来强身健体; ‘筑基’:静坐修养心性,学习道家思想阅读典籍,以此来充盈精气神; ‘体术’:习修各种武术,根据自己擅长和喜好或锻炼拳法、或练刀练剑…… 最后才辅以‘符咒’。 光看云城道人和云兰道人也能看出来,两人的体术都很强,只不过练习的侧重不同; 前者靠绝对的力量碾压,后者身轻如燕喜用暗器。 简而言之他们‘山术’一脉是堪山最能打的师门,但也绝对到不了修仙那般夸张。 其中又数师父云城道人体术最强悍,几乎突破了可以想象到的人类体能极限,否则远在d市的有度道人也不会让他带人来缉妖。 然而这么一个超能打的老头儿,跟虞妗妗交手十来招,就敏锐意识到自己的不敌。 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大呵一声: “你们几个蠢材站着看戏呢?!” 硬生生扛下猫妖的一记铁爪,云城道人缠在道袍里头的韧布带都被划裂,手臂多出三道深深的血爪痕。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4节 他忍下吃痛,仰头吼道:“还有韩有恭,天师大阵总会摆的啊?赶紧把锁妖阵布起来啊!” 老道的三个徒弟面面相觑,自持名门正道的年轻人意气风发,还从来没以多欺少过,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似是察觉到徒弟们心中所想,云城道人又道:“师父人都要没了,你们还要什么脸?” “再说猫妖好歹活了三五百年,加起来比咱们整个师门都年长!她都能跟我们打,我们当然能群殴!” 虞妗妗:…… 她神色有些无语。 “师父我来帮你!” 师门中年龄最小的少年人‘刷’地抽出抱着的长剑,另一只手摸出一张黄符,从手柄沿着剑身擦到剑尖,一缕真阳火便蹿上长剑,挽了个剑花率先冲了上去。 见小师弟打了头阵,剩下两人对视一眼; 壮硕的云山道人抄起地上的除魔杵,大喝一声冲入战场,至于一袭利落武打服的云兰道人,则是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长的软带,伺机而动。 此物乃是堪山传下来的宝贝,说是用蛟的筋所制,水火不侵刀剑也割不断,最适合拿来捆妖和僵尸。 为了缉拿黑猫,他们把这蛟筋都带出来了。 一时间师门四人配合默契,尤其各练的体术又不同,能够取长补短互相掩护,一人被逼退另一人就盯着空隙顶上。 虞妗妗这个经验丰富、实际道行更深的大妖,竟被他们拉扯得勉强平手。 不远处韩有恭的血性也被调动上来,大声道:“诸位同僚,堪山的道友们顶在了最前门,我们怎能退缩?!” “摆‘锁妖大阵’助云城大师们一臂之力!” 其余的三等术士也紧盯着战场,闻言纷纷点头,几个错步各自站到大阵对应的十二个阵眼。 这类多人协力的阵法,颇有点玄乎的威力,远比十二个术士的能力加起来更大,且还是针对性地打击妖物。 躲避间挂了彩的虞妗妗眉头微挑,不愿再和他们纠缠。 在壮汉云山再度挥舞着巨杵砸来时,她抓到破绽,指节扣住的锥刺勾紧杵柄,用力一扯踢中云山道人的膝盖。 在其双膝酸软时她掀腿一转,下折的腿弯绞住云山道人的脖颈用力扭转; 她整个人倒翻一圈扼住云山道人的命门,壮硕青年却是像翻了肚皮的鱼轰然倒地,手里的除魔杵也甩了出去,正正砸向提剑而来的小师弟云鹤。 少年人睁圆了眼眸,下意识提起长剑,横在身前阻挡。 巨杵砸在剑身时反馈的力道,沿着他的手臂延伸到全身。 这两天一直觉得闷闷的胸口被施加大力,登时一股刺痛从心脏迸发,少年人‘噗哧’吐出一大口发黑的鲜血,面如金纸踉跄倒退。 “师弟!!” “云鹤道友?!” “……” —————— 晚上七点多,处理完业务准备回家的社畜青年心情不错。 掏出手机,祝檀湘给置顶的猫主子发了条信息: 【大人你吃饭了吗?我准备去步行街那边转转,你有没有需要我带的东西?】 发完消息,他将才把手机揣回兜里,脚下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脚尖又麻又痛。 低头看看发现是一团脏兮兮的、小孩子喜欢玩儿的粘粘胶,就这么丢在路边,由于沾了很多灰尘,这玩意儿反而更粘糊了。 祝檀湘经过时正巧踩到半边,鞋尖磕在地上。 如此小概率的事件,几乎每天都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蹙眉等麻痛的劲儿过去,用卫生纸小心翼翼清理了鞋底的胶,连同地上的一起裹着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心情依旧不错,没受影响。 因为自从和猫主子有了联系,他的运气已比以往好了很多。 每天小小倒霉,并不会再真的受伤,或是失去某些东西。 同样的事情放到半年前的他的身上,现在他不仅会被粘住脚底,还得因为磕绊摔倒在地; 轻则蹭破手心皮肤,重则脑袋直接磕到了路沿血流如注,还得去医院缝针。 有了对比他自然对现状很满意。 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转了一圈,祝檀湘手里多了几个袋子,其中有一份炸鱼,还有一袋猫主子很喜欢吃的水果山竹。 他抽空看了眼屏幕,发现发出去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还在心想虞妗妗是不是又有求助案件了,拎着东西往家的方向走。 梧桐巷的路灯五盏里有三盏是坏的,剩下两张好的光线也不亮堂,雾蒙蒙发出暖色的光晕。 祝檀湘太熟悉回家的路,便不需要打灯。 谁成想脚下踩住两颗硬硬的、有些硌脚的东西,差点又让他跌一跤。 他皱着眉头细细去瞧,借着月光发现往日还算平整的石砖地面上,散落了很多碎石头; 往远处一看,地面上多了几处坑坑洼洼的龟裂,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用重物狠狠砸碎了地面! 祝檀湘心头一跳,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连忙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赶。 越是靠近4号小院的地面上,能看到的龟裂也越多越惨烈,直至他跑到院门外看到整个被暴力毁坏的院门,以及门口的狼藉,大脑一片空白。 除了和猫主子同样厉害的特殊人士,还有谁能造成这么大破坏?! 道士真的打上门了?! 那虞妗妗呢? 她没有回复消息,是不是已经被那些人抓走了?! 霎那间祝檀湘脑子里划过很多念头,听到‘嘎吱’的声响后陡然回头,心下一凉—— 他身后露天的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排人,把门的方向挡得严严实实。 看到其中有人穿着长衫,他还以为见鬼了的惊吓渐淡,眉头也一点点拧紧。 “我家大人呢?” 来者中有目露愤恨的青年死盯着他,闻言立刻看向为首之人道: “师兄,他叫黑猫‘大人’,果然和黑猫是一伙的,是黑猫的狗腿子!” 另一人呵道:“喂,黑猫把我同门都弄到哪里去了?我劝你不要装傻,也不要试图隐瞒替黑猫脱罪。” “什么情况?倒打一耙?”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道士,祝檀湘嗤笑一声:“你们没有眼睛吗?我家被破坏成这样,家里人也不翼而飞,难道不是你们擅闯民宅掠走了大人吗?!” “算了师兄,这男的满口谎言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们直接抓了他带回去拷问,不信问不到黑猫的下落!” “没错!就算他真不知道,他也是黑猫的小弟,肯定掌握很多黑猫的勾当阴私!” “把他抓回去!为师兄师叔们报仇!” “……” 小院里这些术士,倒是比祝檀湘这个家门被毁的主人还愤怒,摩拳擦掌就差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 为首之人还算有点理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道士。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山门帮香客做法,道袍都没换,提着剑就带人下山了。 身后的同门们群情激愤时,他一直在打量、端详祝檀湘,忽而开口: “祝先生,你是人类吧,为何要和一只作恶多端的猫妖搅在一起?” “作恶多端?我家大人?”祝檀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在谈判桌上磨练出来的气魄,对上比自己不知强大多少的术士也丝毫不落下风: “你这句话从哪里得的依据?你知道她救过多少人、做过多少事?凭什么仅因她是妖便说她是恶?” “我看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便喊打喊杀、自己正道的人,才是真恶霸吧。” “你放肆!竟敢给我们堪山泼脏水!”压抑不住愤怒的青年道士就要冲上去,被为首中年拦住。 “这位小友,我道号青云。”他定定看着毫无惧色的祝檀湘,说道:“我知道网上有很多人都认为黑猫是正义使者,我也承认她确实做过好事,可这并不能抹除她滥用邪术、为自己牟利的事实!” “她假装好人,骗得就是你们这些无知的、相信妖物的人!”青云道人拦住的青年道士咬牙切齿道:“现在我师叔师兄师姐都被猫妖抓走生死不明,你还说她无辜?” 祝檀湘:? 什么情况?不是猫主子被抓,是她抓了道士? 从青云道人的口中,他得知了目前的情况。 原来天师府的人商议在今天缉拿猫妖,甚至还请了堪山的道士,来者是他们‘山术’一脉师徒四人,也就是这些人口中失踪了的同门。 本以为派出了整个山门最能打的几人,捉猫妖手到擒来,谁成想仅仅一个小时后,南城‘都查科’的部长韩有恭就发出了紧急通知: 云城师叔以及三位同门全都败落于黑猫之手,还被黑猫抓走了! 谁也不知道黑猫把他们带去哪里、会怎么处置他们。 但‘都查科’的人都说,四人被带走时的情况很不好,尤其是小师弟云鹤,和黑猫过招时被重伤,吐出一大摊乌血,很有可能情况危急。 故而堪山全体才都又惊又怒又急,还在山里的道士全都派了出去,寻人找猫。 也就在这时‘都查科’提供了一个信息: 黑猫在人世间有同伙。 这个同伙说得就是祝檀湘。 介于黑猫‘夺舍’了高三女孩儿,他们认为祝檀湘很可能也已经不是人类,是妖物。 所以青云道士才带了这么一群人赶到4号院子,等待祝檀湘的同时,也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蹲到折返的黑猫。 待两方真的碰上了,青云道士感应之后确定祝檀湘是人类。 只不过这青年的身上,似乎包裹着一种淡淡的不详之力,很可能不是普通人而是什么邪术士; 况且他又是黑猫的同伙处处向着黑猫说话,青云道士对他的感官说不上好。 听到这儿祝檀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就是你们主动挑事打上门,结果打不过,被我家大人反杀了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5节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人活该吗?是大人主动挑衅的么?都被打到家门口、要被抓走了还不能反抗,必须等死么?” 他疑窦质问,却是十分阴阳怪气。 刚才他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怕猫主子真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了解完全情他心情平静,完全代入了‘反派狗腿子’的角色。 虞妗妗有什么错? 就算她真的反杀了那些道士,祝檀湘也坚定不移地站在她那边。 从大多数道士的反应、话语和态度就能看出来,道门真正了解过虞妗妗所作所为的人很少,他们带着有色眼镜、心里存了对妖的偏见,哪怕听到了虞妗妗的好名声也只会觉得她另有图谋。 对于这种人,祝檀湘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他木着脸站在原地摆烂,任凭对面情绪激动的道士说什么,都一言不发了。 他因为更亲近虞妗妗,天然地不太喜欢天师府和堪山道士。 可他心里明白,这些道士虽然自大些,却不会滥杀无辜。 所以祝檀湘也不怎么怕。 就算他看错了这些道士是伪君子,真迁怒他把他给砍了,他一个普通人也挡不住。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云道士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抬眸看向祝檀湘: “祝先生,我承认你说得没错,如若有人要欺辱我,那我自然要反击回去。” 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面露惊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祝檀湘眉尖一挑,和他对视。 “你我二人立场不同,也不需要互相理解。”青云道人蹙着眉,一板一眼说道:“至于你的不满,我也大概清楚了,你认为虞妗妗是好妖,没有害人,不应该被缉拿甚至肃清,这一点我保持存疑。” 为何是存疑,而不是否定。 是因青云道人其实也并不了解虞妗妗,她的好和坏,都是从网上、从同门闲聊以及‘都查科’传来的种种调查信息中了解到的,的确不能言定就是真的。 青云道人认真说道:“我等堪山弟子也并不是不讲道理,唐突上门是我们的错,你院子的维修和损失我们会负责。” “同时黑猫与我师叔同门现在下落不明,我也想知道黑猫入世到底是好是坏,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同我们一道回山,共同调查此事真相,有什么冤屈隐情也可以如实告知。 如果真的有误会,我相信山门一定会给还你们清白。” 听完这席话,祝檀湘才正视了青云道人,看了半天轻轻叹气: “我姑且当你是个正派的道士,信你一回,我跟你去堪山。” 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院内桌子上,不慌不忙:“稍等,我要拿一样东西。” 待青年走进屋里,青云道人身后的同门才瘪着脸道:“青云师兄,你和猫妖的同伙说那么多做什么?” “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说的这些话?” 青云道人扭头:“我相不相信不重要。师父是怎么教我们的,你忘了堪山的道训了么?我们要执的是正道,要除的是邪魔,而不是凭一己喜恶铲除异己。” 青年同门被这颇为严肃的语气震慑住,蔫头蔫脑:“是,师兄。” 很快屋里的祝檀湘便走了出来,几个道士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的东西上,有些微妙得不解。 那是……一个电脑包? 祝檀湘略一颔首:“走吧。” 一行人来了一趟,也没蹲到黑猫的影子,就算情绪冷静多了,不免担心着没有音讯的失踪同门。 青云道人掏出手机点开师门群,正打算汇报这边的情况、询问接下来他们这些人要去哪个方向搜寻,便看到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他向来板正沉稳的表情,也难得露出惊诧。 “怎么了青云师兄?”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跟着掏出手机:“是不是云山师兄他们有消息了?!” “……算是。” 祝檀湘也侧目:“有消息了?!我家大人呢??” 他抻着脖子想看看身旁青年道士的手机,便和对方扫来的、颇为复杂的目光对上。 “到底怎么样了?”他追问。 青年道士抿着唇憋了两秒,才闷声说道:“人找到了,黑猫也在。” “在哪儿?” “……堪山道观门口。” 祝檀湘:?? 怎么回事?大人怎么跑到道士老家去了?! 他忍不住凑了过去,亲眼看到道士群里炸翻的消息,也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 消失的虞妗妗和‘山术’一脉师徒四人,现在就在堪山道观的门外。 本该被缉拿的猫妖并不是以阶下囚的姿态,被押送到堪山,从山里道士们偷拍的照片来看还截然相反! 照片里的妖怪少女很高调高姿态地抱着双臂,猫耳直立神情睥睨。 她一只手扯着一根半透明的软带——若是眼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他们堪山的传家宝:蛟筋! 本该用来捆住猫妖的蛟筋另一头,结结实实把‘山术’一脉的四师徒狼狈捆住。 云山师兄体型最壮硕,表情也最有看头,一张满是横肉的国字脸憋得通红发紫,是羞恼的。 云兰师姐神情无奈,短发略显凌乱。 山门中不少道士的偶像云城老道是最淡定的,甚至还隐隐透出一点想破罐子破摔、想看戏的乐呵。 至于传说中被黑猫打残、危在旦夕的小师弟云鹤,脸色确实挺苍白,衣襟前头还有血渍,却不像说得那么夸张。 能走能动,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在黑猫的身上。 也就是说,猫妖不仅打赢了‘山术’整个师门,还不逃不跑,反把人捆了赶上堪山! 太嚣张了! 要知道堪山乃是天下第一道门,山门里的弟子活了几十年,无论是人还是非人,他们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堪山的各个师门群彻底炸了锅。 【??我没看错吧?一个妖,打到了道士的老巢,这年头妖都这么凶悍离谱了??】 【太荒唐了,云城师叔虽只是‘准五等’的术士,那也只是他符箓太烂了……这可是靠着体术生生打穿四等考核的大前辈,居然输给了黑猫??还这么狼狈……】 【忍不了啊同门们,太嚣张了!!这猫妖是来踢馆了,哪位大佬去迎战?】 【人家‘山术’的师徒四个都打不了猫妖一个,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吧。】 【她耳朵真酷……肯定很好摸吧……】 【楼上的叛徒叉出去。】 【这种老妖怪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师兄师姐冲出去了,咱们也不能当软蛋啊!出去和她拼了!】 【……】 第59章 飞驰的动车在傍晚满城霓虹灯中穿梭, 缓缓停靠后,拉着行李箱背着包的行人面带疲倦,蜂拥而出; 人潮中一席薄衫的青年女人神色清冷。 她背负着一柄用布帛裹住的长条形物品, 疾行时惹得身边人侧目。 刚刚过闸, 徐静和便看到熟人的面孔; 来接她的师弟师妹垫着脚尖, 冲她用力摆手。 “静和师姐!这边儿!” 待她走近便听同门师弟急色道:“师姐你还没看消息吧?” “怎么了?”徐静和心下一紧。 因为动车上信号弱她有一段时间没看师门群了, 但她料定是发生了什么与捉捕虞妗妗有关的事。 掏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 几分钟前师门群内收到了炸裂通知: 下山协助‘都查科’缉拿猫妖的云城师叔、以及三位直系师弟妹,都落败于猫妖虞妗妗之手, 并被她捆了带走,如今下落不明, 生死不知。 为此还在本市和堪山内的同门们, 甚至是同在天师府有联盟关系的其他道观、派系的术士, 都出动帮忙找人。 徐静和自然也是如此, 还没到站, 就被划分好了下车之后要去搜寻查找的地方。 按照群里的安排, 她现在应当带着来接她的师弟师妹去城北的荒林子搜查——那处是山脉与城郊的交界点,人烟稀少, 如果大妖掳了人想藏匿或者逃跑,那处也是非常合适的地方。 翻看着一会儿功夫就刷新了几百条的群消息, 徐静和不自觉拧眉。 师门群里的同门情绪都很激动,充斥着对虞妗妗的斥骂,甚至有过激者扬言,救回云城师叔四人后应当把猫妖严刑处死。 前头副驾驶的师弟也带了火气,絮絮叨叨: “当初网上刚流传出‘黑猫’的流言,天师府就应该把她抓了啊!这可是妖,对她搞什么人道主义?!” “要是早早把危险的苗头按下去, 现在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师弟!”后头坐着的徐静和双手本搭在腿上,不自觉攥紧,蹙眉呵止:“慎言!” 青年道士自知说错了话,悻悻闭了嘴。 车内陷入良久的沉寂。 徐静和将头撇向一侧; 尽管同僚都无比激愤,手机弹窗里二十分钟前发送的消息【虞妗妗你在哪?】直至现在也没有得到回复,但她还算坚定地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都查科’的调查报告很可能并不全面,误解了猫妖的行为; 按她这几个月的接触判断,虞妗妗也绝不会随意大开杀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6节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车窗外掠过的夜景,她心情复杂: 希望这份信任不会落空…… 在全城天师振动、四处搜寻着城市的犄角旮旯,恨不得把每一个有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都翻个底儿朝天时,他们要找的目标并没有隐匿行踪。 虞妗妗勉强收敛了横行的妖气,卷起了五尾,把兜帽戴上掩住毛茸茸的猫耳,从南城市区穿城而过。 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路人、或者下班开车回家的司机,都会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实在是她身后捆着的那几个磕磕绊绊的道士,太打眼了! 四人组合正巧集齐了男女老少,不仅有鹤发道袍者,还有衣襟上染着血浆的少年,以及个头块头都惊人得结实的壮汉。 许是几人的形象太惨淡逼真,道号云鹤的少年人脸色着实差得吓人,嘴唇惨白无色,有路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喂……你们没事吧?” 云城老道扯出一个笑:“角色扮演,角色扮演呢。” “哦哦,你们是在cos哪个游戏里的人物和场景吗?” “……” 来不及多说,因为前头猫妖根本脚步不停,他只能若无其事笑笑来掩盖心里的沉重和担忧。 是他自傲轻敌了。 他以为再不济自己锻了大几十年的体魄,也能和猫妖打个平手,事实却是他被打得溃不成军,还连累了几个小徒弟。 现在云城道人也不知道猫妖要带他们去哪里。 他一方便担心对方受了挑衅心情不佳,在这种人流大的街区会造成什么惨案,只能尽可能用这种方法疏散群众; 要知道就算好心市民帮他们报的警,也快不过大妖! 另一方面他担心自己最小的徒弟云鹤。 突然,四人中的少年道士抑制不住胸腔的刺痛,为防止引起周围人群慌乱,他仅存的理智强行遏制住涌出的腐血,没有吐出在地。 只不过他那张少年气的面孔更是白得通透,丝毫不弱的血腥气萦绕在他周身。 他的师兄师姐都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此刻心急如焚。 云山:“师弟?!你到底怎样了?” 云兰:“肯定是那日的邪修拍下的煞掌有问题,病根一直藏在师弟身体里头,结果今日给激发了……” 闻言壮汉云山道人更是双眼通红,无比愧疚:“都怪我……” 如若不是他失手将除魔杵砸到师弟身上,怎么会激化他的内伤! 想到这儿云山用力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可那传说中刀枪不入、还被好几代同门质疑过真实性的蛟筋果真坚韧十足,饶是他能轻轻松松甩起近两百斤的除魔杵,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法让蛟筋产生一条裂痕。 三十来岁的壮汉憋力憋到脸色涨红,在小师弟竭力抑止的痛息下,想要朝着前方猫妖的背影怒吼,又怕惹得周围骚乱牵连无辜,急得两眼通红湿润双拳紧绷。 终于在转到人流相对少些的街区,同样心里焦急的云城道人脚掌用力,腿部肌肉绷紧扒地。 感受到拉扯的阻力,前头神色恹恹的虞妗妗停住,扭头看向后头。 病歪歪随时可能咽气的少年,被夹在焦急的师姐、以及眼眶通红像斗牛一样死盯着自己的壮汉之间,道士髻凌乱毛发翘起的老头面带祈求: “黑猫前辈,我这小弟子情况不太好,受了暗伤恐有性命之忧……能否求您宽容一二放他一马,让他回山救命去?” “算老朽求您了。” 说着,老道士竟双膝一弯,连带着跟他捆在一起的三个徒弟,就要朝着虞妗妗的方向曲膝。 虞妗妗眉头一拧,扯着蛟筋的手掌向前用力拉扯,带着上提的力道止住了老头的动作。 “干什么,道德绑架我?” 她虽然是妖,却也不喜欢搞这一套,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要斩草除根时都是给对方一个痛快,基本不去折辱手下败将。 云城老道:…… 他也是没想到猫妖入世时间不长,倒学了不少人类社会流行的术语。 跟他一道被捆着的云山道人压不住情绪,低吼道: “你有什么火气就冲我来,是我先对你动手,放了我师弟!” 一直没说话的云兰道人也开口道:“前辈,我知道您心里有气,我们也该愿赌服输,但我们师门包括‘都查科’的那些编内天师,此行只是想抓捕您,并无杀心!能否求您……” 后面的话没说,虞妗妗也明白她什么意思。 这些道士确实没撒谎。 无论是‘锁妖阵’,还是蛟筋,都不是杀招,而是困招。 他们或许真的没抱有杀心,只是想把自己逮住,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不是自己道行深能力强、若自己只是个小妖,被抓住后无非就是拷问一通; 一旦不符合这些道士正派的衡量好坏的标准,性命不还是捏在这些人手里,他们一念之间便能让自己神魂俱灭。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们喽?”虞妗妗轻笑一声,眼眸压低,把祝檀湘那套阴阳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要是你们有杀心,且不说有没有杀我的能力,现在你们师徒四人都不可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了。” “我已经很仁慈了吧?” 云城道人表情苦涩,带了些颓败。 果然不行么。 就像猫妖说的,她没有对‘都查科’那些人下死手,还留着他们师徒四人的小命,其实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云城道人现在都开始怀疑‘都查科’调查到的那些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不觉得这样一个不滥杀、有原则的妖,会做出资料里夺舍别人的下三滥的事情。 心脏阵阵绞痛的小道士不想让师门师父为了自己低三下四,摇头想说自己没事,谁成想胸腔内又是一记镇痛,就像心头肉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一张口,他还是没忍住呕出一滩血来。 这次他彻底站不住了。 要不是身体还和师兄师姐捆在一起,就要往前栽倒摔在地上。 “云鹤?!” 在其同门悲痛的低吼声中,虞妗妗神情一言难尽,认真思索起来。 看样子这小道士时日无多,随时都有可能咽气儿。 人不是她伤的,却死在她手里,天道六合的孽力虽然降不到自己的头上,可按这群道士不讲理的做派,罪名肯定要扣她身上! 她不怕事,可也不乐意摊上莫须有的罪名。 多看了两眼弱不禁风的咳血道士,虞妗妗手头的蛟筋一松,把人提了出来,又重新扯紧绑住。 剩下三人看到她的动作,意识到她这是同意了放小师弟云鹤走人,都面露惊喜; 哪怕身上的蛟筋有一瞬间的松动也没人趁机逃命。 反正逃是逃不掉的。 等了三两秒,被解开桎梏的小道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虞妗妗瞥他一眼; 还不走? 小道士迈开腿,往前踏了一步,整个人直挺挺栽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 “啧。”这边的动静引起不远处行人的瞩目,虞妗妗抵着下巴皱了眉头,不得已走近蹲身,把浑身软绵绵的少年人拎起来,‘趴趴’拍着他的脸颊: “醒醒,别碰瓷我。” 小道士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别喊了,喊他也醒不过来。”虞妗妗心情烦躁,呵止住他心焦如焚的同门,伸手扣住小道士的肩膀,妖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他的体内。 水波形的能量不断感应着对方身体内部的情况,察觉到心室的异常,虞妗妗睁开双眼,有些惊讶。 云城道人很紧张:“前辈,怎么样?” 其余两人也抻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虞妗妗:? 她怎么成了救助病患的‘好心妖’? 忽略异样的氛围,她‘哼’了一声说道:“中了‘犬蛊’。” “犬蛊……那是什么?” 相较于二眼茫然的徒弟,云城道人的脸色一下便垮了下来,显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和徒弟此次外出,是去捉拿‘天师府’内登记在册被通缉的邪术士。 那家伙评级为a等,几年前便东坞省周边兴风作浪,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当地有钱人做了很多违法之事。 事端暴露后他整个人消失在东坞,直到今年才查到他的消息。 因着对方能力强,又有许多诡异的邪恶术数,这个通缉令最低的接任要求都是「要有四等以上的术士带队」。 于是云城道人这个‘准五等’,便带了三个直系弟子去磨练能力。 在他的看护下三个徒弟确实没受什么大伤,但小徒弟在那术士被逮住时,被对方拍了一巴掌。 当时他就让小徒弟云鹤脱下身上衣物,一番检查后,被打处不红不紫,更没有破皮受伤; 之后的两三天也没发生异样。 实际上邪术士的‘犬蛊’早就在那时候,已种在了云鹤道士的身体里,这几天一直在侵蚀他。 要不是和虞妗妗的对峙中无意间打破了表面的平衡,真到能发现时,可就和谢丝淼一样太晚了! 至于‘犬蛊’,称之为蛊,却不是寻常人认知里的毒虫一类,和谢丝淼身体里的虫子完全是两种东西。 ‘犬蛊’起源于华国锻‘神’异术,其手段残忍非凡,有违伦理,被列为禁术。 目前华夏境内知晓的人都不多。 反而是漂洋过海到了东瀛倭国,被那边的术士学了去,被他们称为‘犬神’,还大肆宣扬,毅然一副是他们的传承的样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7节 之所以被禁,自然是‘犬蛊’的制作方法太邪恶。 首先抓一只身强体健的狗狗,把一条‘噬心虫’塞进狗的肛门。 这种虫顾名思义,喜欢吃生物的心肺,会从狗的肠子一路往前钻,咬破中途‘拦路’的器官。 由于剧痛,狗会像发狂一样疯狂扑腾、撕咬,于是术士便把狗埋进土里,只露出一只狗头在外呼吸。 ‘噬心虫’体积很小,又细又长像人的头发丝,就算剖开狗的躯体仔细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 故而痛苦只是一时的,等虫子爬到心脏附近,时不时的针扎痛就会消失。 而后‘噬心虫’就会啃咬狗的心脏,吸食狗的心头血。 在此期间它会分泌出一种精神毒素,麻痹狗的感官,让其感受不到痛苦,但狗会会出现情绪狂躁,狂吠不止的情况。 又因心头血流逝,长期被埋在土壤里吃不到狗粮,狗会越来越虚弱,腹中饥肠辘辘。 为了激发狗的凶性怨气,术士每天会在狗头上方吊着新鲜食物,让其想吃却吃不到,垂涎难忍。 几日之后,在饥饿和心头血流逝的双重折磨下,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的狗的怨气也达到了顶峰,双眼浑浊赤红理智全无。 这个时候术士便会挥刀砍下狗头。 心室内的‘噬心虫’为了保持食物的新鲜,会疯狂分泌毒素,麻痹欺骗神经,让心脏维持跳动一段时间。 这条狗便以死了,但也活着的诡异状态,被炼成无法轮回、不为六道所接受的狗灵,也就是‘犬蛊’。 ‘犬蛊’会附着在术士的身上,供其驱使,帮其敛财,但需要心头血喂养祭祀。 一旦停止祭祀,它就会反噬寄宿的术士,吸干对方的心头血。 几年前那邪术士出没于东坞省时,就曾有好几例心头血被吸干而死的案例在省内出现,当时没人知道那术士养了‘犬蛊’,自然也就没把这几个案子归结到他身上,而是单独分列至今还记录在‘天师府’档案中,成了未解之谜。 云城道人神色恍然大悟,同时也更加焦灼。 因为新世纪不提倡玄学迷信,很多典籍古书都在几十年前被大范围烧毁了,导致很多玄门秘术秘闻断代。 可以说新生代的年轻术士,比百余年前的前辈们无知太过,见识太短浅; 整体实力比过去也跌了很多。 否则也不至于见到个猫妖便一惊一乍了。 ‘犬蛊’这种东西在过去那个年代便被列为禁术,明面上连炮制方法都不许写,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去了解除去方法; 就算有,记载的书籍也被烧毁了。 云城道人之所以知晓,是他师承于传承数百年的大道观,观内的藏书和典籍比外头丰富太多。 饶是如此他也只在典籍中看到过科普,却不知道‘犬蛊’怎么解,能不能解。 何况这玩意儿要是好解决,东瀛那边也不会将其奉为‘犬神’了! 哪怕是送去山门的‘医术’一脉,他们怕也没见过此物。 小徒弟云鹤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完师父的话,云山道人和云兰道人也彻底绷不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看起来最硬汉的云山道人,却是最先破防的,呜呜咽咽哭嚎起来比之哭丧也是有过之无不及,满脸横肉扭在一起分外悲痛。 要不是人还被捆着,他都能蹲在地上、扑到小道士身上嚎。 “师弟啊!呜呜……是师兄对不起你呃啊啊!!” 察觉到投射而来的目光更多了,虞妗妗额角一跳,周身气压更低。 她垂眸盯着小道士苍白的脸,感受着这具身体的生气在自己掌心一点点流逝,目光冷漠。 看了半晌,她无奈叹了口气,曲起指关节以正位、逆位、拗位三种指法,按压小道士胸腔四周的穴位。 指法灵活,变幻极快,封住几大心窍护住之后,她才注入自己的妖力。 ‘犬蛊’这种东西说白了,便是另类的‘养小鬼’,只不过养的是恶狗灵。 它因为饥饿和流失心头血而死,缠上人类后,便会贪婪地吸收人的心头血。 心头血又是一个人精气神、以及生命的本源,失去太多,轻则身体亏空虚不受补,重则丧命; ‘犬蛊’就是冲着后者去的,不把人吸干它不会停止。 恶狗灵又没有实体,寄居在人的身上也不会造成伤口,动物的灵魂往往又和人类的不同,几乎不携带阴气,种种条件下中了‘犬蛊’的人不痛不痒,外人也很难发现。 只是当事人时不时会感到心悸,容易疲倦犯困,心脏偶尔抽动…… 等到状况严重到无法忽视时,那这人距离被吸干也差不了多久。 道号为云鹤的少年人还好是个修道的,平时又练体术练剑,身体强壮气血充足,被‘犬蛊’吸了两三天还没有伤及根本、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之后好好修养还能补回来。 他看起来一幅要死了的模样,完全是因为他师兄脱手而出、甩在他身上的那杆除魔杵太沉了,伤到了他本就脆弱的心脉。 再加上‘犬蛊’本就是动物灵,更能感受到动物之间的压迫; 面对同样属于动物、却已经修至妖王级别的虞妗妗,附身在云鹤道士体内的‘犬蛊’早被吓得瑟瑟发抖,在小道士的心脉附近到处乱窜,可不就更雪上加霜,让其吐血不止。 同样的,对于道士来说无从下手的‘犬蛊’,换成虞妗妗则迎刃而解。 她用妖之间最原始、也粗暴的方法,碾压同样是动物灵的‘犬蛊’,可比道门的方法来得更有效、更便捷。 扣在小道士胸腔穴位的手指一转,变幻成掌,覆在对方心脏处。 隔着一层血肉皮肤,属于妖的力量气势汹汹探入,扼住‘犬蛊’恶灵把它强行赶了出来。 瘦骨嶙峋、几乎像骷髅一般的恶狗灵耷拉着耳朵,尾巴后缩,离开小道士身躯的刹那就想逃走,却被大妖牢牢掌控住。 虞妗妗把‘犬蛊’团巴团巴,压成小小一个球,从兜里掏出个魂瓶塞了进去。 身体条件很不错的少年道士在‘犬蛊’离体不久,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察觉到自己几乎靠在猫妖的身上,少年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傻乎乎看看虞妗妗的侧脸,又偏头瞅瞅还被捆着的师父同门,“我……我?” 云城道人没眼看:“还不谢谢前辈救命之恩!” 云鹤:??! 他被猫妖救了?! 少年人晕晕乎乎搞不清状况,但还是很听师父的话,一拱手朝着虞妗妗的方向深深拜了三下,感谢的声音很大。 虞妗妗嫌弃的表情呼之欲出。 她挥挥手,示意对方快点滚蛋。 然而少年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后,就傻呵呵站在旁边。 “不走?” 难不成等着她好妖做到底,还给人调理好身体气血才满意? 人放都放了,她也懒得捆回去。 反正这师门都不太正经,她抓人也不是为了泄愤。 被这些道士天师打上门,还扬言要缉拿自己,虞妗妗心情很不美妙。 自己堂堂妖王,就算要和这些正道人士开战,怎么能是自己吃瘪气势居下风? 传出去让以前的宿敌听到,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故而她捆了这几个道士的原因很简单: 其一他们挑衅自己,活该。 其二她要把这些道士当俘虏!当战利品!要带着他们打上天师府,主动开战找回场子。 既然只是个宣战的道具,那么四个人和三个人区别不大,算她虞妗妗蛇口佛心,放这小子一命。 谁成想小道士都自由了偏生不走,不去逃命,倔强站在原地: “我不走,我要和师父师兄师姐一起!” 云城/云山/云兰:?? 老道士破口斥道:“你个瓜娃子!人家前辈饶你一命,你还不赶紧滚蛋!” 云城道人是真心感激。 他没想到虞妗妗竟真的出手相助了。 而且作为道门传人,他再清楚不过虞妗妗身为妖,刚刚的手法有多令人震撼。 无论是封锁心脉的指法,还是先前对打时对方的七星罡步,乃至过去网络上流传的种种细节,都不应该是妖族的手段。 合该是道家招式! 而且还是最正统的那种—— 可以毫无负面影响地保护徒弟受损的心脉,大开大合运动使力,都不会加重徒弟的内伤。 等徒弟找到合适的‘医者’,解开护心的窍穴,又能方便疗愈。 这种除去‘犬蛊’的指法连云城道人都没见过,意味着一个妖族所掌握的道家手段和传承,很有可能比他们这些正统道门还要完整!用得比他们还要好! 这何等荒谬? 说出去不仅没人信,只要是道教弟子还要冒火,认为你在故意羞辱、贬低道门。 也难怪网上流传了黑猫如此多的丰功伟绩,可很多道士和非道门的术士都不相信,认为是稍微懂行的人杜撰编造,是黑猫的狗腿子在编故事。 甚至不少道士对黑猫带了偏见,从心底没法儿对她产生好感,也因如此。 妖,怎么可能涉道?! 没有亲眼见证过猫妖使用道法的一幕,云城道人心底难免也有这种想法。 眼见为实后他便只剩下震惊,以及深深的疑惑了。 虞妗妗这个猫妖所掌握的正宗道门传承,到底是哪里来的? 云城道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有不合时宜、没有眼色地追问。 只不过对道教的赤诚之心,让他一想到虞妗妗这个妖族,很有可能掌握着更多断代的道学传承,看着虞妗妗的目光便格外火热。 云城道人复杂的心情和多思,没有人知晓。 他那不成器的笨徒弟还不让人省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8节 分明获得了自由身,却任由自己和他师兄师姐好言相劝、劈头盖脸骂人,就是不跑路! 脸嫩的小道士抱着剑,走到被捆在一起的师门三人旁边,就地往地上盘腿一坐,就差保住师门三人的腿。 云鹤道人一脸认真:“黑猫前辈,您把我捆回去吧,不然我也要跟着你们!” 虞妗妗看乐了:“……行。” 于是两分钟之后,三人行又变成了四人行,将才还在为师弟哭丧的壮汉眼角红红,又恼又怒跟着师父骂骂咧咧不停。 这样奇怪的组合在大晚上溜达到了市局。 虞妗妗抬头看看还亮着的大厅,抬脚准备走进去,身后的师徒四人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她要上门挑衅‘都查科’。 ‘你们不是要抓我么?我自己过来了,就站在你们的大本营,又能奈我何?’ 他们猜测猫妖大抵是这个心态。 只能说不愧是妖吗…… 思维方式果然与众不同。 亲眼看到虞妗妗救了他们师门年龄最小的弟子,他们心情都很复杂,有种‘欠了猫妖一条命’的想法,同时对猫妖也大为改观。 会解‘犬蛊’、又正大光明登门挑衅的猫妖,怎么会是心思深沉、排布阴谋的坏妖呢? 其中一定有误会!错不了! 几个道士也微妙得不担心市局人的安危。 黑猫要是想大开杀戒,在梧桐巷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哪里需要费这么大的劲儿。 就在虞妗妗都走到了市局的台阶处,里头走出一名换下制服、下班准备回家的民警,察觉到大晚上还有人来市局,对方抬眸望了一眼,便看到虞妗妗一行人奇葩的组合。 四目相对间,还是老熟人。 康永河:…… 自打聋哑人被拘酒店卖淫的大案破获后,他便升职了,同时也是虞妗妗在官方专属的接线员,平日工作很忙,线下倒没再和这位神奇的能人异士见面,线上联系颇多。 此时见到她出现在市局门口,身后捆着的是穿道袍的人,便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能管得,也不是值班同事能管的。 是冲着‘都查科’来的。 “虞小姐。”康永河打了个招呼,目光忍不住看向被捆的道士们,试探着问道:“您是要去‘都查科’?” 虞妗妗点点头。 “那今晚估计不太行……”顶着女孩儿偏转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康永河飞快解释道: “这个点都该下班了,我半小时前经过‘都查科’部门时,里头的灯就关完了,想必那些部员都已经回家歇息……要不您明天再来?” 都走了? 虞妗妗没料到这个情况,沉吟片刻点点头,“行吧。” 见她扭头就要走,康永河硬着头皮叫住了她,小心翼翼问道:“虞小姐,这个情况……我可以和上面反应吗?” 虞妗妗下巴微抬:“当然可以。” 康永河点点头只觉得压力如山,等和她距离远些才赶紧掏出手机,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打个电话,反馈这件事。 顶头上司自然知道虞妗妗的情况,也才接到了要搜查她行踪的消息,闻言立即通知‘都查科’的人。 很快奔波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术士便收到消息: 猫妖和堪山的同僚们在市局附近! 只不过等附近的术士赶到时,虞妗妗已经带着几个道士跑没了影。 她自然不是躲起来了,而是朝着城郊的山脉而去。 那里坐落着天下第一道观:堪山! 既然代表了天师府联盟的‘都查科’没人,她总得找个能砸场子的地方,手头这群道士就是堪山的人,正好能让他们带路。 这么想着,虞妗妗便带着‘战利品’去登堪山宣战了。 当晚九点,本该洗漱歇息准备第二天早起练功、上早课的道士们纷纷聚集在山门前,严阵以待,道观内外灯火通明。 不仅照亮了道观,还把山门外捆了他们同门和尊敬的师叔、嚣张挑衅的猫妖照得一清二楚! 远在南城另一端郊区林子的徐静和,自然也从疯狂刷新的师门群里看到了虞妗妗。 点开照片,端详了一下满脸矜骄的妖怪少女,以及被捆成粽子灰头土脸、颇为尴尬的同门前辈后辈,竟不由轻笑一声。 她能怎么说,真不愧是虞妗妗啊。 确定‘猫妖害了同门’根本就是谬论,徐静和紧绷的心弦松懈许多,她把手机放回兜里,连语气都轻松许多。 “走吧,回山门。” —————— 虽说堪山的道士有勇气、有义气,一股脑从休息的房间冲了出来,乌压压堵在道观门口生怕猫妖发威,冲入道观; 可真和虞妗妗面对面瞪着眼,又谁都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因为山里的前辈和能理事的师兄师姐,现在都出山寻人搜猫去了,只留下一些新入门、或是能力平庸的看家弟子。 对上连‘山术’一脉大前辈都能打败的妖怪,他们心里也虚。 好在僵持并没有维持太久,收到消息后出山的术士都即刻赶了回来,其中就有听说师弟和师侄们因为自己的安排而失踪的有度道人。 他得到消息了第一时间,连夜从d市使用疾行符往南城赶。 虽然没有虞妗妗的传送阵那般夸张,但马不停蹄地使用符咒,也将时间压缩到极短。 正巧赶上虞妗妗上山。 听到身后淅淅梭梭的脚步声,虞妗妗略一侧目,淡然的神情才终于多了几分正色。 那老头穿着深灰色布袍,看起来比云城道士年龄还要老,但气势却强了一截。 从其腰间挂着的铜牌也能看出,这是个正儿八经的‘五等’术士。 看到他来了,心里惴惴不安的青年道士们才松了口气,找到了主心骨。 有度道人长呼出一口气,打量着被捆的师弟师侄: “云城,你也有今天。” 云城道人毫不客气斜视他一眼:“师兄啊师兄,你怎么有脸说这句话?我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你!” 听到师弟还有心情和力气同自己斗嘴,说明他和师侄们都没受什么伤。 有度道人放下心来,而后扭转目光: “黑猫虞妗妗,久闻大名。” “不知你抓了我师弟满门,是要谈什么条件?老夫乃是堪山‘命术’一脉的传人,在这道观里也算能说上两句话。” 言下之意,虞妗妗要是有什么话,和他说就行了。 虞妗妗笑容锐利,“难道不是你们这些道士找上门,要抓我问责?本尊便依了你们的心意来到你们道观外。”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问,要打架本尊也奉陪!” 乌压压的道士里有人吃瓜看戏,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悄咪咪低着头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实时转播,一字不漏得复刻了虞妗妗的原话。 【好嚣张……但也该死得有魄力,这是能说的吗?】 【有度师叔都赶回来了,这猫妖的张狂也只是一时的了!】 【没错!云城师叔会败给她也不奇怪,妖族的体魄肯定比人类强大许多,可有度师叔可是用术数符咒的最强者之一!前者相当于物理攻击,后者可是法术攻击,没有可比性。】 【……你们真的认为黑猫是邪恶的吗?云城师叔和师兄师姐们都好端端站在那里,也没有听说黑猫杀了哪个术士或者人类,她还如此坦荡地上了咱们山门,真的很飒爽。 有没有可能我们错怪她了?】 【楼上……说实话我也有这种感觉,她明明就是很骄傲的大妖,据说也活了两三百年甚至更多年。动物成精后的寿命上限可比人大许多,她又那么厉害不是小妖怪,本身就能活很久吧,至于去夺一个凡人十几年的寿数吗? 就算夺了,为什么不全部拿走干脆让那人死了干净?还要留一个破绽给我们查?】 【我真无语了,这是什么群?是堪山的道士群吧?】 【跪舔黑猫的叛徒能不能都滚出去?妖物逼上山门,你们还在这里为她开脱,真是正道耻辱!】 【谁知道她的寿命会不会是用这种邪法夺去的,再说了,她现在夺舍了苗小娟就算人身了,嫌人的寿命不如妖身长,所以又抢了别人的阳寿,这也说得过去啊。】 【就事论事而已,道士怎么了?道士就不该讲事实摆证据吗?反而是听到‘妖’‘鬼’两个字便不管不顾当成邪祟的人应该好好反思,堪山道训都学到哪里去了。】 【救命……为什么黑猫还没打进门,咱们自己人就内讧了?!】 【别吵了各位,有度师叔和云城师叔都在这里,孰是孰非他们还不能明辨吗?安静听着不就行了。】 【……】 虞妗妗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堪山的道士群带来了多大的争端和辩论。 她正欲再说话,立在头顶发间的猫耳朵一抖,听到了从几十米外传来的动静。 又有人来了! 还不止一个,是一群人。 她不自觉眯了下猫眼,还以为又有术士包抄过来。 等了片刻,待那声音越来越近,她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来人中有一个不像术士,因为他的呼吸最没有节奏,感受不到训练过的痕迹——是个普通人。 不等虞妗妗回头去看,一道耳熟的、带着惊喜的呼唤从后响起: “大人!” 是祝檀湘? 虞妗妗偏头看去,神情有些意外:“你怎么来这里了?” 扫视到他身边的一众道士,猫妖的神情冷了下来,“是这几个道士把你抓来的?” 祝檀湘狠狠摇头:“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虞妗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59节 “……你来做什么?” 她这是真的惊讶了,盯着青年的猫眼都睁得圆圆。 祝檀湘一路上跟着道士走得飞快,又刚爬了山,呼吸还有些喘,他还没回答随行一起的道士中便有人开了口: “我们可没有抓他!是他听说你到了堪山,自己非要跟过来!” 莫要把他们堪山道士说成土匪啊! 顶着猫主子的目光,祝檀湘轻喘着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也怕拖您的后腿,但这种时候不和大人站在一起怎么能行,况且、况且……” 青年顿了顿,目光微移,像是在思索更妥帖的借口。 “这个月的养猫经费大人还没结呢,你不在家,那几只肥猫我也管不住……” 虞妗妗皱了下鼻尖:“回去和它们清算。” “嗯。”祝檀湘露出笑眼,提起手里的电脑包以作示意: “再者我虽然没有能力,但我还带来了猫猫教的信众,带来了可以揭露真相、为大人你正名的工具。” 说着,提着电脑包的俊秀青年整理了一下发皱的衣角,在诸多道士的瞩目下,毫不犹豫走到了虞妗妗的身后。 至此对峙整个山门的妖,便不是孤立寡与。 第60章 堪山之内, 道观门外,虞妗妗一人对峙整个道门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但没人知道表面上一派沉静的大妖,短时间发了会儿呆。 向来孑然一身的独行侠猫妖, 数百年来身边第一次出现可以称为同僚的身影, 还是个没有能力、寿命短暂的普通人类; 直至祝檀湘在她身后站定, 她才压下心中升腾起的微妙异样。 年少时的小猫谨小慎微, 要时时刻刻提防自己沦为其他妖的口粮, 防备巡山的猎人; 有些修为道行后,她更要避开人世苦修, 成了不被凡尘接纳的妖物。 待修至妖族之巅,目力可视的生灵中, 也只余或畏惧她或讨好她的…… 或许正是这样, 虞妗妗才会为青年人类的举动而感到新鲜。 “虞妗妗, 堪山子弟协助天师府缉拿你, 是因‘都查科’查出你做过三项有违天师律令的灰色事件——夺舍、抢寿、炼活尸, 其中‘夺舍’的罪名应当是莫须有, 是天师府和我们错怪了你。” 就在道观内外气氛僵持间,有度道人忽然拂袖开口, 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黑猫没有夺舍人?!” “不是说她这具身体有原主人,还是一个18岁的高三女学生么?叫、叫苗什么来着的!” “……” 在围观道士惊诧的低语和讨论中, 有度道人作出解释。 一开始仅靠照片、以及‘都查科’搜集到的资料,他的确推演出了苗小娟凶多吉少的命格,再加上活跃在南城的猫妖虞妗妗使用的是苗小娟的躯壳,无论是他还是众多命理师都作出了经验之断: 夺舍。 苗小娟的凶劫横死,是猫妖夺舍造成的。 然而当有度道人第一眼看到虞妗妗,便意识到他们的推断是错误的! 身为堪山‘命术’一脉的传承者,有度道人的命理学已经大成, 自然能感受到虞妗妗的灵魂和躯壳完美契合,二者相融。 这是夺舍一类的邪术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再厉害的妖鬼夺舍了别人,都会遭到孽力反噬,承接业果; 灵魂中会带有罪恶的腐朽气息,也没法和抢来的身体合拍。 虞妗妗不仅灵肉相融合,魂魄甚至堪称通透纯净,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霾杂质。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苗小娟对虞妗妗没有冤情怨气,她的死另有隐情,甚至有可能自愿让猫妖的魂魄入体,和猫妖做了什么交易。 意识到他们认为的‘夺舍’是误判,有度道人很惭愧,认真看着虞妗妗: “另外两项罪责如若另有隐情,你也可以说清楚。”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拿出个解决方案肯定不行,作为堪山在场之人中资历最老的前辈,有度道人必须站出来担起这件事。 可有了错断‘夺舍’的前科,他心里也认为‘都查科’的人弄到的资料、以及另外两项罪名,大概率也不是真相! 虞妗妗将注意力转回有度道人身上,垂在身侧的双手回握; 尖锐的锥形弯刀探出关节,形同又利又长的猫爪。 猫族的习性,让她下意识反手去蹭蹭毛茸茸的耳朵根,有些不耐道: “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 无论内情缘由,做过就是做过,她懒得解释,也没必要和这些道士多费口舌。 反正她和这些名门正道从来都不是一路的,她根本不在乎天下术士对自己什么看法。 敌视也好,厌恶也罢; 只要把人打赢了打怕了,或心狠手辣些碾死了,这些声音自然而然就会从她眼前消失。 有抗拒妖族、固执己见的道士不满她的张狂,扬声喊道: “有度师叔,夺舍虽是假的,可她抢夺人的阳寿、还把谢丝淼炼成了活死人却假不了,我们很多人都亲眼见过苦主啊。这猫妖都不敢为自己陈情,肯定是心虚了! 她还伤了云鹤师弟、折辱几位前辈同门,您可不能放过她!” 一直没有说话的‘山术’师门四人闻言,都不由皱了眉头。 他们认识正在说话的人,是观内非常激进的一位同门。 早些年这人外出游历、抓捕违反天师律令的方内术士时,并不知道对方供养着一只成精的‘动物仙’,在打斗过程中一时不备遭到对方暗算,被成了精的动物抓破了肚子身受重伤。 经过数年疗愈,他的脾脏还是落下暗伤,身体也比从前差了许多。 有着这样的经历过往,这同门极度痛恨动物精怪。 他认为所有的妖物都是祸害,甚至极端到认为东北省地领‘仙’出马的‘弟马’也都是邪门歪道,应该被打击取缔、严令制止! 小道士云鹤抿着唇,就要站出来大声否定他; 再不济也要告诉同门们,猫妖虞妗妗根本就没有折辱、欺凌他们,甚至还救了自己一条命,是自己的恩人。 谁成想他刚要张口,一道丝毫不比对面激进同门的气势弱的声音响起: “放你的狗屁,亏你还是个冠冕堂皇的正派道士,怎么如此不要脸?我家大人为自保才无奈反抗,被你说成欺凌;被冤枉后心里委屈、想着清者自清不愿辩驳,到你嘴里就成了心虚。” “真是好话孬话都被你们说尽,仗着自己披了层道貌岸然的道士皮就能随意给好妖泼脏水,堪山道士,好大的威风啊。” 中气十足却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用看都知道说话者是谁。 祝檀湘唇角扯着笑,一改常带笑眼的面孔颇有气场:“我家大人懒得搭理你们,我却看不了她被颠倒黑白,被你污蔑。” “你们根本就没有仔细调查,猫猫教网站的条约上写得一清二楚: 第十七条,坏事做尽没有功德者不要企图签订契约召唤黑猫,强行召唤黑猫会随机失去你所珍视之物,不限于寿命、健康……当然,只要付得起代价,无论人鬼,黑猫能帮你解决一切。” “范邹阳是个什么东西?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败类,他有个毛线功德,可他还是选择了签订契约而且是两次——你出门买瓶水还得付钱呢,不会想着借用我家大人的力量、驱使她帮忙做事还不付报酬这么好的事吧?” 祝檀湘说话语速快,那激进的道士根本找不到插嘴的空隙,几次想开口又被憋了回去,脸色胀红。 偏生他吐字又清晰,每一句据理力争中都要带两句阴阳,让听者十分憋屈。 其余的道士心情复杂。 这人口中委委屈屈、饱受摧残的小可怜,怎么看也不该是打上山门挑衅的猫妖啊! 不过仔细想想祝檀湘说得也对,契约是范邹阳自己签的,怪得了谁呢? 虞妗妗这是正常收取报酬。 而且召唤这种等级的大妖,还是两次,才付出了十五年的阳寿……好像也还行? 如果换成他们,遇到危机时刻能召唤出黑猫,岂不是才付出七八年的阳寿就能换回一条命。 这么一想简直太值了! 梗着脖子的道士愤声道:“哪有好人会引诱别人做这种交易?这根本就不是正道!” “对啊。”祝檀湘呵呵笑了下:“我家大人是妖啊,为什么要管正道?” “她又不是人类,又凭什么要遵守你们人类天师规划的律令?” “强词夺理!还满口污言秽语,你就是黑猫的狗腿子在为猫妖开脱!”道士瞪目。 “没天理了,我一平头小老百姓,说几句真话就是嘴巴脏。”祝檀湘浅浅一笑:“还是说贵为正派学识渊博的您听不了真话?” 他不再和这气急败坏、显然说不通的倔驴费口舌,而是抬眸看向道观方向的其他道士: “诸位,你们有几个人登陆过猫猫教会的论坛?看过论坛里接受过黑猫帮助的人写下的感谢帖子?在质疑猫妖害人时有没有人查证过内情?” “你们说被炼成活尸的女孩儿是邪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难道她就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吗?两个月前她也个活生生的年轻人,你们为范邹阳失去的阳寿问责时,就没有想过替她凄惨的经历发声吗? 范邹阳这种人渣都有人权,她也只是想行使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活着,并不害人,很不能被理解吗?” 祝檀湘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抄起电脑调度出足足有上百页的文档。 “‘悠悠小道’是哪位?我看到你的隔空投送开着,麻烦接收一下我传送给你的文档,你们道士应该有自己的联系群聊吧?” 偷偷直播情况的道士心脏一跳,没想到自己不干正事被抓个正着。 她很是心虚,但还是点击了跳出屏幕的文件上的‘接收’按钮,然后转发到了堪山的师门群里。 【这是什么东西?文档这么大,加载半天弄不出来。】 【我打开了,好像是和黑猫有关、经她手处理的各个案件的汇总细节!卧槽,是这个男的整理的吗?有一百多页!】 【别的不说,这兄弟挺有胆,一没什么能力的普通人敢跟着猫妖混,还这么兢兢业业……】 【文档里写的东西你们信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0节 【如果这些案件详情都是真的,那黑猫确实值得被称为‘信仰’吧……至少对于案子里的受害者们来说,她无异于‘救世主’了。】 【我不信,太扯了。】 【我也不信,这男的就是个被黑猫洗脑的狂热信众,最离谱的就是猫妖用道术这一点。我看网上那些爆料贴就是他发布的吧。】 【……】 其实作为猫猫教网站的规划者,祝檀湘对网站的运营很上心。 基本上每一次案件结束,他都能从伏灵和芜情的口中、以及论坛里发帖感激的当事人笔下,还原事件细节,并整理到文档里。 一开始这只是他作为一个社畜的习惯性整理,久而久之,便成了惯例。 半年来也整理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事件,几乎都能编成个‘黑猫纪事’的档案。 他了解虞妗妗做过的每一件事,帮助的每一个人、或者非人,知道猫主子并不像她表露出来的那么淡漠,相反大妖平静的表面下是极其赤诚的心。 正因清楚这些,在面对未知全貌便中伤、诋毁虞妗妗的道士,他才如此愤懑。 “诸位要这么双标,我是不是也能说你们天师和道士未经允许、强闯民宅,就是土匪强盗?当然这和眼下的事没有可比性,我只是做个类比; 要打要杀我一个凡夫俗子也阻止不了,我只是想说——” 祝檀湘目不斜视,一字一顿道:“你们不能因为偏见就否定‘妖有好的’这一点,也不该抹杀虞妗妗的功劳。” “你们自诩要保护普通人,为什么不认真听一听普通人的诉求,不知道还有很多人需要‘黑猫’吗?” 说罢,青年人叹了口气,合上电脑不再言语。 他退回原地,只不过这次不是站在虞妗妗的身后,而是同其并肩。 场面再次陷入寂静,不少本就有理智的道士都陷入沉思。 堪山的道学风气很好,对门内子弟的教育也没有过多条条框框,只要行为不出格,弟子可以向师父提出质疑,同门之间可以随时论道,没有什么前后辈、师兄弟的约束。 片刻后有道士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这位兄弟,你怎么保证你写的说的都是真,而不是编撰?” “所以猫妖是怎么得到了我道家的传承?” “兄弟,你带着电脑过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我们仍要缉拿猫妖,你就要像记录其他事件那样把今日之事曝到网上,这算不算是种另类的威胁?” “你能担保猫妖是好的吗?除你之外,谁又能证明这一点呢?” “……” 听着道士对祝檀湘的问询和质疑,虞妗妗眉尖一蹙。 说实话祝檀湘让她很有触动,但她不打算再耗下去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女人的声音插入:“我能证明。” 在众道士震惊的目光中,一席轻衫的青年女子背负长剑,姗姗来迟。 是他们堪山道观这一代的魁首: 大师姐徐静和! 将将赶回山门的徐静和气息微乱,听了一耳朵争吵,正巧听到同门的质问,竟就扬声回应,而后还走到了虞妗妗的身侧。 “大师姐?!” “静和师姐你在开玩笑吗……?” 徐静和认真说道:“如果你们质疑网上和她相关的案件真假,那我可以作证,那些都是真的,至少有一半儿是我亲眼目睹、还有的我从旁辅助过。” “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我其实就搬到了梧桐巷和虞妗妗当了邻居,无论以后如何,仅从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我相信她不会做你们担心的那些事。” 青年道士的魁首、他们尊敬的大师姐,居然早就和猫妖有了联系?! 且不说众道士多么震惊、无法接受,一直沉默不言的‘山术’一脉师徒也在此时发声。 一时间场面很是荒诞。 他们道门的师兄师姐、甚至很有威望的师叔,都在为一个妖说话。 在同门的认证下,很多道士才不情不愿相信他们应该真错了。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解释不通的疑点: 虞妗妗身为猫妖,为何处理事件中有很多道家的痕迹? 说是身体记忆也不现实,苗小娟一个普通高三学生,根本不可能会道家术数。 察觉到诸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虞妗妗:…… 怎么说,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这种复杂感在徐静和出面、并也走到她身边时,达到了顶峰。 她难以理解为什么; 徐静和一个名望高的堪山首徒,为何毫不顾忌同门的眼色,站在了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妖物身边。 但虞妗妗想,这感觉并不坏。 看在徐静和的面子上,她能忍着性子解惑:“还能因为什么,显而易见我吞过一个道士的生魂。” 众道士:?!! 徐静和/祝檀湘/云城:…… 吞噬生魂,顾名思义就是在人还没有去世时,吞并对方的魂魄; 被吞噬者的灵魂会遭受极大痛苦,最终魂飞魄散。 他的过往记忆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吞噬了他的人完全掌握。 这种不人道的术数自然也被列为禁术,一般都是邪修或者鬼修为了增强魂力、或者想要搜魂掠夺别人记忆,才会施展的邪术。 虞妗妗竟就这么大大咧咧承认了这件事! 她哪有什么奇遇,也没获得过什么传承; 之所以通晓道门秘术,不过是因她吞掉的那个道士出身道家正统,本身就有一整套完整的传承,又博览道家典籍群书,对外是个出了名的有能力的大前辈。 加上那道士能力强,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为了增加道行虐杀妖物、刺杀抢夺同门好友,表面为善背地里学习诸多禁术。 当年虞妗妗好好地在山上修行,被这老头掘了洞穴,捉住炼魂。 对方想要把她炼成灵魂永不得超生的‘猫鬼’,世世代代被他的后人奴役,永受折磨。 她就差点在他手下被剥皮抽筋。 为了自保,她才不得不奋起反抗,在那老头抽她魂魄时反噬对方,成功把对方的生魂吞掉。 那也是她唯一吞噬过的生魂。 待老道的魂魄被她吸收后,她也就获得了对方的记忆。 从中不仅看到了诸多以前干过的阴私腌臢,也得到了老道满是道学的记忆。 只不过那时的虞妗妗对道学没有意见,但经历过差点死于道士之手被炼制成傀儡,她对道士更没有好印象,就算得到了这些记忆也从未使用过,将其抛之脑后。 在她看来,自己作为大妖,有现成的妖力驱使,哪里需要用道家的手段。 况且道家术数阳气充足,天生就克制妖鬼,她也使不出几分。 虞妗妗怎么也不会料到百余年之后的今天,由于妖身被雷劫劈得粉碎,她不得已只能钻进一具人类的尸体中; 又因为灵魂太脆弱根本使不出一丁点的妖力。 堂堂大妖变得比普通人还脆弱。 为了尽快收集功德、修复破损严重的灵魂,也为了恢复原身的记忆完成借尸还魂的契约,她只能‘忍辱负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老道士留下的记忆,在南城风水街当神婆、算命看相观风水…… 赚功德,也赚钱。 直至现今虞妗妗的魂魄基本修复,也能动用妖力,但她多少有些‘真香’。 尽管她仍不太喜欢道士,却也得承认,有的道家术数是真好用,拥有人身的她用起来真方便! 这件事发生在两百年前,当时正是玄学盛世,天师术士、能人辈出。 从那个时代得来的完整道学,当然吊打现今断代的传承。 很多老道士记忆里的典籍和术数,恐怕现在的这些道士都没听说过。 她说得轻松,但好不容易改变观念的部分道士又接受不了了。 吞噬道士生魂? 这分明就是大恶! 被她吞噬的同门有完整传承,说明还是名门正派! 正当将要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真正的堪山主心骨姗姗来迟。 “大晚上不睡觉,都聚在门口做什么?”笑呵呵的白眉老道来了有一小段时间,却只默默围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突然出声,按灭了场上的火气。 来不及收敛惊愕的道士们纷纷行礼:“山主!” 有度道人狠狠松了的口气:“师兄,你终于来了。” 虞妗妗听到身旁的徐静和恭敬道:“师父。” 她目光深沉,和那笑眯眯的白眉道士四目相对,此人就是堪山这一代的掌门人,也是徐静和的师父: 即安道人。 从这老道的身上,她才久违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虞妗妗鎏金色的瞳仁一缩,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即安道人慈眉善目,对她点点头:“虞小友,我们还是第一次见,但静和同我说过你,我知道你们是朋友。” 虞妗妗:? 这老道也神神叨叨,居然欣然接受自己的得意弟子,和妖是朋友?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谁来和我说说?”即安道人说着,像是才看到被捆成粽子的云城道人,竟指着他抚掌笑了。 有弟子迫不及待,为他讲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和各中细节。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1节 听完之后即安道人微微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反而看向虞妗妗: “虞小友——虽然道友的实际道行比我久远太多,但我还是按照你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称呼吧,你不介意吧?” 虞妗妗不言,盯着老道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不想对方下一句话,就让她眼眸一眯。 “我可能知道你吞噬的那位前辈是谁,那位的道号是否为‘凌空’?”即安道人问。 “是这个道号。”虞妗妗:“你是那老东西的后辈?” “非也非也,我只是听师父提起过,百余年前道门出了个败类,就是那个凌空道人,他不仅使用禁术谋害了许多生灵山精、炼制成傀鬼,还为了夺宝暗中杀害了许多同门。”即安道人缓声说道: “直至他死在外面,他的同门为他收拾遗物立衣冠冢时,才从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揭开同门死亡真相,以及他的真面目。” “原来那凌空道人是死于虞小友之手!” 虞妗妗:…… 即安道人:“我师父当年便拿他举例,告诫我和师弟师妹绝不能效仿这种道门败类,说他死有余辜。这么看虞小友为我道门除去一害,还是我们要感激你呢。” 虞妗妗:……? 众道士:?? 虞妗妗一瞬不瞬盯着老道士的笑脸,试图看穿那张脸之后藏着什么,对方面色如常,半晌她皱了下鼻尖挪开视线。 怪老头。 即安道人温声说道:“今日之事我已了解,的确是堪山和天师府查证有误,合该给虞小友道歉。” 说着,堪山地位最高的掌门人,竟是向着猫妖行了歉礼。 见到山主都表态了,其余道士面面相觑,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都朝着虞妗妗拱手致歉。 即安道人又道:“至于吞噬生魂一事,我虽不能确定虞小友撞到的就是那位凌空道人,却感觉不到小友身上存在任何反噬之力和业障……天道不会偏袒坏人,所以我认为你所说为真。” 他话音落下,小道士云鹤也忙正色说道: “我也相信黑猫前辈绝对不是坏妖!若不是她心怀恻隐救了我一命,现在我已经死了。” “既然我这条命都是黑猫前辈给的,我愿意以性命为她担保!” 虞妗妗很茫然。 祝檀湘也被这走向看傻眼了。 本该挑起的道士和大妖之战,在一个个道士接二连三为她洗脱、替她担保下,莫名其妙化解了。 她这个妖还荒诞地变成了‘心地善良’、助道家除败类的‘义士’…… 虞妗妗想说其实她真不需要。 她很想和几个老头打一架试试手! 缓和下来的气氛中,虞妗妗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深深地看了眼即安道士笑呵呵的侧脸。 她总觉得这个老道刚才在故意为自己开脱,明明他们毫无关联。 况且两百年前的事情,就算有前人和他讲过,他是怎么精准猜到自己身上、确定自己这事有关的? 虞妗妗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也不怕阴谋诡计,想不通即安道人在打什么主意,她索性就不再多想。 她却没注意到,在她视线挪开的瞬间,原本温声与门中弟子说话的白眉老道忽然侧目,看了她一眼…… ——————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中 一个身着病号服的少年人躺在病床上,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头上包着纱布,身边围满了神情严肃的医生。 “不应该啊……” “明明各项指标都正常,也没有伤到大脑,为什么会醒不过来呢?” “……” 在几名医生旁边,站着一对相互扶持的中年夫妻。 妻子紧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双眼哭得肿成了核桃,哑声追问道: “医生,齐盛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自打儿子意外昏厥,已经过去五天,都没有用苏醒的迹象。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小孩被砸到的毕竟是脑袋,人脑有很多神经……” 就在医生推着眼镜组织语言时,连接着少年、实时监测他的心率和情况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响声。 “怎么会这样?!” 几名医生神情震惊,纷纷上前去检查少年的情况、按压他的胸腔。 “发生什么事了?我儿子怎么了?!” 衣着富贵气质优雅的女人慌了神,抓紧丈夫的手腕连连追问,然而病房里的医生没空搭理她。 刺耳的警报声响了十来秒钟,就变成了长长的“滴——” 仪器的屏幕上原本波动起伏的线条,也成了平直。 看到这一幕中年夫妻都心跳如擂鼓:“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倒是说话呀!” 额头出汗的医生神情震惊、满是不可思议,艰难道: “齐先生,许夫人,你们的儿子……” “齐盛他的心跳刚刚骤停了,我们要立刻安排电击心脏复跳……” “老婆?!” 听到这里精神紧绷的女人眼前一黑,就这么在丈夫的惊呼下直挺挺昏了过去。 第61章 声势浩大的讨伐黑猫行动, 最终以‘天师府’发布通告、为其正名拉下帷幕; 其中天下第一道观堪山,以及南城、d市两地的‘都查科’都向黑猫公开致歉,承认他们前期的调查出了大问题。 尽管没有看到人、妖大战, 玄学圈内的人也接连几天热议纷纷。 更是有所谓的知情人在玄学论坛里爆料, 发布了名为《扒一扒黑猫插手过的奇闻逸事》的帖子, 引发了新一波的‘猫猫吹’狂潮。 主楼:【事先声明, 内部人士, 帖子里的爆料经师门内的前辈和大师姐认证都是真的,只不过原文件禁止外泄, 我这边只能敲点记忆比较深刻的例事。 禁止在本贴当杠精,质疑真实性的人不用看直接出楼吧, 也禁止扒我马甲, 我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士。本人脾气不好素质欠佳, 以上两点写清楚了还犯贱, 别怪我一套禁言删除, 我还得画个‘引秽符’诅咒你, 让你倒霉哈!】 1楼:【先蹲,占楼。】 2楼:【哈哈看到几个关键词就知道的确是内部人士了。】 3楼是楼主, 将提前打好字的几个爆料事件黏贴发送。 …… 27楼:【妈呀,原来前不久d市几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豪门世家, 都有黑猫的影子啊!怪不得那些资本家逍遥法外,坏事做尽,突然就一个接着一个爆了雷,原来是黑猫出手了。】 28楼:【啊啊啊世界没猫不能转!小猫咪就是世界第一好!!】 29楼:【不管帖子里的爆料是不是真的,天师府都下场认证了黑猫,以后再有人在论坛说什么‘黑猫是杜撰的’‘猫妖不该存在’一类的屁话,统统当智障举报。】 30楼:【楼主是堪山道士吧, 我猜你是x字辈的。】 (该楼已被删除) 31楼:【真该让那些骂猫猫教的人都来看看这个帖子,只会躲在键盘后面骂人造谣的失败者,怎么敢嘴解决了这么多事、帮了那么多人的大佬?】 32楼:【!!我是第三个事件的当事人,我主页之前有开帖感谢黑猫大人。】 33楼:【楼上惊现本人!合个影。】 34楼:【楼主别删我,咱俩同门不是来揭你马甲的,借楼也来曝点内部瓜。】 【说实话这事儿闹得大,对我们门派来说也不太光彩,很多圈内人都是看个乐子吃瓜,网上还有趁机诋毁我们门派的煞笔,这些就不多说了。我要曝的事是,事情尘埃落定后一些不服气、思想顽固的老古板私底下阳奉阴违,提到黑猫仍是骂骂咧咧,不积口德非要挑衅人家黑猫,结果这些人全都倒大霉了!】 35楼:【笑死了看到公告上写的提醒告示没:不是好人不干人事儿的坛友不要试图召唤黑猫!】 36楼—回复34楼:【哇,你的意思是黑猫做法让他们倒霉了?】 37楼:【楼上的大佬详细讲讲呢,好奇!】 38楼:【卧槽,这么玄乎?!】 39楼:【猫本来就邪性,黑猫会下诅咒吧,不过也活该,谁让你同门嘴臭骂人在先呢……】 40楼:【自从猫猫教横空出世,我也从网站领养了一只小奶牛,它已经陪伴我好几个月了,治愈了我生活中的焦虑和压力。仅凭着黑猫教主搜罗流浪猫、建立领养网站,让这些流浪的猫猫们有个家,她在我们这些铲屎官心里就绝不会是坏猫妖。 给大家看看,这是我的小猫咪(图片.jpg)】 楼主:【额,34楼应该的确是同门,确有此事,我认识的人里有晚上发的朋友圈骂黑猫,第二天天还没亮起来上早课,结果课前如厕,去的后山的老茅厕灯坏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一脚踩空,一条腿陷到粪坑里跌了个大跟头也就算了,还把脚踝摔得轻度骨裂…… 为这事儿认识的朋友笑他三天了,而且类似情况不止他一例,好几个倒霉的破财的败运的同门,共同点都是前一天骂过黑猫。所以楼里还在跳非要杠的sb,小心倒霉哈。】 41楼:【小猫咪可爱!给姨姨吸一口!】 42楼:【叔叔也吸一口~】 43楼:【哈哈哈哈草楼主描述得好搞笑,又有点惨又有点恶心怎么回事。】 44楼:【黑猫做得好!就不能惯着这些人。】 45楼:【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天还没亮就要上早课’吗?真正的大佬们居然这么卷?!】 46楼:【楼主说得是,我知道的一个很激进的同门,也是当天在网上发狂一样骂黑猫,嘴里也不干不净,结果他手机突然炸了……炸了!当着他同寝室的人的面,崩碎的板子割伤了他的下巴和嘴唇,只能说是猫妖真很灵验了。劝大家以后说话还是过过脑子吧,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几张嘴……】 47楼:【楼里大牛们的爆料都好有意思,多讲点,我爱听!】 48楼:【比较好奇玄学大佬们目前对待猫妖都是什么态度?】 49楼:【还能什么态度,敬而远之呗。这妖族的前辈强是真强,但好像也挺记仇的……内心佩服,也不敢得罪。】 50楼:【?49楼的兄弟话里有话啊,还有什么俺们不知道的瓜?】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2节 51楼:【就这一个帖子,几十楼里最少炸出三四个大佬了吧。】 52楼:【黑猫排面!】 楼主—回复45楼:【这不算卷吧,我们的日常就是4.30左右起来,冬天会迟一些,先空腹打坐静气一段时间,因为早晨的空气清新,一日的阳气转圜正值开始最适合调息吐纳;等到太阳开始升起就锻炼身体,都进这一行了,招数和体魄总不能落下吧。】 【锻炼完毕后吃个早饭,给后山负责的地方浇水洒扫,然后7点之前就得去传经殿听当日的师父的传道,因为8、9点之后,就陆陆续续有香客和居士要上门了,再负责接待、偶尔帮忙做个法断个事……到晚上8、9点就可以准备休息了,作息是真的规律。 和你们要上班一样,我们天天在山上也是要做事的,而且很枯燥也挺累,没有大家想得那样,干了这一行平时生活就多么传奇丰富、天天抓鬼除魔……不是的。就算有一些看事儿的居士要请师父,优先请的也是经验丰富、年长的同门前辈,毕竟在居士们的眼里年龄大看着就靠谱。像我入行小十年,虽然算不上童子功但也挺长时间了,自己开坛做法事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时候都在帮师父打下手。】 54楼—回复50楼:【不可说……总之,忠告大家别惹黑猫。】 【……】 该贴在玄学论坛盖了上千楼,还在首页待了三四天,时不时就被顶上来,成了近期又一热贴。 而现实世界的情况远比帖子里更戏剧。 除了私下暗骂的堪山道士之外,南城市局‘都查科’的术士也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倒霉。 所有人心里门清,这是来自黑猫的小‘报复’。 偏生的是他们弄错在先冤枉了虞妗妗,只能咬牙承受着这些突如其来的霉运,哪怕是吃饭走路都要格外仔细。 继比较严重的手机炸裂,情况较轻的喝水呛到、吃饭噎住、走路绊倒东西丢失……这些头疼无比的术士怎么都想不通,虞妗妗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什么诅咒,霉运竟能精准地倾斜到每个人的身上。 她又是怎么弄出这么多霉运的? 这些术士根本想不到,虞妗妗身边的人类助理从来都不普通——祝檀湘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霉运源头。 她根本不需要绘制什么符咒,也不需要给这些人下诅咒。 只要用一张‘移运符’,把祝檀湘身上的霉运移到这些人身上即可。 倒了霉、吃了亏的术士们有的心虚,有的恼怒,但他们也无可奈何。 连道观里最能打的前辈都打不过黑猫,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怪黑猫虞妗妗气量狭窄? 可这也是他们偏见在先、中伤在后,真拿出去大肆宣扬,他们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 也有极个别固执到油盐不进的术士,为此大为破防; 其中就数当天最激进质疑虞妗妗的那个痛恨妖物的道士——也就是手机炸了把嘴巴伤到的那个,反应最激烈,恨得跳脚气得打哆嗦。 他话还说不利索,就在房间里絮絮叨叨: ‘你们都被猫妖蒙蔽了!她这种睚眦必报暗下黑手的妖邪,你们怎么能信她说的话?!’ ‘难道师叔们看不到观内那么多同门被她报复陷害吗?正道…正道危矣!’ ‘我要去找山主……’ 和他同住的道士装睡都睡不着,无奈睁眼坐起身:‘大哥你别折腾了行不行?你睁开眼看看世界吧,除了你没有人把黑猫当妖邪了!你要是真想斩妖除魔,那你就自己去呗,干什么拉上我们全山门我真服了。’ ‘我咋就没事?其他大多数同门怎么就不被报复?还不是你嘴欠啊!你不天天骂人家,会遭口舌业吗?别说你骂的是大妖,你再多些污言秽语,死了魂归地府都得去拔舌地狱还业喽。’ 那伤了嘴的道士气急败坏,指着同寝的道友‘你’了半天,因情绪起伏太强烈扯了嘴上的伤,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床榻上的同门起身拍拍袍子,凉凉说道: ‘知错认错方能改矣,这是山主一直教给我们的道理,仁兄你不要钻牛角尖走火入魔了。’ ‘是,你被妖物和邪修重伤了根本,你恨天下妖邪我能理解,可你的苦难又不是我们同门带来的,更不是黑猫造成的,你这般迁怒实在称不上正派君子。’ 也就是知晓这室友的过去,同寝的道士才能对他不少行为多加包容。 可也不能一味地消耗他的同情吧… ‘况且你就是去找山主了,他老人家也不会搭理你。’同寝道士嘀咕,神情有些古怪。 别看他们堪山道观的外院香火旺盛,一如往常门庭若市,但讨伐黑猫失败的当晚,他们道观内院的后山门就被砸破了个大窟窿。 不用猜也知道谁干的。 猫妖虞妗妗这是以牙还牙呢,谁让他们道观的云城师叔先带人埋伏到人家院子里,把那小院搅得破破烂烂。 消息不知被哪些个不肖子弟传了出去,这些天来堪山拜访的圈内术士比往常多了几倍,都是来围观黑猫砸破的内门。 一时间后山门竟成了圈内术士的‘网红打卡点’。 对于这种被看笑话的情况,堪山道士们本应怒不可遏,但他们彻底没脾气了。 甚至不少人生出「妖族本就是睚眦必报的野性子,谁让他们先把人家的家门给掀了呢,没把道观外头的正门砸破,猫妖好歹还给他们在香客面前留了最后一丝脸面」这样的想法。 心态平和了,也就能正视猫妖虞妗妗的种种过人之处了。 故而这同寝的道士说完,也不去看被气到哆嗦的同门,一溜烟跑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要换房间换室友’…… 术士的烦恼和争端,猫猫教这边没人在意; 但祝檀湘这几日精神抖擞,走路都带风,时时刻刻流露出的笑意彰示着他的好心情。 他从没有像这几日那么好运、如此轻松的时候。 不需要担心霉运下一秒降临,做任何事情之前也都不用费尽心力排除隐患,他甚至在成年之后头一次走进了彩票店,斥资买了一张‘好运十倍’的刮刮乐。 刮开一张中十块,没亏没赚。 然而久违进入彩票店的俊秀青年却傻乐着,把票据拍了又拍,保存在手机相册。 玩了几轮,祝檀湘才拿着中了的15元纸币,喜滋滋离开了彩票店。 买完菜回到家他就郑重其事地向满院子猫和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并把这张两张纸币用塑料薄膜包裹起来、贴到墙上,以此来记录第一次中彩票。 院里养得愈发油光水滑、头脑机灵的肥猫们很给面子,喵喵叫着「恭喜!」「祝贺!」 最为调皮的狸花猫小卷还用后腿支起前身,两只山竹爪爪模拟人类故障的姿势。 却因它上半身手短短,整体身材又太圆润,看起来就像是小猫拜拜在招财。 心满意足的祝檀湘并不能从开了灵智的猫猫眼里看出,它们对自己微妙的同情——不说中彩票,它们这些野猫都在草地里、路边看到过行人丢失的几块钱。 只不过钱对小猫咪来说还不如草地隐蔽爬行的虫子,来得有吸引力,往往它们无视。 那些一块五毛的硬币加起来,怕是都比祝檀湘中奖得来的十五块钱还多…… 在墙上贴好纸币,祝檀湘便哼着小曲儿进了厨房。 “贵价的厨具确实好用啊。”青年娴熟系上围裙,抄起手里崭新的砍骨刀一个用力,案板上新鲜的后腿肉便连皮带骨分离。 仔细一看会发现小院厨房不久前的灶台,已经更换了。 在虞妗妗从堪山回来的这三天时间里,梧桐巷4号小院的院门被换了新的,院子里也被道士清扫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为了补偿真正的房屋主人和租住在此地的黑猫,‘都查科’的韩有恭默默出钱出力,连屋内老旧的基础设施和家电,都在他的安排下更新换代。 故而祝檀湘才能有这么好的烹饪体验。 待崭新的小院布置好,堪山首徒徐静和便提着一个略显夸张、鼓鼓囊囊的麻袋上门了。 她袋子里装的全都是道观山涧里头的银鱼,以及其他鱼种。 敲开院门,便直言是抓了山里的鱼来给虞妗妗赔罪的。 所以今天祝檀湘做的就是一席全鱼宴,再辅以一肉一蛋一素菜,十分丰盛,寓意也有为猫主子‘压惊’。 今日的徐静和难得没有负剑,并且还穿了一席到脚踝的薄薄长裙,削弱了她身上的清冷感。 倒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她一进厨房,掌勺的大厨就会不自觉皱眉叹气: ‘静和姐你就坐着等开饭吧,我知道你想帮忙,可你……越帮越忙啊。’ 事事掐尖的堪山首徒难得有不擅长的事,被赶出来和院里的猫妖虞妗妗一起晒太阳。 她坐在院落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趴在腿上的猫猫脊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秋季节的风很舒适。 虞妗妗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小腿时不时用点的力荡一下,身体随着椅子轻晃。 她掀起眼皮瞥了眼身边明显有话要讲的青年女人,懒洋洋道: “有话要说?” 关系都这么熟了,往常一点情商都没有、直来直往的坤道,还在别别扭扭什么呢。 说话间连虞妗妗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待这个闯入身边的道士的态度,从敌视到烦躁、到无视到熟悉……现在已经很习惯对方的存在了。 徐静和轻咳一声也不支吾,看向懒洋洋的猫妖: “你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天师府?” 这是她第二次询问这件事了。 “哈?”虞妗妗眉尖一跳,直接摇头拒绝:“我不去。” “你先听我讲完。”徐静和缓声解释道:“我之前说过‘天师府’不仅仅有佛道之人,还有很多民间术士,是一个由术士组成的联盟组织,里面虽然没有像你一样的大妖,但也有化了形的精怪,还有出马仙巫师一类……并不是说你加入了就要和他们打交道,可以不打交道。” “这个组织建立的作用,主要就是维持四方内外的安宁,和你在做一样的事——解决玄学灵异事件。‘天师府’内有近几十年来的档案和卷宗,再加上每个省份每个市区现在都有分部,还打通了官方渠道,天南海北的诡异事件都能被他们搜集到手。” “这些被记录在卷宗上的案子,为根据危险程度和棘手程度划分等级,挂上‘接任令’,只要是同盟内的术士都能通过解决这些任务,获得奖金和功德、法器。” 说到这儿,徐静和来了会心一击: “你要是加入了天师府,不就可以随意挑选各地任务,不用自己蹲守等候碰运气,就能收获功德和财富。” 虞妗妗:……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意思。 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动,徐静和继续说道:“‘天师府’知道你情况特殊,邀请你成为同盟内的‘挂名’术士,待遇不变任务随心接,也完全不需要听任差遣,更不会要求你上班。” 虞妗妗:“‘天师府’的管理人会有这么好心?” 她怎么听着不太信呢。 徐静和答道:“他们那边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只要你愿意加入,他们就会觉得‘黑猫入盟了那大家就是盟友’,会稍微放心一些。再加上你的实力有目共睹,你加入了,相当于联盟内新有了个最低都是‘准五等’水准的术士,肯定能增加卷宗内诡事的解决速度;就算你挂名干不干事,说出去有排面。” 虞妗妗:…… “天师府的人怎么放心让你来游说人。” 徐静和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我说得都是事实。” “从我的角度自然觉得你挂个名更好,大家都是盟友,你少了很多麻烦,还能随便接一些任务赚功德,也省得那些人天天来烦我,让我游说你。”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3节 “怎么样,考虑考虑?” 她问了虞妗妗就认真考虑了一下,确实像她说的,对自己好处多多。 大概猜到了‘天师府’那边想要缓和关系、拉拢自己,虞妗妗耸耸肩道: “行啊,既然你们天师府人傻钱多,愿意给我行便利,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太好了。”徐静和露出早有准备的淡笑。 她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枚特制的身份牌,象征着‘天师府’的挂名职务,递给虞妗妗。 随手接过令牌,虞妗妗拿在手里端详片刻,而后塞进兜里轻‘哼’道: “正好,以后出门做坏事拿着这个牌子,就能报你们天师府的名头了。” “什么天师府?” 炒完菜的大厨用膝盖顶开厨房门,手里端了两盘子,鲜香的味道弥漫开来,引得两个不会做饭的人和猫转去目光。 “可以洗洗手吃饭了。”祝檀湘扯下身上的围裙挂在门后,兴致冲冲道: “大人,静和姐,你们觉得有什么功夫或者招数适合我学?” 虞妗妗/徐静和:?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 虞妗妗慢悠悠补刀:“你还超级怕鬼。” 顶着两道不解的目光,祝檀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觉得风水玄学也蛮有意思,也想入行,那些功夫和练武是不是得童子功从小学起?大人要不你教我画画符咒?” 当他明明站在虞妗妗的身边,却没有任何能力、只能拖后腿时,他心底升腾出前所未有的渴望。 望着青年人亮晶晶的狗狗眼,虞妗妗和徐静和对视一眼。 大妖和道士难得在这个时候有了共鸣,异口同声: “你没天分。” —————— 抓捕事件在数日之后渐渐平息。 自打d市贺红玉的事情解决后,期间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没有收到任何契约请求。 想想其实也不意外,本身这个灵气匮乏的和平年代,就不会有太多奇闻诡事,她的猫猫教网站毕竟还是小众,能关注到的人就那么多。 更多对网上的热搜不关注、或者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根本就不会关注到她。 恢复出五尾、基本稳固了魂魄的虞妗妗其实不怎么着急收集功德了。 她还有点存款,别说一个月,就算一两年不开张,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但不知是不是入世久了,看多了人间世事的她竟不像以前那般古井无波、什么都调不起她的兴趣; 她现在挺好奇人类还能借用玄学,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故而在家蹲到十月底,虞妗妗就坐不住了,准备主动找点事情做。 恰巧徐静和留给她一个天师身份牌,她抓起牌子,径直往南城的市局走去。 到了市局,里面的警员都在处理工作,抬头看到虞妗妗腰上的身份牌,便见怪不怪地挪开目光继续工作。 在一个好心警察的指路下,虞妗妗上了市局第四层——这整个楼层都被划分给‘都查科’使用了。 将将出电梯,她看到四楼入口处还设立了一个接待处。 恰巧那天讨伐她的几个术士都不在市局内,外派做事去了,留在市局的都是没见过黑猫真容; 虞妗妗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听到她想看看最近发生的案子,负责接待她的天师还以为她只是自己没见过的、一名南城中普通天师,带着她往卷宗室走去。 期间还笑眯眯说她看着好年轻,长得好看等等… “这边就是我们的卷宗室,任务墙上挂了牌的都是还没有人接走的任务,你慢慢看……佟玉,能麻烦你接待一下这位同僚吗?我这边要去整理资料。” 一道应声从卷宗架子后传出:“没问题……” 是个语调软绵绵的女孩子,尾音有点长。 接待的天师歉意笑笑离开了卷宗室,只留虞妗妗一人,她走近任务墙,开始翻看上面的册子。 从这些册子能看出,最近三五个月全国各地发生的诡异事件并不少,只不过她没有渠道知道。 兜了一圈,她也得承认‘天师府’的手眼通天。 “你好,你是要接……”软绵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蹲在书架后面整理物品的女生走了出来。 越是走近这个到来的术士,她心里便越觉得怪怪的,心跳莫名加重。 来不及细想,女生便看到对方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睁大眼睛,差点尖叫出来。 是、是妖! 还是气息十分强势很有压迫感的大妖怪!! 南城的大妖只有一个,猫妖虞妗妗! 看清那女生的时候虞妗妗也不自觉眯了眼,下一秒被吓到的圆脸女生‘砰’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地上只有一双空鞋子、盖着掉落在地上的外套和斜挎包。 外套下面鼓起一个大包,里头还有活物在蠕动! 片刻之后衣服下响起慌慌张张的‘叽叽’声,音色软乎乎像鼠类,紧接着一只被吓得乱窜的土褐色生物从衣服下面爬了出来,到处逃窜。 那生物约莫半条小臂那么长,身体胖胖的四肢还短,又像是幼年水豚,又像一头超小的熊。 奇异之处在于,它的鼻子长了一截,像食蚁兽但也柔软短圆,受惊后长了一截的鼻端来回地扭,像个探测仪。 虞妗妗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小小的南城市局,见到传说中的生物。 貘。 她身边隐匿身形的两只猫灵也忍不住好奇,纷纷显出真身,一个猫猫扑食的动作冲去扒拉小怪物,把对方吓得唧唧乱叫好不可怜。 躲无可躲,虞妗妗走近那瑟瑟发抖的小生灵,轻轻揪住对方的后颈提起。 貘的短短后脚蹬了两下,便缩着脖子不敢再乱动了。 她凑近了去瞧,很新奇: “食梦貘?上古神兽?在‘天师府’的分部打工?” 《说文解字,第九下·豸部》有过记载:“貘:似熊而黄黑色,出蜀中。从豸,莫声。”1 而食梦貘更是传说中的神兽,相传它们族群以梦境为食,可以吞噬梦境,也能让制造亦真亦假的梦,让人深陷其中。 虞妗妗听说过,但从没见到过。 土褐色的貘端着细细的颤声,竟能口吐人言:“我、我不是上古神兽,那是我传说中的祖宗……” “黑猫大人……别吃我!” 小家伙估计是建国前后刚刚成精,道行最多百来年,在妖族的确算是小朋友。 虞妗妗这个当大前辈的也不好意思欺负人,便把四肢短短的貘放在了桌子上。 “我吃你干什么,我是来找任务做做的。” 说完她就真的不再理会台面上的貘了。 土褐色肉墩墩的貘妖眨巴着黑豆一样的眼睛,偷偷观察了虞妗妗好几眼,确定大妖真的对自己没兴趣,才扭着身体跳下了桌,忙不迭跑远了。 待她重新恢复人身时,化成的形是个十五六岁、身上软乎乎的小姑娘,忍不住偷看传说中大妖的同时,神情有些羞愤。 道行不深的小妖在前辈的威压下,连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回去,部分皮肤还有淡淡绒毛。 虞妗妗并不知道小妖物的自尊心受挫,正拿着一本卷宗看得起劲儿。 《齐先生委托‘天师府’悬赏,重金寻找能够救活儿子性命的术士》 等级:s 任务详情:今年10月17日下午五点半,齐先生的儿子齐盛从学校回家,经过某公寓楼下的街道时,被头顶5楼的一户人家阳台处掉落的花盆砸到后脑勺,当场昏迷不醒…… 送往医院检查、治疗六天后,只有皮外伤颅内并没有积血却昏迷不醒的齐盛,在10月23日晚上突然心脏停搏,抢救无效突然死亡,但尸身不僵、没有发现腐烂的迹象…… 经前去调查的天师确认情况,齐盛的灵魂无法招魂,他们也并未查出任何可以情况,无法确定齐盛的昏迷和死亡到底是病灶还是某种术数所为…… 齐盛之父出高额悬赏全国各地有能力的师父,拯救他的儿子…… 第62章 虞妗妗三两眼看完委托信息, 发现手里的这份卷宗很薄,厚度比旁边放置的同为s级的几个委托卷宗都薄太多。 她翻到卷宗第二页,页面上就只剩一行字, 以及小十枚红红的盖戳。 “这个委托, s级?”她晃了晃卷纸, 看向旁边藏不住尾巴和耳朵的小妖:“和其他委托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一路看过来, 虞妗妗发现在她不知晓的世界各地, 其实灵异事件并不少。 能评到a级的委托任务,基本就都是大鬼恶灵作祟, 任务中的受害者要么受伤要么有人死亡,有一定危险性; 甚至有接任的术士失败或者受伤。 s级的更是寥寥无几, 其中就数她手上的这一份最平平无奇——一个被砸破脑袋而亡的少年, 看起来并无灵异也无鬼怪, 也瞧不出有什么危险。 小女妖被问到, 忙磕磕绊绊解释道: “因为这个委托的金额很大, 三天前委托人就已经悬赏到了八千万, 昨天委托更新,对方表示只要能解决此事, 无论开价多少都没问题。” 虞妗妗还比着手指头在心里数了一遍,八位数! 能买多少东西了?! “哦……原来如此。”她神情恍然, 一幅‘原来你们是这样的部门’的表情,看得小妖物急切解释道: “不是你想得那样!”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4节 貘妖声音渐弱:“我们又不是只要给的钱高就评级高,悬赏数额只是衡量的一个方面,您看看第二页的印章——” 虞妗妗瞅着空白页上十来个红戳:“这些?” “对,那些痕迹是每一个接任过的术士盖上去的,就是用您的身份牌加印泥当印章,代表他们接下这个任务。”叫做佟玉的貘妖说:“有多少盖章痕迹, 就代表有多少个术士接任过,但他们都铩羽而归,对这个任务束手无策。” “其中不乏有两三位‘四等’及其以上的术士,但他们也都失败了,所以这个任务虽没有危险却无人能解,没有人知道委托人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暴毙,评级才这么高。” 为自己的部门解释完毕,佟玉心里惴惴不安。 她头顶发间又短又圆的耳朵一抖,听到了外头有喧嚣说话声,心下一喜。 是外派的部员们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说话的术士们经过卷宗档案室时习惯性抻进头来,和档案室新来不久的部员打招呼。 “唉?有人要接悬赏吗……”脸上还带着笑的青年术士在看清卷宗架子前的人的侧脸,瞬间惊愕失声:“猫、猫妖?!!” “什么猫妖?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身后笑嘻嘻的人勾上浑身僵硬的同伴的肩膀,往档案室一看,正正同一双清泠泠的猫眼对上,也傻眼了。 两分钟后几个术士板板正正站着,话都不会说了,又惊讶又紧张的目光时不时瞥两眼虞妗妗腰上的牌子。 是他们起猛了出现幻觉了吗? 猫妖虞妗妗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象征‘天师府’术士的身份牌??!还风轻云淡地出现在南城天师的大本营里! 好在佟玉早就哭丧着脸偷偷摸摸给部长发了消息,收到讯息的韩有恭立刻赶了回来。 见到虞妗妗的第一眼,他身体也下意识绷紧; 实在是那天失败的缉拿行动中,对方给他的压迫力和威胁感太强烈了,记忆犹新。 “虞前辈,你好你好!” 看到虞妗妗的身份牌,韩有恭心里松了口气扬起笑容:“你对这里的任务感兴趣吗?” 虽然前两天他就听徐静和提了一句,说什么‘虞妗妗会加入天师府同盟’,他当时就很震惊,连忙去系统名册查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到虞妗妗的名字被登记在上面。 徐静和又很快外派,支援外省的同僚去了,他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以为对方随口说说并未当真。 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 且虞妗妗还真的来了,出现在市局‘都查科’。 要知道当世的‘天师府’是由几大知名的门派、世家、佛道院共同敲定成立,不断吸纳愿意加入的术士和组织。 虽然府内的规则上有写,不论派系、族群、户籍,只要愿意遵守天师律令,都能加入。 可人和妖、正和邪在过去有着超出千年的隔阂,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消除的。 总会有无法接受妖族和偏门的术士,也会有不信任正道派系、认为‘天师府’只是说得好听的人。 ‘天师府’成了这么多年来,登记在册的偏门派系——例如巫师、咒师、走阴人、赶尸匠……这类的术士数量不多。 妖就更是少之又少。 惊诧之余韩有恭连忙指着佟玉介绍道:“对了虞大人,这位是佟玉,也是我们南城‘都查科’新调任来的同事,她是……” 迟疑片刻正在思考怎么说合适,佟玉自己就开了口:“我是幻貘一族。” “对对!” 幻貘,乃是华夏本土的族支,族群数量稀少; 没有成精之前它们大都栖息在西北大森林的深处,被当地人称为‘土貘’‘黄猪’‘土豚’,是一种喜食虫蚁和草根浆果的杂食动物。 成年貘的体型最大只有萨摩耶一般大,通身短圆如熊,毛色黄黑,鼻子长且能多方位蠕动,用来捕捉地下的食物气味,是种攻击性不强的哺乳动物。 但因其声音细软如同婴儿的叫声,在夜晚尤为诡异,当地的传说中这种土貘会用叫声模仿孩童,引诱人类深入森林,然后让他们迷失在林中,再也无法走出。 所以土貘在当地被视为不详。 经过大肆捕猎和驱逐后,现在几近灭绝。 这种土貘成精之后,才是幻貘一支。 所以传说中的‘食梦貘’实则和它们不是一种东西,它们的能力也和梦境无关。 说来佟玉的经历很特殊。 她的母亲是建国时期有所记载的最后一只幻貘,因巢穴无意中被当地的村民破坏,性情激进仇视人类的她便常常深入西北农村毁坏庄稼作物、伤害当地农民。 直至某次咬死了两个村民,引得当时刚刚成立的官方组织震怒,下令镇压处理。 貘妖死去后官方的术士在她的巢穴中,发现了一只将将出生、毛都没长齐没睁开眼的幼崽,也就是佟玉。 他们搜遍了方圆数十里也没发现第二只幻貘的身影,故而猜测佟玉的父亲不是貘,而是别的妖物,她是一个混血妖。 双亲都是道行颇深的妖物,继承了妖族血脉的佟玉生来就通灵智,脱离了普通动物的行列,成为能够修行的幻貘一族。 妖族的幼崽和人类的婴儿没什么不同。 除妖的术士们看着哼哼唧唧找奶喝的、巴掌大小的幼貘,陷入两难之地,下不去手拍死这个小家伙。 最终在官方许可下,失去母亲的貘妖被带回了首都组织,被当时一位姓佟的老前辈收养,起名为佟玉。 她从小在首都长大,别看已经活了近百年、熬死了收养她的人,但在妖族漫长的寿命中,她勉勉强强才脱离幼童期。 故而佟玉也是‘天师府’同盟中的第一个妖族,类比吉祥物。 哪怕很多老古板至今认为‘天师府’不应该让妖物加入,对待她的态度却都还算和缓,因为这些老头老太相当于看着她长大的。 在此之前佟玉一直在首都‘都查科’任职,也是这两天突然调到南城。 韩有恭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 现在看来,上头是确认了虞妗妗这个大妖同意在‘天师府’挂名后,就打算把他们组织里亲和力强的妖族调度过来。 想让同为妖族的佟玉和她多多接触,借此拉近她和天师府的距离。 虞妗妗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妖背后,还有那么多门道。 她根本不关注佟玉。 看到她手里的卷宗,本就在为这件事无比头痛的韩有恭眼前一亮。 对啊!他们这些人类术士解决不了齐先生的委托,虞妗妗说不定可以! 网上流传了很多她帮忙处理灵异事件的案例,里面就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方法。 韩有恭语气更好了些:“虞前辈,您手里的那份委托,不知您有没有意愿一试?” “无论成与不成,齐先生那边都愿意给过去帮忙的天师一笔出场费,至少不会让前辈白跑一趟。说实话,齐先生的儿子才十来岁,就这么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实在可怜,可他的状况确实离奇,我们的人只能确定他的昏迷和去死亡非自然非正常,却怎么也……” 他絮絮叨叨想用诡奇的细节引起猫妖的兴趣,却被对方打断: “出场费多少?” “啊?”韩有恭愣了一下,赶忙回复道:“出场费三百万。” 虞妗妗:? “不管事成不成,只要过去看看就给这么多钱?” 韩有恭:“……是这样的。” 看着一瞬间神情复杂、一脸‘碰到傻子了’的表情的大妖,他赶忙解释道: “齐先生这是相信我们天师府不会找人糊弄他,调度过去接任的术士,最少也都是三等、四等甚至更高的人,并不是随便找个人过去他就给钱。” 齐家作为商业场上盘踞一方的巨鳄,哪里又是好糊弄的。 他们自己又不是没门路、不认识玄学圈子里人,表面上完全信任天师府,术士派过去人家背后肯定要调查一番底细; 毕竟此事关乎齐家小少爷的生死安危。 一旦天师府随随便便派人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当天人家齐家就要翻脸,把人赶出去。 ‘天师府’既和官方接轨,又不差这三五百万,万万不可能为了敛财砸了几十年的招牌。 他们派过去的术士都是圈内有名有姓、被奉为大佬的人,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解决齐家幼子的症状。 故而这份委托的悬赏金额滚雪球一样愈来愈大,随着失败的术士不断增加,评级也到了s。 业内听说过齐家幼子情况的术士都暗暗讨论,那孩子怕是没得救了; 像这种巨富的大家族,指不定里头有什么阴私、人就是被他们自家人害死的。 连委托人自己——也就是齐家的老总估计也放弃了。 这两天都没有来电催促、询问有无新的大师能接任。 不仅如此,韩有恭还听说齐家已经在联系陵园和业内专做白事的世家,看样子是要给那离奇去世的幼子办丧事了。 虞妗妗完全没在听他讲什么,满脑子都是一个人出场费就三百万,十几个人便是三四千万! 她兢兢业业混了半年多,处理了这么多大小事件,才赚够这些术士一次的出场费?! 接! 她也要赚这笔钱! 她当即做了个止住的手势,“别说了,这事儿我接了,现在要怎么办?去找那什么齐老板吗?” 韩有恭:“……您先别忙,我们这边有委托人交付的相关物品,前辈要不要先看看?” “什么物品?” “委托人齐先生儿子被花瓶砸中的当天所穿的衬衫。” 很多术士做法、以及命理师傅测算推演,都不可能凭空算出信息,必须有当事人的生辰八字或者贴身物品,去感应对方的能量和信息。 虞妗妗平日里解决事件时,也要用到这两项。 她有些好奇:“委托人就在南城吗?” 否则当事人的衬衫怎么会在南城的‘都查科’放置?别的地区的‘都查科’又该如何更新相关的物品信息呢? “齐家确实在南城扎根,但我们天师府的信息库能够涵盖全国。” 韩有恭露出一个神秘笑容:“也就是说就算委托人不在南城,我们也有别的方法能够保存相关信息。。” 说完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貘妖佟玉。 还在和自己兽耳做斗争的小姑娘闻言,知道要自己出场了,磨磨蹭蹭伸手去摸自己的发梢。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5节 她有一头浓密的黑褐色长发,揪下一根发丝,那头发便在她指尖化为一缕短短的兽类绒毛,她递给了虞妗妗。 虞妗妗:? “什么意思?” “虞前辈你拿着就能明白了。” 接过佟玉递给自己的绒毛的瞬间,虞妗妗便感应到了一股略带血气的气息,和佟玉本人的气息截然不同,完全属于另一个人。 她有些讶异,眼前模模糊糊浮现出幻境幻影——手中拿着的仿佛不是貘妖的毛发,而是一件肩头滴了几滴鲜血的白色衬衫,型号不算大,属于女性或者少年人…… 只陷入幻境一瞬,她便立刻抽离神识,看向貘妖佟玉的目光中切切实实带着惊讶。 很奇特的能力。 不仅可以保存想要复刻的记忆,并再次还原当时的场景,连嗅觉、触觉都能还原。 韩有恭介绍道:“这是幻貘一族的天赋神通,他们虽然不能吞噬制造梦境,但是可以复刻保存自己见到的一切景象、物品,并通过幻境展示出来。” “因为有她在,天师府才能建立起如此强大的信息库。” 佟玉相当于中枢,所有重大事件遗留的物品,都会先送到她的手里,通过她的天赋神通复刻物品信息。 这些复刻的幻境可以保存在她的毛发里,故而其他地区的‘都查科’的档案室里,和任务信息放在一起的都是一簇短短的黄褐毛发。 只要将其握在手里,就能重现幻镜。 之所以佟玉被当成‘天师府’的吉祥物甚至重要成员,她的这份能力才是主要原因。 若不是考虑到虞妗妗在南城落脚,她也不会从首都‘都查科’被调离。 一想到他们南城现在有两尊大佬,韩有恭心里就美得冒泡。 展露完神通,佟玉也稍稍挺起胸膛,似乎这样能在大妖面前显得更加自信。 亏得是需要用到复刻神通的大案不算太多,她的妖身恰巧毛发很多,每个毛囊里少说有十来根毛毛,春秋季还掉毛。 否则按照‘天师府’的这个薅法,她早晚要被薅秃… 虞妗妗惊讶完幻貘的能力,很快就被复刻信息吸引。 她微微垂眸,反复感应之后抬头问道:“齐家那孩子叫什么?” 说来奇怪,对方的气息给她一种熟悉感。 她以前应该和这人有过交集,但不深,她想不起来了。 韩有恭道:“那个男生叫齐盛,还是个高中生,好像才十六、七岁。” 齐盛……也有一点点耳熟。 沉吟片刻虞妗妗恍然,终于想到了这么个人——那是猫猫教刚刚成立不久的一天晚上,几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儿通过契约召唤了她,结果叶公好龙都被吓得不轻。 其中有个男生,因为身上荡漾着死劫的气味,印堂也黑黢黢一片,让她多看了两眼,印象稍稍深刻些。 其他那些孩子不就叫他齐盛么! 原来是他…… 虞妗妗没想到这个s级案件的事儿主,居然是自己曾经的契约者,某种程度上也算有缘了。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当时还给了那小孩儿一张符,能挡一劫。 难道是那孩子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把保命符丢了? 不,不对。 她记得那男生的死劫将至,按照那时的状态,最多三五天后就要遭难。 现今距离当时足足有几个月。 看来是对方已经借着自己的符咒渡过了一次死劫,却还是在不久之后的现在遭遇了新的劫难。 虞妗妗把这事儿一说,韩有恭神情很惊讶,随即严肃道: “若是这样,齐小少爷的死估计真是被人算计的,虞前辈,他二次受难却能被您正好接任,说不定真的能找出真相。” “我现在就联系委托人,安排您去他家里看看吧!” 虞妗妗点头应了:“好。” 有了几个月前的交集,她对这件事的好奇心更强了。 当天下午,她给祝檀湘发了条消息说晚上不一定回去吃饭,便在韩有恭的安排下准备去往齐家。 得知有新的天师上门,齐家直接派了专车来市局接人。 虞妗妗坐上车后看着司机往弯弯绕绕的景区开,齐家的宅邸便在这依山傍水、寸土寸金的地方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 刚刚走进宽敞得比梧桐巷4号房子都大的客厅,她便看到客厅坐着的雍容华贵的妇人。 对方看起来三四十岁,身形纤细甚至称得上消瘦,面容姣好柔美,应当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四目相对时,虞妗妗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悲伤。 她没有先说话。 顾荇桦也在打量眼前新到来的天师少女,惊讶于对方的年轻。 在对方的某些小动作和神态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只灵性十足的动物,在默默衡量自己。 但她并没有质疑、否定虞妗妗,反而态度极好招待着,让帮佣上茶上点心。 “大师好,我叫顾荇桦,是齐盛的母亲,请问我怎么称呼你?” “虞妗妗。” “虞大师。”顾荇桦从善如流,顿了顿才说道:“您来之前应该知晓我儿子的情况了,实话实说,天师府的几位大师都告知过我,齐盛大概率是……没有救了。我和孩子的父亲也有了心理准备——很抱歉我爱人他今天不在家,公司业务很繁忙他脱不开身,改天我们夫妻俩一起请您吃饭。” 虞妗妗摇摇头:“这个无所谓。” 她是来看事儿的,又不是来吃饭的。 只要能见到当事人,他父亲出不出面又有什么影响。 作为一个母亲,顾荇桦要亲口说出放弃放弃儿子、接受孩子必死的结局,无异于用刀子在割她的心。 她眼圈又红了,苦笑着继续说道:“所以无论虞大师能不能解决,结果我们都能接受,您有这个心、愿意来帮帮齐盛,我们当父母的就很感激了。” 言下之意其实也是对虞妗妗不抱希望。 只要不带希望强迫自己接受事实,就不会欣喜之后再落空。 虞妗妗沉吟片刻,并未做出什么承诺,只道:“齐盛人呢?直接带我过去看看情况吧。” 见了齐盛的母亲,听到对方理智而克制的话,她心里的好感度增了一分,也愿意对这件事更上心。 “您不需要休息一下、或者准备什么东西吗?”顾荇桦问。 “没必要,他不是出事很多天了么,早点过去更好。” 听五官精巧、神情淡漠的少女这么说,顾荇桦像被戳中了强装坚强的心窝,鼻尖更酸涩,对她的印象也更好了。 很多天师府派来的大师都是圈内有名望的师父,日进斗金,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尊敬着。 哪怕到了齐家,当天基本不会进入正题,流程往往是他们先请人去酒店吃饭饮酒,而后对方欣然在他们的安排下休整休息,再看事儿。 从来没有一人想到,她儿子齐盛已经出事很多天了,情况着不着急。 就凭能考虑到这一点,哪怕这姑娘没什么能力最终又白折腾一趟,顾荇桦都不会介意了。 “好,那我现在就安排人带您过去。” 说完顾荇桦就打电话安排了司机。 齐盛并不在齐家躺着,而是在齐家投资的私人医院里。 至于为什么过去十天了、甚至在卷宗档案里都写着‘已经死亡’的人,至今还在医院中,虞妗妗到了地方进了病房,看到病床上的齐盛本人后,就都明了了。 偌大的病房中,少年脸色惨白,静静躺在床上,和记忆中仅有的鲜活、健康的形象截然不同。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从医学上来看,他就是生理死亡了。 虞妗妗走近,探出手摸在男生的天顶穴,感受片刻后道: “他这是跑魂了吧。” 跑魂,便是魂魄因意外离体。 “没错,前面的大师们都是这么说的。”顾荇桦点头。 虞妗妗要了齐盛的生辰八字,在病房中使用‘金鸡引魂’和‘五鬼寻魂’两种招魂术,都没能召唤出齐盛的灵魂。 仿佛人间地府之中根本就没有齐盛这个魂魄存在过。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阅历不够深的术士就会断言,天地都感应不到的灵魂,肯定就是魂飞魄散了。 而虞妗妗不这么认为。 她又探到了齐盛的几处主穴,缓声说道:“你儿子的魂魄肯定还存在,否则他的身体不会腐坏得这么慢,躯壳中也会有尸气,现在却全然没有。” “根据他的生辰八字推算命格,齐盛不应该是早亡的命,他的阳寿未尽,却在十几岁的时候便连番经历死劫,连魂魄都感应不到,足以说明他的情况是人为造成。” “我推断是有人控制住了齐盛的魂魄,用某种玄学手段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并藏匿在很难被找到的地方。” 顾荇桦越听越激动,“是!前面的大师也是这般推测的!齐盛是被人害的!” 虞妗妗凑近病床时,其实能闻到淡淡的异味。 这是病床上的齐盛的身躯已经有部位和皮肤溃烂了,毕竟距离他魂魄离体,可是过去了整整10天。 就是一块肉放到冰箱里,十天下来也不再新鲜。 “你们找了天师做法,维持齐盛的身体情况?” 顾荇桦惊讶道:“虞师父,这您也看出来了?” 其实很简单,齐盛的身躯腐烂得太慢了,肯定用了什么手法给他维续现状。 她眉头微蹙说道:“你知道这种维续是有限制的么?如果再找不到齐盛的魂魄,情况就很难说了。” 人的魂魄离体后很脆弱,也有很多限制。 离得越远,和身体之间的联系就越弱。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6节 离得时间越长,能够回到身体的可能性就越小,飘荡在外面的魂魄甚至会丧失神志和记忆。 当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彻底断掉,这个人的身体就相当于彻彻底底死掉了,会正常腐烂。 哪怕之后再把灵魂找回来也无济于事。 虞妗妗能感应到齐盛的躯壳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最多再过三天,天师的阵法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将彻底宣判齐盛没救。 “我知道……”顾荇桦心里难受,一瞬不瞬看着病床上没有呼吸的儿子:“帮我们做法的大师和我们说了。” 否则她也不会同意丈夫去置办丧事。 理智上她清楚儿子已经死了,情感上她却不愿意放弃,所以她嘴上说着无所谓,却还是认真接待了虞妗妗、亲自带她来看几乎是停尸状态、等待下葬的儿子,还是每天花费大笔的金钱来维持齐盛的身体活性…… 只要有一线生机,顾荇桦都不愿意放弃。 到了三天之后真的无力回天,她也会让孩子尽可能得保持生前最好的状态,风光下葬。 虞妗妗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能评定为s级了。 齐盛阳寿未尽命不该绝; 灵魂尚在,却无法感知到,说明他存在于天道六合、人间地府之外的另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这样的小世界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创造出来的,它存在的本身,就代表了背后的危险。 没有头绪的话,也不可能找得到地方。 天地之大,谁知道那处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齐盛的灵魂很可能都不在华夏境内。 意识到这一点的虞妗妗也颇感棘手,一时间无从下手…… 第63章 当天下午, 虞妗妗到达齐盛的私人病房时,已经四点多。 入秋之后白天不像前段时日那么冗长,她才勘查了一段时间, 天际的太阳便开始下落, 余晖如血。 顾荇桦瞧着猫眼少女像变魔术一样, 凭空抽出许多东西——其实这些都是隐身的芜情腹中的香火车里准备好的道具, 一点点摆满在儿子的病床旁; 看着这架势, 她心里的期待感免不了增多。 “虞大师,您有方法吗?” 虞妗妗随意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 闻言侧目道:“不一定,我还没找到解决思路, 先从最基础的召唤阵试试, 你不用等在这里可以回去了。” “我该查的事情查完, 自己会离开。” 一个人遭遇离奇事件, 其实无非就那么几点。 要么有仇家报复, 要么是惹上情债, 或者无意间惹到了什么术士和小鬼,再或者风水出了问题……后两者都有迹可寻, 人祸反而最难辩。 在没有任何线索头绪的情况下,逐一排查总能找到最后的真相。 只可惜齐盛的情况被耽搁得太迟了, 满打满算他只有三天的时间等待真相到来,哪怕是虞妗妗也觉得,三天时间太短了。 若是最开始就找上她,说不定能改写结果。 她慢吞吞在地上布置好召唤阵,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厢差距极大,分别是中式的飘逸符文与八角阵, 以及偏西方的六芒星魔导阵。 几下收了符笔,她回眸看向身后:“不走吗?待会儿我要召唤一些东西,可能会吓到你。” 顾荇桦摇摇头道:“没事虞大师,我也想看看,而且……”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孩子暴毙更可怕的事情? 听她坚持,虞妗妗没多劝,继续沉浸到召唤之中。 她先是起手请六合八方神明,感应着脚下的土地,不多时淡淡的荧光在阵中闪烁,一个衣着古朴、个头不高的老者虚影出现在了阵中。 对方笑眯眯拱手,冲虞妗妗的方向礼节性一揖:“虞大人。” 虞妗妗没有起身态度却带了敬意,回了一礼道:“不敢当,您知道我?” “虞大人之名已经传遍了南城地界,我作为当地城隍,自然听说了一二。”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一个地区有一个城隍; 这类掌管地方土地、人文、风调雨顺的地府仙等级很低,往往实力也不强。 所以眼前这位倒不是谦虚,祂是清楚真比起能力,自己大概率不如眼前的大妖怪,故而态度很好。 但身为地府仙,祂有神格有骄傲,倒也不必故意讨好虞妗妗,所说都是实话。 作为和人类最接近的‘地仙’,城隍可以随意在自己管辖的地界活动,自然也知晓南城内、玄学圈子里流传的猫妖之名。 “敢问您是哪方城隍?”虞妗妗问。 老者抚着胡须:“南城西区,皆在我管辖之地。” 西区,恰巧涵盖了齐家所在的景区别墅和医院、以及齐盛读书的私立学校。 虞妗妗心道‘赶巧了’,询问道: “不知城隍大人近半个月来,有没有在西区发现什么异常之事或者人?这病床上少年人的魂魄在十天前离奇失踪,应当是被人勾走遁藏了。” 房间里唯一醒着的人类顾荇桦自打亲眼看到,那阵法里出现个老头的影子,便猛然捂住了嘴,眼中的惊讶怎么都掩不住。 城隍? 虞大师这是召唤出了神仙?! 听到虞妗妗帮忙询问儿子的事情,她赶忙屏息认真听,怕错过什么信息。 “哦?” 城隍拂袖,踩着四方步到齐盛病床前,仔细查看后也是又惊又疑,郑重说道: “我还真没什么印象,西区如果有任何异变,都瞒不过我的手眼,所以……” 三界六道有着独立的生态环境,其余两界很多时候是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的。 就算人间有浩劫将至、征战屠戮,最多只能给予一点帮助提醒。 而一区城隍也是如此,区地和祂息息相关,每一个出入的人、在管辖地区内建立起的建筑,甚至一只飞在区域里的苍蝇,都能被祂感应到。 既然祂愿意应召而来就是乐意提供帮助,说没有发现,恐怕不是脱词而是真话。 虞妗妗心下一沉,还礼感谢:“好我明白了,如果之后有什么新发现,还劳烦城隍大人告知我。” “好说好说。” 说完老者的影子便消失在病房中。 是虞妗妗用‘送神令’把城隍送走了。 她没有停顿,转手另外起势,将手掌贴合在地面六芒星魔导阵之上。 脑海中还有之前看过的魔使召唤的印象,她凭借着记忆吐出一串古怪拗口的词咒,从生涩滞懈到愈发流畅。 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开了的白炽灯忽然‘滋滋啦啦’得不停闪烁,其中一个灯管‘砰’得炸开,把顾荇桦吓了一跳。 一股股漆黑的浓烟旋转着从开了个黑洞的地面往上升,凝聚为一个鹿头鹿眼羊蹄,人身肌肉雄壮、浑身打满了钉子的恶魔。 恶魔刚想发出深沉的桀桀笑声,去恐吓引诱召唤自己的人类,交出灵魂,一抬头和一双似笑非笑的猫眼对上,登时倒退吓得不轻。 它扭头就想往魔导阵里钻,被虞妗妗一把拦住: “请你过来,你走什么?不乐意?” 瞧瞧地上崩裂的灯管玻璃渣,她又哼道:“动静还挺大哈。” 恶魔笑容讪讪,庞大精壮的身体难免有些瑟缩,它还记得之前被扼住命门的压迫感: “没有没有,这不是没想到召唤之人是你……” 它外突的漆黑鹿眼注意到了病房里目光惊恐的女人,情绪兴奋: “撒旦至上,你的灵魂、哦……美丽的女士,你的灵魂纯洁如同水晶!你想要数不尽的财富、永驻的青春吗?只要和我……” 虞妗妗强忍着把这外国的邪物踹飞的念头,目光不善警告道: “这是我的雇主,这次把你召出来是有事要问你。” 恶魔很失望,恋恋不舍盯了顾荇桦好几眼,到底不敢对虞妗妗护着的人起什么心思,收回眼神态度变好: “我先说好,自然交换的灵魂是属于我的,哪怕是路西法来了……” 虞妗妗不耐止住,示意它去看病床上的齐盛。 恶魔凑近之后嗅嗅:“嗯……这个孩子的灵魂被收走了,他快要完蛋了。” “说点有用的。”虞妗妗问:“你能感应到他的灵魂么?” “不能。”在顾荇桦惊恐的目光下,鹿头人身的魔鬼几近贴到了齐盛的脸上,仔仔细细闻了半天后道:“你怀疑他的灵魂是被魔鬼带走了?” “有这个可能么?” “不不,不会的,我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被其他魔鬼打了烙印的气息,除非带走他的是贪婪者玛门这种级别的魔王,它们确实有自己独立的魔之地领域,可这不可能……” 从对方含糊不清的解释中,虞妗妗大致了解了西方的地狱体系。 它所在的国度也有神系,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坏人死后便下地狱,其中地狱有九层,形似一个上宽下窄的巨大漏斗。 亡魂穿过地狱之门后和华夏的地府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要横跨一条川流不息的大河; 只不过地府过的是忘川河,走的是河上的奈何桥黄泉路,地狱的亡魂则要登上一条名为‘卡戎’的船渡河。 地狱第一层为‘灵薄狱’,关押的是宗教信仰有悖者。 从第二层开始到第九层才是惩戒恶人的区域,从上到下分别为淫欲、暴食者、贪婪、暴怒,异端、施暴、欺骗、背叛。 每一层地狱都有相对应的魔王掌控,西方神话中的‘七宗罪’,便是地狱魔王的化身。 虞妗妗召唤出来的魔鬼,甚至只是这些地狱之主的部下72魔神之一的、其中一位的从属。 它口中的‘玛门’便是掌管第五层地狱的魔王,仅次于恶魔之王撒旦。 只有这种地狱之主,才有神不知鬼不觉掠夺活人的灵魂、并让其永无天日的能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7节 听懂它的言下之意,虞妗妗心中叹息。 尽管中西方的神话体系截然不同,神魔形成的时间也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但某种程度上,掌控每层地狱的魔王的职称可以类比为华夏地府的十殿阎王。 这种坐镇地狱的大魔,想想也不可能贸然闯入异国,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华夏少年出手吧? 就算真要出手,虞妗妗也不相信人间地府不会震动; 华夏界内都不会容忍一个危险至极的魔物,出没在华国境内的。 所以齐盛的魂魄流落他乡的猜测,基本可以排除。 不过使魔的话也给了虞妗妗新思路——首先齐盛的灵魂一定还在境内; 其次还存在于独立的领域中,这种小世界一样的领域一般不会在人流密集的城镇里,难保会有人误入其中,大概率在郊区或者偏远城镇甚至荒无人烟之处。 最后掠走他魂魄的不是邪魔,因为他身上残存的气息很干净。 要么是正道中人,要么有可能是从自然元素——比如山水丛林中诞生的精怪。 至此她挥挥手,示意被召唤出来的使魔可以走了。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魔鬼心里有些不爽,伸头就要钻入地面上六芒星魔导阵打开的黑洞,却再度被拦了下来。 它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不满,心头一颤。 却不想那压榨它的华国女人冷冷说:“还有,你要和谁契约的确不关我的事,但下次被再撞到我手里。” 魔鬼敢怒不敢言,匆忙点点头消失在魔导阵里。 虞妗妗抬眸看了看病房外的天色,发现已至夜晚,便起身准备离开。 “病房里没什么线索,再呆着也没用,回去吧。” “好的虞大师。”顾荇桦邀请她去齐家落脚,她也没有拒绝。 因为她还要去看看齐家的风水,以及齐盛的房间有无异常之处。 到达齐家时,偌大的别墅群排灯亮着。 顾荇桦先一步走进家门,看到客厅里的中年男子神情有些惊讶:“你在家里?不是说今天公司有会议要忙?” 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多岁,上半身只有衬衫下半身西裤,个头不算很高挑但保养得十分不错,正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喝茶,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为小盛来的,我怎么能不出面?公司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端详了下虞妗妗,伸出手道:“师父你好,我是齐家明,齐盛的父亲。” 两厢浅浅握手,虞妗妗也大致扫视了一下齐家明的面相。 这位就是砸下重金找人救儿子委托人本人了。 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入世半年多,她看多了兄弟相争、亲人相残这类的事情,深深知道人类是一种内心世界极其复杂的生物。 对待亲人友人爱人他们的情感丰富真实,却也并不意味面临危险和利益冲突时,不会互相下手。 故而她在端详齐家明的面相,来粗略辨析这个人的大致经历和性格; 有没有可能是父弑子。 从对方的面相上,她没看出太大问题。 至少这对夫妻之间的气场、以及‘天仓’‘奸门’位含括的夫妻宫相,都能瞧出两人关系和谐,是真心相爱。 齐家明摸着妻子冰凉的手,语气有些歉疚:“这种时候还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陪着小盛,我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顾荇桦勉强笑笑:“说什么呢,你也不能一直把公司丢到一边,对了,虞大师有话要问你。” 虞妗妗点点头,询问道:“齐先生,在你儿子出事情前后、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仇家?或者你儿子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如何?有无矛盾特别大的同学?” 齐家明沉吟片刻说:“虞大师,其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商人表面上风风光光,但因为牵扯公司之间的利益,商场上的敌人肯定数不胜数,前段时间我就整理了所有能想到的可疑人,找人调查了一段时间,但最终没什么结果。” “至于小盛,他文化成绩一般般,自己又不喜欢学习天天打球、搞绘画,说实话我们家也没指着他多么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家里以后分给他的资产绝对让他饿不死,既然他愿意去玩那些,我和他妈妈便随他心意了。” “所以他在学校里和同学们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和哪个孩子有矛盾,我们还真不知道……” 顾荇桦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我和家明都很忙,两天难能回家一次,我知道我俩不是负责人的父母,所以齐盛很多事也不愿意同我们讲。” 齐家明问:“大师怀疑,是小盛在学校了招惹了人?” “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虞妗妗环顾两人,平静道:“毕竟现在除了一项一项排查、试错,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不是么。” 尽管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连连点头。 齐家明:“大师你说还要查什么,我立刻安排下去,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放弃小盛。” 顾荇桦也道:“要不明天我带大师去小盛读书的学校,去找他的老师同学了解一下情况吧!还要去他出事那天经途的地方。” 虞妗妗颔首:“可以。” 当天晚上,她便在齐家安排的客房里暂时休整。 晚上十点多时,寂静的齐家突然响起阵阵喧声。 听到客房外楼下大厅的动静,已准备歇息的虞妗妗想了想还是打开门,走到楼梯栈道往下看。 穿着睡衣的齐家明和妻子顾荇桦都从主卧走出,聚在楼下客厅,大晚上齐家有人突然登门,看样子还是他俩的亲人。 来人穿着开衫外套,是个容貌清冷俊秀的青年男人,正和两人说着什么。 “齐澜?你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阿澜你回家怎么也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和你爸好让司机去接你啊!” 带着细边眼镜的青年个头很高,容貌气质都带着股冷感,推着一个行李箱轻轻叹气: “爸,顾姨。” “我现在不回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之前为什么瞒着我小盛的情况?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齐家明讪讪一笑说道:“我们也没要瞒你,这不是……” 顾荇桦喉头发痒咳了两声,抬眸看着继子:“阿澜,是我不让你爸告诉你的,你不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大赛吗?这个时间点回来会不会有影响?” 继子,这就对了。 虞妗妗托着腮居高临下,默默瞧着。 尽管从面相上看,齐家明和顾荇桦是很恩爱的一对,但齐家明的夫妻宫里却有两条姻缘线,说明他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这个比齐盛大了小十岁的青年人,应当就是齐家明和前妻的儿子。 齐澜。 原是齐家幼子出事又急又诡异,被花盆砸了脑袋昏厥后,夫妻两人也告知了远在国外读书的齐澜。 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也以为齐盛会很快醒来。 再加上齐澜是读博的最后一年,好像参与到了导师的一项很重要的研究中,这段时间都很忙碌,找天师术士这些事就没和他讲。 直至齐盛愈发危急、甚至心脏骤停,夫妻俩犹豫再三要不要立刻联系大儿子; 最终是顾荇桦拍板,先不要告诉他。 中途也就过了四五天时间。 眼瞧着齐盛的情况实在好不了了,今天下午齐家明才给大儿子发了一条消息,简单说明了情况。 本以为齐澜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没想到大晚上他就赶回家了。 听到继母的问询,齐澜表情有些无奈: “顾姨,什么实验研究也比不得家里人的健康重要啊,小盛呢?” 顾荇桦眼圈泛红,“你弟弟他还在xx医院,他不能离了那里。” “他现在心脏已经停搏了,医生那边肯定没有办法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帮他做法维持身体不腐烂的大师说,你弟弟最多再过三天,就必须准备下葬了。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的……” 一想到她偶然听到有人八卦,说她的小盛心脏都不跳根本救不活了,相当于停尸状态,她就难受得呼吸不畅。 齐澜眉尖微皱,其实他不太信任玄学风水之说,但父亲和继母又不会骗人,应该确有其事。 他又问:“我明天过去看看他,你和爸也别过于悲观,肯定还有转机……” 话说到一半,青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斜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他猛然抬头,镜片下掩着的丹凤眼同站在三楼客房位置的挡栏边缘、目光垂落的年轻女生四目相对。 齐澜被那极有侵略性的目光刺了一下,刚想问家里什么时候多出这号人,一旁的继母便解释道: “阿澜,这个是‘天师府’新派来的虞大师,帮你弟弟看事做法的。” “她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顾荇桦恨不得用好几个语气词,来表示自己的惊叹和憧憬,实在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虞大师? 这么年轻? 齐澜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但还是礼貌冲三楼点点头示意。 只是他的目光再度移上去时,三楼栏边已经没人了。 齐家明说道:“行了,你做了一下午飞机肯定累了吧,赶紧去洗漱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你弟。” 次日早晨八点多,虞妗妗已经在客房里洗漱完毕,穿戴好服饰准备出门。 早先一段时间,她就隐隐约约听到客厅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还没到她和顾荇桦约定好的出门时间,她不太想和齐家人寒暄就没管也没出门。 现下出了客房下到一楼,却并没有看到顾荇桦的身影。 不多时穿着薄薄毛衣的青年也下了楼,一幅要出门的样子,走到虞妗妗面前道: “虞大师,我是齐澜,是齐盛的哥哥。” 虞妗妗微微偏头,没有回应搭话。 齐澜:“顾姨昨天受了凉,凌晨突然发起了高烧,所以今天我陪大师你去小盛的学校,正好我也想和他的老师了解一下情况。” “你不用去医院?” “去过了。” 虞妗妗无大所谓,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跟着齐澜的车到了齐盛所在的学校。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8节 正如齐家明和顾荇桦所说的那样,齐盛上的一所私立高中,其实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院,这里的学费很昂贵,大多数学生都走艺术或者出国的路子,校园里的氛围相对于华国其他学校轻松惬意太多。 女生的校服是裙装,男生还有领夹。 齐澜以齐盛哥哥的名义见到了他的任课老师兼班主任,听到他问的是齐盛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有没有和别的学生有冲突,老师的表情肉眼可见得为难。 “这……” 齐澜说道:“没关系您照实说。” “那我就说了啊,其实齐盛这个孩子非常聪明,画画天赋也不错,就是不认真,上课睡觉、逃课去打游戏这些都是常态。我之前就这些情况和你父母也反应过,但是他们好像很忙,来了两次都是秘书助理,我想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应该比较看重孩子的自由和心灵健康,才没有再反应。” 班主任的语气无奈又委婉: “至于和哪个学生有过节,那……蛮多的,齐盛同学长得是不错哈,性格脾气也比较躁动,经常因为占个球场、谈谈恋爱或者言语摩擦和其他孩子起冲突,光是处理他的这些小冲突,我每周都最少要跑两次教导主任室。” 齐澜:…… 虞妗妗轻笑,看不出来齐盛那个毛头小子还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总之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在齐盛的教室和座位也没有勘察到异样,反而被一众大惊小怪看热闹的小屁孩盯着起哄。 不仅有小男生红着脸别别扭扭来要联系方式,还有小女生。 倒是两人准备离开学校转战下一个地方时,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齐澜哥??!” 正巧刚出校门,一道惊呼声便从不远处响起。 听到自己的名字齐澜扭头看去,看到一个体型圆墩墩、穿着该校校服的小胖子一脸惊喜,冲他跑了过来。 因为皮肤白,所以不算丑,瞧着敦厚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有福’面相。 凑近了小胖子一惊一乍:“我去真是你啊!齐澜哥你啥时候回国的?齐盛咋样了?” 目光注意到了一旁脸颊微鼓、叼着糖果的虞妗妗,小胖子本不算大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到了最大: “她、她是谁啊……?不会是齐澜哥你在国外找的女朋友吧?!” 虞妗妗:……? 齐澜蹙眉轻斥:“瞎说什么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胖子,微微眯眼:“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为什么在校外?” 小胖子一下歇了精神,支支吾吾:“我、我就出来买点东西,齐澜哥你千万别和我爸讲!我马上就回去!”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虞妗妗到底没敢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问道: “哥,好多人都说、都说齐盛好不了了,不是真的吧?他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啊,他不来学校好没劲儿,我很担心他,能去医院看看他不?” 齐澜沉默片刻,只是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回去上课吧,齐盛很快会回来。” “我就知道那些人在瞎说,咒我盛哥呢!那我进去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冲齐澜挤挤眼:“哥你放心,我绝对不在我姐那里瞎说!” 说完他就跑进了校门。 “这臭小子……” 齐澜解释了两句:“这是我们公司大股东的小儿子,和小盛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他说的话你别介意。” 他心情被小胖子的话搅得有些沉重。 早上因为继母发烧,他醒得早,便直接去弟弟齐盛的病房看了一眼。 病床上的少年人因为太长时间不进食,身形消瘦,脸颊苍白无色,同他出国前记忆里满脸倔强活力十足的男孩子大相径庭。 他把手贴在了弟弟单薄的胸膛,以及鼻腔,站了好几分钟,心里茫然。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甚至连皮肤的温度都是凉凉的。 齐澜不知道这和一具尸体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也心里没底,不晓得弟弟还能否醒来。 沉思间他往校园对面的停车线走去,刚刚过完马路走到居民楼的阴影下方,一记重力从后方狠狠踹上了他的后腰。 齐澜个头有一米八五,在国外常年泡健身房,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绝对不是瘦弱小子; 可后腰的劲儿却直接把他踹出两三米,差点没有站稳。 堪堪立住身体他心里有些恼火,刚想回头看看踹自己的人是谁,视线里便有一个足球大小的重物往下落。 ‘吧嗒’一声巨响狠狠砸落在地上——是一个不算太大的花盆! 花盆里养的吊兰,伴随着盆子粉碎和里面的泥土混杂,散了一地。 齐澜瞳孔缩紧,后知后觉的震惊让他背心隐隐发凉,不由看向三两米之外刚刚收回腿的虞妗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继母说过弟弟齐盛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一个天降的花盆砸中脑袋! 又是花盆?! 会不会太巧合了? “谢谢你虞大师,要不是你,我就被砸中了……” 头顶有响动,齐澜抬头看去,大约在居民楼的六楼阳台看到了铁窗、以及一只肥猫的尾巴; 是猫咪在阳台玩闹,把花盆推下来的。 猫和花的主人也听到了阳台外的动静,连忙从屋里头出来,伸手捞起自家猫猫打了几下屁股: “你这个臭咪!怎么手那么欠呢?!” 而后慌忙从铁窗的缝探出视线往下看,自然看到了满地的残渣和旁边站着的齐澜、虞妗妗二人。 猫主人语气满怀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砸到你们吧?!我马上下来……” 很快猫主人就抱着犯事儿的肥猫和扫把簸箕下了楼,一连串给两人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把你们给吓到了!” 不知为何她怀里养得又胖又圆润的蓝猫,在下了楼之后突然情绪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害怕的东西,嘴里一个劲儿叫不停还往主人的怀里钻。 猫主人是个个头娇小的女生,几乎要抱不住猫咪。 虞妗妗猫眼一眯,登时女生怀里的肥猫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了,细弱咪呜了几声。 通过猫妖一族的天赋神通和蓝猫沟通后,虞妗妗得知这件事只是个意外。 蓝猫没有灵智,是普通的家猫宠物。 它推掉花盆也没有任何人指示,单纯觉得今天那盆吊兰格外翠绿,它就是爪子痒痒想挠上两把。 谁知道就惹来个凶神! 这件事过后,齐澜心里头总有种不安感,“虞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虞妗妗:“回你家,我有了一点猜测。” “好。” 于是中午不到,外出的齐澜就载着救了自己一命的天师重回景区别墅,只是回家的路上,因心理原因他开车速度很慢。 到家后齐家明恰巧没有去上班,而是在照顾发烧的顾荇桦。 由于儿子出事整日以泪洗面,顾荇桦这几天进食也很少,晚上还睡不着,身体状况本就虚弱。 昨天又在齐盛的病房里直面魔鬼,被淡淡的邪气扫到,这才突发高烧。 经过一早上打水、敷冰袋,她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就是头和嗓子还胀痛。 看到他们俩回来了,夫妻俩的神情有些惊讶。 “诶?齐澜你和虞大师怎么就……”注意到大儿子比平常古怪些的表情,齐家明意识到了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色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齐澜:“……刚刚我和虞大师从齐盛的学校出来,又有一个花盆从天而降,要不是虞大师及时把我推开,那盆子估计就砸到了我的头上。” “什么?!” 齐家明和顾荇桦都坐不住了,神情惊愕:“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意外。”这话说出口连齐澜自己都不太相信。 在夫妻俩的目光中虞妗妗缓缓说道:“不是意外,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我闻到了灵的气息。” 齐家三人听不懂她的话,她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心念一动让芜情取出了一些测算的法器。 一边排开一边慢吞吞说:“如果说齐盛一人出事,那不确定的因素有很多,现在齐澜也被盯上了,背后的人大概率是冲着你们一家子来的,对方想要针对的人很可能就是你——齐先生。” 齐盛和齐澜虽然是兄弟,但生母不同,连接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齐家明这个父亲。 问题就算不在齐家明身上,也在父辈族支上。 “齐先生没有兄弟吧,父亲……我排出来的命盘显示也亡故了。” 齐家明:“是的大师。” 虞妗妗抬首:“你们家的祖坟在哪,陵园吗?我要去看一眼才能排除最后的不确定因素。” 齐家明答道:“在嵩川老家。” —————— 大儿子齐澜险些遇害,让齐家明原本八分的焦虑拉满了十分,他立刻放下手头一切工作,用私人飞机即刻启程,带虞妗妗来到了老家嵩川。 嵩川位于岭南之地,多山岭丘壑,齐家的祖辈在战乱未至时走出老家,在外面闯荡发展。 几代人的变迁后兜兜转转,祖坟还是在此处。 只不过齐家明作为一个大省首富,龙头企业的巨鳄老总,财大气粗,更注重风水一说,故而他承包了祖坟所在地的整片小山岭划为齐家的私家陵园。 并且还斥重金规划了山岭的林荫和风水,形成‘含沙抱水’、‘白虎在卧’对应的两大风水吉阵。 其中他爷爷的坟墓在很多年前二次迁过,迁到了风水宝地的吉眼处; 他父亲的埋骨地更是死前自己找风水大师商量之后定下的,就在那卧于山岭的‘白虎’环抱之中,乃是整个齐家坟岭的重中之重。 虞妗妗登上这座小山岭时,能明显感觉到此处的气流是极流通的。 山岭下是嵩川的郊县,此地并不发达,又是农业大省,从山头头往远处看是一块块划分的水稻田埂,再远处能看到一点点河畔。 山气和水气交汇相融,最终聚拢到齐家的祖坟,的确是个风水极好的阴宅。 把祖坟设在此处,只要齐家后人不大奸大恶、过于愚笨,至少都是个小康家庭穷不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69节 若是后人再有一些聪慧野心,愿意去实干,便能借力乘风而起。 从齐家祖坟也能看出来,齐家明的祖辈是有野心的。 齐家明走在前头,领着虞妗妗在相隔不算特别远的几处坟间走动,指认: “虞大师你看,这就是我爷爷二次迁坟的埋骨地,那边——坟头有点尖的墓穴位下头葬的,就是我爹。” 虞妗妗走了过去,扫视了一眼几处墓穴后,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尤其在看到了齐家明父亲的坟墓周围,更是良久沉默。 她问齐家明:“当初迁你爷爷坟墓的决定应该不是你做的吧。” 齐家明惴惴不安:“确实不是我,是我爸生前做的决定,虞大师,难道真的有人在我们家祖坟动了什么手脚吗?” 虞妗妗摇头,又问:“你父亲下葬的穴眼位置应该也是他自己决定的?” “……没错。” “当初他下葬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在旁边看着?” 虞妗妗越问齐家明心里越没底:“我确实不在旁边,因为我爸不让,他说他已经和风水先生商议好了吉穴和吉时,只要他葬下去齐家后辈就能节节高升。” “也正因如此,齐家后辈在他下葬的时候一律不能在场,怕干扰破坏了磁场,只留风水先生领两个徒弟安排动土、入土全部事项。” “我明白了。”虞妗妗点点头,认真看着齐家明:“接下来我可能要动你家的祖坟,我要把父亲和你爷爷的坟墓掘开,你是否愿意?” “这……”齐家明愣住了,还很犹豫。 华夏人对于坟墓和祖宗的敬重情结是根深蒂固的,在祖宗头上动土、还要掘坟,无异于惊扰下方亡魂。 但想到生死未卜的小儿子,以及随时可能出现危机的大儿子,齐家明下定决心,咬牙问道: “虞大师,如果起了坟就能找到根本问题吗?” “不一定哦。”虞妗妗实话实说,“我现在只是有了一点推断,是与不是要起坟之后才清楚,也有可能起了坟后我发现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那么今天之行也只能排除一个可能的因素。” 齐家明深深吐气,语气坚定道:“可以,起!” 他当下决断后,便翻看手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喂老二叔,我现在在山头头嘞,对在我爸跟前。我回来是祖坟出了点问题,现在可能要把我爸和我爷的坟墓挖开,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空闲的小伙子能来帮把手?” 齐家富庶之后并没有忘本,修缮祖坟的同时,还给老家修了路、建了厂子。 齐家明父亲在世的时候,还同嵩川的老市长是拜把子兄弟。 就算现在齐老爷子去世了,那位老市长也早已退休,可齐家为嵩川做的好事、建的厂子都还在,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给老家捐款、办学校等等…… 所以齐家明在嵩川这边仍有很深的人脉。 他一个电话过去,等了二十来分钟,三辆面包车就摇摇晃晃开到了山岭脚下。 从车里下来一溜壮年小伙,和齐家明腼腆寒暄了两句,抄起锄头就开干。 第一锄挖开坟包的土,齐家明心尖尖跟着一颤,心里直念叨: ‘老爹,爷爷,可不是家明不孝顺要在老太岁们头上动土,实在是咱家出了怪事,不起您二老的坟齐家俩孙子都要遭殃。体谅体谅不孝子不孝孙……’ 反倒是那些喊过来干活的小伙子们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挖的又不是他们老子老娘的坟墓,他们不虚! 约莫镢了二十多分钟,围着齐家明父亲坟墓的年轻人在挖到地下一米五到两米深时,一个锄头掘出一块硬物。 “停停!挖到东西了!” 顿时所有人、包括齐家明都急哄哄凑了过去看。 “挖到啥了?!” 那小伙子弯腰捡起来,把上头裹着的泥土在身上蹭了两下,蹭出底下的一片白色,吓得大叫一声丢了出去。 “啊啊!!是、是骨头!” “挖到人骨头了!!” 众人登时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里头没有棺材吗?直接放尸体?!” “妈呀这么吓人?这活儿安不安全?我心里慌啊齐老板!” “……” 齐家明听了心想:别说是你了我心里也慌啊! 说来也不可能啊,当时他可是给他爸准备了一副金丝楠木棺材,造价极其昂贵。 如果棺材不在坟地里,又去哪儿了? 他忍不住去看虞妗妗的方向,便看到那淡定的天师少女走了过去,捡起被小伙子丢到一边的骨头块,放在鼻尖嗅了嗅。 怎么说,这画面更诡异了啊! 虞妗妗抬头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吓得凑在一起、丢了锄头不敢再挖的大男人,神情有些嫌弃: “谁说这是人的骨头了。” “啊?”齐家明:“不是人的骨头吗……?” “不是,这是马骨。” 虞妗妗神情淡漠,看着深深的坟坑:“别停,继续挖。” 第64章 虞妗妗说得风轻云淡, 可被调来挖掘的青年工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再动手。 挖出的骨头让他们心里不安,对于‘马骨’的说法也保持怀疑。 “马骨?是骑的马么?”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我们继续挖掘的吧?” “……” 闹哄哄中齐家明脸色沉肃。 明明秋高气爽又处于空气流通的高地, 他的额头却出了一层淡淡的薄汗, 扬声说道: “各位不要吵了, 愿意留下帮忙的年轻人, 每一位我再出五千元的辛苦费, 日后若是有人想去南城发展,也可以拿着我的名片联系我助理。” 到底是在商界摸爬至顶端的一批人, 齐家明身上的上位者气魄本就很唬人,又极会拿捏人心。 一给钱, 二给这些年轻人工作机会。 放谁身上, 谁都心动。 果不其然质疑和迟疑的声音瞬间停滞, 想到他们中好几人工作一个月的工资都不足五千块, 这些青壮年咬咬牙, 二话不说扛起锄头, 重新跳回了已经挖开的坑穴里。 “行吧,齐老板你说怎么挖?” 撞鬼不可怕, 穷鬼才可怕! 齐家明抬手擦了下额角的汗,朝着虞妗妗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听这位虞大师的。” 见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自己身上, 虞妗妗走近齐家明父亲的坟坑,往下看那一米有余的大坑,伸出手划了一个范围。 “你先站着别动,当定点。”她指着一个光头说完,伸出的指头扩了个圆弧:“然后带麻木汗巾的那个人再往后退两寸,可以了,就沿着你们二人中间的范围往下挖即可。” 民俗有谚:床不离七, 棺不离八,桌不离九。2 一副棺材要装一个成年人,长度少数接近两米; 像齐家这样的大户门庭,保不住还要陪葬一些金银财宝,故而齐家先辈的棺椁都不会太小。 齐家明的父亲的棺椁就是用上好楠木打造出的八尺棺。 不仅如此,棺椁沉头的宽和高度都比寻常棺材做得更阔气。 所以这些青壮年刚开始掘土,知道自己父亲棺材有多大的齐家明就让他们把坑挖大点。 眼下挖出来的坑穴的长度超过两米五,宽度也有一米五左右,是一个又深又大的坑穴。 而虞妗妗圈出来的范围,却是在大坑里划出一个小坑,长度仅有一米出头,宽度也如此。 这样一个方方圆圆的洞就算向下深挖,肯定也取不出棺材。 心里有疑惑,一扛着锄头的男人就问出了声: “这个洞会不会太小了?” 虞妗妗没答,只让他们挖就是了,并走到远处另一个正在刨坑、进展稍微慢一些的齐家明爷爷的坟墓穴眼边缘,也在大坑里圈出一个小坑,让负责这边的人同样只要在这块区域深挖即可。 有劳力心里嘀咕:齐老板这么有钱,怎么刨祖坟如此大的事情找了个脸嫩的小姑娘? 真的靠谱吗? 不过齐家明都没有意见,他们拿钱办事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干。 刨坑的范围变小了,工人们也施工了大半,几下锄头挥去,在他们刨开的泥壤周边,陆陆续续有骨头块出土。 只不过那一截一截裹着泥的骨头被翻出后,在场的人确实觉得,这些骨头都不是人的。 因为它们的块头都很大,对标人类的肢体和体型,怎么看都有些‘畸形’。 “你们动作轻一点,尽量只挖我圈的位置。”虞妗妗提醒:“在你们脚下周边的土壤层,应该还埋着很多马骨,最好不要把它们翻带出来,让它们保留原来的形状和位置。” 十分钟后,墓坑中的小坑又被向下挖了小半米,干体力活干得浑身是汗的壮年挥舞着发酸的胳膊,又是一记锄头抡下。 这次锄尖沉沉砸在一个硬物上,发出‘砰’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又挖到东西了!” “什么什么??” “好像是一口棺材,好像又不是……太窄了,难道是个盒子?” “……” 坑穴里的壮汉三下五除二拨开余土,众人看到在虞妗妗圈划的范围内,不多不少露出一个不规则的四角平面,色泽深褐带点土黄,长宽都超过半米,只能看到露到外头的薄薄一层顶端,看不到地下还嵌了多深。 壮汉单膝跪在坑里,用粗糙有力的手掌拍打着平面,“你们听声音,这是个金属的大箱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0节 “手感拍上去吨吨的,箱板子肯定老厚实了。” 有人问齐家明这是啥东西,为啥会埋在齐家祖坟里; 可齐家明自己都懵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老爹的坟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玩意…… 他爹的棺材呢?! 丢掉锄头的壮汉试着扒住嵌入地底的箱子边缘,往上提拉,费劲力气都失败,他脸色涨得通红手指头也疼。 他撑着膝盖起身,就想踩到铁皮上蹦一蹦。 虞妗妗及时制止,一个不赞成的眼神甩了过去:“别乱踩,知道那是什么吗。” 齐家明忙问:“虞大师,这是什么啊?” “那就是你爹的棺材。” 齐家明/其余人:??!! “什么?那是、是棺材??”齐家明失声惊呼,满脸错愕:“怎么可能……我爸的棺材不是铁的啊,是楠木的!而且这箱子那么小,装不下他的尸首啊!” 虞妗妗纠正道:“你说错了,那也不是铁的,而是一具铜棺。” “至于你看着小,有没有一种可能棺材不是横着放进去的。” 齐家明久久没说话,神情迷茫:“……虞大师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不横着放下去,总不能、总不能竖着插进土里啊。” 他本意是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虞妗妗看他的目光很认真,还不说话,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兆。 “怎么了大师……?” 虞妗妗:“这铜棺就是竖着插进土里的,这是‘竖棺葬’。” 且不说齐家明有多么不可置信,接下来的时间,她指挥这些挖掘的青壮年清理坑穴周边的泥土。 由于要求过细进度变得缓慢,又给每人追加了三千元的辛苦费。 足足又清理了近一个小时才达到虞妗妗的要求。 待几个累得浑身疲软、后背渗汗的劳工踩着坑里的石头、从近乎两米深的墓坑里爬回地面,他们顾不得形象或坐或躺,扭头朝着墓坑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从上至下的视角能看到墓坑的正中央突出一截铜棺的棺身,只露出土面不到十厘米,表面略粘且比别处发灰; 更为震撼的是,在竖棺的前后左右都铺着白骨,能够拼凑成一整具马骨。 明显是马首的头骨位于棺材的东部,尾部坐西,身居南北,那露出的铜棺被放置在马的腹腔位置,虽因体积大整体显得怪异,视觉冲击力却足够强。 乍一看棺材像是置于马的腹中。 不仅齐家明父亲的坑穴内是这般景观,他爷爷的墓坑里也是同样的陈设。 只不过棺材的材质不是铜棺,而是上好的木棺。 齐家明和所有的壮年劳力久久不语,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幕的震撼。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未知和诡异布局的惶恐不安,以及深深疑窦。 年过五十的中年富商很爽快付了钱,把几个壮年劳力叫到身边: “今天真的辛苦各位小兄弟帮忙了,我齐家明感激不尽,这额外的一笔钱是请大家伙吃饭喝酒的……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今日之事以及诸位在齐家祖坟的所见所闻,能否不要外传?” “这毕竟涉及到齐家的祖宗后事,我不希望外界传得风言风语。” 虽是请求,但几个劳力都心头一紧,连连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 “齐老板你放心,我们哥几个嘴巴都严实,绝对不会到处乱说。” “是是,今天的事我们肯定烂在肚子里!” 眼前这可是全国知名的大富商,想给他们这些小人物使点绊子、让他们遭殃,只需要动动手指,他们清楚孰轻孰重。 与此同时齐家明找的正儿八经的关系——也就是电话里那位留在嵩川老家的族叔的亲儿子,也带了一大批心腹赶来,阵仗很大,把半个山岭都围了起来。 “家明哥,你回老家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啊!”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看着肌肉结实皮肤黝黑,说话嗓门也大。 心情不太好的齐家明有点惊讶,迎上去:“建城,你怎么过来了?” 齐建城说:“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你一回来就到祖坟办事儿,他不放心让我带人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要搭把手的地方。” “他还让我转告你,忙完了到家里去,他跟你好好喝两盅。” “老二叔有心了,一定去。”齐家明笑得有些勉强。 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喝酒。 走近之后齐建城自然能对不远处的墓坑一览无余,看到那坑中铺设的白骨,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了笑容问道: “家明哥,到底出啥事儿了?你咋急匆匆回来把大伯叔的坟给挖开了?还有坟里……” “我已经让手底下的兄弟把上山的路守着了,他们嘴巴严,你放心。” “多谢你建城。”齐家明无奈道:“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幼子出事,魂消身死; 长子刚一回国,也差点卷入诡谲的危机。 齐家明本以为一定是有人要害他们齐家,是仇敌想通过对他的两个孩子出手,打击报复他。 听从虞妗妗的建议飞速赶回老家时,他内心的猜测也是: 对方害他们家的方法,难道是对他们齐家的祖坟动了手脚? 待虞妗妗一声令下挖坟看墓后,齐家明看着坟坑中明显有些年头的马骨、以及深深嵌入土地深处严丝合缝的铜棺,再想想当年他爸临死前一系列神神叨叨的举动,尤其是从停尸到下葬完全不让家里人在旁边随行,甚至连看都不让看,全权交给几个他自己找来的大师…… 回想起种种细节,他无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他爸死前没发生异常、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中更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子孙的祸端,会不会和父亲爷爷坟墓里的竖棺与马骨有关?! 他爸到底瞒了什么事情? 越想越心累,齐家明就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挑挑捡捡,精简地同齐建城这个亲戚说了一遍。 齐建城听得目瞪口呆,失声道:“小盛停尸不醒?!家明哥,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们?!那现在咋办啊?” “还有你也别瞎想,伯叔就你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害你呢?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希望如此吧。”齐家明低沉:“对了,这位是虞大师,算出家里祖坟可能有问题的师父就是她,堪称高人,你可千万别像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瞧着大师年轻,就看轻她。” 齐建城猛地摇头:“哥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么!” 他又不是傻子,能被当大老板大富豪的表亲都恭恭敬敬奉为座上宾的大师,肯定有过人之处。 他把两只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才微微躬身伸出:“虞大师好,我是齐建城,开保安公司的,以后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虞妗妗点点头,收了名片。 “虞大师,依您看齐盛和齐澜两个孩子的问题……是不是和我爸有干系?”齐家明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问出了口。 没想到虞妗妗微一挑眉:“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没关系。” “没、没关系吗?”齐家明:“那我爸和我爷的坟里怎么是这样?我爸去之前也什么都没告诉我。” 虞妗妗终于明白了他刚刚一脸痛苦隐忍是为何,无奈摇头: “首先你要晓得,‘竖棺葬’并非邪术和不详,相反这是一种风水吉穴葬位,又名‘蜻蜓点水穴’。典集中就有记载前人术士的评语:先人竖着葬,后人一定旺。当然了事实情况没有那么绝对,‘竖棺葬’有诸多讲究,只有葬得好,才能起到利风水、旺后人的神奇作用。” “首先正常人死后是躺着进棺材的,死后还要顶天立地的往往都是一方大将,‘竖棺葬’中的先人呈现脚朝地、头朝天的姿势入土,寓意希望后辈能像古代将领一般校场点兵、位高权重,后人容易出官身; 再加上放置在棺椁周围的马骨,更生生拔高了整个葬地的气势和冲劲儿,寓意马革裹尸,先人驾阴兵阴马为子孙后代开道征西,事业场上无往不利,只不过阴阳颠倒故而坟地中的马骨要头朝东。” “最后再以‘雪花盖顶’封棺气,在头顶天的棺材板上铺设一层符灰和香灰,便能将葬地的风水以及棺中形成的宝气牢牢锁住,全部反哺给后代。” 听完虞妗妗的解释,齐家明傻眼了:“所以说,我爸瞒着我们这么下葬,全都是为了子孙后代好!” 他心情大起大落,一时间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孝顺的畜生。 怎么能怀疑自己的爹害自己呢! “是这样没错。”虞妗妗点点头道:“不过你亡父所做的可仅仅是‘竖棺葬’那么简单,他怕是为了齐家后人煞费了苦心。” 一旁听着的齐建城早就好奇得不行,闻言忙追问: “还有什么说法吗大师?我侄儿到底被谁害了啊?” 虞妗妗没有立即应答,而是问齐家两兄弟:“你们能否弄来起重机一类的器械,你爸和你爷爷的棺椁都要起出来,开馆。” 且不说铜棺巨沉,齐家明父亲的棺材大概率体积硕大,深入土壤三到四米,想要凭人力挖掘出来费时费力,最快也要到深夜或者明天; 她就差最后一环便能验证心中猜测、找到齐盛症状的根本原因,而那一环就藏在齐家明父亲的棺椁中。 于是齐家明又犹豫了。 如果说起坟只是惊扰先祖,开棺在很多地方可是大不敬了。 除非不得已的时候,后人绝对不会动先辈的棺材。 他迟疑道:“虞大师,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还有我爷爷是迁过坟的,虽然迁坟一事是我爸安排的,但我爷的棺肯定开过,不是说先人的棺不能二开、否则不太好吗?” 虞妗妗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不开棺对你爷爷和你父亲才是不好。” 齐家明不懂,可这两天的种种已让他对眼前的神秘天师深信不疑,他考虑了几分钟后,才咬牙道: “行虞大师,我相信你!建城,你有没有门路?” 齐建城:“真开棺啊?” “开!” “那好吧,我现在就找关系,正好我这边有认识的人。” 他直接联系了认识的厂商老板,借调人家厂子里的小型吊车,试试能否开上低矮的山岭缓坡。 在等候的过程中,虞妗妗站在高地往远处眺望,看着远处的稻田与河流,突然道: “你知道么,你父亲选得葬地很好。” 齐家明缓缓摇头。 他不懂风水,只是父亲和认识的大师们都说好,他也就拿钱照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1节 故而他没有插嘴,只静静听虞妗妗的话。 最早的‘竖棺葬’无从考究,在华国湖阳、泉州等地都有记载出土。 竖棺葬法被称为‘蜻蜓点水’; 而蜻蜓飞于水上,歇脚处是落在莲花莲叶上的,故而葬地穴位又被称为‘莲花宝地’。 泉州出土的‘杨氏竖葬墓’,在当地老人的族谱和游记中,就记载了‘莲花宝地’这一说法。 而能称为宝地的葬地,对于风水的要求自然也就极高。 在虞妗妗眼中,齐家明父亲的坟坑就是不折不扣的宝地。 她缓声道:“玄学五术中的‘相术’有‘相地’的分支,便是通过观测大地上的自然景观和后天建筑来断风水,其中针对观山峰的风水术有一种极出名的‘峦头风水绝密断法’。” “观的是龙、砂、水、穴四位。” 所谓‘龙’,就是龙脉; 华夏地大物博山脊无数,除却有名的山脉之外,其余大小龙脉也有百十来条,但几乎都被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的坟冢占据过了。 普通富豪想要找好一点的宝地作为坟墓,就得寻找生气流动、生命力旺盛的山脉; 这类小山坡虽称不上有龙脉,但整座山体流动的生气,旺盛一个家族还是绰绰有余。 齐家的祖坟选址,就是这样一个生气流通的山岭。 ‘穴’,又名‘穴星’,顾名思义是山体中生气最浓郁的位置,也就是吉穴; 其中最重要的主体穴位、也是影响整个山气的位置便是‘穴眼’——也是铜棺下葬之处。 峦头风水之三的‘砂’,为葬地‘穴星’四面八方的山形丘壑,有比没有好,环抱最佳,可以藏风聚气,不让生气外流。 最后的‘水’就是河流川洋,峦头风水中有断言:气遇水则止,而水又生气; 所以穴星前有曲水为佳,若是有反弓水就会形成反弓煞。 以上四要点,前人术士总结了峦头风水断法的关键要领: 龙要真,砂要秀,穴要的,水要抱,向要吉。1 齐家祖坟、尤其是位于穴眼处的齐父葬地,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切中了所有的要点,是不折不扣的‘莲花宝地’。 再由‘蜻蜓点水竖棺葬’法,将齐父埋进去,按理说会锦上添花,彻底盘活整个山岭的风水。 山岭之中理应花草植被旺盛,空气清新虫鸟争鸣,一片欣欣向荣。 虞妗妗简单解释完峦头风水断法后,偏头看向齐家明,目光沉静: “你现在看看你家的祖坟周边,觉得很有生机活力么。” 齐家明沉默了。 他的答案是否定。 放眼望去山岭虽有树有草,并不斑秃,但他也从没见过漫山遍野硕果累累的时候; 山上也凉风习习,可站在高地并不会感受到让人心旷神怡、眼明心亮,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寂静。 是了,这片山岭中似乎很少听到虫鸣鸟叫声。 虞妗妗说:“其余地方还好,越是靠近你家的祖坟,四周的草丛就越是稀疏矮小,这不仅说明整座山的山气没有被盘活,反而在消散。” “难道这不奇怪吗?” 说话间,吭哧吭处开到半山的小型吊车,已经在工人们的不懈努力下,挂上了露出小半的竖葬铜棺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铜棺拉出。 出土的瞬间,一股浓浓的土腥味便熏得周围的工人反胃。 直至棺材被小心翼翼放到地上,虞妗妗才走了过去。 出土的棺椁长八尺,棺身用厚实的实心铜锻造而成,表面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工艺。 一根锁链牢牢缠绕在棺材表面,像在封印什么东西。 虞妗妗没让人靠近,在所有人惊愕到惧怕的目光中,一个人拨开锁链,用妖力强化全身用力推开铜棺,看似纤细的手臂绷起一条条青筋。 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棺盖开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冲天,在场的人无不头晕眼花,几近有种要中毒的错觉。 “我的妈呀,怎么这么臭?!”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离远点,要吐出来了!” “……” 齐家明也被气味冲得头昏,也是一丁点都不想靠近,想到里头躺着的是他父亲的尸骨,他还是用布裹住口鼻,艰难凑近棺椁。 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就浑身战栗头皮发麻。 十年前下葬的父亲因病骨瘦如柴,头发花白,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早该化为白骨,可铜棺中却有半棺发黑的水液; 他父亲的尸身浸泡在其中,不仅没有腐化,皮肤反而被泡得肿胀浮起。 稀疏的毛发贴在脑袋上,眼皮都因为胀起撑开两条缝,就像一个死不瞑目的恶鬼在瞪视着棺外的人。 齐家明差点被这堪称恐怖的一幕吓到半死,连连后退。 靠棺材最近的虞妗妗也被这腐朽之气冲得够呛,心情烦躁。 她绷着脸,用早就准备好的树枝伸入铜棺,去戳了戳棺尸的腹部。 这一探就能发现,尸体的腹部高高鼓起如同腹积水,却是硬邦邦戳不太动。 她深深叹了口气把树枝丢了进去,而后将铜棺重新盖上,又取出两道符纸贴上,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南城‘督查科’部长韩有恭的电话: “你现在……哦,我们不在南城了。” 韩有恭知道她接了齐家的任务,猜到她应该遇到什么大事:“虞前辈你有什么需要的直说。” 虞妗妗才道:“我和齐家明到了他嵩川老家,挖开了他爹的坟,他爹的尸体里全部都是最毒的瘴气,你们最好快点派人来处理,一旦瘴气炸开或者尸变,我不敢保证嵩川地界以及周边的人的安全……” “还有,这种毒尸应该不止一具,齐家明的爷爷也堪危,你看你们天师府要怎么办吧。” 这番话直接惊得韩有恭从椅子上站起:“居然有这等事?!我立刻联系那边的分部!还请虞前辈帮忙暂时看守那两具毒尸,天师府感激不尽!” 挂了电话,全程听着的齐家明又茫然又害怕。 他不明白,不是说他爹找的是宝地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堪比生化武器的毒尸? 虞妗妗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开棺时你父亲的棺椁是头朝下、脚朝上,这种颠倒的‘竖棺葬’作用便不仅仅是聚气,还有镇气。” “你父亲找人做法把自己这么倒葬到整个山岭的‘穴星’中,为得应该就是吸取整个山体的山气,来镇压自己,十年之内这座山岭的山气便不够丰厚,若是二三十年后,满山的植株怕都要因为山气亏空而枯萎。” 齐家明心态有些崩:“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早就算出了他、以及你们齐家后代身上,有非常霸道、严苛的诅咒,他料到了齐家后人会惨死的命运,是要借整座山的山气来镇压家族的厄运和灾难。”虞妗妗语气很轻: “无论是铜棺、还是倒葬,都是镇压之法,他借用山气,把家族的诅咒全部封锁在自己的尸体里,以至于尸身内全都是累计的剧毒瘴气,这对他本人来说是非常大的折磨,哪怕死后都不得安生。 对于你们齐家后人来说,他绝对是英雄,是伟大的父亲和爷爷。” 恐怕齐父死的时候,从不让齐家明以及任何亲人小辈在旁,就已打定好主意,决心牺牲自己保住后人。 他早已让术士切断了自己和儿孙之间的联系,下葬之后,一切痛苦和反噬都只到他身上,不会累及后人。 虞妗妗声音冷冽:“可是对于万物生灵来说,他是罪人,因为他这么做无疑会毁了这个山岭,不出五十年此山的山气会彻底匮竭,原本有可能孕育的小龙脉也会湮灭。” “他的灵魂也会因此染上沉重的业障,可以预料到未来十次、甚至更多次转世投胎,都会因为毁山的恶业而是痴傻残疾重病一类的命格。” 齐家明和齐建城都懵了,面面相觑。 “诅咒?我们齐家有什么诅咒?” 他们俩完全不知情,根本没听说过。 更不晓得齐父居然为家族做了这么大的牺牲。 “这就要问你们齐家自己了。”虞妗妗说:“尽管你父亲煞费苦心布了这盘大局,可架不住这诅咒太过霸道,已经在你们后辈身上初显,甚至影响到了祖坟。” 她示意二人去看其他分支堂系的坟头,基本都和十年前有了变化。 曾经齐家的祖坟个个坟头草旺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少都枯萎了,露出沙化的土皮和冒头的石砾。 按照虞妗妗的话来说,阴宅风水中有‘十不葬’,其三就是不葬‘石山’,葬地需有草木点缀。 先人下葬的时候坟地还草木旺盛,反倒是死了十多年,坟头越来越枯; 这不是祖宗坟地选得不好,而是后人的衰运和厄运已经严重到反噬到了祖宗坟头的地步! 虞妗妗缓声道:“齐先生,诅咒的端倪先从你的子嗣上初显,就说明它和你这一支渊源最深。” “这墓穴里的种种又是你父亲亲手布置,诅咒大概率也和他、和你本人关系密切,你要不好好回想一下呢。” 第65章 傍晚时分, 一辆辆接到特殊任务调派的特警车,承载着全副武装的警员来到了齐家祖坟位于的山岭下,将进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甚至每一位警员还被要求配置防毒面罩。 在这种情况下另一辆车专用的中小型吊车, 被安排着缓缓驶上不算陡峭的低矮山岭, 山腰已经封场的坟冢区域内, 如今清场到只有齐家明、齐家城兄弟二人以及虞妗妗, 剩下的都是接到消息飞速赶来的嵩川市‘都查科’部员,以及在天师府名册上的一些附近的术士。 嵩川市‘都查科’的部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 头发又厚又密编织成无数小股,每一簇发尾都缀着蛇头形态的首饰, 特殊切神秘的刺青从其颈部一直蔓延到唇下和眉心, 极有特殊风情; 这位是少数民族的术士, 祭祀者出身, 本身就算不上正道。 故而见到虞妗妗的第一眼, 她不是紧张、不知作何反应, 而是两眼放光伸出双手: “虞前辈,你好你好, 我是嵩川这边的负责人艾弈清,久仰大名!” 虞妗妗回握, 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丝丝兽与人类糅杂的气息,判断这位人类术士应该是个经常蛇蟒、甚至相伴为生的蛇女。 “你好。” 艾弈清耸动了鼻尖,视线看向后方的墓坑、以及放置在坑边贴上符咒的铜棺,问道: “铜棺里就是毒尸了吧?气味有点冲……” 这是由于铜棺虽然封死,却不能做到完全密封,这十多年棺中尸体聚集镇压的宝气和诅咒产生的腐朽凝聚成的毒液,在起重机把铜棺吊起之后, 从缝隙中滴滴答答溢出,都落在了土壤里。 被土层吸收之后味道更难闻,简直像在粪坑。 虞妗妗交代道:“染了瘴液的土层,你们也最好找人刨掉,免得这些泥土风化后散开,造成更大范围的恶劣影响。” “我推演下来的结果表示,此地‘竖棺葬’的亡者只有两位,一个是铜棺里的人,还有一个就是那头墓坑中的木棺里的人,两人是父子关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2节 前者是倒葬,寓意为镇压诅咒,处理起来会比较棘手,后者应当就是普通的‘蜻蜓点水穴’,寓意福泽后人,大概率没什么危险。” 这时没有说话、震惊于嵩川地方负责人居然叫虞妗妗‘前辈’的齐家明,才弱弱开口问道: “那个……大师们,我爸的尸体你们要怎么处理啊?他还能二次入殓吗?” 虞妗妗偏头:“不太行哦。” “你父亲尸体中堆积的瘴气很多,出土后随时都有炸裂的可能性,别说二次入殓了,哪怕是正常销毁都非常困难,你父亲在做出以尸身镇气的决定时应该就想到今天的下场了。” “是,铜棺和尸体我们都要带走处理,齐先生你的要求怕是满足不了。”艾弈清作为嵩川地方负责人,要为这一方水土和百姓的安危考虑,面对堪比生化武器的毒尸后人齐家明,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认得齐家明,知道齐家明是帮助家乡脱贫致富的好商人,不至于迁怒。 “好吧,给你们添麻烦了。”齐家明很失望,但也理解。 无论他们齐家的后人多么感激死去的父亲,可父亲的行为,终究损害了更多生灵的利益。 接下来的时间,爬上山坡的吊车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吊起另一座木棺,平缓放在地上。 这是齐家明爷爷的墓穴。 虞妗妗照例开棺验尸,一切都和她推演的结果无二。 齐家明爷爷的尸体已经白骨化,是正着插入墓穴中,墓中放置了大量的陪葬品,例如金银财宝、以及多年前拍出天价被私人买家带走的古画藏品等等。 如若后续检查没有问题,这具尸体是可以保留下来的。 虞妗妗比较好奇:“铜棺里的毒尸你们想好怎么运走了吗?” 她开完棺就知道这事儿自己办不了。 那被诅咒的糜烂之息填满的尸体看似鼓鼓囊囊,实则是个充气到极致、濒临爆炸的‘气球’。 哪怕只是运送途中一丁点的磕碰和颠簸,甚至是某个角度吹入棺内的气流,都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那毒尸体内的瘴气炸得飞溅。 起坟起棺时那么大幅度的碰撞都没有发生意外,实属她和那些劳工运气爆棚。 但凡出意外,那些青壮年劳力的身体都将被瘴气和毒液烧毁。 哪怕她是大妖,可肉身还没强悍到能够生扛毒瘴,最少也得蜕层皮! 虞妗妗怕一不小心自己来之不易的身体就被毁掉了,任凭‘都查科’的人说破天,接不了就是接不了。 艾弈清也急得冒火,对那铜棺束手无策。 忽然她想到什么:“唉!我这边可能有个老师父会有办法,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说着她拨通了通讯录中存储的号码。 响铃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直接被人给对面给挂了,她心里头火急火燎; 终于在她第三遍打过去对面的人才接通,从听筒中喷出一串嚷声,说的是当地方言,声音沙哑苍老,大意为不满艾弈清太阳都下山了还要打扰自己。 艾弈清用本地话好声好气哀求道:“桂老,我晓得你晚上不听电话,但是我手头有个急事要请您‘走脚’,火烧眉毛了!” “不接,提前1-3天预约,别人不懂规矩你还不懂?” “等等!桂老你别挂电话!你听我解释一下!”艾弈清语速飞快,把今日出土的铜棺和毒尸说了一遍,苦着脸道: “我当然晓得您的规矩,可我手底下的人实在没办法了,我真的怕这具尸体出什么差错,求求您老帮帮忙吧!” 对面沉默半晌,才哼了一声,勉强同意过来看看。 艾弈清大喜过望:“太好了!我立刻派人去接您!” 挂完电话,心中好奇的虞妗妗才出声询问:“你找的是什么人?派头还蛮大的。” 艾弈清呼出一口气:“桂老啊,是我们五溪蛮地非常出名的‘赶尸匠’,正儿八经的老派传承匠人,最能和尸体打交道。” “如果他老人家都没辙,那这铜棺我们只能硬搬了……” 虞妗妗眉尖微挑有些惊讶。 ‘赶尸’又称‘移灵’,可以将客死他乡之人的尸体带回老家,让其落叶归根,为湘地非常有名的民俗。 古往今来一直有诸多相关传闻,他们的确存在,却少之又少。 传承断代不说,规矩还多得要命。 比如‘赶尸匠’的作业范围不大,北不到常德,不可越过洞庭湖; 东只能至靖州,西到涪州和巫州,再往西南最多能入云南与贵州…… 一旦超出这个作业范围,无论客户给出再多的报酬也绝对不能接,因为赶尸匠们认为驻地之外的地方,是没有祖宗师爷庇护的,没有办法保证在外他们搬运的尸体会不会突有尸变、或者各种不详与霉运。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诸多忌讳,有‘宜赶’与‘不赶’的各种行规,必须遵守。 每隔一段时间还需得休沐停业。 最重要的一点是,‘赶尸匠’不能将赶尸作为牟利的主业,不仅如此他们还得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作息、务农打工,也不可以主动去寻找赶尸业务,必须要雇主上门。 旧时的‘赶尸匠’之所以神秘,就因他们大多数时候,只是个村子里下地干活儿的普通农民,为了生计和每年的收成,在田地里风吹雨淋。 完全看不出任何术士的神秘与特殊之处,难以分辨。 唯有客主找上门来,扣门三下说:‘师父,请您出山走脚’; 听到行话他们才会整理着装,外出赶尸。 再加上这些‘赶尸匠’作业时都在规避人群的深山老林,喜走夜路还带着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 可以说是最为隐秘的派系之一。 在虞妗妗还是妖身的过去数百年里,见过有‘赶尸’一脉传承的匠人也不过一二。 说实话她还以为这个派系已经自然湮灭了。 没想到今天能听到、甚至可能见到赶尸匠。 她心中多了些期待感,追问了两句这位‘桂老’的情况。 艾弈清见她有兴趣,现下除了等候也没有事做,便缓缓道来: “前辈问桂老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老人家年龄很大了,据我所知最少也有七十来岁,是非常老派的大前辈。” “他的名字也不是‘桂老’,我听我阿公讲,他原本是个生下来就父母抛弃的孤儿,恰巧被当地住在林子脚下的一位‘赶尸匠’收养,从会说话起就在学习赶尸一脉的术数。 那位老人家是开棺材店做白事生意的,为得就是方便接触研究尸体,很多当地老百姓都知道他痴迷人尸,被他收养的孤儿容貌有异性格又孤僻,还整天跟着老人家做白事抬棺椁,从小就被当地村人排斥,叫他‘鬼仔’。” “再后来他年纪大了,做出名声被圈内人知晓,大家就都尊称他为‘鬼叔’、‘鬼老’,现在他隐居在嵩川和临市的交界处,在院子中种了很多桂花树,有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的‘鬼’是这个桂,称谓错了,便将错就错了。” “桂老这个人吧,性格非常古怪,脾气很暴躁,但他老人家是有真本领的。”顿了片刻,艾弈清下意识环顾四周,才压低声音继续讲述: “相传在四五十年前,玄学圈子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被打成旧思想和封建迷信,很多圈内有点声名的老前辈都吃过苦头,更别提‘赶尸匠’这种被当时看作邪门歪道的派系。那时桂老还年轻刚出来走江湖,就办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这才免除了一些苦难……”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值打击、扫除封建迷信最盛行的时候,就在华夏‘五溪蛮’的某个偏远山村里,雷暴雨导致的山体滑坡,坍塌出一个有些年头的古墓。 当地村民没有任何考古意识,只是好奇里头的东西、加上很多传说中王后将相的坟墓里都会陪葬大量金银财宝,便自发地组织青壮年挖穿墓穴,去地宫寻宝。 然而那千年古墓中有十分残忍的、用活人祭祀的‘大红祭’,以及诸多被活埋陪葬的工匠,千百年内墓中变化万千,甚至吸取了大山的灵气,里头‘大红祭’的守墓尸发生了尸变,化为僵尸。 进入其中的村民都被开膛破肚、吸干了血液,尸变的僵尸也逃入深山。 这件事在当时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随着山中牲畜死得越来越多,还有村民在家中被吸干血液而亡,彻底惊动了上头。 碍于大肆传播会引起老百姓的慌乱、也不利于扫除封建迷信的政策,当时同样面临断代和传承危机的正道人士,也束手无策。 最终是曾经和桂老的养父兼师父打过交道的老术士,尝试登门拜访,请求‘赶尸匠’一脉出山。 因为僵尸也是人尸,只要能学精正统的‘赶尸’秘术,连僵尸都有法子驱使! 彼时的桂老已是孤身一人,继承了死去养父的棺材铺。 听到山村中出现僵尸,年轻的桂老收拾了包袱带上蓑笠,只身去往当地、深入僵尸逃入的深山老林。 这么一入就是两天两夜毫无动静和踪迹。 就在很多人认为桂老已经死于僵尸之手时,他衣着破破烂烂染着鲜血,肩上挑一根杆,串过僵尸的双臂突然从山林中走出。 这在当时的玄学圈也是大轰动事件,还惹来了上头的关注。 要知道僵尸一旦遁入山野,想要抓住比登天还难,再上它多吃点动物人类,它会进化到堪称可怖的地步,到时候方圆百里内的百姓都要遭殃! 成功捉住僵尸的桂老,说他做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完全不夸张。 正因如此,一些人为他据理力争、认为他虽是旧时代旧派的迷信人士,可实实在在有功,理应嘉奖,怎么能再下放? 最终桂老还是因身份敏感没得到什么嘉奖,但也没被为难,踏踏实实在五溪蛮的小村庄里守着自己的棺材铺,一直到今天。 也正因当年‘赶僵尸’的事迹太出名,艾弈清的阿公都知道。 说到这儿,艾弈清有些焦虑地咬着指关节:“也不知道桂老对付这种毒尸瘴气到底有没有办法……” 正说着,她兜里的手机一颤。 拿出来看了一眼她语气惊喜:“桂老到了,正在上山!” 十分钟后,虞妗妗朝着入山口的方向看去,视野中出现一名身着青布长衫和青色软帽、腰上挂一条黑色汗巾、踩着草鞋的老头。 老头一手拿着烟枪吧哒吧哒得嘬,下垂的眼皮老态毕露,身形佝偻甚至很矮。 其树皮一样的老脸有块从右边额角,一直蔓延到脸颊的青紫色胎记,足足有人半个巴掌那么大,让其本就朽木一样的容貌气质平添了怪异。 难怪他被老赶尸匠收养之后,村民会排斥他、叫他‘鬼仔’。 艾弈清连忙迎了上去:“桂老,真的很抱歉,这么晚了突然惊扰您老。” 嘬着烟枪的老头神情不耐,没什么好气:“这种客套话就不要讲了,直接带我看东西。” “好您跟我来,毒尸就在铜棺里头!”艾弈清说着,连忙带路。 经过虞妗妗身边时,老头无意一样抬起眼瞥她,没有停顿,面无表情直奔铜棺。 站在棺材跟前等‘都查科’的人打开棺板,他抻头看了眼里头腹部高耸的狰狞尸身、以及腐气冲天的半棺水液,‘哟’了一声: “艾丫头,你这是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 艾弈清笑容讪讪,不知道怎么答。 桂老没过多为难,他粗糙皲裂的手掌竟直接扒住铜棺侧面,半个身体都探入棺材里,几乎和棺椁中的毒尸面对面。 就这么观察、细嗅了半天,老者像浑然不会被恶臭冲到似的表情如常,直起身问: “这尸体下葬不超过十五年吧,是谁的逝亲?现场有没有他亲属、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3节 齐家明忙顶着压力出声:“……是我爸,他是因病而死。” “病死的啊——” 矮小的老头拉长了腔调,面无表情:“那老夫这趟‘走’不了。” 赶尸匠并不喜欢用赶尸相称,太俗了跌份,他们更乐意称外出作业为‘走脚’。 走不了的意思,自然就是这尸体他没法赶。 艾弈清急了:“为什么啊桂老?!” 人都来了,怎么就不赶了? “这逝者犯了我们行业里的‘三不赶’!”桂老目光锐利: “要我不守行规强行走这一趟,中途发生任何意外,你可担得起?” 第66章 ‘赶尸’一脉有‘三赶’和‘三不赶’, 虞妗妗是有所了解的。 这个“三”并不意味着每一项只有三种,而是虚数,代指所有‘宜赶’和‘不赶’的情况。 其中‘三赶’在古时候为:被斩首、受绞刑、站笼浸笼五马分尸这三类, 可以赶。 简单来说这些人要么是战场上横死, 要么是罪犯被处以极刑, 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被迫死亡、有强烈的不愿心理, 往往死不瞑目。 他们对家乡如何亲人有所眷恋, 甚至死不瞑目渴望返生,所以他们的亡魂会思念家乡和亲人, 魂魄中有带着一股不甘的怨艾。 ‘赶尸匠’的秘术,就是将这股怨气勾来, 以符咒镇于亡者的尸体之内, 假借为‘魂’; 尸体里有了这么一股子气, 就不会僵成一块腐肉, 再通过操控尸中气, 驱赶尸体们爬山越岭回到故里。 在赶尸期间, 还尤其要注意一点: 高度损毁的尸体不能赶。 这是因为赶尸控尸本就是偏门术,尸中气又是秽气怨气, 这口气吊在尸体中,保不准出了什么差点就会发生尸变、使得尸体失去控制。 在赶尸一脉的秘术中是这般记载的: 〈‘尸气’形如幽魂, 封于死尸中便有了三分神念,一旦尸体不全,在走脚过程中容易让‘尸气’惊觉自己已死,从而哀怨愤恨、铸成大祸!〉 故而无论亡者生前是何死因,赶尸匠‘走脚’前都要把尸体缝好,保持尽量完整。 赶尸这个行业流传到现今社会,‘三赶’的含义早就扩大许多。 凡是怨死、横死、被害死的这类有怨气的死者, 尸体缝缝补补都能赶。 只不过行业的范围虽变大了,看似迎来更多工作机会的赶尸一脉,本应摆脱旧时贫困、作业机会少的窘境; 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一脉还在迅速衰败。 今时圈内知晓的‘赶尸匠’,就仅剩桂老一人了。 这种情况虞妗妗这个大妖,反而最能理解。 当下社会如此发达,人死了早有警方各种技术调查身份,通知亲属,用最快的交通工具把尸体运回老家,哪里需要什么‘赶尸匠’; 更何况到处高楼林立,哪里还有林路山路给‘赶尸匠’搬尸走道? 哪怕是过去被受欢迎的手工艺、织布纺等等,现在都被机器取代没落无人学习,渐渐成为现代人手机短视频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赶尸一脉更招不到徒弟,可不就要断代了。 这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直言拒绝的艾弈清很是头痛。 她不死心追问:“桂老,真的不能‘走’吗?如果破了忌讳走这一趟……会怎样?” “能走啊,我说过了,病死的人冲了‘三不赶’的行规和忌讳,只要艾丫头你清楚这种破规矩的尸老祖宗不保佑、容易尸变还坚持让老头子我搬尸,那我也没意见。 真尸变了,最后死的人肯定是我。” “至于犯了忌讳会怎样……”身形佝偻的桂老背着手,颇为浑浊的老眼却锐如鹰目: “尸体都是死脑壳的东西,你没法预测尸变之后它是要吸血还是吃生肉,或者干脆尸解,总之不会是好事。” 桂老口中的‘三不赶’其一,就是不赶病死鬼。 在赶尸一脉的观念里,正常人应当寿终正寝自然死亡,年纪轻轻就因病而亡的‘短命鬼’,一定是前世没有积德行善,是老天爷和地府阎君判他们早死。 这类亡魂一咽气就有阴差勾魂,把它们带回地府。 魂入地府后,‘赶尸匠’就没法调动那缕魂气、无法让死肉一样的尸体‘活’过来听从他们的调动。 强行使用门派秘术的话,岂不是在和天地抢夺? 其二不赶的就是自杀身亡、或者上吊溺水之人。 前者不尊重生命,同时厌弃人间没有留恋,根本凝结不出那口‘气’; 后者虽也是意外横死,但水中溺亡者中有极大概率是被抓了水鬼替身,倒霉地成为了新一任被困湖中不得转世的水鬼。 这样被抓了替身的可怜人的灵魂,也无法调动它们的‘气’,自然也就无法控尸。 最后第三不赶,便是不赶雷火下的死尸。 被雷劈死的人在‘赶尸匠’眼中是罪孽深重之人,遭到了上天的惩罚,其尸不能赶,赶了会沾染业障。 被大火烧死的人面目全非,皮焦肉枯,无论怎样补救也无法恢复人形,这种尸体的尸变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有着以上三类忌讳,在听到齐家明父亲是病死时,桂老才会一口否决。 他接触尸体几十年,自然清楚铜棺中的毒尸瘴气有多危险,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艾弈清没法子,和顶头上司通了电话,一番商议后下了决心: “麻烦桂老走一趟了,这尸体和铜棺怎么都得处理,不可能一直放着……‘走脚’期间无论出现任何问题,都由我们天师府一力承担!” ‘赶尸匠’桂老出马,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四十; 他们自己去搬运尸体,危险程度得翻个倍! 桂老也不墨迹,一搭烟枪:“行吧,把山周清场,亥时三刻之前所有人退出五里地,有问题的话我会通知你。” 闻言艾弈清点点头,看看时间还剩两小时,赶忙组织在场的术士和工人加紧速度,把齐家明爷爷的棺材先运走。 在此期间,桂老已着手准备‘走脚’要用的法器,开始赶尸之前的仪式。 赶尸一脉源起五溪蛮本地,‘赶尸匠’也被唤作师父、老司; 其赶法也分上中下三品。 下品背尸,中品解尸,上品——也就是桂老师承的正统术数,便是走尸。 只见他摩擦两下粗粝掌心,解开腰间黑汗巾上系着的包裹——这是赶尸老司的‘符囊’,里头放置的都是他们自己绘制的、专门用于各种尸变和作法的符咒。 他先是取出一小罐盐巴一样、微微泛黄的细碎晶体,倒在手心里反复摩擦,覆盖住自己的两只手掌到腕部的皮肤; 据说这种小颗粒叫做‘尸油晶’,涂抹在皮肤上,可以大大削减接触到的尸毒和尸菌,是保命之物。 这种东西除了赶尸传人外,没人知道它成分具体是何、又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不过仅听名字,也能猜到取材地大概率是尸体。 待双手沾满‘尸油晶’,桂老把长而薄的黑汗巾掸开,铺在草砊和土地上,竟是无比生猛地把双手直接探入铜棺中,没入漆黑恶臭的腐水。 滴入泥土能把那一小片土壤都烧得碳化的毒液,甫一侵蚀人的皮肤,就冒出细小泡泡,显然不符合常识。 虞妗妗一瞬不瞬盯着桂老,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 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赶尸老司作业。 “手,不会被腐蚀吗?”心里好奇她就直接问了。 不远处的艾弈清朝这边瞅了一眼,心想‘黑猫虞妗妗估计要吃瘪了’; 因为在她印象中的桂老,那叫一个脾气古怪阴阳,根本不带理人,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说上两句话。 却不想赶尸老司抬起眼皮,瞥了虞妗妗一眼,瓮声瓮气‘哼’道: “这点尸毒算什么,老头子就靠把玩尸体糊口的。” 他脸色毫无痛色,双手从上而下,沿着毒尸的头颅、胸腹,到胯骨大腿和脚后跟摸了一遍,这叫做‘摸尸定骨’。 摸到合适的骨位,他双手两指一扣,明明是又矮又瘦看着很老弱的体型,确直接把铜棺中的毒尸牢牢扣住,从棺材里拉出,平放在黑布上。 淅淅沥沥的腐水顺着光裸的尸身落在地上,虞妗妗只瞄了一眼,看到狰狞发青的面孔,以及那满是瘴气的高耸腹部。 桂老又从符囊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招魂幡,看了眼墓坑前碑文上的名字和生辰,一边在尸体的头侧身侧环绕小幡,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说的不是虞妗妗知晓的咒语,而是赶尸一脉独有的口诀。 常人感觉不到,但五感敏锐的大妖虞妗妗,能清楚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气息出现在尸体周围,钻入其中。 这便是桂老强行召来了齐家明父亲的一口魂气。 气息入体就成了尸中气,桂老不急不忙取出‘辰砂’,先塞入尸体的耳鼻口眼,也就是人的七窍; 这一步为‘封气锁窍’,镇压的是尸中气替代的三魂,‘辰砂’能够把尸中气牢牢锁在尸体里,不让其跑出去。 他再把剩下的‘辰砂’洒在尸体的脑门心、背心、心窝,左右手的手心和双脚的脚心,涂抹均匀后,用不过巴掌大的方正的‘辰州’神符贴在这七处,最后再用五色布条绑紧,寓意为锁七魄。 做完这些,桂老已累得出了满头汗水。 他抬手擦擦,最后把‘辰砂’洒在尸体颈部,再以‘辰州’神符封住尸体印堂穴。 如此就算封尸成功。 乍一看去,地上躺着的尸体额脸盖着黄符,浑身青紫,简直和以前电视中的僵尸如出一辙! 桂老从阔腿的裤兜里取出一枚玉皇正印,以及提前折好的粽叶斗笠,先给封了面的尸体戴好,再口中念叨着‘玉皇正印诀’,将手持的方印在尸体头顶绕圈。 先左三圈再右三圈,每圈一次,就在尸体上拍一道‘辰州’神符。 一般到了这一步,赶尸老司只要再念‘起尸咒’,大喝一声‘起’,就能调动尸中气让地上的死尸应声站起。 可齐家明的父亲犯了‘三不赶’的忌讳,不被祖宗先人庇护,为了以防万一,桂老还得再多加一道仪式,作为保障。 他让艾弈清想办法弄一杯清水,以及十二支神香过来。 点燃神香后诵念神辞,用香根在杯水表面画‘辰州’神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4节 “观请本门仙师祖师,今有亡者齐国安,在凡健生58岁,陨殁于南城地戊寅年甲寅月壬午月己酉时,因病去世。 弟子奉主东齐家明之诚请,感其诚信,又念此尸多有异变之征兆,忧心危及方圆百姓,故而破例行兵助将做法,赶化尸身为畜。盖谓落叶归根,安不宁之魂灵,守一方土地。1” 桂老这是在向师从的祖宗请辞,陈述情况,希望能够得到上苍庇护。 如何知道先师肯不肯庇护,就要看他手中的这杯水。 如果水有变化最终变为‘赦神水’,代表请先师成功,可以用‘赦神水’激活尸身; 反之水没有变化,代表先师不愿意庇护。 这一趟可就凶险了,大概率会发生尸变。 只见桂老在念请辞时,不停用点燃的香根在水面画咒,偶有燃尽的香灰落入杯子里。 神奇之处就在于那些落入杯子里的香灰数量不多,水却在慢慢变白。 直到第十次圈画时,杯子里的水已经形同煮出来的米汤! 看到这种现象,桂老凝肃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因为赶尸秘术中有言: <一化杯中清水满,二化须弥雪水溶; 三化神水镇三魂,四化神水谢神灵; 五化神水护七魄,六化神水转回程; 七化神水请五仙,八化神水法眼明; 九化神水活尸用,十化神水米汤浓。>2 杯中水纯白,这便是请辞得到了同意,赦化成功。 他一掸手甩灭了手中香放到一边,再把拇指和中指浸入杯中,分别把水珠弹到向天、向地,再向东南西北,这是在敬奉嵩川本土的神明。 最后桂老举杯把所有的‘赦神水’倒入口中,双颊鼓起两眼大睁,一瞬间便从行将就木的老朽提至龙精虎猛。 他扎着弓步,‘扑哧’一声长长的吐息,把口中水尽数喷洒到黑布上平放的尸体上,这口气又长又足直让尸体从头到脚都沾了神水。 吐出这口息,桂老的精气神又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像是进行玩一场激烈的运动,大口喘息两声后,叉腰回头破口大骂: “怎么搞的?亡者的死亡原因都要隐瞒?要不是祖师先人仁厚,没有降责,你们这就算欺瞒先师的大罪了!” 老头儿显然气得不轻,可艾弈清和齐家明却都很茫然。 艾弈清也是少数民族的祭司,有自己的信仰,自然知道欺瞒祖宗神明是非常不尊敬的事情,当即也严肃看向齐家明: “齐先生,你为何没有说实话。” 齐家明喊冤:“我没有啊大师们,我爸真是因病而亡,我骗你们这个干什么?!” 他为了证明自己,还掏出手机:“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让家里人把家父的诊断书找出来给你们拍个照,他是98年去世的,去世前瘦骨嶙峋,不到六十岁的年纪显得比七八十还苍老!我家还有很多老照片都可以拿来做证据……” 桂老冷哼道:“铜棺的亡者确实有病灶,但他的死因却并非病死,而是自缢!” “我摸骨的时候便有所察觉,他面容异常痛苦狰狞,尸体内部也有一些发硬的结块,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阳寿未尽,却为了布下逆天风水阵法,生生把自己活埋了!” “……什么?” 齐家明猛地抬头,神情呆滞,面部肌肉抽搐两下似悲似痛。 他忍不住去看地上贴了神符、盖上纸蓑衣的青紫尸体,两行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桂老所说的:活埋。 他哪还会恐惧害怕,跌跌撞撞扑到尸体前跪下,失声痛哭: “爸!你……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直没有出声的虞妗妗这时才道:“他应该没有撒谎,我猜测当年齐国安死之前,齐家的诅咒便开始生效,并且十分迅猛威力可怖,察觉到这一点的齐国安立刻决定以自身性命,镇压整个家族后代的诅咒。” “所以他才隐瞒一切,一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和后事,在阳寿未尽时自愿被封锁铜棺内,竖葬于祖坟穴星之中。他以为这样就能拯救家族,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低估了家族诅咒的威力。” 哪怕倾整座坟山之灵气,甚至用他自己来活祭,依然没能扭转局面; 勉强被压制住的诅咒仅过了二十年出头,就彻底失控,先后降临到齐家明的两个儿子身上。 桂老皱着眉,看看伏在尸体旁痛哭的中年富商,到底没说什么。 艾弈清则是深深震撼于齐家诅咒之深:“这……要多大的能力才能种下如此深的诅咒?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别说她,虞妗妗也好奇诅咒者是谁。 要知道诅咒是有代价的,当范围过大、或者咒力太强,是会损耗下咒之人的精血甚至生命。 在她看来,齐家背负的诅咒甚至搭上下咒人的命,也很难造成这么强大的咒力。 她的想法也从「有可能是齐家的仇人」,转变为「齐家人大概率干了伤天害理的事结下血海深仇」 只不过齐家明刚得知父亲真正的死因,正陷入无尽的悲痛,为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虞妗妗按捺住好奇,继续默默围观桂老赶尸。 气哼哼的老头用脚尖踢了一下齐家明:“不要命了?还不退开!” “其余人也下山吧,以免让走尸‘撞阳气’影响我,我会把尸体带到地方的。” 艾弈清赶紧让人把齐家明架走,同时彻底清场,给桂老腾地方。 那喷洒完‘赦神水’的齐国安的尸体,肉眼可见地从蜷缩僵硬变得舒展。 桂老枯瘦的手掌握紧一个摇铃,另一只手则拿着小鼓,看着都挺袖珍像小孩子的玩具。 实际上这种铃是赶尸专用,不仅能用来调动走尸,在古时候也是提醒活人避开的警铃。 两个法器被他放置在尸体面上狠狠一拍,他再双手向上一扬: “起!” 下一秒,平躺于地的尸体应声而起,板板正正双脚站地。 桂老伸出手把尸体的双臂往前抬,平直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再此撞击手中的铃和鼓:“走!” 那双手搭在他肩上的走尸,便迈开僵硬的腿杆,跟着他亦步亦趋往山岭的另一头走去,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直至凌晨刚过,早已设好销毁台的嵩川术士,才在焦急和不安中等来了赶尸老司、以及搭在他身后的毒尸。 见到桂老的身影慢慢靠近,所有人大松了口气,知道这一趟有惊无险得成功了。 全程毒尸都没有尸变,身上的‘辰州’神符却是掉了两张,说不定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路上定然发生了点小插曲。 桂老交接完尸体,就一脸不满坐在地上,嘴里嘟囔: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还要被你们这么使唤蹉跎!下次再有这种破事,我可不依了,你们天师府爱找谁找谁都和我没关系!” 他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年人,身体素质和精力都比年轻时衰减很多。 能明显看到他那双直接接触毒尸的双手,尽管涂抹了‘尸油晶’,现下也蜕皮似得红肿; 更别提齐国安尸体双手所搭的肩头。 那处的衣衫已被腐蚀,露出赶尸老司因常年作业、隆起的山包一样的两块凸起肌肉,表面的皮肤也轻微渗血。 难怪他老人家没个好脸色。 艾弈清连连说好话:“真的辛苦您老了,休息的地方已经给您安排好,还有此次报酬我们肯定给您翻五倍!上头为了感激您这次的帮助,还给您拨了一批特供的烟酒,明天我就让人送到您家里。” “桂老你肩膀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啊,可别尸毒入体了!” 听到特供烟酒,小老头覆着小半边胎记的脸才略微舒展: “哼,这还差不多……这点小伤不用你们管了,谁中尸毒老头子我都不得中!” 这便是赶尸一脉的傲气。 “行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艾弈清:“好好,我现在让人送您过去。” 接下来如何销毁齐国安的尸体,就是他们天师府的事情了。 —————— 刨完祖坟的第二天,虞妗妗与齐家明就乘坐齐家的私人飞机,回到了南城。 时间不等人,齐盛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 一路上齐家明都失魂落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 到了家,顾荇桦和齐澜早早等候在客厅,焦急迎了上来便看到齐家明衣衫不整、还染着斑驳泥土,面色憔悴神情悲痛。 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以为调查的情况不好。 齐澜推了下镜框,“爸,真是老家祖坟出问题了吗?” 顾荇桦又急又慌:“老公你怎么了?是齐盛的情况有进展了吗?” 齐家明摇摇头,勉强扯了下嘴角:“我先去洗个澡……” 直至丈夫失魂落魄上了楼,心里不安的顾荇桦紧紧盯着虞妗妗:“虞大师,到底、到底怎么了?” 虞妗妗把齐家祖坟的发现、以及齐国安之死简单讲了一下。 听完她的话,顾荇桦和齐澜也很震惊。 他们也从不知道,自己家竟被人诅咒了! 更不知道自己未曾谋面的公公、爷爷,居然活埋自己献祭,去镇压整个家族的厄运。 难怪齐家明的表现如此沉痛; 那是他的父亲,他们有很多经历和回忆。 虞妗妗:“现在调查一般的仇家没有意义,这种不死不休的诅咒损人不利己,对方也会损失惨重,不会比你们齐家的状况好到哪里去。” “所以只需要问问齐先生,谁和齐家先人有血海深仇即可。” 顾荇桦:“这……我和家明结婚也有小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仇敌啊。” 齐澜也凝眉摇头:“我也没听过。” 虞妗妗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齐先生能想到什么线索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5节 好在齐家明虽因祖坟和父亲的事破防,可他到底是叱咤商界的富商,自我调节能力很好,也清楚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救小儿子的命。 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清醒许多,下楼第一时间向虞妗妗致歉: “真的很抱歉虞大师,我情绪有点失控。” 虞妗妗摆摆手:“人之常情嘛。” 听到她问齐家的血海深仇,齐家明也流露出了头疼的神情:“说实话虞大师,我真的不清楚。” “我认为哪怕商场上有赢有输,我那些对家也下不了这种手段害我。” 虞妗妗:“这仇恨应当是你父亲结下的,你当真没有一点印象吗?” 齐家明想了半天,还是摇头:“如果是我爸的仇人,我反而更觉得不可能了,他没机会结这么深的仇怨啊!” “怎么说?” “虞大师不知道,我们齐家的祖上其实就是巨富,这话虽然有点自夸但的确如此,民国时期有两位很有名的民用业商人,就是齐家的先祖。”齐家明解释说: “到我爷爷那一辈战乱,他们就举家搬到了国外避难,却并没有在海外扎根,国内安定后就又回国了,还捐了很多钱。 您别看我长相平平,那是我没遗传到好基因,我爸、还有我这俩儿子都又高又帅,我说当明星了放在人群里也倍儿显眼!” 齐澜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听老一辈的故事,被这突然来的一下搞得哭笑不得。 “爸你……” “我也没给自家贴金,你不帅吗?你看你爷爷的照片还不是一表人才吗?” 齐澜怎么好说自己容貌出众,但他的确承认,他爷爷很帅。 在褪色的老照片中能看到,齐国安的身高最少有一米八多,浓眉大眼五官深邃,最重要的是他在那个年代就穿牛仔、穿西装,对着镜头露出爽朗笑容。 和周围相对来说朴实的国人对比,的确是帅得太出众了。 齐家明:“那是因为我奶奶的家族在过去也是名流富商,民国时期就举家移民海外后,我外祖爷爷娶的外祖奶奶是外国人,我奶奶是中外混血;我爷爷出国避难时与她相遇,两人在海外定情结婚,生下了我爸,在我爸身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混血儿痕迹。” “他的童年都是在海外度过的,十五六岁时,我奶奶意外身亡,我爷爷悲痛欲绝,恰逢国内安定下来百废待兴,就带着我爸回了祖国。因为从小的环境和国内不同,我爸的性格也非常外放,各种穿着打扮和眼光更是时尚前卫。” “只可惜,我爷爷回来后卷入了别人的争斗中……” 说到这儿,齐家明顿了顿:“虞大师应该也有所了解,在那个年代下,我爷爷的身份和成分还是很紧张的,他被人刻意运作打成了□□,下放到了边境。” “我爸当时十九、二十岁,总之最后也去了较为偏远的农村,他成分不好,在乡下渡过了很困苦的十年,我每次问他过去的事情他都避而不谈,显然是不想回忆当年。” “一直待到快三十岁,也就是70年左右,他收到了我爷爷在边境受重伤、危在旦夕的消息,自觉此生无望,只能在此地扎根,这才和我妈结了婚,次年生下了我。 所以我9岁之前,其实都是在乡下渡过的,我还有很多当时的记忆。” 说完亡父的过去后,齐家明继续说道: “虞大师您想想,我爸当时相当于半下放,又有‘海外资本家’的身份,他在村子里说难听点得夹着尾巴做人,谁得不能得罪。” “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妈在村人面前就得处处避让,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我、我没有错,也只能自认倒霉,若非我爸读书识字还会修机械,不仅能教村里小孩子免费读书,还帮村里修好了很多大件,那我们的处境更加难…… 这种情况下,您觉得他会、他能和谁结仇呢?” 说着这些过往的时候,齐家明心中都很感慨。 一些记忆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会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记忆中的父亲脾气温顺隐忍,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永远带着笑容,无论村里有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上前卖力气的。 所以平反之后他翻看父亲以前的照片,看到十几岁的他笑容张扬意气风发,才更觉得唏嘘。 齐家明:“78年左右吧,不是陆陆续续有平反的好事,我们家的家底在这里摆着,当年又是被陷害的,很多父亲的老朋友和我外祖爷那边的关系都在发力,很快就为我们家正了名。” “我爷爷从边境被接回来时,腿断了一条浑身是病,他吊着一口气给我爸拉人脉铺路,最后才不甘咽气。那个时候我爸都四十了,我也早已记事,只记得他为了恢复家族荣光做生意特别拼命,十来年就把齐家重新扶起来了。 这期间我也没听说过他得罪过什么人,结过什么仇。” “再然后95年时,我爸的身体就迅速垮掉,得了重病,98年2月份便逝去了……后面的事情虞大师你也都晓得的。” 从齐家明梳理的时间线中,的确看不出什么异常。 齐家明问:“唯一想整死我们齐家的,怕就是当初陷害齐家、导致我爷和我爸遭难的人了,虞大师你说这诅咒会不会是那家人不死心,给齐家下的?” 虞妗妗眉头微蹙,在心中梳理细节线索。 半晌她道:“有一定可能,但我的感官告诉我,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齐家明有些颓丧:“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难不成是我爷爷那辈的恩怨?仇人不会在国外吧?!” 脑海中逐渐有了猜测,虞妗妗摸出铜钱,卜卦之后才抬眼问道: “你母亲不在世了吧?” “是的,我妈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又在乡下辛苦劳作,情况一直不好。”齐家明说:“后头回城了我爸找人给她调养身体,也没享几年福,在我十七岁那年就去世了。” 虞妗妗若有所思,又问:“那你还记得你父亲下放的村子在什么地方吗?” 齐家明点头:“我当然记得。” 虞妗妗:“那你立刻安排新的行程,我们得去那个村子看一下,如果能找到和你父亲当年关系不错、了解他事情的旧人就更好了。” 她有种感觉,自己要找的真相,就在四十多年前的山村中掩埋…… 第67章 齐家明出生的小山村位于华国西柏岭, 距离南城有两千多公里路,几乎横跨了华夏的东西两地。 由于华国的发展中心在东部和沿海,也就是南城以及周边, 像西柏岭这种很西部的省份, 繁荣和发展程度自然比不了东部。 除了省会城市和一两个标志性城市还算繁华, 其余下属城市皆只能算二三线, 甚至更低。 更别提齐国安当年被下放到的山村:尺古村。 那里至今也只是个偏僻村镇, 别说外地人,就是本省的人都未必听说过省内有这样一个地方。 自从八岁那年齐家平反、被父亲齐国安带着离开了尺古村, 齐家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每逢过年祭祖上香,他跟着父亲往返的地方也不是尺古村, 而是五溪蛮的嵩川, 是父亲和爷爷的老家。 再加上尺古村的经历并不美好, 受到父亲齐国安的影响, 齐家明也并不认为生地就是祖地; 他对尺古村没有任何留恋。 哪怕是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 他也依然按照父亲生前的习惯, 每年给嵩川捐赠财物,而不是尺古村。 故而虞妗妗猛地询问他对尺古村的印象, 齐家明答不出什么。 他能记住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或者是零散不愉快的记忆和摩擦。 他也根本不认识尺古村的老人, 从离开后就和那边彻底断联。 不过齐家明身份人脉摆在这里,他想了解尺古村的现状,只需要给秘术打个电话吩咐,对方便会调动一切方法尽快为他呈上资料。 看看腕表,齐家明抬头说:“虞大师,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换身衣服吃点东西, 大概两小时后我们准备登机。” “我会提前让沈阿姨敲门喊您。” “是的虞大师,这几天真的辛苦您操心齐盛的事了!”顾荇桦也说道:“客房靠门的柜子里是我按照您的尺寸,给您准备的个人用品和几套衣服,都是全新清洗干净的,哪里不合适您直接和沈阿姨说。” 虞妗妗点点头:“心意领了,但我不累,就不去了。” 她能看出夫妻俩的感激和尊敬不是伪装,而是真心实意——观察每一任契约者,这是她最近喜欢做的事情。 化身为人以来,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类。 有钱的贫穷的,嚣张的软弱的,诚实的狡诈的……无论如何伪装,她总能看透这些人类皮下的底色。 一旁的齐澜这时开口道:“爸,要不这趟我去吧,你年龄大了刚刚去完老家,连夜又跑去西柏岭那边,身体怕是吃不消。” “阿澜说得也是,你撑得住吗?” 顾荇桦也有些担忧,毕竟丈夫刚到家时满脸疲色,显然很疲劳; 哪怕重新洗漱,眉眼间也仍带着倦意。 齐家明不以为意道:“我怎么撑不住?这点工夫和我年轻的时候拼业务熬通宵相比算什么,还累不死我!当爹的为了儿子跑两趟路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齐澜根本就没去过尺古村,他去了两眼抓瞎反而耽误时间。” “你也知道是年轻的时候。”齐澜神情淡淡:“我是没去过尺古村,爸你还不是从小就离开了,咱俩谁去了都不顶用。” “我去收拾点东西,待会儿和你还有虞大师一起过去。” 说着,凤眼青年起身上楼。 “这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齐家明嘴上轻斥,却带了点笑容。 顾荇桦:“阿澜还不是担心你身体。” 齐家人的决策虞妗妗没有参与,她窝在沙发中,垂眸去看手机屏幕。 仅仅三人的小群,她和徐静和又都不是喜欢说话的性子,仅凭祝檀湘一个也能热热闹闹刷屏。 祝檀湘:【大人不在,我运气意料之内得变差了呢(落泪.jpg)而且,今天碰到的客户很多事,设计方案让我改了六遍,我从早上改到刚刚,最后告诉我选第一版……我真的服气。】 祝檀湘:【去练习画符了,今天的十遍作业已打卡,不晓得有没有进步。】 祝檀湘:【图片.jpg】 祝檀湘:【哎呦小卷这肥猫,谁能来管管,胖得有点过了,到底天天吃几家饭啊……】 徐静和:【……我这边的客户也很烦,什么都不懂还非要自己指挥,贴好了符咒让他千万不能动,他晚上上厕所的时候说看着心里发凉,就揭下来换别的地方贴着了。现在自己被小鬼上身,问我们怎么办,很烦。】 祝檀湘:【笑死了,这种人不就是恐怖电影里作死的主人公,一般最早领盒饭。】 【……】 瞧了几眼聊天消息,虞妗妗神情上没什么变化,瞳孔却微微扩圆,若有熟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就会知道,她现在处于毫无攻击性的放松时刻。 能让徐静和这么好脾气的人连发两个‘很烦’,也是一种本事了。 虞妗妗吧哒吧哒敲手机:【不愿意听话就别管他了,出事也是他自己作的。】 祝檀湘:【大人冒头了,是忙完了吗?】 徐静和:【听说你接了齐家的悬赏,下午艾弈清还在天师群里更新最新的赶尸情况,现在情况还好吗?】 祝檀湘:【家里的猫都在扒拉我的裤腿,要和你讲话,还往我身上跳。】 虞妗妗简单回了一下情况:【反正去完西柏岭,也差不多到齐盛的极限了,届时还找不到原因的话谁也没辙。】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6节 徐静和:【齐家的事确实诡异。】 徐静和:【需要帮忙的话直接滴我。】 虞妗妗:【嗯。】 祝檀湘:【语音条.56秒】 虞妗妗微一挑眉,随手挂上一只耳机塞子,点开祝檀湘发来的语音条,传出青年略显无奈的声音,以及背景极其杂乱的喵喵叫。 有的沙哑有的是‘啊啊’的小夹子音,是几只开了灵智的猫猫在和撒娇。 她轻‘哼’一声,唇角带了一点笑意。 没让她等太久,很快齐家父子便和她说专车和专机已经备好,一行人再次转场前往华夏西部,西柏岭地。 ……………… 横跨两千多公里的航程,足足飞了近四个小时,才在最靠近尺古村的一个城市机场停降; 期间齐家明实在撑不住昏昏欲睡,齐澜眯了两个多小时,反而是虞妗妗精力充沛,完全不会被疲倦和困顿侵扰。 因为再往目的地走就是县级市和镇子,根本没有机场,所以下了飞机之后,齐家父子带着虞妗妗、以及此次同行的几个保安坐上了早就等在机场外的专车。 这是齐家明秘书准备的,得亏齐家产业链大,哪怕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西柏岭也有他们的合作商,这才能有接机准备。 上了专车之后,几辆轿车又摇摇晃晃开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直至天都亮了,才到达导航上的尺古村附近。 齐家明和当地派来接机的司机搭话:“师父,你对尺古村熟悉不?” “不熟悉嘞,我在市里开滴车,不往那么偏的地方跑。” “哦哦,现在这一片发展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老板你们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吧?回来探亲?这片之前政府说要开发什么综合果园,后面工程也烂尾了,你们从窗外头看的那片荒地两年前就是这个样子!说要建什么科技园,几年了也没个屁动静!”司机师傅操着带有浓浓西部乡音的普通话,叹息道: “不说底下的小镇子了,就是市里头的年轻人,哪个不想往外头考、去东边打工,留在本地的人越来越少喽,都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干不动的老嘎巴。” 窗外急速掠过的景色,都是一些灰扑扑的自建房,偶尔能看到一些摊贩; 剩下就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 每行驶一段距离,都能看到路灯和电线杆上的广告牌: 建设新农村! 把一行数人放到导航停滞的目的地,司机师傅说道:“大老板给过加班费了,我这两天就在附近几公里找个小旅馆住着,老板们啥时候办完事给我们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就来接你们。” 齐家明:“麻烦几位师傅了。” 他四下张望着有些陌生的村地,抬脚沿着路往里面走。 四十年过去了,尺古村和他记忆里零星的碎片画面对不上,显然有了些翻新和变动,好多户人家都修了两三层的自建房。 直至看到一些熟悉的岔路、以及路口巍峨的古树与石墩,很多早已被齐家明忘却的记忆才慢慢涌出。 齐家明:“我记得这棵树!以前村子里开大会,就在这颗树下聚集!” 他们陆陆续续走了小几百米,路上只碰到一对在庄稼地里的老夫妻,以及身形佝偻背着手的老太太; 这村子的人烟确实不旺。 他拦住老太,想问问村里的情况以及记忆中仅存的几个人:“大娘,我能向您打听几个人吗?你知道陈铁铸住在哪里吗?他爸好像排第二,都喊他陈二叔,现在应该有五十来岁……” 连续问了几个人,老太太的反应倒也不像不认识,甚至有点激动,努着没有牙的嘴巴咿咿呀呀说了很多话。 可惜全都是当地方言,而且还含糊不清,早就忘记这边的话怎么说的齐家明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他哭笑不得:“好好,多谢大娘,我们自己找找吧!” 说完他便打头,朝着老大娘手指的方向走,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遇上几个稍微年轻一点的村民。 又走了小两百米,众人的视野中出现一栋有些破旧的二层小楼,大门上挂着“村委会”的牌子。 齐家明一拍手兴奋扭头,向儿子齐澜和随行的虞妗妗道: “就是这儿!我记得村长家就在这后头!我爸以前经常来找村长。” 他会对几个特殊的、经常去的地点有印象,记得村长家也完全是因为,村长的小儿子和他同龄,他记得自己六七岁没离开时,整天跟在那小子身后跑。 再加上村长重视小儿子的读书成绩,他爸又是村小学的小学老师,教他和村长儿子,两家人这才交集颇深。 等到几人走进去还没敲门,一个拿着茶缸、已经穿上毛衣长裤的中年男人听到外头的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 对方上下打量着光鲜亮丽的外来人,神情警惕: “你们谁啊?到我们村里来干啥的?” 齐家明主动上前:“大哥打扰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村里找人的,我想问问许村长还在村里吗?还健在吗?” 他只记得那个村长姓许,叫什么已经忘了,年龄比他爸还大几岁,现在最少也得八十多了,大概率已经作古。 男人没有放松警惕:“什么许村长,我们村的村长就是我!” 齐家明不死心:“那许光明您认识吗?他是许村长的儿子,现在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五十多岁,就是村里的人。” “麻烦大哥你再想想呢!” 他又说了两个能勉强记住的名字,没注意到‘许光明’这个名字问出声时,眼前的村长表情有一瞬间的抽搐。 半晌村长才道:“许光明早就不在村里了,你要是他朋友,能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村长还是在怀疑他们这一批人的身份,齐家明也能理解,他直接表露了身份,自证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掏出手机打开某度,直接搜索出自己的名字,递给村长看。 “大哥你看,我的确是来寻人的,没有恶意。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我就是在尺古村出生的人,我爸四十多年前在咱们村劳作,我还记得一些咱们村里的事情,大哥你还有疑问的话可以尽情验证。” 村长看了半天,反复对比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和面前的齐家明,瞪大了眼睛。 他不信邪用自己的手机去搜索,搜出来的和齐家明手机上的结果一模一样。 他虽然看不懂一系列的词缀和身份介绍,但能懂“南城首富”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南城啊,哪怕是小山村里的人也知道,那是几十年前就赫赫有名的时尚大都市! 南城首富,就在自己跟前站着,还说是他们小山村出生的人,这可能吗? 村长半信半疑,忍不住问道:“你…你真的是首富?!” 齐家明轻咳一声道:“只是南城地区的首富。” 村长:…… 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肉眼可见地紧张局促起来,手掌心在衣服上摩擦,不知道说些什么。 早知道他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市里的领导,和首富面对面说话他想都不敢想。 齐家明笑呵呵,直接上前和他握手。 等村长情绪渐渐平稳,他寻思他们这穷乡僻壤确实也没什么值当欺骗的,才看着齐家明说: “你说许光明我想起来了,他爸确实是老村长。” “可是许光明早就已经死了……” 第68章 现任尺古村村长姓何, 名叫何福斌,年龄比齐家明小一些,才45岁, 是少有的留守在村子里的青壮年。 也就是说齐家平反、齐家父子离开尺古村的时候, 他才一两岁, 还是吃奶的婴儿, 自然对齐家明毫无印象。 听到他说许光明已经死了, 齐家明还愣了一下:“死了……?” “是,死好多年了。”何福斌点头说:“我没记错的话, 好像我当时才十几岁,也是听家里人讲的。” 据他回忆, 93左右的他在镇上读初三。 那个年份已经开放高考、改革开放有十四五年, 年轻人要么打工做生意, 要么读书考大学, 这两条路都是能跃进的前路; 何福斌家选择的是第二条。 他当时成绩很不错, 是村里为数不多有可能考上高中的学生。 家里父母为了让他冲刺县城高中, 给他缴纳了在校住宿的费用,周一到周五他都住在学校宿舍的通铺, 周五晚上才回家,到周日下午又要骑着他那快要散架、淘汰了不知多少手的自行车赶回镇初中。 何福斌只记得那是初三回家的某一天, 往常只有村里大爷大妈乘凉的村头大树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交头接耳的村人。 ‘可怜喔!给压得稀烂……’ ‘我说什么来着,那外头是那么好就遍地金子了?这些年轻人越来越浮躁,不愿意搁家里好好种田侍弄庄稼,非要跑去外面发财,这下好了财没发到,人也没了!’ ‘玉皇大帝哟我看不了一点, 太吓人了,真不知道许家老娘和老四媳妇以后怎么活,伢子又那么小……’ ‘桂花媳妇好年轻的,二十出头就成寡妇了,能替许老四守几年?我看要不了多久就得改嫁。’ ‘嘶……老许家这几年真是倒大霉,不会是他家干过啥亏心事,中邪了吧?!’ ‘呸呸!人家许老四刚死你就敢这么说,不怕他找你算账?!’ ‘……’ 骑着明显不合身、大了一圈的自行车的初三生何福斌,还听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女人哭声。 又老又少,还有婴儿的哇哇大哭。 出于好奇,抓心挠肺的少年人踩着脚踏板支起身子,慢慢在人堆外一边骑,一边抻头往里看。 视线贴着村人的头顶,他看到最里层的古树下的境况——一个简易担架放在地上,上面盖着块白布,□□涸的褐红色渗透,周围有两个女人跌坐在地上哭泣。 年纪大的头发花白,扑在白布上失声痛哭:‘儿啊!我的光明!!我说了叫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要去打工,现在你也没了……跟着你爹你哥去了,我还活着干啥啊?!’ ‘老天爷啊……干脆也把我带走吧!不如劈死我算啦……光明呜呜呜……’ 另一名瞧着很年轻的妇人扎了个低马尾,怀里系着兜布,里头吊着个哭得脸通红的婴儿,她只默默哭泣,手里握着一只从白布耷拉出来的手掌。 旁边另有三名青年汉子沉默不语,或靠着树干或坐在地上双手抱头。 何福斌晓得这是死人了。 那嚎哭的老嬷嬷是许老村长的妻子,育有三儿一女,死的人名叫许光明,是许家老四、最小的儿子; 抱着娃娃的青年妇女是许光明的老婆,村里人都叫她桂花,她和许光明的儿子还不满两岁。 何福斌平时在路上碰见她,也会招呼一声桂花婶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7节 此刻他清清楚楚瞧见,那只被悲痛欲绝的桂花婶子握住的手掌血肉模糊,皮肉粘连黑中带红,把他吓得身体失去平衡,自行车翻倒跌在地上。 他拖着摔破的腿和自行车,一瘸一拐回了家,他妈还又惊讶又心疼: ‘咋摔了啊?’ 何福斌龇牙咧嘴笑笑,趁他妈用碘伏给他清理伤口,忍不住询问刚才在村口看到的一幕: ‘妈,许家那个四叔怎么死了?’ 何母只白他一眼:‘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啥?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只要好好念书!洗洗手快去吃饭!’ ‘哦。’ 当天晚上,何福斌迷迷糊糊入睡时,梦到了那只不成样子、断了手指的手,把他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农村的土炕不隔音,他贴着墙睡,能听到一墙之隔后的父母并没有睡觉,而是在拉呱讲何家的事。 何母:‘他们好几个人一块儿出去,咋个就许老四没了?他们老板也不多给点赔偿金?孩儿他爸,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何父:‘你说啥嘞,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许老四那是自己短命被车给压死的,那开沙石场的老板们肯定都有背景,咱平头老百姓哪里拧得过大腿?栓子他们能把老四的尸体给抬回来,已经够念同村情了。’ 何母:‘唉,老村长一家人怪好的,谁能想到这几年接二连三没有好下场……’ 何父:‘你个妇人家家懂啥,许家人搁外头个个是好人,背地里……哼!’ 何母:‘你就瞎咧咧吧。’ ‘……’ 对许家的遭遇明显有分歧的父母不欢而散,各自嘀咕着翻身睡了。 后来何福斌去上学,在同村的同学八卦、以及成人后偶有的过年闲聊中,陆陆续续拼凑出许家那几年发生的巨变。 何福斌说:“你先前问我许村长,我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因为我们村子的村长从我记事起,就不是许光明他爹了,是另一个姓王的伯叔。” 原来齐国安带着齐家明离开尺古村没几年,记忆中的许村长就换人了。 他们是79年春天离开的村子,许老村长84年卸职,届时何福斌才六岁,还没去村小学读书,对这位老村长的印象自然不深。 只是村子里的村民,偶尔碰到许家人,还会用‘老村长’称呼许老头。 在齐家明的追问下,他回忆道: “许光明到底咋个死的,我其实也是从村里老人那儿听说的,不保证一定对。 说的是那几年许家运势特别差,许光明几个哥姐陆陆续续都遭了殃,就他一个还活着,那许家不就败落了么。” 一门十来口人,短时间内死的死散的散,家里只剩一个老太太和幼子夫妻; 不说许老爷子当村长的时候许家多风光,现在也连吃饱穿暖都捉襟见肘了。 许光明的媳妇桂花又有孕在身,哪怕到农忙时期,也没有足够的劳力耕作,许家母子只能含泪卖地。 在这种情况下,许光明咬牙决定要外出打工,积累本金做生意。 那个年代正值风口浪尖,只要肯吃苦肯动脑筋,都能赚到钱。 同村儿里的小年轻、还有以前连饭都吃不上的讨口子,去外头混了两年,竟也发达了,穿金戴银腰包里塞着大把的钞票,口若悬河讲述外头大城市里多么繁华,光是打工一两个月,就能赚到农民辛劳作业一年的收成! 已经死了三个孩子的许母经不起任何打击,哭求摔砸想要阻止儿子外出打工,可不甘贫穷的许光明最终还是决意出走。 他握着流泪的妻子和老母的手,信誓旦旦保证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妈,桂花,你们相信我,我在外头干上两三年,挣够了本金,咱们就去县里做个小本生意!你们等我回来啊!’ 说完,他和同村的几个同样渴望赚大钱的年轻人,跟着已经打工两年的同村前辈,离开了尺古村。 他们打工的地方是个沙石场,其实就是承包山矿的老板在沿山脚下炸山,再雇佣工人把炸碎的石灰岩再捡拾、搬运到不远的厂房里。 石灰厂里有高价购买的各种机器,能把石灰岩碾碎,再加入一定比例的铁和砂过滤、高温烧灼,最终变成水泥的‘孰料’。 这些‘孰料’冷却后变成了石膏,再把它们送入机器磨成粉,装袋之后就是一袋袋出售的水泥。 向他们这种工人,从白天干到晚上,按照干活的工量凭算工资。 干活越多运的货越多,拿的钱就多; 当月工量最高的人还会被评为厂子里的‘石王’,额外有二十元奖金! 在九零年出头、大部分职工月收入才两三百的时候,沙石场有些卖命干活的工人,一天就能收入大几十,的的确确是快速致富的工作道理。 可这笔钱也不是谁都能拿,因为石场的工作太累了,还要长期暴露在风吹雨淋日晒中; 加之炸山和水泥厂运作时产生的巨大粉尘,工地环境极其恶劣。 干了几年肺部就出现问题的工人大有人在,甚至还有得肺癌死的工人。 许光明只知道家里有老母妻儿,埋头苦干,第一年确实给家中寄了好几笔钱,日子也颇有盼头。 谁能想到灾祸突至! 据许光明的工友说,那天他们照常干活,用工地的推车从山脚下把炸开的石块运往石灰厂。 恰逢当天是水泥出货的日子,厂子里专门用来运水泥的货车拉着仓库囤放了半个月的货,摞着一担担袋装水泥从厂子往外开。 沿途的路面坑坑洼洼,还有很多细碎的水泥块,就在货车颠簸着要开离厂子,两个嘻嘻哈哈的娃娃从不高的土坡上跳下来,你追我赶往路中央跑。 货车地盘高,等司机看到的时候,两个熊孩子已经快被撞到,惊惧下他只能猛打方向盘往一边避让。 最终货车后方高高垒起的水泥袋子失控,一边倒得往偏移方向掉落,把整个货车也带翻了,狠狠翻砸在道路边。 无数袋子砸破,厚厚的水泥粉小山一样堆在路边。 等到工头招呼着工人搬走水泥袋,拿铲子把水泥粉都铲到矿车里,其中一名工人一铲子下去,铲出一块凝固的灰红色水泥块,以及半截泥泞模糊的肢干,所有人才意识到,死人了。 倒霉的许光明在出事时,正巧推着捡得满满的矿车往水泥厂运; 这段路并不平顺还是上坡,他和其他工人每次经过时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行沉重的矿车。 所以灾厄降临时,他半边身子顶着装满岩石的矿车,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轰然倒塌的沉重水泥掩埋其中。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被压得稀巴烂。 直至快两小时后,铲水泥粉铲到末尾,他的尸体才被工人发现。 由于他尸体破裂后又溢出大量温热的鲜血,竟是以血水混合着水泥粉,形成了黏稠的水泥; 又因放置时间太长,这些血腥的水泥冷却凝固结块,和皮肉伤口牢牢粘连在一起。 工人把尸体扒出来的时候都不忍直视,简直惨不忍睹。 想着尽量保存许光明的尸体,他们只能拿一些尖锐的工具试图把肉块和水泥分开,中途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吐了,只是越弄越狼藉。 要说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肯定是那两个突然跑出来打闹的小孩。 可这俩熊孩子是工头家的,一出事就被抱着离开了工地,工头直接不认把责任全都推卸到货车司机身上。 司机呢侧翻时伤到了腿,被工人送去了医院,听到消息直接,伤势不严重的他连夜买了票跑路了; 因为他也不是本地人是外出打工的。 本想着给同村兄弟讨个公道的尺古村人面面相觑,到底不敢得罪工头——要知道像他们这种利润高额的砂石场经常有小偷小摸、甚至混道上的大哥带小弟来抢劫,老板和工头自己这边就找了很多保镖,一个个凶神恶煞,是本地的地头蛇。 帮死掉的许光明硬出头,他们不仅得不到好处,还有可能得罪老板,工作丢了不说怕还要被揍…… 最终这些同村人还是选择了沉默,怕惹上一身腥更没人想过去报警,拿了工地的一笔赔偿金,他们找了个担架把许光明不成人形的尸体带回了村里,就算仁至义尽了。 这笔钱只有三千,也就是一名中级职工一年的工资,买了许光明一条命。 任凭许母和许光明的媳妇如何肝肠寸断,死了的人也无法还魂。 本就被砸烂的尸体放了快三天,更是恶臭难闻蚊蝇纷飞,她们只能尽快给许光明下葬。 办了场白事后,这三千元的积蓄就减了一部分。 自此村里人就很少看到许老太太出门了。 何福斌:“我知道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齐家明和齐澜还在震惊中,虞妗妗便直接询问道: “何先生,你刚才说许光明是许家直系中最后的子嗣,也就是说他的父亲和所有兄弟姐妹,都在他之前去世了。你知道那些许家人都是怎么亡故的么?” “呀,不用叫我啥先生,听着怪不习惯的。”何福斌挠挠头,说:“许老村长好像是得了癌症还是啥病,开始的时候情况不严重,谁知道两三年身体就垮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卸任村长职位没多久就去了。” “我听村里人说,许家老大以前是猎户,你们看到那边的山头了吧,村里人经常上去打个兔子、摘点菌子野草,这么多年了也没碰上啥凶猛动物,谁知道许老大上山碰到了一头野猪,被野猪顶穿了肚子,送到医院救了两天没抢救成,死了。 本来他和他媳妇儿都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怀上,好不容易找了个中医师父调理身体,他媳妇刚刚诊断怀上他人就没了,媳妇儿直接落了胎从许家走人。” “许老二好像是喝多了,和临村的人发生口角,对面酒精上头给他砸死了……死的时候他还没娶老婆。 至于许三婶儿早就嫁到别的村子了,我是从来没见过她,有一年听我妈说,她生二胎的时候难产去了。” 齐澜听着眉头都皱紧了,不由询问:“那许光明的母亲和妻儿,现在在哪里呢?” “唉,他们……你们也是找不到了。”何福斌叹了口气解释:“许光明死的时候,桂花婶子才二十出头,她家里肯定看不得她年纪轻轻就熬死自己,孩子一断奶、学会走路,就在娘家兄弟亲人的安排下再嫁了。” 对许母来说,她肯定是不愿意儿媳再嫁,一心想养活自己的小孙子、许家的独苗苗,可人桂花父母也不忍心让女儿蹉跎一辈子。 最终桂花改嫁,许母自己带着小孙子过活。 何福斌:“说来也是许家太倒霉了,上天都不给他们活路,许光明那个儿子六七岁的时候跟着村里同龄的小孩儿,在村小学后面的水坑里玩闹,那水坑也不深,别的孩子都没事,唯独他给淹死了!” “最诡异的是,后头村里人在水坑里捞了半天,那孩子的尸体怎么都捞不上来,最终还是大家伙把水抽干了,才在坑底的淤泥里挖出了小孩的尸体。 我这么说几位可能觉得扯淡,觉得我在编故事,可这是我亲眼所见没有一句假话!反正从那之后,大家都默认老许家肯定是中邪了,一家子断子绝孙……” 丈夫儿女全死光,唯一盼头:孙子,也淹死在了村里的小池塘,许母彻底疯了。 她披头散发在村路上坐了一晚上,骂老天、骂世道还骂自己的儿媳妇,有村民看她可怜想要搀扶她,还被她抓破了脸,最终只能随她去了。 次日被人发现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浑身僵冷死在了路边。 故而齐家明是不可能在村子里找到许家的活口的。 听完何福斌的描述,齐家明心中的震感可想而知,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浮出水面; 他猛地看向虞妗妗求证: “虞大师,齐家未来也会像……这样吗?” 从他的儿子齐盛开始,死到满门绝断?! 虞妗妗瞳孔黝黑,略一颔首道:“没错,许家应当也是被下了家族诅咒,才会接连惨死。” “若不是你父亲齐国安以身活祭,镇压诅咒,你们家怕是也早就绝代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8节 她的猜想果然没错,尺古村应当就是诅咒的发源地,甚至威力和范围比她所想还要更广更深! 她立刻追问何福斌:“何村长,你们村里还有像许光明一家这种死人很多的情况么?” “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我们来尺古村找的并不是许光明或是某个人,而是一种诅咒。” “这……”何福斌一瞬间的表情不是震惊和困惑,反而是迟疑。 过了三四秒钟他才摇摇头说:“没听过。” 虞妗妗不自觉眯了下眼眸,瞳孔微缩,须臾间泄露的丁点气魄,让中年人轻轻一哆嗦。 她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泄露了妖气,立即收敛,偏过头正巧和齐澜的视线对上。 两人心里都清楚,何福斌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在隐瞒。 见状齐家明抹了把脸,走上前搭住何福斌的肩膀,语气悲痛道: “何老弟,我先前不知道你年纪比我小,我刚刚说了我其实就是尺古村的人,咱俩就按兄弟相称吧!老哥我也不瞒你,我带着孩子和风水师傅千里迢迢回咱村子,就是许老村长家的诅咒,也出现在了我家。” “这位是我大儿子,前天差点被高楼坠落的花盆砸碎脑袋,我还有个小儿子,之所以没有跟我一起来,是他已经因诅咒生命垂危,再过一天!再破解不了这个诅咒,他就彻底没救了!” 说到这里,齐家明眼眶也红了: “算我求求老弟,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帮帮我这个做父亲的吧!” “哎呀齐先生,你看你严重了!”何福斌纠结再三,犹犹豫豫后还是咬牙说道:“齐先生,许光明和你家的诅咒,我是真的不了解啊!但是、但是我的确听我父亲提过数次,我们尺古村是被诅咒的山村。” “我们村子,被山神抛弃了。” 这话脱出口,何福斌也像是有了个宣泄口,缓声道: “想必齐老板你们也看到了,从我们村到县城的沿途路上,你们都找不到几家小店,村里也没什么人,都是留守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些小孩子,死气沉沉的。” “以前政府说赞助我们村开发果园,结果项目流产,这十年来无论是侍弄庄稼还是上山采摘,收成都很一般,尺古村的经济和人口在周边的村镇里,已经垫底很多年了……以前我也以为是村子努力的方向不对,没有找到自己的特色,可我在这村子当了这些年的村长,也渐渐发现尺古村似乎就是比不得外头,就是被山神给厌弃了。” 何福斌口中的‘山神’,就是站在村子便能仰望到的绵延山脉:巡山。 此山是省内的第二大山脉,虽不如和本省同名的神山西柏岭有名,但在当地百姓心里,巡山也是有灵性的。 尺古村依山而靠,就坐落于山脚。 按理说就算没有别的营生,靠山吃山总饿不死。 事实上过去村人的确如此,近些年却越来越不行,不断有村民入山后收获太薄,或意外受伤。 这种情况下尺古村的村民不得不放弃吃山,转而走出村外,村里的人便愈发少了。 何福斌考上了大学,但他并不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只想回老家陪伴父母、过他喜欢的闲适生活。 故而当他得知老家村子的上任村长卸任后,位置一直悬空着的尴尬境地,毕业不久的他自请成为了尺古村的新一任村子。 这么一作就快二十年。 据他说,当年他告知家中父母这件事后,父亲发了极大的怒火: ‘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就是让你、让你当这么破村长的吗?!’ 当时的何福斌完全不能理解老父亲的愤怒:‘爸,当村长怎么了?多少人想当村长还当不上呢!你到底咋了,这可是生养咱们的村子,不是你常常说要懂得感恩土地吗!’ 何父狠狠锤了两下桌子,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之地,才唉声叹气说: ‘你就倔吧!你早晚得后悔!’ ‘当村长是挺好的,可你在咱们村子当村长,不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福斌不解:‘为什么?’ 何父:‘咱们这个村子,早就被山神诅咒了啊!!’ 那不是何福斌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此前父亲也嘀咕过什么‘山神放弃村子了’,让他考到村外头去; 他那时以为父亲的意思,是嫌弃村里穷。 现下听来另有深意。 在他的不懈追问下,何父才颓废道:‘你没发现咱们村的人越来越少、村里穷得叮当响吗?别和我说什么建设,你爹今天就告诉你,再怎么建设,山神厌弃了这村子都得救!’ ‘尺古村,早晚要完蛋的……’ 从何父的口中,何福斌得知在他两岁左右,本地其实发过一场大水。 泼天的降水冲垮了山腰的积石和泥土,造成了小型山洪,差点淹没半个村子。 抢修之后他们村里死了好几个人,也就从这时候起,村里的气运愈发低迷,灾难和倒霉事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村里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清楚,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搬走那么多户。 说到底,大家都畏惧山神,生怕山神一怒之下再降泥石流把村子毁了。 故而何父也时常叮嘱儿子考大学、去大城市,他怎么也没想到考出去的儿子最后又回到了这个被诅咒厌弃的山村! 齐家明觉得要挖到真相了,急切追问: “山神为什么诅咒尺古村?这是伯父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诅咒有可能解除吗?” 何福斌摇头道:“后面我也问了我爸很多次,他什么都不愿意说了,闭口不提。” 在他上任的这些年发生的无数大小事件,似乎也都在证明父亲的话,证实尺古村是个不祥的村落。 村民不断离开,各项建设还没开始就夭折。 在何福斌心里,他早就明白当年父亲所说的‘诅咒’是真实的,他有些后悔年轻气盛来建设什么农村。 只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他撂担子不干,尺古村就彻底散了。 虞妗妗开口说:“老一辈的人应该知道些什么,何村子,你父亲还健在的话,可以领我们过去拜访一下吗?” 齐家明忙点头附和:“对对,或者村里有别的同一辈的老人吗?” 何福斌回复:“老头老太太倒是有,但他们年龄大了脑子很多都糊涂的,而且也只会说方言……算了,我先带你们回家见见我爸吧。” “多谢何老弟!真是麻烦你了!” 何福斌笑了笑,“这有啥麻烦的,几句话的事情——但我提前说好,我爸这个人脾气又硬又臭,他也不一定能说出啥来,要是他态度不好几位老板多担待。” 说完,他也懒得锁门,直接领着虞妗妗一行人回了自己家。 入门后众人看到一个消瘦老头歪坐在炕上,看到儿子带了一群生人回家,皱眉就问: “伢子,这些人是啷个?” “爸,他们是想找你问点事情。”何福斌摸摸鼻尖。 何父:“找我?” “我不认识你们,找我有啥事儿?” 齐家明:“是这样的伯父,我想请教您关于咱们村子被山神诅咒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炕上的老头猛地坐起身就往床下蹿,瞪着眼睛鞋子都不穿,便要把人推搡出去。 “去去!什么诅咒?我啥都不晓得!” “你们快从我家滚出去!” 第69章 “不是, 叔你听我说……” 见何老推搡老板齐家明,那几名充当保镖的壮汉立刻上前一步,想把老头挤走。 齐家明有求于人, 何况老年人骨骼脆弱稍有不慎就要骨折受伤, 他连挡都不敢挡生怕把何父给惹恼了, 忙阻止手下人的动作。 这种情况就导致他们一行人被一个挥舞着扫把的老头, 步步逼退赶出门外。 何父:“我听你说个屁!不要再来我家了!” 见自己儿子还要跟着可疑的外乡人出门, 何父上前一把薅住何福斌的耳朵,把人留在屋里, ‘哐当’一声摔上大门。 齐家明一丝不苟的西装都给扯皱巴,站在外头, 他和虞妗妗等人能清晰听到一墙之内何父中气十足的骂声: “你给蠢伢子, 亏你还是咱们村的村长, 能被一群外乡人给糊弄住……” “咱们尺古村好着呢!什么诅咒什么山神, 主席说了那都是封建迷信, 根本没有的事谁让你胡咧咧的?!” 虞妗妗神色意味不明。 她与齐家人很清楚, 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声音故意放大还不用方言, 显然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他们的到访。 齐家明脑袋活络,听着屋里头没了训斥的声音, 掏出手机给他不久前加上联系方式以防万一的何福斌发了条讯息: 【何老弟,劳烦你和伯父多讲两句好话,把我们的境况和诚意带到,麻烦你了。】 第一时间没能走通何父的路子,他也不懊恼,扭头对虞妗妗和齐澜、以及保镖们说: “虞大师,咱们这些人分头行动吧, 在村里走走问问说不定能碰上其他知道点情况的老人。” 虞妗妗点点头,却说:“你们在村子里问吧,我想去巡山外区转一转。” 对于何福斌和其父口中的‘山神’,她抱有很大的好奇; 要知道在她还算漫长的生命和经历中,她也只见过一些山精山傀,从未亲眼目睹过奇闻逸事中的山之神。 一行人口头约定中午之前在村委会门口集合,便兵分多路散开了。 尺古村就在巡山的东南面,远远就能看到从古至今在这里生活的村民踩踏出来的上山路,越是靠近山脚下,人烟就越稀少建筑也越破败,部分断壁残垣还能看出被泥水洪流淹没冲刷过的破旧痕迹; 以前这附近也许有村人居住,但现在他们都舍弃了山脚下的老房子。 要么在村子里盖起自建小楼,要么干脆举家外迁、去了县城甚至别的地域。 虞妗妗鼻尖耸动,在山脚下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土腥气,味道对于她这种动物出身、更贴近自然的妖物来说,不算好闻。 她黝黑的瞳孔沉沉,陷入沉思——的确有一股不正常的、死气沉沉的气息弥漫在腐朽的村落中。 而气息的来源,就是她面前这座巍峨神山的深处。 村人的传言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的。 这座千百年来被当地人奉为神山、认为会庇佑百姓的巡山中,有强大的灵在诅咒尺古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79节 虞妗妗试着往山路上爬行,沿途的花花草草和植被还算繁茂,却依旧有股黏稠颓靡的气息笼罩在她四周。 一开始她推测这股气息的根源,是山中有隐藏的魔物或邪灵。 直至她摇身一变化为五尾猫妖,步履平稳地用颇短的时间爬到山顶,站在风景怡人的平顶山头瞭望下方村落时,仍能吹散的山风中嗅到不详,她便意识到一个令人心惊的真相: 在腐烂的不是也匿藏在山中的灵,它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影响绵延不绝的山体。 腐朽的源头,是这座巡山本身! 它的深处在溃烂异变,这才具象于山体的内外八方。 这些年来尺古村的村民们上山捕猎采摘,却总是收获不丰,或者被一些蛇虫野兽伤到,未必仅是‘山神’厌弃诅咒村子百姓。 虞妗妗想,更根本的原因是山里的动植物也受到了颓靡山气的影响——越是接近村子的草木产出越少,更多的动物也本着趋利避害的本能,离开原地的巢穴往大山深处迁徙。 哪怕一些山鸡野兔畏惧凶猛天敌,无法往山内转移,也会在长时间吸入这些淡淡腐气的影响下,脾气暴躁性格凶猛,更频繁地攻击上山的村民。 村人们只以为山洪与贫瘠是‘山神’的责罚,却没想过,这座山其实也‘生病’了。 虞妗妗心中的线索逐渐明朗,她打了个响指,两簇闪烁着灵火的猫灵从隐匿状态显出身形。 伏灵“喵呜”一声,踩着虚空去蹭她的下巴和颈侧。 她随手rua了两把猫灵的脑袋,问道:“伏灵芜情,你们在这座山里有什么感觉?” 伏灵歪了下脑袋,黑色的哭泣面具随着一抖: “唔……有一股很讨厌的味道呢喵!” 芜情言简意赅:“不详和诅咒——我能感觉到这座山中强大的灵,背负着业障。” 虞妗妗点点头,摸了下白面具黑猫的头:“我要用卜具。” “遵命吾主。” 芜情一仰头,从‘腹里乾坤’吐出猫妖化为人形后常用的占卜囊袋。 于是接过卜具的虞妗妗就地在脚下的草地里揪了几十根细长草叶,准备使用50蓍草占卜法。 蓍草占卜是古时术士占卜所用的术数,取极尽繁复的占卜手段,排六爻测阴阳,测算之前往往要沐浴敬香; 也是较为准确的一种占卜方式。 说是用蓍草,实际上只要占卜流程统一正确用牙签、筷子等物也可以。 虞妗妗就地取草摘够了50根,为得是用沾有巡山本地的‘气’的物品,这样测算更能借助地势地气,大大增加测算的准头。 她先取一根草叶至于中正位,意为‘太极’,剩下49数。 再将49数随意拨成两份,一份象征‘天’,一份连接‘地’,而后从‘地气’组中取出一根草叶夹在左手中指无名指之间,此为‘人脉’; 这一瞬间虞妗妗便将自己同整座巡山的地气相连。 四周飘渺的山气都神秘而奇妙地有种具象的感觉,她的五感深入脚下身下的地脉,飞速略过无数植物根系和虫子鼹鼠,感应到了大山深处的灵。 强大而神秘。 山之灵似乎在沉睡休憩,吐息之间,卷起的山风带着从其体内溢出的不详,和萦绕在山头、村落以及齐家人身上的诅咒如出一辙。 虞妗妗眼皮都没抖一下,右手快而准地把两簇草堆分列,以四根为一组的方式分列——这个「四」也是有讲究的,是按照阴阳四象之数划分。 分列后两边剩下的余数,再同左手二指间的草叶一齐丢在一边。 这样一来‘天’‘地’两组的总数还有44或40。 她把这样的流程又重复了两遍,第三次也就是最终次运算的结果再除以「四」,所得数字只有4种情况: 9代表老阳,7为少阳,6为老阴,8为少阴。 那么第一次推演的结果,便是六爻中的‘初爻’。 如此再将以上的推演流程重复五遍,依次得出第二到最上的五条爻,一个完整的六爻才出现。 现如今齐家、甚至是许光明家,以及更多他们不知道的可能存在诅咒的村民们,家族厄运起源于这座大山,是毋庸置疑的真相,也不必专门卜算。 故而虞妗妗的问题是: 齐盛消失的魂魄是否在这座巡山之中! 她粗略看了下本卦,便已皱了眉头——因为针对卜卦的问题,本卦代表当前处境,她手头卦象的卦词已经明显趋于不吉。 双膝盘坐的少女变了之卦,要通过爻变的数量确定最终答案所在哪一条爻。 正当她刚用手指在地面上本卦的旁边,画下了之卦的最后一条上爻,山中狂风骤起,飞卷的尘沙和碎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吹乱了土地上浅浅的卦象。 明明才是旭日白天,山头的天际忽得炸开惊雷,三两秒后,黄豆大小的雨滴才又沉又急砸了下来。 天生异象! 虞妗妗猛地睁开双眼,在山雨中看着摇晃的树荫和山脉深处。 在无人能听到的惊雷之下,连接了地气山脉的她清晰察觉到,有一道摄人心魄、极其空灵震撼的长吟从大山深处响起,直刺入她的大脑。 庞大而令人心悸的力量,恍若‘山神’之怒,震得她灵魂隐隐作痛。 那大山之下的强大灵物并非‘山神’。 而是一条年轻的龙脉,成形的时间大概才几百年,对于亘古不变的山川来说,百年确如弹指一瞬。 又是长长的龙吟在地脉中震荡,虞妗妗能清楚感知到脚下山体的轻颤; 是山中野兽察觉到了恐怖的威胁和压迫,怕得发狂,在山中横冲直撞闹出的动静。 而龙脉之怒,很显然是冲着她这个外来者和入侵者来的。 它在阻止自己推演有关巡山的卦象。 虞妗妗轻笑一声。 哪怕她的年岁也不过千年,竟也生出一种‘果然还是初生的稚嫩小龙’的念头。 因为尽管山雨毁了她的卦象,可她早已对每一卦每一爻烂熟于心,稍加思索就能还原爻辞; 更别说龙脉毁卦的行为本身就已经代表了答案。 齐盛消失的灵魂,绝对在巡山之中,甚至大概率有山之龙脉参与禁锢。 难怪她怎么推演测算都无法找到齐盛。 察觉到山中的动物愈发暴动,甚至隐约有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的趋势,虞妗妗直接化为猫身,五条漆黑摇曳的猫尾晃动,整只猫飞快往山下狂奔,形同黑色的闪电。 等她跑出山路,在山脚村落边缘破旧的老房子边回头,清澈如同琉璃的猫眼中倒映的是满山上阴沉沉的浓云。 黑猫狠狠甩了两下身体,把细密绒毛上的水珠都扫了下去,有些不喜身上的水渍; 好在山脚下的雨雾很小,没多时就半干了。 轻巧越过两条村街,当黑猫跳入房屋逐渐翻新的巷子里,再度走出来的便是个身形纤细的猫眼少女。 虞妗妗径直往村委会走,到了地方的时候发现齐家父子已经聚集在此,和周围的保镖身上都湿漉漉,显然也是淋了雨。 “怎么样?”她问。 齐家明脸上的颓色和绝望几乎掩不住,用力摇了下头:“我们挨家挨户敲了村民的门,要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么说出来的也都是些村民们自己的猜想……” 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儿子齐盛就彻底没救了! 他怎能不心焦?! 腰间的电话响起,这是他专门设给家中妻子的特殊铃声,接通之后顾荇桦在电话那头询问情况。 听到听筒中沉重的单调的呼吸声,坐在病床前握着昏死儿子手掌的中年妇人,也再度红了眼眶。 默默流泪片刻,她压抑着哽咽说道:“老齐,我知道你尽力了,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我想小盛都会理解我们的。” 就在刚刚她和护工帮昏死的儿子擦拭身体时,发现他后背皮肤的溃烂处面积更大了。 皮肤摸上去的触感和一块死肉没有任何区别。 顾荇桦当然不愿意接受儿子的死亡,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逼近最终通牒,依旧没有进展,她心里已经绝望。 这头齐家明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悲痛,齐澜和虞妗妗反而同时收到了一些对事件进展有帮助的讯息。 齐澜:“爸,陈秘书找关系查到了尺古村三十年前更新的村民档案,里面有一些人登记了死亡,还有一些人外迁,肯定能在里面找到别的信息。” 虞妗妗正瞧着手机屏幕,神情略有惊诧,闻言也抬头说道: “我这边应该也有能用的关键信息。” 两人一合计,发现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尺古村这些年搬走的村民中也有部分家族销声匿迹,基本可以确定为死亡。 意外横死不奇怪,这是世界上每一个地方都在发生的事情; 可一个小小村落中有十几甚至更多人都是横死,甚至不少人还是同宗同族、直系亲人,那显然就不正常了。 只不过是外迁人口去世了,也没有人会特意回这个落后贫瘠的老家通知以前的邻居,所以村子里很多村民、包括何福斌父子对这些事应该都是不知晓的。 除此之外,除了齐家明这个不算本地人的‘村民’,其余因村子落后而搬走的家庭,就算没有亲眷意外亡故,生活也并不如意。 满满的几页纸张上写着曾经的村人,没有一个富庶小康,基本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人民。 虞妗妗把自己收到的消息拎出来说: “你们看档案上记载的这个何生宽,是何胜利——也就是现任村长何福斌的父亲的亲弟弟,在82年底举家搬离了尺古村,并且没有选择到就近的镇子上扎根落户,反而带着刚刚生产的妻子坐上了绿皮火车,直接从西柏岭迁徙到了外省。” 齐家明有些疑惑:“这个何生宽……有什么不对劲吗?” 虞妗妗没答,只是继续说道:“从齐先生你的属下调查到的档案,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档案记载82年年底横跨西柏岭的那场大雨,冲垮了巡山东南边的山体,东南山坡脚下的尺古村遭遇了泥石流,死亡人数多达七人,其中有一名刚出生不足十天的婴儿,被山洪掩埋时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档案上直接记载的是:何生宽之子。” 听到这儿,齐澜沉吟片刻说道:“这人是有点奇怪,他走得太仓皇,也太远了。” “孩子刚死,难道他都不用祭奠一下么?连新年也不过了。” 齐家明点头说是。 他经历过那个时代,知道八十年代初,有这个胆量去外头闯荡的人大都是打工做生意,为了方便走动不会带着妻儿。 尤其是新生的孩子刚死,生了子又立刻遭遇洪灾痛失孩子的妻子,尚未出月子,又伤了身体气血悲痛欲绝,怎么看这个时候都不该让妻子出远门,应该好好安慰她、让她养身体。 这个时间点何生宽家带口的行为更像是逃荒、是想要离他的家乡远远的,仿佛靠近尺古村会有什么灾难降临。 虞妗妗说道:“我把这个人拎出来,是因为他们一家子也死绝了,他不是何村长的亲叔叔么,何胜利大概率不知道这件事。” 齐澜接过话:“所以我们可以试试再登门,用何生宽让何老先生开口。” “是这样。”她点点头,又道:“而且何生宽在那个时间点着急忙慌离村,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惧怕村子和大山,作为他亲兄弟何胜利就算不晓得全部,也肯定知晓外人不知道的信息,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儿子留任村子当村长那么抗拒抵触,也不会口口声声说村子被‘山神’诅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0节 齐家明的眼睛又亮了,直接从路牙边撑身站起,差点踉跄着摔了。 扶着保镖站稳,他扬声道:“走!咱们再去一趟何家!” 路上他忍不住问道:“虞大师,你是怎么知道何生宽家死绝了?他和他老婆去了外省后好像就销声匿迹了,连我得力秘书都没查到这件事,难道是你算出来的吗?” 虞妗妗摇摇头:“我还没这个本事凭空卜算,这消息是我……我的一个同伴查到的,觉得应该是条线索就发给我了。” “正好你那边有尺古村的档案,这么一对应确认就是这个何生宽,也算是赶巧了。” 她说着,轻笑一声瞥向齐家明: “齐老板要谢得谢他。” “自然!自然要好生感激!”齐家明连连答应道:“那位大师也在南城吗?回去之后我一定准备谢利和重金,亲自登门拜谢二位!” “嗯……是在南城。”听到‘大师’的称呼,虞妗妗神情有些古怪。 这提供信息者不是别人,正是祝檀湘。 收到对方的消息时,她也十分意外。 祝檀湘:【大人,我这边在咱们网站上找到了一位女士,她自称认识尺古村人的后代,知道一些情况。我听着觉得可能算条线索,整理了一下压缩在文件里,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帮助。】 原是虞妗妗接任之后,也在三人小群里更新了些齐家案件的进度。 祝檀湘注意到了消息里随口提及的‘尺古村’,想着碰碰运气,便以网站管理的身份在‘猫猫教’的玄学区发了一条征集帖子。 帖子内容很简单,寻找知道尺古村情况的网民。 期间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给他发了私信,但私信内容颠三倒四,大都是搅浑水或者乱着玩儿的,有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查一查尺古村在哪个省份。 祝檀湘自己辨别后没什么发现,也就没有告诉虞妗妗。 就在不久前,又有一个人私信他,声称自己不是尺古村的人、也并不了解这个村子,之所以来私信他反而是来求助的。 私信人昵称是‘小芊’,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女子,现在是某家企业的办公室职员,家庭幸福婚姻和谐,和丈夫育有一女。 按理来说这样普通又幸福的人不应该私信求助他。 事实上‘小芊’也并没有撞邪遇鬼,她之所以关注‘猫猫教’完全是被网络上声势浩大的阵仗吸引而来的爱猫党,还在网站领养了一只流浪猫。 后来就经常混迹网站,看看更新的流浪动物、以及玄学帖子。 没想到这两日她看到了一个新贴,帖子的关键词‘尺古村’将她吸引住,一时间很多记忆涌上心头。 纠结了两天她还是私信了祝檀湘。 据‘小芊’说,她的求助内容是希望祝檀湘能够帮她寻找失踪了快十年的闺蜜:何轻轻。 她和何轻轻是大学当室友才认识的,却趣味相投性情相仿,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每天吃饭上课都腻在一起。 在此期间她听何轻轻提起过好几次家庭境况。 何轻轻与她同岁,都是91年出生的人,原本有一个龙凤胎弟弟。 她爸妈是偏远地方走出大山的人,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据说在她和弟弟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但早早夭折。 由于何母伤了身体,陆陆续续折腾了七、八年,才怀上第二胎,也就是何轻轻和她弟。 她妈身体弱,这一胎养得很艰难,好几次差点流产; 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男娃的那个身体更羸弱。 所以明明何轻轻晚出生却还是成了姐姐,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却从小被灌输‘弟弟是因为被你抢了营养身体才这么差,你必须试试让着弟弟’这样的思想,让她十分痛苦。 谁成想在她16岁那年,弟弟因为逃课去外面打游戏,意外被车撞死。 从那之后何父何母就疯了,不仅认为天塌了人生没盼头,还非常恶毒地说过‘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话。 何轻轻和家里关系很差,要不是她自己争气考上了大学,又在暑期拼命打工、一个小女生还送外卖,甚至凑不齐去学校的路费和学费。 哪怕大学生涯过了快一半,她名义上的父母也没有给过她一次生活费,她父亲还会时不时打电话来骂骂咧咧。 ‘小芊’非常心疼这个闺蜜,愤怒于她父母的所作所为,同仇敌忾骂他们不做人。 但有时她的闺蜜也会冒出些让当时的她无法理解的担忧: 比如何轻轻不止一次说过,她父亲喝多了酒会发疯,一边痛哭流涕给什么人道歉、让对方不要索自己的命,一边用最肮脏的话斥骂。 这些话听多了,她甚至开始担心父亲口中的‘报应’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小芊’笑她瞎想,还安慰她说:‘就算你爸干了什么坏事,也不能算到你头上啊!不要胡思乱想了。’ ‘小芊’知道闺蜜的妈妈在她弟弟去世后不久,便抑郁而终。 谁成想在两人大三那年,她父亲在工作干活的时候,不慎被吊在半空中、绳子崩断倾斜而下的石料砸死了。 那段时间她能明显感觉到闺蜜的不安,似乎是真的相信了所谓的家族‘报应’,她还是不以为然,安慰着闺蜜走了出来。 后来两人大学毕业还相约要去同一家单位,就在她忙于找工作疏忽了何轻轻的几天后,她想着联系一下闺蜜,却发现对方手机关机。 去了何轻轻租住的房子也没有人,隔壁邻居说有两三天没见到对门的小姑娘进出了。 慌乱之下‘小芊’赶紧报警。 在警察的调查下,附近监控显示大前天早上,同样穿着整齐、准备去公司面试的何轻轻,在小巷子遇到一个东西撒了一地的老头。 她主动帮忙捡拾后,不知听那老头说了什么,搀扶着对方走进了小巷子,便再也没有出来。 从另一个方位的监控看到,一辆行踪有异的面包车驶出了本市,往城郊去了。 由于何轻轻没有亲人父母,朋友也就只有‘小芊’一人,恰逢又是刚刚毕业从宿舍搬出自己居住,她的失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早已错失了最佳的援助时间。 恐怕那辆面包车早就沿着监控稀少的村路,把她辗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城市了。 警方说,这是近期非常流行的拐卖手段,利用年轻独居女孩儿心软的特性,让老年人当饵料,把年轻女孩骗到巷子里后强行掳走,最后拐卖人口。 一旦第一时间不能锁定拐子,后面想把人找回来,机会渺茫。 ‘小芊’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哭得腿都是软的,她一直很自责,认为当年是自己没有多给闺蜜关注,才会导致对方被人贩子盯上。 何轻轻没有亲人,也没人在乎她的生死,‘小芊’却每隔一段时间都去警局问问,有没有闺蜜的下落,但结果都是否。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芊’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其实已很少想起何轻轻这个曾经的密友。 却在看到祝檀湘发布的帖子后,想到‘猫猫教’各种帮助人们解决困难的传说,心中生出了期盼。 而为何与尺古村有关,是因她曾经义愤填膺于何轻轻父母重男轻女时,好奇问过闺蜜老家是哪儿的,怎么情况会这么严重。 当时何轻轻就说是西柏岭尺古村,她还很新奇。 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何轻轻本人也说,家里人、尤其是父亲似乎特别抗拒老家,她从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回去过,更没有串过什么亲戚。 在她失踪后,‘小芊’时不时会想起闺蜜当年说的家族‘报应’,甚至也开始怀疑,闺蜜一家的死亡会不会有着玄学灵异上的问题。 故而她还搜过尺古村,对这个地点名字记忆深刻。 祝檀湘听完‘小芊’所讲述的一切,觉得真实性还挺高的。 想到虞妗妗描述的尺古村种种奇诡,他认为何轻轻一家的死亡,很有可能也和这个诅咒有关。 尤其是何轻轻提过,她爸经常发酒疯说着‘报应’,更是让人深思。 祝檀湘也没有想到自己碰到的网友,真就是尺古村事件里的重要人物,是帮助齐家明撬动何胜利的关键因素。 说完何轻轻的情况,一行人就又走到了何福斌的家门口。 保镖在院门外敲门,里头的老头扬声问:“谁?” “何大爷是我们。”齐家明回应,不等老头斥骂他就报出了何生宽的名字。 院头里沉默许久,有人拉开了大门,是神情颇为惊讶的何福斌。 他压低声音:“你们行啊,能让我家脾气比驴还倔的老爷子改口……” “你嘀嘀咕咕说啥呢,还不让人进来!” 老头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 待不久前被他赶出家门的外乡人重新走到屋里,炕上的老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你们认识何生宽?” 顿了顿他才有些不自在地询问:“那臭小子现在也老了吧?肯定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爸,何生宽是小叔吗?”何福斌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搬离村子的叔叔,但他一次都没见过。 齐家明沉默片刻道:“何老先生,您弟弟已经死了。” 何胜利盘坐在炕上的身体一僵,表情也说不出十分惊讶,松弛的肌肉抽搐两下,像是卸了气。 “死了?” 他咕哝着:“死了就死了吧……谁不得死?谁都得死!” “何老先生,你并不惊讶自己弟弟的死亡啊。”虞妗妗声音平静,却掷下一枚惊雷:“不过他也和许光明一样,死得满门绝户断子绝孙,这一点您也预料过吗?” “你……!”何胜利表情瞬间大变,死死盯着虞妗妗,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你说什么?!” 齐家明把手里的档案、以及从虞妗妗那里收到的文档展示给老头看: “何老节哀…” 看完弟弟一家的惨况,尤其是何生宽本人、以及他一对侄儿侄女的遭遇,何胜利呼吸都不平稳了。 “这些你们是从哪里看的?你们是不是编瞎话?!” “没必要,这就是实情,其实何老先生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虞妗妗目光灼灼,“你早就知道何生宽这些人做了十恶不赦之事,知道山洪就是‘山神’给予的惩罚,更知道尺古村早晚完蛋。” “你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齐澜此时也道:“何大爷,您看看我们查到的信息,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并不是不死人,就没有被诅咒吗?” “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但凡是从尺古村走出去的人,哪怕不丧命,也没有一人出人头地脱贫致富,您觉得这正常吗?难道何叔没有孩子、您没有孙子吗?您想想十年之后,那孩子以及他的后代都极有可能被诅咒笼罩,无论再怎么聪明努力都永无出头之日,您老就忍心自己的后辈蹉跎一生吗?” 这个说辞是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的。 一个人可以无视外人的困苦,但涉及到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安危利益,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的孙辈,何胜利明显慌了。 “不死……也出不了头?” 他从不知道这一点,更没想过远离了尺古村也不能够摆脱厄运。 那他在县城初中读书的孙子岂不是也要承担诅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1节 想到亲弟弟、以及侄子侄女的下场,何胜利彻底坐不住了,忍不住看向虞妗妗等人。 齐澜看出他的动摇,趁热打铁道:“我和父亲还有虞大师远赴西柏岭来到村子里,为的就是解除诅咒,当然了我们没有那么高尚的心肠,说是为了村子村民就太假了。可我爸也是尺古村出生的人、我们齐家如今也饱受诅咒摧残,甚至我弟弟现在危在旦夕这些都是真的,我们也是为了自救。” “还希望何爷爷看在小辈们、还有整个村子的未来的份儿上,实话告知吧!” 齐澜的一声‘何爷爷’,算是击溃了何胜利最后一道防线,想到孙子他长叹了一口气,用粗粝的手掌抹了一把脸。 “行,我说。” 齐家明心中涌起喜意,下一秒那老头瞥他:“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齐老师家的那个伢子吧。” 伢子在当地就是孩子的意思。 齐家明愣了一下,忙点头道:“是的,我爸以前是村里的小学老师,齐国安您还记得吗?” “哼,怎么不记得?个子又高鼻梁也高,头发还卷卷的,一看就是个半洋人!”何胜利说:“你爸刚下放到我们村的时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过去看他,他一看就是城里人,吃的用的好讲究,要不是成分不好半个村子的年轻姑娘都得瞧上他。” “我俩以前还打过一架,他现在咋样了?儿子都成大富豪了,肯定保养得不错吧。” 齐家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何胜利看着又老又瘦,实际年龄比他爸还小很多,现在顶多六十多、不到七十岁。 顿了片刻,他才黯然道:“我爸挺早就去了,走了二十多年了。” 何胜利的神情很震惊。 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提这个话题,嘟囔道:“那你应该也忘了,你家以前搁山脚下住的时候了吧。” 齐家明:“还是有点记忆的,但都是零星的片段,记不住太多。在村小学上课的时候,能记住蛮多。” “……那你还记得,你家附近住着个邬阿婆不?” 邬阿婆? 是谁? 齐家明脑子里还真没这个人的印象。 想了半天太过久远的一些记忆,才终于浮现了零星:“哦……!是不是一个经常穿着黑长袍的婶婶?” “没错。” “我就记得有这么个人,是有点印象。”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他仿佛能看到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妇女,“我记得她好像还有个女儿?唉?可是我怎么觉得在村小学读书的时候,我家附近就没这户邻居了,她们是搬走了吗?” 虞妗妗默默听着,察觉到何胜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欲言又止。 半晌老头从那个邬阿婆的身份以及经历讲起。 “其实我们附近的村子从古至今都相信,巡山深处有‘山神’,以前人多收成好的时候,每到逢年过节村里人还会拿上供品去山上祭拜山神庙,其中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村里一支传承下来的守山人家族。” “守山人?” “没错,据族谱记载,古时候我们尺古村是一个部落,信仰大山和山神,守山人一族曾经是部落的祭祀巫师。”何胜利缓缓说道: “每到节日庆典时期,她们就会帮助村子向山神祈福求雨,保佑次年五谷丰登,并且这一族支只传女不传男,历代的巫师都是女人。后头部落发展成村子,她们这一支还是坚定不移地守护巡山,哪怕村人早已不祭祀,每年特定的时间这个家族里所有的女人都会进山上山。” “到我这一代的时候,那一支——也就是邬家,只剩下邬阿婆和她的女儿邬采萤了。” 老头冷不丁地讲起了尺古村的守山人,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大山的诅咒应当和这一支脱不了干系。 “村里其实一直认为守山人家族的女人们是神婆,的确拥有一些特殊能力,比如哪家的小孩儿头疼脑热高烧不退,去找邬家的女人求助,她们就会上山采药并为那个小孩儿祈福,很快小孩儿就好了。哪怕是野兽咬坏了腿,去找她们也能神奇恢复……所以对邬家的女人,村里人向来又敬又畏。” 何胜利说着,声音沉了下来: “但是五几年六零年那会儿,你们也清楚,当时破四旧尤其要杜绝封建迷信,邬阿婆就遭了秧……” 齐家明点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尽管他自己没过过太多苦日子,但他爸齐国安和爷爷都是差不多那个时候被人陷害,分隔两端。 他爸在尺古村过了整整十八年,才等来了平反。 他爸尚且有背景有钱,还是个大男人,都吃了很多苦头,让他平反回城后不愿意再回忆,更别提邬家人从古至今的搞封建身份,家里还只有女性,只会比他爸更痛苦更难熬。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此之前邬家虽然人丁稀少,但于村子里身份地位高,又会看事儿又能看病,光村里人上门求助给的钱就够她们随意花销; 她们还像是得了大山的庇护,经常能从山里挖出很多好补物、好药材,日子别提多体面。 每一代邬家人几乎都是招婿入赘,而且必须要生下女婴传承; 邬家的男人男孩儿地位是远远不如女孩儿的,只要一成年,就会在母亲的帮助下尽快娶妻、搬离家里。 直到变动发生,邬家的地位转瞬扭转,从以前受人尊敬到现在遭人唾弃。 无论是唾弃她们搞封建迷信的身份、还是内心阴暗想踩一脚曾经的巫师,总之邬家那些日子真是受尽了冷眼和挫磨。 当时还挺年轻、三十出头的邬阿婆,大儿子八岁,小女儿邬采萤才两岁,她的丈夫是入赘的赘婿。 邬家倒了那赘婿直接偷了家里的绝大部分积蓄,并主动和邬阿婆与女儿割席,怒斥她们是不正之风,还举报家里的各种典籍藏书,让人把很多祭祀大山的物品摔砸焚烧了。 最后这男人抱着儿子离开尺古村,去了隔壁村子,又用偷走的邬阿婆的积蓄在临村盖房,很快娶了新媳妇。 对于这些她曾经帮助过、却伤害她的村民,邬阿婆表现得很平静。 她知道自己一个女人反抗是没有任何用的,她的女儿还小,需要母亲,所以她压抑着所有的情绪,沉默地被批判被斥骂,干过最苦的活,拿最少的工分养活孩子。 与其说这些深山的人是在‘声张正义’,不如说他们在借机去放纵人性的恶。 短短十年,保养得当的邬女两鬓灰白,脸上手上的皮肤又枯又干,为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看着和村里60岁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所以村里的小孩儿都叫她老阿婆、老女巫。 甚至在此期间,她还坚持每年上山,用自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的精细白面和肉馅,做一些贡品,去祭拜早已荒废的山神庙。 这也是村里人说她死不悔改、活该被批判的一点。 地狱般的生活邬女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养大了如花似玉的女儿邬采萤。 尽管是村里最遭人嫌的一户,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邬采萤就是他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她眼睛又黑又亮,总是沉默带着笑,用肩膀挑起母亲工作的担子、减轻母亲的负担; 哪怕被一些同村人讥讽嘲笑、指桑骂槐了,她也只当听不懂,不痛不痒过去了。 然而邬女的心头肉、她养大的女儿,死在了十七岁的夏天。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衣衫不整半边赤裸,被丢在世世代代守护的大山脚下。 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第70章 农村自建平房的室内明明很宽敞, 可置身其中的齐家父子、甚至是现任村长何福斌本人,都备感逼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惊和难看。 虞妗妗抱着双臂依在门边, 表情淡淡, 像是早又所察觉, 闻言轻轻一叹。 何福斌忍不住出声, 结结巴巴问:“爸,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咱们村子还有什么守山人,更没听过邬阿婆和邬采萤这两个人?更没听说过咱们村里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情啊!” 何胜利佝偻着身子, 掀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说: “你也知道这事儿性质恶劣,你觉得当时那个年代, 这种恶性事件如若传出去, 一个村子的名声说不定都得毁了。” “再加上邬采萤去世后没多久, 她妈也跟着去了, 而且死得很离奇诡异……从那之后, 邬家的存在就成了尺古村不可提及的过去, 哪怕你们现在挨家挨户去问,也没有人敢告诉你们。” 何福斌:“……那, 是谁欺辱又杀害了那个叫邬采萤的女孩儿?是我们尺古村的村民吗?” 何胜利的表情很复杂,半晌没有说话: “邬雪默说是的, 而且还不止一个,我还记得事发当年她亲口说出了好几个村民的名字,后来他们那些人都离奇死亡。” 不知想到了什么,何福斌下意识瞥了脸色难看的齐家明一眼,没有说话。 是齐家明自己忍不住发问:“所以尺古村的诅咒其实是死去的邬家母女所制,被诅咒断子绝孙的这些家族父辈,也都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何叔, 邬雪默说的人里难道有我爸么?” “我不相信我爸会做出这种事啊!” 何胜利缓缓摇头:“我年龄大了,真的记不得邬雪默有没有说你爸的名字,但事实上邬家对这座村子的仇恨太深,有一些村民没有被点名也都死了……” “嘘——”一直依在门边的墨发少女忽然抬眼,一对漆黑猫眼嵌在精致却面无表情的脸上,略显出不似人的妖异。 虞妗妗竖起食指示意噤声,眼珠转动,看向窗外并不明朗的天空: “老爷子说话谨慎,不要隐瞒更不要增减,因为守山人的亡灵正在聆听。”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远处巡山深处落下一道轰隆隆的滚雷声,锤在屋里每个人的心尖上。 耳尖微动,虞妗妗能听到隐藏在雷鸣下的愤怒的龙吟声。 巡山地脉广阔无垠,尺古村就在山脚下,每一户人家和村民的脚底下是紧密纠缠的根系,最终通大山的土地连接在一起。 故而背负着业障的龙脉被虞妗妗的术数惊醒后,自然能够‘听’到村子里的风吹草动; 何胜利提起饱受折磨而惨死的守山人,肯定惊动了大山中的龙脉、以及藏在山脉掩盖下的邬家魂灵。 恐怕他稍有不慎的言论,就会变成下一个被诅咒反噬而死的人。 虞妗妗的话简直把在座众人、尤其是何胜利吓了一大跳,纷纷侧目四顾,哪怕什么都看不到,一时间也觉得周身冷飕飕仿佛在被什么无形之物监视。 炕上的老头儿顿时噤声,半晌才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我真的记不清很多细节了……” 她淡漠的目光收回,盯着何胜利道: “人的潜在记忆会随着时间模糊,但经历过的事情就像拓印,深深印刻在灵魂中……” 故而有这么一种说法:人在濒死时会看到走马灯,从出生到衰老,很多早已被大脑遗忘的画面闪烁浮现如同倒带,这些画面其实就是魂魄的拓印。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有手段直接抽取你灵魂的记忆,只不过会有点不舒服。” 齐家明适时解释,眼前看起来年轻的少女,就是他们此行委托的玄学大师。 何胜利迟疑点了下头:“……好。” 虞妗妗瞳孔乍变,瞬间的收缩让其瞳仁拉伸宛如桃核:“伏灵。” 带着黑色哭脸面具的小白猫凭空浮现,山竹一样的脚爪踩了下空气:“喵呜。” 她揉了一把乱蹭的猫猫头,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道: “去吧。” 在人类术士中,记录过读取他人记忆的术数:摄魂。 只不过此术不仅难用,且施展时被夺取记忆的人会十分痛苦,稍有不慎就会灵魂受损变成痴呆,早已被列为禁术。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2节 唯有一些不择手段草菅人命的邪修,才会无所顾忌地使用。 哪怕是虞妗妗这种大妖,也控制不好搜魂的力道,她所说的读取何胜利记忆的方法,也并不是人类所用的搜魂,而是妖术神通。 要靠伏灵。 身段柔软仿佛没有骨头的白猫落在普通人眼里,除了凭空冒出太过奇异,并无其他异处——他们看不到白猫通身萦绕的灵火,自然也不会知道看起来真实有形的白猫,实际上是一种没有实体灵物。 直至伏灵轻巧一跃跳上何胜利的肩头,老头都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白猫无骨的灵体扭转,猛一张嘴,身体扭曲膨胀、如深渊巨口吞下了何胜利的灵魂; 在除却虞妗妗的普通人眼里,白猫就是趴在何胜利的肩头一动不动。 反倒是何胜利本人的脸色来回变换,说不上是难受还是痛苦,好半天身体僵硬,两眼发直。 叼着灵魂咀嚼了几下,它又‘噗’的一下吐出,而后蔫蔫地从老头肩上跳下来,软软‘咪呜’了一声,扑到了虞妗妗怀里不动了。 “辛苦你了。” 虞妗妗掂了掂白色灵猫,指尖一下下挠着它的下巴,听它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 被崇拜的主人撸了毛,尽管伏灵很难受,也心满意足。 它呕了两下,像吐毛球一样在虞妗妗的手心里吐出一团无形之物,就是它从何胜利魂魄中抽取的记忆。 这就不得不说伏灵的天赋神通。 作为妖鬼一类的灵物,它和一齐被孕育出的芜情一样,也有属于自己的妖力和神通。 只不过芜情的‘腹里乾坤’是吐,是辅助,几乎没有攻击性和伤害性,所以使用起来也不存在反噬和负担。 伏灵的神通却是一种名为‘噬魂’的吞,是一种致死性的攻击能力,可以吞噬敌对者的神魂壮大自己,在此期间也能夺取魂魄的记忆。 如果放在人类的善恶观里,芜情就是好妖鬼,伏灵却是必须要被除去的坏妖灵。 故而虞妗妗很少使用它的神通,也没那个必要,她本人的能力已足够强。 现在让伏灵只剥出记忆,却不能伤害到何胜利,无疑是让它和自己的天性相悖,会对它造成一定的反噬,令它不舒服。 若非没有别的办法,虞妗妗是不会召出它的。 通过猫灵反馈的能量,无数影片一样的画面挤入虞妗妗的脑海,携卷着异常强烈的负面情绪和怨念,刺得她眉头一皱。 不对劲。 这是何胜利的记忆,却又多出许多混乱的碎片,揉杂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的脑袋撑爆。 从中她感受到了枉死者的悲戚,仇怨者的愤恨与孤注一掷,最终都化为了亡灵的哀鸣。 看来是留在巡山中的守山人幽魂,在时时刻刻俯览这座村庄时,趁伏灵不注意,把她含恨而终的记忆一起送进了伏灵的肚子里。 虞妗妗眉头渐渐松懈,像一个旁观者隐入记忆的世界,意识却被守山人强烈的怨恨拉入了她的‘身体’,再度经历四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 邬采萤去世的那天,恰巧是七月中旬,正值下半年初的祭山之日。 沉默寡言的邬女提前和好面,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了一小碗祭食,放在篮子里准备上山祭祀‘山神’。 这些年来她尽管因出身受到很多非议、挫磨,却依然倔强地保持着家族的信仰,把眼前这座大山当成长辈来守护。 待清晨的光照亮上山的路,邬女坚定阻止了女儿随行的要求,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暖的: ‘你该干嘛就干嘛去,祭祀之事不是你该管的,也别说什么担心我摔着。 我从生下来就在山里跑,来回不下数百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路有绊子有野兽巢穴,谁在山里迷路摔着,你妈我都不会。’ 邬女当然知道女儿是想保护自己,也是想传承家族的意志当守山人——毕竟这个孩子从出生,就展现了极强的灵性,亲近自然喜爱大山,连村子里野性不改的黄鼠狼和獾子都能玩儿在一起。 这个孩子更有天赋,比自己更适合做祭司。 她本不该阻拦女儿、不该断绝家族的传承,可这条路在现下的时日已经走不通了,太难走了。 她自己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不想女儿年纪轻轻就和自己一样,要过一辈子受人冷眼的日子。 ‘好了,你快去上工吧,山神会保佑我们的,妈回来给你炒肉吃。’ 邬女一锤定音,跨上篮子上山去了。 多少人说她愚昧可笑、故弄玄虚,可他们也不想想,平日里跌打损伤的草药是如何来的,风寒感染是如何好的——这些都是山神的馈赠和祝福; 所以哪怕她众叛亲离了,只要上山走一圈,随随便便就能挖到满筐的野菜果子,捡到笨得不会跑的兔子田鼠。 若不是山神怜悯,她也养不活自己和孩子,早就死了。 邬女跋山涉水,来到荒废十余年的山神庙,庙宇不大里面也没有神像,只有一尊神龛,在山中风吹雨打下已经破败不堪,积尘三寸。 她跪在神龛前,把篮子寒酸的祭品一点点取出,嘴里絮叨不停: ‘山神大人,多亏了您老,今年我和采萤又过活下去了。’ ‘不知道您老还记不记得雪融那孩子,他在县里当上工人了,心肠也善愿意冒险接济我这个成分不好的姐姐……我们说好了,过段时间就让采萤去县里投奔她舅舅,看看能不能学个手艺,总比留在村子里强。’ ‘您老别怪采萤,是我大逆不道不让她再继承邬家的衣钵、不想让她再当守山人了……我真的看不了自己的孩子再吃那么多苦,您就当我自私,要怪就怪责我吧!’ ‘……’ 随着自言自语般的咕哝,邬女满是岁月痕迹和的面孔上,落下两道泪痕。 邬采萤是邬家这代的单传,唯一的女性,如若她不再传承家族衣钵,巡山的守山人一族就相当于断代了。 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邬女做出决定并在山神庙说出,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心理压力,可她并不后悔。 她口中的‘雪融舅舅’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小她三岁,当年也是成年不久,母亲便让弟弟自己选择: 要么帮他置办家产筹办结婚成家,要么帮他打通工作门路。 弟弟选择了后者。 故而母亲花了在当时看来简直是巨款的钱财,疏通了县城里一个老机械工的人脉,让弟弟成功拜入老工人名下当了亲传学徒,学习技术。 没过多久家里就横遭事变、物是人非了。 多年过去,现在弟弟在县城已凭借着精湛的技术,成为了厂子的主任,评了高级职工,他并没有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认亲人,反而主动联系了自己,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邬女——本命邬雪默的她收到来信十分震惊,紧接着就是激动、纠结。 她的女儿年满十七岁,出落得愈来愈水灵,且不可避免地因为出身和成分遭到了很多不公与嫌弃,可以遇见未来不会比自己的人生多顺遂; 所以她已经为女儿的前路忧心一两年了。 弟弟的来信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决议让女儿隐姓埋名去往县城里,无论如何都比留在村子要好。 说完这些,邬雪默擦擦泪痕,恭恭敬敬对着神龛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山神大人这么多年来对我、还有我们家族的守护,我会陪着您直到老死的。’ 她死之后,便再无守山人一支了。 因为心情沉重的原因,邬雪默这次在山上呆了很久,加之年龄大了行动也不如过去灵活,直到傍晚她从山路走出,直往家去。 往常这个时间点,女儿都应做好饭等她回来,可这天屋子里黑漆漆冷冰冰。 她推门发现没有人,又叫了几声,心里莫名有股惶恐,转而出去寻找女儿。 那天尺古村大部分村民都吃饭休息了,却依旧能听到外头幽幽的呼喊声,挑开帘子一瞧,昏暗的村路上瘦瘦小小的村妇正四下张望,在寻找她的女儿。 她还挨家挨户敲门,又被不耐烦的村民赶了出去。 ‘去去去,我怎么知道你女儿去哪儿了?!’ ‘采萤下工后就自己走了,我也不清楚……’ ‘这邬婆子脑子有毛病吧,女儿丢了找我们干啥,还能是村里人把她女儿藏起来了?’ ‘嘶……这么晚了邬采萤能去哪儿啊?不会出啥事儿吧?’ ‘……’ 邬女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才因哑了嗓子停止。 直至第二天凌晨,失魂落魄精疲力尽的邬雪默头发散乱,因通宵未眠未歇双眼满是红血丝,她摇摇晃晃在村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女儿下落,走回家的附近期盼能看到家里亮灯。 可惜那幢又小又破的旧屋子还是漆黑一团。 就在这时,几只獾子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也不畏惧她径直往她的方向跑,用爪子扒拉她的鞋子裤腿,焦急叫唤。 她意识到了什么,撑着疲惫的身体跟着獾子跌跌撞撞往前走,心跳越来越快。 在七百多米外的山脚下,几只獾子跳进了一幢半边墙倒了的破土屋里。 邬雪默走进去,看到被丢弃在石墙后头、浑身僵紫面目扭曲的女儿的尸身,身体触电一样地哆嗦,并崩溃绝望地嘶吼、痛哭。 她疯了一样扑到女儿的身上,抱起女儿冰冷的、皮肤裸露的尸体,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锤打着碎石嶙峋的地面满手是血也毫无感觉。 也就在那天,绝望和怨愤的邬女拖着女儿的尸体把她带回家,给她换上一件能遮体的衣服,而后抄起刀冲到了村长办公室。 她直接砍坏了办公室的大门,动静吸引来了村里大半的人,很多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十分震惊。 何胜利就是被吸引来的村民其中之一。 他当时才26岁,是家里的长子同时也是一个4岁孩子的父亲,因着何家是村里土地数一数二的富农,只需侍弄好庄稼便能让一大家子吃喝富足,踏实肯干也不和别人寻仇; 听到村委会动乱的消息时,他和很多村民正在田里里引水灌溉庄稼苗,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一窝蜂去看热闹。 到了地方,看到的就是蓬头垢面、提着刀恍若疯癫的邬阿婆。 许村长怕得要命,生怕自己被砍伤,怒呵道: ‘你疯了吧姓邬的,你女儿被歹人糟蹋害死了,你去找凶手啊!来村委会闹什么?!’ 坞雪默瞳孔黏膜充血,哑了的声音一字一顿,令人骨缝生寒: ‘我来村委会……当然是找村长你主持公道,所有参与并害死采萤的人,他们每一个我都知道——’ 一边说,神情扭曲得像精怪的邬女一边扭头,视线扫过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看戏的村民。 有年龄小的孩子看到她的面孔和目光,甚至吓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或是扑到家人怀里不敢看; 别说是他们,就连成年村民包括在场的何胜利,也被那怨毒的目光盯得浑身激灵。 许村长:…… ‘那你说是谁?这么恶劣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做事不理,你把凶手找出来,我和其他村民才能给你做主啊!’ 于是邬女的口中吐出了好几个村民的名字,基本都是村里出了名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男青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3节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居然是他们?!’ ‘太不像话了…我早就说那几个二流子天天好事不做,净干苤事早晚惹个大的出来。’ ‘他们这是强奸犯!杀人犯啊!被抓住肯定都要枪毙的!’ ‘仔细一看那几个小畜生今天的确都没上工,肯定是心虚了不敢过来吧?’ ‘……’ 听着村民激烈的声讨,在场的有这几个人的亲属,不知是心虚还是恼火,纷纷叉着腰骂脏话,说邬女诬赖他们的儿子。 ‘我呸!姓邬的你个贱人给我儿子泼脏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家什么成分,我家三代贫农没有一点污点,说哪家的好姑娘说不成,我儿子能看上邬采萤?’ ‘就是就是,俺儿子正和隔壁村长家的小女儿议亲,他没来、他……他是去镇上给人家姑娘买礼物了!大家别信这个老东西的话!’ ‘我儿子昨天就走亲戚去了!你女儿长得妖里妖气我最看不上,我儿一向孝顺,人又憨厚,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根本不可能看上邬采萤那种女人。’ ‘谁知道你们母女俩天天往山上跑,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我还说是你女儿自己在外头不检点呢!’ ‘是啊!邬家不是一直招婿找男人么,肯定是邬采萤自己行事不端才让人盯上了,否则咋就她被糟蹋死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邬家人都是坏分子,你女儿自己就不是好货!’ ‘……’ 几个家属村民一听有帮衬的,更是气焰嚣张,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喊冤的,还有撸起袖子瞪着眼嚷嚷要‘撕烂邬雪默嘴巴’的。 周围看戏的村民也被说动了。 一是没有证据能证明邬雪默说的村民,就是参与的凶手。 二是被报上名字的好几个青年,家底在尺古村都不算弱。 不仅有一门好几个兄弟姐妹的出了名的无赖,其中有个姓许的家伙——也就是同隔壁村长家小女儿议亲的那个,还是他们尺古村许村长的亲侄儿; 妈妈是村长妹子,爸爸是村里唯一的木匠,从小就是村里出了名被宠得无法无天。 这些人在村子里的人缘大都还可以,和其他村民多少又有点亲缘关系,和邬家这种整天沉默寡言不和村民接近的底层坏分子,不少村人下意识就偏心,风向很快就变了。 ‘许家那孩子就在我们邻居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人虽然皮实些,但应该做不出这么坏的事情吧?’ ‘确实,村里的娃哪有那么歹毒的心肠哟,不会杀人放火!邬婶子,别不是什么躲到山里偷渡犯把你女儿害了!’ ‘我看也像偷渡犯,说不准是山里的野人……要我说你就不该让采萤上山!’ ‘……’ 邬雪默听着、看着周围村民似怜悯、似同情的目光和声音,这一刻他们人人都化为了可以洞察真相的大侦探、普度众生的菩萨心,仿佛动动嘴皮子就能通过说两句同情话来彰显自己的善良慈悲。 她看得恶心想吐,怨恨与愤怒烧到顶端时,在她心里烧出一个腐烂的大洞,令人反而平静些许。 这些村民说她没有证据,他们又怎么知道祭司和山神从不止是传说。 如若山神并不存在,邬家又怎么会世世代代信奉、守护大山,视大山为族群的信仰? 从古至今她们邬家的女人都有特殊的能力,拥有能够通灵和感应自然的眼睛。 这种族支独有的能力让她们不用耕作也能养活自己,能够帮助村民看事儿治病除晦气,在邬采萤遇害时,也将她最痛苦的经历烙印在了双眼底。 当她的尸体被邬雪默找到,在触碰到女儿皮肤的瞬间,那些濒死前的折磨与挣扎、痛苦和愤恨,全都毫无保留地被伤心欲绝的母亲共感看到。 凶手的每一张脸,每一个人神共愤的表情和每一句话语,都被邬雪默收入眼底; 正因清楚知道女儿生前遭遇过什么,她才愤恨至极。 于是当几个气势汹汹的凶手家属作势要冲上来打她,她直接挥舞着手中的刀。 刀锋不甚锋利,胜在力气大,直接砍伤了一个村妇的手臂,让对方皮开肉绽哀嚎不已。 壮起的胆子瞬间破了气,一边嚎一边神情惊恐地躲避:‘杀人啦!姓邬的疯了!!’ ‘邬家的你冷静点!你是要当杀人犯吗?警察同志会抓你枪毙的!’许村长硬着头皮出声阻拦,不想他眼里疯掉的村妇闻言只是冷冷笑着。 邬雪默:‘就算你们不找警察,我也要去县里找!我要去告他们,县里管不了我就去市里,市里不行我就去省里!’ ‘我一定要让那些人挫骨扬灰!我要让他们吃枪子儿!’ 说完,她就拖着染血的刀和驼背的身体,一步步回了山脚下的小木屋,为死去的女儿整理仪容和着装,在巡山脚下刨了坑把女儿下葬。 因着古朴保守的村子里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一连两三天村民们都议论纷纷; 有人提着一点鸡蛋果蔬登门拜访邬雪默,无论是来试探情况还是真的怀着善意,都被村妇挡了回去。 其实事后想想大多数人心里都如明镜,这事儿大概率就是邬雪默口中的那几个青年所做。 前几年村里实行承包制,这批半大小子就各种偷奸耍滑躲懒,没事就能碰到他们蹲在村头游手好闲耍草牌。 也不乏有小寡妇大姑娘在河边洗衣服时,被他们轻佻调戏,总之在村民们眼里他们绝不是什么老实人,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但碍于这些青年家里要么是富户,要么有关系,更有村长的亲侄子,哪个不比山脚下的坏分子邬家更有影响力,就算清楚邬家的女儿死得惨、知道这些人是畜生,大半辈子扎根在村里的村民们也不敢不愿为了不相干的邬家人出头。 更何况邬雪默若是真去县里告状,轮奸,杀人,这两项罪名可就结结实实扣到了尺古村每一个村人的头上。 在那个落后保守的八十年代,这么惊世骇俗的恶性案件,说能毁了一个村子的名声都毫不夸张。 别说那几家人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坏分子,连累他们一整个村子其他人都要遭殃。 男人娶老婆,别的村的人肯定会想:「这村子出了那么多坏分子,连村长侄子都是强奸杀人犯,其他男人估计也不是好东西」,谁愿意把女儿嫁到尺古村? 女人到了年龄要议亲,婆家也会想:「尺古村那么多糟蹋妇女的坏分子,村里风气肯定很差,这样的村子里出来的女娃也不能娶!」 每一个走出去的村民,只要别人一听到他们是尺古村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躲避。 村民们心里也冤得很,不仅恨这些犯事儿的人,也隐隐怨起非要告状报警的邬雪默。 想到未来极有可能遭到的白眼,不说帮忙,这些村民不使绊子都认为自己很良善了。 而在无人发现的深夜里,心急火燎的村妇敲开了村长亲哥的家门。 一开始许小妹嘴硬咬死自己儿子没干坏事,说是邬雪默诬赖自家儿子,被她哥狠狠斥骂一顿。 许村长怕周围邻居听到只能压抑着怒火: ‘你家有什么亲戚我能不知道吗?还走亲戚……走哪门子亲戚?那臭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还要撒谎?!你儿子干出这种好事都是你惯的,强奸、杀人啊!他、他怎么有胆子?你难道不知道隔壁村那个偷看妇女洗澡的二流子被抓到,直接拉到后山刑场枪毙去了?’ ‘总之说不说实话都随你,我这个舅舅只是个小村长,没有那个手段和能力包庇他,你就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实在不行赶紧给他收拾包袱,让他上山里逃命去吧!’ 听到当村长的哥哥这么说,许小妹彻底慌了。 一想到儿子要脑袋落地,最好的结果也是一辈子隐姓埋名在山里当野人,她吓得六神无主,跪在许村长家的地上哭泣不止,还扒拉着许村长的腿: ‘哥!那是你亲侄儿,是你妹的命根子,你一定得救他呀!他那天就是喝了点酒被那些瘪三犊子给忽悠了,都是那几个人心肠歹毒,他不想犯事儿的!’ ‘我可怜的儿啊!邬采萤也是个小娼妇!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出门,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都怪那该死的丧门星一家,当初就应该把她们母女都下牛棚哟……哥你要是不救自己的侄子,那我也去死好了!’ 许村长被妹妹的哭嚎吵得头疼,他还没说话,里屋的妻子便冲了出来,眼眶通红扇了许小妹两个嘴巴子。 ‘你还敢上家里来嚎?还让你哥包庇你儿?我看你才是搅家精丧门星!我的儿子女儿才可怜呢!’ 她二儿子和镇上肉联厂职工的女儿看对了眼,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谁成想人家在村里的亲戚直接把这两天的事情捅了出去。 本来亲亲热热都要喊亲家的厂职工立刻变了脸色,言下之意是确定凶犯是村里人的话,他就不会嫁女。 他可不愿意有个强奸杀人的罪犯姻亲! 他还怕自己闺女嫁到这种村子出什么事情呢! 不仅如此,连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今天也哭着跑回了家,伤心欲绝怎么都不愿意开门。 仔细一问才知道女儿的婆家也听说了此事,她听到婆婆和未嫁的小姑子在厨房嘀咕,说早知道她表亲能干出这种事,就不会娶她这样的儿媳妇! 小姑子甚至因担忧自己的婚嫁,撺掇婆婆让兄长离婚。 这个年头很多农村女人的思想都很保守,她们听说过离婚,却认为那是非常没脸面的事情。 故而嫁出去的女儿又难过婆婆的挤兑,又害怕离婚后丢脸,哭着回家不说,还扬言如果离婚了她也不活了。 在许村长的老婆看来,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怪丈夫的侄子! 她怎能不恨不怒? 眼瞧着苦闹甚至要扭打的妹妹和妻子,许村长气得头昏:‘够了,你们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他脸色晦暗不明,又哪里不清楚这件事闹大了的可怕后果,恐怕自己这个当村长的、尤其又是凶犯的亲舅舅也在劫难逃。 故而在满脸怨毒的妹妹提出要和邬雪默‘同归于尽’,要阻止邬雪默去县城告状的时候,他嘴上呵斥,心里却认同了这个提议。 他没有主动出手,却也没有制止,身为一个村长本该为村民主持公道,在影响自己利益的时候便冷眼装作看不见,任凭几个犯事人的亲属勾结着对一个可怜的、刚刚痛失爱女的中年妇女出手。 总之邬雪默没能走出她的小屋,哪怕被威胁甚至殴打,也没有松口。 她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要为女儿报仇。 村里的村民在一天天紧绷的氛围下,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些许,却都保持了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耕作吃饭。 仿佛他们村子里从未发生过恶性事件,更没有邬家人来闹事; 那些天也没有人敢往山脚下走,生怕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昏暗难闻的破木屋里,一个中年男人手背沾着血,骂骂咧咧从屋里走出啐了口唾沫: ‘我呸,那老逼登骨头真硬,就是不松口……咋整?总不能真把她……’ 这是其中一个被指控的青年的父亲,血迹自然也不是他本人的。 他话没说完,其余几个‘命运共同体’的村人也清楚什么意思。 有人骂道:‘那就饿她两天,我看她老骨头能有多硬梆!’ 木屋里蓬头垢面、身上甚至有异味的村妇被结结实实捆着,一动不能动,脸上有明显被击打的淤痕。 她浑浊的眼底是浓稠的恨意,听着屋外逐渐变小的交谈声缓缓闭上了眼,嘴里又快又含糊地咕哝着什么。 如若凑近去仔细听,才能听到,她在诅咒。 诅咒那些侵害女儿的人渣,诅咒这些助纣为虐的村民。 用生命,用灵魂…… 甚至堵上整个守山人族群,用邬家的列祖列宗布下了最凶恶的咒令。 ‘以我之骨肉魂灵,以邬族列祖列宗为祭,视我者盲眼,听我者耳聋,伤我者反受其殃……’ ‘凡侵害邬族者七窍流血而亡,骨头脱离至死,受万箭穿心之痛,图谋者千百倍同刑,死后魂魄划地为牢……’ ‘永世,不得超生!’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4节 诅咒随着黑红的血浆从邬雪默的七窍、毛孔汹涌溢出,很快浸透水泥地面。 当天晚上村子里好几户人家在睡梦中,都隐约听到了敲门声,只不过那声音飘渺且很快消失,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本没在意。 直到次日清晨打开家门,才被吓得惊叫后退——只见自家门户前,竟印着一个干涸的血手印! 门外还有凌乱的血痕拖痕,十分诡异可怖。 这些恐吓一般的印记,每一个被邬雪默点到的加害者门口都有,且不止他们几家有! 仔细一算村子里至少有十多户人家被印了血手印。 谁都猜到痕迹的来源是谁,沉寂和恐惧逐渐蔓延,有村民强撑着胆气嚷嚷道: ‘谁他妈在我家装神弄鬼?主席说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假的,我才不怕这些小把戏!’ 这些村民便结伴往山脚下的邬家走去,要找邬雪默问个清楚。 一路上那些嫌犯的亲属心里担惊受怕,他们认为邬雪默已经挣脱捆绑跑掉了,肯定已去县城告状。 没成想到了山脚的木屋外,还没进去所有人就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村民们推门而入,看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满地干涸的血结成了厚厚的痂,绳子松松垮垮掉在地上,一副血肉消融的骨架歪斜在地上,脱去皮囊的骷髅用空洞的眼眶‘盯着’门外的村人。 就仿佛那个夜里,被牢牢捆住的村妇皮囊与骨头分离,用满含怨念的冤魂拖着一身血淋淋的皮,游走在村子里,把诅咒的痕迹一个个烙印在要报复的人的门前。 那日看到屋里景象的村民都吐了一地,自此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在许村长的安排下,村民们草草用土掩埋了废弃的木屋,从此对邬家之事缄口不提。 就像他们村从未有过这样一户人家。 很快村外的风声也平息。 谁成想仅过了三个月,自此之后便彻底笼罩尺古村的阴影和厄运便开始了。 当村民们陆续意识到邬女的死亡带来了无法想象负面后果,他们才愿意相信,原来守山人一族从来不是愚昧迷信,这座山真的有灵性。 祂的信徒因村人而死,故而祂收回了山野的馈赠。 而这仅仅是开始。 粮食减产、家禽瘟疫、村民怪病…… 尤其是82年突如其来的暴雨带来了数百年未曾有过的山体滑坡,泥石砸入村里,竟是把好几户村民家生生压垮! 当初被邬雪默点名的村民,家里都倒了大霉。 要么是他们本人直接被泥石砸得稀巴烂,要么是他们的妻儿遭殃,家产一夜间化为乌有。 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村民们惧怕诅咒、认为邬女的鬼魂盘踞在村中,选择一一出走…… 凌乱尖锐的记忆过得很快,虞妗妗意识清明只在几秒间,但过多的负面情绪和仇恨,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无论是邬采萤还是邬雪默,她们的遭遇和经历都令人感到愤怒。 她缓缓睁开眼,将记忆整合告知齐家明:“至于你的疑惑,我可以解答。” “你父亲齐国安确实没有参与侵害邬家母女,之所以他受到的诅咒和加害者同级,应该是因为他的漠视和懦弱。” 齐家明:“……这是什么意思。” 虞妗妗摸了摸伏灵的脑袋微微昂首,“刺激一下他,让他想起灵魂深处的记忆。” 伏灵‘喵呜’一声跳到了齐家明的肩膀上,下一秒中年男人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的灵魂被抓取拉扯,一些明明早就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浮现并清晰。 回想起来的瞬间,齐家明的脸色就僵了。 四十多年前,齐国安落脚之处和邬家不算近,中间隔了1公里多,严格来算两家并不是邻居,都是村中成分不好的边缘人士。 那时他五岁左右,还是控制力不好还会尿床的年纪,炎炎夏日的夏天他穿个开裆裤趴在院头啃瓜,远远看到几个醉醺醺的、像是村里的男人拉扯着一个年轻女孩儿。 小小年纪的齐家明根本意识不到那在做什么,以为他们在玩儿,看了半天他扭头跑回屋里,拉着伏案父亲的手臂: ‘爸,山头头那边有人打架,在打女娃!’ 齐家明不久之前和村里同龄的小姑娘起了口角,扯着人家的辫子把人拽倒了,让齐国安好一顿惩罚,还被教导无论如何不能欺负女孩子; 他还记得清楚爸爸的叮嘱,所以来找他爸搬救兵。 ‘他们欺负女孩子,不行!’ 齐国安皱了眉头走到院墙,远远往外一望却浑身僵住,半晌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让孩子的母亲看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出门,自己走了过去。 齐家明很兴奋,认为父亲是英雄,只可惜他看到的却是父亲被几个坏人按在地上,狠狠毒打一顿。 待父亲鼻青脸肿拖着身体回来,神情失魂落魄拳头紧握,他哇哇大哭,真觉得外面几个人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他想冲出去骂他们,却被爸爸妈妈拦住,锁在屋里。 趁着母亲给父亲擦拭伤口,他爬到炕里挑开窗户,竟能隐隐看到远处的草垛。 小孩子视力很好,他能看到那个姐姐通红的、带着哀求的眼睛,下一秒有手掌从后捂住遮挡了他的视线,窗户也被关上了。 之后一段时间村里的气氛很古怪,爸妈勒令他不许出去乱跑,他只能蹲在家里。 他还见到一个阴测测脏兮兮的阿婆登门,在院子里不停对着父亲磕头,磕了一个下午,最终沉默离去; 也见到几个凶神恶煞的青年突然上门,堵住他爸一通威胁,把他吓得哇哇大哭。 而后他发烧生病,小孩子忘性又大,记吃不记打,很快就不纠结那段记忆。 再之后两三年齐家得以平反,他就跟着父母回城了。 虞妗妗的声音适时响起:“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你父亲齐国安是当年之事唯一的目击证人,算是有力证据。可在村长侄子那些人的威胁下,当时以为此生都要在尺古村渡过的他,终究怕来之不易的安宁被打破,怕波及到妻儿,选择了沉默。” 哪怕邬雪默曾跪地乞求,磕了一下午的头,希望齐国安能够为自己的女儿作证,已经被生活打平棱角的中年男人还是没能站出来。 ‘什么证人……我不知道,我没看到。’ 虞妗妗轻叹:“邬雪默化身诅咒的那天晚上,完全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魂,她曾经在你们门前驻足敲过门,又一次询问你父亲愿不愿意为她女儿作证,结果你父亲拒绝了。” “所以她把你爸的沉默当成了帮凶,她恨尺古村的恶,也恨每一个漠视者。” “她的女儿与她自己惨死,所以她要让仇人以及仇人的后代,也不得超生。” 这就是尺古村诅咒的秘密,来自守山人一族的诅咒。 虞妗妗:“至于何生宽,我想何老爷子是清楚他不无辜的。” 何胜利抹了把脸,沉默点点头。 邬家的事情刚闹起来时,他和父母心里都犯嘀咕,因为弟弟何生宽那天晚上也没有回家,是凌晨时分才一身酒气神情惊恐地敲开家门,他们还呵斥他总在外面鬼混。 好在邬雪默当时没点到弟弟的名字,他和父母就没多想。 之后一段时间何生宽也神神叨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向家里人打听邬家的动向。 直至邬雪默突然死去,才正常些。 再后来弟弟结了婚,谁知道和弟妹刚生下孩子就遭了泥石流,那将才出生的孩子直接夭折! 何生宽得知泥石流中死去的人是哪些后,就慌慌张张念道着‘鬼魂来复仇了’,要带着身体还很虚弱的老婆离开尺古村,态度疯癫又坚定。 他要父母给他钱,否则他就抛下妻子一个人走。 太了解儿子的老两口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深深的沉默,第二天他们便变卖了两块田地,并取出家中大半积蓄给了弟弟,任由他去了。 何家二老和何胜利都猜测,当年邬采萤的死,何生宽应该也参与了。 虞妗妗轻声道:“之所以邬雪默当时没有点到何生宽,是邬采萤尸体的‘记忆’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而何生宽胆子小,在她挣扎的时候没敢过去,直至她瞳孔涣散不动弹才……” “所以他的脸,不在邬采萤的眼睛里,没有被她母亲看到。” 邬雪默死后化为厉鬼,有了全知的能力,才晓得参与者还有漏网之鱼。 何生宽一家四口还是惨死。 虞妗妗又道:“还有,你们曾经二次动过邬雪默的尸体,用了一些方法镇压她,对吧?” 何胜利点点头说:“是许村长家里的人逐个出事后,村民们都说是邬阿婆的鬼魂作祟,所以找了一个江湖术士要除鬼。” 闻言虞妗妗冷笑一声:“这些村民真是可笑,怎么突然又不认为玄学鬼神是封建迷信、不需要喊打喊杀了。” 何胜利尴尬笑笑,继续说: “那大师到了我们的村子,见过埋葬邬雪默的地方后吓了一跳,说这底下埋着的是大凶,他处理不了,最后还是在好多人的请求下才愿意一试。 大师说邬阿婆不仅化为了厉鬼,尸体还会变异成僵尸,想要镇压她就必须封住她的尸体……” 于是村民们硬着头皮把邬雪默的尸骨起出,按照大师的说法,用水泥和糯米浆混合把尸体深深筑在了地里,这让能镇住尸体防止变成僵尸,出来危害村民。 虞妗妗摇头:“没有用,这么做只是更激怒了邬雪默罢了。” “你们仔细想想,已知的很多村人横死,都和水泥土浆有关——” 无论是工厂事故,还是从天而降的铺满泥土的盆栽,又或者是水泥厂运货车的忽然倾倒…… “这是死去的守山人在以相同的方法,回敬每一个被诅咒者。” 水泥封尸,由诅咒之力返还给被诅咒之人的后代。 “至于齐盛丢失的魂魄,就被拘在巡山中受折磨,准确的说是死去的每一个被诅咒的尺古村村民的灵魂,应当都没法去地府投胎,因为他们的灵魂会因诅咒不得挣脱巡山地界、永无超生之日。” 齐家明已出了一身的汗,闻言哀求道: “虞大人,既然已经查清了事情的真相,你有没有办法解除这个诅咒?” “我知道……邬家的前辈们心里有恨,我不敢说我们齐家无辜,可是我儿子齐盛他真的是无辜的!事发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根本就没投胎到齐家,不应该被上一辈的恩怨牵连啊!这不公平! 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替他死!” 然而依门的虞妗妗神情淡漠,略一偏头:“解除诅咒?我可能没法帮你。” “为什么?!”齐家明失声。 何胜利父子二人也都说:“大师,难道你不觉得邬雪默已经失去理智了吗?她变成了恶鬼,在随意害人啊!” 虞妗妗终于露出动物般澄澈却残忍的眼神,扯着唇弯了弯猫眼: “首先,和含冤而死的亡灵讲理智本身就是个笑话,邬女生前你们尺古村有很多机会,可有人给她么?” “其次,她背后的诅咒是倾尽全族的怨恨,还有山中孕育的龙脉为之震怒,贸然插手很可能会遭到非常严重的反噬,这种危险的交易是否要继续同齐先生做,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才能决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5节 “最后。”虞妗妗摸着伏灵的脑袋,“我不是人类的术士,不讲善恶。” 她是妖,本就睚眦必报。 在她看来,邬女的诅咒有魄力且‘买卖’合理——咒死尺古村人的同时,她们自己的组群恐怕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会比死去的村人更轻松。 可一向杀伐果决的猫妖,此时也生出了鲜少会有的犹豫…… 第71章 眼瞧着事因全部理清, 连齐盛消失魂魄的位置都已推演出来——就在身后的巡山之中,临到最后关头,唯一能够提供帮助、救回儿子破解家族诅咒的天师竟卸任, 对于齐家明来说, 就像沙漠里的渴水之人眼见清泉, 走到尽头却发现只是海市蜃楼, 一时间心态失衡。 随行而来的齐澜精力体力比其父都要更好, 情绪还算稳定,和虞妗妗走到一边轻声道: “虞大师, 我能问问……” 话到嘴边,他又停顿不知怎么启口。 虞妗妗掀开眼皮:“你是想问我什么不祓除诅咒、见死不救, 想问我是否听了邬家的遭遇而认为你们齐家人和尺古村的村民不值得救。” 齐澜难得露出些窘迫。 “你想多了。” 人心人性难测, 对和错更是各有立场各抒己见; 如何评判功过, 在人间要看法律, 到了地府也得由阎王殿来决断。 虞妗妗幽幽道:“最开始我愿意接你们齐家的委托, 一是齐盛与我有几分缘, 二是我对此有兴趣且有利可图——” 她直言自己此行是为了高昂报酬,话锋一转又道:“可依照我入山、近距离接触大山龙脉反馈的感觉来看, 这件事的危险程度远超出最初的评判。” 尺古村之行,绝不是没有生命危险的a级任务。 查明因果再用天师府的衡量标准重新评判, 少说也是s+级别往上的凶险程度。 虞妗妗:“邬雪默借了山势,那么要破邬式守山人一族的诅咒,势必就得动龙脉。” 所谓龙脉,便是一方地界和山川人流之气汇集凝结成的灵,是大山的核心和决定山脉繁荣或贫瘠的根本。 其灵成型便为龙形,以山体为龙身,含砂抱水吞云吐雾, 贯穿山脊辐射南北,影响深远。 每朝每代的发源地和首都都必定有龙脉,这两地的龙脉兴衰,甚至能够决定当朝的国运好坏、改变数以千万计百姓的人生。 故而凡历代王朝的帝王,都会斥资寻找玄门方士充当监天官或者国师,推演天机并维持国运; 其中较为主要的一种方式就是‘监山气’。 以山气的荣衰,推演国家的兴败。 一旦监天官监测到本朝的龙脉有异,就会上报朝廷,并想尽办法挽救,从布阵到用活人生祭无所不用。 哪怕不为家国运势,过去的王侯将相们也认为: ‘死后葬于龙脉的穴星之中,能够汇集整座山与山周围的人运滋养墓穴尸身,保证尸体千年不腐,更能存住这股山的灵气福泽后人。’ 在风水大家杨筠松所著的《撼龙经》中,便记载着: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其中的‘缠山’,说的是龙脉起顶于父母山,蜿蜒的山脊就是‘龙’的身子,盘踞缠绕在群山上形成环抱之势; 是为‘缠’。 龙缠在山,四面八方的风和气便汇聚于山体,在风水堪舆中,被称作‘藏风’。 至于千重锁中的‘关锁’则是锁水口。 水脉位置不同,会成型的风水局也不同,不过<风水大局百分之七十都在江河山川附近>是被相师广为认同的一种风水论点。 山缠,风藏,水锁,则龙脉生、山气活。 从术士的角度来看,龙脉似生非死,可称为灵物,是规则之力下人道界内被允许孕育的力量最强盛的一种存在。 大多时候山的龙脉就是‘死’物。 它们常年沉寂,没有实体也无法脱离大山,千万年来顺应自然,随着朝代和本土人文环境改变而强盛或兴衰。 哪怕有帝王将相在龙脊上挖坟眼、有江湖术士开穴布阵,破坏了山体风水损伤灵的本体,它们也恍若未闻,像悄然孕育出那般再平静地消逝湮灭…… 可眼前的巡山不同。 虞妗妗一踏入大山,就能感觉到山气不正常的翻涌——巡山的龙脉是‘活’的! 她深入巡山时,曾在临近山顶的土路尽头,看到了一座破败落尘、连门都腐烂倒地的山神庙。 庙里供奉的‘山神’,就是一条卧于高台的盘龙。 尽管几十年无人擦拭、点香祭拜,导致龙身原本鲜亮的躯体大面积掉漆,龙尾巴尖也断了一截,却并不妨碍她抬起头望向瞪视的龙神目时,从中看出一缕令人心悸的‘气’。 根据这些蛛丝马迹以及伏灵获取的紊乱记忆,虞妗妗推测,巡山的龙脉成型时间不超过千年。 很可能在邬氏一族兴起于当地很久,它才在祭祀与守山族人的期许中,从深山之脊诞生。 千年前的邬家先辈,很有可能在某次祭祀活动中,感应到了山中新生的灵,发现山中的动植物和天然物资异常旺盛。 她们并不懂什么是龙脉,把这一切的变化、以及她们感应到的‘气’归结于山神显灵了。 从那之后,在邬氏一族的引领下,周围的村庄口口相传,都确信巡山之中有山神。 山神庙也是在邬家的带领下,在大山中建立起来的。 自此数百年的时间里,邬氏一族谨遵祖宗教诲供奉山神,就这么一代代流传至今。 又因为这座山神庙就是为了巡山龙脉所建,原本无实体无形甚至无生命的龙脉,竟能隐隐存于山神庙的龙神相中。 它在邬族的守护中‘活’过来了。 此地的奇特之处,可以说是千万年来华国境内独一份。 也正是以上种种原因,邬氏一族的地位在本地才尤为重要。 龙脉诞生于她们族人的守护与祭祀歌颂,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享受邬族的供奉,就像雏鸟天然地亲近睁开眼看到的对象那般亲近邬族。 只要邬家的人进入大山,就能获得比其他村民更多的物资,更肥的猎物。 同时人类的寿命和亘古不变的大山相比又太短暂,一代代死亡又新生的邬女,从还在吃奶时就被母亲抱到山中,在山神庙中祈求‘山神’保佑。 她们从稚童刚学会走路,就拿起祭祀的小鼓,在大山里肆无忌惮地奔跑,一直守护着大山到垂垂老矣,最终尸骨葬于大山回归‘山神’的怀抱…… 代代如此,母系家族的血脉传承生生不息。 对于默默看着每一个邬女从出生到死亡的龙脉来说,这些守山人更像是晚辈,是大山的女儿。 它的孕育和成型也早与邬氏的家族史早已融为一体,相辅相成。 因此当邬女惨遭不测时,本该‘无欲无求’‘作壁上观’的龙脉,也显化出了明显的情感倾向,甚至参与到了世俗事中。 这是极其罕见、且十分震撼的情形! 同时也危险至极。 “诅咒需要付出代价,越是威力强大范围广的诅咒要付出的代价也更惨痛。”虞妗妗抬眸看着绵延山体的方向,那里仍有散不开的乌云密布,令她眉头不自觉拧起: “邬氏一族虽出身祭司,却没有正统的传承、没有习修过任何术数,充其量有点特殊体质,比如能看到魂体能感应到‘气’的流动……加之邬氏衰微,实际上的女性后代最终只有邬雪默一人,她最有分量的诅咒筹码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以及女儿和族群的仇恨。” “而这些代价、这份力量,远远不足以支撑这份笼罩全村百千人、持续几十年甚至会更久、且夺走了无数村人后代性命的诅咒……” 结合巡山混乱混沌的山气,以及因无名业障而导致的山中植被减少、动物性情躁郁……答案呼之欲出—— 真正支撑着尺古村诅咒的力量,来源于傍附的这座巡山! 也就是巡山的龙脉。 村民们口中的‘山神’。 虞妗妗想,看到山的孩子被她们保护、帮助的村民欺负,比任何地界的龙脉都更像灵物的巡山应该很愤怒。 可龙脉是山的脊骨,有形而无实体,也无法脱离大山,有山气却只能包容万象,不能化为攻击他人的武器。 它在深山中的怒吼无人能听到,也无法伸出援手拯救这个传承了千年、伴山而生的族人。 直至邬雪默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活祭,设下了惨绝人寰的诅咒,大山的愤怒才得以倾泻而出。 是巡山的龙灵在支撑邬家诅咒的运行。 虞妗妗甚至猜测,设下献祭诅咒、本应该魂飞魄散的邬家人的魂魄,应该也还存在于巡山的迷雾中—— 大山的龙脉护住了山的孩子,替她们挡住了天谴和业障,像掠夺那些被诅咒的村民的灵魂一样,将她们隔绝在外界无法探查的山地。 只不过对于前者是禁锢折磨,是惩罚,让那些村人无法超生; 对于后者则是保护,防止邬女的灵魂离开山界被天谴劈碎。 仔细解释完这些推演结论,虞妗妗继续说道: “我询问何胜利的时候,你们刚刚也在旁边都听到了,他说邬雪默的坟墓曾经二动过。” “村里人用烧融的糯米浆混合着水泥,把她和女儿邬采萤的尸骨封在了邬家老宅附近的地底,结果那场泥石流过后,那一片村地的宅基全都被毁坏冲垮,设立在后山的村坟也基本都被泥流掀翻,很多村中先人的尸骨从地下翻出暴露在外,以至于村里很多坟墓都是翻新过的。” “这其中唯独没有邬家母女的尸骨。” 82年末那场泥石流过后,给村子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 安置好活人和伤患,大家就要挖泥铲地处理死人。 不仅要埋葬新死在洪流中的村民,还要给死去被冲出尸骨的亡亲捡骨。 在此期间,村民们不知是有意还是心照不宣,试探着刨开了邬家老宅附近的地。 可直至全村都被修缮完毕,依旧没有人发现邬家母女被水泥和糯米浆塑封浇灌的尸骨! 要知道糯米浆冷却凝固后,是非常坚硬牢固的塑封之物; 古时候很多王侯将相的坟顶就是用这种东西浇灌封顶的,比水泥还牢固。 哪怕千百年后的盗墓贼想要开盗洞,也需得准备炸药,才有可能炸开这种糯浆封顶。 按理说,邬家母女的尸骨要么和其他坟骨一样,被冲到村里了,要么就沉在原地,不可能凭空消失。 但哪怕村民们掘地三尺,就差把整个村子翻一遍,也一无所获。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6节 为此很多村民惴惴不安。 一时间‘邬家母女的尸体已经变成了僵尸,躲到了山里随时可能进村杀人’‘泥石流就是邬女尸变引发的灾祸’…这样的传言,在村中传开,搞得那段时间人心惶惶。 村人们日出才作,不到日落就回家,没几个人敢上山; 还有一些村民干脆就搬到县城去了。 留在村里的人等了几个月也没碰见什么僵尸,才渐渐放下心来,继续进山采摘捕猎。 虞妗妗道:“那么沉的浆石人骨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有一种可能,邬家母女的尸体在山体滑坡的冲击下,反而‘逆流而行’,被冲到了大山里。 是巡山召回了她们的尸骨、让她们葬于深山中,是为保护。” “偏偏邬雪默是活人生祭、皮肉脱骨流血至死的,她的怨恨最深死得也最痛苦,是尺古村诅咒的核心和破局节点,想要破除诅咒就必须找到她的尸骨。” “现在她和邬采萤的尸体就在巡山深处,更甚者在巡山龙脉的穴眼,你们想要拿到她的尸体,相当于要动整个龙脉、和眼前的大山为敌。 届时整座山的愤怒都会汇集于闯入者,最轻的下场是只存在于深山中的猛兽倾巢而出,前仆后继要撕碎来者……” 话语顿了顿,虞妗妗轻轻摇头:“至于严重的下场我也说不好,因为在此之前,从没听说过山之龙脉会因世俗事震怒。” “具体的后果虽不得知,但插手之人惹上此事的因果业障,是必然之事。” “我想不仅是我,任何一个有点手段的方内术士,面对这么棘手的情况都要再三犹豫。” 简而言之像他们这种大妖、以及人类中道行深的术士,都是要远离城市、在山中闭关静修的。 相较于城市中斑驳的‘气’,旷野和山脉的气流更干净,也蕴含着更多的能量。 而这股能有利于术士精怪进修的‘气’,恰恰和他们所处地的龙脉、环境息息相关,甚至由龙脉主导。 那么山之龙脉本身有多么深厚的能量,就不难理解了。 连龙脉这种天道自然衍生的灵,在此事件中都遭受了强大的业障,虞妗妗不敢想象如果她进山挖龙脉、抢夺邬氏母女的尸体会有什么后果。 一方面她要承受巡山龙脉之怒,另一方面她插手此事,相当于沾染了邬族与尺古村的因果业障。 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 她猫妖一只,单枪匹马,可没有满山的生灵来抵消硬抗这些负面影响。 怕是辛辛苦苦东奔西跑了一年攒下的功德、好不容易恢复大半的灵魂与融合的肉体,都要被那业障击垮到最初,甚至更危急的地步。 和这些毁坏她根基、甚至安危的后果相比,齐家再给多少个三百万,都无法弥足。 故而她果断作出了和前面天师相同的决策——即刻撤出此事。 听完她的话,齐澜的面色才是肉眼可见地差了下来,半晌他嘴唇蠕动,轻声问道: “虞大师,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虞妗妗一耸肩:“世界之大能人辈出,我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你可以联系天师府,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人愿意赶过来,挖龙脉寻尸,助齐家解决诅咒。要尽快。” 齐盛最后的灵魂归位时间,是次日清晨7点至9点。 也就是辰时之间。 因为古人认为,地支之三的‘寅’代表万物生气的开端。 一年之春起始于寅月,素有‘建寅之月为岁首’这么一说; 春季的末月是地支之五‘辰月’。 而一日中生气最旺盛、达到顶峰的时间也正是辰时,所谓‘紫气东来’指得就是这个时间段。 辰时未过前,齐盛的肉体中仍压着一口生气,使得与魂魄相融。 只肖辰时一过,身体中的这口‘气’就会随着散去的紫气烟消云散,届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活不了齐盛。 哪怕找回他的魂魄,也只能送他去地府轮回。 齐家要找天师相助,虞妗妗觉得悬。 如今诅咒真相水落石出,来者必得是接受了一旦插手就将命悬一线九死一生的结局,她不认为有术士能为了钱做到这一步。 “好,我明白了,详情我会和我爸讲清楚……”齐澜顿了顿,歉疚道:“我父亲这两天压力太大,有不周到和冒犯之处,还望虞大师见谅。” “谈不上冒犯。”虞妗妗摇头。 齐家明的情绪失控不难理解; 心中完美的慈父形象破灭、幼子命危……只这些还不会让一个久经商场的大贾失态。 他最根本的焦虑,应该来源于全族倾灭——包括他本人生死的威胁。 颓丧了片刻,压住情绪的齐家明听完长子的转述,便冲虞妗妗颔首致歉,并即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天师府南城负责人韩有恭的电话。 不等听完,电话另一头的韩有恭惊道: “龙脉?!” “齐先生您确定吗?会不会是搞错了?” 虞妗妗听力极佳,走近接过手机:“他没说错,我勘查的结果就是如此。” 韩有恭:…… 也算见过不少大市面的四等天师陷入久久沉默,半晌:“虞小姐,你……” “我不能,我不干。” 韩有恭很头痛,只能勉强安抚道: “齐先生,这事发突然,并且也是我闻所未闻的现象,我得先向上头汇报情况,并帮你询问是否有府内登记在册的天师可以接任。” 齐家明:“韩师父,我儿子等不起了!” 韩有恭迭声道:“齐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尽快!麻烦再让我和虞小姐说两句……” 饶是齐家明心里再急,这种僵局下也只能等下去。 就这么焦急等候了近五个小时,天色都已然暗淡无光。 临近晚上十点,尺古村内外一片寂静,两俩越野车终于打着灯,出现在了颠簸的村路上…… ———————— 引擎声将至村外,陷在村长何福斌家软旧的沙发内假寐的虞妗妗便掀开眼皮,略一抬眸,巴掌大的脸掩在高领下: “人来了。” 除了她,一屋子老少在这漫长的等候中,都坐立不安。 尤其齐家父子,心火焦得齐家明嘴角都冲起一个泡。 闻言他撑着桌面起身,“谁来了?是韩师父吗?” 下一秒他的手机嗡嗡震动,接听后正是韩有恭:“齐先生,愿意出手的老天师已经到村口了,他们是从外省坐专机赶来的,你们可以去村口接应了。”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往村口去。 虞妗妗最后起身,扯了扯线衣下摆,慢吞吞跟在齐、何几人身后。 刚到村口,在没有路灯、只余天际月光的光线下,她瞧见一行六七人正走进村子。 他们将一名个头矮小、踩着布鞋穿着青衣的老头簇拥在前头。 迎上去的齐家明凑近,看清来人那面覆大片乌青胎记的衰老面孔,登时一怔:“……是您老啊!” 他记得这人。 昨日在老家重起他父亲齐国安的祖坟时,就是这位被称作‘桂老’的奇人异士,带走了已经毒化的他父亲的尸体! 桂老臭着一张脸,斜视着齐家明:“可不是,来收拾你祖宗留出来的残局!” 齐家明一噎,还不知如何开口,桂老便主动说明此行的来意: “别搁这杵着挡道,你们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来这一趟,就是来瞧瞧是不是真有‘龙骨藏尸’那么玄乎的事情。” “想老夫我走脚数十年,倒真没碰到几次地气吞尸的时候,还真想见识见识。” “老先生,只要能破我齐家诅咒,我承诺无论您老需要什么,只要在齐家能力范围内,我都竭力给到!”齐家明说。 不料老头儿嗤笑一声:“省省吧,我不是缺那千八百万才来卖命的。” “进村后你们找着个能管事做主的人没?这村儿有村长吗?” 何家父子本来站在后头,被点到,何福斌下意识应了一声:“我是村长……” 他一抬头,同那夜色下面目堪称丑陋、气势目光都锐气逼人的布衣老者四目相对,没由来地一怯,放低声音问: “……老前辈有啥吩咐?” 桂老昂首上下打量,点点头语气平常:“你们村儿还有多少人口?” “不算外出打工的后生仔们,常住人口二百来个还是有的。” “嗯。”桂老:“你可晓得我出山走脚,一次的费用不低于这个数?” 老者伸出粗糙的手掌比了个7,整只手掌的皮肤从手背到手心,都粗糙皲裂至像是被硫酸腐蚀过。 何福斌:“七……七千?” 桂老:“呵呵,是七位数!” “七位数?!”何福斌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岂不是要上百万?” 齐家明出声道:“老先生,一切费用就由齐家出吧。” 桂老哼了一声:“你出?你和他们什么关系?我这行凡若是起尸走脚,就是在和黄泉道打交道,与之相关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何福斌头摇得像拨浪鼓:“大爷,你这、你这太夸张了吧……你说一两万,我做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挨家挨户凑点钱还有指望,上百万?!” 他小声嘟囔:“就是把整村的人卖了,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给不出啊!” “怎么?老夫为你们村子忙前忙后,想一毛不拔‘吃白食’?”桂老一斜眼:“那就受着吧!” “反正这被诅咒、绝后代子孙的不是我。” 幽幽说完,桂老便负手踱步,径直从延伸到巡山脚下的村路往里头走了。 经过一直不发一语的虞妗妗身边,他像是才瞧见这么个人,定定凝视后擦肩走远。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7节 “唉老先生!您去哪儿……?” 人仰马翻的夜晚,虞妗妗揣着兜一脸疑惑。 这老头儿古里古怪,在折腾什么? 若无心帮忙,也不会紧赶慢赶地坐几小时专机,来到这穷乡僻壤。 可要是来援助,为何又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要尺古村的老弱病残们支付高昂报酬? 她可没听说过不能代付钱款的说法。 倒像是故意难为尺古村民。 陪同前来的几名天师,年岁都不大,是和桂老同属地区——五溪蛮分部的天师府成员,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护送桂老; 毕竟老爷子年至八十,地位又高。 充其量涨涨见识,此行也绝不亏。 同行者中有个脸嫩的年轻天师,约莫二三十岁,应当是哪个派系刚出师的后辈,胆子却大,一晚上偷摸着瞄了虞妗妗不知多少眼。 最后竟主动凑近搭话:“虞前辈!” 虞妗妗:? “我叫夏兴,我师姐是艾弈清!我听过您很多事迹……” 虞妗妗‘哦’了一声,回想了三两秒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师姐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蛇女。 下一秒,年轻女生便从单肩包里掏出本子和笔,递出来: “能给我签个名吗?” 虞妗妗:……? 三分钟后,自来熟的年轻天师就能自顾自地絮叨起来。 从随行的夏兴口中,虞妗妗得知了他们来之前,针对自己对于巡山的龙脉的推测、以及齐家和尺古村面临的情况,华国的天师论坛内曾开启过的激烈争论。 将将考过二等水平的年轻术士心很大,哪怕和传说中的猫妖面对面坐着,也并不拘谨: “我们这些人就是来走个过场,齐家的事还得靠桂老本人。虞前辈能找到诅咒的根源,总坛里很多同僚都很佩服您!” 虞妗妗因这番恭维轻挑眉,没说什么只继续听下去。 “当然也有人质疑啦,不过没过多久,根据您提供的线索去寻找何轻轻的同僚们就找到了她的下落,一切都和您说得完全一致,直接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夏兴说。 “何轻轻找到了?” 虞妗妗通过祝檀湘给的消息,确定了求助人小芊失踪的闺蜜身份,正是尺古村村长何福斌的堂妹何轻轻后,便随手把相关信息发给了南城天师府的韩有恭。 毕竟寻找被拐人口这种涉及到阳间法律的案件,还是交给官方专业人士来做最方便。 没想到天师府的人动作那么快,半天时间就把人找着了。 “嗯……找是找到了。”夏兴语调低缓:“像这样的失踪案实在是太多了,全国各地都在发生,根本不会有人往玄学因素上想。”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上头派出了拥有特殊搜查术数的同僚,从齐家明父亲齐国安的尸体上,捕捉到了诅咒之力残留的气息,借助这股‘气’去寻找同源之处,竟真的锁定了某处,快速地在此地找到了失踪的何轻轻。” “只不过……找到的是她的尸体。” 虞妗妗眉心微皱。 其实她早有预感,何轻轻活不成。 夏兴说:“尸源地距离何轻轻当年失踪的地点不远,就在不到一百公里外的某个省内县村中,也正因如此,才能这么快得确定她的身份。” 搜寻的术士跟随诅咒气息操控罗盘,最终停在村里一户自建房的内墙前。 他们找来当地警方作为公证人,并凿开墙壁,赫然看到里面混合着深灰色固体结浆内、被塑封住的扭曲人尸。 据法医鉴定,死者的死期大约在六年前,也就是何轻轻失踪的第四年。 当年何轻轻被拐,看似辗转到了遥远省外,实际上是被人贩子规避了监控,就近卖到了同省临市的某个村子里,卖给了村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 说是光棍,这男的结过婚,只是在结婚后第二年,他前妻就因为他的家暴逃离村子,杳无音讯。 村里人常拿此事调侃他,这也成了光棍心里的一个结,所以他对买来的大学生‘妻子’看管得格外严格。 据同村人说,何轻轻刚被拐来的时候反抗很激烈,他用链条拴住何轻轻不说,邻居还经常在其酗酒后听到虐待对方的声音。 得意洋洋的光棍满足了虚荣心,还向村民炫耀性得描述个中细节。 最终何轻轻的结局,应当是在她‘不知悔改’地反复逃跑下,失手被光棍打死。 只不过村里人完全不知道何轻轻是被杀害了,以为她也受不了男人的暴力跑掉了; 是警方将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捉拿归案,他才自己承认了这些罪行。 ‘……警察同志,她要是听话,哪个愿意弄死自己的老婆?’ ‘我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后,她怀了孕,我对她那么好,以为她是真心和我过日子还给她买金卖银,结果她背着我把孩子搞落了,还想跑!我能不生气吗?!’ 审案的警员听得眉头紧皱,怒斥之后又问: ‘那你为什么把何轻轻的尸体砌在墙壁里?这法子你想不出来吧,还有人力,老实交代!’ 光棍解释,之所以把何轻轻砌在墙壁里,是恰逢当年新上任的村官是个外来户,考编过来的一个愣头青、刚毕业的年轻女生,很喜欢多管闲事,惹人厌烦。 刚到村子里,听说了自家老婆是大学生,她就怀疑过何轻轻的来历。 不仅在村民中旁敲侧击,还以探访村民生活为由多次上门,想见一见何轻轻本人,不过都被他用‘妻子身体不好不见外人’为理由挡在门外。 男人怕何轻轻突然暴毙会引起对方怀疑; 尽管他骨子里自负瞧不起年轻女村官,归根结底是个胆小懦弱的怂货。 正巧他家土屋当时在翻新,要修盖自建房,他便在懂点土木工程的亲哥哥的指点下,用水泥混合着糯米浆、油蜡,将何轻轻的尸体砌在墙里。 因为单有水泥密度不够,还容易被老鼠蛀,时间一长,尸臭味会从墙体散出来。 糯米浆和油蜡的密封性更好,能当做封层,很好地锁住气味。 藏尸之事,他和他父母兄弟也知情,都是帮凶。 在此之后,他就对外说何轻轻如同上一个妻子那般逃跑了,实则同墙中尸体同吃同住了六年之久,直至今日被逮捕。 审讯的过程中,旁听的天师府术士多次都忍不住想要怒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拐卖人口?为什么把人带回家却不好好对待?又为什么是何轻轻? 他们的质问和愤怒永远得不到答案。 对这种人渣来说,‘妻子’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一个名词符号,是他们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有尊严的人。 不听话就得打。 没有何轻轻,也会有下一个受害的女性。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原本何轻轻的命运中并没有这么一劫。 她此生未曾作恶,上辈子也没有杀人放火,这种小概率的恶性事件本很难被她碰上; 是何家背负的诅咒引来了厄运,导致了她的受害被杀。 她的死法——水泥封尸,更是惹得无数知情术士心情复杂。 一切都和虞妗妗提供的信息对上了,那么她关于龙脉的推断,基本为真。 这种关节下,来自齐家的求助和天师府的召集,更是令无数术士进退两难,一时间总坛内议论纷纷。 【齐家的委托得重新评级了吧,按照黑猫前辈的案情结论,邬氏一族背后站着的可是巡山龙脉,谁惹得起?没看到黑猫都不愿意继续插手了,大家伙有几个能比她还牛的?】 【洗洗睡吧,不是咱们能掺合的事儿!】 【今天之前我觉得邬氏的诅咒无可厚非,尺古村的人知恩不报还如此对待她们,罪有应得!可何轻轻失踪真相水落石出后,我收回之前的看法……邬氏的诅咒是有些过了。 有罪的人是何轻轻那个可耻可恶的爹,她虽投身到何家,却从未享受过何家什么利益优待、反而从小困苦,如此惨烈的死法令人不忍直视。】 【祖宗功过,累及后人,这不是咱玄学界的公知条例么。只能说妹子运气太差,胎投得不好。】 【呵呵,我看邬氏女是走火入魔入了邪道!已经有数十人因她恶毒的诅咒而死,诸位还要看着更多无辜者死去吗?!她女儿被歹人侵害就是可怜,别的姑娘有同样遭遇就是活该?这难道不是双标?】 【别论道了诸位,现在到底怎么办?会有大佬出手破咒吗?】 【只能指望各派系的老前辈了吧…】 【哄堂大笑了,我和我的孩子都被欺负至死,我还得保持理智替恶人的后代考虑?我呸!我可怜他们的孩子,谁来可怜我的女儿?!要是我,我也会拼上命诅咒他们断子绝孙,这些坏种的下流血脉本就不应该传代下去,管他们死活呢!】 【我认识的咒师说无解,光是邬氏诅咒背后的业障,就能把敢接手的人压死。】 【……】 论坛内的术士们激愤讨论的同时,天师府以及各派的大能也在商议此事。 他们的着眼之处,自然就不是邬氏与尺古村的仇恨,而是巡山龙脉了。 哪怕巡山与首都相距甚远,可此山绵延百里,横跨范围地广包含人口大省,周边居民少说也有千万。 长此以往僵持,山中龙脉必然会因为沾染尘事业障消陨,不仅仅对山中动植物的打击致命,怕是周边的农牧业和百姓生活,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但说来讲去,哪怕是业内有名有姓的大能也委婉推脱,表示自己水平不够,无法胜任这项工作。 归根结底能有较深道行和能力的术士,天赋努力缺一不可,走到今天都不容易,大家都惜命,谁也不想冒这个险。 最终桂老站出来接任,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本身就是五溪蛮赶尸一脉最正统的传人; 深入大山找寻邬氏一族的尸骨,也算是‘专业对口’。 只不过在不少术士印象里不好相与、孤僻古怪的独行老者,居然愿意承担生死的风险,还是很让人惊讶。 桂老此举,为天师府解了燃眉之急,可不被好生供着捧着,当即派了专人专机护送他来到了此地。 听完夏兴讲述来龙去脉,村头那边追着桂老而去的齐、何两家,堪堪把他好言劝住。 别看老爷子个矮,年岁又高 ,体魄却好得夸张,把齐家明和何福斌两个中年男人遛得额头冒汗,差点追不上。 齐家明苦着脸赔笑:“老先生,您也瞧见这村子的环境多差地方多偏,他们要拿得出千八百万,就不会过这种日子了。” “您老愿意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赶来,肯定就是愿意相助,您看有没有其它能让您老满意的法子?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老头眯了下眼,半是松口道: “把还在你们村儿生活的农户都喊过来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8节 何福斌小心翼翼问:“为啥?” 桂老:? “老头子我费劲巴拉过来帮忙,给你们村子解咒,是要花费很大代价的;不说让你们给多少钱,真心实意表达感激、给我供香致谢总是应该的吧!” 说着,他老人家支起手指: “第一,让你们村儿的人挨个到我跟前来,鞠躬三次,再拜而谢,最后敬酒。” “第二,事过之后,无论成与不成,都得在你们尺古村的前堂为我立碑,上香再次致谢。” “第三,若是事成——老夫我把这诅咒破了,你们村的人及其后辈——包括你齐家老小,得到我的名身碑前磕头,才算抵消我的出手费。” “就这三点,答不答应你们自个儿考虑去,有一条不应,老夫不接;事后反悔,哼,劝你们最好不要。” “啥?还得磕头?!”听完最后一条要求,何福斌颇感棘手: “大爷,前两条我做主没问题,最后一条磕头叩谢,这村子里很多都是留守老人上了年纪,对他们这些思想保守的老一辈来说,跪地磕头可能有点……” “为难?”桂老嗤笑一声: “你们村的人当年对人家孤儿寡母,做出来的那些不厚道的事情,每一个该去人家坟前忏悔三拜九叩,如今村里人落得今天的下场要我进山中赶尸,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那咱就不赶了呗!” 话到了这一步,不为村子,就为了自家的命运,何、齐两家也没时间再犹豫。 一直没有言语的何父何胜利谈了口气,“老大哥说得对,人家豁出去给俺们办事,再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福斌你不好说,我去!我去找那些死犟的老骨头,按也得按过来!” 说完,何父就偻着腰往村路上去了。 与何家父子想得无差,当他们挨家挨户敲开村人的门说完情况,得知自己要给陌生的外来人磕头叩首,大部分村人都很很不乐意。 尤其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说什么‘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跪一个外人’……总之就是不同意。 最终被何胜利扯着嗓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些和他同龄的老家伙嘴上倔强,可都从那个年代过来,亲眼见过、听说过邬雪默的事迹,心里头怎么可能不害怕。 听到何胜利扬言如果不去叩谢大师,人家就不帮忙解除这一家的诅咒,到时候全村人都得救解放了,只有这几户人家子孙后代一直倒霉、断子绝孙; 当即几个老人的叫嚷声就小了。 何胜利:“愿意去死的,没人劝你!别以后出了事儿再巴巴地后悔!” 齐家明适时站出来帮腔:“各位父老乡亲,之后立碑一事所需花费,都由我一力承担。你们此刻去解诅咒,不仅仅在解救自己和子孙后代,也是在帮我齐家,事后我一定重金酬谢!” 软硬兼施下,又辅以金钱,大多数村民的态度陡然转变。 哪怕还有人梗着脖子要倔,在家人邻居的劝说下,也松口同意了。 临近深夜十二点,尺古村留守的百十来口村民,陆陆续续到了村委会,不情不愿地对着坐在院子正中的老者致谢。 全程桂老面无表情,端坐在院中木椅上。 缓慢踱步的村民组成一条无声的长队,在寂静的子时,这一幕格外诡异。 待所有村民依照要求致谢完毕,正巧过了零点; 子时将尽,最后一人离开院子,齐家明就想出声追问接下来怎么办。 不等他开口,椅上正坐的老头突然撑着膝盖起身,他俯身拍了拍深青色的长衫,两掌各拍左右小臂。 这一刻他那佝偻的身体自然挺起,微昂起下巴,露出那张覆着半面胎记的衰老面孔,拉长嗓音。 其声如唱腔,悠长且声调古怪,像是深夜的哨响: “丑时将至——物极气哀!赶尸老司‘走脚’——” 他双掌一拍,明明没拿什么工具,却用空掌发出了很大的、敲锣一样的震响。 此举是赶尸一脉中称为‘醒夜’。 上醒天上的祖师庇护,下醒夜间的魑魅魍魉以示震慑。 一般只在较为危险、或者很严肃的场合,赶尸老司才会如此正经。 桂老突起的喉结滚动,鹧鸪一样: “闲杂人等,清——场!” 第72章 打布衣老者丑时进山, 直至凌晨三五点,尺古村的村民们便能不断听到深山中远远传出兽吼鸟鸣。 接二连三的异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震动,惹得大半个村子的人彻夜难眠, 心中忐忑不安。 现任村长何福斌的家, 是一栋三层高的自建房。 三楼是杂物间, 客房留给了虞妗妗, 又临时收拾出一间屋子给齐家父子落脚过夜。 还有数小时, 远在南城医院的齐盛的生死将尘埃落定,齐家明心中焦灼, 本不打算睡觉。 耐不住这几天着实疲惫,不知什么时候便靠在沙发、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直至‘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撕裂了黑漆漆的云雾, 分支的闪电打在了巡山主峰的正上方, 几乎照亮了半边村子。 这雷声太大、太响, 几近要把山峰连带着周围的地表一起击穿。 无论是村中留守的术士还是普通村民、睡着了还是醒着, 都心中一震。 在客厅打了地铺却完全没有睡觉的随行术士们, 纷纷从盘膝静休中睁开双眸, 彼此对视。 “你们听到了吗?” “嗯,不会有错……” “我也听到了一点, 还以为是幻听了。” 电闪雷鸣之下,掩盖着寻常人捕捉不到的山鸣, 恍若龙吟。 二楼客房冲出了满脸懊恼的齐家明,身后紧随的是捏着眉角想迅速醒神的齐澜。 “老先生回来了吗?我怎么就睡过去了!”齐家明也是被雷声直接震醒,急匆匆拿起手机一看,竟已接近凌晨5点了! 夏兴摇头回道:“桂老未归。” 何家父子披着衣服从主卧出来,望着窗外一道比一道更沉更响的雷光,止不住忐忑。 何胜利更是从柜中掏出长香,念念有词给家里供奉的地藏王菩萨上香。 “唉…”齐家明叹着气踱步:“山里雷打成这样, 也不知道老先生的情况……” 齐澜侧目环视后忽道:“虞师父还在休息吗?” 凤眼青年率先察觉到最该在此处的人,不见了踪影,出声询问。 “应该吧。” 何福斌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虞师父住的客房是那一间。” 夏兴心想,巡山处天生异相情况不明,她心里担心桂老在山里出状况,眼下只有虞妗妗能令人安心,于是起身走到客房门口。 她扣指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看似紧闭实则只是掩住的门开了一条缝。 “虞前辈?”她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试探着推门。 屋里没开灯,床榻整洁如初。 夏兴扭头:“虞前辈不在啊!” “什么?” “我们一直在客厅,没见到她出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 …… 千米之外巡山之中电闪雷鸣。 栖息在深山的野兽狂吠怒吼,声啸不止,间或被雷光照亮的山路坎坷不平,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最后头的地上还拖拽着一口软趴趴的蛇皮口袋,拖行间发出‘瑟瑟’的声响。 最前头的人稍矮,脚上踩着布鞋,身上穿的是深青色的长衫,腰上系一根黑腰带、并坠着鼓鼓囊囊的符袋,脑袋上戴着一定青色小帽。 不知是不是夜深露重,他身上的长衫湿漉,半贴在皮肉上,显出一具精瘦的形体。 他肩膀上搭着一双沾着泥壤痕迹、在月色下青白到发乌发灰的纤细手掌,姿态搭僵硬。 沿着这双手往后瞧,能看一个比他略高些的年轻女人。 乌发,青肤,脖颈和耳廓处的几块皮肤像被某种霉菌寄生似得,长出一片青白色的绒毛,耷拉在老人肩上的手指发黑,额头上覆着一张写满了字的黄符纸。 大字样为:‘邬采萤’。 小字写着一串天干地支,是她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 说她是在‘走路’,她却双眸紧闭,根本是在被前头的赶尸人带着行动; 其额头上贴着的符自然垂下贴在鼻尖,除了偶有山风吹过会左右摇晃,其余时刻纹丝不动——她没有鼻息。 这是一具尸体。 一具刚刚从深山中挖掘出来的女尸。 正是四十年前惨死的年轻的邬家女子,邬采萤。 四十余年过去,寻常尸骨就算不皮肉完全消融,也会高度腐烂,可她的尸体留存度却十分完好。 除了尸僵的皮肤和极少部分溃烂,再无变化。 更甚者她身上下葬时的衣服也保留完好,青白色的面孔上仍能瞧出生前是个美人。 越是如此,才越诡异、危险。 这说明邬采萤的尸体在大山龙脉下经过淬化,已经僵尸化,她皮肤上的绒毛,就是尸毛,发黑的手指中都是尸毒。 之所以没有变成僵尸为祸周边,全靠巡山龙脉的压制。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89节 天知道桂老找到龙脉穴眼并掘出尸体的那一刻,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差点苏醒的僵尸封锁。 饶是如此,为了克制邬采萤,桂老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月光下,赶尸老司覆着胎记的面孔严肃,眉头拧着,额角滴汗。 他落下的每一步,都稳当却缓慢。 前一只脚抬起,身后的山土地上就会烙下一个半指深的脚印,仿佛他背上负重的是千斤顶。 每走一步他就低声絮叨一句,仿佛在同背后的女尸闲聊: “你妈为了给你报仇,豁出去了……是个好母亲……” “可周围的人…山里的牲畜,怎么经得起这种折腾……这是泼天的业障…!” “别怪我扰了你们母女的安宁……” “……” 从山上背到临近山脚,桂老的脸和脖颈都被汗打湿,身后的脚印颜色加深。 待远远能从山荫间隙看到尺古村的建筑,他视线中也出现了一道悄然冒出的纤细身影。 老头儿声音带喘,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山!” 虞妗妗蹲在断石高地,单手撑腮。 夜色中她的长发隐隐透着银辉,一双猫瞳略带反光。 “我也是齐家邀请来的,怎么就算闲杂。” 桂老只擦了下额头。 “老头儿,都走到这里了,不把身后的‘人’放下来,再歇一歇么?”虞妗妗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引得桂老掀起眼皮望去。 “啊……你放下她,就赶不起了。” 虞妗妗心情有些复杂。 猫的眼睛本就有夜视功能,何况她是妖,夜色并不能模糊她的视野。 故而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那赶尸老司身上的深青长衫,都已经被血浆浸成深褐,尽数贴在他瘦矮的身板上。 每走一步,沿着湿透了的裤脚往下渗的血渍,便加深他身后的脚印,连他赶起来的邬采萤的脚下皮肤,都沾着他的血。 这个老者此刻像一颗迅速漏气的气球,身体的生机,都在巨大的业障和反噬下疯狂流逝,行将就木。 如若虞妗妗猜得没错,他的腿骨已有严重折损,完全是强撑着在‘走脚’; 恐怕将一松懈,就再也走不动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堵的血腥气,她唇瓣不自觉紧抿,手掌撑地一个纵跃,从断石上轻巧落在山地。 走近老者,虞妗妗伸出手:“交给我吧,我能短暂遏制住她。” 她一只手先拖住桂老微微发抖的左手小臂,运了一些自己的气力,想要缓解老人身体崩溃状况。 不等她去触碰邬采萤的尸体,桂老伸出皲裂右手,按住她的动作,摇摇头: “你有心了,但不用做无用功,谢谢你。” “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了解,漏斗留不住沙子,我身留不下己命,随它去吧。” 虞妗妗收回手,后退一步。 她见惯了生死相斗,在她漫长的生命中有太多过客死去,无非是生老病死,或是敌我相争。 按理说,桂老自己‘找’死——明明知道入山寻尸,势必没有好下场却还是来了,和她也没关系。 虞妗妗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可能是好奇,可能是内心的疑窦,驱使着她鲜少对一个人的行为产生了疑惑: “你为什么要来?” “别人都不来,你却来了,你不怕死吗?” 桂老撑着力翻了个白:“癫话,没有人不怕死。” 他当然也怕。 他掀开眼皮,去瞧虞妗妗:“其实我知道你的存在后,就很好奇……” 虞妗妗:“好奇什么?” “你有道吗?” “道?我又不是道士。” “大道,谁说只有道士才有道!”桂老很无语:“……人活世上,是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修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就是大道,修道即修心。” “所以你的道是什么?求长生道?求无量道?还是求名求利?” 虞妗妗拧眉:“你都快死了,还说这些有得没得做什么。” 什么道啊道的她不懂。 准确来说,从她懵懵懂懂踏入修行,就没有人问过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修行需要理由吗? 因为前路无尽头,除了提升能力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做,闷头去修就是了。 再多无非是不想被天敌、除妖师随随便便灭掉,太过憋屈。 “所以你根本没有道,还能修至此等深度。”桂老盯着虞妗妗半晌,摇摇头:“是了,和一个未开化的牲畜论道,人要死了,脑子也糊涂了……” “哈?”虞妗妗不爽:“你开化了,你有什么道?” “……我?”桂老呼吸变沉,身板微佝:“我……确实也没资格笑话你,我也没什么道心。我只是……被这该死的命困住了罢!” “没想到老头子我死之前,陪在身边的居然是一个妖…” “幸之…你天性不坏,无所贪欲,死你身边…也不赖……” 虞妗妗有种预感,她反手抓握住老者的手臂,把自己的力量递过去。 至于桂老说的那些话,她权当对方失血过多头脑不清醒了。 “你还有没有遗言要我带给家人?”她问。 桂老苦涩一笑:“老夫、孤家寡人,何来家人……代我告诉天师府,我死后,把我留下的东西都、都捐了…” “捐给孤儿院。” 虞妗妗:“好,还有呢?” 桂老的颈部已开始低垂,眼瞳浑浊。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心中有所执念,他眼皮用力睁大,突然抓住虞妗妗放在自己手臂上的腕子: “我听说…你吞噬了谁的灵魂,就能得到、得到对方记忆里的传承……我死之后,你吃了我!” 虞妗妗:…… “你要把赶尸一脉的传承交给我?不怕我像流言一般将它据为己有?” 她知道关于自己多年前吞了个老道士、得到道家传承典籍并化为己用的行为,至今在玄学圈子里也备受质疑。 毕竟传承,是每个派系最珍视的东西。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桂老居然主动要给她。 桂老:“……随便你,将死之人,哪里管得了以后的事情。” “这赶尸术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想要…便拿去,若不想要……”顿了许久,久到让人以为他已经昏迷,他才慢吞吞道:“随便传予谁,或是……任凭这一支散去,都行,都行。”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桂老的头渐渐垂了下去,像是吟唱,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挤出的气音。 虞妗妗耳力好,尽数听清。 “……戎马……生、生于…郊……”1 听了半晌,她才直身,向后退去。 视野中的瘦小老者头颅下垂,瞧不见面孔,身体却仍站直,撑着身后的走尸,宛如一片枯败的落叶再惊不起一丁点涟漪。 伏灵和芜情一左一右,爬上她的肩膀。 “他死了。”芜情舔舔爪子:“主人要吞了他的魂灵吗?” 虞妗妗摇摇头,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许是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她时常会出现一些怪毛病,就比如现在,心窝闷闷的。 “伏灵,你去。” 伏灵:“喵~得令。” 若是过往,想要获取桂老的记忆和传承,虞妗妗还真得吞掉他的灵魂,现在有了伏灵的神通就更为便利。 咀嚼过后,已经成了灵物的伏灵罕见地像普通猫咪吐毛球那般,弓起身体呕了几口,最后咂咂嘴巴: “苦苦的,是我吞过的记忆里最涩的。” “主人给你的喵!” “辛苦了。”虞妗妗沿着白猫的脖颈顺了好几下毛,才吸收了它吐出来的记忆。 她本意不是窥视桂老的过往,只是想依照对方的遗愿,先替对方保存赶尸一脉的传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老人闪烁的生平—— 桂老出生的时候,约莫是华国刚结束战争。 这是他有记忆后,根据周围村民和自己的估算推测的,至于具体的出生年月已不可得知,因为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偷窃、翻人家门口的垃圾……什么不体面的事他都为了不饿死,很小的年纪就在做。 加之脸上生来覆带的胎记,让他小小年纪如同过街老鼠。 不知从谁口中传出的险恶流言,说他生母身份见不得光,猜他是战争中敌方留下来的卑劣后代…… 为此附近的街邻避如蛇蝎,不让自家孩子靠近他。 直至某年冬至下了大雪,衣衫单薄饥寒交迫的瘦弱孩童实在忍不住,偷偷溜进了村后坊的一家木门大开的作坊,想去偷点吃食。 吃的没找到,主人家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把他吓得钻进前堂放置的棺材里,最终仍是被抓了个正着。 铺主人是村里专办白事、给死人置办棺材和寿衣的汉子,生得奇丑无比,一只眼睛瞎了,嘴巴还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0节 瞧着缩在棺材角落瑟瑟发抖的丑小孩,铺主人眯了下眼: ‘你小子胆儿挺肥啊,知道这是啥就往里头钻?滚出来!’ 小鸡崽一样被提了出来,他以为自己肯定会被铺主人打死,却不想对方只问他: ‘想吃饱饭,穿暖衣不?’ ‘想…’ ‘可害怕死人鬼佬?’ 小孩儿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死鬼神,只跟着生存的本能摇头:‘不怕!’ ‘好!有胆子,就饿不死!’ ‘跪地上,给你大爷我磕三个响头,叫爹。以后我收你当养儿子,继承我的衣钵。’ 就这样,本该冻死在街头的小男孩儿有了‘家’。 白天他跟着养父学打棺材做寿衣,晚上就摸着尸体学怎么赶尸。 别人家连粗面麦子皮都吃不饱的时候,他却能隔三差五尝点油水。 他爹说: ‘干咱们这一行的又腌臢又不体面,规矩却多,最主要的两点是胆子大,还得身体好!并且必须要有师从,否则就是野路子,不被祖师爷认可。’ ‘本来拜师要正式,得年满十六岁、且身高足七尺五的童男才有资格拜师,由父母领入门,签字画押留下字据。不过你生父生母不详,我就是你爹,能做主让你提前接触个中辛秘。’ ‘你晓得我当年为啥要收你当儿子,传承咱们赶尸一脉的衣钵不?’ 被街坊称呼‘小鬼仔’的少年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丑!奇丑无比!命还不好!’中年汉子面目狰狞:‘赶尸人最是见不得光,貌丑才能震慑阴阳两界的魑魅魍魉,你天生就合适吃这碗饭,也注定这辈子没有好下场!’ ‘这就是咱们这样的人的命!’ 少年就这样学了十几年,成人之后,哪怕本身硬性条件——身高体魄不足,赶尸术却无比纯熟。 无论阴天晴天,无论身处何处,哪怕闭着眼他也能准确感应出东南西北。 往后余生的几十年里,他也谨记师父的教诲,独自行走于夜晚的赶尸路,没有娶妻也没有子嗣。 他自卑于自己的职业和丑陋的面孔,也害怕经常同尸体打交道,会给亲近的人带来负面影响。 这么多年来,陪伴他最深的不是人,而是山,是河,是城市边缘的小街小巷。 他熟知相地风水,踩过土地就明了此山的山气是否旺盛,适不适宜迁坟下葬,会不会有尸变之忧…… 故而听说了巡山龙骨藏尸的情况,桂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受大业障的尸体长期留在山中,会对大山以及周围的生态环境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 巡山的万物生灵会枯萎衰退,土质变差。 进而导致环山而抱的水源污染,附近吃水的普通人多少都得染上点瘴气。 种植业和畜牧业受到影响,粮食减产家畜掉秤…… 这些负面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出现,而是十几年、几十年这么积累,短期看不出危害,长期却能毁掉一座城市的繁荣。 桂老没有思考很久,心情也并不沉重。 他不是可怜尺古村受到诅咒,也并非认为邬雪默的诅咒多么恶毒,才来到的巡山。 他只是觉得,山罪不至此,不该湮灭,周围生活的普通人更无辜。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 现今的盛世,就是他喜欢的、所渴望的盛世——不必躲藏,不会因为容貌有异被视为异类…… 反正他没有亲人伤情,年岁也大了; 哪怕身体远比同龄老人来得结实强壮,可他依然能感觉到身体机能在下降,腿脚偶尔在睡梦中抽搐,头发脱顶稀疏…… 寂静的家中,老者穿上干净的布衣戴好帽,收拾了所有赶尸所用的物品。 他这辈子因为赶尸幸,也因此不幸。 他以为自己厌恶赶尸人的身份,其实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以此身份,平静地走上归途。 虞妗妗抽离思绪,睁开双眸。 怎么说,桂老的记忆和情绪和她想得完全不同,她以为对方口中的‘道’,是伟光正地拯救世人,是牺牲自己。 实际上她在桂老的内心世界感觉不到悲壮,也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老者本人并不把这次的选择当成‘牺牲’。 他只是心中有所喜爱,有所怜悯,故而选择去拖起一座山的脊脉。 见虞妗妗久久没有动静,伏灵直起身子: “主人,你不高兴吗?” “没有。” 时间将过寅时,将将到凌晨五点左右,巡山高地所处的位置,已经能看到天际浮出淡淡的青光; 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将从地平线升起。 虞妗妗掏出兜里的手机,发现调整至静音的设备有诸多未接来电和短讯,她选择性回复了,再抬头时,眼尖看到那双搭在桂老肩头的手掌,不知何时指尖绷直。 原本青中泛白的色泽,也呈现出乌青。 这是赶尸人的生机消逝,渐渐镇不住后头的尸体了,放任下去邬采萤可能会尸变为毛僵。 某种程度上,桂老走得也很任性,是相信在场的虞妗妗虽是妖族,但不会置之不理。 虞妗妗碾破指尖,挤出一颗精血,走近尸体在其额间的黄符上添了几笔道家‘封’印。 黄符无风轻鼓。 紧接着女尸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恶臭,便神奇地压下去许多。 晨时六点,接到消息匆匆赶上巡山的术士们、以及齐家父子终于在半山腰的空处,找到了凭空失踪的虞妗妗,以及进山起尸的桂老。 清晨日出东方,淡淡的金光洒在寂静的山荫之间,让看清楚不远处情景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面容年轻的女子单腿屈膝,坐在断石高低,阂眼假寐。 她十步之内,青衫老者衣服染着大片深色的干涸,头颅下垂,身体僵硬直立。 其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发青,毫无生机。 最为诡异、令人瞧上一眼便觉得汗毛倒立的是老者身后,同样立着一具女尸,看其衣服的款式很有年头。 三人都一动不动的模样,把赶来的人都吓坏了。 夏兴失声:“桂老先生?虞前辈?!” 下一秒虞妗妗抬眸,轻轻转了下肩:“你们来了。” “邬家母子二人的尸骸,桂老已经找到了,东西抬上来了吗?” “抬上来了……” 虞妗妗视线在众人身后扫了一眼,看到随行来的男性天师、以及村长何福斌安排的几个村中为数不多的中年汉子,正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他们脚边的地上,放置着两口沉沉的棺椁,一路从村子抬到了山里。 这两具棺材,也是连夜从桂老的店中空运来的,晚他们人一步才到村子。 据说从选材到制作、雕刻纹路都是他一人完成,乃是他店里的镇店之物。 曾有听说过桂老之名的老富豪,许下重金,想求其中一抬作为晚年的棺椁,最终被拒。 虞妗妗点点头,挽起袖子: “净手,然后让老先生和邬采萤入棺吧。” 饶是亲眼看到桂老失去生机的模样、心中已有猜测,可亲耳听到虞妗妗认证他老人家去了,这些从五溪蛮随行来的术士们还是很震惊,且难以接受。 他们原本以为,桂老把两具棺材拉过来,是要镇压邬家母女的。 “桂老……他怎么会?!” “虞前辈,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桂老先生真的已经去了吗?!” 虞妗妗‘嗯’了一声,顿了半晌才道:“他老人家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们难道没想到么。” “邬雪默的尸骨早已在诅咒中被腐化为水,哪怕寻也寻不到了,所以两具棺材,一副是为了镇压邬采萤,另一副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坟冢。” 就连他在村里看似苛刻无理的要求,其实也只是老人家料定生死后的任性。 他生来无家,因巡山和尺古村而死,死后也根,更没有子嗣; 在村里立名身碑、受村民后代的香火供奉,是老人家渴望有个根子的一点私心。 夏兴眼圈发红,失魂喃喃:“……我以为,老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不会…” “多说无益,尽快让他们入棺静安吧。” 桂老和邬采萤的尸体并不难分开,只是期间术士们多有忌惮,生怕邬采萤的尸体突然就尸变了。 虞妗妗亲自动手,把桂老瘦干的尸身置入棺中,整理衣冠,并用山地里干净的蒲草充当简易抚尘,抚过老者青紫色中了尸毒的面孔,寓意为抚去前尘。 “好了,我们得加快速度,在辰时之前离开巡山地界。” 她解释道:“邬氏女的尸骨只要离开巡山,就相当于破界,届时迷失在巡山中村民游魂都能找到离开的路。” “我们时间不多了,别让桂老的心意白费。” 夏兴擦擦眼角,其余术士也都点头道:“听您的,您说怎么办。” 虞妗妗轻轻拍了下棺材,扬声道: “起棺!” 待众人抬着两具棺材和蛇皮袋子,小心翼翼往山下赶时,她扭头望了眼深山,而后殿后跟了上去。 在独自守着桂老和邬采萤尸体的这一个小时里,她在假寐中想了很多,思绪万千。 她为什么修行? 她需要有什么道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1节 仔细想想,她对长生或者位列仙班那种虚无缥缈的追求,也并不强烈,当初渡劫失败之所以不想死、之所以借尸还魂,归根结底似乎是不甘心。 不甘心碌碌苦修了几百年,最后死得荒唐又憋屈。 生存是她的‘道’,可那远远又称不上是道。 活下来了,那么还魂之后呢? 再以人身修习百年之后呢? 她到底想要什么、又在追求什么东西……? 这些从来没有思考过、在虞妗妗看来也没有必要思考的问题,于今时今日,才突兀且无法忽略地不断盘旋在她的思绪和意识。 她久违感觉到了烦躁,更深的是不愿去深思的茫然。 作为一只妖,想不通的事情,虞妗妗就让自己别去想。 反正妖族的寿命漫长,总有一天,事情会自己出现答案——这么几百年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么想着,她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推演齐家身后事、以及如何处理邬氏女上。 只是疑窦和烦扰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扎根。 连虞妗妗本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尾巴在思绪混乱中,不知何时自己冒了出来,随着轻巧的走动一晃一晃,颇显烦躁。 下山路走了小百米她才猛然意识到,脚步停住,尾巴一晃消失在身后。 她那张尽显猫相的面孔上带着暗恼,以及不可置信。 控制不住露出妖族本相,一般都是刚刚踏入修行百来年的稚嫩小妖,才会犯的错误; 想她堂堂妖王,上一次无法克制尾巴是什么时候,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看到村南的鸭圈了!加把劲儿,咱们就要下山了!” 最前面抬棺的人兴奋喊了一声。 待两具棺材十分艰难地、一前一后离开山路,抬到平地,最后走出巡山的虞妗妗似有所感。 空气中仿佛有一层看不到的波纹在颤,山雨欲来。 她微抬起头。 数秒之后,细细密密如同发丝的雨,被风刮着,从巡山之巅卷入村落。 “有水落我鼻子上了…” “是不是下雨了?” “……” 雨落,诅咒也就破了。 第73章 两抬厚棺从山上运至村里, 自然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经过昨日外乡术士的敲打和种种所见所闻,村里人心里有杆秤,能猜到棺材里躺着的尸骨是谁。 在本地扎根三十余年的孤鬼传言都是真的。 出于村里几代流传积累下来的、对邬氏族人的天然畏惧, 这些村民只远远看了几眼运送棺材的术士队伍, 并不敢凑上来, 也给虞妗妗和其他术士们省了不少精力。 而因体力不支没有跟上山的齐家明, 也是这时候, 才得知了桂老之死的个中细节; 听闻之后他久久不语,半晌才道: “桂老先生, 高义薄云!” “他老人家是因尺古村的村民后代、还有我齐家之事去的,我们合该为他立碑顶香, 让子子孙孙祭拜感念他的恩情。既然桂老选定了此地……虞师父, 劳烦你出手, 为他老人家选个风水宝地, 让他老人家尽快入土为安吧。” 他没有不顾桂老赴死之情、催促自己为儿子解咒, 而是说出了先安置桂老的后事这样的话, 蛮出乎意料。 这让虞妗妗高看了齐家明一眼。 不过她摇摇头道:“桂老既已做出了生死的决择,可想他不会看重这一时半会儿, 趁着诅咒的节点刚破,我要先开坛做法, 引渡山中的游魂,同时也是赶在辰时前,让齐盛的魂魄归位。” 否则诅咒一破,巡山内外的气场正值紊乱,山中因邬雪默而游离失归的诸多亡魂,很容易被波及撕碎,包括齐盛的魂魄。 这种后果只会让龙脉承受的反噬更重。 虞妗妗扭头问身后的夏兴等人: “开坛的流程、以及相关祭祀物品, 你们应该都清楚并且备齐了?” “都有!”夏兴忙点头,他们这行人到底是五溪蛮本地派系新生代的翘楚,再不济也有一身童子功,基础大阵和祭祀最为拿手,:“前期的布设就让我们来吧。” “嗯,交给你了。” 待天际的日光逐渐明朗,到了清晨六七点的时候,一日中最清透怡人的山气裹挟着东升紫气,随着简易祭坛中插放点燃的香火袅袅上升。 香炉正对着深不见底的巡山。 虞妗妗身披祭袍,额前半挂着用蛇筋绳为缚的赤铜罗刹面具,遮掩了左半边的面孔。 这是为了震慑此类丧失神志的幽魂,恍若地府使者遣阳拘魂。 她踩的是七星罡步,指尖随着手部的振荡带动招魂铃,晃出一串串脆声。 猫的天性让她落步沉稳的同时,比一般的人类的术士多了几分轻巧,整个人都蒙在薄薄的香火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她配合七星罡步低颂的是往生咒,用来超度亡魂野鬼。 声音不大,清清泠泠,每一个字都敲在周围人的心尖儿上。 说得夸张些,一旁的齐家明和齐澜父子甚至觉得,心里头的焦虑和内火都被抚平了。 随着虞妗妗的声音同香火一齐散入空气,却是无声无息地飘向了大山深处。 在普通人、以及灵性不足天赋不够的术士看不到的视野中,一道道半透明的残破魂魄,从大山的深处,懵懵懂懂被往生咒吸引,自然地遁入黄泉,引起阵阵阴冷的风旋。 这些魂魄足有大几十口子,都是这些年死在外地、因为诅咒被绝代的尺古村后代。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它们一致的特点,就是在山中拘禁游荡太久,又受到诅咒的反噬,全都魂魄不全,早已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和脱身能力,只由往生咒携卷着游入地府黄泉。 想必这些人魂生前,大都是当年直接欺辱邬采萤、以及明着暗里助纣为虐帮忙‘捂嘴’邬雪默的直接参与者们,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 夏兴等术士一方面惊叹于虞妗妗超度的声势浩大,另一方面也唏嘘不已。 要知道在阴间行走,最要紧的就是灵魂。 一旦魂魄不全或者受损,就算去了地府投胎、还能转世为人,下辈子也会落得个智力痴傻或身体残疾的命数—— 眼下被超度的游魂中,其中看起来较为年轻的、以及死亡时间没太久的死者亡魂,受损不算很严重,下辈子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况。 至于那些一看就是当事凶手、以及帮助他们的作恶亲人,不仅死得早,死法还是暴毙,承受的诅咒之力和业障也是最多的。 有几片魂魄甚至碎得只剩边角,完全没有人形。 这种灵魂就算去了地府,下场也凄惨。 大概率在黄泉路上就会被阴间的拦路恶鬼,当成送上门的点心吞了; 哪怕运气好‘漂洋过海’到了阎王殿转生台,却也连猫狗家畜都难投成。 大抵要转世为几十代虫蟊飞蛾,受尽苦楚,才能慢慢养回魂魄。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对这些人生前所为的惩罚了。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往生咒反复三次,巡山内外的亡魂愈来愈少,最终只余下一个灵魂,不能留在巡山中也没有被引入黄泉,恍恍惚不知何去何从——正是齐盛。 他本该像其他游魂一般去往地府投胎,之所以没被超度,是因□□未死透。 全靠他的父母寻找了诸多业界有能力的相师,为其固魂续命,这才让他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虞妗妗给夏兴递了个眼神,对方点点头掏出手机,通知电话另一头守在病房内齐盛身旁的同僚术士,可以进行‘招魂’仪式了。 不多时,应当是病房那一边发起的‘引魂咒’起了效果,游离在山界的齐盛魂魄眼珠倏地转动,呆呆地看向南方。 像是受到了感召,他飘飘乎乎往南边去了。 见状虞妗妗才收势。 她又取了燃香对着祭坛的四方再拜,并斟上三杯黄酒,祭山中和路过的野游神。 把祭祀流程做到满确保不会再生什么意外,才吐出一口气息,回眸平静说道: “委托,成了。” “成了?!是诅咒破了吗?”后方的齐家明攥紧的拳头松开,面露惊喜后又反复确定:“大师,齐盛他能活命了?” “是。”虞妗妗把燃香插入祭坛,“南城有天师府的人在招你儿子的魂,看样子是已经召回,再过一个小时,你应该就能收到家里传来的好消息了。” “好好!太好了!这一趟真的太感谢诸位大师,你们的付出……齐家无以回报!” “也要谢谢何兄弟一家的援助!” 齐家明眼圈微红,掏出手机:“抱歉有些失态,我先去给我太太报个喜。” 齐澜则冲虞妗妗点头致谢:“虞大师,这几日麻烦你了。” 从他们齐家人如释重负的神情,旁观的何福斌父子二人能看出来,盘踞在尺古村头顶几十年的诅咒,应当是解决了,也不禁喜上眉梢。 何福斌拍了拍齐澜的肩膀:“齐公子,恭喜你弟弟脱离危险啊!”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弟弟以后肯定平平安安。” “何叔叫我小齐就行,借叔你吉言,我替小盛谢谢你和何爷,这两日要没有你们忙前忙后帮我们在乡亲们面前说话,事情进展得肯定没这么顺利。”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2节 “嗨呀哪里的话,你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乡里乡亲有难就帮衬一把……”何父揣着肚子笑呵呵寒暄。 不同于这边心情颇好、不通阴阳之事的普通人们,在场的术士们见诅咒事落,虽也狠狠松了口气,却并不轻松。 他们心里清楚,事情还没完! 那口放置在村头的、里头装有邬采萤尸骨的棺材,还很棘手。 经过手的术士都能感觉到,里头镇着浓浓的、令人不安的阴煞气。 若没有桂老的镇店之宝——楠木雕花棺椁镇尸,里头的邬采萤怕是昨日就尸变为僵尸了! 接下来如何处理棺尸、运送途中会不会起异变,都是未知数。 尤其此行还折了桂老这位老前辈,实在让他们笑不出来。 喜中带悲的夏兴心里不安,去看虞妗妗: “虞前辈,既然诅咒破界,邬家母女这边你看……?” 虞妗妗问:“蛇皮袋依照我说得安置了吗?” 桂老下山时,除了肩上搭着邬采萤的尸体,脚踝上还绑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子。 众人见到袋子的第一眼,只看到那表面贴满的、比邬采萤尸体上贴着的数量还要多的黄符,仿佛那是什么不可触碰的不祥之物。 只是在下山途中,那袋子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动,被大部分人遗忘。 夏兴点头说:“按前辈你的吩咐,一回到村里我便把那袋子放置在了村口的大榕树下,又拜托何村长从老乡们家里买了三只公鸡、取了公鸡的阳血,不露一空地浇在了那袋子上。” “再之后就让小孙时刻守着供线香,不让香火断了,现在那袋子就在榕树下,由小孙看着呢。” 她满腹好奇:“虞前辈,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虞妗妗:“你觉得呢。” 夏兴想了想,还是摇头:“想不出……是和龙脉有关?” “当真猜不到?”虞妗妗说:“邬家母女一并亡故,尸骨后被引入巡山深处,龙脊藏骨,如今女儿邬采萤的尸体被运出大山,邬雪默怎可能踪迹全无。” “前辈是说,那蛇皮袋子里装的是、是邬雪默的尸首?!”夏兴震惊失声,而后立即自己否定: “不可能啊,按照您和桂老的推测,邬雪默以自身血肉献祭化为诅咒,早就在巨大业障的反噬下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怎么可能还保留尸首?” “况且那袋子里头装的,分明是松软无形之物,拿放时……能估摸出是一些沙土。” “是啊。”虞妗妗略点头说:“邬雪默的尸体确已化为一抔黃土,与大山和村中土地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所以像她这种含恨的强大厉鬼,自然也可以附着在被她尸解侵蚀过的土壤中,随山而移,随土而动。” 夏兴一点就通,登时浑身的汗毛都乍立: “那那、那您怎么都不提醒我?!” “所以…所以袋子上贴的符咒都是用来镇魂摄鬼的!” 想到他们并不上心、随意拖拽了一路的蛇皮袋子里,装的其实是个为报仇咒杀数十人的阴魂,甚至不能确定在下山的过程中,袋子上贴着的符咒有没有因为摩擦掉落两张,以至于削减镇压的功力,夏兴便坐立难安: “小孙!小孙还在榕树下看守那袋子,他不会出事儿吧?!万一袋子镇压不住让邬雪默逃出……” “别担心。我可以确定,至少目前她能按捺住杀心。”虞妗妗语气笃定,淡淡安抚道:“邬雪默的阴魂本就不弱于阴曹地府中修鬼道百年的恶鬼,又有巡山龙脉相助,她在山地中的实力,定然远超过在界外。如果她有心害人,只肖桂老一咽气、压制她的符咒威力削弱,在我们这些人没出巡山地界前就会想方设法脱身动手。” “可这一路上,你可见那袋子有过丝毫鼓动?” “是没有…我还把热腾腾的公鸡血浇在了她的身上,她竟没把我撕了?!”夏兴喃喃。 要知道公鸡和耕牛、黑狗这三种动物,乃是牲畜中最有阳气的,对付一般阴魂,足以灼伤对方。 很多术士在捉鬼杀鬼时必备之物,就有血浆包。 就算是道行深重的大鬼,被浇上满满的鸡血也得受损一二,无异于挑衅。 “还有——”虞妗妗继续道:“榕树下我已提前设了阵法,只要不把袋子打开或者破掉表面的符结,她就算有恶念,也翻不起风浪。” 夏兴:?! “您什么时候布的阵?我根本没印象。” 虞妗妗略一昂首没应。 她的行踪若是能被这些人类小辈随随便便捕捉到,哪还好意思顶个前任妖王的名头,几百年的道行不如回炉重造。 更何况她也不会因为肉眼能看见的表象,便掉以轻心——无论邬雪默此刻再怎么老实、平静,她都不会卸下防备。 “我懂了!”夏兴自己琢磨半天,一拍大腿说道:“邬雪默之所以静待不发,是她女儿邬采萤在我们手里,她心有忌惮怕我们毁掉她女儿的尸体,才隐忍至此。对吧前辈?” “打蛇打七寸,还是前辈手段更胜一筹!” 虞妗妗:……? 人类真的很爱脑补。 她抬手一个脑蹦:“想什么呢,我可没说要擒邬采萤胁迫邬雪默,不过你猜对一半,邬雪默的忌惮确系于她的女儿。” “准确说,我们的行为反而是在保护邬采萤。” 顶着夏兴捂着脑门疑惑看来的目光,她解释道: “赶尸一脉,有尸就有魂。” “只要能找到尸体,就能召回在外游离的孤魂野鬼,并让幽魂‘回到’尸身中。魂气入体,尸体才能被赶起来。” “将桂老和邬采萤分别入棺的时候你应当也看到了,邬采萤的前额上,贴着一张符咒,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姓名以及死亡年月,这就是赶尸一脉的‘锁魂符’,能够把召回的幽魂锁在身体躯壳中,带回故乡。” 夏兴说:“这个我知道,赶尸一脉的牵魂和锁魂都很出名!” “可把邬采萤的一口魂气召回,并不代表能把她带出大山、让诅咒结节自然解除。”虞妗妗继续说:“她早在四十年前就死亡,尸体却保存良好,恰恰说明邬雪默一直有利用巡山的山气、以及这些年咒杀村民获得的能量,为女儿维持尸体不腐。” “这种尸体的形成违反自然法则和阴阳戒律,出山尸变是必然的,只要被世间法则察觉其存在,必会降下雷劫把它碾碎,绝不会放置它破坏阴阳界的和平。” “现下并未出现天罚,完全是桂老带来的棺椁隔绝掉了邬采萤尸体内外的煞气,遮掩天机。” 桂老从五溪蛮运到此处的两口棺材,其中运载邬采萤的那一副,材质极为特别。 棺木本身为楠木,在山巅生长百年有余,又遭雷击,本身是至阳的雷击木; 又经多年风吹日晒,吸收从四面八方吹至山巅的气,枯木逢春生出嫩枝。 这一缕枯木逢春的生气,尤为难得。 在这种情况下雷击木被砍伐,并以整根树的主干作为棺身,外可以镇邪祛煞、防止棺椁中的尸体生出毒气尸变; 内可以锁气,由棺木本身的生气去孕养尸体,防止腐烂不说,也能抵消阴煞免受外界干扰。 “原来如此……”夏兴恍然大悟。 怪不得邬雪默一直附着在泥壤中,哪怕被泼了鸡血镇压也隐忍不发。 这些变相的服软,都是为了女儿邬采萤。 “那…桂老是有意帮助她们母女吗?”夏兴问。 “谁知道呢。” 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那身着长衫的矮瘦老者背着尸,身后是尚未迎来拂晓晨光的幽幽大山。山头又高又深,趁着昏暗夜色看去几乎和桂老融为一体,他背的是尸,却像背着座山,一步一个血脚印,迈入长夜焕然消失…… “不过桂老的棺椁再好用,也只能管一时。”虞妗妗说:“时间长了,哪怕雷击木也遮不住天机。” 届时邬采萤的尸魂,怕要同安置她的棺椁一起,被雷电劈得灰飞烟灭。 虞妗妗并不担忧自己斗不过邬雪默,对方再厉害,在她看来还是有点嫩了。 连天师府传递过来的委托请求,也是直接消杀邬雪默的恶魂,以绝后患和异端。 还没出手,是她个人还想和对方谈一谈…… 时至晨时9点,一日中的紫气逐渐消逝。 接下来一直到午时之前,是白天内阳气最弱的时间段。 虞妗妗提前通知过村长何福斌,让村里的住户都关紧大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出门查看。 她自己则是和一众术士来到村口的大榕树前。 “以榕树树干为圆心,方圆五米为阵径,设镇恶阵法——”虞妗妗顿了顿:“应该都会吧?” “当然!” “可袋中若是邬雪默的恶魂,区区一个镇恶阵法能压得住她吗?” “不若直接用真阳符和雷火符,把它烧了最稳妥!” 夏兴心里不赞成同僚的七嘴八舌——说到底她清楚邬雪默的行为罪不可赦,却也同情她们母女四十年前的遭遇,想着若是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多好。 故而她侧身压低了嗓音问:“前辈,您不是说邬雪默没有杀心么?如此防备她,会不会反激怒了她?” “野外水源稀少,池川附近往往伴生着鳄鱼巨蜥一类的肉食动物,羚羊和鹿靠近饮水时,这些水中的天敌也并不会立刻扑上去撕咬猎物,而是等它们放下防备,以为猛兽真的在休息……”虞妗妗望着榕树下方,以及匆匆布阵的术士们,继续说道: “邬雪默现在可以隐忍,是因为她的女儿在我们手中,她魂体又被桂老的全身家当符箓和我的阵法压制,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得不忍。没人能保证放她出来后,她不会突然暴起——” “既然选择了当术士,和山精傀鬼自然就是天敌,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再温和无害的敌人,也要抱有警惕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因一时的恻隐之心尸骨无存。”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的师门长辈没有教导过你吗?”虞妗妗凝眉不愉。 夏兴脊背一僵,结巴道:“教、教过…” 但知道道理是一回事,牢记并时刻上心是另一回事。 现代社会灵气枯竭,不光是玄门各界实力断崖式下跌,阴阳两界的联系也在逐年变淡; 人类的足迹因科技遍布世界,势微的山鬼精怪选择隐入深山,避开锋芒,这种大环境下,绝大多数的新生代术士一辈子都难能碰到一次危及生命的时候。 更别说社会风气大变样,什么事情都能娱乐化,早就不是虞妗妗习惯的、随时随地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时代了。 虞妗妗心感无趣,摆摆手道:“算了,随便你们。” 是她脑袋不灵光,这些人类术士的死活同她有什么关系。 “前辈教训得是,我懈怠了。”夏兴心中一震又有些懊恼,半晌没说话,偷瞧一眼眉目冷淡的少女侧脸。 “笑什么?” “啊?”夏兴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嘴角翘着,嘿嘿道:“我就觉得前辈你人真好,这种话只有我师父会和我讲。” 虞妗妗是真噎住了,猫眼将一脸傻气的年轻术士上下打量,憋出一句阴阳: “……认妖当好人,玄门的青瓜蛋子真是越传承越呆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3节 玄门,早晚得凉! 被说呆夏兴反倒笑得更欢,追在虞妗妗的后头:“前辈就是心肠很好啊!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妥当,尽管吩咐我啊!” “……” 半小时后,确定这些人类术士布好了大阵,没留下什么纰漏,虞妗妗还算满意。 她扬手一挥,指尖提前碾住的锐物得了力,像搭弓射出的箭又快又有力,直接刺破榕树下血乌乌脏兮兮的蛇皮袋,同时卸掉了事先布下的小阵。 那一处破口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僵持的和谐。 只见蛇皮袋子先是如戳破的皮球瘪下去,紧随其后又迅速膨胀起来,有什么不规则的东西在其中蠕动扩张,把塑料袋膜撑到了极限。 不等周遭严阵以待的术士们惊呼,胀起的袋子瞬间炸开,里头焦黑腐臭的土渣飞溅出数米远,零星迸射在地面和树干上,瞬间把那几处地面腐蚀消融出小洞来。 与此同时尺古村头顶的天,也是转瞬就变了。 翻涌的乌云吞吐卷涌着笼罩在村子上空,如同古神反手覆上的巨幕,间或有沉闷的雷声被蒙在云里,三两秒后才有电光闪烁。 突生的异象引得许多闭门在家中的村民掀开窗帘,去看外头阴沉沉的天,心中忐忑难安。 “出来了!” “恶鬼显形了!!” 榕树附近响起几声术士的惊呼,在众人瞪大的视野中,一团没有开过灵的普通人瞧不见的深色物质,水雾一样从袋中挣扎着钻出,最后逐渐成型。 摄人的阴冷煞气也随之蔓延,刺得近距离的术士浑身发冷,直起鸡皮疙瘩。 “邬雪默。” 虞妗妗向前迈出一步,紧盯着成型的黑影:“终于见面了。” 那魂体一眼看去就是大鬼,还是恶鬼。 她保持着四十年前咽气时的形态——皮囊脱骨,血肉尽溶,煞气冲天吊着一身无力支撑的人皮拖行。 浓稠如胶腥气冲天的血,从她裂开的人体中不断溢出,仿佛永远流不尽,很快便浸润了榕树四周。 这是鬼的鬼蜮,由怨念等负面情绪形成。 也是鬼怪可怕之处的根本。 很多人撞客碰鬼时会伴随幻听幻视,明明身处家中或者安全的小巷,下一秒周围的环境就变成停尸间或者长满霉块的凶杀场地,那就是他们被鬼蜮包裹了。 每只鬼的鬼蜮各不相同,显化出来的情景和他们生前的经历有关。 无一例外的是鬼强大到一定程度,鬼蜮便可以化虚为实,成为杀戮屠宰的手段和工具。 眼前邬雪默身下的血浆,若能上前摸摸闻闻,就会发现那些粘稠液体竟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能腐蚀骨肉。 “邬氏,你咒杀尺古村村民数十人,又以阴毒手段拘押死者魂魄,犯下滔天罪行,还不束手就擒!”有术士用臂腕抵着法器的同时,肃声呵斥。 “呵呵……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杀就杀了。” 邬雪默喑哑笑笑,“别废话了,你们这些道士有什么手段,直接使出来吧。” 她清楚谁是领头的、谁最有威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虞妗妗。 “你已经被大阵困住,还要嚣张……”说话的术士刚开口,被激怒感到不耐烦的邬雪默脸色瞬间青黑,爆发出尖锐啸声的同时往前猛冲。 如有实质的浓稠魂体狠狠撞上的阵法的禁制,又把她反弹回去。 但那些从她的方向倾泄而出的阴煞之气,还是骤风一般卷向目标者。 饶是虞妗妗反应极快,一个闪身抬手挡去了大半攻击,那术士仍是被煞气余波直面击飞,狠狠倒在地上,口中喷出猩红血来。 “王兄!” “王道友你怎么样?!” 周遭的人见状大惊失色,忙围了过去。 “这、这如何是好?!”王姓术士的同门面带惊惶,被他揽住的中年术士浑身僵冷,短短几秒内身体就开始打颤,青黑色的煞气也浮出皮表,具像为大片黑紫色的斑点和曲线,蚯蚓一般歪歪扭扭蜿蜒深入。 “都让让!”夏兴板着脸走过去,定睛一看这姓王的术士脸都发青了。 心情复杂,这一刻她也切实体会到了虞妗妗将将所说话的深意,仰头道:“虞前辈。” 虞妗妗没多言语,扯了一块布头塞到姓王的嘴里,避免他抽搐把舌头给咬掉,又迅速封住他体内几大关窍。 她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黑斑说道:“煞气入体了。” “我锁了你的穴窍,可以暂缓煞气流窜,以防你心脉被阴煞腐蚀毁伤。但这并不能治本,恶煞在体内滞固太久会对人的五脏六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收手后对搀扶他的同门说:“速速送他去找师门前辈把煞化了。” 同僚惶惶点头:“好!好!” 穴位被封,王姓术士青黑的脸色有所回缓,身体也不再猛烈抽搐。 布帛取出时他牙根儿还僵着,带着羞愧勉强道:“谢、谢谢……” 先前初到,他也是质疑虞妗妗、因虞妗妗妖族身份而带有抵触的人之一,却不想生死关头,被他瞧不顺眼的大妖救了一命。 虞妗妗没承他的谢谢也不在乎他的愧疚,见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便起身看向榕树下阴测测带笑的大鬼: “邬雪默,事情到这一步,咱们闲话少说不卖关子,你杀的人中有不少是受了牵连,罪不至死。天师府不会放过你,阴曹地府也不会,你已无路可走。” “是我技不如人,被你破了局……我没猜错的话,你根本不是人,为什么要帮这些道士?为什么要救这村子里的畜生?!” 邬雪默不甘心。 再给她十年,等到诅咒越来越深,整个尺古村都会深陷其中,无一人能幸免! “拿钱,办事。” “为财?”邬雪默不可置信,只觉得荒谬:“你帮我,我也能给你很多钱。” “婉拒了。”虞妗妗扯了下唇角,“拿你的钱要办的事业障太深,如此不划算的买卖,我可不接。” “哼,你们以为弄几个阵法贴几张符箓,就把我逼到绝境、可以随意打杀了么?”邬雪默扯了下唇角,冷冷讥笑:“做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就是死,也能拉上一群垫背的!” 说完她阴沉沉的视线扫视一圈四周的住宅,仿佛要透过紧闭的大门和窗户,钉穿藏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喘息的村民。 “你!”夏兴握紧了拳怒上心头,却听榕树下的恶鬼语调一转: “若要我伏诛,也不是不行,我有条件。” “你要什么?”夏兴问。 邬雪默一字一顿,目光如炬:“只要你们赌咒发誓,绝不对我女儿的尸身魂灵下手,不得让她消亡,我随你们处置。” “说到做到,绝不反抗。” 虞妗妗轻嗤:“不可能。” “邬采萤的尸骨已经尸变僵化,人世间容不下僵尸的存在,势必要把她焚烧得一干二净,况且天师府不出手,她所染的业障因果也会引来天雷肃清。到现在没被雷劈,全靠着桂老的棺材挡劫罢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女儿若是消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好过!”邬雪默哪里不清楚虞妗妗所说是真,可她偏要强求,面目狰狞吼道: “你告诉那些道士,他们若不想西柏岭伏尸遍野,就去给我想办法!” “转运也好,替命也罢,总有招数……” “如若不然,我拼尽一切也要让尺古村所有人为我们陪葬!”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记沉沉的雷声‘轰’然落下,似是天道的怒慑。 邬雪默不惧反恨,扬起头狠声道:“我女儿受辱蒙难时,高高在上的天可曾施以援手?那时候可有什么狗屁天师府来我们主持公道?既然没有,又凭什么要我们母女遵循假仁假义的规则?!” “哪怕天要亡采萤,我也和天斗!” “轰隆——” 又是一记撼天动地的惊雷,落在群山之巅。 虞妗妗神情凝重,视野中的大鬼因情绪激动,整个魂体都在扭曲。 其身上背负的浓重业障以及对天道的挑衅之意,怕是很快就要惹来天罚,刑罚之雷能够摧毁万物,届时波及巡山生机不说,恐怕连周边的住民土地、生态环境,都要受到牵连。 她当机立断,扭头对夏兴等人道:“你们立刻疏散村里的人畜,离开此地越远越好,这里留我一人就行,邬雪默随时会失控。” 夏兴下意识就想拒绝,被她一把拦住:“快去!有任何意外,你们留下也没用,只会拖累我。” “好吧。”夏兴虽不甘心,却明白这是大实话,:“那前辈你千万小心!” 说着,他们赶忙往村里去疏散村民。 很快尺古村里响起了村长的大喇叭: “父老乡亲们,不要收拾家伙什,立刻从后山离村,立刻从……” 霸道的喇叭声断断续续,瞬间点燃了村民心中的恐慌; 实在是天公发怒的动静太大了,大到连接着巡山的村子地面都在抖,窗外的天色暗淡翁青,是个人都知道要出大事儿。 害怕归害怕,大难不到临头人总是有侥幸心理,根本放不下家里的财务。 于是有点小钱的人在家里翻箱倒柜,舍不得柜子里头的压箱底儿的金链子; 没什么钱的留守老人拖着不利索的腿脚,恨不得把家里的鸡鸭猫狗全都抱上走。 至于村长何福斌扯着大喇叭,跺着脚涨红了脸在嚷嚷什么,不知道,听不见,没人理。 “别去牵家里的猪了!哎哟你们不要命了?!”何老头急得拍大腿,想去拽相熟的族亲,偏偏那老头儿上了年龄固执得很,两脚蹬地要逆着人流往家里去。 还是夏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下决策让还在村里的术士们贴上疾风符,一人揪起一个顽固的老头老太往外运,才让撤村的速度大大提升。 不多时,村口榕树附近只剩下一妖一鬼。 扭曲癫狂的人皮鬼物声声泣血,顶着头顶轰隆隆的惊雷叫骂不停。 她的意识在狂暴的煞气下时有时无,骂声中夹杂着尖利的哭丧,哀怨泣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难以抵御,哭的是她早早去世的可怜女儿。 “萤萤……我的女儿……!” “他们都该死!!……都去死…!” 狂风和湿润的雨气中,虞妗妗眼眸微眯,扬声对阵法中的大鬼说道: “邬雪默,你以为自己得了些道行就能挑战阴阳界的法则了吗?你拿什么威胁天师府和天道?又要仗着龙脉对你们邬氏一族的恻隐之心,肆无忌惮挥霍大山的生气吗?” 邬雪默的确有底气,但借的是巡山之力。 她相信生出灵智的龙脉会毫不犹豫,再护一次大山的伴生人。 只是龙脉虽神秘莫测,也终究是天道之下的衍生物,抗衡天罚,下场只可能是在雷劫下湮灭。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4节 虞妗妗:“邬氏先祖守山千年,若知道巡山的生机断在你手中,她们不会赞同你的所作所为!” “你闭嘴!”邬雪默尖声。 她心里有控制不住的怨恨和委屈,更多的则是被戳穿最不愿意面对的阴私而产生的羞恼和愧意。 巡山的遮蔽,恰恰是她提不得的痛点。 最开始意识到深山中的灵在保护她、以及女儿的尸魂时,邬雪默满心只有感激。 可随着她借助山的力量,咒杀的人愈来愈多,她心里的仇恨不仅没因此消减,还日益膨胀。 只是罪魁祸首的死亡已不能让她满足。 她恨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她要让尺古村夷为平地才够舒心。 她开始不断借助大山的生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无论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何轻轻一家,还是请了高人作法布阵的南城首富齐家,都难逃死亡的命运。 随着山中破碎的游魂增加,邬雪默已然扭曲的内心,得到了无比满足。 与此同时山中的变化,她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逐年递减的野生作物和蔫哒哒的花草树木,情绪暴躁不断迁徙离开的动物……这些曾经被她当作巡山一份子细心呵护的生态环境,都因为逆天的诅咒所带来的业障,不断崩溃。 表面上还能勉强维持风光的山,内里早已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邬雪默甚至有很多次在深夜,‘听’到深山的脊骨中,传出山痛苦的长吟。 她有过愧疚和挣扎,想过要不要停手。 可内心对尺古村的恨意、肆意掠夺生人性命的快感,终究是盖过了那些不安和愧疚,让她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这些被她刻意压制遗忘的情绪,眼下却让虞妗妗毫不留情地捅破。 邬雪默怔了一瞬:“你……懂什么?” “你有孩子吗?” “如果你的孩子受难而死…” “如果你明明有恩于人,却被他们一拳拳打碎牙齿,要你把所有的委屈和恨都忍了!” “如果你尝试过睁着眼睛,一点点感受血肉消融的痛苦……你若经历了这些,还能高高在上地指责我吗?!” “不会,你会比我更狠!你会觉得他们死得好,活该!” 虞妗妗垂眸:“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陷得太深,会反噬自己。” “我当然理解杀人偿命,也赞同你手刃仇人,可是你咒杀的人中,也有很多罪不至死的——” 比如何轻轻,还有一些懵懂的稚龄幼童。 可以说他们流着罪犯的血脉,但用最严苛的律法来评判,他们也绝不该死。 邬雪默的行为早已逾越了‘报仇’的标准。 这些杀孽又化为无形的回旋镖,不仅反噬了她自己,还拖着已死的邬采萤和巡山龙脉越陷越深。 “巡山,也不该因此而衰败。”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虞妗妗不由想起了桂老咽气前的喟叹: 山水是无辜的。 西柏岭的老百姓和每一寸土地也是无辜的。 邬雪默头颈低垂,黑沉的面容看不真切,几近麻木道: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晚了,一切都晚了。从采萤被那些畜生害死的那天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若我有办法护住邬采萤一缕神魂不灭呢。”虞妗妗。 “什么?!”邬雪默赫然抬眸,“你?” 震惊之余她生出抑制不住的期望:“你、你真的可以?!” “不……你在骗我,你想骗我!”她疑神疑鬼,歇斯底里:“你不憎恶我?为什么帮我?” 虞妗妗不明所以:“你我之间没有仇怨,我为何要憎恶你?” “你别误会,我决定出手不是帮你,是因为他们——” 是觉得邬采萤含恨而死本就委屈,不该魂飞魄散。 是被桂老舍生取义想要护巡山与西柏岭的人与地触动。 是想让此事彻底截断,以免大山存之不易的生机尽数流逝,导致山中万物枯竭…… 如此种种的情绪堆叠,让向来对此类棘手之事敬而远之的虞妗妗,决定管上一次‘闲事’。 “我会保她残魂不灭再入轮回。”虞妗妗说:“但——你自己就是鬼,应该清楚邬采萤的人魂残缺,就算入了阴曹地府,来世也未必能再当人,这是其一。” “其二,邬采萤入轮回后,你需得解除山中的鬼蜮,让巡山恢复生机。” 不解除,邬雪默还能借山逃走,当然虞妗妗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一旦察觉她有遁逃的心会立刻出手斩杀。 解除鬼蜮,她便不能再依附借助山势。 届时她的实力会大大缩水,也几乎没可能扛得下天罚,会消散于天地。 ‘生’和‘死’的抉择中,榕树下的大鬼毫不犹豫,一秒都没迟疑地点头应下: “好,我答应你。” 盯着虞妗妗的眼睛看了许久,衰老而狰狞的人皮鬼缓缓点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护住萤萤。” 这场看似是邬雪默妥协的决定,实则让她心里一轻。 她扭头看向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一张人皮老脸带着苦涩和疚意,忽得伏身拜地,双手抵着额头行家传的祭司礼节,朝着远山无声叩首。 分明是鬼,早就没了实体,皮囊单薄佝偻的老妪仍落了鬼泪,一边叩首一边喃喃道: “山神大人,这些年……是我拖累您,利用了您,让您脏了手,我没脸再上山面见您了……” “一切业障都由我造成,也该让我来还。”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并不后悔!”邬雪默甚至期待结束,“只是对您、对孩子……” 如果自己被天雷劈散了,是不是那些无法言说的愧疚,也就能还了? 愧疚的话没有宣之于口,她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也是时候,该解脱了。” 榕树下,邬雪默魂体周围笼罩的煞气越来越浓重,简直要把人压得呼吸不过来。 远远看去简直成了一颗随时可能被撑炸的气球。 虞妗妗心念一动,明白了她消亡前的谋划。 她犯下的杀孽太重,又拘禁毁坏亡魂,加之挥霍山地灵气导致巡山衰颓,同时犯下了阴阳两界的滔天罪行; 哪怕大罗金仙降世也护不住她。 此番行为,是想在消散前把所有诅咒的业障和山中负面的气场,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为女儿和巡山龙脉博得更多生机。 “我…还能看一眼采萤吗?”邬雪默的魂魄鼓动,语气艰难,两行血泪从她的眼眶溢出。 不等虞妗妗回她,她又摇头说: “罢了…不、不见了。终究是我欠了她…” “如若几次轮回后,能把她的魂魄补全,再度转世为人,希望她能……投一个好人家,好时代。” “我的女儿……来世、来世……” “别再受苦了。” 低低的哑声被不断掀起的狂风吞没,听不真切。 刹那间一道比人身还粗壮的惊雷乍破天际,长长撕裂了云雾,震得不远处的深山内都在回荡。 那雷光煞白,又带着惊心动魄的紫,像分叉的树枝爬满了天幕,足足倒挂了数秒,最终落雷到了西柏岭北边的小小村头,贴着虞妗妗的脸轰在榕树前。 天杀的雷,说劈就劈? 虞妗妗一双猫瞳骤然缩紧,瞳孔和巴掌大的面庞在雪白的雷光下,每一处细节都无比清晰,散在肩头缎子一样的长发也随风狂乱。 若不是道行深定力足,她现在已经被震得离地三尺。 饶是如此,她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渡劫的那个夜晚,也是这么大的惊雷接二连三,落在她的脑门上,把她劈得骨肉崩裂。 在下一记天雷落下前,她身形一闪化为劲瘦黑猫,纵身一跃跳出轴心,飞快往后退撤远离此处。 这么接连九道天罚,持续的时间超过十分钟,动静之大简直让方圆百里的居民都感应明显,纷纷拿出手机拍摄远方的晴空惊雷。 热搜上甚至有‘西柏岭北边是否地震’的词条冲了上去。 待动静渐消,村头的榕树已被劈成了焦干的雷击木。 而榕树前方的土地则剖出一个深深的大坑,被雷劈的。 至于邬雪默,已经烟消云散了。 天地间感应不到她的一丝一毫。 鬼是由怨、恨、痴、贪等负面情绪纠集而来,哪怕再有生前的记忆和感情,本质上也是性恶,极其容易失控; 每一个术士都被前辈郑重告诫过,世上没有好鬼,只有失控和尚且能自控的鬼。 在邬雪默化身诅咒的四十年里,她的恨意早就膨胀失控。 看着因她而死、被她搅碎的魂魄中,有刚出生的稚童,也有何轻轻这样的少女,或许她也有无数次迟疑。 最终因恨而强大,也由恨而湮灭。 唯一看上去是幸事的是,因她死前的抉择,笼罩在巡山上空久久不散形同雾霾的业障,也在天罚之后被雷劫劈了个精光。 靠近尺古村的主峰脉受了数道声势不小的雷罚,连片的植被被劈断,远远看去有些光秃稀疏,好没生机; 实际上这些光景只是‘皮外伤’,并不伤山的根本。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湿气,和过去几十年死气沉沉已截然不同了。 都说大道无情,实则处处有情,邬雪默湮灭前的歉疚,大大削弱了天罚的威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5节 再过两三年,此地的颓势和生机又能一点点养回来。 会有新生的种子落在这片土地上,新兴的叶芽在山中生长,诞生的野兽幼崽悠悠闲闲啃食草根,偶有迁居或繁衍的人类上山采摘种植…… 想来这个结局,也是邬雪默想看到的。 有清清凉凉的风从北向南,把榕树附近焦成粉末的泥土残留物卷起,像一片细细密密的纱雾,往大山的方向吹拂。 余烬吹到了山的谷道,吹向了山的深处。 不再有魂灵会附着在尘土,未来此地只会流传守山人和诅咒的传说,几代又几代后,渐渐被遗忘。 但山会记得。 山会包容,会让无根之土归于故里。 平静之后,远处的野草垛子里倏地钻出一颗黢黑的猫猫头,黑脸圆腮金眼睛,灵性十足。 黑猫定定瞅了榕树附近好几眼,才一个纵身从草垛里翻出来,落地化为人形。 虞妗妗拍了拍肩膀上的草屑,走近在雷劫处看了半天,不知瞧见什么目光一定,蹲身用指腹摩梭着地面。 半晌她掏出手机,对着焦黑的土地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拿去找天师府换佣金。 刚拍两张,有电话弹出。 “喂,什么事?”虞妗妗接听。 “是我。”来电人是徐静和,“韩有恭怕叨扰太多次你烦他,不敢再联系你,就托我来问问你那边的情况。” “怎么样了?尺古村上头的天雷动静可不小,被同道拍下来传到了论坛,听说你让所有人都撤离,只自己留在雷阵眼里,没受什么波及吧?” 虞妗妗轻‘哼’一声:“当然,我又不傻,真有危险会跑路的。” 只不过差点让雷把脑壳劈了而已。 “你告诉姓韩的,天罚是冲着邬雪默去的,她已消失于六道,这事彻底了结了。至于邬采萤的尸体我会在这边处理好,不用你们天师府操心,也不会有后患意外。”顿了一下她又说: “他还是赶紧派两个相师过来弄弄阴宅风水,让桂老入土为安最为要紧。” “好,这些我待会儿和他讲。”徐静和顿了顿道:“西柏岭此行,多亏了妗妗你愿意出手相助,辛苦了。” 有预感电话那头的人要一板一眼道谢,虞妗妗忙打断:“……别说这种肉麻话行不行?” “记得让韩有恭快点把报酬打过来。” 徐静和轻笑:“自然。” “对了,接下来你什么时候回南城?祝檀湘这段时间应该等得挺心焦。” 虞妗妗:“他焦什么?” “尺古村诅咒和龙脉的险性在内网传遍了,有传言就有夸大,邬雪默的恶魂已经被传成了可匹敌千年大鬼,能毁天灭地。他能进内网,看到了这些消息自然心焦,拐弯抹角向我打探好几次你的安危。”徐静和说。 虞妗妗再世为人,有太多不习惯的事情。 被人关心挂念,就是其一。 她摸摸鼻尖,“处理完就回去,我待会儿和他说吧。” “好,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说到这儿,徐静和又想起什么,“等一下,你回南城后有空见个面吗?” “又有什么事?你到家里找我呗。”反正无论是前期的监视还是现如今亦敌亦友,徐静和也没少登门蹭饭,这么客气的时候可不多见。 徐静和:“……要不你来堪山?山涧的银鱼肥了,可以逮了烤着吃。” 虞妗妗一挑眉:“怎么?徐道长要请我入瓮?”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才叹道:“是我师父——你还有印象吧?他老人家想和你见一面,托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你若是不想,我就回绝了他老人家。” 即安道人,堪山掌门人,自然是有印象。 那老头胡子头发都银花花,整日眯着双笑眼,看着一派祥和慈善,通身的气派可一点不羸弱。 他想和自己见面?有话要谈? 虞妗妗可不觉得一方妖鬼,和人族目前的玄门掌事,一看就是天敌的两方,有什么事需要商谈。 她思索片刻到底好奇老头儿要干什么,心里又有些疑虑,便应了下来: “那等我回去找你。” 徐静和根本没想过她会答应,愣了下才说:“啊?哦好…” —————— 当天正午,被遣散出去的村民依然没能回村,反倒是西柏岭本地天师府分部的一位成员——据说是当地乃至全国都很有名望和水准的相师,在上头的安排下来到了尺古村。 同虞妗妗碰了个面、寒暄两句,他拿着罗盘的相师就在村子方圆十里内转悠起来,看天看地、看山看水、看树看石看远近视野地势。 这是来给桂老相阴宅坟地的术士。 所谓相师,是术士的一个派系。 凡是推演和风水堪舆一行当的都可称为相师,在道家的所属派系为‘卜’,俗世称其为风水先生。 实际上相师视广:相天,相地,相人。 虞妗妗从她吞噬的那老道的记忆中,就获取了相师的传承,她相人的时候,用得得心应手。 按理说她去寻个风水宝地、给桂老落阴下葬也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桂老到底是天师府的人,她和老人家没有任何关系,身份上比起真正的相师又总带着物种上的不合适。 因这些零零碎碎的原因,虞妗妗对这位为数不多真心实意敬佩的人类老者的后事态度,谨慎许多,没有随意插手。 天师府派来的相师实力也的确够硬,对待桂老的事也尤为上心。 他选的葬地虞妗妗从任何方面看,都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找不出一点漏处。 饶是如此他还要等到夜晚群星璀璨,再观过此处天际的星辰走势是否合洽,才能最后敲定坟穴,并为桂老的葬地布风水局。 虞妗妗确定这相师很靠谱后,便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另一尊棺椁上。 毕竟她立过誓,承诺邬雪默会护住邬采萤一缕魂魄,并送她转世,同时也说过会妥善处理好邬采萤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她开棺之后,对棺中已开始尸变僵化的女尸做了什么。 总之在和棺中尸体单独待了数个小时后,邬采萤的尸体没有恶化起尸。 不仅如此,目能视灵的术士们身在远处,还能影影绰绰看到山脚下时而闪烁微光。 下午酉时三刻、太阳开始下山之际,虞妗妗让仍在村中的术士,于山脚处架起了一米高还有余木柴,充当点火台。 底部的木柴上贴满了符咒。 有镇邪的,也有用于超度往生的,红黄交错,秘纹缠绕,颇有种中式的神秘。 她让术士把开着棺材板的棺椁,连同里面放置的肤色青紫的邬采萤尸体,一起运到了木柴堆上。 长时间的开棺放置,难免会让尸中煞气泄露一二,被天道捕捉,期间尺古村头顶的天又隐隐有异变的趋势,噼里啪啦藏着细雷。 虞妗妗用妖火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真阳符和三昧真火符,并把火种丢入点火台。 一瞬间阳气充溢的三昧真火席卷整个木柴堆,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把棺椁以及其中的女尸吞没,发出阵阵木材干裂迸发的声响。 干尸烧灼的气味难以言喻,久久盘旋在尺古村和山脚。 而村头顶上的几道雷劫没劈到底,只在火场上空盘旋,似是在监测邬采萤尸体的灼烧情况。 回来帮忙的夏兴观望着,忍不住问道:“前辈,把邬采萤的尸体烧掉就以绝后患了吗?” “嗯。” 感情上同情邬家母女的遭遇是一回事,理智上她明白,邬采萤尸体是必烧不可的; 僵尸不能出世。 夏兴:“哎,其实想想邬家母女也蛮可怜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当年那群人渣没有凌辱邬采萤,如果那些罪犯的亲人没有包庇,邬雪默怎么会黑化为恶鬼。” 在年轻术士的叹息中,虞妗妗的面庞在火光的映衬下跳动橘光。 她轻轻阂上眼眸,明明面色平静,却能从面孔上看出深深的疲惫和颓软,似是耗费了太多精力。 直至火苗渐弱,一名帮忙抬棺、安抚村民处理琐碎事务的术士忽然走了过来,“虞前辈。” 虞妗妗看他。 “邬雪默和邬采萤的亲人到了。” 虞妗妗:“亲人?” “是,我们也是人到了之后才了解到,邬家母女还有一支亲族,是邬雪默的弟弟和他的后代。”术士解释说:“应该是上头的负责人找到并通知了他们,现在人就在村外警戒线,您看他们能进来吗?还是让他们就在外头等通知?” 虞妗妗想起来了,调查邬家母女资料、以及共感的邬雪默记忆中,她确实还有个兄弟,名叫邬雪融。 当年邬雪默的母亲还没去世、大环境还没那么差的时候,十几岁的邬雪融就和她们分家,带着母亲给予的半数家产去县城拜师谋生了。 后来邬氏在乡下遭难,两边一直没联系。 直至女儿邬采萤长大了,邬雪默担忧她的前途未来想把她送出大山,才又多方联系上了弟弟。 原本已谈妥让女儿隐姓埋名投奔城里的舅舅,没成想动身进城之前,邬采萤遭了难,邬雪默也因为想为女儿伸冤报仇丧命。 姐弟俩的关联从那时候就断了。 没想到几十年后,重新得到姐姐只言片语的消息的邬雪融,愿意动身回到村子,替姐姐和侄女收尸。 虞妗妗想了想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好的。” 几分钟后,一家老少在术士的引荐下走了过来。 夏兴忙凑上前,目光扫视一圈后落在了三人中年岁最大、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您就是邬雪融老先生吧?” “是,我是。”邬雪融戴着老花镜,拄着拐被家人搀扶着,神色激动:“我听说,有我姐和侄女的下落了?你们在山里找到了她们的尸体?” 夏兴愣了一下点点头:“找到了,老先生您别激动。” 来者一共四人。 除却年岁最大七十有余的邬雪默,还有一对青年夫妻,女方怀里还抱着个稚龄女童; 年底温度降了,小姑娘穿着圆滚滚的小袄,露出一张胖嘟可爱的脸紧盯着虞妗妗的方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6节 忽然她又黑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在母亲怀里激动起来,伸出小胖手就指着虞妗妗的方向,晃着腿奶声道: “猫猫!大猫咪!” 虞妗妗:? 夏兴:?! 什么情况?? 她立刻去看容颜年轻的大妖,从上到下没有任何纰漏,若是不清楚其身份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个年轻姑娘是极厉害的角色,还是只猫妖。 邬雪融的后辈是如何甄破虞前辈身份的?! 虞妗妗也先是讶然,但很快她意识到小女孩儿不是看出了自己是妖,而是看到了自己肩头懒洋洋窝着的伏灵! 她眉头微挑给伏灵递了个颜色,心意相通的灵猫立刻撑起身,一跃而下跳到地上,它伸了个懒腰后甩着拖长魂火的飘逸大尾巴,故意在邬雪融一家子前头来回走动,嘴里还喵喵叫。 果不其然女童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勾走,在母亲怀里张着手想去够伏灵的猫尾巴,急得直哼哼: “麻麻我下去!下去!我要白猫猫……” 除了她之外,她的父母和邬雪融都看不到伏灵的存在,还以为小孩子突然闹起了脾气,年轻的母亲歉意笑笑,把孩子的小手攥住低声哄道: “媛宝乖一点!” 这下虞妗妗确定了,她真看得见。 伏灵和芜情本身就是灵物,尤其还是当初废弃厂房中死去的流浪猫狗残魂的聚合体,并不亲近喜欢人类,除了住在同一屋檐下时常投喂它们的祝檀湘,非任务和必要时它们不喜欢现身,都是隐身状态。 连在场的术士都看不到隐身后的它们,邬家这个最小的女孩儿却能看到,说明她的体质挺特殊,应该是继承了邬氏守山人的灵性。 她看向邬雪融,“老爷子,这是你孙女儿?” “曾孙女。”邬雪融回答道:“这是我孙子邬守烨,我孙媳妇陈玲玲。” “我年纪大了骨头脆,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又想着到年底了,好不容易有他们姑姥姥和姑姑的消息,索性一家子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要不要给我姐她们迁坟移地……” 恰逢今天的周末,家里年纪最小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邬善媛也不去学校,就一起过来了。 邬雪融问:“你们是…警官吗?请问我姐姐和侄女的尸骨在哪里?你们是在哪儿挖掘出来的?还能找到当年迫害他们的凶手吗?” 老爷子有一连串的问题。 “老先生,你们先坐,坐着说。”夏兴让村长何福斌从村委会搬了几把椅子借用。 从邬雪融的口中得知,原来自打当年邬家母女出事儿,他就觉得事有蹊跷,怀疑姐姐一家子很可能遇害了。 这些年他从没有放弃寻找姐姐的下落,也早早报了警,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当地所属的警局询问情况,三十多年来一无所获。 想来正是邬雪默还有苦苦寻找她、挂念着她的亲人,破除诅咒找到尸体后,天师府才破例通知了邬雪融,让他能放下这么多年的挂念。 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在说的过程中自然加工诸多。 什么恶鬼诅咒、女僵出世完全没提。 他们让当地警方配合,把案件定性为凶杀案,说邬家母女的确在1982年前后在村中遇害,尸体被凶犯运到了深山掩埋,直到今天才破获案件并找到尸体。 之所以时间跨度如此长,一是当年办案条件和手段受限,很难锁定嫌疑人; 二是埋尸地点在巡山深处,犯罪痕迹都被自然生长的植被和山中动物破坏…… 故而赶到村里的邬雪融一家子,根本就不清楚背后的真相与内幕。 瞧着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者,夏兴心头涩涩的,问道: “邬爷爷,这么多年您都没放弃啊?” 邬雪融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放弃?那不得行,失踪的是我姐姐,我侄女,血脉相连的家人啊,不明不白就在村里没了踪影,你说换成你你能不找吗?” 说起当年的往事,他滔滔不绝:“我们家特殊,只有女孩儿能留在本家、有特殊能力,但是我妈和我姐一点都没亏了我,送我进城里学手艺。” “后来环境紧张了,她们也不要我回去做什么,反而叮嘱我在城里好好跟着师父学,别让外头的人知道我真实的家底……那个时候我年轻,胆子太小,怕因为出身影响在城里的工作和生活,真就当了缩头乌龟,只敢每年过年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给家里寄封信,是我没担起家里的责任、没给她们分忧。” “所以我一直很后悔,后悔那些年懦弱,自己在城里靠着老妈的关系和钱过好日子,对乡下受苦的妈和姐姐不闻不问。” 正是有着这层愧疚,四十年前邬雪默为了女儿联系当时在城里工作稳定的他,想给女儿谋个生路时,他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哪怕当时的风气并未完全放开,哪怕家里的老伴为此和他吵了几次,他也绝不松口。 只是到了约定的日子,他并没有在车站接到来投奔自己的侄女儿。 邬雪融蹲在车站外头到天黑,揣着手回家后,便往尺古村投递了信封,询问情况。 寄出的信石沉大海,他等了半个多月,另一头的姐姐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他心里焦急便托能路过尺古村的人帮忙打听,就这么又等了半个月,回城的朋友却告诉他人没找到。 朋友到了尺古村就问邬雪默,村里的村民原是说没这个人,他言明自己是邬雪默相识的人之后,村民又改口,说邬家母女前段时间迁离村子了; 再问原因,要么支支吾吾说不出,要么情绪抵触说邬家母女干了不要脸的事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总之没问几句,朋友就让村里人给赶走了。 这下邬雪融咂么出不对劲来。 先不说他姐姐身份敏感,不可能贸然离村,就村里人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于是他趁着年末有几天休息专程回了尺古村,找到了记忆中小时候认识的村民,从这些村民抗拒、忐忑甚至把他当敌人的态度中,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而邬家的老宅,也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被村里人推平,他的姐姐和侄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多年里邬雪融都没有放弃,不仅去警察局报了警,还经常回村。 但村子经过泥石流和大量的人员变迁后,再想找寻失踪之人比登天还难。 这些年邬雪融其实已经放弃了。 他的儿子和儿媳妇也在十几年前意外去世,留下个半大孙子,让他们老两口拉扯大。 还不等孙子成家立业,老伴也因病去世,连番的打击让他很是受创,连带着寻找姐姐失踪真相的劲头都熄灭了。 打心眼里他清楚,姐姐和侄女早就没了。 他有近十年没回过尺古村,每年清明和重大节日,都会默默为姐姐侄女准备纸钱,和其他亲人的一起烧到阴间。 令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收到警方的通知,说他姐姐和侄女的尸体找到了,案子破了! 怎能不让邬雪融激动。 他一刻都等不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尺古村。 “凶手你们抓到了吗?”邬雪融追问。 夏兴:“是这样的邬爷爷,当年迫害您亲人的凶犯就是同村的农户,由于时间跨度大,他在村里发泥石流的那年就去世了。” 听到凶犯已死无法受惩,邬雪融有些失望:“好吧。” “他活该!这是遭报应了!” 他下垂的眼角有湿润泪痕,“那我什么时候能把我姐和侄女的尸骨领走?” 夏兴:“您要把她们迁到城区吗?” “对!”邬雪融愤愤不平,“这破村子包庇凶手,让她们蒙冤老些年,难不成还要让她们葬在伤心地吗?” 这时虞妗妗捧着个骨灰盒走来,里头装的正是从火场收集的、邬采萤尸体火化后的残渣,和天雷下的一抔黃土,“可以,那你去做个登记,这骨灰盒就交由你带走。” 夏兴撇到盒盖和盒身上连封条都没有,“哎…!前辈,就这么给他们普……给家属带回家,没问题吗?” 里头可是僵尸的余烬! “无碍。”虞妗妗摆摆手。 邬雪融撑着拐杖和膝盖起身,“去哪里签字?我现在就去。” 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疑惑。 譬如为何骨灰罐子只有一只?为何要把他亲人的尸骨火化?以及入村时在山脚下远远看到的焦台是什么…… 但他到底活到了八十岁,过去调查时也影影绰绰听说过村里流传的关于邬女诅咒的传说,很多问题他不想、也不必问得那么清楚。 夏兴道:“您跟我来。” 陪同的孙子邬守烨跟着起身,“爷爷我陪你过去。” “媛宝和她妈妈呢?”邬雪融问。 “哦,她们应该去山里望风了。”邬守烨说:“她们不是第一次到老家来么,闲着也没事做,玲玲就说带媛宝在山脚转转……我给玲玲发个消息,让她们下山。” 等邬雪融去签完字、交接了骨灰罐子,陈玲玲就带着女儿邬善媛出现在了山脚的小路。 萝卜丁样的小姑娘在山里疯跑了一阵,脸蛋子都红扑扑的,很是兴奋扑到了父亲的怀里,“爸爸!” “诶!”邬守烨把她抱起来,“好玩儿吗山里?都跑出汗了。” 邬善媛猛点头,脆生生道:“好玩!”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有小松许……还有小鸟!” 陈玲玲也面带新奇说:“老公你还别说,老家这地方的生态环境蛮不错的,刚才我带媛宝在山脚玩了一会儿,你知道发生啥事儿了?” “咋了?” “有松鼠扒拉媛宝的脚丫子,一点都不怕人!而且还有挺多翠鸟,绕着我们飞,可神奇了!”陈玲玲一边说一边逗女儿,“我们媛宝是不是迪士尼小公主啊?” 小姑娘咧着奶牙咯咯地笑。 “媛宝高兴吗?” “嗯!有小鸟飞飞!麻麻、麻麻我想要……小松许!” “想要小松鼠啊?宝宝咱们家里不能养小松鼠,松鼠要生活在山里树上,你把它和爸爸妈妈分开它会难过的…” “……”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虞妗妗倏地抬眸,视线在年仅四岁半的小姑娘身上停顿了两秒,才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家族传承的天赋,在稚嫩的后生仔身上初现端倪。 但她没有多嘴也并不打算插手。 若干年后,血脉的使命和亲近山与自然的天赋,或许会吸引新的伴生之人回到大山,延续一段新的传承守护; 也有可能无人到来,就此沉寂消失……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7节 ………… 混沌无光的地府,阴气涌动,时间停滞。 生老病死灾,导致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亡魂死灵踏上奈何桥,走过黄泉路,连接着一条条长无边际的勾魂索,没入被一片阴煞包裹的鬼门关。 稍有不注意,藏在桥头和两岸边沿的拦路恶鬼就会突袭,将那些浑浑噩噩受创严重的魂魄拉入泥潭,消化吞噬。 哪怕听到动静,远处的阴差们也懒得回首去管。 地府鬼魂太多了。 阳间的出生率在逐年递减,但死去的人和牲畜却不见少,投胎名额愈发紧俏。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阴曹地府都要给亡魂撑爆了。 故而亡魂大队里多一个少一个,有谁会关心? 冗长而宽阔的桥中,一名身着血衣、脖颈歪斜的女青年抽噎着往前走,她显然还没从身份的转换——活人变成鬼魂这件事缓过来,情绪崩溃难以接受。 她死因车祸,好在事发突然,当场她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扭断了脖子,没受什么苦楚。 青年女鬼正哭啼着,忽然听到侧身处发出‘咕嘟咕嘟’什么东西煮开了的声响,出于好奇她扶着脑袋往旁边看,下一秒冲天的扭曲黑雾便从桥侧的忘川中炸出。 数百只僵枯的鬼手扒住桥沿,无数张狰狞的鬼脸在雾气中挣扎,或哭或笑,声音尖锐刺耳,眨眼间便卷走了桥上数个亡魂。 一击得手之后泥沼恶鬼如潮水迅速退去,躲回桥底。 听到动静的阴差在前头回首,骂了两句后扬声道:“都放机灵点,不要离桥边太近,看到泥沼鬼就跑,那些玩意儿是世间最肮脏无耻的东西,一旦被拖入忘川你们和魂飞魄散没有两样!” 亲眼看到恶鬼食魂,断头女鬼被吓得瑟瑟发抖,“怎么…怎么死了还是得怕鬼啊呜呜……” 她哼唧两声,忽然瞪大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个肤色蜡白、两眼僵直的年轻女鬼,浑浑噩噩走在桥上。 经过刚才的一遭,不少亡魂都自觉往桥中央靠,唯独她痴呆似的一动不动,离桥岸最近。 断头女鬼心善,扬声去提醒: “喂,离桥沿远一点,桥下面有……” 她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又是一团巨大的鬼雾喷出三米高,张牙舞爪的泥沼恶鬼从雾气中伸出手,直向桥边的痴呆女鬼而去。 断头鬼惊得尖叫一声,抬起束着勾魂索的手就去捂自己的眼睛。 但新魂被大鬼撕碎的可怖场景并未发生,反倒是鬼雾中爆发出尖锐刺耳的痛鸣——只见那神色痴呆的女鬼身上,倏得爆发出阵阵淡金色的光晕。 这下周围的亡魂都看清了,她的魂魄是四分五裂的,布满裂痕! 之所以仍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全靠着每一块破碎魂魄之间的金光粘连,一眼看去像只打碎了又重新拼凑的瓷瓶。 那些金色的神奇光晕填补了残破的魂魄,甚至在泥沼恶鬼攻击她时,大放光芒大显神威,直接逼退了恶鬼! 鬼雾遁入忘川后,断头鬼心有余悸。 周围的阴煞短时间被吹散,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勾魂索和那痴傻女鬼身上的是同一根,说明带它们入关的阴差是同一个。 她抬手抓住勾魂索往自己的方向扯,另一头的痴傻女鬼任由锁链游动,跟着链子到了断头鬼的身边。 “喂?喂!”断头鬼喊了好几声,还抬手在面如死灰的女鬼眼前晃荡,对方在转动着僵硬的眼球,看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啊?” “你好牛逼啊!刚刚身上在放光唉你知道吗!” 断头鬼絮叨了两句,对方都没反应,她认为这个亡魂肯定是个智力有缺陷者,正要悻悻作罢,对方冷不丁开了口: “我叫何轻轻。” 她吓了一跳,但这句之后,女鬼就不再说话了。 像这样的‘怪事’,在同一时刻的奈何桥上的多个角落上演了。 陆续有一些十分奇特的灵魂,在面对泥沼恶鬼的袭击时散出金光,将其击退,这样的异相很快引来了地府阴差的关注。 通过死亡名册的查验,他们发现这些发光的亡魂都有很一致的共同点。 死亡时间都很久,几年到十年不等,却一直没有到地府报道,直至今日才大批量同时间涌入。 死亡年龄都很年轻,最小的不到三岁,最大的也才二十。 魂魄都有不同程度的深度损毁,都沾染着非常强烈的诅咒残余,全靠金光聚拢才没一入黄泉就被吹散。 都生于尺古村,女性是大多数。 纵观生平,一生都没做过恶经历也平平无奇…… 这一系列的‘巧合’让巡值的阴差心里有数了。 阴差甲:“看来是有大功德者用自己的能力,超度并护了它们一手。” 阴差乙:“好大的手笔,不提这么丰厚的功德要积攒多久,光是‘补魂’之术,可有百余年没见过了。最近人间有很厉害的阴阳术士出世吗?” 阴差甲:“你鼻子是摆设吗?闻不到这些灵魂身上都带着……野皮子的气味,超度它们的不是人类术士。” “是妖。” 阴差乙:“……” “怪哉!这是什么门路?!” 交谈间,不远处的阴煞浓雾中又是光芒大作。 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异相,那鬼魂身上不仅有金色光晕激退了鬼雾,从其破破烂烂完全是被粘起来的魂体中还透着翠绿色的生气光泽。 那生气猛然喷薄,盘旋为一道龙形,长吟着扑向逃窜的黑雾,转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这番景象着实把阴差都看愣了。 “万物生机之气?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魂中,那魂是什么身份?” “难道又是一个大功德者?!” 阴差赶忙翻看着生死簿,调出了死者的详情。 阴差乙:“邬、采萤?她也是尺古村人,亡十六,死于四十年前。” “邬氏女伴山而生,守山是她的使命……” 瞧着几乎一半儿是由功德金光、一半是由万物生气重塑的魂魄,阴差甲称奇:“啧啧,这批新魂有意思……” ***** 邬采萤在阴曹地府引起的轰动,虞妗妗不得而知。 就算知道她也没什么想法。 护住邬采萤的神魂不灭,本就是她答应了邬雪默的交易,至于其他譬如何轻轻的一些人,是在拼凑邬采萤神魂时顺手为之。 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她又在尺古村留了几天,等待天师府派来的相师选好阴宅穴地,并参加了桂老的丧葬白事。 桂老白事的排场和动静很大,是齐家明出钱找人办的。 他不仅买了最好的碑木用来给桂老刻印姓名,还在尺古村以及周边村子开设了连续五天的流水席,且不说席面丰盛无比,就连跳大神和吹丧的队伍都请了八组。 他本人一直待到白事开丧的第一天,在桂老的坟前碑前都磕了头敬了酒,才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下离开西柏岭。 后面几天,齐家明的长子齐澜留在村子,承担起处理后事以及陪同虞妗妗的担子——尽管虞妗妗两次表明不需要,对比齐澜只是浅笑摇头。 直至虞妗妗准备离开,他才安排了专机,一起飞回南城。 登机之前虞妗妗在微信群里发了消息: 【我现在登机回家了。】 祝檀湘秒回:【终于!(撒烟花庆祝.jpg)那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和水果,晚上给你搞桌接机酒,徐师父来吗?@堪山徐静和】 过了几分钟徐静和才回:【想去,去不了。】 堪山徐静和:【(叹气.jpg)】 小祝小祝:【怎么的?又出差了?这都几点了,你们堪山就你一个能顶事儿的吗?】 堪山徐静和:【……能者多劳。】 小祝小祝:【啧啧,哪个老板有你这样的员工做梦都得笑出来。】 “虞师父。”齐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马上来。”虞妗妗敲敲打打回了两句,才收起手机登机。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唇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遣返回南城的行程一敲定,便悄无声息地扫清了她这几日在巡山脚下累计的阴霾…… 数小时后,赶在云霞彻底沉入地平线前,专机落地在南城齐家的停泊场地。 虞妗妗掀起眼罩,下飞机后抻了个懒腰,眼眸微眯。 “虞师父,天色已晚,这趟行程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要不去齐家小歇几日?”齐澜音容温和,一双长眸瞧着虞妗妗,“家里家中已经备好了晚餐。” 几辆隶属于齐家的车停在不远处,司机和助理把东西往后备箱运。 虞妗妗摇头:“不用,齐家的委托结束了,我回家去。” “你弟弟齐盛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给他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事。” 说完她摆摆手就要走。 “此处是城西郊,打车地铁都不方便,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齐澜说。 看了眼周围,完全不认路的虞妗妗便点了头:“那麻烦了。” 齐澜:“老徐,你送虞师父到旧巷4号街。” 直至人坐上车开远了,他才给家里拨了通电话:“喂爸,谢宴没备完的话不用再弄了,嗯,我看虞师父并不想去家里就没挽留……” 而车上的虞妗妗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逐渐熟悉,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告诉齐澜,住所在哪里。 远远偏见熟悉的一堆身影,她坐直了身体,“麻烦停在这里就行。” “好的。”司机说。 刚一下车,祝檀湘已经走到车屁股,伸手去接小行李箱:“我来拿吧,谢谢师傅。” 十数只花色不一的胖喵肥狗翘首以盼,待虞妗妗刚打开车门,便摇着尾巴贴了上来,咪咪呜呜仰着脑袋冲虞妗妗叫唤。 猫咪队伍里还夹杂着几只流浪狗,是之前救出来不乐意被领养或者还没找到领养人的狗子,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以前无论是开了灵智还是没有的猫狗,都迫于虞妗妗周身的压迫,讨好惧怕居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8节 她哪里见过这么多同类异类朝自己撒娇,甚至用软乎乎的身体去蹭她的小腿,扒拉她的脚背,一时间瞳孔都放大了。 她往后缩脚,像水一样柔软的猫又贴上来,昂着头喵喵叫。 胖咪小卷叫唤得最娇:“主人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小白安安静静,偶尔出其不意挠几下靠虞妗妗最近、扑腾得最欢快的猫狗。 还有没开灵智单纯把虞妗妗当老大的猫狗,认为强大的领袖外出这么久,一定是去捕猎了,定然猎回了非常多的罐罐和冻干,满怀期待地抻着爪子讨要。 瞧着虞妗妗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僵硬动作,祝檀湘笑嘻嘻道:“大人这次走得久,小家伙们特别想你。” “走开,我不是你妈……”扒拉虞妗妗最激烈的是只从狗肉厂救出来的小土狗,因为是她拎着后脖颈从笼子里捞出来,又续了一口妖气,本该死掉的奶狗才活了下来。 养了这些日子,它已经长成土圆肥的小胖墩,绒毛厚实憨头憨脑。 可能是太小就有了狗肉厂的经历,伤到小狗本就不聪明的脑子,它格外得蠢钝。 不仅不怕虞妗妗周身的压迫,还固执把她当成了狗妈,此刻掐着奶狗声叫得最大声,哼哧哼哧往她腿上扑腾。 连物种都分不清的蠢狗! 她心里无语,脚上的动作却很轻,生怕踩到这坨柔软的肉,推开一些又被毛茸茸扑上来。 “别看了,你还笑?”瞧见祝檀湘的笑眼,虞妗妗啧了一声。 “小家伙们也是见大人你回来太兴奋了,闹腾一下就好了。”祝檀湘推着虞妗妗的小行李箱往巷子里走。 赤色的夕阳把两道围着毛茸茸的身影拉得极长,动物的叫声中,夹杂着平静似家常的絮语。 “大人这次的行程很艰难吧。” “还好,那些道士夸大了,反正大致的因果就是论坛里写得那样…”虞妗妗忽然想起来,说: “哦对了,何轻轻的案子结了,过几天警方会通报相关信息,你就按照警方的结语回复那个还在寻找她下落的网友吧。还有她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有奖金,和她讲一下自己去当地机关申报领取。” “好,这些我会转告她。”祝檀湘应声,轻松的神情下掩着认真。 作为自猫妖入世以来就相处的、悉知她熟悉她的人,祝檀湘很清楚,大猫并不像她所说的那般洒脱轻松。 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巡山之旅发生的事情,在猫主子内心深处烙下了印记。 “晚饭在院儿里煮铜锅,我去菜市场东口买了新鲜的鱼肉,掐成丸子,特别嫩。” “…哦。” “鱼籽福袋也买了几只。” “……”大妖应声懒散,却瞧得出满意的神情。 一深一浅的灵猫按捺不住,显出身形冲进毛茸茸堆里,在交谈声和咪咪汪汪声中打闹着翻滚… 第74章 在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地区新闻、名流绯闻发生的现今, 西柏岭小范围地区的短暂异常天象,只引起了很短时间的关注讨论,很快老百姓们的注意力就被更新迭代的信息吸引去; 没什么人注意的当地警方官博, 更新通报了一条40年前的陈旧冤案, 极少数关注了官博的人看完了唏嘘两句, 也便抛诸脑后了。 反而是数千公里外的南城, 上流圈层尤其是商界, 对相关事宜关注颇多。 谁不知道首富齐家的二公子突染恶疾,卧床病危半个月有余, 圈内传言齐家夫妇求尽名医拜尽能人,都未能把人治好。 更是有看过齐盛状况的玄学圈师父断言, 他必死无疑。 可怜那齐盛年纪轻轻还没办成年礼, 就要先办葬礼。 结果齐家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大师, 回了老家一趟, 就让齐盛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 相隔甚远活了过来。 有人震惊, 有人不信。 但两天之后,齐式集团的老总齐家明便携妻子参加了商界的宴席, 席上二人皆是掩不住的心情大好,亲口承认了小儿子齐盛病情好转, 已无大碍,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次日和齐盛交好的其它世家小辈,拿着礼物上门探望,也亲眼见到了苏醒的齐盛。 要知道越是有权有钱的人家,越是惜命,对神鬼越是信奉。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每家每户多少有点阴私, 也已经能接触到一些有实力的玄师,亲自体会过风水堪舆的玄妙,或是亲身经历过一些阴阳之事,对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也就愈发追捧。 一时间众人对让齐盛‘死而复生’的师父,都十分好奇。 虞妗妗的存在算不上秘密。 她自打当了人,行事风格高调,不仅和天师府联系紧密——虽然是带着硝烟的那种,在警署也挂过名,有心人调查一番便能知道她的基础信息。 至于她是妖族的真实身份,则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天师府联盟且是内层的派系知晓; 各派的长辈也都对小辈下过禁令,不许对外、尤其是对普通人声张。 这是为了界定方外和方内,维持世俗的安稳和宁静。 故而这些富商查来查去,也只知道帮了齐家的师父姓虞,女性,在天师府挂了名,非常年轻——当初虞妗妗挂名填报信息,是按照这具身体真实数据填写的。 二十岁的玄师? 南城的政商家族看着这过分年轻的岁数,哪怕清楚她救活了齐盛,肯定有点本事,可生物基因里序写的“以貌取人”,还是让他们质疑轻视,结交的心淡了下来。 反倒是这些家族的年轻一辈,私下却因和玄学术数无关的原因,对这个救了齐家小公子的玄师的关注愈演愈烈—— ………… 南城国际珠宝展览会,为期两日。 首日为交流展,第二天下午有针对高奢珠宝开设的拍卖会,拍卖结束后还有主办方铺设的晚宴。 不仅有南城和别地的富商贵妇前来拍卖奢品,还有不少荧屏上大众眼熟的明星,来参加晚宴。 会场靠西处的贵宾区坐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子,穿着考究,妆发精致,时不时打量着宴会场上的男女交谈几句,显然是相互认识。 “穿宝蓝西服的那个不是近期热播古偶的男二么?他肉眼看怎么和屏幕上变样了……脸方了一圈,真是服了,个头也不算高。”小团体中有女孩儿小声嘟囔,盯着人群里的古偶男二看了又看,大失所望。 “剧里磨皮,硬照精修呗。” “其实也还好啦…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神颜,他比一般人还是帅挺多。” 几人中穿绿色长裙的女生神情不屑,哼道:“吃点好的吧,没看到他一直围着那个带鸽子蛋的富婆转悠,不是已经被包养的小白脸,就是在推销自己的路上!” “卧槽真的,他还摸那个嬢嬢的手??啊啊我幻灭了,滤镜碎一地!” “……” 调笑八卦间几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她们这一圈人家里都有钱有产业,并不畏惧一个刚冒头的小明星,被听到又如何。 这时有人碰了碰绿裙女子,使了个眼色: “阿婧,他们来了。” “晦气。”吴婧抬起眼,扯了下嘴角无比嫌恶,嘴上却亲热喊了声:“舒月。” 那是一行三人。 两个妙龄女生挽着手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个蔫头蔫脑、穿着小西服的白胖少年。 被喊到的女生穿着珠白色的裙子,长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看过来时噙着笑容,“婧婧,你们都在这躲闲呢。” 她五官温润动人,虽称不上绝色美女,但胜在一举一动都颇有气质,但这恰恰是吴婧最咬牙厌恶的地方。 太装了! 从小到大就是用这副做派在长辈和所有人面前装乖,几乎没有哪家的孩子没被和她比较过。 ‘你要是像虞家的闺女那么听话、那么有本事,我和你妈做梦都能笑醒!’ ‘怎么人家虞舒月就能兼顾学习还拿奖,你呢?一天天只知道花钱,学学人家,让我们省点心吧!’ 类似这样的话吴婧听得反胃,也尤为厌恶虞舒月这个人,偏偏圈子里还说虞舒月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典范。 明明虞家只是一个从香江跑到内地的破落户! 要不是莫名其妙扒上齐家、和齐家长子定了娃娃亲后,借了势头山鸡变凤凰,虞家在南城都排不进二流! 吴婧本身就有积怨不满,不爽的情绪更是在今天拍卖后,堆积到一个顶点。 吴婧喜欢粉钻。 这是圈里的公知。 而本次南城珠宝展的拍卖会上,正好有一颗令她心动的珍宝,一颗3.5克拉的内部无暇艳彩粉钻。 早先听说这颗钻石会上南城珠宝展,吴婧就把所有的小金库都腾了出来,又以要生日礼物为由,一哭二闹三上吊缠着家中所有长辈“支援”自己,最终凑到了一笔不菲的金额。 对这颗钻石她势在必得。 毕竟南城虽富庶,但手里能有数千万流动资金的人也不多,尤其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一辈,更是屈指可数。 然而眼下,那颗璀璨的粉钻却佩戴在虞舒月的左手中指上。 晚宴展会顶部水晶灯折射的灯光,照射在她的手背,星光熠熠,在吴婧眼中却是刺眼至极,来人那张带着温润笑容的面孔看在她眼里也完全是嘲讽和挑衅。 虞舒月和同伴走近,同几个女生打了招呼,又看向吴婧流露歉意: “婧婧,我知道你喜欢粉钻,本来君子不夺人所爱,但这颗钻石不是我拍的,是齐家赠予……” 她顿了下道:“顾阿姨说这是她和叔叔的一片心意,让我务必不要拒绝,不好意思啊。” 话音刚落,她身旁容貌俏丽的同伴就翻了个白眼: “舒月你干嘛和她道歉?这拍卖会向来是价高者得,更何况还是伯父伯母送你的礼物,可不存在谁抢了谁的东西!” “晓畅!”虞舒月轻声呵止好友,不赞成地皱了下眉。 徐晓畅对好友的软和脾气恨铁不成钢。 她又没说错!凭什么看吴婧的脸色? 难不成天底下所有的粉钻,还都是她吴婧的了? “舒月,你的意思是,这颗粉钻是齐夫人和齐先生买给你的?!” 吴婧还没说话,她身后的人按捺不住了,音调拔高不可置信地确认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199节 原本虞舒月靠近,几个女孩子也笑容讪讪,说不上亲近。 像他们这群富二代圈子,有像虞舒月一样的别人家孩子,但更多的还是疏于学业耽于玩乐的纨绔,要么学了艺术要么出国镀金。 显然她们就是后者,从小同吴婧一样没少听家里人比较、夸赞虞家生了个好闺女; 对虞舒月她们是喜欢不起来的,也玩儿不到一起去。 这些女孩儿知道吴婧脾气不好,见她主动喊了虞舒月,本抱着兴味想看笑话,看两人吵起来。 谁成想听到了虞舒月这番话,个个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这可是六千万啊!!居然送给你了?” “其实早该想到的,六千多万呢,溢价蛮多了,是虞家自己出钱才奇怪……”说这句话的女孩儿轻咳一声,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徐晓畅扬声。 “我说什么了?”说话人不惧徐晓畅。 再说她就是真说了什么,也是事实。 虞家现在看着如日中天,还不是靠着齐家这颗大树底下好乘凉,哪来的底气随便掷出五六千万,给家里的女孩子买珠宝。 若首富齐家才是实际买家,就不令人意外了。 虞舒月有些不好意思,却大方点头:“是的,我自己肯定买不起呀。” “我怕为了这事儿婧婧你心里不舒服,还是来解释一下。” 贱人! 她就是来炫耀的! 吴婧后槽牙紧咬着,笑容几乎绷不住。 就算内心再怎么气到尖叫,也只能勉强道:“舒月你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计较这个,徐…晓畅说得对,拍卖本来就是价高者得嘛。” “太好了!”虞舒月轻轻呼气,如释负重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这时有压不住好奇心的女生插话:“舒月,齐家人怎么会送你这么贵的礼物啊?” 徐晓畅:“舒月和齐澜早八百年就定了亲,早就是齐家准儿媳了,公婆送点礼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虞舒月只是面色微红,呐呐道:“确实太贵重了……” “可是…”有人还想说什么,看看虞舒月手上佩戴的戒指,又把话吞了回去。 一直隐忍到脸色发青的吴婧却死死盯着虞舒月。 来之前她早就和姐妹放话这颗粉钻是她的囊中之物,却被狠狠打脸。 按照市价,这颗钻石的预估成交价在四千五百万到五千二百万浮动,已经包含了拍卖可能会产生的溢价; 为了稳妥她足足凑到了五千五百万,却在拍卖席上一点点被虞舒月杀退。 对面风轻云淡加到五千八百万,急红眼的吴婧还想咬牙跟上,手机却被场外的父母打爆了,严厉呵止她继续追价。 最终吴婧只能涨红了脸停止跟拍,她觉得在场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嘲笑自己比不过虞舒月。 她不爽,虞舒月也别想好过! “舒月,我怎么听说齐家大公子特别抗拒包办婚姻啊?我还听人说他这次回国,是要……”她故作为难:“是要和虞家解除婚约唉。” “这粉钻真的是齐家所赠吗?可不要因为面子强撑啊。”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西边角落附近不知何时多了些人,或坐或站,他们拿着酒杯眼神不看这里,耳朵却都支棱起来不愿错过一点动静。 齐虞两家的姻亲,其实在南城上层一直是件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齐家是祖上就富庶的名流世家,就算苦过一阵子,靠着过去的积累和母系那边的外资,也迅速恢复元气,并扎根于南城成为巨鳄。 相比之下虞家便逊色许多。 听老一辈八卦,虞舒月的父亲是个香江人。 虞家原本是南方的富商,战乱时期举家迁徙到了香江避难,在那边发展了几十年,在当地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大商户。 可虞舒月的爹虞正龙是个私生子,只是他爹十来个子嗣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他甚至不是几房姨太太所出,据说是虞老爷子在外应酬时,和陪酒女一夜风流的结果。 虞老爷子死在二十世纪初,由于是突然死去,整个虞家大乱,他那几房情人为了争权夺利内斗得厉害。 亲眼看到家里的兄弟姐妹在斗争中或死或伤,虞正龙害怕急了。 他清楚自己只是个小喽啰,也争不过其他兄弟,于是变卖手中的股票主动退出争夺家产。 虞正龙并不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他用自己那点股票在每房手里都捞了一笔,才逃难一般带着刚结婚没两年的老婆和全部家当,远渡重洋回到了祖地。 在那个年代,手里有上千万资产的虞正龙也算大富豪了。 凭借他在香江的经验和较为前瞻的眼界,他随便投资一些生意也赔本不了。 可要说把虞家壮大成现今的豪门还真不至于,他能力有限。 之所以能崛起,全靠着首富亲家的‘接济’。 虞正龙刚逃到大陆,怀孕的妻子便临盆生了一个女婴。 也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成为南城首富、病入膏肓的齐老爷子——也就是齐家明的父亲,突然派人找到了他。 明明是八杆子都打不着、天差地别毫无关系的两个家族,齐老爷子却看中了虞正龙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虞舒月,要把这个女婴,同他才几岁的长孙齐澜结为娃娃亲。 对虞正龙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欢欢喜喜结了姻亲没多久,齐老爷子身体就不行了。 弥留之际,瘦骨嶙峋的老头儿还死死拉着儿子的手,紧盯着他们夫妻俩叮嘱: ‘无论如何这桩亲事都要结…必须是虞舒月!哪怕之后齐澜这小子不喜欢人家,也一定、一定要娶虞家的女儿,否则……我死不瞑目!’ ‘这件事对女娃也不公平,你们要对人家闺女好点。’ 从这之后齐家便开始提携虞正龙的生意。 跟着齐家这艘大船,虞正龙就是再平庸无能,这些年也赚得盆满钵满,家族企业越来越大。 一切都因他生了个好闺女。 但也应了齐老爷子和齐家夫妻的担忧,齐澜本人并不乐意这桩婚事。 相较于虞舒月的好命和比身边人的出众,齐澜的优秀则更为突出且夺目。 他年少读书时期跳级,十六岁那年就以夸张的好成绩考出国,之后便一直在d国读书深造,鲜少回国,到今年博士毕业已有近九年。 久而久之在各家的小辈心中,齐澜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 优秀,但只可远观。 大家心知肚明的是,齐澜对自己爷爷强势定下的联姻并不满意。 九年里他除了逢年过节都不会回国,也从来不和虞家的未婚妻约会,用自己的方式无言抗拒。 饶是如此南城各家也不会看轻虞舒月和虞家。 齐澜不乐意又如何? 齐家是掌权人是他爹,齐氏的钱和权都在齐家明手里握着,只要他承认虞舒月是齐家的儿媳,那虞舒月就是。 至今南城各家也不清楚齐正龙是怎么撞上的大运,他们只隐隐听说,齐老爷子特别迷信命数风水,找人算出了虞舒月是极好的命格,可以旺齐家给齐家带来大运。 对此有些人嗤之以鼻,认为齐老爷子是搞风水搞疯魔了; 也有人认为能让齐老爷子堵上长孙的婚姻幸福、赔上这么多资源扶持外人,一定深有道理,虞舒月的命格肯定大不一般! 固若金汤的齐虞联姻,却在齐盛出事、齐澜回国之后,风向出现了变化。 先是齐氏集团旗下正在运行的新项目公开招标,参与竞争的企业发现,向来作为内定之一的虞家,出人意料地不在内投名单中。 这次的大项目,齐家不带虞正龙分羹了?! 不仅如此有齐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发现,齐家有个别已经拉扯了虞家数年不止的合作项目,也在近期悄然停止运行。 这样的反常让所有人生出一个猜测: 齐虞两家的亲事不会出问题了吧? 于是合作伙伴们纷纷探出了试探的触角——解除和虞家的个别合作,观察齐家的态度。 要知道虞正龙的能力实在一般,要不是看在齐家明的份儿上,很多项目他根本不可能参与进来。 试探的结果,齐家对合作伙伴们的小动作恍若未闻。 这下南城上层圈子一片哗然,私下里基本确定,齐家明终于厌了虞正龙,两家婚事要黄了。 这段时间大家宴会或者酒局上,最常八卦的就是此事。 ‘虞家到底干啥事儿触怒了首富霸霸?天怎么一下就变了?’ ‘其实也没啥意外的,齐澜跑出去读了这么多年书,眼看着年龄一天天地长就是不回国不妥协,当父母的还能不服软?’ ‘这些年虞正龙巴着齐家赚得好处可别太多,也够本了!钱没少赚,女儿也没真嫁人,还落得个好命的名声。’ ‘黄得好!虞家除了那个闺女是好的,其他人都不咋地。她爹虞正龙就是个草包,大家谁不是看在齐老哥的面子上才给他送油水,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厉害,天天指手画脚牛得不行!还有他儿子虞衡,也是个顶坏的,在学校把我侄儿的手臂都打骨折了,这下可算是栽了!我看没有齐家,他以后拿什么狐假虎威!’ ‘……’ 虞家的兴盛轻而易举,令人眼红; 稍有衰退的趋势自然也会惹得无数人叫好。 以前看不顺眼却虞舒月却不敢说什么的富二代们,恨不得把人抓到跟前好好讥讽一顿,但身处话题漩涡中的她这些日子都不怎么露面,一直找不到机会。 今天再一出场,就是佩戴着齐家购置的昂贵珍品。 一时间在场的二代们也拿不准齐澜和虞舒月的联姻,到底是什么情况。 万一齐家只是放缓了对虞氏的援助,并没有放弃虞舒月这个人,未来虞舒月成了齐氏长媳,依然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吴婧身后的几个女生隐晦对视,暗中庆幸刚才没有一上来就出言嘲讽,同时看向虞舒月的目光中也带着探究。 ‘退婚’质疑一出,虞舒月脸上的笑容淡了,“这种事我还不至于撒谎,婧婧如果不信,可以去申请查看这枚拍品的成交记录,交付人是顾阿姨的签名,她应该没有隐藏信息。”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0节 徐晓畅怒了,直接上前一步怼道:“吴婧你有毛病吧?找茬?看在吴叔的面子上忍你两句,还得寸进尺了,真以为别人都怕了你!” “你?!” “你什么你。”徐晓畅把好友护在身后:“怎么这些话是齐澜亲口告诉你了?还是齐家和虞家发了声明?空口白牙到处胡诹,不就是没拍到钻石没满足虚荣心破防了么,吴伯伯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这么口无遮拦吗?” 吴婧气笑了:“姓徐的,她虞舒月还没嫁进齐家呢,你就整日费劲巴拉跟在人家身后当舔狗,给她冲锋陷阵,小心以后真太子妃上位后逐一清算你们这些狗腿子,徐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家自身的企业并不庞大,是做民用品牌的老大哥,但徐父是齐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也是和齐家明关系最密切的合伙人。 加上两家人还是邻居,小辈们从小便相熟。 又由于齐澜和虞舒月的联姻是齐老爷子在世定下的,从虞舒月很小的时候,齐家便经常邀请她到老宅做客,一来二去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就玩儿到了一起。 后来齐家明第二位夫人生的齐盛,和徐家小儿子徐玉江也是差不多时间出生,从小幼儿园就混在一起,关系好得不行。 外头难免有人在背地里说点酸话,说徐家从里到外都是‘太子党’,精明得很。 女儿同齐澜未婚妻交好,儿子跟在小公子齐盛屁股后头跑,未来不论谁继承了齐氏的产业,他们徐家都能讨到好处。 吴婧:“啧啧,这是明知道瓜不甜也要强扭了呗,被一家子吸血鬼缠上,齐澜也够可怜。” 徐晓畅怒目而视,在她眼里,自己的好友温柔善良能力又强,哪里就配不上齐澜那个书呆子了? 她刚要回怼,吴婧便带着讥讽打断她的话:“再说了,齐家大少爷另有新欢真爱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就是从你们徐家人嘴里传出来的消息吗!” “你又在这儿装什么无辜?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哦我明白了……原来最心机深沉的是你徐晓畅啊!当面和虞舒月亲亲密密好姐妹,背地里怕是早就巴结上真太子妃了吧?” “你们徐家人的算盘打得真是太精了!” 徐晓畅:??! 她不可置信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了弥天笑话,“我们家传的谣言?” “还要装吗徐小姐,你弟弟看到听到了什么,你不会要说自己不知道吧。”吴婧掩着唇讥笑。 徐晓畅猛地扭头看向身侧。 今日的拍卖会他们一家四口都来了,她妈到了会场就和那些认识的贵妇人去看珠宝,被强行拉来参展的便宜弟弟就这么甩给她,美曰其名年轻人有自己的圈子,让他们自己一边玩儿去。 此时皮肤白皙、身形圆润看着就有福气的少年满脸心虚,眼神东飘西飘就是不敢看自己,这番心虚的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最近盛传的‘齐澜另有真爱’‘齐大少回国即将强势退亲’的谣言源头,她大骂了八百遍的‘造谣者’,竟真是自己的亲弟弟?! 她坐立难安,挽着好友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徐、玉、江!”徐晓畅一字一顿神情扭曲,咬牙切齿:“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徐玉江胖身子一抖,欲哭无泪:“姐,舒月姐我没说那么过分的话,都是被传话的人曲解了!” “前段时间盛哥还病着,齐澜哥来我们学校咨询事情,身边随行的是一个特别年轻的漂亮姐姐……好多人都看到了!” 尽管他姐和舒月姐是闺蜜,可大家眼睛也不瞎啊,齐澜哥对这桩联姻不满意就是事实嘛! 圈内人都在赌到底是齐叔叔先低头顺儿子的心意,还是齐澜哥先妥协放弃抵抗。 如此敏感的节点,齐澜哥带着个适龄又好看得惊人的姐姐出行,举止言语都温和迁就,全然没有对其他人的疏冷,可不就让人误会么! “但是!!我后面知道那姐姐是帮盛哥看事儿救命的大师,我就没瞎说了,只是、只是…”他只是多少有点不相信,然后和好兄弟们八卦了当天的所遇之事。 他倒没有添油加醋,耐不住好友们都觉得此事不简单。 ‘我今天也看到齐澜哥了,跟他来的姐姐贼好看!那眼睛!那鼻子!你说她是神婆我相信,但要说她能力比南城那些老师父牛逼,我可不信,她才多大啊?看着十八九,最多比咱们大两三岁吧!虽然我也想盛哥快点好起来,可平心而论,人家道行几十年的大师都治不了盛哥的病,她才多少经验就能救得了?’ ‘有道理,那齐澜哥为啥和她一起来?态度也不一般。’ ‘你们傻啊,虽然用坏心眼揣测齐澜哥不好,但你们想想他和盛哥可不是一个妈生的!如今齐氏家大业大,齐叔和顾姨又伉俪情深,一个是没感情的前妻留下的孩子,还常年在国外抵抗家族联姻,一个是真爱所生养在身边呵护的孩子……现在两人都长大了,偌大的家业到底花落谁手?咱们这样的家族,哪个不是表面风光美满,内里撕兄弟斗姐妹,更别说齐家了!要我说,齐澜和盛哥私下肯定不对付!’这大聪明满脸深沉,继续分析: ‘这种前提下盛哥出了大祸,要你们是齐澜哥,会希望他好起来吗?不会!盛哥好不了,齐澜作为齐家的长子,继承家业不要太简单!’ ‘woc,你说得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对了你们知道不,我听齐澜哥喊那姐姐叫yu小姐!不知道是哪个yu,但如果她真是齐澜哥喜欢的人,舒月姐是不是有点惨啊…’ 大聪明摸着下巴沉声道:‘所以我认为齐澜哥这时候回国,还带一个漂亮妹子光明正大出入,还姓yu,就是在昭告大家他齐澜回来了,在和齐叔叔抗争!盛哥倒了,可他齐家的长子长孙还在!齐家若只剩他一根独苗,他还不是想不联姻就不联姻么,谁管得了他?齐叔就算再生一个小的,培养起来也得七十岁了,所以齐叔只可能顺着大儿子了。’ ‘所以……齐澜哥今天是携真爱出行,他已经不装了也是告诉所有人齐叔无法再掌控他!我也有个猜测,齐澜哥表面上是来调查盛哥的人际关系、帮盛哥治病,实际是在挑衅!’ ‘这么解释一切都通了,天呐!齐澜哥原来这么狠辣深沉吗?!我以前觉得他是清贵公子不染尘事,以为他和盛哥关系蛮好的。’ ‘啧啧太天真了少年,生在首富权贵家,哪有什么亲情手足!’ ‘……’ 听着朋友们的八卦,徐玉江脑袋晕晕乎乎,一方面觉得‘卧槽好有道理’,另一方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了齐家手足不和、齐澜哥虎视眈眈马上要掠夺家产了? 眼瞧着话题越来越偏都到了‘怎么帮盛哥对付齐澜’,徐玉江心慌慌,赶忙中断话题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可这些少年人回到家后纷纷把齐家兄弟的‘隐秘’传给了家里人,相关传言就这么越传越广,每一个传消息的人或多或少都添油加醋、带点自己的猜测和理解,直至整个南城‘齐家要终止联姻’‘齐家两兄弟不和’的传言无人不知。 到了这时徐玉江是真觉得害怕了,可他又啥都做不了,只能当鹌鹑。 眼下被亲姐姐吃人一般冒火的眼神死盯着,他欲哭无泪。 他就说不要来了啊! 听完弟弟的解释,徐晓畅心中的郁闷也不知道冲谁发,吴婧又适时哼笑道: “想不到你弟弟可比你这个当姐的更识时务,是个明白人。” “上层流传的消息可并非空穴来风,齐澜亲自接待那位虞小姐,又随行去了西柏岭,齐叔叔都回来了他还留在那边陪同,寸步不离。这是普通朋友,你信吗?” “有的人等了十几年也没和人家成双入对,命格好能旺风水又如何,就算费尽心思嫁入齐家,丈夫也另有所爱,我看这样的命也没有多好吧。” 虞舒月神情冷淡,眼底酝酿着沉沉的暮色。 “与此总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她轻轻扯了下唇角,“至少我和齐澜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齐虞两家的关系,也不会改变齐叔叔和顾姨对我的看法。” 吴婧带笑的脸色一僵,随机阴沉:“你内涵我?” 她原本和南城另一户冯家的儿子也定了姻亲,前段时间都在准备布置婚礼了,谁成想在酒吧玩儿的时候没注意喝多了,被人拍了些她和包养的小男生亲密的照片散播出去,导致冯家人十分不满。 两家原本定的亲事黄了不说,合作的项目也无法继续,为此家里人把她大骂一通。 现在遇到冯家那个前准婆婆,对方还会各种阴阳怪气她,让她十分不爽。 虞舒月勾了个不冷不热的微笑,“婧婧你想多了,我还要去和别的朋友打招呼,就不和你闲聊了。” 说完她挽着紧抿嘴唇的徐晓畅转身离开,一旁缩着脑袋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徐玉江大气不敢喘,低头跟上。 走出没多远,身后就有物品摔地的声音响起。 听着动静虞舒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直至走远些身边没了看热闹的人,组织了半天语言的徐晓畅才羞愧说道:“舒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徐玉江这个臭小子他……” 虞舒月按了下她的手背摇头笑笑,“我知道!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我也相信玉江没有恶意,别人要怎么造谣生事都是拦不住的。” “舒月你人怎么这么好?!”徐晓畅眼眶热热的,扭头瞪亲弟弟:“都是你这个臭小子起的事端,还不给你舒月姐道歉!” 徐玉江耷拉着脸色,眉眼间蔫儿哒哒的:“对不起舒月姐……” 就像他们这波兄弟所说,大家族的兄弟姐妹到了一定年龄,肯定会因大大小小的事生出嫌隙,他心里佩服齐澜能力的同时,其实也更隐隐偏向自己的好兄弟齐盛。 眼前这位虞家姐姐是齐澜哥钦定的未婚妻,又有着年龄上的差距,哪怕是他姐的好闺蜜,同齐盛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他,也不会多亲近虞舒月。 可眼下他是真生出了愧疚,后悔自己一时八卦,给虞舒月造成了巨大影响。 虞舒月摸了摸男生短短的发茬,笑道:“不怪你。”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她露出个苦涩的笑容,语气落寂:“我知道齐澜对我无意,或许等待了这么久都等不到结果,我的确该放手让他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们就放屁吧,都是见风使舵的家伙。”徐晓畅情绪激动,很为好友不值:“齐家为了自己的气运,自私拖了你十几年!以前我还觉得齐澜能力不错,现在看来他就是个懦夫,凭什么找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神婆就要欺负你?!这个死渣男,我呸!” “无论齐家人给你什么,你都给我好好收着,这是他们齐家和齐澜欠你的,千万不要质疑自己!” 虞舒月吸了下鼻子,很是感动得搂紧好友: “晓畅,还好你一直陪着我。” “其实我刚才是故意和吴婧叫板的,我都没有惹她,她就针对我还说话好难听!不过好像是有点过分…” “哪里过分了?她就是犯欠没事找事,被骂活该,何况你那点战斗力简直是隔靴搔痒。”徐晓畅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才会被人欺负!以后我统统给她们骂回去!” 虞舒月晃着她的手臂笑笑,看到她看手机,道:“是叔叔阿姨找你们了吧?你们快去吧。” “行那我先过去,等我回家一定让我爸妈好好收拾徐玉江!”徐晓畅瞪了眼弟弟:“走了。” “哦……” 望着好友逐渐远去的背影,虞舒月脸上温润的笑容一点点隐去,就像名为‘闺秀’的面具缓缓裂开,露出冷漠阴沉的底色。 她垂眸望着手指上熠熠生辉的粉钻戒指,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的画面—— 几日前齐夫人顾荇烨约她到茶室。 “舒月,按理说我不是齐澜的生母,本没有资格说一些话,但家里合适来的就只有我了……”顾荇烨说:“当年我公公给你和齐澜定了姻亲,其实对你们两个孩子都是不公平,我们本想着等阿澜和你长大了、懂事了,如若不愿再重新斟酌,故而凭着一己私心把这段联姻维持到了今日。” 虞舒月垂眸看着茶绿色的蒲团,面上乖巧,内心却讽笑。 这位齐夫人确实温柔良顺,分明是虞家不占理的事,顾及着她‘脆弱’的自尊和颜面,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好听。 她当然记得自己九岁那年开始,每过两年,齐家明便会和她促膝长谈过一次,询问她的看法,说如果她不喜欢齐家、不喜欢齐澜那便解除两家的婚约,持续了十年之年。 从十来岁,到二十岁,她的回答都是‘我喜欢齐澜哥哥’‘我不想结束婚约,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他’‘哪怕齐澜哥哥心里还没有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修成正果’此类回答。 与其说是齐家自私拴住了她,不如说是她看出了齐家需要她、看出了齐家的犹豫,借机死死缠住了这艘大船。 而这些年她和虞家也的的确确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好处。 钱财,势力,名声…… 虞舒月没有想到的是,齐家这一次结束的念头很坚定。 顾荇烨轻声说道:“阿澜这次回国态度很明确,我想他是心里有了人,我和你齐叔叔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些年我们齐家耽误你够久了…” 呵,她才20岁,何谈耽误太久——虞舒月心中冷笑。 “况且我们也不能真的不顾阿澜的意愿,所以我才来和你商谈这件事,看看咱们两家的大人哪天抽出时间,联姻之事就算了。你放心,此事是齐家理亏,亏欠你太多,我们绝对会弥补舒月你这些年的损失……” 虞舒月看了两眼齐家的补偿: 南城市中心一套公寓、东湖别墅区一栋四层的独楼,这些仅仅是不动房产。 还有齐氏投资的长健药企的20%股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1节 这家药企正如日中天,一年光景好过一年,捏着这笔股份她以后就是躺在家里睡大觉,每年分到手的分红也不会低于两三千万。 更别提其他隐性的珠宝、奢品等等,粗略估算这些东西的市值有四五个亿! 哪怕不靠虞家,也足够虞舒月富足一生。 真是好大的手笔! 如若是十几岁为了隐瞒身世、维持豪门千金生活而战战兢兢的她,有很大的概率会欣然拿着这些东西生活。 可二十岁的虞舒月已无后顾之忧,没有人会揭穿她的身世了,她就是虞家的大小姐,那么仅仅是已经到手的富裕生活,便不足以摆脱她。 看看啊,齐家人随随便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就足以令人眼热; 只是挂着齐家亲家的名头,就令其他家族高看一眼。 若是成为了齐夫人,进入了齐氏集团的核心,又会是怎样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景? 这些东西被她虞舒月抓住过,怎么可能轻言就让她放弃? 茶室中的少女端坐,沉默不语,眼圈却是一点点变红沁出水光,看得顾荇烨心中轻叹: “舒月你别……唉,是我们齐家对不住你,这件事改天约了你父亲我们再谈吧。过几天南城的珠宝展上有拍卖会,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阿姨给你拍点小礼物送给你……” “千万不要拒绝,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少女扯出一个善解人意但勉强的笑容,乖巧点头:“都听顾姨的。” ——思绪回转 虞舒月抚摸着戒指,眉头皱紧。 如今外头风言风语已经传开,有的是人坐等虞家丢掉‘靠山’,看她和虞家的笑话。 所以明知道耍小心思会破坏自己在齐家明和顾荇烨那里的形象,清楚自己做出的决定会得罪那个骄纵跋扈的吴婧,她也毅然决然,借齐家的愧疚、借齐夫人顾荇烨的手,豪掷数千万拍卖粉钻,风头无两。 知道内情的她明白这颗粉钻只是齐家的补偿; 可在不知情的外人,以及南城这些世家眼里,就是一个迷雾弹,仿佛齐家的当家人们还很中意自己这个准儿媳,什么解除婚约都只是谬传! 想必今日高调闹了一通,外头的风声会平息许多。 虞舒月知道,这种手段只能用一次。 齐家夫妇不是傻子,之所以包容自己乱来,无非是面子上那点愧疚,是长辈心疼、维护她那点自尊。 可要是闹得太过她太不识趣,这点稀薄的愧疚又能维持多久? 想想也知道齐家明会向着自己儿子。 届时谎言被戳破,虞家和她只会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必须想办法…… 虞舒月攥紧的手指泛白,心底却异常冷静地思考分析。 她清楚顾荇烨的背后是齐家明,解除联姻的意图应该是板上钉钉,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齐家明的态度转变如此快? 是齐澜携了真爱回国,给父母施压? 不,像齐氏这样的体量,家族的利益肯定最优先。 经过十几年的观察虞舒月摸到了一些联姻背后隐藏的真相:齐家应当真有一些风水玄学上的问题,而这个问题,齐老爷子算出的解决方法是需要虞正龙的女儿来压制,这才促成了两家联姻。 因为涉及到家族的风水和兴衰,哪怕齐澜抗拒婚事,也只能听从父亲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所以会让齐家明同意解除婚约,只能是她这个压制者的身份失效了、对齐家风水没用,或者齐家的问题已经解决,不需要靠外力压制了。 应当不是前者; 虞舒月对自己如今的身世和命格很自信,一切都牢牢把控在她手里。 那就只会是后者——在很短的时间内齐家彻底解决了风水问题! 思来想去这件事应该发生在齐盛出事的期间,齐盛的濒死和康复,和此事应当有直接关联! 虞舒月内心‘啧’了声更是烦躁,她掏出手机发出一条讯息,让手底下的人立刻调查,齐家明和齐澜父子的离开南城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徐玉江口中齐澜陪同的年轻女孩儿,既然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加之她对齐澜的了解,她想应该也是真的。 她冷着脸加了一条指令,让人调查清楚这个流言里的女人。 收起手机虞舒月轻舒一口气,脸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容。 她不在乎齐澜有没有真爱,喜不喜欢自己,偏偏这个人要在她没坐稳齐少夫人位置的时候冒出来,影响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既然是碍眼的拦路石,她就只能将其除掉了。 ———————— 旧巷4号院,拿到来自齐家的丰厚报酬的虞妗妗,给自己放了长假不再出摊,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每天她就盖个小毯子,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好不惬意。 丝毫不知道自己竟成了南城上流世家津津乐道的齐家大少所谓的‘真爱’,也并不知好几批人在加班加点调查自己的底细。 不过有一件事令她有些惊讶。 在她外出为齐家办事的这些日子里,祝檀湘这个玄学事理上的榆木脑袋,居然开窍了! 在此就要说明术士一脉玄之又玄,绝大部分术士玄师都是生来就有天赋。 这种天赋或者说传承是很玄乎的,要么是中大奖体质特殊,可以轻易入玄门; 要么就是家族门派传承,天上地下有老祖宗点化庇佑,祖宗喂饭吃。 绝大多数活跃在玄门中、颇有能力的人,都是这一批。 第二种便是他原本为普通人,看不到也感应不到任何牛鬼蛇神,但遭遇了重大变故——比如被恶鬼缠身、受到了煞气的冲撞、被动物仙家占了身体等等,被动卷入这些邪乎事中,他们的体质会发生改变。 大抵是阳气封不住外泄,身上的三把火不够旺盛了,便能看到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容易被它们缠上。 为了避免灾祸,只能入玄学一脉,学点招式本领自保。 这就是为何老一辈们总说,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啥都看不到,才是最安稳幸福的; 只要你撞见过一次,往后就没有的安宁日子可过了。 能碰上怪事的人在芸芸众生中,基数很小,绝大部分人都是那批看不到东西、安稳度日的普通人。 祝檀湘如果没遇到虞妗妗,他也会是后者。 尽管他倒霉,煞气极重,可这比鬼气还重的煞反而帮他逼退了很多脏东西。 所以在他跟着虞妗妗经历了一些事情、萌生出想学点术数的念头后,虞妗妗专门给他摸了根骨,算了命数,得出的结论是: 朽木不可雕。 祝檀湘没这个天分,八字里和这些灵性毫无联系。 偏他不信邪,也不愿欣然接受认命,虞妗妗走之前,他就天天在饭后抽出时间画符、背经、感应能量,折腾了挺长时间是一无所获。 虞妗妗都以为他早放弃了,没想到外出一趟归来,居然真给他练出一点成果! 眼瞧着青年抬手执笔,点了油墨后一气呵成地绘制出……一张没什么实际用处的扫尘符。 他神色已带上淡淡疲倦,却捧着符纸献宝似得拿到自己跟前。 “大人,你检验一下成果如何。”祝檀湘眼睛很明亮,活像只甩着尾巴的边牧。 虞妗妗很给面子鼓了两下掌:“厉害。” 她怕打击到得力下属的自尊心,迟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练了两个月才学成扫尘符,其实有点慢,说明你天赋…不高,干嘛还在这种事上浪费功夫?” 岂止是天分低,分明是倒行逆施、青瓜强扭。 祝檀湘并未被打击到,露出笑容:“既然决定要学,付出些精力是应该的,只要有了成果便不是浪费功夫,人不就是要信命但不认命嘛。” 有些话说出来显得矫情。 他这二十多年来运气奇差无比,简直到了克亲人克朋友的地步,年纪轻轻孑然一人,不敢和任何人亲近生怕自个儿把人家克死。 从小到大每当他生出些期许并付出努力,命运总是毫不留情把他按回泥沼。 他努力过太多次,也去天桥算过八字,看过的师父都啧啧摇头,告诉他要认命。 命说,他这辈子只能当个碌碌无为的扫把星。 这般经历下,祝檀湘虽没自暴自弃,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但也日渐麻木。 他日复一日地做事、生活,感觉周围的人受到影响被霉了,便自觉离开寻找下一个暂时落脚的地点…… 直至那天黄昏,他从倒闭的公司离开,抱着寥寥无几的私人用品走到护城河公园,心底的负面情绪和茫然几近达到顶峰。 这样周而复始浑浑噩噩的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 模糊的苦闷和压抑还未爆发,祝檀湘便看到破水而出的狰狞水鬼,登时魂儿都吓出七窍,再之后……他身边便多了一位借尸还魂的妖怪。 前二十五年乏味枯燥、倒楣透顶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有了朋友,有了可以当作亲人的重要伙伴,被恶鬼追,被道士赶,虽然光怪陆离,但实在鲜活痛快。 最重要的是从玄而又玄的猫妖虞妗妗那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深深为之无奈、绝望的霉运,是可以被压制,被改变的。 他祝檀湘,可以不认命,不做扫把星! 故而哪怕从零开始,哪怕天资愚钝实在不适合这条路,他也要强求,要去改一改这狗屁的命。 虞妗妗有些震撼,就这么撑着脸颊盯着青年温和却有力量的眼眸看了半天,看不出一点虚假和勉强,反而看出了勃勃的生机。 她突然拿着符站起身,往屋子里走。 “怎么了大人?” 祝檀湘跟着她进了屋,看到妖怪少女葱白的指尖夹着自己绘制的符箓,剑指在身前一定,而后抬手甩出黄符。 那平平无奇的符箓被风鼓起,又顷刻自燃,只余下点点白色灰烬。 下一秒屋内细小的粉尘、沙发上粘着的猫毛都被微风吹拂,肉眼看不出什么变化,就是感觉屋子里干净许多。 虞妗妗侧头看向青年,肯定地点头: “嗯,符效果很好。” 祝檀湘笑容更加灿烂,因着笑他眼睑下有并不夸张的卧蚕,“是,总算是有点成效了。” “……”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2节 次日午后,一个老熟人给虞妗妗扫来了电话。 “喂,什么事?”摇椅上懒洋洋的少女轻轻晃着脚,眯着眼往嘴里扔了两颗鱼丸。 “虞大师,又来打扰你了。”电话那头的赵婷婷带了些笑语,不似初识的谨小慎微,“我这边有个求上门的有缘人,碰上的事情是真有些棘手,我着实看不透,想问问你在不在南城,有空的话能否给她们瞧瞧。” 虞妗妗眉尖微挑,腮帮鼓着嚼嚼嚼:“哦?赵大师不是金盆洗手了么?” 来电人赵婷婷,曾经供养祖宗烟魂当家鬼差点酿成大祸,后面送走烟魂便不再做神婆,多次把遇上的客源的推给虞妗妗。 如今听电话那头的意思,她又重新招幡起坛了。 “大师别折煞我了。”赵婷婷摸摸鼻尖讪笑,她何德何能可以被这位称一句‘赵大师’? “我退出行业的心是真,但虞大师你应该明白,一只脚踏进门里想要收回去可就难了,唉!” 这几个月赵婷婷倒是想过平静日子,可她的体质招阴,以前有个霸道狠辣的鬼魂镇着,那些脏东西不敢近身,现在身上空空可不就让那些东西有了可乘之机! 谁能想到她一个干神婆行当多年的人,能在半夜让鬼压床了? 至此赵婷婷便意识到她想撤,命格却让她无法脱身。 “以前年轻不懂事只想打出去名声,结果摊子铺得太大,想收根本收不回来。”赵婷婷语气很无奈:“那些遇上事儿没有门路解决的人,打听到我这儿就过来上门,你同他们讲不做了,他们哪里会听,也不管什么因果造业,只在家门口苦苦哀求救救他们家人。” 碰上那抱着娃娃的母亲、为了儿孙下跪的老人,对着自己又哭又磕头,是真的推脱不了。 恻隐之心一旦动了,金盆洗手后再出山,就彻底没法回去了。 赵婷婷索性放平心态重新出山,干起了的老行当。 “我身子阴,没有自保的手段总是被脏东西缠着,只能找仙家供着镇阴,但我又不想再供烟魂动物,就费了点劲拜了一位正规门路的师父,供师门里头的仙家。” 虞妗妗有些惊讶,“可以啊,你能想到这一步很好。” 赵婷婷这次重新出山供的‘仙家’,可就不是什么野路子了,应当是正经八百的‘地仙’,也就是在人间庙堂有记载和供奉排位、或是在地府当值的阴差。 无论哪种,无论是的多小的官职和来头,无疑都是正道,都是有香根传承的。 要知道再小的传承,只要师门里头能供‘地仙’、能正大光明通阴阳的门头,想接人家的传承,都得经过考验,过程都不会太轻松。 师父不是随便能拜,赵婷婷的付出绝不像她轻描淡写那般随意。 而有了师门传承走了的正道也好处多多,寻常的牛鬼蛇神敢近身就会直接被震慑,身后还有了一众师兄弟,遇到事互相帮助,相当于从歪道上了正道,做法事都师出有名。 不好的点就在于看事儿有了约束,得看仙家的心意。 不少烟魂精怪荤素不忌,只要能吃到香火,什么好活儿脏活儿都接,但‘地仙’身段高有傲气,基本断了阴私腌臢之事; 平常还得看仙家心情,看和求助人有没有缘分,如果时机不好也看不了事儿。 ‘地仙’的门路也不会不择手段,有各种底线,往往供奉他们的人自保能力足够,不会染上因果业障,但出手的威力和厉害程度倒不如野路子。 总的来说,对只想好好养大孩子、有个安稳生活的赵婷婷来说,她选择了最好也是最对的一条路。 听到虞妗妗的夸赞,赵婷婷嘿嘿笑了声:“虞大师见多识广,我不用说你就明白其中的道道,所以你应当也能猜到我这通电话的来意。” “这次上门的人有古怪,仙家不看她们的事。” 赵婷婷在电话那头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口中推荐的求助者是一对年轻的姐妹,通过地方门路找到她,寻求帮助。 她虽然走了正道,但体质偏阴,以前又常年同烟魂恶鬼这种脏物打交道,对这些浑浊的气息十分敏感。 两个女孩儿一进家门,她就从两人身上感觉出一些不正常来。 第一个照面赵婷婷心里就有数了,估摸着这俩女娃没干正事,猜测她们找上门的原因也不会简单,说不准是什么阴损邪事。 她让两个女生坐着后便开始例行盘问: 为什么找上自己?过来是想看什么?遭遇到什么怪事儿了? 不成想两个女孩儿支支吾吾,说话很不爽利,见状她更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了。 吭哧老半天赵婷婷才问清楚,遇上事儿的女孩儿反而是两人中年龄小的那个姑娘,瞧着至多十五六岁,还是个学生。 再问她碰到了什么事情,她也说不清楚,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说自己身上莫名其妙长了东西。 等小姑娘把衣服掀开露出皮肉,着实把赵婷婷吓了一大跳。 “虞师父,你知道我在那姑娘身上看到啥了么?” “……别卖关子。”虞妗妗想了下,猜道:“肉瘤?肿块?” “不。”赵婷婷语气顿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喉头吞咽声音发塞: “是尸斑!” 第75章 尸斑? 虞妗妗眼神一厉, 掏东西吃的手停了下来,“你确定吗?” “嗯。”赵婷婷肯定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脸嫩,为了赚钱什么活儿都接过, 家里出白事请我去跳大神我也接过好几次, 见过不止一次没封棺的死人。” “虽然那些斑长在活人的身上的样子略有不同, 但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看错, 而且…” 她说话时嗓音发紧, “而且那姑娘身上的尸斑还很怪异!” 晌午的所见所闻赵婷婷都不用回想,一个劲儿往外冒。 看着瘦瘦小小才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掀开袖子, 露出的小臂上布满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或深紫色或深红色的斑块,凑近了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臭味儿。 其中还有些斑块呈暗褐色, 表面有明显溃烂, 破皮渗出些脓水, 她自己用纱布轻轻覆盖在溃烂处。 赵婷婷小心翼翼揭开纱布, 没了阻隔, 那流脓水的斑更是恶臭扑鼻, 和她曾经接的一次白事上,那个在三伏天死亡尸体腐烂的老人身上的尸臭味儿一模一样! 熏人的臭气吸入肺里, 差点没让她反胃吐出来。 她一下明白,从两个女孩儿进门便让她感官不适的气息, 是从哪里传出的了。 然而紧接着眼里包着绝望和惶恐的小姑娘掀开衣服,才是更让她无言震惊。 女孩儿的腹部——或者说全身大部分皮肤,都有尸斑遍布,看得赵婷婷头皮发麻,简直要犯密集恐惧症。 而她腰侧、肋骨上方的两处斑块,除却有轻度溃烂,甚至有淡淡的白点。 赵婷婷忍着恶心凑近了去看, 才发现那些白点是细密的绒毛。 那是某种霉菌尸菌! 活人身上尸斑遍布,还严重到如此程度,说明这个女生的遭遇绝不是一般的恶□□。 她严肃问道:‘情况多久了?’ ‘……有快一个星期了。’女孩儿声音很小。 ‘去医院检查了吗?’ ‘去了,刚长的时候就去了。’ ‘医生怎么说的?’ ‘说应该是真菌感染,给开了抗菌药让先吃着,但是吃了药也没用,而且、而且长得太快了呜呜……我好害怕!’ 小姑娘两眼的泪水包不住,呜呜咽咽哭得可怜。 赵婷婷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又急又怜悯,追问:‘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你身上的斑是怎么感染的?前些天有没有去过什么坟地、野外这种不干净的地方,或者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女孩儿连连摇头,说自己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几天前她一觉睡醒,觉得皮肤哪里都瘙痒,浑身不适挠个不停。 第二天这些斑就开始初现在身上,一天比一天多,一日比一日重,恶化得非常快速。 她第二次去医院检查,医生看到了直接让她家长立刻来医院,要做更详细的检查。 她心里害怕得紧,没有再次查检跑出了医院。 赵婷婷听到旁边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儿解释说,她们二人是堂姐妹,自己堂妹才十六岁。 原本这个时候堂妹应该在学校上课,但小姑娘有些心理疾病,影响到了学习和生活,所以家里人给她办理了休学。 在家人的安排和她自己的考量下,她一个多月前把堂妹接到了自己这边生活。 这段时间她带着堂妹出去旅游散心、去各处游玩放松。 本意是让堂妹开阔心胸,希望她的病情有所好转。 谁料几天前堂妹身上突生怪病,别说是妹妹,她也吓得半死急得不行。 她有想过要不要直接通知家里人,但是妹妹非常抗拒,精神状况也比较差,加上她内心隐隐也怕家人知道情况后会责怪她没照顾好妹妹,所以才没第一时间通知家里,而是立刻从朋友多方打听到了赵婷婷这位上能驱邪下能看怪病的神婆,这才马不停蹄带着堂妹过来了。 至于病情的原因,她也想不出来: ‘我们真的没碰上什么灵异怪事……旅游期间一直都挺正常,根本想不到在哪里感染了。’ ‘而且我和妹妹这一个多月来,吃住都在一起,偏偏只有她感染了怪病,这让我怎么和婶婶伯伯交代…’ 赵婷婷见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立刻开坛请神。 走了正道之后她便不是让仙家附身,甚至入了师门后,她都没见过仙家的真面目。 每次开坛请仙家都是先换衣服,净手,点上熏香后诵经静心,等到心头有了一点模模糊糊说不明白的感觉,就是可以请仙家、问神的时机。 赵婷婷手里捧着两个月牙形状的木制品,每个有的半只手掌大小,一面凸起浑圆,一面平整。 这东西名为‘筊杯‘,俗称’圣卦‘’圣杯‘,是一种询问神明和上苍质疑、请仙家的卦具。 凸起一面为’阴‘,也叫’俯‘; 平滑一面为’阳‘,也叫’仰‘。 请神时每一问每一步都将这两块筊杯投掷,通过落地后的阴阳,来判断仙家的意思和心情。 赵婷婷先问:’这位叫苏晓玥的小姑娘遭遇邪事,敢问仙家是否能出马救助?‘ 苏晓玥就是求助的事儿主的名字,她姐姐叫苏晓薇。 问完她就掷筊,掷出两个筊杯凸起朝上的’阴杯‘,当即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拒绝否定的意思,她供奉的’地仙‘不乐意、或者说插手不了这件事。 一般到了这一步仙家已经明确拒绝,她就该停止问神直接送客,可她扭头看看身后满脸带泪、期期艾艾盯着自己的小女孩儿,一咬牙继续问杯。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3节 ’苏晓玥是被邪祟冲撞了吗?‘ 掷出一正一反的’圣杯‘:是。 ’邪物是恶鬼作祟吗?‘ 掷出两面平整的’笑杯‘:意为事态尚不明朗,或者可行可不行。 那么仙家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确定是鬼物,却也没有否定……是鬼又不是鬼? 赵婷婷继续问杯:‘是半月之内惹上的祸端吗?’ ‘圣杯’:是。 ‘是身边亲近的人带来的灾祸吗?’ ‘圣杯’:是。 ‘是非常棘手,从弟子这边无法解决的祸事吗?’ ‘笑杯’:是也不是,她有法子解决但也解决不了。 赵婷婷眉头微蹙,思索片刻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仙家的意思明显是不愿出山插手,但两个女孩儿从她这儿也有获救解决的契机……她一下就想到了虞妗妗! 那位大师手段通天,如果她都帮不了这姐妹俩,其他人估计也难。 赵婷婷这才给虞妗妗打来了这通电话: “虞大师你看……?” 虞妗妗沉吟片刻,整个人坐在摇椅上盘着膝,回道:“我现在确实在南城。” “那太好了!她姐俩现在就在我这里,你看能不能让她们过去找你?” “我听你的描述是有点邪性,既然你那边的仙家盖章是邪祟祸乱,应当错不了。”虞妗妗思考后说道:“行吧,你让她们尽快过来,听你描述事儿主的情况比较严重,拖久了万一有变故就不好了。” “过来后我要是能看,自然最好,如若看不了,她们也能赶紧找别人寻别的门路。” “好!”赵婷婷语气带笑,声音离远了话筒在对别人说话:“你们都听到了,我马上给你们虞大师的地址,找她看看!” 挂了电话虞妗妗也没心情吃小零嘴了。 她敲着手机屏幕,点开一个水墨头像的聊天框发送消息: 【我一会儿没法过去了,这边发生点急事要处理,不好意思啊老道。】 原本今天下午的日程安排,她和徐静和的师父,堪山道观的掌门人即安道人相约会面,地点定在道观内。 再过半小时她就该换身衣服启程,独身闯道观。 没想到动身前赵婷婷的电话打了过来。 考虑到对面求助人的状况,她还是决定弧了即安道人。 云雾弥漫的山中道院。 几名上了年纪的道士穿着规整,明明喝着茶下着棋,看似悠闲却都莫名紧绷着。 唯独最里头坐在蒲团上头发银白的老道士,眉目舒展,是真放松。 他身边的师弟耷拉着一张脸,絮叨了一整天: “我素来没听过在道观里头招待妖物的,真是、真是荒唐!师兄你也不怕那黑猫精上山后作妖,把山里搅得不得安宁……” 老道睁开眯起的双眼,看了眼手机弹出的新消息,回了一个很俏皮的小熊猫伸爪的表情包。 【好的[ok!]】 他笑笑叹气:“师弟啊,别念经了,人家今日不来了。” 另一个道士这才止住了声,片刻后‘哼’了一声:“不会临到关头心中怕了吧!” 即安道人闻言忽然哈哈大笑,“师弟我说什么来着,你看虞道友发了什么。” 道士绷着脸凑近一瞧。 那黑猫头像新弹出的消息:【怕你们堪山道士觉得我怂了多说一句,我这边碰上了一个撞邪的求助人,解决完了再约时间。】 道士:…… ——— “是这里吗?” “应该是,好偏啊……请问有人吗?” 等了两个多小时,4号小院的门从外头被敲了下,‘吱吖’一声推开一条门缝。 虞妗妗眯着眼眸看过去,“进来吧。” 等两个女孩儿颇为拘谨地进了院子,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正如赵婷婷电话里描述的那般,年长些的女生二十四五,金色长卷发五官非常精致,穿着打扮上能看出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 略晚她一步进来的女生便稚气许多,上身是宽松版型的黑色高领毛衣,穿着珊瑚绒的半身长裙,在虞妗妗的眼里,她那张面孔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青黑,印堂更是黑中带粉。 很显然是深陷邪事的表现。 两姐妹看到院里躺椅上的鸦发少女,也是一怔。 “你…你是虞大师吗?” “嗯。” 得到肯定回答,两人脸上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暗中想‘这大师居然如此年轻,还很好看…’ “嚯!橘猫?!好多猫啊!”苏晓薇进院后下意识打量,一抬头就看到斜上方的置物架上,趴坐着一只橘色的猫猫虫。 而头顶的院墙上居然或趴或坐,最少有八九只花色不同的猫咪,沐浴在夕阳下。 听到呼声,橘云耳朵尖一抖,掀起眼皮淡淡瞧了眼满脸惊喜的人类,打了哈欠从置物架上跳到地上。 它通了灵智,虽仍旧是猫咪中野性最盛的一只,但也懂得帮主上应付客人,懒洋洋走到姐妹俩身边准备蹭蹭腿,假意撒个娇。 然而一靠近苏晓玥的裤管,一股令猫炸毛的气味直冲橘云的鼻尖。 猫咪嗅觉本来就灵敏,它当即张嘴拱起背‘呕’了两下,猛地弹跳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虞妗妗的摇椅后头,惊魂未定。 什么味儿?! 臭死喵了! 苏晓玥又尴尬又难受,手指不停抠着衣摆。 虞妗妗垂眸,拍了下橘云的肥屁股从摇椅上站起身,冲姐妹俩微抬下颌:“大致的问题赵婷婷和我说过了,跟我进屋吧。” 三人先后进了客厅后,她抬手指尖一挥,伏灵便身子一扭把门顶关闭,而后心意相通地站在院里当门神,以免有其他人闯入。 苏家姐妹看不到猫灵的实体,直接被她这手‘隔空关门’唬住。 “脱吧。”带着两人走进自己的卧室,虞妗妗把房门关好,抱着双臂神情淡淡。 苏晓玥傻眼了:“啊?” “脱衣服啊,我要看你身上的斑块,才能辨别判断。” 是不是尸斑,她得亲眼见了才能知道。 “哦哦好…”苏晓玥呐呐应了一声,开始掀身上的衣服,耳尖和脸色都隐隐发红。 不知为何,明明这位巷子里的虞大师看着脸嫩,也没说什么重话,但对上那双眼眸,她心里就是惴惴地紧张。 待只穿着内衬的少女肌肤裸露出来,异样的腐臭便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情况果真像赵婷婷所说,紫红交错的结块斑驳印在少女的皮囊上,越是靠近肚子颜色越深,溃烂和白色的霉菌也都长在腰侧和腹部。 往上的大臂、胸膛班块稀疏,颜色也较浅,脖颈上只有很淡的红痕,就像是过敏一样。 虞妗妗一眼便确定,就是尸斑。 一般情况下尸斑形成于人死2小时之后,由于血液停止循环往复地流动,心血管内的血液因重力作用,沿血管网向下坠积,高位血管空虚、低位血管充血,而透过皮肤呈现出的暗红色、暗紫红色斑痕。【注1】 而尸体又有受压和未受压的部位,例如死者平躺时,臀部和肩胛部的凸起会和地面接触,这两个部位就是受压部位; 尸斑就会出现在未受压且低下的部位,也就是背、腰和腿后侧。【注2】 像苏晓玥身上的斑驳,明显就脱离了自然规律和常识,不受压的腹中下部位反而是斑驳最多、也最严重的地方。 它们像长在血肉里的活物,爬墙虎一般从下往上生长。 恐怕再拖上两三天,她的脖子和脸上都会长出尸斑! “疼吗?”虞妗妗并不嫌恶心,伸出指尖由轻到重按压,抬眼询问。 饶是近距离去嗅那堪称刺鼻的恶臭,表情也没丝毫变化。 这样坦然的神色让苏晓玥没那么窘迫了,她摇摇头,说:“只有刚长出来的时候瘙痒,等长斑的那块皮肤颜色变深,摸起来也又硬又僵时,就完全没知觉了……” 哪怕溃烂生出白菌,或者长时间衣服摩擦破皮处,她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只是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和恐惧,而不是痛苦不堪无法行动。 “嗯…”虞妗妗支着下巴看了她几秒,忽然道:“问个有点冒犯的问题,你有男女朋友么?近期是否有过性生活,有的话介意聊聊其中细节么?” 苏晓玥猛地抬头。 她脸色涨红梗着脖子,咬唇不语。 “别误会,我只是根据你体表斑纹的分布情况,以及严重程度,结合从你面相、阳火、精气神三者看到的问题,作出的一种猜测。”虞妗妗说: “赵婷婷给过了你的八字,从命数来看,今年你确实流年不利大运走低,但自身命格中并没有‘大劫’横挡,说明你身上的怪事,不是你命里该带的,那便是外来因素。” “你腿上也有尸斑,越是靠近下腹越严重,应该没错吧。”人身猫魂的虞妗妗并不会对‘性’或者‘生物繁衍’之事,或者生殖器官存有像人一样的避讳和羞耻,她只想解决问题。 故而她毫无征兆凑近一步,淡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女孩儿的面相,逐一分析:“虽然我不精通‘医理’,但‘命理’还是能观一二的。” “其一你面中带煞粉云滚滚,这种面相多应情劫,但……你的情况比较复杂,还得再看看。” “其二你身上的东西可以确定,不是诅咒,也不是厌胜一脉,它的气息很斑驳,也很污浊;不像是单纯附着在你身上,更像是从你骨头皮肉里渗出来的玩意……” “其三你眼下虚青双肩耷拉肌肉无力,手心和脚心这段时日应该也持续发冷,这是你体内的精气和阳火在短时间内大量流失,身体亏损严重。 而这种虚弱外泄处又集中在你的内腹——因为你身体中段的斑痕最严重,伴随溃烂和腌臢滋生,出现时间也最早,这里对应的无非是肠胃或女性的子宫,基本能确定病灶在此。” 她说着抬起手,在苏晓玥的肩膀一拍。 明明她没用什么大劲儿,但脸色难看的少女直接浑身无力,倒头就要跌倒,又被她一只纤细的手掌牢牢扣住手臂支撑她不软倒在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4节 “瞧瞧。”虞妗妗‘啧’了两声,“肩头火几近于无,随随便便什么孤魂野鬼都能挤进来折煞你,小姑娘你运气不错啊,这些天都没遇到什么脏东西,不然事情可就更复杂了。” “不过时间再长点,等你体内的尸气和阴煞堆积如山,肩头火彻底支不起来,由阳转阴形同活死人,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综合以上种种,我合理怀疑你身上的尸斑起源,要么是撞到了某种吸人精气的邪祟——你可以回想一下最近半个月有没有做过比较怪异的梦魇春梦;要么就和你的感情关系有些联系。”虞妗妗说:“当然这只是浅表分析出来最有可能的情况,还是那句话,这些情况都不是都没有,就再从其它切入点找问题。” 她话音落下,苏晓玥仍是久久不愿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女生呼吸起伏,眼圈泛红,“你们为什么都觉得……都觉得我私生活不检点?” “我说了我没有男朋友!我没有!”她的情绪显然有些崩溃。 一旁的苏晓薇见状赶忙出声安抚,而虞妗妗则静静站着,没有再说什么。 卧室中只能听到时不时的啜泣声。 半晌之后,金长发的苏晓薇深吸一口气,或许是意识到堂妹的事情无法再拖,也可能是从面前这个神秘的年轻大师身上,感觉出莫名的可信,她主动向虞妗妗透露了一些之前隐瞒的情况。 “虞大师,我妹妹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压力太大了,而且…这事儿也太离谱!” “我都实话和你说了吧……” 从苏晓薇的叙述中,虞妗妗得知原来在姐妹俩决定借助玄学的力量前,她们是更倾向于在医院做检查,更相信医生。 早在皮肤上显现出诡异斑痕的最初,苏晓玥就发现自己的下腹和私处,也有一些难言的病灶和异感。 她只以为是旅途中住宿环境不够干净,加上劳累身体素质下降,从而导致的感染。 所以在堂姐的陪同下她去医院检查了皮肤科和妇科,提取化验分泌物后,果真检验出有炎症,她便同治疗皮肤的药物一起购入了相关药品。 然而按医嘱服用了一个周期的药物,她下腹部隐隐的胀感和皮肤上可怕的斑痕一样,不仅没因使用药物病情减轻,反而愈发严重,很快就到不得不去二次复诊的地步。 这次医生检查完表情十分严肃,在仅有苏晓玥自己一个人的科室中,不算隐晦地问询她的私生活情况,提醒她如果有恋人,对方很可能有一些性疾病! 医生进一步表示她的病灶较为严重,初步推断她大概率感染了hpv,至于是高危型还是低危型,还要做更细致严谨的检查。 又由于她的信息显示未成年,建议她还是联络家里人。 苏晓玥已经十六岁,能听懂医生的话中话,当下整个人都懵了。 她家里管得很严,根本没谈过恋爱,更没有两性经历! 于是她在科室磕磕巴巴解释,询问医生有没有可能是用了不干净的卫生用品,导致的感染? ‘……也有这种几率,我建议你还是尽快做检查。’从医生并不缓和的神情和话里,苏晓玥知道对方不信任自己所说。 毕竟hpv间接接触的感染率很低,病因大都是密切接触。 她恍恍惚惚走出科室,看着手中的检查单子,年轻的少女对未知的检查生出巨大的恐惧和抗拒。 甫一出来看到门外等候的堂姐关切的眼神,苏晓玥便绷不住落泪,一边抵触说着‘我不要检查!’一边逃避似的跑出医院。 听完了堂妹的检查情况苏晓薇也十分震惊,且不可置信。 苏晓薇对虞妗妗说:“实不相瞒,我堂婶和我叔都是望女成凤的家长,对我妹的管控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不仅仅是学业还有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是不能早恋!这种高压下,才让晓玥患上了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 若非到了休学的地步,他们也不可能让晓玥来我这儿放松心情。” “我妹从小到大就内向,极端i人,别说她自己不会谈朋友,就是我堂婶那恨不得一天查看她手机三次、翻她背包的变态掌控欲,她也没法子在堂婶眼皮底下早恋; 我个人是很相信她不会对我撒谎,况且都危及到身体健康,她真有什么情况也没必要再隐瞒说谎。” 顿了片刻苏晓薇继续说道:“而且赵大师给我妹妹算过后还很确切地说,我妹染上这些怪病的时间,就在这二十天之间,那更不会和那档子事儿有关联!” “自打上个月3号她从安省飞来找我,一直到今天,期间我带着她到处旅游放风,去景点吃喝玩儿乐,去看演唱会看音乐会……从头到尾我俩吃住都在一起,住的是大床房或者双床房,她干啥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几乎就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 “晓玥要是有情况,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相信我妹的病和那档子事情没关系,虞大师,你能再帮她看看么?” 说着苏晓薇的目光中流露出祈求: “我妹要是在我这儿出了事,我真没法给叔婶和家里人交代了!” 大致了解完苏晓玥的家庭情况,虞妗妗也能明白为什么姐妹俩强撑着不愿意告诉家里。 显然私处的病灶,苏晓玥是羞于、或者说害怕让父母知道的,这才越拖越久。 她眉头微蹙看着苏晓薇笃定的神情。 难道…真的是她断错了? 虞妗妗说:“既然如此,或许另有原因,但我没断出来。” “这样吧,我先看看有没有办法封住你妹妹体内的阴煞,以防这些尸斑恶化,摧残她的身体,然后再仔细推演事因。” “好!”苏晓薇大喜过望:“要真有办法减轻或者治好晓玥,就太好了!” “你先将双手递给我。”这话是对苏晓玥说的。 经过一番探测和研究,虞妗妗绘了一张化煞镇阴的符。 也不知其材质是什么,经她点燃后,符纸烧成了一撮灰白匀称的余烬,闻起来几乎无味。 她起身从床头的柜子上取出一个瓶子,在水碗中倒入阴阳无根水,撒入余烬,轻晃三下后递给苏晓玥: “只喝半碗即可。” 苏晓玥接过,吃药一般昂头饮了半碗水。 她本来以为味道会很怪,但咂巴两下后呐呐道:“有点甘味…” 虞妗妗又把剩下半碗水倒入一个小喷壶,喷出的细密水雾洒在女孩儿的面孔、前腹,一边喷洒无根符水一边低念化煞的咒言。 随着她的动作和轻揉,苏晓玥惊讶发现一直没什么知觉、摸起来像块麻木的死猪皮的皮肤,竟久违地在水雾和摩擦下有了淡淡的痒感! “我、我有感觉了!” 虞妗妗再取出特质的焚烟棒,指腹摩擦了几下顶部,便冒出火星和白烟。 她在苏晓玥的太阳穴、人中、后耳绕着熏,有规则地左三圈右三圈; 再在其肚脐附近——神阙穴、阴交穴、石门穴绕熏。 一时间不算大的屋中弥漫着淡淡的特殊气味,像草药,又有区别,很快就压盖住尸斑的腐臭。 这么熏绕了不到十分钟,苏晓玥就觉出隐隐腹痛,脸色露出隐忍的神色,“那个……我想去…” 虞妗妗给她披了件外套,打开卧室门:“卫生间在那边。” 她匆匆点头,起身就快步进去,过了好一阵才面带涩意出来。 “现在感觉如何,下腹舒服些么?” 听到虞妗妗的询问,苏晓玥才陡然发现一直酸胀的小腹,居然舒适了许多! “好多了!”苏晓玥满脸惊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最近一直很沉重的身体和呼吸,都轻盈了不少,手心也没有无端冒冷汗。 虞妗妗点头应了一声,“有用就好。” 既然排出了体内堆积的大部分腌臢腐煞,下一步就是封住苏晓玥的气穴,短暂抑止住她污秽滋生,这期间她的身体状况会有回转,但仍是治标不治本。 需得找出病灶的根源,再‘对症下药’。 “三日之内不必担心病情。”做完这一切虞妗妗把焚烟棒吹灭,淡淡说道:“现在你们把最近一个月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都仔仔细细同我讲一遍。” “我不保证能解,如果情况压制不住前还没有找到根源和解决办法,你们只能另找高人了。” 因为这种污秽的滋生有快有慢,很可能有潜伏期,比如姐妹俩几天前撞了脏东西,但离开此地后的几日才显化出来,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故而要从这些信息中找到根本,并不容易。 苏晓薇和苏晓玥姐妹俩对视一眼,一齐点头。 通过两人的回想和描述,虞妗妗得到了她们最近一个月的行程细节,圈定出三个她们途经并落脚的城市,就让她们走了。 “留个电话,如果身体再不舒服或者想起来别的细节,随时联系我。你们空闲的话可以在附近找个落脚点,也方便我这头发现问题能及时和你们碰面。” 苏晓薇一连串地点头:“谢谢虞大师!我们就住附近,哪儿都不去!” “真是麻烦你了。” 苏晓玥也小声说了句:“谢谢虞大师。” 两人准备离开之时碰巧和下了班、买完菜回来的祝檀湘碰上,没错,前段时间祝檀湘又上岗了。 毕竟像他这种效率高、时薪一般,能力好得突出且总是差点运气一直在行业流动的人员,可并不多; 虽是单干,在行业里竟还颇有些名气。 在他曾经克倒闭的公司小老板连番的轰炸和哀求下,他一时心软,答应了帮忙承接新的外包工作,这才重新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社畜工作。 好在如今的他霉运虽在,但经过虞妗妗的中和与压制,比之前要好太多。 除了偶尔倒点小霉,大事上不会掉链子了。 三人在院门口撞上,都是一愣。 祝檀湘反应很快,带上客气的笑脸:“是来看事儿的客人吧。” 把人送出院子又指了出巷子的路,他提着手里的袋子进院关门,挨个把家里围上来的肥猫撸了一遍,才有些好奇问道: “那两位是什么情况?怎么找上门了。” “赵婷婷介绍来的,不好说。”虞妗妗用尖锐的齿尖咬着笔杆,按照苏家姐妹留下的信息在网络上搜寻自己想要的资料,把苏晓玥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三座城,期间可能遇到的人事不尽其数,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就出了问题。” 沉吟中她摆弄整理着手机里新接收的照片。 这些相片都是刚加上联系方式、拉了小裙的苏家姐妹打包发送来而来,是她们这段时间在外出游时拍摄的照片。 图片很多,足足有大几百张,涉及到吃喝玩乐住行。 虞妗妗划动几下随意点开了其中一张,就这么定睛一看,眉尖不自觉挑了下。 她猫眼微眯,指头拉动放大图片。 这张照片是在夜晚的场馆所拍摄,姐妹俩身处流光溢彩的灯光下,一个笑容明艳一个略显内敛,背景是数不清的人和远处人海尽头的舞台。 舞台上表演的人在镜头里自然看不清,但对方的面孔被投射在两边悬挂的大荧幕上,是个颇为俊秀的青年男人。 脸上画着略显浓重的彩妆,烫染了大红色的卷发,手持麦克风。 “祝檀湘。”虞妗妗偏头喊了声。 正在厨房清理食材的青年听到动静,把手清洗了下探头:“嗯?怎么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5节 “你过来看看,这个男的你认识么。” 他卷着袖子走近,一瞧手机屏幕,“这不是那个去年蛮火的男明星么,我之前刷到过他的剪辑,叫什么我忘记了,等我搜一下。” 祝檀湘擦了下手上的水渍,“搜出来了。” 钱佑林,24岁,两年前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c位出道,而后一直活跃于综艺和荧屏,算目前热度非常高的流量小生。 据网上搜出来的资料,三个月前他所属的团体解散后,便签约了新的影视公司,资源很是不错,目前已经签约合同参演一部偶像剧小甜饼的男一号,明年上半年进组拍戏。 半个月前他还在葡城举办了个人演唱会,从苏家姐妹拍摄的照片来看,到场的粉丝蛮多。 “这个人有问题吗?”祝檀湘问道:“是不是和今天来的两个女生遇到的事情有关?” 虞妗妗没答,放大图片用指尖圈了下舞台两边的造景,说道: “你看这个舞台的布局有点怪,两侧舞台边缘用造景的方式建了两个内扣的开屏,无论从这个钱佑林的造型上看,还是舞台距离,这造景都是鸡肋,换个角度的话它是不是很像一扇空旷但大开的门。” “嗯…有点。”祝檀湘肯定,“这个放置是蛮突兀,距离舞台中心太远了,歌手基本互动不到边缘。” “阳宅风水中,有一类专门针对于气运流通而研究出的阵法布局,常见于古往今来的商铺,无论门类,只要是需要客人、想要赚钱的行当,都可以借助简单的布局提高财运流通。”虞妗妗说: “但简单风水只能提高气运流通的几率——比如吸引更多的客人踏入门店,能不能把钱财抓到手中,根本因素要看商品本身够不够好、商贩本人有没有能力推销……在这两方都不够好的时候,偏有一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贪婪者,把歪脑筋动在了风水上。” “利用改良后的风水阵和种种阴损招数,断旁人的财路,或是直接吸取他人的气运。” 虞妗妗点着照片解释道:“照片里的这个舞台以布景为‘门’,两面封闭,从另一张其它角度的照片能看到场厅前面的门全部关闭,现在是十二月下旬,演唱会所属的江城气温颇低,后面的门却是大开,形成两条通道一般的风流场。” “除此之外四周还有一些微妙的小陈设,几乎同场地正中的舞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水阵,每当风流涌动,场内上万人的‘气’便会随风涌入敞开的‘门’,再被锁住,就能形成一次气场的剥离。” “这……”祝檀湘神情中带着惊骇,“钱佑林那么嚣张?用风水阵夺粉丝的气运?!” “程度上没那么夸张。”虞妗妗摇头,“要分清‘气运’和‘气场’是两码事。” “前者和命理紧密相连,一旦被破坏很难补救,后果也较为严重棘手,属于禁忌之术。施术者往往自身也要付出大量精力和代价才能布局成功。 后者气场被破,受害人遭到的影响较小,只在一段时间内精气神会亏损,好好休息自己就能恢复元气。” “钱佑林显然没那么大胆子公然夺取气运,估计也没这个能力,玄门的人是势微归隐,不是死绝了,夺运禁术如若冒头定然会被他们制裁。 所以别看他演唱会上的风水阵看着大,其实只是个简陋的‘锁气阵’,耐不住来参加的粉丝人数多,每个人被吸收一缕‘气’,集合起来的体量也很庞大了。” 祝檀湘了然点点头,多问了一句: “大人,都说明星红气养人,这说法难道是真的?是从粉丝身上吸收的‘气’?” “当然不是。”虞妗妗晃了晃手指:“我观你们人类追星,大抵带着虔诚和真挚的喜爱,花费钱财付出精力,这种‘念力’和从信仰中诞生的香火很相似。 当一个人获得大量的信念之力和爱意,他的精神面貌想要不好都难。” 虞妗妗未曾隐入深山闭关时的那个年代,不存在明星,故而当她借尸还魂,发现几百年后的俗世变化巨大,颇为惊讶且好奇地了解了一些。 她说:“据我观察,粉丝提供出去的念力并不会影响到他们本身。 越是厉害的明星身上都有值得喜爱的闪光点,反而越能吸引到更多人的瞩目,这种明星就算开演唱会或者见面会,也只会提升来参加的粉丝的精气神。” “亲眼见到了喜欢的人,谁能不喜悦?人一旦心情畅通,浑身的气也就顺了,自然不可能走低运。” 祝檀湘仔细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只有对自己不够自信、本身能力不行,或者心性浮躁过于贪婪的人,才会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吸取别人的气,掠夺别人的运。”虞妗妗说。 前者没有闪光点和能力吸引粉丝,后者觉得稳扎稳打红得太慢; 跳出明星的限定,凡是动歪脑筋夺人气运者,都离不开这两类。 “钱佑林做得隐蔽,手段也很小心,参加了他演唱会的粉丝们只会损失一点‘气’,最多回去后感到疲劳乏力,或是之后的几天倒点小霉。”虞妗妗沉吟道:“苏晓玥身上的脏东西,不是气场受损能造成的情况。” 祝檀湘:“那和钱佑林就没关系?” 虞妗妗没答,仍在思索。 她在小裙里询问了苏家姐妹那日演唱会的情况。 苏晓玥:【我记得身上开始发痒长斑,确实是在演唱会后的两天,之前没有。】 苏晓薇:【我和晓玥都粉钱佑林,去江城就是为了看他的演唱会,但总归待了不到三天,行程很简单。 头天晚上我们下高铁后逛了两条当地有名的小吃街,第二天下午吃了饭,去江城中心场馆看了演唱会,就回酒店休息。本来第三天想再去当地的景点和博物馆转转,但我俩太累了,而且晓玥身体有些不适,便取消了行程安排,次日一早赶飞机离开。】 【……】 祝檀湘也看了群里的聊天,“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苏家两姐妹看完演唱会确实像虞妗妗推测的那般,倍感疲惫,次日苏晓玥还头疼脑胀,但她们只当是演唱会时间太长结束得太晚,又太兴奋一直在追逐舞台灯光跟唱,导致的精力耗尽。 虞妗妗阂上手机,语气笃定: “就从江城,以及这个钱佑林的演唱会入手。” 不仅仅是已有的线索和照片中有异样的只有此处,她还有种隐隐的预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她忽略掉了。 “先吃饭吧。”她下意识摸摸肚皮,脸颊肉因垂眸微鼓。 等进食完毕,祝檀湘迅速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后,穿着浅色的居家棉服抱着电脑,自觉辅助工作:“大人,我找到了演唱会的线上录屏资源。” 虞妗妗凑过脑袋,两人在三倍速中开始从头看起。 平心而论钱佑林虽是奶油小生的长相,妆造也略显浓烈,但在镜头怼脸下并不显油腻,能看出实力应该在偶像中也属于还不错。 “感觉他唱歌跳舞挺好,马上还要演电视剧,人气并不低啊。”倍速播放的过程中,祝檀湘也没闲着,单手刷着手机搜索钱佑林的相关信息。 如今他已经是个能极娴熟玩转各个平台的合格冲浪人,从钱佑林每条微博的转发、留言数据,以及其它平台的讨论贴中,迅速总结出这个青年偶像现在热度很高的结论。 “按理说又不是糊掉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稳扎稳打,要弄些玄学手段……” 虞妗妗换了只手撑着腮,不知看到了什么,浅色的瞳孔微缩。 她刚把视频进度条往回拉,戴着细框眼镜的青年敏锐注意到她的姿态的不便,反手捞了个抱枕递到她肘前,“用这个垫垫。” ‘嗯’了一声,她指着屏幕上的定格的男子问:“这人是谁?” “嗳?”祝檀湘扶了下镜边,“这不是吕知安吗?他怎么在钱佑林的演唱会上?” 吕知安,算是如今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就算祝檀湘这样一个几乎不关注娱乐圈的人,也能看一眼就叫出他的名字。 他曾经也是偶像出身,后面转型当了演员,还在国民度很高的综艺节目上当常驻嘉宾,时不时就上个热搜。 重新搜索后祝檀湘露出懊恼的神情,“他是钱佑林演唱会上的助唱嘉宾,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信息漏了!” 原来半个月前的江城演唱会之所以热度如此高,很大的原因在于吕知安转型数年后,作为助唱嘉宾突然空降师弟钱佑林的个人演唱会上。 两任顶流强强联手,自然引发热议。 只不过两家粉丝却因此次合作撕得厉害。 吕知安作为曾经的顶流偶像,又出演过多部电视剧和综艺,粉丝量庞大,他在助唱舞台上演唱了曾经偶像时期的成名曲,自然惹得无数老粉洒泪,追忆当年。 在粉丝看来能请到他作为助唱,是吕知安提携后辈,演唱会之所以那么成功,也是借了他的光。 这番言论引发钱佑林粉丝的不满。 他们认为这是自己偶像的个人演唱会,吕知安作为前辈过于喧宾夺主; 尤其是在两人路数、类型如此相似,甚至还是同一家公司的情况下,吕知安分明是在踩着钱佑林‘吸血’。 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国民偶像,一个是新生代最大势风头无两的顶流,两方粉丝量都很多,撕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吕知安的粉丝们自然对‘吸血’一说嗤之以鼻,反而质疑公司的安排,是在让吕知安‘扶贫’,在给钱佑林造势。 由于撕逼的声势过于浩大,闹得那段时间网络环境都乌烟瘴气,引发大量路人不满,两家粉丝才息鼓休战。 但双方都两看生厌,两边大粉和后援会在各路平台的粉丝团体中严令,禁止发和对家有关的任何信息,绝对不能让对方蹭到一点自家的热度! 故而祝檀湘在搜索钱佑林的微博等等时,没有搜到吕知安是助唱嘉宾的信息,都被他的粉丝们删光了。 “这个人……”虞妗妗取消了倍速,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里的男人。 作为热度很高、红了几年的国民偶像,吕知安相貌不差。 和钱佑林的精致俊美、颇有攻击性的帅气不同,他是那种长相气质都很温润的款式。 聚光灯下皮相很白,妆容不浓,眉眼弯弯笑容挺好看。 “太干净了。” 祝檀湘有些意外,“评价这么高?” 虞妗妗蹙眉,视频里的人一颦一笑让她越看越觉得怪,“干净是褒义词,可干净得不然脂尘、给人一种人偶感就不好说了。” 但隔着屏幕她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这时正在翻看整合信息的祝檀湘一怔,抬眸看来。 “怎么了?”虞妗妗问他。 祝檀湘说:“苏晓薇,不粉钱佑林啊。” “我刚刚看了苏晓薇和苏晓玥在江城拍摄的照片,喜欢钱佑林的应该是妹妹,大多数相片拍摄的主体都倾向于她,或者就是姐妹两人的合照,几乎没有出现钱佑林。”祝檀湘分别点开两人的头像,找到了十几天前对应的朋友圈。 从两人的动态能看到,演唱会结束后姐妹俩都发了动态。 苏晓玥的九宫格照片合集偏细腻,从和姐姐的车票、门票到旅途中的景色,都在诉说她这段时间的轻松惬意: 【和姐姐一起追星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其中中心位置是演唱会当晚拍摄的钱佑林的拼接图片。 而苏晓薇的动态更加抽象,她没有放置任何指向性的相片,但文字开头是【见到了喜欢的人】,结尾是【把星星抓在手里啦(窃笑)】 祝檀湘切换页面,“你看这个,是苏晓薇的微博小号。” 虞妗妗:“哈?” 在她上下打量的目光中青年摸摸鼻尖,解释道:“我不是想找找看别的线索,就找到了苏晓薇的社交账号。” 乍一看她平时发帖内容都很普通,就是富家女的吃喝玩乐生活。 但祝檀湘留意了关注栏和互动的细节后,从她大号前不久发布的一次互助链接中,意外找到了苏晓薇的小号。 这个账号粉丝量为零,却更加日常接地气,几个月前转发过比较吕知安和钱佑林的帖子,评论: 【辣菜前辈就很难评…】 除此之外从苏晓薇的小号能看出,她有男朋友。 在江城演唱会的当天晚上,这个账号发布了一条【见到男朋友啦(窃笑)】的帖子,无人关注。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6节 “如果这个小号背后就是苏晓薇,她明明不喜欢钱佑林,为什么要说和妹妹苏晓玥一样粉他呢?尤其是在演唱会那天,她们姐妹俩形影不离,她见的男朋友是的谁?为什么的没有如实告知我们?”祝檀湘轻声说着: “就算是为了妹妹的情绪着想,也让人倍感奇怪……” 虞妗妗略一挑眉:“所以苏晓薇想去看的根本就不是钱佑林,而是助唱嘉宾吕知安。” “他们俩甚至有可能是地下情侣,才会这般遮遮掩掩。” 祝檀湘谨慎道:“从找到的线索能推出这个结论,但也不排除推断错误。” “对或者错直接问了就知道。”虞妗妗把玩着手机,当即拨通了苏晓薇的电话。 “虞大师?”电话那头的女声惊诧,“是有新发现吗?” 虞妗妗‘嗯’了一声,要了苏晓薇的生辰八字,又取出卦具——即三枚铜钱,闲聊中一边推演八字和命盘,一边起卦六爻。 她话题一转忽问电话那头的女生:“苏晓薇,你和你男友的感情怎么样?” 对面的女生明显愣住,又由于是开着外放,旁边同一间屋檐下的苏晓玥也听到了虞妗妗的话,“姐你啥时候谈恋爱啦?怎么没和我讲过?” 苏晓薇心下震惊之余还有点慌,只想到了要保密,下意识就否定道: “没、没有啊,我还没谈呢。” 虞妗妗轻哼一声:“你撒谎。” “你妹妹的八字十神和命盘模糊不清,我没法定论她的情况,但你的却截然不同,一年前你命盘中的红鸾星和天喜星已相继入主宫,是非常明确的动情和恋爱信息。” 苏晓薇心绪乱乱的,还想说什么,却听对面的清清冷冷的女声: “是吕知安吗。” 旁边的苏晓玥瞪大双眼。 谁?吕知安?是她姐的男朋友??! 这个名字一出苏晓薇哑然,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有没有男朋友,是谁,很重要吗?” “很重要。” 虞妗妗的肯定声似一记重锤,让她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大。 经过十数秒的犹豫和挣扎,在不安与狂跳的心跳声中,苏晓薇开口承认:“……是。” “吕知安是我男朋友。” 第76章 夜里十点过, 虞妗妗和祝檀湘两人换了身衣服,乘着微凉的夜风打了辆车,就近来到了苏家姐妹下榻的酒店房间。 甫一进门能明显感觉到姐妹俩之间的气氛略显僵持, 看到他们到来, 苏晓薇轻呼出一口气, “虞大师…” 祝檀湘:“我姓祝。” “祝先生, 辛苦你们大半夜来一趟, 你们先坐。” 虞妗妗没扯闲篇儿直接问她:“说说吧,为什么隐藏你和吕知安之间的关系, 我若猜得没错,演唱会那天晚上你和他见面了。” 看了眼苏晓玥她又说:“看来是瞒着你妹妹, 她完全不知情。” 苏晓玥沉默抿唇, 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反应。 苏晓薇瞥了眼堂妹有些急切道:“我先说, 我瞒着这件事是有缘由的!一是知安的身份太特殊, 他是偶像出身, 绝大多数粉丝都接受不了他谈恋爱, 一旦消息走漏势必会影响他的事业和前途,所以我们才约定好了地下恋爱, 哪怕是亲人都不能告诉……如果我违反了约定,就会分手。” “其次晓玥你喜欢钱佑林, 我更怕你知道之后心里会多想,这才出此下策…背着你和他见了一面,” “我真的没想隐瞒什么重要信息!” 祝檀湘闻言抵着下巴,递给虞妗妗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的这番话可信度还是蛮高的,哪怕是一个粉丝都没有的小号,她在暗中因为恋爱而想要幸福炫耀时,也很克制地隐藏了和吕知安身份有关的内容; 若不是要陪妹妹看病她主动递交了行程和照片, 他们也发现不了。 虞妗妗说:“你认定那天晚上的见面、或者说吕知安这个人,和苏晓玥所遭遇的事情毫无关联,所以才缄口不言。”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因果,问题就出在吕知安身上。” “不可能!”苏晓薇眉头蹙起,“晓玥和他都没碰过面……况且他一个大明星,有什么理由去害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这个女生还是他女朋友、是我的亲堂妹!” “你就这么笃定?知人知面不知心,亲兄弟间都会阋墙谇帚,你认识他才多久,又了解他多少?”虞妗妗反问。 似是为了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安,也是为了解释,苏晓薇最终将自己和吕知安之间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他刚出道起,我就是他的选秀粉,一直默默关注、支持了他三年多……” 苏家姐妹俩的家境很不错,祖辈和父母辈都是商人,给了她追求爱好的底气。 从吕知安参加偶像甄选节目时,彼时还是个大学生的苏晓薇就为他应援、买他代言的周边,是很活跃且在粉丝群体中有一点小名气的富婆大粉。 在她毕业的一年后吕知安已经从偶像转变了赛道,拍了三四部电视剧。 作为顶流偶像出身他的资源很不错,出演的角色不是男主就是男二,可惜非科班出身演技太差,凡是参演的剧都要么扑街要么被群嘲演技差,口碑和热度都一落千丈。 为此他不得不抛头露面,参加一些招商活动。 苏晓薇就是某次随父母一起参加宴席时碰到了吕知安。 从来只在荧幕中追逐喜欢的偶像近在咫尺,她自然欣喜不已,上前搭话表明了自己忠实粉丝的身份。 看到自己喜欢的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明星,现在也要为了拉投资在酒桌上端着笑应酬,苏晓薇的内心很不好受,于是在她的撒娇祈求下,她父亲同意了出资投资吕知安的新剧。 在这个契机下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每天吕知安都会和她聊天,没过多久关系就变了质。 最终在一年前他们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并协商地下交往。 苏晓薇神情低落:“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我是投资方,知安和我接近谈恋爱,只是图我们家里的资源和钱,但我清楚不是的,他从来没问我要过东西,而且非常体贴温柔,和其它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他都能注意到我的情绪不好;特别尊重我,很多男人觉得矫情的点,他也能我们女生共情,生活中反而经常是他在开导我。” “你们觉得他不真诚,可他连最私密的信息都告诉了我……” 在她口中,吕知安是一个完美男人。 祝檀湘轻声:“恕我打断一下,吕知安网络上公示的身份信息是真的么?” 苏晓薇顿了顿:“生日是假的。” 他眉峰微挑露出点讶然,问这话是他想起虞妗妗能观面相、看八字,所以直接去网上搜索了吕知安的信息,又想到明星们都颇注重隐私,公示出来的信息未必就真实; 没想到真问到了点子上。 网上公示吕知安生于1997年1月3日。 作为女友的苏晓薇却是知晓,他真正的出生日期是1998年10月19日,就在上个月自己还陪着男朋友一起跨过生日夜,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她回想生日那天的细节,列出一个详细的时间,虞妗妗将其推演了八字十神。 要知道同一个时间段出生的人不只一位,为了推演结果精准,她还拿出了吕知安的照片,以面相辅助演算命盘,一番推演后忽然皱眉摇头。 “不太对,你提供的两个日期同他的名字和身份都对不上,要么他骗你,网上的信息和他告诉你的生辰都是假的,要么他更改过姓名和信息。”虞妗妗继续说: “而且从推演结果来看,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最少有一个是对的,那么这八字和命盘就更奇怪了,这是两个已死之人的八字命格。” 闻言房间里的另外三人都惊到了。 苏晓薇间断地摇头,心里怎么也相信不了虞妗妗的说辞,但在她胡思乱想中,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忽然闪回。 “……虞大师,那顾知安呢?照顾的顾。” 虞妗妗重新推演之后,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对上了。” “顾知安,戊寅年壬戌月己亥日乙亥时,换算成现今的公历是98年的这份生辰。” 也就是吕知安隐藏的、他真实的出生日期。 “看来不仅是生辰信息,他的名字也是假的,不过大多数人化名只是改后缀的名,而不是姓,他倒是特别。”虞妗妗又问:“你是怎么突然想起来顾知安这个名字的?他为什么改姓你知道吗?” 苏晓薇喉头发涩,说道:“我也是他生日当天才知道,那天是他真正的生辰…” 上个月她因事出差半个月,因提前完成工作,她想着给恋人一个惊喜即刻返回。 飞机落地后苏晓薇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吕知安,而是来到了吕知安居住的密保性极强的私人住宅,等候他回家。 可一直等到晚上快十一点,吕知安都没有回来。 苏晓薇还以为他有工作,给他的经纪人和助理分别发送讯息询问后才得知,他今天没有通告,上午去补拍了一个广告镜头,不到中午就没事做放假离开了,助理和经纪人早已各自回家并不知道他的行踪。 苏晓薇心里愿意相信恋人,可基于恋人偶像的身份,她知道有大批女孩子是对方的女友粉,甚至还碰到过一些偏激求爱的私生粉,她总是会胡思乱想,会不安。 从中午到现在吕知安都没回家,他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 兴许是从她的电话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经纪人和助理给吕知安通了消息,又等了不到半小时,男友就风尘仆仆到家了。 进屋后相貌温润的青年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笑容温柔抱住了她,“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讲一声?我好让人去机场接你。” “哼,提前给你通风报信吗?老实交代今天去哪了?” “冤枉啊宝宝!”吕知安迟疑片刻,还是把自己的隐私告知女友:“抱歉晓薇,其实今天才是我的生日,我中午回了一趟爸妈家一直待到晚上。” 苏晓薇:?! “你生日?你怎么不告诉我?” 吕知安解释:“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讲了,但你出差不是上个月就定了下来,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工作,这才没说。” “真的,我不骗你,你不信的话可以给我妈打电话。” 苏晓薇本来半信半疑,但打开朋友圈果真看到男友的母亲在傍晚就发了一条朋友圈:【大忙人终于有空回家了!】 虽然照片里没露吕知安的脸,但衣服边角和身形她再熟悉不过。 她一下就相信了男友的说辞。 只是对方向自己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开心。 吕知安温声道着歉,又把玄关处的一提生日蛋糕拿过来:“宝宝原谅我吧,以后我什么事都告诉你。” “你看这是我新定的蛋糕,经纪人姐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家,我立刻就去买了,我想和你一起度过这个特殊的日子,来帮我拆蛋糕插蜡烛,好吗?” 被这么温声一哄苏晓薇心里的不舒服就淡了,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她心中甜蜜,点点头道:“…好吧,我都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7节 “你在身边陪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苏晓薇嘴角翘起,在拆蛋糕盒的时候看到玄关柜子上还放着一个盒子,是吕知安一起带回家的东西。 那盒子四四方方是木制品,长宽超过半米,盒盖上似乎还雕刻着浅浅的花纹,出于好奇她把盖子掀开看了一眼。 里头放置着一套颇具古韵、板画一样的东西,她侧头喊了一声:“知安,这是什么啊?好像皮影戏的人偶呢。” 盒子里的是个工笔画风的短发男人像,关节处有骨眼,用丝弦和非常小的角钉固定起来,短发和眼瞳敷的黑彩,唇红皮白,穿着短袖款式的衬衫,整个人像被透明的膜布塑封在相框中。 苏晓薇拿起框架时头顶的暖光正巧照射在偶人上,一刹那她觉得框里的薄薄的一层皮像,淡淡反光,说不出地神秘好看。 相框下压着一张贺卡,打开只有一句: 【顾知安,生日快乐。】 “顾知安?” 吕知安闻声从客厅过来,看到女友手里拿着的东西神色一顿,语气平常道: “那个啊,是我以前上学时玩儿得特别好的一哥们儿寄给我的生日礼物,之前我俩好得像穿一条裤子,每年寒暑假约出去上网打游戏。” “后头我俩考大学没去同一个地方,我又参加了选秀节目出道,就更没有机会和他聚一聚,关系就这么断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生日是啥时候,在网上买了这样一个工艺品寄到我爸妈家里了。” “我妈给我的时候我都惊着了,就是这臭小子,几年没见,居然把我姓什么都记错了,我也是服了。”他摇着头哭笑不得。 苏晓薇翻看着皮影人偶,捂唇笑着说:“你兄弟说心里没你吧,时隔几年还给你寄了生日礼物,说你俩关系好吧,姓居然也能记错。” “谁说不是呢。”吕知安呵呵笑着,“我看看过段时间通告都赶完了,约那家伙出来吃顿饭,几年没见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哼,那我可要问问你以前的前女友啊、初恋啊……我一看就觉得你读书时不老实!” “哪里有?!” “……” 嬉笑间吕知安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在跳动的烛光中握紧了女孩儿的手,说着想要余生、白头偕老之类的情话。 微弱的灯光中苏晓薇心跳加速,只觉得男友的眼珠格外得黑亮,显得十分深情。 就像、就像是那塑封在相框中的皮影人偶。 那天之后苏晓薇对那个存在于三言两语中的‘兄弟’并没有多想,也没再看到过那个皮影人偶,渐渐就把这件事忘了。 将才和虞妗妗一番交流中,她脑海中才莫名想到了那晚的事,以及那个‘顾知安’的名。 祝檀湘总结道:“所以吕知安其实姓顾,生日也经过修饰隐藏,而这个能对上的人名和八字,命格显示却是一个已死之人?” 虞妗妗点点头说:“从八字十神来看,这人应当少年早逝,大约在十年前就应了一场死劫,从此命宫一片暗淡如同死水。” “有意思的是另一个八字信息——也就是他公示在网络上的生辰,十神显示死劫时间也是十年前,这就巧得有些微妙了。这个吕知安,秘密很多啊。” “现在你还认为,他和你妹妹的事绝无干系吗?” 苏晓薇噎住了,她不由自主朝着一旁的妹妹看去,半晌说不出坚定相信恋人的话来。 “……我现在,要怎么做?” 虞妗妗也不矫情,直言说道:“我要近距离看到吕知安,或者你有没有他的贴身物品?对了,你能想办法弄来那副皮影人偶给我看看么?” 她并不知苏晓薇口中的人偶是不是特殊物件,但人偶、人像这种东西,无论是东方玄学还是西方玄学中,大都被术士用来当对人施术的道具。 潜意识她觉得,那东西一定有问题。 苏晓薇说:“知安他新戏开拍了,拍摄地址在横市影视城,应该不在家,贴身物品和那个人偶我可以去他的住宅找。” “但地方和南城隔得有些远,我等下看看最近回去的车票时间,来回一趟可能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回来。” “来得及。”虞妗妗说,“苏晓玥体内的尸气和阴煞已被化解抑制,短时间不会恶化,你先不急着买票等我几分钟,我看情况要不要和你一起过去。” 说着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响铃两声对面接通,“徐道长,这么晚打扰你有空么?” 徐静和正巧修完晚经准备休息,看到来电人又重新坐起身,一头中长发散在肩头,相比平常束发一席规整服饰,多了几分柔和娴静。 闻言她无奈一笑:“你找我,自然什么时间都有空,出什么事了吗?” 向来散漫独行的大妖,若不是有事发生,可很少主动联系自己。 “嗯,我这边有点情况。”简单说了下苏晓玥身上的怪事,虞妗妗问:“你不是天师府的管理层么,能不能查查这个吕知安的底细?” 徐静和思索片刻问道:“你还没拿到实际性的证据,能证明吕知安有问题对吧?” 一边问,她一边起身去找设备,自己也搜索到了半月前的江城演唱会开始观看。 “对。” “那有些麻烦,毕竟现在对个人隐私的保护都很重视,非必要,走天师府的渠道也不是随便想查一个人的底细就能查。”徐静和盯着屏幕沉吟:“舞台风水布局确实有点小问题……” 她看得出来,钱佑林演唱会上的只是一种聚气阵,威力很小,拿这一点做文章显然不够格。 但她还是拍板给了虞妗妗答复:“这件事交给我吧,一小时内把信息发给你。” 虞妗妗心头动容,“谢了。” 作为堪山能力数一数二强的首席,徐静和的效率不是一般得高,答应帮忙后仅过去二十分钟,她的电话便又拨了回来,附带一份查到的吕知安的电子档案信息发送到了虞妗妗这里。 “妗妗,东西我已经发给你了,这人的背景确实有意思。” 徐静和半靠在枕上,垂眸翻看着手头的档案,“他的确姓吕,档案上的名字是吕凌风,出生日期1997年1月3日,这份档案是国家底案基本没有造假的可能,记录了他自出生到现在的重要经历。” 电子文件加载完毕,虞妗妗入眼看到的是一张十几岁的少年人照片,以及姓名:吕凌风。 吕凌风出生在北方山城,父亲吕宏伟在当地开货运公司,家境优渥,从小读的是本地的双语学校、国际学校。 大学考上了一所一类艺术院校,大一便参加了选秀综艺,自此风光出道长红数年。 整体来看这份档案上的履历华丽而优秀。 祝檀湘凑得近也跟着看了几眼,“他高中记了大过,并被给予过退学的处罚?” 2014年,刚上高二17岁的吕凌风便被山城立德高级中学给予劝退处理,之后他转学到了临市的另一所国际学校。 奇怪的是处分导语写得模糊不清,只写该学生犯错严重、影响恶劣,却没有能看出他具体犯下了什么事的结论。 察觉到虞妗妗的视线,祝檀湘解释道:“现在大部分学校处理问题学生都较为温和,至少是我读书的时候,除非犯的事情况恶劣,否则校方是不会轻易给学生记大过的。因为处分虽能撤销但档案上终究会留底,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以后毕业无论是考研考编还是找工作,都有可能受到一定影响。” “更别提是退学了。” “只能说吕凌风家里有钱,不需要考研考公,走的是当艺人这条路所以对他没影响。不过这些年他口碑都蛮不错,除了说他演技差总演烂剧的言论,我倒没听说他学生时代有什么黑料,他的公司团队应该很会公关处理。” 虞妗妗眉峰微挑,“有趣,他信息还挺多变。” 现在已知三个姓名,两个生辰。 1997年1月3日:网上公示出来和档案上记录的出生日期。 经过虞妗妗再起六爻,确定了这个生辰八字能和吕凌风的名字对上,是同一个人。 所以这是吕凌风本人真正的生辰,但他却告诉女友苏晓薇这不是自己的生日。 1998年10月19日:吕凌风自称的真实生日,却并无法和他的名字对上,反而和另一个‘顾知安’的姓名能够对上。 吕凌风:档案上记载的姓名,应该是此人的真实姓名。 吕知安:吕凌风如今对外使用的艺名,同时也是他自称的‘真名’,哪怕是面对女朋友苏晓薇,他也没有说实话。 顾知安:神秘朋友寄给他的生日贺礼中落款的姓名,他声称是朋友记错了自己的姓。 错综复杂的名姓与八字,让吕知安这个人也显得格外矛盾。 祝檀湘回想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吕知安的艺名是选秀前才更改,如果送他礼物的人真是他高中时期的朋友,寄给他的贺卡上应该写的是‘吕凌风’吧?” 徐静和接道:“除非他朋友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叫吕凌风,而叫顾知安。” “有道理,而且他说自己的生辰是10月19日,给自己起的艺名也是‘知安’,我觉得他就是顾知安。” 虞妗妗:“那么这个顾知安为什么长着一张吕凌风的脸,还取代了吕凌风的身份、父母、家庭。” “他原本是谁?真正的吕凌风又去哪儿了?” 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处,能破解掉这两个关键问题,就能知道吕知安是人是鬼,从而找出解决苏晓玥身上尸斑怪事的方法。 徐静和忽然又道:“祝兄刚才提到吕凌风在山城立德高级中学受到记大过和劝退处分,我就很好奇他到底犯过什么事,又让天师府的同事帮我调取立德中学当年的档案。” “在此期间我还要来了一张吕凌风同班的学位表,想着那个寄给他贺礼、知道他真实身份是顾知安的朋友,会不会在这些人里……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她没卖关子,直接说道: “吕凌风的同班同学中,就有一个男生叫顾知安。” “什么?!”祝檀湘语气惊诧,“这么巧?难道是……?” 虞妗妗猫眼眯了下,语气笃定道:“那个顾知安已经死了吧。我说过他的八字十神和命盘都断了,不是活人的命格。” “没错。”徐静和神色复杂,目光定格在一张颇有年代感的照片上,照片中的少年笑容腼腆,五官寡淡平凡,下方对应的名字正是‘顾知安’。 “就在吕凌风受处分被劝退的前一个月,这个叫顾知安的学生因故身亡。” 第77章 全国最大且最知名的影视基地横市, 常年流动着各大影视剧组和无数群演,太多人怀揣着明星梦来到了这里,希望能一飞冲天全网爆红。 某古装剧组外围, 几个穿着长衫的群演凑在一起, 低声讨论的对象是一对很年轻的男女, 两人都穿着常服, 在一众身着古装的群演组中显得格格不入。 其中男人个头很高, 普通的休闲服也被良好的比例和一张帅脸衬得质量极好,他微微侧身低头, 和身旁的女人低声说着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异常的目光,身形纤细的女人忽然偏头, 看向视线来源的方向, 目光如炬。 看清她的面容, 几个群演并不惊惶移开, 反而更激动了。 “woc!她脸巨小, 五官巨漂亮!好灵动啊!” “不知道是哪家传媒公司新签的艺人, 我赌他们肯定会火的。” “……” 就在几个小女生还在犹豫要不要过来要个签名时,这对男女动身走向正在拍摄的剧组内场。 两人被工作人员拦了一下, 拿起脖子上挂的工作牌展示之后,便被放行进入了。 “他们进剧组了!我就说他们肯定是来拍摄的内部人员, 真好啊,能近距离见到吕知安,还能和容雪搭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8节 虞妗妗并不知道自己和祝檀湘被当成了来参演的艺人。 她和祝檀湘此行来横市,是来一睹吕知安真容的。 苏家作为该剧的大投资商之一,别说苏晓薇想弄几个工作牌、让他们俩来剧组逛逛,就是她想往剧组里插两个小配角捧一捧也没问题。 之所以来得如此急,不仅是苏晓玥的病灶不易再拖, 还要说起昨晚徐静和查到的信息—— 十年前,也就是14年的秋天,山城立德高级中学高二10班的一个男同学——顾知安,死在了仅距学校一公里外的小巷子里。 由于其身上的伤情严重,必不可能是自然原因死亡,最终卷宗上盖板的死因是【该生与社会人士起了冲突,不幸卷入斗殴,被殴打至身亡】。 从这些记载看,顾知安的死亡似乎和吕凌风并无干系。 但吕家虽有钱有能力渲染更改真相,却堵不住流言和人心。 很多当年同级的学生和老师心里清楚,顾知安的死是吕凌风造成的。 只是不知为何顾知安的亲人没有选择上诉,无人追究,这件事随着吕凌风迅速转学不了了之。 调查的过程中徐静和还发现,吕凌风以‘吕知安’为艺名出道的这些年里,不是没有当年立德中学的知情人认出他、并爆料发帖当年的事,但很快都被吕知安的公关团队清理掩盖。 近十年来,竟是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而试图爆料的人中,有一部分过得都很不顺利,甚至有人意外身亡,很难不令人怀疑他们是受到了吕家的暗中迫害…… 亲眼看到铁证如山的档案和案底,苏晓薇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男朋友没问题。 她连夜赶回了和吕知安的秘密住地,在家中翻找出吕知安的贴身物品,以及吕知安生日当天收到的皮影人像——那副暴露了他真实姓名的神秘礼物,这东西着实叫她一顿好找,最后她是在男友衣柜最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副人像。 令她异常惊讶的是,抽屉里存放人像的盒子里,放着并不只有她见过的那一副,而是整整九副! 仅此一点便说明男友在撒谎,他和赠送者之间必然联系密切,而非旧友重逢! 苏晓薇在只有她自己的卧房中,把这九副皮影像放在地上排列开,发现九张皮像都做得栩栩如生,且人像的后方都有相同的标记,应该是同一人制作并留下了‘落款’。 制作人的工艺很精湛,这九张人像能看出绘制的同一个男性,从少年过渡到青年,前者或是时间久远皮质微微泛黄。 想到前一晚虞妗妗所说的话,苏晓薇心里突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九张皮像所绘之人,就是她的男友吕知安。 当知道枕边人不似他表面那么温柔无害,甚至很有可能害过人、潜藏着更大的秘密,任谁都会心中发毛; 她不敢在这栋房子里久留,总觉得下一秒吕知安就会突然出现在家中,于是匆忙把所有的皮像用布兜装起来,便动身前往横市。 凌晨时分,苏晓薇和同样刚落地横市的虞妗妗、祝檀湘,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成功会面。 她把找到的东西递出:“虞大师,你看看这些衣服行吗?我还在浴室下水口还发现了两根头发,应该是他的……” 虞妗妗颇为意外:“可以啊,你还知道要拿他头发。”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打开了装有人像的布袋。 甫一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恹恹的神情便是一顿。 在祝檀湘的帮助下这九张皮质人像在桌子上排开,灯光下,皮影人有着微微泛黄的肤色,漆黑的眼瞳和朱红的唇。 虞妗妗指腹反复摩挲着皮子,鼻尖轻嗅的同时,食指指尖在其中一张的边角轻划。 只听到轻微的‘瑟瑟’声,手感颇有韧性的皮子,竟被她葱白的指尖割下一片。 在苏晓薇和祝檀湘震惊的目光中,虞妗妗将其放在唇齿间轻咬了下,下一秒她表情骤变,“呸!呸!” 吐出那片皮子,她反复漱口后才脸色难看道: “这玩意儿是人皮。” “什么?!” “真的假的?” 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时惊呼。 听到苏晓薇不可置信的问声,祝檀湘跟了一句:“苏小姐,我家大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断言,既然她说是……人皮,那就错不了。” “我不是……”苏晓薇想说自己不是不信,而是太过震惊,却一时丧失了语言能力。 虞妗妗瞥了眼盲目信任自己的‘随从’,继续说道: “人是开了智的物种,每个人天生都带有因果,死亡后的气息更是特殊,和其他种族截然不同。这一点我绝不会断错。” “从气味上辩驳,这里的每一张皮影都是人皮所制,且哪怕制作人精细处理过,它们的味道触感也大有不同; 所以我推断这些皮影来自不同的人——是九张人皮。其中不少更是笼罩着腐朽腌臢、形似诅咒的残存,说明他们很可能非自然死亡,而是怀着怨念和痛苦死去。” “至于人皮上的绘彩,应该也添加了皮子煮烂熬制的胶和油,点唇的这一点赤色,由鲜血混合朱砂……” “每一张人皮像都邪性至极,可以直接拿去养鬼或作为厌胜害人的锚点,这种玩意儿长时间放在身边,极容易藏污纳垢,招惹来不干净的邪祟近身!” 虞妗妗也不知该说吕知安胆大还是无知。 但和这些人皮像共处一室九年,此人还没遭到反噬、没有遭遇邪祟,虞妗妗不信他的运道如此好,其中肯定还有隐情。 “太变态了……”祝檀湘忍不住皱眉:“这吕知安不会是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犯吧?” 越听,苏晓薇身心越是无法接受。 一想到自己在不知情时和如此多怪异可怖的人皮像同处一室,想到和看似温柔的吕知安那些温存缠绵……她胃里泛起恶心,一阵得想要干呕。 虞妗妗忙着用手机拍下这些邪性的人皮像,作为证据发送给徐静和,根本没注意到苏晓薇的表情似哭非哭。 倒是祝檀湘极通人情世故,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劲,起身给脸色铁青的女生倒了一杯水,温声安抚了几句。 信息发送出去没过多久,徐静和那边就回了: 【?这姓吕的胆子那么大?这些人皮像作为证据,完全可以申请对他的信息披露和正式调查,交给我吧。】 虞妗妗:【谢了徐道长,帮大忙了。不过天还没亮呢,你这么早就要起来打工?堪山真是会压榨优秀后辈。】 徐静和:【……我是起来修早经的。(哭笑不得.jpg)】 虞妗妗:【hh有新线索再通知你。】 徐静和:【嗯呢,那个吕凌风肯定不简单,你们注意安全。】 聊完人皮像,虞妗妗又从袋子里取出吕知安的衬衣和头发,想通过气场和磁场,再对此人进行一次能量上的感知。 但反复感应了几次也没能得到什么信息,她眉尖微挑:“奇怪…” 她打了个指响,一簇幽幽的青色火苗在指尖跳动,再把两根头发放于火苗上灼烧。 直到非常浅淡的烧焦气味散出,虞妗妗仔细嗅了又嗅,才又道: “从衣服上我感应不到他这个人的气息,还有,你给我的这两根头发,确定是他的吗?” 苏晓薇忐忑点头:“我确定……我头发常年留长漂色,这个长度和色泽就是他的呀。又有哪里不对吗?” “嗯。”虞妗妗应声:“头发连接着人的天颅,上接天息下壤血气,是和血液同等重要的私物。拿到一个人的头发,不仅可以作法窥探这个人的身体情况、气场好坏,也可以通过头发对此人下咒厌胜。” “你拿来的这两根头发却无法作用于上述的情况,因为它们是无根之物;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这是两根断发,没有毛囊,不是从人身上整根取下的,那么它们和身体主人之间的联结就会微弱许多。” “其次通过灼烧时我捕捉到的细微气息,有极大的概率,这两根断发甚至不是吕知安本人、而是其他人的头发。 那它们是谁的、又为何会出现在你男友的浴室中,就很微妙了。” 苏晓薇脸有点绿。 顿了顿虞妗妗继续说道:“不过吕知安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也不差这一两件。” “可以的话你看看能否把他尽快约出来,只要让我远远看下他的真容,是人是鬼,就能见真章。” “好。”苏晓薇坚定点头,“今天就可以!我也想快点弄清楚一切的真相,我马上安排。” 于是仅过了两个小时,面带疲色的苏晓薇从外返回酒店,把两个工作牌递给了虞妗妗和祝檀湘。 “虞大师,这两个是吕知安所在的拍摄剧组的工牌,有了这个工牌你们相当于内部工作人员,可以自由出入剧组,没人会拦你们。” “等吕知安今天上午的戏份拍完,我会约他到专属艺人的休息室见面,你们提前进去、找个柜子或者后台藏一藏别被发现,等我把人引进来就能看到他了。” “好。”虞妗妗。 故而按照规划,她才和祝檀湘带着这张工作牌来到影视城,果然顺利进了剧组,并先一步到了约定好的休息室。 苏晓薇没让他们等太久。 待隐约听到外头有梭梭的动静和人声,百无聊赖的虞妗妗提起精神,抬眼递了个眼神给祝檀湘,“来人了。” 祝檀湘直起身,“进衣柜吧?” “不用。”虞妗妗从腰包里摸出张黄符,将其夹在两指间,一扬手那符箓便自发引燃。 随着幽幽的火苗跳动,她和身后的祝檀湘身形褪色一般,逐渐变淡,最后肉眼不可见,被一层阵法隔绝在小小的天地间。 也就是两人隐匿好的下一秒,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苏晓薇紧抿唇瓣走了进来,神情绷紧。 她身后跟着个身着戏服、画着戏妆的青年男人,正是常年活跃于荧幕的吕知安。 两人先后进入,吕知安面上也不好看,进屋前紧皱眉头看了好几眼外头、确定没有别人注意到这边才把门关上,扭头就出声质询语气不算好: “薇薇,你为什么要突然来剧组找我,而且还这么大张旗鼓?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拍完这几场戏有了短假就回去陪你,你知不知道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咱俩的关系,拿来做文章,会很麻烦!” “而且拍摄的西边有高地,肯定有我和其它演员的粉丝、站姐在代拍,一旦被拍到,对你我、还有这部剧的影响都很恶劣。” “你以前没这么任性。” 吕知安说完,休息室内的气氛有些凝固,女友一言不发只是侧着脸。 他意识到什么放软了语气,并想走过去拥抱女友,毕竟在此之前苏晓薇都很贴心,也从未做过今天这般冲动的事:“抱歉宝宝,我语气不好,不是故意要对你发火。” “为什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就是提前给我助理和经纪人打个电话,也不至于让我这边没个准备……” 他浑然不知几米之外的墙角,还有两个隐形人正在默默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祝檀湘暗中咂舌,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位大明星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暗藏着那么多阴暗面,光看这张俊俏的脸、温柔体贴的态度,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不是个好东西。 察觉到吕知安的靠近,苏晓薇猛然后退。 人皮像,朱砂血,莫名死去的高中同学……在知道这些事后,眼前人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然扭曲,她甚至下意识得反感、害怕自己的爱人。 敏锐看出女友眼神中的恐惧和肢体抗拒,吕知安眼眸一眯,“宝宝你到底怎么了?” 来之前苏晓薇在心里计划过很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吕知安谈笑,或是用什么样的话术不动声色地套话…… 真面对上了人,尤其是吕知安带着丝毫不作假的关怀不容置疑地攥紧了她的手,她心中的质疑、恐惧和委屈让她根本无法像设想的那般理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09节 她一把甩开了吕知安的手,“你别碰我!” “我问你,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那天你说回家和父母过生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对我隐瞒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你柜子里的那些东西……” 苏晓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奔波,没合过眼,巨大的疲惫让她一时绷不住情绪失控,质问出声。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坏事了,立刻收声,但为时已晚。 面前还一副温润古代公子扮相的吕知安,表情骤变得沉了下来,一瞬不瞬盯着她。 “柜子里的东西?薇薇你…翻我东西了?” “我不是同你说了那天我在陪爸妈,我们是情侣,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还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他语气分明平静,甚至感觉不到情绪的起伏,苏晓薇却无端感到惧怕。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欺骗隐瞒了你,那个人怎么同你说的,薇薇你告诉我。” 吕知安那张白皙得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脸上,嵌着的眼珠并不转动,又化着为上镜而作的妆,活像一个等身偶人。 “没、没有……”苏晓薇步步后退摇头,着实被面无表情的男友吓到了。 她惊惶扭头,安静的休息室里却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你看哪里呢?” “还是说……你在找谁?” 吕知安冷不丁开了口,猛得上前一步,探出手掌就要抓向苏晓薇。 伴随一声受惊的尖叫声,苏晓薇吓得狂去按压身后的门把手,却愕然发现把手上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她手心的皮肤甫一接触上去,就被冻得刺痛。 明明没有上锁的休息室门更是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就在吕知安伸出的手刚要抓上她,从其身后突兀地横插而来一只手——那手掌纤细却异常有力气,牢牢扣住了吕知安让其动弹不得。 “虞大师!”看清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的面孔,苏晓薇简直要喜极而泣。 而吕知安则是吃了一惊,神情扭曲着猛地甩开手,扭头瞪视。 “你们是谁?” “就是他二人在薇薇你那里搬弄是非?”他神色阴沉不定。 明明只该有他和苏晓薇两个人的休息室里,不知从哪里凭空多出来一男一女,竟没让他察觉到一点声息! 尤其是这个女的…… 吕知安转动着灼烧般剧痛的手臂,心中的戾气和忌惮难以压抑。 “吕知安,不…”虞妗妗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应该是我们要问,你到底是谁?吕凌风?顾知安?哪个才是你费心掩盖的真实身份?” “而你又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原先我瞧苏晓玥深受尸气腐蚀,猜测你这个罪魁祸首应当是只尸鬼……”说到此处时,虞妗妗并未注意到身侧的祝檀湘看了自己一眼。 祝檀湘对‘尸鬼’这个字眼有印象。 先前他们同天师府关系最紧张的时候,那些要喊打喊杀来捉拿虞妗妗的人,就说她是夺舍他人、借尸还魂的尸鬼。 “不过那些家伙并不能像你这样猖狂,不惧阳气、不受磁场干扰。” “但不管你源自何处,对如此信赖你喜欢你的女朋友的家人——尤其苏晓玥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出手……你这种下地狱都污了阴曹的渣滓……” 虞妗妗的瞳孔骤缩,泄出些肃杀的神色:“即刻绞杀,方为干净!” 话音未落时她身形已经到了吕知安的跟前,单手为掌,掌心处画着用无根水等物特制的经印,扫起一阵掌风。 吕知安没想到她会不管不顾地下死手,惊骇之余,眼角余光瞥见她的掌中印,当即提起警惕想要闪躲。 也不知道那掌中印是什么门路,总之被这贱人扼住的右手手腕,现如今还一阵烧灼得痛! 那一连片的皮肤已经蜷缩变黑,散发出淡淡恶臭,要不是戏服足够宽大,根本遮掩不住。 既已知道它的威力、克制自己,吕知安怎能吃一记大印。 然而就在他死死盯着虞妗妗的手掌、并一个急促往后躲避时,虞妗妗不合时宜地向下绕掌,用手背勾住吕知安,一个借力便脚下半旋,不仅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将另外一只手掌轻而易举地送到了他的脸前。 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指尖扣起的手,狠狠打在自己的面中。 打击声是沉闷的。 在巨大的力量下吕知安连连倒退,异常狼狈地绊倒在地,他紧紧捂着面中发出低声嘶吼,那种从喉咙中挤出的怨戾听得人不寒而栗。 虞妗妗活动了下手指,不自觉地眯着猫眼。 她很确定,自己正中了吕知安的脸,却没有任何指骨与颧骨鼻骨撞击的钝感—— 那一击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整只手陷入了有韧性的面团里。 登时一个猜测浮现于心头。 她杀心不减,一边往腰包摸索能用的符箓,一边单手蓄力走向倒地捂面的吕知安…… ‘砰砰砰!’休息室的门突然从外头被敲得剧响,焦急地呼声从外头传入: “吕哥?吕哥你在里面吧!” “里面的人把门开开!” 躲在角落的苏晓薇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是王起源!他的助理!” “我们之前每次见面他都会安排好助理和员工,不让人打扰,以免有被拍到的风险,这次王起源怎么会突然过来?!” 听着她带有慌张的呢喃,祝檀湘心头一跳。 除非……吕知安刚一察觉到危险,就趁他们不备像外报信了。 不等屋子里头有回应,休息室的门锁芯发出‘咯吱’声,有人拿钥匙直接从外头开门。 虞妗妗耳朵尖微动,视若无睹反而加快了脚步,抬起手就要朝着吕知安狠狠劈下。 “大人别!” 电光火石间祝檀湘出声阻拦。 他个头高,几步就跑了过来,又怕自己这点力气按不住大妖物蓄势待发的手,情急之下伸出双臂…… 虞妗妗只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并未回头也不打算停手,然而下一秒她便双脚离地,视野跟着身体甩了半个旋儿。 虞妗妗:? 她眼睛睁圆,向来没什么波澜的表情,此刻竟是呆住了。 只见祝檀湘一双手握成拳从她双臂下方传过,就像无数人类提起他们的猫咪前肢那般,把她提起来拉走了。 “祝、檀、湘。”虞妗妗活了几百年,比现在恼火的时刻并不多:“你想死吗!” 说话间休息室的门已从外头猛然推开,撞击墙壁发出巨响。 一名三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举着手机闯入,镜头对准虞妗妗等人的方向,正是吕知安的助理王起源。 瞧见地上瘫倒的自家艺人,王起源大惊失色:“吕哥你怎么了?!” “你们几个是什么人?非法尾随艺人、闯入艺人的休息室还对艺人动手,简直就是歹徒!!我都拍下来了!来人啊!有私生殴打艺人……” 虞妗妗一个眼神也没给,甩开祝檀湘的手只抿唇盯着他。 若有人能瞧见她的本体会发现,线条俊逸的黑猫简直从头到尾都炸了毛。 “大人你听我解释…”祝檀湘讪讪摸了下鼻尖,瞥见王起源手中的手机一直朝着他们的方向拍摄,明显是有备而来,好在他在门开开之前,已不着痕迹地把虞妗妗的身形挡了个结实,“我知道姓吕的不是东西,也知道他是非人的怪物,死有余辜。” “但他的社会身份是个明星,他不能死在这里。” 虞妗妗知道吕知安是尸鬼,天师府的人也知道,可普罗大众、以及吕知安数量庞大的粉丝不知道。 玄学、鬼神……这些终究是被认为成传说的存在,是当今社会不允宣扬的存在,难以服众。 要怎么处置吕知安、如何合适地公告他的罪名,最好都交由公家处理,这才有权威性。 换句话说,虞妗妗要绞杀他也不是不行,但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不能被拍到落下把柄,稍有不慎消息传了出去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王起源可能在录像,可能在直播,这影视城又有成千上万的群演,他不敢赌。 “如果大人只是妖,我不会阻拦,但你现在也是人。”祝檀湘一字一句: “以人的身份杀‘人’,必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他不愿也不能让虞妗妗再次陷入被误会、被仇视、甚至被打为邪恶追杀的境地。 虞妗妗盯视半天,最终竟是自己先挪开了视线,偏头看向门口。 那里原本坍倒在地的吕知安已在助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仍用一只手紧紧遮盖着被打的面中,目光满怀怨毒看来。 按理说王起源弄出来的动静不算小,他再叫嚷几句,定能把附近的剧组拍摄人员都吸引过来,把屋里的虞妗妗等人团团围住; 到时候随便编排几句,他们都辩无可辩。 不知为何吕知安却率先制止了自己的助理,不让他再吵嚷。 男人搭着助理的手藏在戏袍袖子下,强忍着怨恨抓得绷紧,面上却还能挑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看着苏晓薇说: “薇薇,我们相爱一年有余,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心中不清楚吗?我可有害过你一丝一毫?” “比起外人的中伤,更让我难受的是你这般态度,你不信我,你宁愿相信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居心叵测的外人,也不信你的男朋友!” “还有你们二位,我不知道你们跑来离间我和薇薇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明白你们污蔑抹黑我的用意……怕不是我得罪了哪位同行,竟然想出这些神神鬼鬼的可笑言论来谋害我!我吕知安行的正坐的端,没有害过任何人,更不会操弄什么鬼神戏法,今日二位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你们威胁要谋杀、对我各种造谣污蔑的言论,以及对我出手殴打的行为,都将成为法庭上对峙的证据材料!” “……” ———————— #吕知安 受伤# #狂热私生尾随伤害艺人# 风平浪静的热搜榜上,这样两个词条迅速冲上了前端。 半小时前,国民偶像吕知安的王姓助理发了一条帖子,痛斥有过激私生混入剧组,甚至潜入了吕知安的个人休息室。 由于吕知安坚决抵制这种私生行为惹怒了对方,这伙人竟暴起争执,导致吕知安受了伤,不得已向剧组以及粉丝请假。 王起源作为吕知安出道转型后便一直陪伴他的贴身助理,深受粉丝信赖,关注他的都是吕知安的真爱粉,看到他发布的帖子自然又惊又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0节 极高的讨论度在短短半个小时,就让吕知安受伤的消息冲上了热搜。 不少原本就在剧组附近蹲点打卡上下班的粉丝和站姐,闻讯纷纷而来。 又由于王起源的通告中有一些含糊其辞的话术,更是引起粉丝们猜忌纷纷。 【剧组安保是吃干饭的废物吗?怎么会让形迹可疑的私生进入呢?还进的是艺人的个人休息室、伤到了艺人,我真是无语了。】 【姐妹们事情不简单!首先王哥用的是‘这些私生’,说明人可能不止一个,其次私生粉虽然偏激但动手伤人总觉得很奇怪……哥最近活动也少了,死公司又不做人砍哥的资源奶新人,直播时有的话哥明明想说又按了回去……种种疑点,我真觉得这是某些极端黑粉干的!】 【气得想哭,安安伤哪儿了?动手伤人的狗东西们必须严惩啊!!】 发布完通告没多久,吕知安的团队便从剧组离开,来到了落脚的酒店。 全副武装带着墨镜口罩鸭舌帽的吕知安一从保姆车上下来,顿时被一群看到官博消息便赶来粉丝团团围住。 “不要挤!知安身体不舒服别挤着他!” “安安!安安你没事吧?!伤到脸了吗让我们看看!” “……” 不乏有激动担心的粉丝落了泪,但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吕知安只一言不发,在保安的护送下进入酒店,全然不管外面担忧他的粉丝。 和助理前后脚进入常住的套房,男人才一改平静沉默,他猛地把头上、脸上的遮挡物拽下来,撕扯衣物,身体哆嗦抖动,蜷缩着嘶吼起来。 “那几个贱人!我要杀了他们!!” 王起源把门反锁后一回头,被吓得瞪大双眼。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只见吕知安把自己脱成光溜溜一条,裸露在外头手腕、肩膀皮肤,有巴掌大小的焦黑腐烂。 那是被虞妗妗的掌心真阳印所伤,严重处直接被灼烧出一个洞口! 诡异的是伤处不见一丝一缕的血迹,更看不到内部的肌肉组织。 他那张儒雅俊秀、不笑都显出几分温柔的脸孔,更是可怖。 一块瘪下去的凹陷横在面中,以至于从鼻子到人中都是歪斜扭曲; 这是一张没有骨头支撑的脸孔。 因着愤怒和痛苦,吕知安半伏在床尾哧气,肢体扭曲的幅度极其诡异,简直像一条巨大的类人的虫子; 若是这场面被外头苦苦等候的粉丝们看到,怕是会成为无数人终生的噩梦。 “去!把之前蜕掉的皮给我拿过来!” 王起源踌躇道:“这个套房里只有你上个月才蜕掉的那一条,我没来得及处理掉,放在隔间密码箱里了。但是……” “别他妈废话了!快去!!” “好吧……” 王起源无奈叹气,往隔间里走了一趟,不多时拿着一条等身的布罩子出来。 这种罩子一般是存放贵价的礼服裙子、以防其落上灰尘所用,颜色纯白,半透明纱质。 此刻拿在他手里的一条却是部分地方微微泛黄,活像是浸了一层淡淡的油脂,影影绰绰能显出里头人形的‘大衣’,瞧着不太干净。 “拿来了。”他把罩子往床上一放,拉开链子,扯出里头罩着的物件,铺平在床褥上—— 竟是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 皮子发黄,但从头皮到脚、从五官到肢节…没有一处有残缺。 吕知安艰难地从冰冰凉凉的皮子后腰处的缺口钻了进去,下一秒床上扁平的皮囊像被塞了个鼓风机进去,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填充而入,最终撑满了整张人皮。 伴随着泛黄的皮囊充盈、逐渐成了人形从床上爬起,另一张色泽莹白些、却有两块被烧得萎缩的伤口的人皮,软塌塌落在地上。 换了一层皮的吕知安,后腰处的裂口自动收缩、愈合。 不再受真阳印折磨,很快吕知安就恢复了理智。 他想踢脚边的蜕皮,又对那股蚀心的阳气心有余悸:“这一张才是彻彻底底废了,尽快解决掉它。” 男人依旧是那张脸、那个身型,是活跃在荧幕上的国民偶像,只是他的肤色暗黄了两个度,瞧着让人觉得灰扑扑、有点脏;脸部和身体的肌肉、皮肤也不似精修图那般紧致流畅,仿佛熬了几个大夜,没那么令人惊艳了。 助理王起源弯腰去捡地上的人皮,手指刚一碰到皮子,便被一股令他不适的真阳气冲撞。 他猛地收回手,脸色惊慌:“那对男女究竟是什么人?!光是残留的气息就如此厉害,你、你这是惹上大麻烦了!” “不知道是什么路子。”吕知安烦躁不安:“有孔辉知那边帮忙打点遮掩,按理说天师府的那群人查不到我头上,但是那个女人……” 他神情忌惮:“用的手段路数很正,又克制我!但给我的感觉却很邪性……” 那是一双极度危险、充满兽性的冰冷的眼眸,若不是他第一时间暗中发送了信息、让王起源大张旗鼓闯入休息室,又有其同伙从旁阻拦,他毫不怀疑自己已经被那女人灭杀了! “是我小看了苏晓薇那个贱人,不声不响找人来对付我,害得我废了一张新皮……” 绝对安全的环境、负面恶念肆意横生的情况下,吕知安再也保持不了人前那副温文尔雅的伪装,破口大骂,什么脏的难以入耳的词都加注在女友身上。 王起源语气埋冤:“肯定是你搞了人家妹妹被她发现了!” “不是我说你,我跟你讲了多少遍不要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大胆,仗着在天师府有关系什么都敢做,你偏不听!”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非要搞那个苏晓玥干什么?我拦也拦不住你,现在好了事情败露,人家直接找了大师来弄你,肯定也是知道你真身是个……”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话头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掐住脖子用力扼住,脖子处的皮囊因掌箍不正常地缩紧。 吕知安眯起眼睛:“你是什么东西?教训我?” 他猛地一甩手,力气大得诡异竟把一个身材微福的中年男人甩飞出去,‘砰’得撞到墙壁上。 “你不过是我留在身边的一条狗,我要做什么还轮得到你说教!?”他神色狰狞,一脚踩在中年男人的脑袋上来回碾轧: “别忘了,我们现在同源同类,我要是被那些天师除掉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更别说当年我能把你生吞活剥,现在……我也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捏死你。” 中年助理的脸被踩得变形,眼神惊恐; 他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被吕知安活生生剥去皮囊的剧痛,刻在骨髓深处的恐惧,让他声音都变了调子: “我错了吕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啊!” 听着求饶声,吕知安又踹了他两脚泄愤,才大发慈悲地坐回床尾:“刚才录视频了没?” “录是录了,但只录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和背影……吕哥你别生气!他反应真的太快了,我一拿手机他就把那女的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明显是早有防备!”王起源狼狈地爬起来,慌乱解释:“但我全程录到了苏晓薇!” “你拍苏晓薇有个鸡毛用?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把录音剪辑整合好发给我。” “发给你了吕哥……”王起源惴惴不安问:“你说要不要给孔道长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有没有这对男女的消息?” “还有,剧组和粉丝那边都在询问你的状况,你不出面的话我拖不了太久;咱们之前约好的这个月下旬,要和品牌方、以及其他艺人拍摄代言广告……”王起源硬着头皮说:“这个代言是谈了蛮久才拿下的高奢,品牌方那边不太可能因为咱们更改排期……” 吕知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垂眸去看自己的手臂。 本该是冷白色号的皮肤,因着这幅皮囊被污秽之气不可逆地侵染、腐蚀,已经变得泛黄粗糙。 如果是在镜头前录制,只肖上一层厚重的粉,再开着滤镜,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难就难在他还要出席活动、会被路人拍到生图,那些奢侈品牌拍广告更是追求质感细腻,不仅用高清摄像头更不会为他美颜磨皮; 在这些镜头下,他这幅皮囊的‘瑕疵’不是用粉能够掩盖的。 “这些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在广告拍摄前,让明意为我制作新皮。”吕知安语气轻松,并不认为王起源的担忧很棘手。 王起源:“有沈小姐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对了吕哥,我再给你请几个高级保镖随身保护你吧,万一那对男女又找过来……” “你是不是蠢?”吕知安斜了眼唯唯诺诺的助理,“能摧毁我的术式、伤到我本体的人,是请保镖就能对付得了的人吗?” “请他们来给我收尸?” 王起源一噎,无话反驳:“那、那我们怎么办?!” “怕什么,任凭那些人什么来历、多么厉害,都动不了我。”吕知安哼笑一声,走到窗前,用手指挑开窗帘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 他看着酒店楼下围聚得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是得知他受伤在此落脚休息、担心他身体的粉丝,哪怕现今已是深秋,外面冷风梭梭,粉丝们在没确认他安全前也不愿意离开。 “我还有这些强劲的‘保命符’,有他们为我冲锋陷阵,谁敢对我出手?” 王起源一下也明白了,露出笑意:“吕哥说得是,我脑子笨想窄了。” 聚光灯是他们的护身符,千千万万个粉丝就是吕知安的‘武器’。 吕知安逐一安排道:“联系江城那边的酒店,调取我入住那天的监控视频,并让酒店那边把录像删除,不许泄露给任何人,否则就等着我们告他泄露顾客隐私。” “立刻联系经常合作的公关团队,按照我的要求写一篇‘爆料’,并预备三个以上的应对文案,提前安排好水军,只要‘爆料’一出立刻下场控评带节奏……” 向来善用这些手段的吕知安安排起来得心应手,嘱咐道: “告诉公关团队那边不要怕花钱,把场子给我控住了。” “既然苏晓薇这个贱人想搞我,那我也没必要对她手下留情。”吕知安声音阴沉。 他生来不凡又有奇遇,就该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肆意享受人生; 苏晓薇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屈尊降贵和她恋爱她非但不感激,还想毁了自己……?! 简直做梦! ————————— 甫一从剧组出去,整个影视城就乱了起来。 吕知安在组内被尾随、伤害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消息灵通的群演们已议论纷纷。 见状虞妗妗几人没多逗留,回到了酒店。 “情况你自己亲眼看到了,吕知安绝对不是活人,大概率是混入人群中的精怪或尸鬼,也是造成你妹妹苏晓玥身体异常的源头。”虞妗妗神情绷着,刷了两下手机,看到热搜下全是同情吕知安的粉丝和网友,更是心里堵堵的。 理智上她明白祝檀湘阻止自己是对的,可一想到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仗着有个明星的身份,就为非作歹,临走前被打歪的脸上还带着挑衅的神情,就让她颇为不爽。 祝檀湘翻看评论的表情也很凝重:“他很会利用网络和粉丝,舆论已经被挑起来了。” 苏晓薇眼眶通红,又后悔又自责: “对不起虞大师,都是我脑子抽风没忍住……露了破绽,都怪我!” 虞妗妗摇头:“影响不大,吕知安如此谨慎,哪怕你装得再好去套话他,恐怕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就在这时徐静和的援助电话非常及时地打了过来,打断了屋内的低迷。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1节 “网上的热搜我看到了,这个吕知安很能搞事情啊。”和虞妗妗几人一样,自昨晚起徐静和也就没怎么阖过眼,带着些许困顿道: “有好消息,当年顾知安和吕凌风那些被掩盖的旧事,我挖出来了。” 作为被官方认可、授予特殊调查权限的特殊组织,很多时候天师府想要查一个人、一件事,速度和效率都是极高的。 徐静和:“不查不知道,这吕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干过不少膈应人的烂事儿,算是山城当地有名的土霸王。” 山城坐落于北方,十多年前只是一个四线城市,因着工业发达经济也不算差,但到底不是大城市,很多根深蒂固的问题难以解决。 吕凌风的父亲吕有得是较早一批做货运、物流的商人,他大伯开厂制造电子零件,在民风还较为彪悍的十多年前,他们都是山城知名的‘大哥’,打架斗殴之事不在少数。 早些年吕有得投资的洗脚城还因不当经营被封停过,严重到管理和经理都被逮捕,其实这些人都是拿钱顶包的替罪羊而已。 等风声过了,吕家扭头又斥资建了一所□□。 吕凌风是吕有得的‘独苗’,从小就是家里的太子爷,学校里的小霸王,有过很多次霸凌男女同学的事迹。 但这些事都因当初网络不发达、大家对校园霸凌也不似现在这般重视,被吕家轻而易举地用‘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给揭了过去。 从初中起吕凌风就常常混迹自家的□□,在学校里收了一堆不学无术的跟班当小弟,经常逃课去那里喝酒。 徐静和说:“吕凌风初三那年,以举办生日会为由邀请了班里喜欢的女生去到□□聚会,结果猥亵了那个女孩子。女生的父母一个是在职教师,一个是公务员,但都心疼愤恨女儿的遭遇,以至于吕家没能将这件事草草压下去。” “但因为吕凌风未满十六周岁,并且吕家恶意曲解二人为男女朋友关系,声称女生既然愿意去吕凌风的生日宴就是同意可以进行亲密关系……最终结果仅仅是吕凌风被学校退学,在少管所待了半个月便被吕家人捞回家,出国游玩了几个月。” “至于受害者女生一家则是被各种打击报复,生活中也被各种流言蜚语骚扰影响,被造黄谣,被受害者有罪论包围,女生的精神情况堪忧;不得已她的父母只能辞去稳定的工作,带着女儿转学、离开了山城。” “几个月后风声平息,吕家人用钱安排好学籍,直接把他塞进了山城立德高级中学的十五班,整件事不仅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反而成了他吹嘘嘲笑的事迹。” 听到这儿,祝檀湘忍不住骂了一声,“真是个畜生玩意。” 徐静和继续讲述: “吕凌风所在的十五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像他这种家里有钱、有关系,但因为种种原因本来考不上该校,拿钱塞进来的学生。为了平衡每个班级的成绩,学校又会分一批学习成绩不错但家境一般、被免除学费的学生进来,拉高该班的均点。” “一般情况下到了高二分文理科、音体美的阶段,两批学生就会分道扬镳,但并不算好的学习环境多少会对这批被分进来的普通学生造成影响——他们刚入学时成绩优秀,熬到分班后可能已泯于众人。” 免除的学费在最开始就包含了一定的代价。 “顾知安就是十五班里这样的一个学生。” 从顾知安的学籍档案记载可以看出,他是山城当地的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从小和在家务农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中考时以他们镇上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山城高级中学。 他入校成绩是全年级第三名,哪怕身处学习氛围很一般的十五班,直至高二他突兀死亡前,他的学习成绩也稳定在全校前二十名。 如若他没有死去、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考取一所重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从能查访到的信息并没有发现,吕凌风和顾知安之间有什么过节。”徐静和说:“高中时期吕凌风依然不学无术,早恋、旷课、打架,但经过初三那件事,他家里人应该约束过他;毕竟他算是有案底的问题青年,年龄又满了16周岁,再闹出什么事情就不能像他初中时那般好糊弄了。” “加上顾知安成绩优异,稳坐十五班第一名的位置,欺负这样一个老师学校青睐的好学生,风险很高,故而吕凌风并没有霸凌过顾知安。” “原本线索到这儿就断了,但我又调取了顾知安死亡那年,山城立德高级中学的其他档案,发现在顾知安‘意外’身亡的半个月后,吕凌风便转学到了临市——栾城的一所私立高中; 次月,同校一名在读高一的女学生,毫无缘故地转学到了栾城的另外一所公立学校,和吕凌风所在的学校相隔不到三公里。” 虞妗妗:“这个女学生和顾知安的死也有关联?” 电话另一端,徐静和娓娓道:“据我所查,她叫做沈明意,和顾知安同住一条巷子十几年,不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肯定也是相熟的邻里。” “沈明意年纪小些,事发时刚读高一,没理由只读了半年就无缘无故转学,何况我查到她读书时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开学前的军训期间便被吕凌风那伙人注意到,没过多久吕凌风就对她展开了追求。” 祝檀湘听到这儿,“和顾知安从小一起长大,又被吕凌风追求,在顾知安死后立刻跟随吕凌风转学到同一座城市……结合这些条件,她的确可疑。” “还有一个问题,我读高中也差不多是一几年,我们那时候转学、休学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尤其徐姐你刚才提到,沈明意转去栾城读的还是公立高中,没有正当理由不可能。徐姐你有查到她学籍变动的原因吗?” 虞妗妗不晓得读个书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限制,只觉得人类真是从孩童到成人,条条框框都多得很。 “我就是想到这点,对她转学一事存疑,原本我怀疑,是吕家出手调走了她的学籍,但细查后并非如此;从始至终她转学一事都没有吕家的手笔,同时档案上也没有明确的变动原因,这不是普通家庭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为此我又专门去调查了她的户籍。”徐静和说:“查出来的东西连我都大吃一惊。” “沈明意从母姓,她生父章月荣,生母沈孝花,这两人是当年非常有名的‘老渣’,专攻夫妻作案,于各地流窜,后被天师府的老前辈们和警方协力抓捕,皆于1993年被判处死刑。二人被抓捕归案后章月荣当即处刑,沈孝花则因有四个月大的身孕缓刑一年,孕期她由天师府协同看管,直至生下沈明意才服刑。” “章月荣和沈孝花死后,沈明意由章月荣的父亲章合水接走,从宜坊迁回了老家山城,销声匿迹。” “没想到当年那个遗孤长大后会卷入这件事里……” 第78章 徐静和娓娓道来的陈述, 祝檀湘和苏晓薇这两个门外汉却听得一知半解。 老渣? 这是什么意思? 略知一二的虞妗妗已经了然:“原来章家祖辈是搞偏门的。” 祝檀湘忍不住问询:“大人,偏门是什么?” “这我怎么和你说。”虞妗妗一噎,“行骗的、设赌的、制毒的……凡是写在你们刑法上头的行当, 就是偏门。” “我来解释吧。”徐静和笑了下, 在电话那头道:“旧社会动乱, 士农工商之下三教九流兴盛, 很多从事杂小末流行当的人抱团取暖, 便形成了所谓的‘江湖门派’,虽随着时代变迁多有变化, 但的确是以前真实存在的景象。” “流传到近代较为固定的便是江湖四大门和八小门,前者为‘风马燕雀’, 后者为‘金皮彩挂, 平团调柳’, 除此之外便是偏门——穷家乞丐、娼家妓院、荣门窃偷……此类, 阴门——从事死人阴间行当之事的一类, 等等。” “这些各行各业围聚成门派, 又会共同推举出一些能够服众的人形成更大的团体:长春会;直至上世纪中末法制逐渐完善,这些‘门派’才渐渐消失、隐入地下。” “拿金门例举, 早几百年,很多半路出家、打着道士幌子行骗的神算子, 其实就是些‘金门’人士。” 虞妗妗:? 总觉得这话是在内涵自己。 毕竟她现在从事的就是街边算命、看相测字之事… 至于为什么她一个在山野中修行的精怪,会对这些江湖门派有所了解,完全是她过去数百年的时日中,接触过最多的人类就是这些行走于巷尾深山的‘江湖人’。 【金】:在方术盛行的千年前,最早有‘九金’、‘金口九神’之说,一般会用江湖骗子、风水先生统称金门之人。 ‘九金’分别为算命、戗金—也就是相面、测字、扶乩、圆光、走阴、术数风水、巫术这九类。 在这期间金门也是所有‘江湖门派’中最贴近正道、路数和能力最强的一派,甚至于许多道士、风水术师都会加入其中。 但到了明清时期, 门派中的技艺失传众多,加上当时的人大多鄙薄灵媒,导致金门分崩离析步步衰微。 其中走阴巫术扶乩等和死人打交道的人,脱离入偏阴门;圆光术数风水等技艺失传……到了清末民国,金门大多数人已从‘神算子’沦为江湖骗子,又重新分出四小门。 ‘揪金’‘坐金’ ‘水金’‘火金’,分别对应四种不同的忽悠骗术。 就算还有一些金门人传承到了些许真本事,也回不到以前的盛景了。 【皮】:江湖郎中,街头卖药。 从给人吃的到给兽吃的,从感冒受寒到不治之症,但凡什么病痛到了皮门口中,都能药到病除;当然大都是骗人的。 【彩】:杂耍的、变戏法的。 【挂】:扣把式的,也就是靠武术吃饭的一类人,一般都有真功夫,或者在街头武打卖艺,或者走镖运货给人当保镖。 【平】:说书相声,又名‘闭春’。 【团】:卖唱行乞讨的人。 【调】:负责红白喜事之人,包揽扎彩、鼓乐、抗轿、纸扎、收尸等等一切事物。 【柳】:戏班子,唱戏的。 也就是这类人才会常常跋山涉水,深入到只有精怪动物存迹的地方,和山精野鬼打交道。 “至于沈明意的父母,他们不是这四大门八小门中的任意一派,而是另一群真正的骗子团伙,所行之事只为了让别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徐静和沉声说: “其中老月是专设赌局骗人钱财的一伙人,耍老千只是他们最简单的手段,为了骗钱可以把你引诱成毒虫、嫖客,设仙人跳让你又破财还害你命; 老荣便是小偷、扒手。” “老渣,沈孝花章月荣从事的是最无耻、最该下地狱的行当——” 虞妗妗:“人贩子。” “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轰动一时的宜坊特大人口拐卖案的主谋,就是这对夫妇。”徐静和:“直至他们被逮捕时,已有共计七十多名婴幼儿被拐卖,妇女和劳力更是不尽其数,至今还有超过一半的被拐卖人口下落不明,无法追溯。” 祝檀湘惊道:“这个案件的报道我看过,很多网上的科普博主讲述过,据说主犯活跃了近十年才被抓到,时间跨度长涉及范围大,最重要的是案情恶劣,涉及到了贩卖活体器官。” “居然是沈明意的父母干的!?” “没错。”徐静和道:“现在很多人分析这起案子,会把难以侦破的缘由归结为九十年代科技不发达、监控不普及、刑侦手段不够先进……这些的确是主要原因。但归根究底,是作案的主犯团伙身份特殊,有诸多在现在看来是夸大其辞的手段,才大大增加了抓捕他们的难度。” “古时候的人贩子叫做‘拍花子’,他们往往假扮成走街串巷的小贩,用糖果偶人吸引在村头嬉戏的孩童,相传这些人只要在小孩子肩膀或者头顶用手一拍,就能把孩子迷魂拐走;听着像恐吓,其实那是真实存在的技艺,行话‘拍魂手’,手艺精通的老渣就会自己调配迷药,会让人什么时候、怎么中得招都不知道。” 徐静和又说:“人贩子过去分为‘不开外山’和‘开外山’两种,前者手段相对温和,只交易七岁以下的孩童,大抵是走访乡野,物色家境清寒生计困难的穷苦人家,游说他们贩卖儿女,并给他们一笔‘送子金’; 被他们买走的孩子下场也相对尚可,会被老渣高价卖给附近没有孩子的富裕人家,要么做养子,要么做童养媳;最差也是卖给戏班子或是唱馆儿。”【注1】 “这类‘不开外山’派还有自己的职业素养,买卖典契时就要定规矩。 ‘活门’允许孩子的亲生父母不时去探望,‘死门’则要亲子断绝联系,如果亲生父母不遵守契约,还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而沈孝花章月荣是另一种‘开外山’派,这个派系的人手段狠绝,且毫无底线。首先他们拐卖人口多为‘拍魂’、‘下迷药’、‘强掠’几类手段,绝不会看你愿不愿意,为了杜绝后患不被找回,绝对要把拐来的人运输到外省去!尤其医学发达后,人类的器官在海外黑市供不应求,人口在这伙人眼里就是行走的活金子。” “他们这个团伙里汇集的是多个心术不正、却有技艺的偏门人士,有专门调配各种迷魂药的皮门陈老七,专门负责去各地村庄踩点、物色‘货物’的老荣,专负责销售线路的挂门王顺……章月荣负责的这条线上,有大量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是想外出务工赚钱,却被他们拐卖,被摘除器官、卖到缅区当黑劳工,简直如坠地狱。” “而沈孝花师从父母,祖祖辈辈都是老渣,绝活正是‘拍魂手’,她伪装成彩亲队中的媒婆,以拉媒为借口深入各个村庄,负责专拐年轻女性和小孩儿;年龄小的幼童会被他们灌‘洗魂药’,为得是让孩子迷糊、记不住以前的父母和家乡,至于年轻妇女则是被卖去深山、卖到东南亚红灯区……而以上我说的还不是最凄惨的下场,对付一些用打骂折辱灌药都无法令其屈服的硬骨头,这群恶徒会‘采生折割’和‘造畜’!” “前者把人的四肢扭断、面目毁容、眼睛掏瞎耳朵捣聋,放到大街上乞讨。后者则是用特殊手段,先把人致残,再同兽皮拼接形成半人半兽的‘人造怪物’,虽不能光明正大地让他们出现在大众视野,但在暗网上是极受欢迎的猎奇畸形秀。” 徐静和的描绘诡异又残忍,从没接触过这些的祝檀湘和苏晓薇心下觉得恶寒,却又忍不住不去听。 苏晓薇无法想象‘造畜’是什么样子,不可置信道:“真的有那种手段吗?把人和动物……拼接到一起,人还能活着吗?” “当然有。”虞妗妗幽幽道:“‘造畜术’,我上一次下山游历时亲眼见过,那是个游行卖艺的杂耍班子,有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被关在木制的笼子里,上半身瘦骨嶙峋,下半身则被剥皮碎骨,用花蟒的蛇皮包裹成蛇尾,只能趴在笼子里匍匐。” “杂耍班子的班头说那是他在山野捕捉的‘蛇孩’,是人和蛇的后代,生来不会人言、不开灵智,他说得奇诡香艳,周遭围观的人听得啧啧称奇,把铜币扔到笼子里,却把那孩子人身蛇尾交接处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视若无睹,仿佛看不到那声调嘶哑的口中被割去的舌根。” “他虽然还活着,却不如让他死了,也好过短暂的人生被那般折磨。” “更不说古往今来的典籍中,也不乏记录有‘人狗’、‘人熊’……都是人为造畜。” 虞妗妗所说的‘人狗’,在《清稗类钞》中就有记载:“乾隆时,长沙市中有二人牵一犬,较常犬稍大,前两足趾较犬趾爪长,后足如熊,有尾而小。眼鼻皆如人,绝不类犬,而遍体则犬毛也。能作人言,唱各种小曲,无不按节。观者如堵,争施钱以求一曲。”【注2】 “不得不说比起手段狠绝,还是得看人类。” 徐静和:“那些家伙不是人,是败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2节 杂耍班子? 当街展示的畸形人蛇?铜币? 苏晓薇在违和中隐约咋摸出一些猜测,却不敢多问,又听虞妗妗继续说: “所以沈明意有这样的家族背景,很可能在长大后传续了她父母‘拍花’、‘造畜’的能力,她学生时代又和吕凌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吕凌风能变成那种披着人皮的怪物、他家里藏匿的那些人皮,来源大概率是沈明意。” “这也是我的想法。”徐静和应声说道:“如果她掌握了‘造畜术’,剥皮抽筋便不是难事,再有‘拍魂手’加持,更可以轻松对周围的普通人下手。” “我更怕的是这些邪门歪道悄然复苏,会不会在我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早有新的‘宜坊特大拐卖案件’成型多年!” 祝檀湘不解出声:“既然沈家的传承如此危险、又有前科,为什么当年破获案件抓捕他们后,没有把这些技艺销毁或是严加看管呢?” 徐静和苦笑解释:“其实我们管控了。” “沈孝花和章月荣两边的亲戚都很少,我们从沈家搜到的一些典籍都封存在了天师府的档案中;而沈明意是经天师府诞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们不可能因为她父母的罪责仇视她……其中还涉及到章月荣的家族。” “严格来说章月荣是半路出家的老渣,在和他妻子沈孝花结婚以前,他并不干贩卖人口的行当,而是‘彩门’的少当家。” “他祖辈章家是‘金皮彩挂’中的彩门正传,他爷爷奶奶在特殊时期打击过敌人立过功,父亲章合水则是长春会最后一届会长。” “章合水老先生在百废俱兴时,先是带头规整底下的小门小派,不许他们在社会上兴风作浪,后来主动退位,相当于半解散了这个长踞上千年的旧江湖派系。故而他老人家在方内,都是非常有地位的老前辈。” 查案过程中,徐静和专门向她师父即安道人打听了当年的旧事。 据即安道人说,章老爷子来天师府领取儿子儿媳骨灰、接走孙女时,整个人备受打击,一直深恨自己教子无方,教出了猪狗不如的后辈。 当时天师府的人只是感慨、叹息,章老一辈子德高望重、名声显赫,晚年却被子女牵连抹黑; 望着章老抱着幼孙佝偻离去的背影,没有人能想到多年后章家会再出来一个‘拍魂手’。 徐静和:“其实早在沈孝花让女儿姓沈的时候,天师府就该注意到的,她是想让沈明意继承沈家的技艺。” “我师父他们也没想到章老那么深明大义的人,临老了却糊涂,会替儿子儿媳包藏沈家的旧籍……” 虞妗妗轻哼一声,说道:“人类最是善变,天师府凭什么觉得你们剿杀了章合水的儿子儿媳,他就不会心怀怨恨?” “再者,章月荣和沈孝花的作案团伙中有那么多其他门派的能手,他们的人脉从什么地方来?我相信章合水年轻时做过好事,也相信他退出长春会时是真心隐退,但章沈二人闹出那么大动静、拉了如此大的班子,十余年来我不信章合水一个彩门高手、曾经的长春会长,对他们做的事一无所知。” 徐静和愣住了,细细去想这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章合水确有大义,否则也不会为了当时的大环境稳定,放弃诸多。 但当他自己的至亲骨血走向迷途、闯下大祸时,他做不到大义灭亲,那是他的儿子和儿媳他的亲人,规劝无果他只能闭上双眼,对无数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家庭视若无睹…… 而沈明意高一时转学,就是章合水动用了自己过往尘封的人脉关系,手眼通天,不留痕迹; 单从这一件事足以证明,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也在一次次维护自己的子孙后代。 徐静和心中唏嘘,“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当务之急是查明所有真相,将吕凌风和沈明意绳之于法、尽快收监!” “苏小姐在听吧?”她话题一转,忽然问了句。 苏晓薇愣道:“是喊我吗?” 徐静和‘嗯’了一声说道:“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调查结果要同你讲,我冒犯问一下,上个月15号你和苏晓玥在江城入住,次日晚上吕知安和你们同住一所酒店,那晚你和他是否见面?在哪里见的面?” 苏晓薇环视两眼同屋的虞妗妗和祝檀湘,不安再度浮现。 “……我和他是见面了。16号我和晓玥在江城中心场馆看完演唱会,大概十点回到酒店,吕知安他、他提前和我讲过那晚会入住,我们约好了找机会碰见。正好晓玥那天觉得累,我们打了几局游戏就睡了。”苏晓薇说。 只不过苏晓玥是真的入睡,而苏晓薇是假的。 她和大明星男友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怎么可能不趁着同在一处落脚的机会见一见。 确定妹妹陷入梦乡,她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重新画了轻妆还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门去往另一个楼层寻找男友。 “我应该是过了凌晨,才去找的他。” 徐静和:“你和苏晓玥住在5层1504号房间,17号零点四十三分左右,穿着格纹裙子、带着鸭舌帽从1504房间出来的人是你,没错吧?” “是我。”苏晓薇还记得自己那晚的装扮。 “在17号早上六点左右,你才又回到了自己的1504号,在此期间你一直和吕知安呆在一起?” “对。” 徐静和沉默了一瞬,轻声道:“苏小姐,你确定这五个多小时的时间,吕知安都和你在一起吗?他没有离开过吗?” “我……”苏晓薇顿住了。 她不能确定。 吕知安住的是顶层套房,那晚和他见面,是自己去顶层找的他。 在追问中,苏晓薇想到了那晚被她忽略的细节——明明她想的是和男友温存甜蜜一会儿,便返回自己的房间,但温存过后她实在是太困了,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毫无意识。 还是男友把她叫醒,她才发现已经到了早上六点。 她十分慌张,惊坐起来还责怪男友为什么看着她睡着了却不叫醒她,吕知安是怎么说的呢…… ‘我看你困了,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会儿嘛,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哪怕看着你睡觉也我也乐意,再说了这才六点钟,你妹妹又没醒,你现在回去她发现不了的。’容貌清俊的大明星男友笑眼微弯。 听了那番话她只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心中十分甜蜜。 “我同事帮我调取到了那晚酒店的监控,监控显示在你出门的两小时后,约莫凌晨三点钟,一名身穿黑衣、带着口罩和渔夫帽看不清面貌的青年男性,明显避着走廊摄像头,使用房卡打开了1504的门。那个时间点苏晓玥单独被你留在房间内,黑衣男在房中呆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从1504离开。” “同时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没有调取到顶层十二楼的监控,酒店方的说辞是顶层的布景一直处于不断翻修,所以监控设备损坏后迟迟没有更新,所以我们看不到吕知安确切的入住记录、出行记录;但那晚的黑衣男子凭空出现,最后的行踪消失在十二层的楼梯间,由此我合理怀疑,凌晨三点多潜入1504的人就是吕知安,他……” 外放的听筒中,徐静和的声音声调不变,但落入苏晓薇的耳中,莫名被扭曲成嗡鸣。 徐师父在说什么? 那天晚上,吕知安在她睡着后拿着她的房卡,去了1504? 那房间中只有酣睡的苏晓玥,吕知安为什么要偷潜进去?足足一个多小时他又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苏晓薇?苏晓薇你没事吧?!” 身体被猛然晃动,女人脸色惨白两眼发直,拳心都冷得发僵。 虞妗妗两步上前,用食指和拇指按压她明神顺气的窍穴,她感到一阵热流穿过大脑,才从巨大的情绪失控中回神。 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先从眼眶中溢出; 苏晓薇神情痛苦,她意识到其实事情的真相,在诸多细枝末节的线索汇聚时就已经十分明显,只是她没有能力接受,一直在逃避去想。 直至现在摆在面前,连逃避都不可能。 她浑身被抽空了力气,要借着祝檀湘帮扶才能站稳,“那个畜牲,他是不是……是不是欺负了晓玥?!” 屋里除了她自己的啜泣,没有其他声音,祝檀湘拧紧的眉头就没松过,电话那头的徐静和也陷入沉默。 “很遗憾,就是最坏的结果。”徐静和不忍说,虞妗妗替她打破了最后的遮羞布:“吕知安那晚侵犯了苏晓玥。” “他是腌臢的诡异,是披着人皮的邪祟,这股祟气侵蚀了苏晓玥,导致她的躯体从内到外腐坏。” 几乎是话音未落,苏晓薇彻底崩溃。 她无法抑制得尖叫出声,蹲倒在地上用力捂住自己的头,她两只手想要抓住东西发泄,最终只能插入自己的长发间用力揪扯。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吕知安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晓玥?!晓玥从来没和他碰过面……我们是恋人啊!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她被自责和负面情绪吞噬,以至于用力地捶打自己,因为除了这样做她没有其他宣泄情绪的方法。 “苏晓薇你冷静一点!” 苏晓薇的指甲缝里有血痕,是抓破了自己的皮肤,祝檀湘不可能看着人不停伤害、抓挠自己,只能尽量控制住崩溃的女人。 一时间屋中只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 虞妗妗并膝蹲身,漆黑的圆瞳盯着她哭得涨红的脸,认真道: “苏晓薇,这件事里最该死、最下贱的人是吕知安,如果你有怨恨、想要弥补,应该留着力气想想怎么对付他,伤害自己解决不了问题。” “至于你的愧疚和自责,也不必说给我们,当事人是苏晓玥。” 徐静和也叹气道:“你妹妹还不知道真相吧?你为什么对这段关系如此守口如瓶,之后还要一直隐瞒她吗?当务之急是要想好要不要给她讲,如果讲的话,怎么才能尽可能减轻小姑娘的心理创伤……” 是啊,她要怎么对向来乖巧、心思细腻的妹妹开口? 她怎么解释妹妹遭受的一切痛苦,身心上的折磨,都来源于自己曾经的恋人?! 虞妗妗敏锐察觉到一点细节,“苏晓薇,你和吕知安恋爱后,没有和任何一个亲朋好友透露一丝一毫吧?” “……没。”苏晓薇失魂落魄地摇头。 这不正常。 从这些天和苏晓薇的相处,以及她各个社交平台的发帖,虞妗妗能察觉出她是一个很外放且藏不住心事和情绪的女生,和国民偶像恋爱,某种程度上能极大满足她的少女心,为何她对此缄口不提? 哪怕再想炫耀、再思念男友,也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她甚至不敢说自己是吕知安的粉丝,只敢在小号上透露些许心声,连和吕知安见一面也要背着苏晓玥,做贼一样生怕被苏晓玥发现。 “你看着我。”虞妗妗和她四目相对,漆黑的瞳仁微缩,“为什么不对外宣布你吕知安和你的关系,你们是情侣,恩爱缠绵天经地义。” “你没必要遮掩。” “我不必遮掩…吗?我们是情侣……”徐静和呢喃两句,眼神中带着茫然,但她刚刚想要负荷虞妗妗的话,意识却陷入混乱。 “不对!知安、知安他身份特殊,恋情曝光我们都会被他粉丝责骂……我们不能被发现,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眉头紧皱,连声否定。 这下徐静和和祝檀湘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已经看清楚吕知安是个什么货色、对他只有怨恨的人,怎么两句话间又处处为他着想,一副深爱对方的样子。 在她思绪混乱自我相悖的刹那,用灵视扫视着她的虞妗妗抓到了矛头——苏晓薇灵魂深处,有一缕浅淡的秽气涌动。 透过人体看到了魂魄被刺激的不正常烙印,她单手极快结印,曲指点在苏晓薇的眉心,指印像是一记重击,瞬间打散了笼罩在苏晓薇脑海中雾蒙蒙的迷障。 苏晓薇浑身一抖嗦,猛地向前干呕,继而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什么情况?”徐静和看不到这场面,只能听到些动静。 虞妗妗揣着手,怕摸到苏晓薇湿黏的泪痕,只微歪着头颅细细探查,确定那缕秽气已经被她破除才收回视线。 “你没发现自己简直把吕知安的话当圣旨了,甚至一提起反抗他的念头就会不适。”虞妗妗恹恹说道:“这是他在同你的日常接触中,给你下了暗咒——类似某种心理暗示,直接作用于魂体,形似契约,一旦触及到底线就会自动激发,让你陷入混沌扭曲你的意识。” “这手段不厉害,胜在精巧高明,若不是刻意激发我都没发觉它的存在。”这话是对徐静和说的:“不像是邪祟的路数,像你提到过的‘拍魂手’。” 徐静和‘啧’了一声:“估摸着是沈明意一直在暗中给吕知安提供帮助。” “若姓吕的也有能让人迷魂的手段,就不难想象为什么17那晚,沈小姐和你妹妹都陷入昏睡,不省人事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3节 越听,苏晓薇心中积累的愤恨便越烈。 就在这时,她放在手提包里的电话响了。 祝檀湘看她情绪稳定多了,伸手帮她把包拿来。 来电人写着‘妈妈’,是苏晓薇的母亲; 她还哽咽着,但不想让母亲担心还是下意识擦了下泪水才接听。 “妈?” “薇薇啊,你和那个吕知安是什么情况?你们俩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还瞒着家里人呐?”电话一接通,苏母便急哄哄地连续追问。 苏晓薇结结巴巴:“妈你怎么、怎么……” “你们两个都被狗仔拍到上热搜了,你还要瞒着我吗?妈妈又不干涉你的私生活!就是你爸爸看到那些狗仔措辞龌龊,一时有点接受不了……那个吕知安还是明星呢,怎么一点都不保护你,在酒店让狗仔拍到了……”苏母絮絮叨叨埋冤着,忽然又想到什么: “对了,晓玥在你旁边吧?你们两个妮子在外面玩得也够久了,昨天我还和你婶婶讲,两个小孩也不晓得给家里人打电话…赶紧带着妹妹回家了,我得好好审你这个姓吕的什么情况呢!” 苏母并未察觉到女儿的情绪不对,只以为她是因为热搜不好意思。 电话挂断后苏晓薇匆忙点开社交软件。 只见不久前还处于高位的#吕知安受伤#的词条,已经被新的爆料掀到底下。 #吕知安恋情曝光# #吕知安苏晓薇# #吕知安酒店开房录像# #(爆)吕知安自曝被袭击恐吓# …… 整个社交媒体都被‘吕知安’三个字占据,一连十多个热搜高位在前,把人看得头脑发懵。 恋情曝光?开房录像?? 苏晓薇的社交账号个人信息被扒得一干二净,各种私信也早被闻讯而来的路人和粉丝挤爆99+,每秒钟都有大量的评论私信弹出。 她的朋友圈也是炸了锅,大学同学和相熟的朋友们纷纷给她发消息,家族群里不断艾特她询问情况。 最让她僵住的是置顶的苏晓玥的聊天框,也发来了好多条消息。 玥玥:【姐热搜是什么情况?你和吕知安的事被狗仔曝光了!!】 玥玥:【天呐,我们去看演唱会的那晚,吕知安来酒店找你了吗??你怎么把我都瞒得这么好!】 玥玥:【完蛋啊家族群里炸了……我慌得要死,叔和姨姨在群里质问我都不敢回复,姐你回个消息啊!(大哭)】 玥玥:【神经啊那些狗仔,好像真的发了视频,他们凭什么侵犯别人的隐私?!】 这条消息后过了十多分钟,苏晓玥才发了两条信息。 玥玥:【姐你那天是在我睡着后和吕知安约会的吗?】 玥玥:【为什么狗仔爆的视频里,他进了我们的房间?】 第79章 徐大嘴说八卦:【劲爆消息!!顶流吕知安隐瞒地下恋情长达一年!女方是通达集团的大小姐, 瓜保真!粉丝还天天给顶流哥草清纯爱豆不近女色的人设呢(偷笑),殊不知早有真嫂子,正主还得费力讨好、以求翻身进豪门当赘婿!】 下午时分, 正当网上还在讨论吕知安剧组受伤之事时, 一个圈内知名的狗仔, 忽然在其粉丝百万的社交账号上发了这样一条爆料。 帖子一经发出, 立刻如入水的地雷炸翻整个网络, 不出几分钟爆料中的通达集团大小姐苏晓薇的身份就被网友扒出,相关词条瞬间冲上热搜。 大批本就义愤填膺的粉丝自然不信, 冲到狗仔的帖子下骂他造谣、吃人血馒头。 然而没过半小时,另一名大狗仔紧随下场。 阿航有料:【近日, 某国民级的男顶流夜会富豪千金, 被拍到共同进出酒店, 举止甜蜜, 疑似热恋中。(视频)】 尽管他装模作样地没有提及具体身份, 网友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看完他在爆料中附加的视频文件,原先只是抱着吃瓜态度半信半疑的网友炸了锅, 诸多忙着澄清的吕知安粉丝则十分破防。 【有大佬扒了下时间线,我只能单扣一个6, 前脚才在人家钱佑林的演唱会上当助唱,唱自己当年的出道主题曲抢风头、搞回忆杀,唱完后脚就美滋滋和嫂子开房去了,粉丝完全是人家play中的一环啊。】 【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博主你等着吃官司吧!公司和工作室是死了吗,任由艺人被泼这么大一盆脏水,还不出来反黑?!】 【小钱自出道起就被大前辈各种拉踩, 说他黑脸资源咖德不配位,挨了不知道多少骂,现在真相大白到底是谁偶像失德?】 【就凭一个模棱两可看不清脸的视频,凭什么说是吕知安??毛病吧。】 【吕知安都二十八了,四舍五入而立之年,谈个恋爱我觉得还蛮正常的,粉丝总不能让人家一辈子孤寡。】 【吕知安出道多年无黑料,怎么刚一被人打伤,立刻就爆出他隐瞒恋情?我请问呢?】 【想死,粉了好几年的本命直接塌方……我杀杀杀杀都鲨了!!】 【通达千金唉,配个明星还是绰绰有余吧,粉丝为啥那么抵触?】 【相信安安,等工作室澄清,不论男的女的都请独立行走别碰瓷了,抱走安安不约。】 【小情侣养眼,挺般配的,路人送上祝福。】 【吕知安你给粉丝的承诺是喂了狗吗??你对得起我们吗?没什么好说,不澄清就脱粉。】 【……】 原本以为吕知安会像之前大多数艺人那般,要么否认,要么装死先冷处理,未曾想仅过去半小时,他就用账号发贴承认。 吕知安v:【恋情是真,对不起隐瞒了大家。】 发完贴更是空降开播。 大量吃瓜的网友和心碎粉丝涌入直播间,热度节节攀升,弹幕疯狂滚动,有无法接受的斥骂也有欣然祝福。 但无论如此所有人都能从镜头中看到,吕知安的状态很差,尤其是眼角和脸颊还有色泽明显的乌青,联想到刚上热搜的伤人事件,一时间又有很多弹幕询问关心他的状况。 ‘视频中的人确实是我,在这里我要向所有粉丝和公众致歉,我因为自己的私心,选择了隐瞒恋情,现在又占用了公共资源……’ ‘女方是圈外素人,我和她是在招商的展会上相识相知,网上谣传的那些猜测都是不实消息。交往的这一年来我行程太忙,没有平衡工作和生活,也对她造成了伤害……’ ‘除此之外我没有做过其他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至于今日在剧组被人袭击我也倍感意外,要不是我的经纪人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哪怕我现在已经回到了公司,依然一阵后怕…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为了铲除异己抹黑、造谣、中伤别人,今天我开直播除了回应和我有关的舆论,还因这些事已不再是单纯的针对行为,我一昧的退让只会助长这种风气。 有的事没做过就是没有,我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也希望大家相信我。’ ‘……’吕知安的一句句自爆,把相关热度推到了顶峰。 直播镜头下,他的身边还坐着他的经纪人。 在他疲惫掩面时,带着口罩的经纪人一副实在没法隐忍的样子,面对镜头开口: ‘其实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知安怕粉丝们担心、怕占用公共资源,一直没有出来说过,直到今天的事情闹大了太恶劣才不得已出来说明。但艺人也是人,也需要被尊重!艺人的身心健康也需要被重视!’ ‘无论企图造谣生事、甚至对艺人采取暴力手段的人出于什么目的,都该被唾弃。这次知安受伤肯定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后续我们公司全体上下都会提高对知安的保护,尽量避免这类事情再度发生。’ 直播还没结束,网上全平台便被吕知安的相关事项彻底占领,对他受伤一事的热议和推测,远远盖过了恋情风波。 多个网站上吃瓜网友和路人开贴讨论,挖掘其背后的‘隐秘’: 《吕姓顶流自爆长期遭受暴力和侵扰,瓜友们怎么看?》《818娱乐圈的那些黑暗往事》《理涛,吕知安直播爆料真假?内娱还能发生这么无法无天的事?》《细数圈内哪些艺人和吕知安结过梁子、最有可能搞他》《……》 至于原本愤怒于吕知安隐瞒恋情的粉丝们,情绪从愤怒转为震惊心疼,毕竟哪怕遭受伤害的是个路人也会引起大家的同情,何况是他们真心喜爱的明星。 在人身安全受迫面前,谈恋爱只是小事。 【从没想过21世纪了还会发生如此猖狂的事件,安安在剧组对面都敢直接伤害他,不敢想象他一个人的时候、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忍受了多久!】 【出了这么大事,通达千金都不出来回应一下吗?服了,好感败光…】 【工作室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告诉粉丝??别特么事后道歉,你们就是不重视知安!】 【先前骂安安的人都滚出来道歉,出道数年兢兢业业,一朝谈个恋爱就罪该万死了?就是你们以爱为名绑架他的假粉和黑粉,他才什么都憋在心里不敢说!】 【真的很心疼……】 【能干出这么恶劣的事情绝不是普通人,一定是有恃无恐,吕知安一个每天泡在剧组拍戏的人能得罪谁?肯定是他长红资源好,挡了某些圈内大佬想力捧的人吧!】 【卧槽瓜组又爆料,吕知安谈的这位真嫂子可不是什么善茬,扒出来的履历emmmm】 【……】 长达数分钟的时间里,虞妗妗等人都在看网上爆发的舆论以及吕知安的直播录屏。 苏晓薇翻看时手指都在抖,“不是他说的那样…吕知安在骗人啊!那些营销号发的视频也都是剪辑拼接过的,根本不是原视频!虞大师,你们清楚这事的。” “还有那些吃瓜组的爆料也是假的,我去心恋酒吧是和吕知安见面,根本不是去约男模!他们凭什么断章取义?!” “我也要曝光他的真面目!” “还不明显么。”祝檀湘轻叹了口气,说道:“营销号无缘无故不会爆你一个素人的料,何况你家里有企业,他们犯不着得罪你;这一环接一环的布局明显是吕知安的手笔。” “他比我们想得还狡猾,并且更谨慎,怕是和你交往期间都没付出过真心。” 网上流传的、营销号爆出来的那份录像,只截取了苏晓薇和吕知安单独进入1504号房的片段,然后拼接在一起,造成他们二人先后到达该房间幽会的情景。 他们这几个在场之人看过徐静和发来的酒店录像,都清楚营销号爆出来的录像是断章取义,毕竟当天苏家姐妹是一同落脚,屋里还有苏晓玥。 两人分明是在酒店顶层包厢见面。 祝檀湘继续说道:“你要怎么曝光他?把录像发到网上?” 苏晓薇点头:“对!”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非但不能力证吕知安是衣冠禽兽,甚至会把你们姐妹俩卷入舆论漩涡,很容易把矛盾焦点扭曲到桃色绯闻上。”祝檀湘摇头否定她: “第一,完整的录像只有走廊区域,只能证明吕知安单独进入了1504,却无法证明他在屋里侵犯了你妹妹,毕竟苏晓玥当时失去了意识,这么长时间过去根本不可能犯罪痕迹还保留着。” “第二,吕知安是用你的房卡进入了房间,来往于1504和顶层包厢,后续你还持卡返回房间;我猜你若是把录像曝光,立马就会有安排的水军质问你当时为何没发现、没有报警,会质疑他拿着房卡进的门是经过了你的允许……你说会不会传出姐妹共侍一人这种令人作呕的舆论,我想一定会有; 再加上你这个节点突然被爆出去酒店、被造谣恋情期间点男模,就是吕知安在铺垫,他要给大众留下你‘私生活不检点’‘玩得花’的印象,后续再往更无耻的黄谣上偏,总会有相当一部分粉丝和路人相信。” “届时无论你怎么解释,又或是问心无愧发律师函,你们姐妹都会被娱乐化;哪怕最终你打赢了官司,这些猜忌和谣言会一直困扰你们,我想对无辜受害的苏晓玥来说会是一种负担。” 作为在场社会经验最丰富、心思也最缜密的人,祝檀湘把网上的风向整合之后,很快便察觉到了吕知安的歹毒用心。 第一步,吕知安主动爆出恋情,立下有责任有担当、爱女友的形象。 第二部他自爆受伤,把该事上升到夸张的程度,树立起一个虚拟的恶霸团伙,说自己的身心长期处于危险中。 这样不仅能够大大引起网友的同情,也隐含着一个信息: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4节 一直有人想搞死我吕知安。 如果这时有谁突然跳出来爆我的黑料,他就是居心叵测,是恶意中伤我是想弄死我! 光看现在的舆论,风评已经被他带着偏,各方猜忌。 有认为伤他的人是和他撞型、最大的竞争对手钱佑林,有认为是苏家不满意他这个戏子女婿找人教训他,也有认为是有资本看上了他,但他不愿折腰遭到暴富……风向基本上是同情他,对外讨伐。 第三步就是抹黑前女友,把苏晓薇塑造成恋爱中都出去乱搞的坏女人。 粉丝本来就抵抗恋情,如今又见到自家哥哥痴心一片、直播保护她,她却反手送上一顶绿帽子,实在太过可恶了!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吕知安! 祝檀湘能预料到只要苏晓薇这时候跳出来爆料,简直正中人家心怀! 不会有人信她。 一旦人的内心有了偏见,对一个人厌恶觉得她坏,这个人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是谎话连篇; 粉丝不会相信苏晓薇真受了委屈,只会认为她是出轨被爆狗急跳墙,不惜以自己姐妹被侵犯为借口,造谣吕知安洗白自己。 经祝檀湘这么细细一分析,苏晓薇握着手机的掌心冷汗绵绵,一阵后怕。 一个人怎么能歹毒到这种程度?! 她把自己代入吃瓜网友、代入粉丝,心态竟和祝檀湘讲得大差不差!她自己都很难相信,直播镜头里那个真诚的、口碑多年来极好的大明星会是恶棍,何谈路人? “那我现在怎么办,就看着他造谣卖惨吗?!”苏晓薇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身体都在颤。 “他就是在逼你出面,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沉住气,忘了在影视城的时候你是怎么露馅、被他拿到把柄的吗?”祝檀湘认真道:“多说多错,既然怎么澄清都难以改变网络上的风气,那就先保持沉默。” “祝兄说得在理。”徐静和随之开口,“苏小姐你不必太过担忧,吕凌风的种种行为是想让不知内情的网友成为他的保护伞,但他若以为这么做就能搅弄风云、能逃脱制裁……” 向来随和的正道魁首轻嗤一声,显露出几分凌厉:“那他未免太看轻官方,也太轻视天师府。” “这样一只邪祟披着人皮,在天师府的管控下大摇大摆当了明星,残害人数不知几何,这是天师府的过失,是我们的管控和执法出了问题,对不起无辜受难的百姓。” “我徐静和以堪山代行山主、天师府执法部长的身份向你担保,我们一定会尽快拿到吕凌风的罪证,揭露他的罪行,给你和苏晓玥、以及所有受害人一个公道。” 苏晓薇几近崩溃的情绪,在这番冷静有力的陈述中渐渐心安,“…嗯,我相信你徐师父。” 一直懒洋洋支着腮的虞妗妗也开了口: “别自己瞎琢磨了,回去想想怎么安抚你妹妹,才是你现在的要紧事。” “至于姓吕的,腌臢污秽祓除邪祟这种活儿,就交给我们这些专人来做。”她露出一张笑脸,眼眸却如野兽猎食时那般冰冷: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 作出承诺的徐静和挂了电话,便将自己和虞妗妗调查摸索到的信息整合、连同最新的进展一同上报了天师府,其中隐含的大量内幕、牵扯到的多方人士和跨度,令天师府内部震荡,立即将该事件升级为最高处理等级。 有资格接触此事的圈内人士,都被调动起来多方行动,正如徐静和说的,天师府有些时候迂腐了些,但态度和效率没得说。 在这批专管现代社会玄学灵异事件之人的介入下,苏晓薇自己犹豫挣扎了数个小时,最终考虑到要为苏晓玥的身体状况负责,也考虑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当事人受害者显然对苏晓玥是不公平的,当天晚上她做上遣返的飞机,和苏晓玥把一切事情摊开了讲,原原本本告知对方情况。 期间网络上的舆论越传越离谱,半个娱乐圈的艺人都受到了波及,但吕知安却抽身事外,对各种揣测视若无睹不回复。 在苏家姐妹二人私下的交谈中,得知了一切的苏晓玥有没有崩溃、是否向姐姐宣泄了愤恨,虞妗妗不得而知。 但她很快收到了来自徐静和的消息,说天师府已经派了专人专车,把苏家姐妹接到总部。 总部吸纳了擅长‘医术’、‘尸术’等手段的多方人士,对祟气入体多有研究,由他们协助调理苏晓玥的身体,力求能把对小姑娘身体的伤害彻底消除。 而他们似乎很担忧自己这个‘不可控’的妖鬼,会一气之下提着刀,冲到吕知安的家里把他给砍了,明里暗里把她当愣头青哄。 让徐静和出面不算完,连她师父即安道人,以及已经过了明路成为虞妗妗在警署的专线联络员的康永和,都异常生硬地给她发了消息,拐着弯给她科普现代法律和‘疑罪从无’的原则。 对此虞妗妗有点无语。 她像一滩猫饼那般整个人躺在软椅中,“这群人什么意思?我就那么蛮横不讲道理?” 坐在桌前处理公务、整理档案的祝檀湘一顿,推了下薄薄的镜框,“过分。” “大人明明只有一点点……” 虞妗妗:? 她头偏了过来,盯着青年的侧脸眯起了眼。 “我发现,你最近胆子变大了。” 愈发得不怕她了。 好像也不像最初碰到她时那么怕鬼; 提起鬼神就吓得脸色发白,看到恶鬼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人,现在跟着她跑前跑后处理各种灵异事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仔细想想,祝檀湘这个人的确挺倒霉。 前半生只是走霉运,事事不顺,而后就碰到了自己,天天被各种邪祟恐吓,还要提心吊胆自己的小命。 毕竟刚借尸还魂时,虞妗妗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饿得要死,要不是尚且存息了一丝理智,她就要吞食了祝檀湘为自己续命。 “银行卡里有齐家打给我的钱,你拿一半去,就当这大半年来的工钱和补偿。”虞妗妗忽然说道。 莫名其妙被卷入玄幻的世界,不仅承担辅助处理案件资料,备受精神攻击安全性也不是那么稳定; 还要兢兢业业担任她和一窝窝流浪猫狗的男妈妈、做人饭做猫饭处理家务运行网站当私人助理…… 就是高价聘请的管家助理,也很难把这么多繁杂的事情同时处理好,更何况前期都是白嫖,想来祝檀湘的心中应该也有诸多委屈,只是碍于实力差距犹如天堑,只敢想想不敢流露出一点。 一向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猫妖这么想着,久违地生出些心虚; 她好像是有点蛮横。 虞妗妗尤没意识到自己对待青年的思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仿佛是将人从‘能用武力压制’的弱者,提到了某种可以且需要平视的层面,无关祝檀湘是否厉害,是不是强大。 她粗略地把这归为自己良心发现了:“先前胁迫你为我做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想回归正常生活,等我处理完苏晓薇的事情,回去就带着那些猫猫狗狗迁出去。” “天师府那边的人都知道你是被逼着和我绑定,他们以后也不会为难你……” “我没有为难。”青年突兀地出声打断:“我也并不觉得,做这些事情对我是负担,是被逼着在做。” “不,一开始确实有些勉强,毕竟任谁一睁眼世界变得地覆天翻都会心惊胆战。但时间久了,我觉得照顾的猫猫狗狗都很可爱,给流浪的毛孩子寻找领养很有意义,能在很多事情上帮到你很有成就感,看到死水一样的生活下还有另一片瑰丽奇诡的世界很刺激,同时和你……和大人你、以及徐姐他们相处让我觉得愉快。 从很早之前就只是我愿意做,所以在做。” 祝檀湘务工的指尖停下,说话时莹莹的蓝光映在他的侧脸、以及镜片上,看不清神色。 “大人你不能让人看到了不平凡的世界,又自做决定,让人回归平凡。” “我不同意。” 这是一向笑眯眯、仿佛什么事情都听之允之没脾气的青年,头一次显露出几分强势。 虞妗妗一时语塞,半晌皱了下鼻尖:“我也没要做决定,我是说如果你觉得很累,不想干了可以……” “我愿意。” 祝檀湘眼尾弧度弯弯,目光却很认真:“做这些事是会累,但我愿意。” 当然没有人生来就是牛马,只是在帮的人、身处的环境,让他甘之如饴。 片刻后他笑着垂眸,语气轻松:“齐先生打来的酬金和谢礼有六千万,工作不到一年,就能分走老板三千万资产,这么划算的岗位我愿意干一辈子,如此心善的老板我提着灯笼也找不到下一个了。” “我才不会不干,除非我老得做不动了,被大人辞退。” “……你说得我像是个周扒皮。”虞妗妗不满:“行了行了我随便说说而已,快点干活小心我扣你工资。” “哇,大人真是说变脸就变脸!要扣我的养老钱……” 房间内重新响起了有规律的敲击键盘声,虞妗妗的内心却有了一丝波澜。 生老病死,是人类短暂的有限的生命中,亘古不变的轮回。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世’,也是第一次那么长久得接触人类,以至于她都没意识到,祝檀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几十年对修行的妖来说,只是漫长生命中的弹指一瞬,但却是人的一生。 早晚有一天祝檀湘会老,会死,最终归于尘土,成为过客…… 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一缕让她烦闷的波澜,虞妗妗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徐静和:【沈明意的藏身地查到了。】 第80章 “女士们先生们, 飞机已经抵达奉城国际机场……” 广播声逐渐模糊不清,从机舱出来的虞妗妗脑袋上还顶着眼罩,眯着眼抻了个懒腰。 现在她脚下的土地正是北地奉城, 天师府调查到的、隐藏在吕知安背后之人——沈明意的所在地点。 寻找她、并将她羁拿一事, 就落在了虞妗妗这个最先发现此案的异族大妖身上。 行程紧迫, 她和祝檀湘都是轻装上阵, 机票也由天师府安排了最快一趟, 两个小时不到便抵达了目的地。 “等一下大人。”出站的人流熙熙攘攘,祝檀湘捣腾了两分钟, 在身后出声。 虞妗妗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要佩戴上。”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将其轻轻挂在虞妗妗的单耳上。 是一只非常小的蓝牙耳机, 亮着红光。 “能听到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虞妗妗‘嗯’了一声回应。 “沈明意的情况复杂, 上面怕你不好应对, 让我远程辅助你, 同时记录一下她会不会吐露什么有用的信息。”徐静和说。 “哼,是让你监视我吧。”虞妗妗下巴微扬:“都打入我方内部, 和我的下属串通一气了。” “大人冤枉。”祝檀湘眨了下眼,委屈道:“我可是猫教第一忠心!怎么会跟他们串通, 只是和他们对接了一下行程信息,” “妗妗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我们要仰仗虞前辈你帮忙缉人,怎么会监视你。”徐静和语气带笑,一口一个前辈道:“我师父还让我向你道谢呢,他老人家说‘要是没有虞前辈,还不知道这些人要逍遥法外多久才能被发现’, 说堪山和你——咱们两家就论一家……” 虞妗妗表情都拧巴起来:“……谁和你们堪山是一家!” 徐静和都能想像得到对面炸毛般的样子,不免觉出和她师父即安道人同样的逗‘猫’的乐趣: “不过说实话,上面也是怕你会处理得过了界,想让我关键时候从旁劝你两句,谁让满天师府的术士,只有我徐某人入了虞前辈的眼呢,这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5节 “徐静和,你变了。”虞妗妗表情嫌弃:“别学你师父说这种酸唧唧的话。” 虽在开玩笑,徐静和所说也是真话。 吕知安一事仅为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不是一句明星性侵未成年就能定性的事; 其背后还牵扯到了人口拐卖。 而事件的端倪是虞妗妗发现的,接受受害者委托的人也是虞妗妗,她已经接手了此事、陷入了相关的因果。 天师府没资格不让虞妗妗参与进来,从玄学角度来讲,干涉术士了结因果,是要结死仇的。 可虞妗妗到底是异族,是借尸还魂的妖鬼,把干系重大的此事全权交予她,天师府怎么能放心? 起初他们是想直接派遣几位道行高的术士,和虞妗妗一起来奉城寻沈明意。 选派谁来,又是一个问题。 目前天师府内部除了极少数一昧追承古训的老古板,仍对虞妗妗抱有较大的敌视,认为她是潜藏的炸弹,其余绝大多数各门各派的术士,都赞同应当平常心看待她; 毕竟这么长时间猫妖未曾害过人不说,还实打实做了许多好事。 但不敌对,并不代表种族之间的隔阂就能消失。 万一派遣过去的人和虞妗妗观念起了冲突怎么办,关键时刻听谁的? 最终还是即安道人出面,叹气道:‘你们又想借助猫妖的能力,又想对人家指手画脚,这是正派人士该有的态度吗?’ ‘何况人多眼杂,动静大了反而打草惊蛇,让沈明意逃掉可不妙。’ 经他拍板,仅让本身工作量很大赶不及到奉城的徐静和远程协助,其余事项放手不干涉虞妗妗。 这也是为什么来到奉城的仅有虞、祝二人。 出了机场,祝檀湘就近拦下一辆出租车:“大哥我们去这里。” 司机瞄了眼他手机上显示的定位:“去古唐街啊,能走,上车吧。” 开车的司机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大叔,十分健谈,待两人坐上车后自来熟地拉起呱来:“帅哥美女来奉城玩的?” 祝檀湘自然地接过话:“是啊大哥,我们第一次来奉城,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人类之间的热情,作为猫的虞妗妗向来是不能理解的,她上了车后便懒洋洋瞧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又由于祝檀湘是个情商高说话也恰如其分,绝不会让人感觉到尴尬的人,司机大哥越聊越起劲,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伙子顺眼。 “帅哥家在哪里是做啥子的?多大年纪了?有女朋友没了?” “……没。” “你长这么帅没找到女朋友?”司机略显诧异,瞄了好几眼后视镜:“我看你说话办事也很利落,不应该啊!叔是过来人诚心讲,大小伙子得脸皮厚才能讨到媳妇,你要主动去认识去接触人家,不能等着小姑娘来找你,那哪里行!” “哦对了,前面三公里就是我们奉城人民公园,那边有个相亲角,我侄女就是在那边认识的她老公,要不要我载你去瞧瞧?我们奉城的女娃一个个都长得漂亮,人又大方!” “不用不用!”祝檀湘哪能料到这司机师傅如此热心肠,哭笑不得连声婉拒,这番举动在前者看来却是坐实了‘脸皮薄’。 车里的聊天连着耳机的徐静和自然也能听到,调侃了一句:“祝兄这是被司机大哥看上了。” 直至听到耳麦中她隐忍的闷笑,发呆的虞妗妗才回过神。 她一偏头正对上青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恳切的求助。 “妗妗看手机。”徐静和出声提醒,她才看到祝檀湘在小群里发了消息。 【大人,救救!!】 虞妗妗:【……】 她怎么救? “……而且奉城房价物价又低,环境还好,人民幸福指数很高的,不管你是去企业里头上班还是哝哝劲考个公务员都不错。” 她听懂了大概,捕捉到司机师傅那句‘留在奉城’耳朵尖一抖,心生几分不快; 这算不算在挖自己墙角? 祝檀湘平日里虽称不上‘当牛做马’,但绝对称职超职,若是他自己干不下去想走也就罢了,被人挖走,虞妗妗第一个不同意。 何况他也不想走。 “他不会留在奉城。”虞妗妗声音平淡,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我不同意。” 家里的猫猫狗狗还等着人喂呢。 话音一落,青年忍不住侧目看她,而后又偏过头去‘嗯’了一声,说话时眼眸亮亮的: “我得听她的。” 司机师傅:…… 中年大叔的目光从后视镜左右看看,看那漂亮姑娘脸冷着——虞妗妗只是向来这般恹恹懒懒,又看那俊俏小伙子笑得好不值钱,发出夸张的恍然大悟的‘哦’! “唉呀早讲呢!不好意思啊叔没瞅出来,说错话了,现在的姑娘小伙是真含蓄,搁我们以前……”他咂巴着摇头。 虞妗妗看向身旁人满脸不解: 他在说什么? 祝檀湘神情无辜,冲她轻轻摇头: 我也不懂。 算了,奇怪的人类。 许是尴尬,司机师傅打了个哈哈话题一转:“不过你们来旅游,不先到酒店把东西放下歇歇脚,直接就去古唐街吗?古唐寺老大了,上完香走完全寺得一两个小时,外头的街要是一起逛完时间就更久了,一般外地来玩的人在这边能转悠半天,你们今天怕是来不及逛完了。” 从手机导航可以看到,距离他们定位的目的地已经很近,只差一公里多。 窗外已经有大大小小古香古韵的店铺坐落于街道两旁,譬如文玩店、汉服馆、纪念品店……等等。 较为引人注目的是每隔两家店,就至少有一家店铺是卖佛珠佛牌法相的佛具店,店头的牌匾大都写的是什么‘禅’、‘佛’、’缘‘,从外头往里看金灿灿一片,间或有几名穿着红色、黄灰色僧袍的僧人走在街上,佛教气息浓烈。 祝檀湘适时询问:“大哥,这里怎么这么多店都卖佛像珠串?一路上看到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家店了,竞争压力不得特别大。” 司机师傅笑呵呵说:“这边挨着古唐寺,香火旺灵验得很,每天都有好多像你们这样的外地游客专门来奉城上香求佛。诺!再绕一个弯你就能瞅着寺庙大门了。” “至于外面古唐街的佛具店一条龙,算是我们这边有名的特色景点,竞争压力大不大不晓得,反正有的店都开十几年了。这些店里卖的佛像和串子都可贵,很多都是卖那种工厂里出来的流水线工艺品,还有人冒充假和尚给佛像开光……总之你要是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得好好甄别,买到假的白瞎了钱!” “原来如此,谢谢大哥。” 到达目的地下车,一路上被热情大叔声音萦绕的虞妗妗终于能松口气。 两人按照导航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在看到一家店铺上门匾的瞬间,虞妗妗脚步停顿和祝檀湘对视一眼: 到了。 「藏传禅院」。 此处便是天师府查到的地址,是沈明意现如今的藏身之地。 谁能想到她这样背景复杂的女子,会跑到寺庙周边开佛具店。 哪怕天师府背靠官方扶持手眼通天,也好生花费了力气才查到她的踪迹。 区别于周遭其他店铺,「藏传禅院」从门匾到店门都是木制,无法从外面一眼望到里,在一众金光灿灿的店头中显得别具古韵。 虞妗妗没过多犹豫直接推开店门,走了进去,抬眼四下打量。 乍一进入这佛店,给她的第一感觉是香,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檀香,味道并不难闻但嗅多了总有股莫名的冲脑。 店面比很大,每隔一米半设立一个玻璃展柜,里头铺设着绒布、放置一条条念珠手串。 很快她的视线被周遭墙壁上挂满的、色彩丰富绚烂的‘彩画’吸引。 一幅幅形状大小不一的‘彩画’中,大抵绘制的是各路神佛菩萨,有的慈眉善目盘膝坐莲,和一般人能够想象出来的菩萨神佛相差无几,但这类‘彩画’只占据满墙壁画的一半不到。 另一半的‘彩画’颜色要更加饱满、炫目,上面所绘制的图像也颇为奇怪,简直不能让人相信那是神佛。 有的通体黢黑,单膝盘坐。 亦有的长着多张脸孔,多条手臂,持着奇奇怪怪的法器不怒自威。 甚至有的青面獠牙,骑着大象,身上衣不遮体…… 无数块拼图一般的‘彩画’密密麻麻簇拥着店面正中央的展台,台上则是放置着一尊尊金色佛像,给人的冲击感很强。 “两位客人想买点什么?”一道声音响起。 虞妗妗往来源处偏头,看到店面左侧其实还有一处缺口,被布帘遮掩的严严实实,是店里年轻的店员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从里面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刹那间虞妗妗只看到帘后并不是隔间,而是旋转楼梯的一角,这说明「藏传禅院」的店面不止一楼他们看到的,头顶还有二层。 祝檀湘眨眼间进入客人状态,“我们随便看看,你们店里卖的珠子佛像怎么和旁的不一样?”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店里的佛器都是藏式佛器,供奉的圣佛也都是藏传神佛。” “藏传佛教的神系,外形上和普罗大众所熟悉的神佛有所不同,是藏族特有的宗教色彩;藏传佛具的形式和器形上和传统佛器有一定差别,但这些念珠、佛具和佛像都是由正经的藏地上师开光加持过的,无论是对事业还是对家庭、康健都有很好的正向促进。”店员含笑解释,又问: “唐突问一下,虞女士和祝先生你们是单纯想请一尊佛像回去供奉,还是有哪方面的调节需求?想买什么式样的佛具?” “我和你实话实说,我们家最近走背运!”祝檀湘信口胡诌:“工作上不顺利是一回事,家里人身体也哪哪都不舒服,我们找人看了一下,说是被脏东西给冲撞了,这才想着请尊灵验的菩萨回去供着,看看能不能把那玩意压一压……” “你家店里卖的佛具能有这种功效吗?我看了好几家店,感觉卖的东西都是流水线上造出来的……” “当然了先生,您大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我们店,很多买过我们家东西的施主信众反馈都很不错,甚至店里每周还有上师来免费为信众诵讲经文,广撒福缘。”店员说。 祝檀湘面上仍是半信半疑,“这么好?那你给我推荐一下吧。” 店员点点头,引导两人走到柜台、介绍物品: “这一部分念珠可以增强事业上的能量,旁边这些售价高一些,但经上师加持开光能量更强!上面刻印了摩罗经文,可以起到护身养身的辅助功效,更是对一些低靡的、有害的能量起到压制抵御的作用。” “如果两位不放心,可以在我店请一尊佛像回去,我们藏传神系的圣佛中,有很多都是专门驱邪镇恶、象征光明与力量。” “还有墙壁上陈列的这些唐卡,上面绘制的都是藏传神佛,请到家中放置在客厅墙壁、或者卧室,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店员正滔滔不绝的介绍,一直神情淡淡的虞妗妗忽然开口: “店里卖的东西就这些吗?感觉不太合眼缘,我看你们楼上还有地方吧?有没有其它更好的东西能给我瞧瞧。” “这…”店员一怔,立刻扬起笑脸说:“虞女士,佛家之物不分好坏,只是能量不同功效也不一样。” 虞妗妗一说话,祝檀湘就猜到她想去二楼,去这家禅院更隐密的地方寻找沈明意。 他立刻扬眉压低声音说:“我们晓得,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但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特殊,普通的物件买回家怕是不顶用啊,你不是说店里有佛家上师坐镇,就没有什么更厉害的、镇店的宝贝能让我们掌掌眼?或者这位上师接不接做法事的业务?” “你放心,我们既然问这么多一定是诚心想买,关乎到家里人的安危和气运,只要能解决问题花多少钱都不是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6节 说话间祝檀湘带着傲气,一副不差钱的有钱人模样。 年轻店员面上流露出几分犹豫,说道:“祝先生,二楼是我们店的茶室和经室,一般只对本店的老客户——也是一些真心信教的客人开放。” “成为老客户是要消费多少还是要在你们店办卡?” “不是消费的问题先生……” 青年撇了下嘴,以为她在故作矜持,“你要是不能做主,就给店长打个电话,我们要和能主事的谈……” 这般举手投足间的傲慢无礼,衬得他那张很是出众的帅脸都欠揍起来,虞妗妗看得叹为观止。 演技真好。 耳朵尖微动,听觉分外灵敏的大猫捕捉到了门外的细微动静,扭头看向门口,一秒之后才有人推开半掩的店门,跨过门槛走进店里。 听到店员为难的声音,来人出声道: “小何,怎么回事?” 虞妗妗视野中的人是个和尚,面相不老三十岁左右,穿一袭深红色的袍子袈裟,阔袖长袍,其袍子颈部坠着的僧帽区别于内地的僧服,是藏族喇嘛的僧跑特征。 “噶玛巴布瓦活佛!”看到青年喇嘛,店员眼睛都亮了,求助一样走过去含蓄地描述了情况。 五感敏锐如虞妗妗,能清晰发觉那藏族喇嘛虽然一副在认真倾听的模样,视线却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 她眉头微蹙幅度很小,心中生出疑惑。 喇嘛是在打量自己? 难道他一眼看出自己身上有端倪? 虞妗妗提起警惕。 听完店员含有抱怨之意的诉说,喇嘛露出一个温和笑容:“两位施主,我们店有一部分物品和地区,的确只对对佛心诚之人开放,非钱财可以改变。不过佛渡有缘人——” “女施主,我观你身具佛缘,是有灵性的人,敢问女施主年方几何?” 虞妗妗:…… 哈? 她,妖鬼,借尸还魂,在喇嘛嘴里有佛缘? 在场的她和祝檀湘,以及连接着通话窃听的徐静和,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20。”虞妗妗硬邦邦吐出话,她倒是想听听这喇嘛还能说出点什么话来。 青年喇嘛闻言,单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起,虎口向上,手腕转动作出象征着转经轮的转经手势,同时阂上眼皮口中念念有词,听着是藏语经文,颇为高深莫测。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面露可惜地看着虞妗妗叹道: “可惜,实在可惜,女施主错过了佛缘最深厚的时节。” “但既然你今日来到了我们禅院,便是与我有缘,我便破例为你引荐一次,帮助女施主解决难事。你跟我来吧。” 虞妗妗眼眸微眯,“那先谢谢上师了。” 她抬步跟着喇嘛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祝檀湘想跟上来,却被挡在了门帘处: “这位施主,你并非我佛有缘人,非心诚者不可以破戒踏入禅室,扰金刚清净。” 祝檀湘眉头皱起:“我和她是一起的,你……” 这突然冒出来的藏族喇嘛怪模怪样,要把大人单独带去二楼,他总担心是出了岔子,楼上埋伏了人会对大人不利,又怎么愿意让虞妗妗一个人上去。 “没事。”虞妗妗:“你在楼下等我。” 接收到虞妗妗制止的眼神,虽有些不愿,祝檀湘还是止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尽管很多地方祝檀湘已经做到了普通人能做到的最极致,是个非常合格的助理,但每每到这种需要涉险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甘,不甘自己为何玄学的天赋如此贫瘠,费尽心力也学不会那些手段和术数。 耳麦中徐静和安慰道:“别担心祝兄,妗妗那里有我听着,任何异常我都会立即派遣增援。” “她那么厉害,能伤害到她的人可不多。” “嗯。”祝檀湘应了一声,问店员:“等着也是无聊,墙上这些唐卡还挺有意思,不介意我拍几张照吧。” “可以的。” 既然帮不上忙,他就做好本职工作,决计不能给大人拖后腿。 于是他把店里的物品当成线索证据,掏出手机就是一顿拍,并整合成文件上传给天师府。 另一边随着喇嘛走上木制楼梯的虞妗妗,听到耳麦里传来虞妗妗的声音: “妗妗我刚刚调查一番,店里的人称呼那个喇嘛为‘噶玛巴布瓦活佛’,他确实是藏地喇嘛,属藏传佛教中的噶玛噶举法系;有危险你直接喊我。” 从徐静和的消息里,虞妗妗大致了解了这喇嘛的背景。 藏地喇嘛们的佛号都有依据。 他们认为活佛是会转世的。 通常情况下,喇嘛的佛号是依据他所在的转世系统下,第一世活佛建造的寺院、他出生的地方、他所居住的寺院或者是管辖的地区,甚至是第一世活佛的名字而起的。(1) 也有一部分喇嘛的佛号,由所属的教派决定,噶玛巴布就是这样的喇嘛。 噶玛噶举法系是藏传佛教中的主流一派,每一世的继承人,都会直接继承‘噶玛巴’这个活佛称号,其余同属派系下的喇嘛的佛号,就是在噶玛巴的后面加上自己的姓名,以示自己是这个派系的僧人。 因此这个喇嘛属于噶玛噶举派系,名为布瓦。 虞妗妗没有出声回应,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噶玛巴布瓦腰部后方坠着的法器所吸引。 由于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喇嘛站得更高,腰后系挂的法器几乎和她的眼睛平行。 在相对昏暗的楼梯间,虞妗妗看到那是一柄弯曲的、约莫半米长的佛具,一端膨大有孩童拳头大小,被金和银的镶丝包裹,嵌着珠子; 另一端则纤细收紧,尾部也被一圈雕刻了繁复纹路恶密银包裹,中间有孔洞。 没有金银包裹物的中段是黄白色,整体像一柄号角。 离得近了,号角状法器上的一股沉腐气味,直冲冲地钻入虞妗妗的鼻腔。 哪怕经年累月的摩擦使用能消磨掉法器上的血腥味,也骗不过活了上千年的野兽——这法器由人骨炼制。 看骨形,是人类的腿骨。 第81章 「藏传禅院」二层 展现在虞妗妗眼前的空间似乎比一层要广, 她猜测店面有经过改造重建,环境也更幽静,悠悠的梵音和满室檀香融合在一起。 本该是令人心绪沉静的环境, 虞妗妗却品出几分异样的压抑。 环顾四周她能看到二层的展台, 以迷宫状曲折靠墙陈列, 四周墙壁上依旧挂着藏彩唐卡, 数量明明比密密麻麻恨不得把天花板都盖住的一层要少很多, 但虞妗妗就是觉得这些唐卡上描绘的神佛颜色更饱满,更有一种极强的吸引力、让人很难不把视线投射到它们上面。 至于那些展台中的物品, 都被绸布覆盖住,看不清实体很是神秘。 青年喇嘛一边走, 口中徐徐说道: “我自从来到内地, 为许多有缘的施主讲过经文、做过法事, 但像你这般有灵性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 “女施主, 这是圣佛赐予你的佛缘。” 虞妗妗面色古怪:“上师是要劝我出家当尼姑?” “非也。”喇嘛轻笑摇头:“我们藏传佛教并不会要求女子剥离俗世七情六欲, 剃度出家,只要心中有佛祖, 自然可被圣佛渡。” “施主看到这些禅房了吧,每隔三五天会有讲经的活佛来设法场, 有许多慕名而来我们禅院的女施主在此听讲经文,长此以往得到上师点化,她们虽然身在俗世红尘,但心意虔诚依然能得金刚庇佑。” 听了他趴趴一大堆,虞妗妗愈发觉得这喇嘛有问题。 在他口中不仅听不出什么才是‘诚心问佛’、好似只要来他们禅院听听经文就能被佛祖渡,更隐隐有种否定出家的女尼、鼓励女孩子在俗世生活的意味。 尤其他的言语中重点强调“女”施主。 饶是虞妗妗身为妖族,不通人类的佛教文化, 也能觉察出这喇嘛不是正经人。 耳麦中徐静和也怀揣着疑窦:“这秃驴纯属胡扯,藏传佛教怎么就没有女僧人了?他这么忽悠人定然没安好心。” 虞妗妗心中认同,面上却不显露异样,反而作出一副感兴趣的神情。 喇嘛见状宣传得更卖力:“……宗法有言,若能得金刚真传,则‘身’‘口’‘意’三者相通能达大成,不说即身成佛,也能追求生命的健康长乐,我观女施主你慧根伶俐实在是人世间少见,虽然已经过了最适宜修行的年纪,却还有机会、不算太晚。” “如果你有意皈依我派,我可以带你入门,学习经文参悟佛法大道。” 虞妗妗那张向来冷冷淡淡的面孔上,扯出有些虚假的受宠若惊: “我可以吗?我真如上师所说那么有灵性吗?不会是要我先办理什么年卡、会员卡吧?” 这一招她是跟祝檀湘学的。 人类最是多疑的生物,有时候事情答应太快反倒不好。 “当然可以。”果然,听到她这般询问,噶玛巴布瓦反而更放心,笑道:“施主放心,对于入我派系的有缘人,我们分文不取。” “我听小何说,施主近日遇到了一些麻烦,若是你顺利皈依我派,这些小事也不必困扰,我们为你做两场法事便可驱除邪祟。不过……” “怎么?” “和你一同来的那位施主,同你是什么关系?”喇嘛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家里人。”虞妗妗含糊答道,反问:“上师为何问这个?” 喇嘛摇着头:“我观那位施主毫无慧根,与佛无缘不说,还会影响身边人的修行。虽然我派不需要女子剃度出家,但这种人,施主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罢了,有的事情是我派辛密,现在还不方便和你说明。” “施主随我来,我先引荐你去见主事人,往后你正式皈依了,宗内的各种经文要领和注意事项我再逐一告知你。” 徐静和:“奇怪,这秃驴好端端离间你和祝兄的关系。” 虞妗妗也觉得怪。 她跟着喇嘛来到了最靠里面的一间区别于其它禅房的房间,见喇嘛扣响了房门,“师父,我想引入一位很有慧根的女施主加入我派,你现在得空见一见人吗?” 房间里传出女人的回应:“进。” 听到声音,喇嘛愣了一下才按下把手,推开了房门。 此处显然是一间办公室,正对着房间门的里侧放置着办公桌椅,一名青年女子坐在工位上对着面前的电脑敲敲打打,周围其余的陈设都铺着皮制品和羊绒,极具少数民族特色。 “喜伦格西大师这几日不在奉城,被阿姆派去别市出差了。”女人解释道:“所以近期由我看守奉城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7节 “我并不管理门派中的业务,布瓦师父若是有什么事、或要引继新人,可以等喜伦格西大师出差回来再同他商议。” 目光落在女人脸上的瞬间,虞妗妗漆黑的瞳孔一缩,顿时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沈明意! 这就是她和天师府要寻的人。 如果用通俗易懂的说法解释,沈明意是术士,而她为吕知安炼制的可以掩盖鬼物阴气和秽气、能让鬼物庇身和活人一样不惧阳光的那些人皮,就是她的术数,是她炼制出来的一种特殊‘法器’。 虞妗妗亲手破坏过那种人皮,对上面的污秽、以及炼制者本人残留的气息都有深刻印象。 只肖让她见到,她便能一眼认出术士本人! 而同样的感觉沈明意也有。 原本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眼下要处理的工作上,随口解释了几句并未抬头。 她话说着说着,心脏却陡然一刺,像是被火焰撩了那般灼痛,她猛然抬眸便看到门口的噶玛巴布瓦身后,站着个年轻女人。 与其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明意便浑身汗毛乍起。 “是你!” 毁了她为知安炼制的人皮的术士,怎么会找到这里?! 沈明意‘蹭’地起身想要逃离。 可虞妗妗是猫,她的反应和速度哪里是的人类赶得及的。 在身旁的喇嘛根本没反应过来时,便一记重重的鞭腿直接扫在其腰侧,把人甩出数米远,一时半会儿只能趴在地上蜷缩身体,失去了反击和援助的能力。 紧接着她一个蹿布拉近到办公桌前,单手叩住沈明意的肩膀,看似纤细的手掌力气大得吓人,直把人从办公桌里头拖拽着拉近。 桌椅发出刺耳的‘吱拉’声,往前位移,肩膀和肋下撞击的疼痛令沈明意面色扭曲,显出几分狼狈。 她反应也不慢,垂在身侧的右手死死按住桌角的按钮,紧盯着虞妗妗挤出一句: “你、究竟是什么人?!” 虞妗妗耳尖一动,皱了眉头:“她有同伙,在通风报信。” 徐静和紧张道:“我派人支援你!” “不必了。”虞妗妗:“她不是在求助,是在通知同伙撤离。” 远远的隔着房门和墙壁,虞妗妗能隐约听到杂乱的风铃声,在另外几间禅房中摇晃,可等了数秒并没有人冲进来袭击她,她便意识到这风铃是警戒的信号。 “我马上让附近的分部同事把这片区域围堵起来,去抓捕她的同伙,妗妗你那边单独行动一定要小心……” 耳麦中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得模糊,虞妗妗竟有些分辨不出徐静和后面的话。 她的迟钝只出现了一刹那,那双略有涣散的瞳孔便竖成一条细缝,同时表情显露出野兽的凶戾低声‘哈’气。 一块沉重的大理石缸被沈明意拿在手里,用尽力气砸向她的头部,石缸从下而上破开风,抡出‘呼呼’的风声。 至于沈明意的另一只手,则不知不觉地轻轻搭在虞妗妗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攀上来的,虞妗妗竟一点都没察觉! 拍魂手。 传说中已经失传了的江湖术数,渣门的不传秘术。 哪怕虞妗妗是道行如此深的妖鬼,也中了招。 被‘拍魂’的感觉很微妙,像是灵魂的深处投下了一滴水,思绪和意识五感都变得模糊。 只不过她的灵魂到底坚韧又强大,远不是普通人能比拟,能轻松把其它人放倒的拍魂手落在她的身上,只造成了她片刻的呆滞,便被她冲破了迷魂清醒过来。 哪怕只愣住一秒,沈明意也抓住了机会攻击。 虞妗妗来不及打飞攻击物,只能曲起手臂,护住头颈要害。 于是那挥舞的石缸结结实实砸在她的小臂侧面,‘砰’的骨骼撞击的闷响下,属于人类的手臂皮肉登时红肿起来,她手背的皮肤也划破一道长长口子,猩红的血线瞬间没入袖子。 虞妗妗扯出一个冷笑,似是感觉不到疼痛,反手攥紧沈明意的手臂向后一拧。 女人忍不住痛呼出声,天旋地转间,被钳住手臂压制在桌面上。 她想要挣扎,但动弹一下整条手臂的关节都剧痛难忍,压制她的力量简直像座小山。 “我劝你老实趴着别乱动。”虞妗妗的瞳仁还紧缩着,一对招子又圆又凶。 她骨子里都是兽的野性,一旦动了怒或起了杀心,很难快速平复,此时更是流露出猫的习性,如受伤的流浪猫一般习惯性地舔舐了下仍在刺痛流血的手腕伤口。 “否则控制不好力道,我会捏碎你的骨头。” “你…不是人。”沈明意深深吸气,头皮发麻。 她虽在这个诡异的女人身上察觉不到阴气,但那双竖瞳,压制她的怪力……都足以说明此女不是人类。 若是异类,应当就不是天师府的人,还有得商量。 沈明意抱有一丝幻想:“你想要什么?还是和知安有仇?只要你放……” 不等她示弱的话说完,楼下发出嘈杂的声音。 “大人,你怎么样?”听到楼上噼里啪啦的动静,祝檀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神情焦急而担忧。 与此同时接到徐静和的通知,周围待命的天师府分部成员几乎和他同一时间闯入店门,紧随其后上了二楼。 为首之人明显作术士打扮,冲虞妗妗抱拳示意: “您就是虞前辈吧?我们接到徐师姐的调令,来协助您缉拿案犯。” “我没事。”虞妗妗先回了祝檀湘,而后垂眸道:“这人就是沈明意,人我交给你们了。” “她同伙抓到了吗?” “说来惭愧,我们只堵到了三人,估计还有其余同伙已经逃掉了。”术士面带愧色。 虞妗妗:“后续抓人是你们的事,尽快提审她,我需要拿到她的口供和证据。” “虞前辈放心。” 看到天师府的术士在虞妗妗面前如此恭敬,沈明意眼眸瞪大,满是不可置信和不甘,但也只能和噶玛巴布瓦一齐被拷着押送往分部。 待人被天师府的成员带走,虞妗妗才注意到身侧的祝檀湘仍抿唇看着自己。 虞妗妗偏了下头:? 这么一张苦瓜脸瞧着她做甚么? “大人,你受伤了。” 徐静和听到,也忙问:“受伤了?伤到哪了严重吗?” “……这算什么伤,划了道口子而已。”虞妗妗满不在乎。 过去在山野中修行,比这更严重的伤势、甚至濒死的时候多了去,不得了变回猫身舔舔伤处,就是她过去以来的疗伤方式。 祝檀湘气笑了声,不管她只扭头问身后的人:“有酒精和纱布吗?” 负责收拾残局的分部成员正偷摸瞟他们,他这么一问,这人有种被偷窥抓包的心虚感,身子一抖嗦,“有!我去给你拿。” 他们是术士,确实会点术数,但也是血肉之躯,受伤了会流血严重了会死亡。 故而为防止出任务受伤,每次随行之人中都有精通‘医术’、携带基础药物和医疗用品的同伴。 “谢谢。”取了酒精纱布,祝檀湘道谢后向虞妗妗伸出手:“大人把袖子撸起来。” 虞妗妗不甚自在地吸了吸气,“真不用,这种伤放在以前……” “以前是以前,大人已经不是刀枪不入的躯体了,也不是独身一人。”祝檀湘在她面前难得露出了肃色,目光坚持:“你受伤,我会担心。” “是啊虞妗妗,你现在好歹也是半个人类,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徐静和也叹道:“遇到敌人手段能不能委婉些,别动不动就拼命。” “今天是沈明意手段不深,只伤了你的皮肉,那改明遇见个狠角色还能如此轻松么?” “是。” 祝檀湘眼睑低垂,徐姐说的这些话也是他想说的。 虞妗妗唇瓣微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若是以前,她早该嫌弃两人矫情,偏生这一刻她却生不出什么抗拒的心情。 看着伸在面前的手心,僵持了片刻她还是有些别扭地探出手臂,露出伤口。 伤处出血量不算少,只是都流入袖口被布料掩盖。 祝檀湘用酒精棉擦拭着伤处周围和干涸的血痕,动作很轻,似是怕酒精太过刺激会让她感到疼痛,他凑近些吹出凉风安抚伤口。 他保持低首时,虞妗妗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颤动的睫毛。 “疼么?”似是察觉到她出神的目光,青年眼皮抬起,语气是关怀的。 视线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虞妗妗反而先立即偏头,移开了视线:“不。” “那就好。” 她听到青年温和的声音,手臂处的刺痛隐隐发热,沿着皮肤蔓延开来,就像有根羽毛在搔。 她忍不住想抓握手心,那是她猫身时的习惯,觉得心痒手痒了,就得踩踩什么、抓点什么磨磨爪子。 虞妗妗把心头莫名的躁动压了下去,压抑着想踩踩东西的冲动攥紧手心。 消毒完毕,祝檀湘用纱布包裹了伤处,并绑了个双耳蝴蝶结: “好了,这两天避免碰水,我晚上看看要不要换纱布。” 虞妗妗‘哦’了一声,面色如常率先往楼下走:“去分部,提审沈明意。” 只是坐在前往分部的车后座,她无意义地看向窗外风景发呆时,又会和猫一样时不时拨弄两下蝴蝶结的耳朵,泄露出她情绪并不像面上那般古井无波…… ———————— 奉城天师府分部 虞妗妗被早早等候的分部接待员引至审讯厅。 分部的负责人四十多岁,是名中年女子,名叫钟鹤。 对她的身份和事迹钟鹤早有所耳闻,哪里敢怠慢,直接安排她坐在主位。 “虞前辈,你先喝杯热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8节 虞妗妗没推三阻四,饮了水才抬起眼皮,问道:“原来奉城有天师府分部,那沈明意和那些喇嘛在本地盘踞这些年,涉嫌拐卖、杀戮人口,你们就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钟鹤闻言,表情很是惭愧:“让贼人在奉城地界逍遥法外,确实是我办事不力,待所有涉入该案的逃犯都缉拿归案后,我会向总部请罪。” 除了她和虞妗妗,审讯厅内还有两名负责刑讯的部员。 听到这番对话,其中年纪尚青的一人不满开口:“头,这怎么能怪你!沈明意藏身的地方是古唐寺一条街,那边是和尚的聚集地,他们向来性子独,基本不和天师府合作,为了不起冲突我们也不好插手他们的地盘。谁也想不到沈明意会假扮成佛教徒啊。” “你插什么嘴!”钟鹤低声呵斥,心里有些急。 手底下这些年轻人不清楚,但她可听说了,眼前这位身份特殊的妖族实力强,脾气也爆,前段时间单枪匹马杀上堪山闹了一通,最后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 她知道底下人想维护自己,但更怕他们惹了猫妖不愉。 虞妗妗眉尖微挑:? 这么紧张做甚。 “原是这样。”虞妗妗并不觉得冒犯。 这让已经打好腹稿、只等她动怒就开口揽错的钟鹤愣住了。 猫妖被顶撞竟没发怒? 虞妗妗懒恹恹打了个哈欠:“人呢?什么时候能提审,我拿到证据还得赶趟回去,处理下一场。” 钟鹤回过神连连应声:“底下人在给沈明意身上套禁制,应该马上就带过来了。” 她说完没多久,沈明意便在看守部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审讯厅,坐在虞妗妗几人对面。 这时虞妗妗才好好看清了她的模样。 沈明意完全作藏族妇女的打扮。 她身着白色和褐色相间的皮袍,袍上有缤纷的彩带,衣襟下摆和袖口缝制着羊绒,手腕串着长长的、叠成数圈的念珠。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编成三股,又一齐拢成一把坠在脑后。 而她的腰部有一根束带,并没有悬挂任何法器,而是挂插着一本巴掌大小的薄本,颇为显眼。 虽然要审讯她,但奉城分部的人也并未剥夺她的人权,强行把她的物品夺走。 “沈明意,我们为什么用这种手段请你到天师府,想必你心里是清楚的。你为何要助纣为虐,给吕知安炼制人皮?你是不是和你父母一样在组织团伙贩卖人口,用拐卖来的无辜老百姓炼制邪物?!” 接连的审问声,并不能打动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她一脸麻木,低头搅弄自己的手指恍若未闻。 见状钟鹤心生火气,加重语气:“你不要装聋作哑!” “既然我们抓了你,就是确定你犯了罪,你以为什么话都不说就能逃脱罪责吗?” “呵。”沈明意嗤笑一声,轻轻吐出一句:“那就判我刑,杀了我啊。还要我说什么?” “我也不给你画什么减刑的大饼,老老实实告诉你,就凭你给吕知安炼制的那些人皮,你是必然会被判死罪的。”钟鹤说话精干,目光灼灼:“但你若还有一丁点良知,就交代清楚你背后的犯罪团伙,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家庭因为拐卖案支离破碎,你若再执迷不悟下去,哪怕是死了到地府,都要在十八炼狱中受刑千百年。” “还有那吕知安,他本身就是一介鬼物,早该去地府转世,却因为你从中帮衬摇身一变成了明星,掠夺了那么多不属于他的钱财和气运……这桩桩件件的报应,最后都会反噬到你身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明意神情微动。 钟鹤以为能劝服对方,最后还是失望了。 饶是她说得嘴皮发干,沈明意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天师大人,你们快去抓人吧,就别在我这浪费口舌了。” 她目光渐沉,冷冷盯着面前的女人:“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能坐到分部长的位子说明钟鹤很有能力,玄学方面的实力也不会弱。 他们这类混迹玄学圈的人同虞妗妗一样,容易碰到亡命之徒和鬼物,都经历过生死殊斗,骨子里潜藏着血性。 一瞬间钟鹤脑海中闪过了几十种让人开口的玄学法子。 这些手段真用到人身上,那人不会太轻松。 长时间的讯问时间中,虞妗妗一言不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静地打量对面的女人。 屋内僵持不下之际,她终于开了口:“看得出来,你不畏惧下地狱,也不怎么关心那些因你而死、因你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沈明意,你真是个自私自利、无耻至极的人。” 听到她的声音,沈明意冷眼抬头。 “只可惜了你的爷爷章合水,他那样心怀大义为国为民,体面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晚年却被不孝子孙连累,沦落地遭万人唾弃。”虞妗妗语气悠悠,“我猜他老人家把你这个遗腹子领回家时,是想过好好教导你的。” “当他发现自己的孙女日复一日长大,不可抑制地长成和其父母一样歹毒、恶心的罪犯,他一定很崩溃,很绝望……” “住口!”沈明意眼白发红,狠狠盯着虞妗妗。 “所以你为什么明知不可行还要作恶?为什么要走上父母的老路?你基因是残缺的劣等吗?也不对,毕竟你和章老爷子血脉相连……” “你闭嘴!我自己做的事情,和我爷爷没有任何关系!”沈明意声音尖锐。 “唔…”虞妗妗神情和说出来的话都冷漠,实际上她并没有带情绪,而是在通过观察寻找沈明意在乎的软肋:“原来你还有那么一点孝心,你知道自己所为会让章老蒙羞,但你还是做了。” 是什么战胜了亲情、超越了章合水在她内心的地位。 “让我猜猜,像你这样一个视普通人生命为草芥的人,却十年如一日地躲在角落里给吕知安提供帮助,为他搜寻活人剥皮,为他做法炼制皮囊……” “你爱他。”虞妗妗得出结论,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深爱吕凌风。” “十年前他猥亵女学生,甚至犯下杀人重罪,你都愿意追在他屁股后面转学; 十年后你甘愿手染鲜血犯下滔天罪孽,也要帮他作恶,如今被抓住还为他守口如瓶,看来你真是爱惨了他。” “沈明意,你真是瞎了眼。” 沈明意终于忍不住斥道:“你懂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那张自以为什么都清楚的嘴脸有多可笑,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呵呵我爱吕凌风……” 她心底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和的话,恨不得在此刻全部爆发。 即将脱口而出时,沈明意忽得意识到什么,瞪向虞妗妗,半晌低低的笑声从她喉中泄出,声音从小变大,变得疯狂。 “不。”她神情讥讽:“你在激怒我,想套我的话?” 钟鹤拧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不甚了解吕凌风的背景,因此沈明意失控时颠三倒四的话在她耳朵里,没有一个字是她能听懂的。 “沈明意,你不要装疯卖傻。” 沈明意毫不理会,笑声中带了得意:“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哼。”虞妗妗轻笑一声,眉眼舒展松松散散靠在椅子里,“是么,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已经告诉我了。” “或许不该叫他吕凌风,而该是顾知安。” 虞妗妗在试探沈明意时注意到一点,当自己提到‘吕凌风’这个名字,说她深爱吕凌风时,她的反应远比她自己想得更强烈。 不是震惊,也不是心虚,而是一闪而过的厌恶。 单纯的厌恶,不掺杂任何复杂的情绪。 那细微的肌肉扯动,绝不可能是高压环境下临时演出来的,是沈明意心底的本能。 她深爱着有着吕凌风这张脸孔的怪物,不惜为对方长期杀人剥皮,却对‘吕凌风’这个名字深恶痛绝——这说明她真正爱的是皮囊下、属于另一个人的鬼魂。 这鬼的身份也显而易见,就是十年前死亡的顾知安。 不知顾知安用了什么办法,死后竟逃脱阴差的追捕,并未遣返阴曹,这些年还在沈明意的帮助下,一直顶着吕凌风的脸、用着吕凌风的身份活跃在阳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骤然被戳破沈明意脸上是措不及防的惊愕,“你…怎么知道的?” 虞妗妗早就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有铁证,现下看沈明意的反应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还不交代么,不过还有一点忘了提醒你——” “事实上就算你到死都不开口,吕凌风,不,应该叫他顾知安,他也逃不脱被灭杀神魂的下场。” “你在诓我。”沈明意不信:“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犯罪了,他那么出名耀眼的公众人物一旦消失,很快就会所有人被发现,你们给不了大众合理的解释。” “看来最近网上的舆论你都知道,才有恃无恐。” 难怪她一幅无所畏惧的样子,是打着和顾知安一样的主意,准备把粉丝和网友当成保命符。 “荒唐。”一旁的钟鹤终于有机会说话,她摇头笑笑:“沈明意啊沈明意,你们凭什么认为,官方能容忍你们这种败类毒瘤继续耀武扬威,搅动舆论?为什么觉得官方会被你们这种小手段要挟拿捏?” “你的惩戒令就在我手里,对吕知安的缉拿通告上头也已发送到了各单位,他蹦哒不了多久,说不定你俩还能在天师府的刑狱中碰个面。” “说来还得谢谢你。”虞妗妗慢悠悠补刀,“若不是你替他炼皮画皮,让他顶替了吕凌风的身世,要动他还真有些棘手。” “现在好了,只需要把吕凌风当年猥亵未成年女生以及杀人的案底,重新翻出来,便是能把他送进刑狱的铁证。” “之所以我还在此处审你,只是想挖出你背后的拐卖团伙,是想尽可能还原事件的真实,让委托我的求助人满意。” 退一万步说真找不到铁证,只要官方出手,顾知安也逃脱不掉。 意识到虞妗妗和钟鹤并非强撑诓骗自己,沈明意再也绷不住游刃有余的做派,双手猛地拍在桌面上激动支起身: “你们这是污蔑!” “你们明明知道那些脏事都是吕凌风做的,他不是吕凌风,凭什么把罪名安在他身上?!” “凭什么?”钟鹤气笑了:“凭他顶替了吕凌风的身份,破坏了阴阳平衡,还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他活该承受吕凌风的因果报应!” “沈明意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能说出这么弱智的话来为他开脱,那我还要替无辜死去的老百姓们问一句凭什么呢!” 虞妗妗也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 那顾知安到底许了沈明意什么好处,能让人如此死心塌地,甚至到了扭曲黑白的程度。 她语气凉凉:“是啊你干嘛那么激动,吕凌风做的事脏,他顾知安的所作所为也丝毫不逊色嘛,侵犯女孩儿、杀人夺命哪一件事他没做过?” “怎么着吕凌风就该死,他顾知安就能饶恕?沈小姐,你好生双标啊。” 怒火中烧的沈明意突然哑了炮。 她眼角抽动,似是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虞妗妗一扬眉:“怎么?你不知道?” “顾知安,强制猥亵了未成年女生,也就是我的委托人,不然你以为我好端端闲着没事干,是怎么查到了他和你的头上。” 沈明意看起来是真不知道,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连眼珠都在颤。 半晌她咬牙道:“你们又在造谣,他向来最恶心吕凌风那样的小人,绝不可能当强奸犯。” “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样貌,不知道有多少男女粉丝想和他在一起,他有什么理由强迫别人。” “依照你这么说吕凌风长相也不差,吕家又有钱有势,他为什么要猥亵女同学?”虞妗妗像看傻子一样:“你就是那种会说受害者有罪论、一昧觉得自家男宝委屈的人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19节 “你和吕知安下场都是一死,我有必要骗一个死人么?” 任凭她们怎么说,沈明意还是不相信。 她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我和他相识二十余载,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了解不过,他绝对不会做!” 这话虞妗妗气得无语望天。 得嘞。 她说沈明意怎么这般执拗。 感情顾知安是这位心尖尖上纯白无暇、圣洁善良的白月光啊。 第82章 见沈明意不死心, 虞妗妗直接把苏家姐妹的遭遇原原本本和她盘了一遍。 在众多书面证据、以及完完整整未经过剪辑的酒店录像下,沈明意再怎么嘴硬,也不得不承认她内心已经信了。 当她心中骨架一般支撑着她全部人生的白月光轰然倒塌, 过去被她刻意美化、极力忽视、甚至不停为之找补的种种细节, 也如跗骨之疽不断浮现在她脑海中。 所以无法接受真相的沈明意崩溃了。 她猛然把桌上的东西扫飞, 眼眶泛红, 突如其来的发疯把在场的部员都吓了一跳。 “沈明意!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女人并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 她呼吸起起伏伏,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看我如此难堪, 你们现在很得意吧?” 虞妗妗:…… 钟鹤无语道:“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审讯人和罪犯的关系, 关心的事也仅有罪证和抓人。” “我只是惊讶这些年你竟都没看透吕知安的本性, 白白当了他手里的枪。事到如今你已晓得了他犯下的丑恶, 还是不愿意开口么?” 沈明意陷入良久的沉默, 从她面部的神情来看, 她内心极度挣扎。 漫长沉默之后她颓然一笑, 突然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问题: “那个女孩儿,就是被他侵犯的那个, 年龄多大?” “16岁。”虞妗妗回她:“还是个高中生。” “16……”她喃喃得重复着,不知道为何, 这个年龄好似成了击垮她内心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好,我说。” “其实你们抓错人了,我加入「藏传禅院」时间不算长,并不能算组织中的核心人物,很多东西我并未接触也不曾知晓。” “沈家有‘拍魂手’和‘画皮’的绝活,因着我爷爷和父母的背景,我手里还有些各路没绝迹的江湖人的人脉, 但这些东西我都已经全权交给组织,他们如何使用,相互间怎么联系、如何出货,我并不清楚。”沈明意神情木然:“只是我需要人皮,需要大量的活人献祭来为他炼制皮囊,而组织愿意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货源’,无需我自己冒风险出手,又能给我一个藏身之处让我不用东躲西藏、担心自己随时会暴露,所以我才常年和他们混迹在一起。” “相应的作为报酬,我除却支付了渣门的绝活和手中人脉,同时也会帮组织干一些最肮脏的事情——” “炼制活人。” 说到这儿,沈明意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我并不知道组织到底属于什么门派,毕竟严格意义上我并没有加入他们,只是‘借住’。我只晓得他们都以藏族喇嘛——就是和尚自居,事实上所兴之事十分血腥,根本不像是佛家之人。” “每隔一端时间上面会送一批活人到我和其余负责人手里,大部分的人皮属于我,但其余的血肉、脏器甚至是骨骼,都要分割出来,组织会派人再把这些血物拿走……”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地狱般的工作间,尸山尸海,回荡着可怜人的哀嚎和惨叫,比之地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饶是她再铁石心肠,长期从事这种事,杀人像在屠宰牲畜,身心也会感到疲惫不适。 沈明意继续说:“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组织送‘货’的人闲聊,从他们的话里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在用活人的血肉祭祀他们信奉的某位神明,并想要复兴这个神……具体是不是我无法断言,因为他们很快意识到我还在场,切换成我听不懂的藏族语言交流,我也并未亲眼见到过这种血物的去处。” “但有一点,喇嘛们也在使用人皮人骨炼制的法器。” 最开始发现这件事时,沈明意惊愕无比。 这些人身为佛家子弟,满口慈悲,手里拿着的、身上佩戴的法器居然都是同胞的骨血! 他们当真是一群和尚吗?! 但她深知这些人的背景不简单,自己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所以这些年来她从未生出过多的好奇心,只缩在自己的角落,老老实实干上面交给她的任务。 “其余的,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沈明意停顿思考了一会,又想到了一件事:“引继新人。” “组织会定期吸纳新人,他们很喜欢引继女性加入,男人很少,几乎就没有。这些加入门派的女人并不会被当成献祭的血物,她们也不必削发出家,而是长久地跟随喇嘛们听经、修习教派秘法,总之十分神秘。” “至于组织的领头人名叫白玛,她年纪很大了,我和组织中的喇嘛们都叫她‘阿姆’。” 听到重点,钟鹤忍不住打断她追问: “你说的这个白玛阿姆,是什么人?” “我不清楚。”沈明意摇摇头说:“她是我爷爷的旧知,之前帮助过我和爷爷很多。我愿意加入组织替他们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除却私心,主要也是为了偿还白玛阿姆的恩情。” “阿姆她很神秘,极少露面,我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去年,大部分时间出面管理店铺和我能见到的都是组织里的几位格西大师。据说格西是喇嘛中的一种地位职称,只有大和尚才配用此称呼,负责管理奉城店的格西大师是喜伦格西大师,三天前他被‘阿姆’召走,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不清楚。” “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组织的一切信息,剩下的,你们还不如去问店里其它的喇嘛,他们知道的内容应该都比我多。” 在沈明意的交代途中,审讯室里的人神情越发严肃。 钟鹤一个眼神示意,手底下的人便打开档案不断记录,不敢放过任何一点信息。 哪怕沈明意知道的信息不完整,也能窥见其背后潜藏着巨大而神秘的组织。 而她所说的这些虞妗妗也能证明真实性。 ‘喜伦格西大师’的存在,以及喇嘛噶玛巴布瓦莫名其妙看上她、想要把她推荐入门派时的说辞,都是她刚刚才经历的事。 看着一脸漠然的沈明意,钟鹤心中又怒又不是滋味: “所以你为了一个男人,让本该灭绝的‘拍魂手’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泛滥成灾,让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击消灭的拐卖组织死灰复燃。” “那么多个家庭破灭,数不清的冤魂亡灵,就为了一个顾知安?!” 沈明意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见钟鹤气到额角的青筋都在抽动,虞妗妗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 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对虞妗妗道: “虞前辈,事关重大,我要先去把这些信息上报给总部,还得和警方那边联系沟通,官民协作尽快将还在逃窜的案犯全部收押。” 虞妗妗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去忙,不用管我。” 待钟鹤带着手下人急匆匆离开,审讯室内除了照例看守案犯的部员,就只剩下她和沈明意对坐,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你还不走?”沈明意睁开眼:“我知道的全部都说了。” “你和顾知安的往事还没交代,为什么愿意为了他犯下这些罪行还没说。” 沈明意不解:“这重要么?” “反正你们手里有他犯罪的证据,也能用他顶替的吕凌风身份过往的犯罪记录给他定性,就像你说的,这些罪证足够把他打入牢狱了,我和他的事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天师府只负责抓人、扫除一切对治安有危害的危险分子,确实不必刨根究底,但我是替委托人来处理她们的委托。”虞妗妗说道: “【为什么】对于受害者而言很重要。”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无辜,却要遭受无妄之灾,我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尽可能替她们问明白因果缘由,告诉她们,错的是恶人心歹而非她们。” 沈明意:“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人。” “过奖。”虞妗妗扯出笑容,“当然了,我个人也很好奇。” 沈明意撇过头不搭理她,眼神渐渐放空。 就在虞妗妗以为她不会说了时,她缓缓开口: “你知道么,他死的那年,我也16岁。” 前尘往事是沈明意的蜜糖和良药,为此下地狱她也甘之如饴; 但那仅仅是属于她和顾知安两个人的秘密,不能公之于众,甚至现在的他们明面上不能有一丁点交集。 如今美好破灭,让她发现那些珍视的、过去的一切其实早就烂透了,她如何能接受。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听众,告诉世人也告诉自己,她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 虞妗妗恰好在这里。 —————— 二十七年前,沈明意作为承载了父母爱情和罪恶的结晶,诞生在天师府。 她将将出生三个月,便无奈断了母乳,因为她的母亲沈孝花的行刑期限已到达。 一声枪响后,她成了遗孤。 而后她被年过半百的爷爷章合水接到了老家山城,一起隐居。 从沈明意很小的时候,从她有记忆起,她就知道他们家是受邻居排挤、被大家所不喜的存在。 她没有朋友,因为没有大人让他们的孩子和她一起玩。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嫌弃,但更多的是一种避之不及,每每他们扯着自己孩子离开时,都要说上这样的话: “不许跟章家那个野丫头一起玩,听见没?” “她家里有拍花子,专门拐骗小孩儿,心肠坏得流脓了!你和她玩被拐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而小孩子的恶是天真纯粹的,在父母亲人的耳濡目染下,他们天然地欺负起年幼的沈明意。 他们推搡她,抢她的玩具,更甚者往她的身上吐口水,把她从滑滑梯上推到地上去…… 即便她又痛又委屈地哇哇大哭,那些孩子也有恃无恐地说: “我爸爸说了,你是坏种的女儿,是小坏种!活该!” “我奶奶说是你是没爹妈的野孩子,你爹妈干了丧良心的事,生的孩子没□□!” “你身上都是脏细菌,我们不和你玩。” “……” 小小的沈明意时常号啕大哭,扑到爷爷的怀里问她为什么没有父母,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讨厌她,要骂她是小坏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0节 每当这种时候,章合水神情都极其苦涩,说: “都是你爹妈欠的债,作的孽……” 当年章合水捧着儿子儿媳的骨灰,抱着啼哭的孙女回山城,是想着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没有钱又没有势,只有在山城才有一点人情面子,能支撑他一个老头养活年幼的孙女。 但他忘了,山城江湖气息浓郁不假,但江湖人也最讲义气,最痛恨那种鸡鸣狗盗的小人。 尤其是他儿子儿媳妇最开始干那拐卖的行当时,就是从山城起家,从那些很信任他们的街坊邻居家下手,才能那么飞速地积攒出大量财富。 甚至有一家遇难者还是章合水在长春会时的结拜兄弟,章月荣拐走了他的幼孙,导致两家人结了死仇。 这些风声早在邻里之间传了个遍。 章家因他章合水仍存几分薄面,有一些受过他恩惠的人还愿意尊他一句老大哥,但更多的人分外鄙薄章家。 哪怕清楚章月荣和沈孝花犯下的罪孽,和章合水以及婴儿无关,但人是情绪动物,邻里控制不住不去迁怒他们爷孙,更害怕一旦和章家人接触,自己家里的人哪天又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因着这些缘故,章合水对山城的街坊邻居问心有愧。 他认为儿子和儿媳犯下了如此罪孽,他们章家人应该偿还,他这个当爹的挺不直腰杆。 故而就算知道沈明意受了欺负,他也很少带孙女上门讨公道。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沈明意的幼年就是在委屈和欺辱中度过,等到她逐渐知事,她也无法理解爷爷。 罪是别人作的,苦楚却要报应她身上,凭什么? 投胎并不是她所能选择,如果她有机会选择,她不会选章月荣和沈孝花当父母。 这些打着正义为名欺负她的人,与那对伥鬼夫妻又有什么区别? 沈明意的世界是灰色的,她平等地恨每一个人。 也包括章合水。 她既爱养育她的爷爷,也恨爷爷的迂腐。 所以当她意外发现,家里灶台的后面藏着章合水藏起来的门派典籍时,她毫不犹豫地偷偷学习起来,包括沈家的那些拍魂之术。 有了技艺傍身,内心早已在长期欺压下变得扭曲的沈明意,又生出许多自负。 当她第一次用传承的技艺,把想要欺负她的同学打到无法还手、头破血流时,对上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她心中竟是无与伦比的畅快和戾气。 面对章合水的震惊和愤怒,那也是她第一次爆发,她把所有扭曲的怨恨责怪,都倾泻在血脉相连的亲人身上。 看着爷爷痛苦崩溃的泪眼,她内心有点歉疚,更多的是痛快。 经过那一次事件后,章合水直接老了十岁,他本就不好的身子骨更是病如山倒,垮得厉害。 同学之间也口口相传她会邪术,是能诅咒别人的女巫,一夕之间对她的恶意不减反增。 有区别的是那些人不敢再欺负她了。 他们只会用畏惧、避讳的目光看着她,远远地孤立她,再也没有人敢到她的面前说一句不是,敢往她的身上扔东西。 这让沈明意很兴奋。 她由衷地感到,祖传的偏门技艺真是个好东西,并更加刻苦地钻研。 她越来越独,在他人眼中变得愈发阴沉,但现代社会有义务教育,只要成绩足够没人能不让她上学。 如果说十数年的人生都是漆黑一团,那顾知安,算是她记忆中唯一的色彩。 顾知安身世和沈明意有点像。 他母亲早些年识人不清,和交往的男朋友没做好安全措施意外有了他,孩子生下来男方却不愿意认,丢下她和顾知安跑了。 女人接受不了这件事,又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说闲话,生了孩子后患上非常严重的产后抑郁,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结束生命。 嗷嗷待哺的顾知安便被丢给了年迈的顾外婆,随外婆姓。 因着两个老人处境相近,都年迈且带着年岁相同的孙辈,住处又只隔着一条街,生活上就常常互相搭把手。 沈明意和顾知安是青梅竹马,两人一齐长大。 顾知安是同龄人中唯一不会欺负她、还会关心她的人。 只是相比于她父母是罪大恶极的拐卖贩子,顾知安母亲遇人不淑的往事,就算不得什么了。 明明当初说闲话戳人脊梁骨的人是他们,现在人死了,感叹女人孩子可怜的人也是他们。 再加上顾知安从小就安安静静、见人便露三分笑,周围人每每都怜爱他,并不会过分排挤他。 有了这样的对比,尽管沈明意内心极度渴望友情、渴望有人能关心她,实际上她很喜欢顾知安,却别扭地认为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自尊心又强,被欺负时顾知安看到了赶来制止,她内心又会觉得丢脸,便处处躲着对方。 年轻的女孩儿明明浑身上下都写着‘帮帮我吧’‘有个人来爱我吧’,却又总用伤人的方式把人推远。 就这么一直到两人上高中,都保持不远不近、常常去对方家帮忙却难能说两句好话的关系。 可要真像嘴上和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沈明意便不会在厌恶学校的同时努力学习,和顾知安考入同一所高中。 虞妗妗说顾知安是她的白月光,没说错。 高中生总是叛逆的。 他们迫切地想要做一些事来证明自己长大了,同时生理上的发育逐渐成熟,吸引着少男少女春心萌动。 沈明意和顾知安考上的高中,和他们居住的区是两个对角,遇到的同学也几乎是全新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沈明意的过往,就算知道,他们一是畏惧她巫女的传闻不敢大肆宣扬,二是宣扬了也不一定有很多人信。 相反沈明意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自带一种冷漠的厌世感,反倒更吸引追求成熟的高中生。 仅在短短半个月的军训期间她就在山城立德中学火了。 不仅新生中有了名气,在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中也出了名,每天都有人经过操场只为了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正因如此她被吕凌风给看上了。 自以为成熟的富二代在家里的宠爱下不可一世,认为自己看上的东西和人就一定能搞到手,殊不知他大张旗鼓的示爱在沈明意眼中,是多么可笑幼稚。 沈明意拒绝多次,吕凌风却像粘人的苍蝇一般阴魂不散,甚至让他的小弟在公开场合喊自己嫂子。 被骚扰得不耐烦她终于无法忍受,用极其毒舌的话将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贬低一遍,冷笑说: “抱歉,我不可能看上你这种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丢脸。” 沈明意的冷漠是基于她的童年。 她并没有想到吕凌风的坏是经过了重重浸染,蔑视了法律的威能。 她在众人和跟班小弟面前毫不留情地拒绝和贬低,让吕凌风倍感丢脸,对她心生怨念。 吕凌风发誓一定要得到她征服她,还要毁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于是在临近放假前的一个周末,在沈明意放学想乘坐公交回家看望爷爷的路上,她被吕凌风和其带着的一群小弟掳到了学校后头的小巷。 这里是居民区未拆迁掉的烂尾巷,早就没人住在这边,更没有商户,仅有一些学校里不学好的小混混会聚集在这边抽烟斗殴。 按理说沈明意有祖传的技艺并不算手无缚鸡之力,但吕凌风一伙有五个人,不仅是从后方出其不意地袭击了她,而且还往她的脸上、眼睛上喷洒了从吕家□□带来的刺激性药水,让她面部刺痒睁不开眼。 她再怎么心智成熟,本质上只是个16岁的学生,经历过最恶劣的事情也不过是语言和肢体上的霸凌。 对上这种实质性的恶劣犯罪,她还是慌乱不已,激烈反抗下她虽然中伤了吕凌风,却不敌他们人多势众。 伤口的痛楚反而刺激到了吕凌风,他面目狰狞: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小爷我在山城还没怕过谁,治不了你?” 就在沈明意挣扎无果渐渐绝望时,一道怒吼响起: “你们放开她!” 她偏头看去,隔着朦胧的泪水看到了扑上来制止恶行的顾知安。 少年还穿着校服,急匆匆和吕凌风的小弟们扭打在一起,争斗间他头发被抓乱口角破损流血,身上还挨了数个脚印,满心满眼都是焦急。 “我操你们是废物吗?几个人干不过一个?!” 眼瞧着几个小弟都怕被打畏首畏尾不敢往前冲,吕凌风气急败坏地嚷嚷,一时不备被沈明意咬破了手臂。 他哀嚎一声,紧接着又被横冲直撞突破阻拦的少年顶到肚子,顶得他人仰马翻,脑袋‘砰’的一声磕到了地上的碎石上。 他后脑钝痛,反手摸过去,摸到一片热乎乎湿漉漉的粘液。 摊开手到眼前一看,是一滩血! 猩红刺激着吕凌风的眼睛,狂飙的肾上腺素也让他被恼怒冲破了理智;“你他妈找死!” “小爷我弄死你!” 他低吼一声,从兜里掏出平时装b把玩的蝴蝶刀,直接狠狠往扑在他身上的少年身上捅,刀刃擦着骨头入肉,捅得很深。 顾知安眼球突兀地瞪大,脸色痛到扭曲,他盯着吕凌风一句话都说不出,双手死死地攥着吕凌风捅刀的手。 “……血!他流血了吕哥!” “吕哥你、你杀人了!!” 小弟惊恐的叫声惊醒了吕凌风,他猛然回过神来,肾上腺素急退自然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手上热乎乎得被鲜血浸透,同时少年痛到扭曲的脸孔近在咫尺,像个索命的厉鬼,他的手还被其死死扯住,顿时吓得他三魂丢了七魄。 吕凌风惊慌失措地用尽力气,想拔出自己的手,他甚至伸出腿去狠狠蹬,把顾知安蹬开顺势抽出了蝴蝶刀。 刀刃抽身,被捅到心室的少年人的身体像一个破碎的漏斗,鲜血源源不断地溢出。 吕凌风的小弟们早就吓得跑路了。 他踉踉跄跄扶着墙站起身,面色惨白看看地上血泊里的少年,后退两步也头都不回地跑了。 “不许跑!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绝望且崩溃的沈明意膝行至少年人的身旁,抖嗦着手紧紧按着他胸口的疮伤,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堵住血崩。 “顾知安!你不要死啊……”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沈明意甚至没有一部手机,无法报警或者打120,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浑身浴血的少年脸色愈来愈青白,很快急促的抽气声也停止。 最终少年那双睁大的瞳孔涣散无光,面部僵硬地定格在临死前的痛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1节 还是听到动静的过路学生出于好奇,壮着胆子来巷子里瞅了一眼,被满地的猩红吓得尖叫跑走,巷子里的情形才瞬间闹开。 呼啸而来的警车,揪心的救护车鸣笛,在傍晚响彻山城立德中学,但是一切都晚了。 顾知安已经死了。 第83章 “后来的事, 你们既调查过吕凌风案底也应该知道,吕家那时正如日中天,又多么宝贝他们那个废物儿子, 怎么可能因为他杀了个人, 就送吕凌风去坐牢赎罪。” 哪怕过去十余年, 至今提起那时的事, 沈明意依旧眼底含恨: “那烂尾巷子里没有摄像头, 吕凌风又带走了杀害知安的刀,现场没有证物, 剩下最关键的就是人证和尸体上能提取到的生物痕迹。” “而我作为在场的当事人,对吕凌风的指控不够有力, 其它人又都是吕凌风的走狗, 一旦坐实了吕凌风杀人, 不仅吕家人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也会因为是吕凌风的帮凶而一齐判刑, 所以那些人在吕家的恩威并施下早就统一口供。 为了让事情尽快了结, 吕家更是花了大价钱,让其中一人认罪当了替罪羊, 把案件扭曲成知安和他有仇,相约在烂尾巷子聚众斗殴, 最后对方失手了杀人。” 虞妗妗有些疑惑:“吕凌风既然有和顾知安扭打的过程,就没在顾知安尸体上留下一点痕迹?” “留没留下都没区别。”沈明意冷冷一笑:“吕凌风早有犯罪经验,他刚出烂尾楼就打电话通知了吕家人,所以吕家早早地便打点了一切,扫除后事。” “知安之所以突然进了巷子里救我,是因为当时还有另一个目击证人,那人是我同班级的同学。 他看到了吕凌风那伙人袭击拖行我进了巷子, 却胆小怕事根本不敢声张,正巧我的背包和钥匙在挣扎时脱落,掉在路边被经过的知安认了出来,他拿着我的东西询问附近还没离开的学生,从那人支支吾吾的话中得知我遇险,这才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想要救我。” “后来我从知安口中得知此事,还专门找到他,问他当时既然看到了那一幕,就该知道吕凌风他们那伙人想欺辱我,该知道知安是被人杀害的,为什么他却没有站出来为我们作证?” “结果呢?那个懦夫求我不要再打扰他了,说他什么都没看到,也不敢看到。他害怕,怕为我们作证之后会遭到吕家的报复,所以把真相和证据死死吞到肚子里当了缩头乌龟。” “至于知安的尸体也根本没有送检解剖,当时知安唯一的亲人顾外婆已经去世两年,他自高中起就独自一人生活,没成想被人杀害后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亲舅舅,哭天抢地为他嚎丧,还口口声声说他是横死之人,必须尽快送入祖坟才能够安息,闹着不让解剖知安的尸体。” 沈明意的眼底尽是寒意,“他若真那么在乎自己的侄子,怎么会十多年来从没帮衬过顾外婆?其实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子,他不仅不赡养自己的母亲、不接济自己的妹妹,还要在侄子含冤被害后,拿着凶手给予的钞票帮着凶手掩埋真相,简直可恶可恨!” “有人认罪,时间地点又都能对得上,死因明确排除了亲属作案的可能,加上吕家的关系在不停施压,最终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定性。” “杀人犯因为未成年进了少管所服刑改造,家属得到了赔偿和安抚,看似皆大欢喜,事实上真正的凶手早已逍遥法外,这难道不可笑么?” 听到这儿虞妗妗抬眸,想了想语气认真道: “这些我会帮你反馈给天师府,当然了他们调查过程中也定会重新斟酌当年之事,如若你所说都是真的,我想就算顾知安现在变成了恶鬼,上面也会给他被埋没的冤屈翻案。” 沈明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轻笑:“无所谓了,对不起我们的人早已死得渣子都不剩了。” “有仇,我就要自己报。” “所以顾知安变成厉鬼,也是你干的?”虞妗妗又问道。 这次沈明意摇了头,“不是我。” “那时知安为了救我,就那么死在我眼前,连续很多天我都会做梦惊醒,会崩溃到难以自抑,就在某一天晚上我梦到了知安。准确说,是变成鬼魂的知安向我托梦了。” “他脸色很白,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胸口有一个显眼的伤洞,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很痛很冷,他告诉我负责缉拿他的阴差一直在寻找他,他快要坚持不住、要被带下地府了。 他还说他不后悔救我,让我不要自责,但他很恨吕凌风那种人渣能一直嚣张下去,也恨那个拿着他买命钱潇洒的舅舅——曾经阿姨最痛苦艰难时给她的哥哥打过电话,对方却说她生下了野男人的孩子很不检点,活着也是丢人……” “一想到这些人渣毫发未伤,他就恨到死都不能瞑目。” 果然,顾知安恶鬼化是他自己为之,虞妗妗心中了然。 是他心中的怨念、不甘、愤恨等等负面情绪,促使他强留在人间,不愿去地府转世。 “知安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不该就这样怀着痛苦死去。”沈明意声音带了哽咽,眉头蹙起:”而且我也舍不得他离开……” “所以我想到了沈家秘术中有一脉:采生折割,其中就包含了炼皮和画皮的秘术。 根据典籍中记载,这种秘术是要取活人剥皮,加以炼制后能覆盖到另一个活物的身上,与对方融合,也能成为鬼魂的容器。” 活体炼制,无异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但顾知安的死亡早已成为沈明意的心结。 她无法阻止心悦之人丧命,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带回地府,从此转世投胎,洗清前尘,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沈明意做不到,她要和阎王殿抢魂。 于是她开始修习采生折割一脉的秘术。 其修习的过程很血腥,且炼皮术是很精密的术数,稍有不慎就会失败,所以她必须用大量的活体练手。 刚开始沈明意连虫子都不敢碰,后来渐渐买来一些仓鼠和家禽练手。 或许真的有基因传承这一说法,沈明意在渣门秘术上的天分极高,很快她便能完整地剥下动物的皮囊,并炼制嫁接到另一个活物的身上,制造出一些外形怪异的融合动物。 时间一天天过去,鬼魂顾知安在人间的处境愈发危险,于是沈明意决定正式下手。 而她的目标,就是吕凌风。 在顾知安的后事差不多处理妥当之后,某天沈明意忽然收到了吕凌风的道歉短信。 短信中吕凌风说很后悔那天冲动行事,吓到了她,还说自己真的很喜欢她,想向她道歉。 乍一看到恨之入骨的人的讯息,沈明意浑身血液倒涌上大脑,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明白,吕凌风怎么还有脸给自己发消息? 沈明意不知道的是,吕家人本打算给她这个不识抬举、吵嚷着要告吕家的小女生一点教训,但调查过她的背景、知道她是章合水的孙女后,到底顾及到章家过去的背景没有动手。 吕父还把吕凌风好生痛骂一顿:“你就是胡闹也得先看看对方是什么底子啊!” 吕母护着宝贝儿子:“算了,咱儿子又没得手,那丫头没吃一点亏至于大动肝火么,那章家背景吹得神乎其神,哪有那么夸张,我看就是个破落户!” “你要真觉得忌讳,顶多以后有机会再和那小丫头道个歉,化解一下两家矛盾。” “哎!慈母多败儿,他就是被你宠坏了!” 江湖门派虽是传闻中的存在,但也总让人心里头不安定,最终吕父决定给吕凌风转学。 听到父母这番交谈的吕凌风,对沈明意的家庭很好奇。 他是个浑不吝的,就像吕母说的那样自己又没得手,他竟觉得和沈明意道个歉就能获得原谅,于是发出了这条消息。 起初沈明意感到愤怒。 但冷静下来,她意识到吕凌风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顶替容器。 她正苦于没有合适的人下手,毕竟头一次杀人,她心理负担很重。 如果是吕凌风的话,他有着优渥的家境,疼爱他的父母亲人,他的起点就是很多人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的终点。 更何况他本身就欠了知安一条命,沈明意恨他入骨,自然下得去手杀他。 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下定决心后沈明意逐字逐句推敲着,给吕凌风回了一条讯息,约他出来见一面把话说清。 一开始吕凌风还有点脑子,怕沈明意想要坑他,只答应在人多的地方见面。 于是见面那天,沈明意做足了着装打扮,忍着恶心想吐好生演了一通戏; 同时她又在吕凌风的身上稍稍使出了迷魂术,把对方迷得五迷三道,脑子不甚清明。 很快吕凌风这个草包就放下了戒心,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 微醺中他借着彩光,看着少女姣好美丽的脸庞心思荡漾,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和沈明意去河边散心。 湖边月色,微风清徐,一切是那么静谧美丽。 自以为沈明意是被自己征服了的吕凌风,不免露出了本性,抄着得意自大的嘴脸侃侃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女的就是喜欢男人坏,好好和你们说话不听,非要闹非要作,结果整出那么多麻烦事!” “要是你当初没那么矫情,哪里会……” 话没说完,吕凌风哀叫一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低头——锋利的刀刃死死戳进他的心窝,用力之大恨不得把刀柄都捅进他的肉里。 近在咫尺的少女脸上还带着冰冷的笑,因怕多捅刀会破坏皮囊的完整性,少女握着刀的手狠狠旋转,就这种方法搅碎了他的心脏。 他痛得面目扭曲,身体渐渐软倒跪在地上,张大嘴想要嘶嚎求救,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泄露不出来。 濒死之际,吕凌风却被吓得肝胆俱裂,只见视野中有一张惨白五色、五官寡淡的脸孔从沈明意身后缓缓探出,冲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顾知安! 那张脸是他捅死的顾知安!! 无论他怎么挣扎扑腾都没用,沈明意费力把他一点点拖到了河边树林的深处。 他还没有彻底咽气,就这么眼睁睁瞧着自己的皮,被一寸一寸地剥离。 由于心脏受损,在剥皮的过程中吕凌风就咽了气。 刚死之人的魂魄是最虚弱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就被已经化为恶鬼的顾知安扑上来、撕碎了魂灵。 再之后就是炼皮、覆皮,缝制缺口…… 夜色下,当人形的怪物歪歪扭扭再站起身时,那张还略显死板僵硬的脸上沾着血痕,露出一个陌生的狞笑。 恶鬼披上了人皮,顾知安变成了吕凌风。 交代到这里沈明意疲色浓重:“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本以为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其实漏洞百出……冲动之后,我和知安想过把吕凌风的尸体掩埋或者沉河,但无论怎么做最终好像都会暴露,现场的血腥太浓重根本清理不干净,吕凌风的无皮尸身一旦被发现定然会引发轩然大波。” “到时候只要一验尸体的dna就会知道他的身份,那么我好不容易帮知安替换的身份,也会立即暴露。” 停顿片刻她才接着说:“所以我去求了爷爷。” 虞妗妗惊讶抬眸,但同时又觉得这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我清楚爷爷虽然退居幕后再不和江湖人有交集,但只要他想,一定有办法有人脉,能把案发现场处理干净。”沈明意语气低沉:“我知道自己向来自私自利,知道爷爷最疼爱我,也一直因为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对我有愧疚,所以他老人家一定会帮我。” “……你可真挺不孝的。”虞妗妗半晌无语,再次替那素未谋面的章合水老爷子感到无奈。 前半生替儿子儿媳赎罪,后半生给孙女擦屁股,好好的德艺双馨老前辈,硬生生被亲情累及背上骂名。 那晚接到了孙女的电话,已经许久没能和孙女好好说两句话的章合水本来很高兴,但当他听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无异于天打雷劈。 ‘……爷爷,我犯了忌讳偷学了炼皮之术,还杀了人,我愿意去自首,但我求求你帮帮知安。’ ‘他是为了救我而死,您常说既作了孽障就该还债,所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章合水佝偻的身体轻颤,尽显老态的脸上满是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再三规避,孙女还是不可避免地性子乖戾,甚至敢作下杀人剥皮之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2节 但他怎么能接受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况且顾知安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孩子为了保护孙女丧命,他本就心中有愧,不知死后下了阴曹地府该如何面对顾外婆。 沉默不语许久,章合水没有责骂孙女,哑声回复:‘你们俩现在在何处?马上带小顾回家,剩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这件事你们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沈明意怀揣着不安的心回到了家。 后续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就像她期望的那样,爷爷章合水解决了一切,没有警察找上门抓走她,也没人发现回到吕家的吕少爷壳子里早就换了芯子。 沈明意说:“我只知道爷爷为了这件事,去找了白玛阿姆,那是我和阿姆第一次见面,她人很慈祥,听完事情的全过程后告诉我不要担心,她会把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再之后我转学到知安所在的地区,也是阿姆帮我办理的。” “后来我问过阿姆为什么帮忙,她说她欠了我爷爷的情,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偿还,所以爷爷找上她求助时她很乐意。” “我这一辈子做过无数错事,但最对不起的人是爷爷,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让他老人家舍了面子和尊严替我奔波劳碌。你骂得对,我就是个不孝子孙。” 事情发展到这里,沈明意和顾知安大仇得报,心想事成,一切本应结束。 可鬼魂之所以为阳间所不容,就是因为它们是负面情绪扭曲转化的魂灵,自带阴气,并且会吸纳周围的污秽腌臢,无法避免。 顾知安虽然顶替了吕凌风的身份,但它身上的阴气和秽气,会源源不断地腐蚀套用的人皮。 最开始人皮可以撑着一年多不腐烂,不变质。 待他鬼气越来越浓重,人皮的时效在不断缩短, 故而顶替人身只是一个开始,他必须年复一年地换皮才能维系身份,这才是彻底让沈明意深陷泥潭深渊的原因。 尽管沈明意想了很多办法,去延长皮囊的寿命; 比如专门去学习皮影戏,学习如何把剥下来的皮处理才能让其更有韧性,学习如何绘彩能让五官更栩栩如生,学习如何敷胶更能让人皮保持自然的肤色……但仍是于事无补。 这些技艺只是治标不治本,处理得再好的牛皮也不如人皮更有延展性,再上乘的缝纫技术也不如人皮更立体贴合人体。 顾知安需要的皮囊从最开始一年换,直至现在每隔一个半月就必须换一张。 为了稳定的‘货源’,沈明意只能加入白玛阿姆的组织,替她做事。 可就算失去自己的人生、成为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沈明意也从未后悔过她选择的路。 除了处理人尸,她空闲时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手机电脑上,反复观看吕知安参演的节目,在超话里看喜欢他的粉丝拍摄的路透。 她其实从没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也并没有要求吕知安回馈给她什么,她是最了解吕知安的人,甚至能从很多蛛丝马迹中发现他谈过一任又一任的女朋友。 这些都没关系。 在沈明意心里顾知安值得这些美好的东西,他合该有耀眼的人生,该有很多人喜欢他、知道他是个多么好的人—— 她唯独接受不了她心中的月亮,其实早就泥泞不堪。 “等等。”虞妗妗准备离开时被叫住。 她停顿脚步侧目,听到沈明意隐忍的声音: “如果你们抓到他了,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我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沈明意尤记得大二那年,青年站在隐蔽的楼梯间向着阳光,语气中尽是期盼: ‘明意,那档最火的选秀节目给我发了邀请函,如果我能通过层层筛选成功出道,以后就是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她愣了片刻,露出真切且期盼的笑容:‘当然了。’ 为了顶替吕凌风的身份,其实顾知安也做出了很多让步,他本身成绩很好,喜欢物理和生物,但吕凌风只是个图方便玩乐而走了艺术道路的后进生。 如若变化太大,也会引起吕家人的怀疑,所以顾知安读了艺术院校。 她听着青年兴奋的喋喋不休:‘如果我能成功出道,就有合理的理由改艺名了!你真不晓得我顶着吕凌风的名字,心里有多膈应。’ ‘起艺名的话我就叫回原来的名字,我要做我自己。’ ‘……’ 那些话语沈明意一直牢牢记得,每当她感到疲惫、自厌时,就想想青年温柔的声音,看看他在聚光灯下光彩照人的笑脸。 她便又能的独身赴往地狱。 “我想问他……”沈明意强忍着哽咽,“为什么当年拼了命也要来巷子里阻止坏人、拯救我的人,为什么最厌恶吕凌风下作所为的人,要和吕凌风做一样的事情,变成他最不齿的人。” “好,我会让你去得瞑目。”虞妗妗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但并不同情她:“你看,刀子落在了身上,所以你也在问‘为什么’。” ———————— 顶流明星自爆深陷阴谋危机的第三天,网上纷纷扰扰的舆论和维权还未停息,便再次被一则相关的热搜点燃。 #吕知安被抓!(爆)# 点进词条后热度最高的、同时也是引发热搜原因的帖子,是一位路人发的。 今天也有好好吃饭:【??雾草,吕知安被帽子叔叔抓走了!有神通广大的家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配图虽然有点模糊,却也能明显看到顾知安的脸,以及押着顾知安上车的警察。 由于质疑她的人实在太多,并且收到了大量私信辱骂,该网友很快又在帖子下方置顶了自己的回复: 【首先说一下我是xx大酒店的工作人员,事情是真实发生的,我没必要造谣一个大明星,而且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造谣啊!吕知安前天入住我们酒店,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本来我们看了网上的热搜很同情他的遭遇,没想到今天上午突然有很多帽子叔叔过来,询问我们吕知安入住的房间号以及这两天的情况,还向后勤部提取了监控录像,当时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大约十点钟帽子叔叔们把人从楼上带了出来押走,并且还反复搜查了住房,这些事不仅仅我看到了,很多同事也拍了照片,我们工作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至于我最开始发出来仅仅是出于惊讶好奇,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遭到一堆不理智的网友和粉丝私信辱骂我,说我在造谣,是吕知安的黑粉,为了证明清白这条帖子我不会删除。】 除了这个网友,评论区陆续出现了酒店其它工作人员为之作证,各个角度的照片也都有。 一时间网友像瓜田里的猹,好奇得上蹿下跳烧心烧肺。 【全是蹲的,没有一个递纸的……那我也蹲蹲呢!】 【我就觉得最近吕知安的人设和风评太离谱了,21世纪法治社会,真有什么□□资本不开眼暗杀他么?但前段时间全网心疼他,咱也不敢说,现在好了直接暴雷,真像他自己所说那么可怜,怎么让帽子叔叔给逮了呢?】 【看到很多粉丝不承认是吕知安,说只是一个长得像的路人,毕竟照片里的人面中确实挺塌的,我也记得吕知安鼻梁很挺;但警察都直接说了他的大名,如果是路人,连名字也一样会不会太巧合了?】 【看评论区已经沦陷了,真有人相信娱乐圈里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啊。】 【……】 几乎是热搜爆发的同一时刻,无数粉丝冲到工作室下面质问。 而吕知安的工作室、以及他的贴身助理王起源,都并未承认艺人被带走的消息为真,反而发了一些模棱两可,语气阴阳的说明。 这给了粉丝们极大的信心。 只是还不等他们组织起来反黑辟谣,官方微博直接发出公告,坐实了吕知安涉嫌多项违法犯罪行为,目前已经被拘留审讯,狠狠打脸了吕知安的工作室。 天师府总部 向来脾性稳定、难能说两句重话的徐静和,正破天荒对着屋里垂头丧脑的手下人发火: “我有没有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吕知安是逃窜多年的鬼物,手段和心智不比寻常鬼魂,一定要再三注意看管他,就是因为你们仨能力出众平时也没掉过链子,我才把这件事交给你们,让你们协助警署的同志们看守。” “结果呢?你们居然让吕知安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拜托你们是三个人六只眼,都长在天上了吗?!” “不说这件事情办成笑料、让咱们天师府丢脸,我就问你们把犯人搞丢了,我们拿什么给老百姓作交代?那可是个穷凶极恶什么都干得出来的鬼物,一旦他在逃窜途中伤害了其他人,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被训斥的三人羞愧难当,脸色涨红。 其中一人还想解释:“徐师姐,我们属实没想到那吕知安那么滑头胆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能直接放弃皮囊,用灵魂体遁逃了……” “他胆子不大能混到全民偶像去?能伪装人类十余年?!”徐静和气得头疼:“事情没办好就老老实实认,不要找这些借口。”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人敢喘大气。 徐静和:“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抓人去啊!掘地三尺也得把他抓到!” “是!” 待这一批手下人匆匆离开,负责和警方交接的部员又过来汇报: “徐师姐,网上的舆论风向有些失控,似乎是有吕知安的工作室以及不理智的大粉在带节奏,质疑公安机关的公正性和真实性……” 他自己说出这话时都觉得荒谬,原来真的有粉丝会如此疯狂。 “所以公安部门那边认为现在就可以公示相关证据,以免不知情的网友们再被有心人士迷惑,徐师姐你看呢?” 徐静和当然没意见。 于是当天午后,公安部门就在官方账户上发布长文,罗列了搜集到的吕知安的罪证。 为了搜集这些证据,警方那边也是马不停蹄,接连几日不眠不休。 其中包括了吕凌风高中时期猥亵女同学、杀害同班男同学、以及吕家人的种种违法过线行为的案底,行贿收买那都是小事。 警方还找到了当初那位受害的女生,对方很乐意出面作证。 她时刻没忘记高中发生的一切,没有忘记吕家人是如何造谣、压迫他们一家人,要不是家里人相互扶持安慰,他们的小家早就垮了。 这几年看着吕凌风在网上如日中天,成了大明星,她时常感到愤怒又无力。 现如今她终于等到了正义来制裁吕凌风! 如果说这些证据只是吕凌风的案底,只代表了他过去,警方还耗费心力各方调查,找到了这些年来其它同苏晓玥一样的受害者。 吕知安行事如此嚣张娴熟,女朋友还在身边就敢对其妹妹出手,说明这种事他很经验,绝不是初次犯罪。 各方线索汇集,最终浮出水面的罪行让人惊愕。 受害的女孩儿们很多都是吕知安的粉丝,迷迷糊糊被侵犯时有几人都还是未成年。 她们明明并非自愿,还要被灌输‘能得到偶像的垂怜是她们的荣幸’一类的思想,甚至被倒打一耙,污蔑她们喝多了自己主动的。 警方在线上线下联系她们时,有一些女生仍处于洗脑中,不愿配合。 也有一些女孩儿经历黑暗后变得抑郁,把那段过往深深埋在心底,她们虽然很乐意录制口供,却不想被牵连到案件中,怕自己的经历暴露出去会被身边人看不起。 但还是有一部分女生勇敢站出来,愿意实名举报吕知安。 经过警方的开导沟通,一共有六名女孩儿毅然指证,其中就包括苏晓玥; 而为了保护女孩子们的身心健康,警方并未公开她们的身份,采取了匿名的方式公示了指认文件。 同时吕知安亲口承认过的正牌女友苏晓薇,也发表了长篇帖子,反驳吕知安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连同从居住地找到的那些人皮画像的照片,也一并发到网上。 铁证如山下,哪怕仍有疯魔的少部分粉丝装聋装瞎,嘴硬质疑这些证据的真伪,叫嚣他们只相信吕知安亲口说的话,但绝大多数有点理智的网友和粉丝都清醒了。 面对一重接一重的炸裂罪证,大众只觉得颠覆了以往认知: 【不是,这哥们这么刑的吗??】 【粉丝口中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偶像,实际上诱奸未成年、杀人放火还扒人皮……所以说吕知安是个伪装了十多年的杀人犯,就一直活跃在大众的目光下,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我觉得吕知安前几天整出那么大的幺蛾子,是知道自己要被抓了,想闹点动静逃脱法律制裁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3节 【代入苏晓薇的视角好可怕,表面上温温柔柔的男朋友,实际上是家里藏着很多人皮的罪犯,而且一直在监视自己伺机给自己泼脏水,简直是恐怖片!!】 【……】 就在网上信息爆炸、线下天师府为了搜捕吕知安焦头烂额时,傍晚时分的市区某街头,一名脏兮兮的流浪汉拖着装有半拉瓶子和废纸的蛇皮袋子,拖着病腿慢慢踱步。 突然他犯病般得浑身抽搐,直挺挺倒在地上。 这过路的行人都被吓了一跳, 有一些人不敢多管闲事怕给赖上,皱着眉头装作看不见匆匆走过,也有一些路人神情犹豫,驻足远远观望。 踌躇半晌,两名刚刚下班的青年白领还是走近了流浪汉,其中一人举着手机全程录像。 “大爷?大爷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趴在地上的流浪汉穿着臃肿破旧的棉袄,他头发很长挡住了脸,两个女生自然也就看不到他扩散呆滞的瞳孔。 “大爷……啊!!”倒地的流浪汉过电一般抽动,手部和身体开始蠕动,把靠近他的女青年吓得尖叫出声。 他支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谢谢你们好心人,我就是饿太久了,头有点晕…” 两个女生闻言,把身上有的现金都给了流浪汉,还去路边摊给他买了热乎的小吃,才转身离开。 等她们走远,天色已晚。 流浪汉慢吞吞走着,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又因为他身上脏乱大多人都避之不及,自然也就没人发现他掩在乱发下,一双眼睛漆黑一团几乎不见眼白,满是怨念的和戾气。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眼睛。 他把蛇皮袋和小吃随手丢在路边,步履稳健,哪有一丁点身体不好的样子。 而他走向的目的地明确,是一栋居民楼。 苏晓薇和苏晓玥姐妹俩,目前就在那处下榻休息…… 第84章 网络动荡, 但几乎没人知晓,跟随辗转至天师府总部南城的苏家姐妹,是促使吕知安落网的核心人物。 抵达总部后, 经过府内各路派系的术士共同研究, 又使出诸多普通人前所未闻的手段, 替苏晓玥其调理身体。 短短几天时间, 苏晓玥身上的尸斑便飞速褪去, 情况大有好转。 现如今她皮肤上很多溃烂处都已愈合,只留下一些黯淡的色素沉淀, 平日用衣服遮盖住便瞧不见了; 除此之外她的腹部,也没再有先前那种坠坠的闷痛感。 为此担惊受怕近一个月的少女, 脸上终于能看到一点笑意了。 为了方便疗愈身体, 苏家姐妹在距离天师府总部不算远的地方, 租住了一栋小二层的民宿。 客厅内, 女孩儿乖乖巧巧听着电话。 听筒另一头传出颇显苍老的女声:“晓玥啊,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不难受了吧?” “谢谢秦婆婆, 我不难受了。” 和苏晓玥通电话的人,是主要负责替她拔除尸气、调理身体的一位老天师, 从属黔地楚巫一脉。 因为年岁较大,天师府的成员都唤她秦婆婆。 初见亲婆婆时苏晓玥很拘谨, 还有点害怕,因为老人家的扮相十分夸张。 她个头只有一米五出头,略显佝偻的身上罩着储袍,头戴觋帽,手持牛角法器,老态的面孔上涂抹着雄黄和彩油,浑浊却目光犀利的眼眸盯着别人看时, 有种审视感。 但只要和她交谈几句,便能立刻意识到秦婆婆只是长得凶,实际上非常温柔,就是个慈祥的长辈。 苏晓玥体内的尸气之所以能拔除得如此迅速,就是秦婆婆施楚巫傩术,费了心力帮她的成果。 只是吕知安本体未灭,有一部分鬼物本源的腐蚀之气,还残存在苏晓玥的体内。 这些鬼物的本源无法用人力所祛除,只能随着恶鬼被祓除一起消散。 故而秦婆婆担忧心思细腻的苏晓玥会胡思乱想,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不难受就好,要是哪里不对你就再来找我。”秦婆婆絮絮叨叨,“婆婆知道你受了委屈,咱们天师府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个作恶的东西,你就放宽心好好休息,每天按时吃药,等恶鬼邪祟被灭掉,它留在你身上的蚀气就能彻底散掉。” “还有身上沉淀的斑,你也不要担心,婆婆给你调配祛除的草药,你抹上很快就都消了……” “好。”苏晓玥鼻尖泛酸,心口暖洋洋的。 她身上的遭遇根本不敢和家里讲,主要怕家人会责怪姐姐苏晓薇,导致两家人关系破裂。 秦婆婆对她的关怀,就像是亲婆婆一样温暖。 挂断电话后苏晓玥才听到屋子里隐约有啜泣声,她回头一看,瞧见苏晓薇又垂着头坐在不远处掉了眼泪。 她有些无奈:“姐,你怎么又哭了?” 苏晓薇眼睛鼻子通红:“……我就是觉得,好对不起你。” “你已经和我道了很多遍歉了。”苏晓玥说:“我真的不怨你,我知道这件事里你也被吕知安骗了,你根本不晓得他是个人面兽心的坏蛋,也没想过伤害我。”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只恨吕知安一个人。” 闻言苏晓薇更是忍不住飙泪。 她一把扑过来抱住妹妹的腰,不停道歉,诉说着心中的歉疚和悔恨。 等到情绪稍稍平复,她才小心翼翼看着妹妹:“玥玥,总之你心里难受,就打我骂我,千万不要憋在自己的心里好么?” 苏晓薇是真的害怕。 相比自家父母的开朗,苏晓玥家里管得很严格。 按理说像他们这样有闲钱的家庭,孩子不上进也无所谓,但她叔叔婶婶都是高学历出身,对女儿的要求自然也高。 不仅得德才出众内外兼修,学习成绩也必须名列前茅。 在苏晓薇的记忆里,她这个妹妹性情内向,听话懂事,从小到大不是在去艺术班的路上,就是在去补习课的路上。 叔婶过于沉重的期盼,生生把她给压迫到重度抑郁。 还是家里的长辈们看不下去插手,勒令叔婶不许再逼迫孩子,给她办理了休学让她好好放松心情养病,才让她有了喘息之机。 这样一个乖乖女遭遇如此恶劣的变故,一反最初的崩溃大闹,哭过之后甚至瞧着比过去更稳重了。 妹妹越冷静,苏晓薇心里越没底。 她真的很怕苏晓玥抑郁加重,自己哪天一觉睡醒,这个妹妹想不开人没了。 苏晓玥:…… “姐,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苏晓玥停顿片刻,细声细语道:“最开始我身上长那些东西,我真的很害怕,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又慌又绝望,觉得这辈子都完了,所以情绪很失控。” “后来得知一切的原因,我心里也的确很难接受,但可能是我并没有那段记忆,所以我心里总觉得不真实,或者说并不感到多么害怕,多么羞耻。” “后来秦婆婆为我理疗身体的时候告诉我,我之前是被吕知安的秽气给蒙蔽了心神,才会情绪崩坏;她老人家帮我祛除了那些污秽腐蚀的脏东西,我的脑子就能清醒地思考事情了。 “心情没那么郁闷的话,很多事情便能想开了。” 依照天师们的说法,之所以她的排异状况如此严重,浑身生出尸斑,其一是她体质相较于旁人很特殊; 苏晓玥是天顶窍穴有缝隙,是通阴的一种体质。 其二是吕知安那个畜生不知为何,那晚应当没有做防护措施; 加上他长期作恶,身上缠绕的孽力一日比一日重,已经不是皮囊可以阻挡住 。 这才导致苏晓玥的情况尤为严重。 好在秦婆婆、以及天师府擅长‘医术’的大师们手段高明; 经他们调理之后,不仅尸怨之气被拔除得干净,苏晓玥甚至觉得自己的抑郁症状都舒缓不少。 她现在心情很平和开阔,脑子久违地轻松清明。 “而且我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我明白,女孩子受到伤害,有错的是加害者。” “如果遭遇此事的是别人,我不会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只会同情她的遭遇,认为欺负她的人可恶,那么受害者变成了我自己时,我为何要钻牛角尖觉得以后活不下去了。”苏晓玥徐徐说道: “难道姐你会觉得我丢人吗?爸妈和伯伯婶娘会瞧不起我、觉得我遭遇过这件事就丢脸了吗?” “当然不会!”苏晓薇急忙反驳:“自家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那不就得了。”苏晓玥声音很轻,但却是实心实意: “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寻死觅活。” 虽然父母严苛地逼她上进,导致她心理出现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女孩子。 相反她父母都接受过高等教育,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也都是正向积极的,她明事理,有自己的骄傲和是非判断。 苏晓玥:“姐姐你要实在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就加倍对我好补偿我,我想买什么就给我买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苏晓薇就把头埋到她肚子上嗷嗷承诺: “我把我的小金库都给你!” 一番剖白后,两姐妹之间的气氛终于趋近于从前,就在这时民宿房间门从外头敲响。 “谁啊?”苏晓薇探了下头。 “外卖。”门外的声音略显瘖哑。 苏晓薇弹坐起来,有些惊讶:“这么快?我才点了十分钟…” 她走过去把门拉开,第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就觉得不对劲。 从外貌上看此人衣着臃肿头发脏乱,浑身脏兮兮,瞧着就是个乞讨的老年人,并且他手里空空如也没有拎任何外卖物品。 “……你走错了吧。”苏晓薇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反手就要把房门关上。 “啪”的一声响,流浪汉死死用手抵住门,巨大的力气差点把她给掀翻。 “你是什么人?!再不离开我们要报警了!” 流浪汉狞笑一声,抬手就狠狠扼住苏晓薇的脖颈,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提起来。 几个呼吸间苏晓薇的脸就涨红不已,挣扎着想把掐住自己的手抓开。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4节 “才过去几天,连男朋友都不记得了?”说着他猛然一甩,把苏晓薇甩倒在地上。 男朋友?! 眼前垂暮之年的流浪汉是……吕知安? 怎么可能! 苏晓薇惊愕地瞪大双眼,由于缺氧一时半会脑袋空白,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按天师府的大师们的说法,吕知安本身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所以眼前的老者皮囊下,就是吕知安的鬼魂! 她脸色煞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网上不是说吕知安被逮捕了吗?! “贱货,你以为躲起来我就拿不住你了?你把老子毁了,就算下地狱我也要带上你!” 吕知安语气阴狠,下一秒被人从背后用烟灰缸狠狠砸了脑袋。 他缓缓扭头,鲜血从额角的破洞溢出。 看起来粘稠的血浆流动得很缓慢,沾染上他布满皱纹死气沉沉的面孔,衬得那张脸格外阴森恐怖。 为了逃脱那些术士的抓捕,吕知安无奈断尾求生,舍弃了沈明意为他炼制的人皮容器。 只是脱离了人皮保护的他,魂魄被阳气刺激,趋近于失控的边缘。 他必须尽快找个新的容器。 年轻力壮的青年人阳火重,吕知安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大部分老人幼童身边又有家属;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街边的拾荒的流浪老人,用歹毒凶残的手段致人死地,再钻入尸体内行夺舍之事。 现在他是一只有实体的尸鬼。 “滋滋…”细微的电流声突兀响起,民宿中的电灯短路一般闪烁不停; 同时四周的空气温度不间断地降低,湿漉漉黏糊糊的黑绿色纹路像蛛网一般,爬上了墙皮。 积攒了十余年的阴气怨念,带给了吕知安极强的能量,远非普通鬼物能比。 他散发出来的阴气形成的鬼蜮,牢牢笼罩在整个民宿中,让苏家姐妹呼救无门,无法逃离。 屋里环境骤然变得阴间,又被那样一双满含怨毒、漆黑似一团墨的眼珠盯着,手里拿着烟灰缸的苏晓玥心脏狂跳,浑身发软。 “玥玥你快跑!”苏晓薇也被四周的变化吓得够呛,却还是一把扑上去死死抱住吕知安的腿,想给苏晓玥争取逃跑机会。 但尸鬼的力气大得吓人,一脚踢到她腰部,踢得她哀叫一声身体滑出去。 “怪物滚开!!”看到姐姐被伤害,苏晓玥用尽力气,用烟灰缸砸去。 吕知安反手一挥将其打掉,而后一把抓住想往门口跑的苏晓玥的头发,把人往里拖:“差点忘了你。” “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女的一个个自己上赶着说喜欢我,说我是你们偶像,想和我见面?面也见了,老子愿意睡你那是你的荣幸,给你脸了举报我?!” “你们不是好奇我怎么找到这里的,因为你们姐妹俩的灵魂里,都还有我的本源力量,就算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吕知安你这个人渣!你会天打雷劈的!”苏晓薇痛苦呻吟。 “呵呵。”吕知安笑得张狂,转而阴狠道:“既然天师府那些臭老九不给我活路,那我就让你们姐妹俩给我陪葬,黄泉路上才不算寂寞。” “放心,一日夫妻白日恩,我会在你们临死前好好招待你们,再拍下来发到网上,定让你们姐妹俩死之前出名……呃啊啊啊!!” 他自以为鬼蜮之内,苏家姐妹就像待宰的家畜那般,可以任他宰割,言行间得意忘形十分张狂。 却没发现被他逼到角落的苏晓玥眼含愤恨,趁他对着姐姐的方向满口污言秽语时,悄悄摸到了沙发上放置的背包。 苏晓玥从里面拿出物品,一咬牙朝着吕知安冲了过去,把手里攥紧的符纸拍在吕知安的身上。 那是天师府的大师们为了以防万一,给她的真阳护身符。 接触的刹那间,浓浓的黑烟腐蚀了吕知安的皮肉; 他灵魂藏在流浪汉的尸体里,故而尸体受损,他魂魄也会被伤到。 剧烈的灼烧感使他痛苦嘶吼,面目扭曲狰狞,爆发失控的鬼气瞬间崩坏了民宿内的许多摆件和小家具,连头顶的灯泡都承受不住炸裂,碎片乱飞。 吕知安猛地扭头伸出手去抓苏晓玥:“贱人你找死!” “你别过来!!” 苏晓玥怎么可能不害怕。 眼前近在咫尺的恶鬼面部青白,蔓延出一道道发黑的尸纹,她吓得小腿发软。 饶是如此,她心中对吕知安的恨意、以及想要保护姐姐的心情,致使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物品,不停挥舞。 那是一把牛角打磨成的匕首,刀身和刀柄上刻录着楚巫一脉的咒纹,是秦婆婆专门给她的法器。 她本以为这物件不会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不想今天能救自己一命。 就在苏晓玥被压制在地上、被恶鬼拖入身下时,她紧握匕首的手颤抖却用尽力气,扎刺入吕知安的小腹、肚子——以及下三路。 吕知安根本没把苏家姐妹放在过眼里,自然也无从防备。 于是刻录了楚巫符纹的匕首法器,天然克制尸鬼邪祟,刀锋破入尸鬼夺舍的躯体,就像切入了豆腐块。 直把吕知安下半身被捅成了筛子。 尸鬼爆发出野兽般令人汗毛耸立的嘶吼,就在他眼球猩红,要把苏晓玥掐死之际,及时赶到的天师府术士从外破门而入。 “孽障休要伤人!” 刹那间屋子里阳火迸发,电符激飞,各种驱鬼灭鬼的术数劈头盖脸砸在尸鬼的身上。 恍惚间意识到得救了的苏晓玥,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被天师府的人架着从地上起来。 另一边被人搀扶的苏晓薇踉踉跄跄扑过来,对着她上下摸索语气紧张: “玥玥伤到哪里了吗?” 苏晓玥摇摇头。 虽然刚才的险境度秒如年,实际上天师府的人赶来得及时,她身上只是一些擦伤和掐痕,心里上的创伤更大。 “没伤到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还一个劲儿激怒他……别哭别哭。”苏晓薇说着,自己眼眶也红了。 苏晓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没有生气的尸体,声音很小: “我杀人了…” “什么?”苏晓薇没听清。 “这个爷爷是被吕知安操控才会伤害我,但是我为了自保,把他捅死了。”苏晓玥哽咽道,语气歉疚无措。 一旁小心郑重地收押完吕知安鬼魂的天师府人员,正蹲在地上检查尸体,闻言出声安抚道: “妹妹你别害怕,杀害他的人是恶鬼不是你,在被鬼魂夺舍的那一刻,这老人家就被冲撞刺激得心室破裂、溢血而亡了。更何况你有勇气反抗尸鬼,属于正当防卫,真的很了不起。” “而且老人家被恶魂夺舍而死,真要算责任也是我们部门同事看管恶魂不利,这份因果会落到他们身上,对你没什么影响的。” 苏晓玥知道自己没有害死无辜的人,才松了口气。 “苏小姐。”领队的负责人走过来,关心了下苏家姐妹的身体后,满怀歉意道: “这次是天师府办事不力,抓捕恶鬼的中途竟让他逃掉,危及到了两位的安全,差点酿成大祸,我替所有办案人员给你们道个歉。” 苏家姐妹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们来得很快,我们没什么大碍。” “那两位看看如若空闲,不如跟我们一起去总部,让医师为二位检查下身体,防止有什么隐患。”负责人提议道:“总部另安排了几个住处,可供你们随意挑选,还会派遣两名成员过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保护二位的人身安全。” “另外,吕知安作乱造成的后果和所有损失,也全部由天师府负责赔偿,我们会联系这栋民宿的老板协商赔偿事宜,并把受害者的尸体妥当下葬。” “如果你们二位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 听负责人处处安排都很妥当,这里又满地狼藉,的确不能再住人,苏家姐妹想想点头答应: “好的,我们没有需求了。” ……………… 天师府狱 位于总部地下、专为作恶多端的鬼魂设立的恶鬼刑场中,黄符遍布牢狱。 无数锁魂红绳从四面八方汇集正中,形成一个个倒吊刑台。 由于恶鬼刑场中关押的都是鬼魂,经年累月的阴湿之气在此处凝结,使得整个刑场的气温偏低,滴滴答答的冰水滴落在地。 脚步声打破了刑场的寂静。 被红绳倒吊的鬼魂,正承受无边际的灼烧痛苦,直至来人走到了附近,才勉强抬头看了一眼。 看清是谁,恶鬼又垂下脑袋,视若无睹。 “顾知安。”双手戴着镣铐的沈明意换了囚服,望向受刑中的鬼魂的目光很复杂: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不远处,虞妗妗靠在岩壁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不是忙得很,怎么有空来看他俩扯头花。” 协同而来作为监管者的徐静和抱着臂,叹气道:“还不是怕出岔子,我亲自看管才放心,再让顾知安跑出去,天师府的脸就丢尽了。” “对了,你知道顾知安的魂体受损了么?” 虞妗妗抬眼:? 徐静和见她不知情,来了兴致:“这狗东西不是跑去找苏晓薇苏晓玥俩姐妹寻仇去了么,他不知道苏晓玥手里有秦婆婆赠的牛角刀,上面覆了楚巫咒纹能伤到魂魄的本体,结果被苏晓玥捅了好几刀,位置有点尴尬。” “哪里?”虞妗妗还真有点好奇。 “脐下。”徐静和比了个手刀:“特别巧,现在这狗东西是个骟鬼了。” 虞妗妗惊讶睁大了眼睛,半晌笑了下:“活该。” “是呢,灵魂受损有缺很难弥补。”徐静和点头说道:“尽管这狗东西大概率没有转世的机会,会被打入地府十八炼狱受刑千万年,但就算刑期他能熬过去,能等到一个投胎的机会,灵魂上的缺陷也会一直伴随他。” “无论转世成什么物种,都世世代代是天阉。” “啧啧。”虞妗妗毫无同情,“自作孽不可活。”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了句:“对了,顾知安身边的那个助理呢?他什么情况?” “王起源啊。”徐静和咂舌:“他们工作室的人都被警方那边带走审讯了,一个个对顾知安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甚至帮忙掩盖罪行,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5节 “至于这个助理也挺惨的,他原本只是顾知安身边的普通打工人,某次无意间撞破了对方换皮、看到恶鬼真身,然后他就被顾知安活剥了人皮杀害了。” 徐静和语气唏嘘:“死后他的灵魂被抽取,炼成顾知安的同类——人皮鬼,自那之后有着同一个秘密的王起源,就成了顾知安的心腹。他自己倒没作过恶,都是被逼着替顾知安打下手,估计打入阴曹地府后也会受刑罚,某种程度上他挺惨挺倒霉的。” “还有一事,王起源被抓后交代,声称顾知安之所以行事嚣张,除了有沈明意一直在为他提供帮助,还有天师府的庇护伞在帮他遮掩罪行。”徐静和眼眸微眯,语气冷了下来: “我说怎么多年来没传出过他一点负面消息,一个受害人都没碰到过,感情未必是没有,而是就算有也让府内的败类给压下去了。” “我非得把这些助纣为虐的渣滓揪出来不可。” 虞妗妗闻言挑了下眉。 说实话,古往今来的正道组织给她的感官都不是很好,堪山勉强能称句不错,但大家到底不是一路人,又有种族世代积累的恩怨。 若是没和徐静和交好,她高低得说两句风凉话。 不过眼下就是再没情商,她也生硬地挤出几句安慰来: “消消火,本来你就一天捣三趟到处跑,再给身体气出毛病来不值当。” “再说了人心狡诈,一伙人里会出几个叛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徐静和:…… 年轻坤道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半晌道:“虞妗妗,你以后少安慰人吧。” 虞妗妗:? 她摸摸鼻尖,“要求别那么多。” 两人闲谈的过程中,沈明意那边爆发出激烈的争执。 久久得不到回应,沈明意情绪激动起来:“到了这个地步装死还有用吗?” “顾知安,一直以来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你,你需要更换人皮,我就替你杀人炼制,你害怕暴露我从来不敢和你有明面上的接触,但你却骗我!” “得了吧,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顾知安不屑道:“你要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愿意为我付出,为什么要招供?你真愿意为我付出一切,那些道士臭老九去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自尽!” 沈明意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这幅难看的嘴脸,来源于她年少起放在心里的白月光。 她备受打击,由心得痛苦,想解释自己并未供出他,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半晌她只不甘心地追问:“……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已经是大明星,钱财地位应有尽有,为什么?!” “你忘了当年你拼上性命也要把我从吕凌风手里救出来了吗?你忘记自己以前说过,想当造福一方的科研学者了吗?” “我他妈后悔了,行不行?”顾知安不耐打断:“别在我这念念叨叨了,听了十年老子早就烦得要死。” “你、你说什么?” “我说,老子,后悔了。”顾知安一字一顿,“听清楚了吗?我后悔当年非要逞英雄跑去救你,结果把小命都丢了,变个成见不得阳光的鬼,日日夜夜承受阳气的侵蚀,担惊受怕身份会暴露。”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么,那是你欠我的,你欠我一条命!就该给我当牛做马!” 之所以人鬼有别,不仅仅是鬼魂逗留人间可能引起骚乱,流连生前对鬼魂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它欲望越重,积累的阴腐污秽便越多。 这些腌臢会给鬼魂带来负担,让它们的灵魂长期处于苦痛中。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顾知安早已后悔了。 他无视女人惊愕、破碎的目光,把多年来心里的恶意全数倾泻: “再说我都是明星了,更是天选的鬼修,本身就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我想要他们生就生想要他们死轻松得就像捏死一条蚂蚁,那我睡几个男人女人又怎么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逼你付出了吗?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你自愿的!” “……” 被束缚的恶鬼仍在怨天尤人,沈明意内心的崩溃难以言喻。 她深深看着顾知安,再也无法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一丁点当年的影子。 心死如灰,她沉默着转身往狱门的方向走。 “回了?”待人走至门口,徐静和问。 沈明意只回复一个“嗯”。 瞧着她白如墙纸的脸色,徐静和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既祖传了偏门术数,就该在典籍里看到过鬼性本恶,是一切负面和执念集合才会生出的产物,从它形成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曾经的故人了。”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类中也大有人在最初和和美美相互扶持,多年后却两看生厌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是由执念怨念所化的鬼。”虞妗妗也道: “最开始顾知安只是想留在人间,后来他想当明星、当凌驾在普通人头顶的‘神’,到最后他无法接受有人敢忤逆‘神’、有人会盖过他的声名……” “他的恶念和胃口,某种程度上是你沈明意的纵容一点点喂大的。” 刑讯过程中天师府的术士质问过顾知安,为什么要侵犯苏晓玥,得到的答案很荒谬。 是因为钱佑林。 在流量迭代的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看有新鲜感的新人。 哪怕吕知安日复一日用画皮维持无暇的外貌,也阻挡不了后辈势不可挡的爆红。 他和钱佑林是同类型的‘竞品’,自从对方出道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公司的资源不再倾斜给自己,很多选秀粉也爬墙到了对家。 甚至出现嘲讽他、认为他已经过气不算顶流的帖子。 这一切都让顾知安觉得碍眼,刺激到了他高傲的自尊心。 所以他暗戳戳引导粉丝黑钱佑林,甚至在钱佑林主场的演唱会上设置转运的风水布景,想吸走对方的气运。 顾知安原本没想对苏晓玥出手,但他将将结束了演唱会,看到下面人山人海的粉丝都是为了钱佑林而来,心情本就忿懑。 到了酒店,又听到女友开玩笑似得提起这件事,还说自己的妹妹有多么多么喜欢钱佑林…… 不爽到达顶端,顾知安一点都不想忍。 常年见不得光的恶鬼,连心思都是扭曲的,他不高兴,就想随手毁掉一个无辜的人来取乐。 侵犯的对象是女友的妹妹,还是对家的粉丝,不仅让他感到刺激、能发泄怒火,还隐约有种在打对家脸面的爽感。 听完他吊儿郎当的供词,术士们还以为他在胡扯。 但从恶鬼理所当然毫无愧疚的神情上,他们意识到这些话是真的。 感到荒唐的同时,所有人也由衷替苏晓玥这些无辜受害的人愤怒。 “他或许生前确实是个品学兼优的好人。”虞妗妗说。 学业名列前茅是真,舍己为人拯救了苏明意是真。 高中时期的顾知安,确实称得上一句皎皎如月。 “但也无法改变他死后化为厉鬼的经年累月中,变得贪婪又狠毒的事实。” 人是会变的。 白月光,也是会腐烂的。 ……………… 数日之后,在天师府狱受过刑罚的吕知安,被府内的走阴人看押着送入地府。 一同拘禁魂魄的还有处刑后的沈明意。 按理说吕知安这种作恶多端的恶鬼,天师府就是直接灭杀掉也无可厚非,但那样子轻松地消失,有些便宜他了。 毕竟地府十八层炼狱可不是玩笑,每一层都能鬼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他被扔入阴曹地府后,苏晓玥体内的本源祟气跟着烟消云散,她的身体也在天师府医士们的调理下比过去更健康。 随着事情告一段落,苏家姐妹也不得不回家应对家里人,向他们解释这段时间网上的风风雨雨。 但苏晓玥所经历的磨难,她打定主意埋在腹中,不向家里人提。 她并非感到羞耻,是另有自己的考虑:“事情都圆满结束了,现在再告诉他们,只会让家里人徒增难过和生气。” “对我来说,我亲手骟了欺负我的坏蛋,亲眼看着他坠入地狱不得超生,这件事就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这段经历只是我抗争的功勋,并非需要拿出来反复诉说的苦痛。” “接下来我打算回到学校继续读书,未来我想研读律法相关的专业,从事法官或者律师,为无数像我这样受欺负的女孩子发声;哪怕我没有大师们那样厉害的手段,我也想用法律的武器,把那些人渣都绳之以法,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晓玥脸上带着骄傲。 年轻的女孩儿人生才刚刚开始,亲手打破了阴影的她,可以遇见未来会是一片光明。 为了表达感谢,苏晓薇付给虞妗妗一大笔报酬作为感谢费。 知道苏家有钱,虞妗妗便没有推拒,还并分了一些给赵婷婷,作为介绍费。 有钱有闲,她短暂地进入了休息期。 至于年纪轻轻身担重职的徐静和则是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消失了。 虞妗妗只能从她偶尔发到小群里的动态得知她在调查的事情。 首先就是抓内奸的工作。 直至下地狱,嘴巴极严的吕知安也没有把是谁在暗中保他供出来,似乎这样做就能给天师府添堵,让天师府难受恶心。 沈明意也只是知道有那么个人,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所以天师府从上到下进入了严查期。 另外一项更重要的事,就是审讯在「藏传禅院」抓到的喇嘛们,深挖他们背后的犯罪团伙,同时调查他们背后的神秘组织。 该事在两天前有了重大进展。 天师府在位于「藏传禅院」选址的地下,发现了一处人造的空间。 现今徐静和已经带队下去探索了。 从小群里她发送的照片,虞妗妗能瞧见那地下空间宽广且深邃,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和时间才能挖出,尤其所处的位置还是人流量极大的古唐寺附近。 照片中地下空间的正中央,立着一尊高达数米、喷了的金身彩绘的奇异佛像…… 第85章 旧巷街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6节 一对扮相略显夸张、身着明黄色袍服的师徒支着摊子, 卖力向偶尔驻足在摊位前观望的旅人推销。 在今天第三个点名要找‘虞大师’的人向他们打听过后,师徒二人的心态彻底受不住了。 深秋的天气阴晴不定,下午陡然降温, 没穿厚衣裳的徒弟蹲在地上抱着臂, 脖子抻得老长往不远处门庭若市的摊位的方向看, 一阵眼热。 “师父, 你说姓虞的那个丫头片子, 在哪里打通的名声呢?这几日都多少个专程来找她看事儿的人了?生意咋就那么旺,她才来旧巷多久啊, 一年!把师父您都比下去了。”徒弟嘟嘟囔囔。 那何止是比下去了,简直是被压得抬不起头。 蓄着长发和胡须、一幅仙风道骨的老头儿闻言, 吹胡子瞪眼: “怎么, 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还看还看, 眼珠子要掉人家摊子里了, 要不你认她作师父去?” “哪能呢!”徒弟咳嗽两声, 开始拍起马屁:“要不是师父你不爱营销宣传, 那黄毛丫头哪能比得过您,咱们酒香不怕巷子深……” “行了行了你坐那休息吧!胸口可是又闷了?”见他咳嗽, 胡老头皱了眉头。 “师傅我问一下——”师徒俩正背后蛐蛐虞妗妗,摊前忽然站了个女孩子。 两人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姑娘需要点什么?咱们这儿能看手相能算命, 提笔可点百家符……” 话没说完,女孩儿瞧见了巷子深处的人堆,冲两人歉意一笑: “我找到啦,不好意思啊师傅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就在师徒俩的目光下,径直走到了里头虞妗妗的摊位。 一边走,女孩儿一边举着手机和电话另一头的闺蜜视频: “啊啊啊和小绿书的帖子里说的一样, 摊子附近好多猫猫狗狗,我一眼就瞧见了!我一会儿先拍照,你想求哪几种符包来着再给我讲一遍,我怕一会儿撸猫撸忘记了……” 师徒二人:…… 老头破防了,一巴掌拍摊子上,“不像话!忒不像话了!她这么搞,简直是不给同行活路!” 等日头渐渐沉了下去,摊子上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摆摊的虞妗妗没了耐性。 她瞧了眼周围还有不少的人直接说道: “各位,到点了我要收摊,如果是来找我求符问事的客人麻烦明天再过来,纯看猫狗的话自便。” “你们饿了的话就回家去,祝檀湘大概八点半会准备最后一次粮,别饭点在外面野,大半夜又缠着他叫唤饿。”这番话自然是对周边的猫猫狗狗说的。 说完她开始扒拉桌上的功德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点今天的营业额。 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四周十数只猫狗基本都抬起脑袋,冲她的方向叫了两声以示回应。 这幅景色堪称神奇,无论是第一次见还是跟着网上安利帖子专程过来的人,都大开眼界。 这些猫狗简直像能听懂摊主在说什么! 就冲如此灵性的一幕,众人都觉得眼前看似年轻的摊主是真有什么能力,而非招摇撞骗的假天师。 她当众数钱,那是大师清新脱俗有真性情! 这也是为何虞妗妗的摊位,在不靠猫妖之名的情况下,于普通人类和社交媒体上也小火一把的原因。 她知道这些事,也看过那些安利她摊位的帖子。 一开始,虞妗妗还有些抗拒。 因为慕名来打卡的人太多了! 流浪猫当惯了习性根深蒂固,人类一多,她就想离远点找个草堆一窝。 直至这一年来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虞妗妗逐渐习惯了和人群打交道; 现在在她眼里,围在她身边眼睛亮晶晶、时不时会发出夸张惊叹的人类,就像是那一窝窝脆弱的、冲她摇尾巴的猫猫狗狗。 自从生出这种类比,她看人类顺眼多了,自然也就不怎么排斥人流环绕。 「哼,愚蠢的人类,被橘云大人骗得团团转!」 「我才不会像那只贪吃的胖狸猫一样,被你们的糖衣炮弹腐蚀,我亲近人类只是为辅助主人大计得成的手段喵!」 猫群里数一只橘猫骂得最大声,嘴里嗷呜嗷呜个不停。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在一个女孩子从头顶撸到屁股毛的手法下很诚实,光扯着嗓门干叫唤,脚步是不挪动一下的。 不远处的碧眼白猫对此很鄙夷。 它睨了一眼被人类撸得七倒八歪、或是沉迷于吃猫条吃成煤气罐罐的同类,懒洋洋趴在地上甩甩尾巴,直接支起身体。 抻了个懒腰,白猫打个哈欠过后绕过一个个人类的小腿,踩着猫步走到虞妗妗的跟前,它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她的小腿转了一圈,娇娇咪呜一声,往巷子里的小院走去。 随着虞妗妗收摊儿,四周的猫狗也像完成了每日kpi一样,除了少数很亲人的,其他都陆陆续续离开。 回家的回家,去外面野的去外面野。 于是周围大部分来拍照打卡的人,也都收拾东西走人。 很快旧巷恢复了以往的缓慢步调。 就在这时,一前一后的人影站到虞妗妗摊子前,遮住了光线。 数钱数到尾声的虞妗妗:? 她抬头一看,瞅见一老一少、两张因为嫉妒显得格外愤愤不平的脸。 “做咩乜胡师父,你也要求我算一卦吗?” 虞妗妗最近看港台电视剧多,口音上被带得半歪不歪,听起来就很阴阳怪气。 胡老头气得有些跳脚:“老夫在旧巷卜算了大半辈子,需要你替我算卦看事儿吗?!” 这才三点多,丫头片子就卖完收摊了! 可是赚死她了吧! 四周摆了摊位的摊主皆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住。 旧巷是古董古玩一条街,大多数在这边摆摊的人都是卖文玩字画、摆件珠串的。 巷子里平时人流不大,但开张就吃半年。 其实自打虞妗妗火了之后,巷子里其他摊主的收益和业绩也跟着涨了一截。 毕竟过来看她的人不可能看两眼就走,基本上都会在街上四处转转,看上什么物件就买回家了。 所以大部分摊主们对虞妗妗那边的景象,不像胡老头这种同行那么看不过眼。 但人嘛,总归不希望别人过得太好,别人赚多了他们眼热,加上爱看热闹是所有生物——尤其是人类的天性。 瞧着憋了半年火气、一直暗暗和虞妗妗较劲却输得一塌糊涂的胡老头,终于按捺不住,摊主们都激动起来,或明目张胆或装作不在意地都往这边看。 虞妗妗故意甩了甩手里红红绿绿的钞票,眼看着胡老头眼睛都粘在上面,她把票子往兜里一揣。 “哦,那胡师父过来,是有何贵干呢?” 胡老头气呼呼道:“虞小友,我们是做法事钻研玄道的人,应该凭真本事吃饭,而不是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糊弄香客!” 虞妗妗慢吞吞地转着脑袋,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胡师父说得对,谁家用了低劣的手段你和我说,我得同你一起谴责他。” 胡老头吹胡子瞪眼:“你别装傻充愣。” 身后的徒弟探出脑袋,虚张声势:“就是就是!你装什么听不懂!” “啊。”虞妗妗恍然大悟,用手指指向自己:“胡师父说的是我。”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手段,难道是养了几只猫狗,也碍了胡师父的眼?” 她眼睛近看像猫咪的眼瞳,总有种玻璃的反光感,睁大了看着人时哪怕一幅无辜状,也总让人觉得她态度很嚣张。 老头儿觉得自己被看轻了,老脸气得通红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虽不至于‘之乎者也’,但也一大堆‘道门’该如何如何,‘天师’该如何如何…… 虞妗妗听了半天,‘啧’了一声:“你要真看不惯,大可以自己去养几只,也带到摊位上来,但你偏要来找我麻烦——” “所以胡师父这是没有客源,急了,眼红了。” “看我一小姑娘好欺负呗。” 她当然不是小姑娘,实际年龄算起来能当胡老头往上数十代的祖宗。 但她脸皮厚,而且觉得胡老头又酸又要脸面、拧拧巴巴的样子很有趣。 果不其然,胡老头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整个人一激灵:“你可别瞎说,什么欺负人?!老夫什么都没干,没碰你一根毫毛啊!” “笑话!老夫在旧巷这么多年,名声响当当我会眼红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他确实自认为很丢人,可他急啊! 姓虞的这丫头片子没冒出来前,他在旧巷一家独大。 不说赚得盆满钵满,也是能带着徒弟吃喝不愁,闲了就同周围摆摊的老伙计下下棋喝喝茶,那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现在不行了,饶是原本没听说过虞妗妗名声、本该属于他吃上的香火钱,客人也会被另一个摊位的人头攒动吸引走,导致这半年来他收益骤减。 胡老头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还得多养徒弟一张嘴,若不是近期都得动用自己那点所剩不多的积蓄,他也不会撇下老脸过来找茬儿。 如今被戳中心事,本就脸热的胡老头脖子都要烧起来了。 尽管他已经快七十岁仍中气十足,情绪一激动就显得很有气势; 匆匆赶过来找虞妗妗的祝檀湘,远远瞧见师徒俩挡在摊子前的背影,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胡老头嘴里正叽里咕噜为自己找补,眼前一晃,就见常常同那姓虞的丫头待在一起的男青年,从后面钻到摊子里,把人往后挡了半边。 祝檀湘带着笑,却笑不达眼底,“胡师父这是做什么?” “我竟不知道咱们两家是起了什么矛盾,值得您老这般大动肝火。” 虞妗妗从侧后方探出个脑袋,“祝檀湘,他们师徒以多欺少仗势欺人,看我是新来的摊子好欺负。” 胡老头到底年岁大了不如年轻人会吵架,会阴阳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组织好语言,又听那丫头片子道: “这就是商战吧,啧啧,胡师父挺大年纪,心肠真黑啊。” 祝檀湘:…… 听了两嘴祝檀湘也缓过来了,他怎么会觉得虞妗妗能受人欺负了。 此时他的视线稍微偏移,就能瞧见女孩儿毛茸茸的头顶,以及脸上写满了‘能奈我何’的张扬灵动的小表情。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7节 ——真就是只人型猫咪! 他盯了两秒,费力压下想在猫猫脑袋上撸两下的危险念头,轻笑出声。 “所以胡师父是要撕破脸面,把我们从旧巷赶走吗的?天底下可没有这种道理。”祝檀湘推了下镜边。 气氛僵持中,一时冲动的胡老头很快清醒,面临着两难的局面。 他老脸烧红坐立难安,真后悔自己脑子一抽,被焦虑和嫉妒驱使跑来闹这一通。 现在好了,他一点不占理,还让一众几十年的老伙计们看了笑话,下不来台面。 支吾半天,胡老头像斗败的公鸡,“谁说要赶你们了?我哪有那个能耐!” 他一甩袖子扭头就想回自己的摊子,却被虞妗妗从后叫住: “胡师父,你跑过来指责我一通,就这么走了?” 他哪有指责一通? 分明才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这黄毛丫头怼回来十句! 罢了,是他近日情况太紧迫,竟心思左了徒生心魔…… 玄学一派,本就是靠本身吃饭,是他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胡老头神情悻悻,但还是认真说了句:“虞小友,今日确实是老夫给利益迷了眼,无事生非了……对不住。” 他道了这声歉,虞妗妗仍是似笑非笑,但神情缓和许多。 还行,这胡老头能大大方方认错就说明不是那种倚老卖老、被戳穿还恼羞成怒死不认的人,本性不坏。 毕竟虞妗妗在旧巷摆摊满打满算也快一年了,这姓胡的师徒俩除了时不时对着她吹胡子瞪眼,说几句酸唧唧的话,倒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加上她性子懒,每次收摊儿几乎从不把摊车收拾了往家带,而是买了一个大的蒙尘罩子把小车盖住、扣上锁就行。 饶是这样那对师徒也没有使出下作手段,对她的小车出手。 反而有两次她忙着跑外头的求助人的事情,不常来摆摊,有其他商户想暗戳戳把她的摊位小车怼到犄角旮旯、还有人想把她小车偷走的时候,还是胡老头帮忙呵斥了两句。 总体而言虞妗妗并不讨厌这对师徒俩,偶尔怼上老头几句,也还算有趣。 她视线在师徒二人的脸上绕了一圈,定格在那泛着傻气、脸色蜡黄的徒弟身上,忽然道: “胡师父,其实呢每天那么多人到我摊位前买符看相,我也很头疼。” “我就一双手一双眼,实在是没精力顾及那么多客人。” 胡老头神情悲催,心里又是狠狠一梗。 这坏丫头! 说这种话可太招人恨了嗷! “……所以你要不要同我合作。”乍听到这句话,胡老头反应了半天才猛地扭头: “你说啥?” “我平日产出的符包并不能支撑售卖,如若你我二人合作,需要你帮我绘制较为基础的几款护身符和平安符,放在我这里售卖。不过这些符包并不出于我手,而是胡师父你做的这件事,我必须和来往的客人如实说明。” “制符材料你自己负责,每卖出去一个的钱我抽两成,剩下八成给你。”虞妗妗说: “我对胡师父的能力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您老在旧巷多年颇有声名,所以这门买卖,你可以思考一下做不做。” “做!”胡老头差点等不到她说完,便急哄哄开口。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丢脸了,追问道:“虞小友说的可当真?真的愿意…分我一杯羹?” 虞妗妗说的话好听,但胡老头有自知之明; 人家就算精力不济也没必要和他合作,把钱给他赚,这完全是发了善心。 “自然,胡师父还有顾虑的话,我们也可以签订法律文件。” 虞妗妗并非纯纯当好人,她没说瞎话,其实现实生活里的普通人,绝大部分遇不到什么灵异诡事,对最普通的平安符、学业符的需求量反而是最大的。 而她恰巧性子懒惰,若非不好驳了那些天天专程过来的人类,她都懒得绘制这类符。 大部分情况下出摊到中午,她上新的符包就会售罄。 更别提网上其实还有很多人私信祝檀湘,说他们没有空专程过来,咨询有无线上购买寄卖的渠道。 以前是没有; 但若胡老头与她合作,专门产出符包,长期下来也是一笔可观、且完全纯赚不用她出力气的收入。 她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虞妗妗说相信胡老头,那是假话。 她有一双通灵眼,自然能看到胡老头的身上是真有一层浅浅的功德。 有点本事,但不多。 但胡老头本人当江湖术士当了几十年,经他手绘制的符包没有万张也有上千。 俗话说熟能生巧。 对于这类基础符咒来说,经验反而更重要,胡老头制平安符的功力,虞妗妗说实话自叹不如。 “不必,虞小友大义,我自然信得过你,不知这个合作从什么时候开始?”胡老头问。 “随时。” 胡老头听得心花怒放。 现在虞妗妗在他眼里那哪是坏丫头,活脱脱是个聪明伶俐心地善良的好人! “我现在就去准备东西,虞小友放心,每一张符包老夫都会仔细对待,绝不会砸了你我的招牌!”他说话时眼眶有些红,颓气一扫而光,脸上洋溢着笑容: “大牛走了,回去给师父研磨!对了你也快点谢谢虞师叔!” 胡大牛愣了,结结巴巴:“谢、谢谢虞师叔。” 虞妗妗哼笑一声,这胡老头脑袋是真的灵活,这就给她抬到同辈、还让胡大牛认师叔了? 想象中同行撕扯的局面并未发生,并且事情还以一种诡异的势态歪得不成样子,直接给周围看戏的摊主们看傻眼了。 被虞妗妗淡淡的目光一扫视,摊主们纷纷扭头,装作在做自己的事完全没关注那边。 只是不少人心里都酸揪揪的。 合作?他们也行啊! 他们也能产出文玩古件,也算半个玄学圈的啊! 待胡老头美滋滋屁颠颠走远,虞妗妗才偏头看了眼身边含笑的祝檀湘: “受伤了?伤哪儿了怎么伤的?” 祝檀湘一怔,下意识温声道:“小事,大人怎么发现的?” “我是猫。”虞妗妗说:“闻到的,你身上有很淡的血气,以及药酒气味。” 她说完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青年。 片刻后祝檀湘轻叹,撸起袖子道:“被猫抓了两道,真不碍事。” 他手臂上有几道快要凝固的爪痕,来之前已经在兽医院处理过了。 虞妗妗:? “哪只?” 祝檀湘知道她误解了,解释说:“不是咱们家的,是宝来宠物医院附近的野猫。” “最近不是又救助了一批流浪猫狗,送到医院那边让它们绝育么,下午医院的陈医生给我打电话,说安置猫狗的笼子有一个锁扣松掉了,里面跑掉了一只公猫。” 至于这公猫为何激烈地扒拉笼门跑掉,原因出在宝来宠物医院周边,这两日冒出来的一只流浪猫身上。 考虑到小院空间有限,虞妗妗和祝檀湘不可能让每一只救助的流浪猫狗,都在院子里待着。 所以虞妗妗出资,和宝来宠物医院、以及南城的两家民间的动物救助基地合作。 由他们救助的动物——主要是城市中弃养的猫猫狗狗,统一送往宝来宠物医院噶蛋、绝育。 做完绝育后再把这些动物运送到救助基地,在那里等候属于这些毛孩子的领养人,或者和它们的同类生活在一起。 民间的动物救助基地大都是好心人自费建立,环境较差,同时大量动物的居住、口粮,也常年困扰着救助人们。 现如今有虞妗妗投资,救助基地不仅扩建了场地改善了环境,粮食上的压力也大大减轻。 再加上祝檀湘一直在经营维护‘猫猫教’网站,【宠物领养】模块已经办得有模有样。 除却救助基地在积极地为毛孩子寻找领养人,网站也会实时更新绝育后的动物证件照,方便想领养的网友自助查看,挑选合眼缘的毛孩子带回家。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几乎每天都有最少一只毛孩子能被领养人带走。 无论是南城周边的流浪动物生态环境,还是救助站的压力都大大减少。 在资金允许且虞妗妗赞同的情况下,祝檀湘目前还在和临市甚至是外省的几个大型救助站谈资助。 只是城市人口众多,养动物的家庭也多,尽管他们已经有了如此成熟的救助、领养流程,南城各个周边还是会时不时冒出一些被弃养的动物。 宝来宠物医院附近的流浪猫,就是最近三天才出现。 或许是因为医院附近的流浪猫基本都被救助送养,该地区没有猫咪撒尿圈地盘的气味,故而野猫认为这是无主之地,选择了该地作为它的地盘。 医院的兽医们发现它时,第一时间想要将它诱捕,但屡次失败。 经兽医们观察,那是一只处于发情期的母猫,攻击性强,且大概率长时间流浪对人类极其不信任; 许是在流浪途中母猫的爪子受过伤,肉眼可见它的爪子指尖炎严重,到了溃烂完全脱毛的程度。 疼痛加上对人类的恐惧,以及发情期情绪焦躁不安,致使它很难上当。 但母猫发情期频繁且持续时间久,一到晚上,医院周边就能隐隐约约听到猫咪显得凄厉的嚎叫。 在这种情况下,一批需要绝育的猫狗送到了宠物医院; 兽医们还没来得及给那只公猫嘎蛋,它就被母猫的叫声吸引着‘越狱’了。 医生们发现时对着空荡荡的笼子面面相觑,最后给祝檀湘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祝檀湘想着他下班正好会路过医院; 加之他长期和虞妗妗待在一起,身上多少沾染了大猫的气息,很多不服救助站工作人员的猫狗在他面前,都会变得相对温顺,所以顺路过去看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8节 这么一看正好碰上医院的陈医生第四次诱捕猫咪。 他并没有上手去抓猫,只是在附近观望,谁成想即将入笼的最后关头母猫受激,尖叫着到处扑腾。 祝檀湘那许久没显威力的霉运体质一发威,母猫就不偏不倚地往他的方向逃窜,以为他是想抓自己的人类,又被他身上的气味刺激到,跳起来对他发起了抓挠攻击。 躲避过程中他的手臂被挠了几个印子。 虞妗妗:“……猫抓到了吗?” “没有。”祝檀湘苦兮兮道:“小家伙太怕人了。” “陈医生说估计是之前流浪时,有人用类似的方法引诱过它,得到它的信任却伤害了它,所以猫条猫笼都不起效果了。” 虞妗妗想了想,点头道:“先回家吃饭,然后我去那边看看。” 祝檀湘应了一声,伸手把摊位上的挎包拎到自己手里,又娴熟地给摊位小车罩上布罩、挂上锁: “不过大人你怎么突然看上了胡师父,要和他合作。” 虞妗妗揣着手说:“符包太多了画不完,与其他们师徒俩天天在背地里蛐蛐我,不如让那两人为我打工,给我赚钱。” 这话祝檀湘是不信的,向来懒散的猫妖若是在乎那点钱,就不会把赚来的钱大把大把投到救助站和公益里去了。 至今虞妗妗的财产还都是他在帮忙打理,得亏他不是那种卷老板跑路的人。 但虞妗妗不想说,他也就点头不问。 至于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虞妗妗今日发现,胡老头的徒弟胡大牛得了病。 她虽还没神到光看看面相就能断定对方得了什么病的程度,但仅从胡大牛泛紫的嘴唇,以及印堂心到寿上穴灰蒙蒙一片,便可知道胡大牛的病情不轻,应当是内附受损。 在旧巷摆摊的大半年,饶是虞妗妗不爱交际,也多少听说了很多摊主的情况。 其中就包括胡氏师徒二人。 两人说是师徒,其实是父子。 据说胡大牛是他师父领养的孩子。 在二三十年前大部分地区仍存在严重的重男轻女,按理说胡大牛一个男童,很快就能被领养走。 但他在福利院一直待到十多岁记事了,都没被领走。 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身体或智力有残缺了。 胡大牛倒不愚笨,最多有点傻气,但他天生心脏有问题。 这些事是别的摊主拉家常时,虞妗妗在自己摊子上听到的。 没办法,猫妖的听觉太过灵敏。 那些人又说胡老头给这个徒弟改了个那么潦草的名字,就是想用接攘地气又通灵性的‘牛’,来压一压胡大牛的命轻。 还说胡大牛在福利院耽搁到太大的年纪,读不了书,只能跟着他师父年纪轻轻在街头摆摊算命; 说胡老头就是倔,非要拉扯着这样一个短命的孩子,别说为他养老送终,哪天胡大牛一命呜呼他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故而虞妗妗看到那胡大牛满脸的病气,就明白大半年来只敢在心里泛酸水的胡老头,为何今日冲昏了脑袋,上门挑衅。 胡大牛心脏病犯了。 怕是紧缺吃药的钱。 虞妗妗仔细想了想,打自己在旧巷摆摊以来,确实卷走了胡氏师徒许多生意。 尽管从因果关系上,这种正常的商业行为所带来的变化,顺应了大道规律——哪怕胡氏师徒因开不了张饿死,都和她虞妗妗没关系。 但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给这一老一少指条活路。 …… 当天下午 胡氏师徒进货一样买回来几大叠符纸张,师徒二人就在摊位上研磨、调配朱砂等比例,热火朝天画起了符。 胡大牛吃着热烘烘的烤饼,呵呵傻笑: “师父,虞大师是我师叔的话,你以后就和人家平辈了,她可比我年龄还小呢。我倒是无所谓,没想到师父你那么能屈能伸。” 胡老头一噎,无语道:“吃饼都堵不住你的嘴,什么能屈能伸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你虞师叔那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看你那蠢样,你要是真能认下个那么厉害的师叔还好了呢!” 嘴上虽然说着训斥的话,胡老头脸上却堆着笑。 就在这时有人来到了他们摊位跟前:“胡大师,你好。” 师徒俩望过去,视野中的人是个女人,但扮相有些奇怪。 半下午的时日无风无浪,更没太阳,女人却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一幅墨镜。 “女士,你想看点啥?”胡老头殷勤开口。 女人从包里翻出手机往他脸前一递:“大爷,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这个人你知道吗?” 胡大牛好奇心那叫一个重,他师父还没说话,自个儿就抻长脖子凑近去看。 看清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他瞪大眼睛,一句‘虞师叔’就要脱口而出前,被他师父的声音截断: “认识,这丫头之前经常在附近摆摊儿,同行嘛,相互之间肯定关注得多些。” 女人闻言靠近了:“那她的情况,您知道得多吗?” “这样子,我给大爷你一万块钱,你就随便聊聊你对这个虞妗妗的了解,她什么来历、在到旧巷之前是做什么的……只要是大爷你知道的信息都可以讲。” “这一万元算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您说的信息我越感兴趣,就还有更多额外的报酬。” 胡老头顿了顿,脸上笑容更加谄媚:“没问题女士!” “大牛,还不把你屁股挪起来,把凳子让给客人坐!女士你坐下我和你好好讲讲。” 他叽里呱啦讲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收了两万元钱,笑眯眯把神秘的女人送走。 待人一走远胡大牛就迫不及待开口:“师父,你咋能出卖虞师叔呢?那个女人一看就和虞师叔有仇啊!” “对了,师父你咋知道虞师叔老家在安市,还知道她那么老些事儿啊?” 胡老头白他一眼:“当然是你师父现编的!” “难道我看不出来那女人有问题?藏头露尾居心叵测!但你师父我,可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刚才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影响她的判断,更何况这种人的钱不拿白不拿。” “不过有一句你说得对,看这女人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就给两万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能叫出我的姓氏,怕是颇有背景来者不善呐!咱们得赶紧通知你虞师叔,有人在打探她的消息,得让她早做准备。” “师父英明!”胡大牛神情激动:“那咱们咋个通知虞师叔啊?” 胡老头:…… 胡氏师徒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胡老头‘哎哟’一声拍在了徒弟的大腿上:“完了!下午太激动了,没和你虞师叔互留联系方式!” “只能等明天她来出摊,再告诉她此事了。”他连连叹气。 “师父你真不靠谱……” …… —————— 次日清晨 祝檀湘早早起来,轻手轻脚把客厅的卫生简单打扫了下,而后就准备先给家里的猫狗弄粮食。 除了现实意义上的毛孩子们,虞妗妗当初打击掉虐待小团体、聚集了死去生灵魂魄碎片,而形成的两只灵猫,也需要给它们准备点东西进食——大多数时候祝檀湘会在饭点给两只灵猫分别准备几支香。 隐约听到点外头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心生疑惑。 打开院门一看,好几只猫竟都不在自己的窝窝里待着,而是蹲在院墙上,朝着院外看去。 听到他开屋门的声音,猫咪齐刷刷的偏头看来,最胖的那只狸花冲他叫了声。 什么情况? 外面有东西? 祝檀湘眉头的不自觉凝起,抄起门边放着的棍子,把院门打开。 “……你好,你这是?”门一打开,外头站着个戴了口罩帽子的年轻女人,把他吓了一跳。 看样子不是刚到,否则家里的猫不会在墙头看热闹。 “这里是虞大师家吗?”女人问。 “是,你先请进,她应该还在休息。”祝檀湘侧了下身让人进来,好奇的问道:“你是来找虞大师看事儿的吧,来得也太早了些,现在才八点呢。” 女人回道:“嗯,我听说大师特别灵,而且不是每天都出摊不好约,就想着早点过来蹲个名额。” 祝檀湘笑了下,“谁告诉的你还得蹲名额,他忽悠人呢。虞大师人很好,你们随时来只要她在家或者空闲,都会帮忙的。” “女士吃过早饭了吗?我怎么称呼你?” 女人顿了两秒,才说:“我姓舒。” “祝檀湘。”声音突然从房门处传来,她像被惊到了,身体一个激灵看了过去。 “谁啊?” “来找大人你看事的客人。” 被外头动静惊醒、出来看看情况的虞妗妗不能理解:“这大早上过来??” “……” 两人说话间,站在的院子里的女客目光一直在打量。 视野里的女人头发很长,又黑又亮垂在肩头略有些炸毛,她应该是刚睡醒,还穿着睡衣打了个哈欠,表情有点臭。 ‘这就是虞妗妗’——虞舒月心想。 第86章 时间倒回前一天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29节 虞妗妗和祝檀湘回家吃过晚饭, 便动身去了宝来宠物医院。 到地方后陈医生愁眉苦脸,“又麻烦两位跑一趟,刚刚胖虎已经抓到了, 关它的笼子我们换了新的, 这次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它跑掉了!” “今晚, 就给它的蛋嘎了!”语气颇为咬牙切齿。 胖虎, 就是那只越狱的公猫; 它警惕心并不如母猫那么重, 又实在抵御不住猫饭的诱惑,被医院的医生们成功骗进捕猫笼, 结束了为期一天半的越狱生涯。 “母猫呢,抓到了吗?”虞妗妗问。 陈医生无奈摇头:“没有。” “其实我们主要是担心, 它现在处于发情期的话, 多在外面呆两天就很有可能再怀一窝崽子, 生下来那又多添好几只流浪的小猫。毕竟母猫的发情怀孕是比较痛苦的事情, 却又并非它们自己能控制……” “我知道。”虞妗妗淡声说。 她自己就是猫, 自然知道族群的习性如何。 如果不是师父当年点化了她, 让她生出灵智走上修行之路,她短暂的猫生不会和同族有丝毫差别。 所以尽管某种程度上, 修习为大妖族的她已经和普通的家畜、动物不能再算作同族,但她依然会把赚到的大部分钱, 花在改善这些动物处境上; 哪怕它们其实并没有灵智,很多时候并不会感到痛苦。 虞妗妗稍微释放五感,感应了一圈,直接锁定在距离医院二十米左右的一棵枝叶繁盛的树冠上。 那只母猫如今就一动不动地趴在树冠里,视线一直紧盯着医院方向。 抓猫容易。 只要她变成猫咪型态爬到树上,就能一爪子那只流浪猫拍下来,但陈医生和他的助手医生在身边, 这最简单的方式显然行不通。 虞妗妗思考片刻喉间微动,再次张口时,一串猫叫声从她口中传出。 陈医生、助手:??! 两人皆是被身边突然发出的猫叫声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向虞妗妗。 他们是干兽医的,平时最常接触的动物就是猫狗,职业原因他们也会碰到一些毛孩子主人学习自家宠物的叫声,但他们就是能分辨出学出来的人声和动物原声,多少都有细微差别。 可虞妗妗发出的猫叫,简直逼真到他们以为身边有只猫! “……我去,虞小姐你还有这一手呢?!”陈医生惊叹。 虞妗妗没回应他,喉间继续发出持续的猫咪叫声,是在呼唤远处躲藏起来的流浪猫。 没开灵智的猫咪之间,经过千百年的演化,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语言。 只是它们的语言不像人类那般具体,更多的代表一种类型、环境下的统一表达方式。 比如饿的时候叫声急促,撒娇的时候喉间会弹动发出类似‘啊啊’的娇声,呼唤并试探周围的同伴是一种短促的叫声,紧张焦虑时猫叫声就会拉长并变得有些尖锐,愤怒时脸蛋一皱就开始‘哈’气…… 如果是争夺地盘和母猫、或是相互之间擦出了火气,叫声就会变得低沉,并伴随着‘呜呜’的恐吓声。 而虞妗妗发出的声音就是呼唤同伴的意思。 但她自认为很客气的呼唤声,落入树冠丛中的母猫耳朵里,简直堪称恐怖。 毕竟在母猫的感知里,她就是一个异常强大、浑身散发着可怕气息的同类,它哪里敢靠近?! 不仅不敢,母猫还吓得浑身炸毛,从树冠上垂直着一溜烟儿蹿下树,撒开腿就往灌木丛里跑。 助手医师眼尖,抬手指向那边:“它在那儿!跑到里面去了!” 虞妗妗:…… 见温和的手段行不通,她提高了嗓音,喉间的猫叫声陡然变得调子尖锐,还带着‘哈’气声,意为施压和恐吓。 同时她释放出一部分妖力迅速覆盖住医院周边,以防流浪猫被吓得跑出这片区域。 妖域扩散展开,她身旁的陈医生二人只觉得忽然背后发冷,打了个激灵。 灵敏度是人类几十上百倍的动物,感知就要明显太多。 远处被波及到的宠物医院内突然响起了好几声此起彼伏的猫叫狗叫,但听着声音都颤颤的,胆子小的小型犬更是在笼子里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突然都躁动起来了?” 这一幕让留在医院里看门的医生手足无措,分外震惊。 虞妗妗施压过后,没多时陈医生他们就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慢慢挪出一只猫。 是只瘦骨嶙峋的三花。 怪不得陈医生他们惆怅,想尽快把母猫抓住; 三花猫花色多分布稠密,确实很能吸引其他猫咪。 母猫似是处于惊惧之中,尾巴的毛炸开膨胀得像根狼牙棒,身体也弓起,却还是抖抖嗦嗦靠了过来。 见状身后的祝檀湘非常默契,立刻眼神示意陈医生可以捕猫了。 于是陈医生和随行的助手医师戴上止咬手套,一个人手里提着猫笼,另一人拿着像夹子一样的网兜靠近母猫。 待助手医师快、狠、准地用网兜夹照着三花猫一夹,把它整只猫都夹住提起后,猫咪才像反应过来一样疯狂挣扎,撕咬着夹住自己的网布,但已于事无补,最终还是被两人小心翼翼地送进了猫笼。 让他们头疼了好几天的流浪猫,就在虞妗妗的几声猫叫下轻松解决了,一时间两个宠物医生还有些懵逼。 助手医师脱下止咬手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虞妗妗: “虞小姐你太厉害了!我刚刚拍到了,这只三花就是在你的叫声下主动出来的,真的好神奇!” “你怎么学猫叫那么逼真啊?这三花那么怕人,肯定是把你当同类了。” 虞妗妗摸摸鼻尖,不知道怎么回应年轻女生的兴奋。 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天赋。” 助手医师歪头:“唉?” 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含金量,就仅仅使用了她的母语,以及一点点妖力罢了。 可不就是种族天赋。 只是这一点点力量,放在母猫的面前就像是猫和虎的差距。 面对实力相差无几的同类的挑衅,动物之间或许还会为了尊严搏斗,但如若面前是狮子猛虎,只会瑟瑟发抖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意识到挣脱无望,加上身边还有虞妗妗这么一个‘怪物’,三花猫彻底绝望了。 它缩在猫笼的一角瞪大眼睛,浑身上下写满了惊惧。 助手医师这么一瞧,立刻又心疼起这个折磨他们好几天的毛孩子:“哎哟乖乖别害怕,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等给你做了绝育就再也不会有坏猫骑你了,你这么漂亮肯定能被一个好人家收养。” 陈医生也是又惊奇又开心,“虞小姐,祝先生,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这一批流浪猫狗全部做好绝育、养好伤,我就给它们拍好照片传给你们,再送到救助站,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们愿意为这些流浪动物提供帮助!我替动物向你们说声谢谢!” 祝檀湘立刻接上:“陈医生太客气了,你们对这些毛孩子的心意一点也不少。” 选择和宝来宠物医院合作的关键原因,也是祝檀湘多方调查到,他们医院偶尔会自费给一些流浪猫狗做绝育,免费救助一些伤重的动物。 并且他们还在网上经营了视频号,账号经常发送一些救助站的猫猫狗狗; 内容大抵是帮流浪动物找领养家庭,宣传救助站让热心网友能够给里面的流浪动物捐粮食,呼吁养宠家庭不要抛弃宠物…… 不仅如此,如果有网友发现受伤被困的动物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会带上救援和抓捕的工具,过去帮忙救助。 从这些事迹来看,他们是值得信任的、真正热爱动物的人。 给他们资助,钱能真正地花在动物身上。 抓猫行动结束之后,虞妗妗和祝檀湘步行回家。 期间俩人还在街边又吃了一顿夜宵,好不惬意。 前后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待他们回到家,宠物医院的助手医生就给祝檀湘发了消息,说虞妗妗在他们发的视频里火了。 新发的视频只有十几秒的一小段,拍摄的视角是对着一片草丛。 点击播放后只能听到清晰的猫叫声,随着声音,很快镜头里的草叶攒动,一只炸着毛的三花猫哆嗦着爬出来,主动靠近了镜头,显得分外乖巧。 视频文案倒是略长: 宝来有宠—粥粥:【最近医院附近出现的流浪小三花,折磨我和老陈好几天,如今正式落网啦!孩子长得很端正,是只一岁多的小母猫,之后做完绝育会开放领养,有意向的家人可以先加我们的群通过资质审核喔。 说来真的神奇,小三花巨怕人而且凶得很,我们医院的同事轮番上阵都败北,结果我们请到的小姐姐学猫叫学得特别像,直接用叫声把它引出来了!! 顺便一提,这个小姐姐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给我们提供很多资助的好心富婆,真的人美心善了。】 他们的视频号因为拍摄过救助动物,温情和有力量,收获了不少关注。 视频发布没多久就有粉丝在下面评论,一开始还比较正常。 【哇塞,三花猫唉!猫界大美女~】 【等等,粥粥你别告诉我视频里的猫叫声,是人发出来的??好像啊!】 【有点心动,问问博主领养的话需要什么审核条件呀?】 【……】 在粥粥逐一回复粉丝的过程中,她突然发现后台的点赞和评论数上涨得有点快,一直弹出新的通知。 【不是?我躺在床上外放刷视频,我家崽子躺我旁边□□,刷到这个视频声音一出来它直接从床上弹射起飞,跑到客厅角落里躲着了??】 【卧槽我家也是!我家养了两猫一狗,听到视频声反应都很激烈,猫咪胆子小直接有点应激了,对着我弓背哈气,狗子灰溜溜夹着尾巴别提多怂蛋了。这真的是人叫的吗?猫咪叫声怎么会把狗子吓到啊?!】 【+1,头一次在我家逆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hhh,视频直接收藏了,以后逆子再拆家搞破坏我就放给它听。】 【评论区的大家都是认真的吗?真有这么神奇么,可惜了我家里没养宠物,没法一试。】 【看完评论区我好奇心大大得提起来了啊,我也要放给我家猫听听!】 【笑死我,我转发给我妈了,让她给她的狗听。结果她刚刚给我回了好几条六十秒的语音骂我,问我从哪里找来的视频,把家里的狗吓得乱尿……】 【奇了,好像真的不止针对猫唉,我家养的是鹦鹉,外放声音后它一动不动石化了,然后不停叫唤‘对不起对不起’。】 【家里是做顶香出马的,刚刚放给老祖宗听,他说声音的主人估计道行很深的同行。】 【评论区咋越说越玄乎了,都搁那儿编故事呢吧!】 【……】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0节 当第一个第二个人发出视频声音可以镇住宠物的评论,相信的网友不多。 很多人便亲自试验,结果都很惊人。 他们又纷纷激动地回评论区反馈。 如此一来循环往复,在短时间内就吸引了不少路人。 视频的点赞和收藏一旦增加得快,平台又会给视频推送到热门里。 所以尽管这条视频发布时间仅仅两小时,但已经是粥粥发的所有视频里热度靠前的了,并且可以预见后面几天还会大幅度猛增。 当虞妗妗看到视频并且看了下面的评论:? 不能理解人类奇奇怪怪的激动点…… —————— 与此同时 同富有生活气息的旧巷呈现对角线的城市另一端,坐落着南城房价最高的几个小区之一。 虞家的独栋别墅,就买在这里。 距离虞舒月得知首富齐家的风水诅咒破解、并接收到齐家人想要取消联姻的信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她派出去的私人侦探终于给她发来了调查结果的文档。 等得焦心的虞舒月几乎是刚一收到文档,便停下了手里的所有事,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点进去查看。 打开档案率先跳出来的是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拍摄得略显模糊。 私人侦探告诉她,这女的简直像背上张了眼睛! 明明他的跟踪和偷拍技术,经历过无数富豪富婆的好评认证,但只要靠这人近了,哪怕只是盯梢还没开始偷拍,都有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所以他只能远程用镜头无限放大,才拍摄到了这些照片,用时和耗费的精力也远比其他单子多。 连续翻看完几张相片,虞舒月心中轻嗤。 说什么风水破灭、不好强行撮和她和齐澜,根本就是敷衍的借口。 她看圈内都在传的‘齐澜看上了一个女天师’的流言,怕是真的。 毕竟这样年轻灵动的女孩子别说是齐澜,她也觉得养眼。 虞舒月继续往后翻看。 资料显示这个年轻的天师名叫虞妗妗,十个月前忽然出现在南城西边的老城区,并在那附近的古玩街里摆摊算命。 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人是一个名叫祝檀湘的男性,南城本地人,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在所属领域业绩斐然,却莫名变成了此女的助理。 但无论侦探怎么调查,也查不出两个人之间具体存在什么联系。 虞妗妗的过往、来历更是空白一片,查不到一点。 她这个人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很显然这不可能。 根据侦探过往的经验,他作出了一个猜测—— 这个虞妗妗过去并不叫这个名字,她因为某种原因,隐姓埋名更换了身份,来到的南城。 她来到南城所为何事侦探也查不到,但经过蹲点和调查,他得出结论: 至少在虞妗妗出现的一年内,她确确实实在当天师,而且还当得挺出名。 除了齐家之外,她还给本地以及外地好几家有名有姓的富商办过事情,应该有点真本事。 查到这里私人侦探就再查不出什么新东西了。 虞舒月把文档翻到底:? “这就没了?!” 这么点东西,那侦探竟还好意思要她加钱,还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 她心里郁闷,总觉得心口处有灼灼感,且心跳也莫名跳得很快。 虞舒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用来镇一下滚烫的脸颊,她再次端详档案里的那些信息,翻着翻着相片,她心底生出一种模糊的即视感。 为什么这虞妗妗,她越看越觉得眼熟? 虞舒月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也没有见过这张脸,毕竟这般面孔还是很令人印象深刻的。 那么诡异的熟悉感又从哪里来的? 她盯着照片时间稍长,眼前像近视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渐渐地她竟觉得照片上虞妗妗的脸孔会变! 眼睛鼻子嘴都还是那样,她却活生生看到了另一张脸。 心窝一刺,虞舒月猛然抬手摸上去。 她手心之下的位置佩戴着一个贴身的物件,此刻微微发烫。 那物件用红绳穿着,拇指大小,拿出来后瞧着侧面四四方方,虽然体积不大但能看到表面刻满了红色的咒纹,颇为神秘。 按理说这种形状的挂件如果贴身佩戴,很容易会铬着颈部皮肤,偏生虞舒月从去年开始便寸步不离身,睡觉也不取。 哪怕是参加晚宴要穿礼服,她也会尽量挑选能和此物相衬的衣服。 实在不合适也会把它时刻带在身上。 家里的父母弟弟对此都很好奇,问过她几次缘由,她只说是齐家那边给的平安符。 又由于齐家本身就很信这些东西,整日神神叨叨,能为了什么家族的风水就和虞家定了娃娃亲,虞家人根本没有怀疑真伪。 甚至在听说是虞家给的东西后,父母还欣然让她好好佩戴。 事实上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齐家赠予。 而是事关虞舒月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一个惊天秘密——她并非虞顺平和杜若菲二人的亲生女儿。 他们的女儿,早在十九年前他们在县城落脚产子时,就被她的亲生父母替换掉了。 这件事是她十三岁读初一的那年,意外发现的。 虞舒月初中读的是私立学校。 从初一开始学校每年都会安排体检,其中有一项就是抽血。 体检报告出来后上面显示她的血型为b,但她清楚记得父亲虞顺平是a型血,母亲杜若菲是o型血,他们二人结合是的生不出b型血孩子的。 虞顺平作为港城斗败的豪门私生子,来到内地混得也不怎么样,偏偏心气儿极高。 成日里看不起这个暴发户,瞧不上那家根基浅,张口闭口就是‘我们港城比内地不知道繁华多少’‘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内地人身上没点豪门风度’之类的话。 狼狈逃离港城是他这辈子郁郁的心结。 故而虞顺平极度渴望能够死死扒住齐家这个底蕴深厚、有家族历史的他眼中的‘真豪门’。 作为他的女儿,虞舒月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此。 虞顺平从她知事起,便给她找了无数礼仪老师,致力于把她打造成一个他自己认知中,繁华的港城豪门中的、绝不是南城其他土包子家庭能比得上千金贵女。 为此虞舒月吃了不少苦头,她的站立坐卧都有人严格把控。 这些训练导致她年少早熟,小小年纪就是各家长辈口中优秀得不得了的孩子。 因此拿到体检单子看到血型异常的第一时间,虞舒月就决定先隐瞒此事。 她认为医院弄错了结果,重新抽血送检。 可当重新验血得出了和上一次相同的答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些慌了。 她回到家里,趁着父母亲不在的时候,在家里放置不太重要的资料文件的柜子里,找到了夫妻二人以前的体检单,确认了夫妻俩的血型。 她没记错。 虞舒月查过资料也问过医生,知道a、o型血生出b型血的孩子几率为零。 她不免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则新闻,说有户人家的孩子生病,需要家里亲人为他抽血输血,结果检验出孩子的血型和夫妇俩都不匹配。 父亲心生疑窦,背着妻子取了孩子的头发做dna,最终发现小孩根本就不是他的血脉; 是妻子和情夫出轨生出来的孩子。 所以自己要么是父母一方出轨外人生下的小孩,要么—— 自己根本就和虞家夫妻二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得出这个结论,年岁尚轻的虞舒月乱了阵脚; 好在这件事尚未被父母发现,一切都不晚。 她压下心中的茫然慌乱,先花钱找到一家私人机构,伪造了一份假的体检单。 当她把这份体检单忐忑不安地拿给父母看时,她一直在观察父母的表情。 虞顺平和杜若菲看到单子上修改后的o型血,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两人对这种学校里的体检并不上心,加上当时弟弟虞衡年纪小很闹腾,杜若菲随口问了她两句身体有没有哪里不健康,不舒服,就忙着去哄不愿意吃饭的弟弟。 这件事就这么掩盖了过去。 但从那天起,虞舒月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她小心翼翼地动用了家族和齐家给她的资产,找了私人侦探调查情况。 又怕动静太大被父母发现,调查的速度和周期拉得很长。 一直到她临近中考前,耗费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她才最终确定了自己确实不是虞家的孩子。 她的亲生父母,只是一对五线小城中的厂工,家境贫困,一个初中肄业一个小学毕业,见识短浅。 就是这样一对夫妻,能做出胆大包天偷换小孩的事。 虞家的亲生女儿被他们偷偷调换抱走,饥一顿饱一顿地养在家里。 中考完毕,虞舒月便借着和同学出去玩为借口,偷偷去了小县城,看到了那对夫妻和那个被调换人生的同龄女孩。 前者他们贫穷,粗俗,满嘴低俗的脏话; 至于被调换的女孩身材干瘦,面色枯黄,一看就是饱受折磨。 从县城回到家里,虞舒月把心里那点愧疚感掐灭,决定要把这件事牢牢隐瞒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1节 她亲眼见过云泥之别是什么样子,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本是天上纯白的云彩,被踩到泥沼里? 而且就算自己换到了虞家,难道就纯粹在享福吗? 为了成为让虞顺平满意的女儿、让虞家脸上有光的千金,她虞舒月几乎没睡过懒觉,又要保持学习成绩常常熬到半夜…… 这些辛苦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让她拱手让人,她怎么甘心? 何况在虞舒月看来,哪怕让苗小娟回到虞家,她在这个压抑的家庭里也不会好过。 虞顺平和杜若菲那么虚荣爱面子、自持是真豪门后代的两个人,是不可能接受有一个灰头土脸、平平无奇的女儿。 苗小娟回到虞家,反而会比在小县城待着更痛苦。 既然如此,就让一切保持原样就好; 虞舒月这般想。 也从那时候起她开始担心,自己早晚会被戳穿。 因为齐老爷子要的是虞家女儿,只有虞氏后人可以化解齐家的诅咒。 但她不是,她只是个冒牌货。 她怕未来的某一天齐家人再心血来潮去测风水命格,会把她的真身看透。 所以虞舒月不能允许那个女孩儿出现在南城,不可以出现在虞、齐两家人的跟前。 更甚者,她要想办法顶替那个女孩儿的命格。 起初虞舒月做到了。 她花了极大的价钱和代价,找到了圈内最有名的天师,帮她做法替命。 那位大师告诉她,替命阵法有损阴德,死后到了阴曹地府不会好过; 但虞舒月不在乎。 人活一辈子。 她只想活着的时候风风光光,顺风顺水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管不了死后的事。 于是她找到了亲生父母,给了那对夫妻一大笔钱,并承诺会一辈子让他们荣华富贵——当初虞家夫妇换子时,何尝就没有这个想法? 她需要他们帮自己做几件事,几件用来永远地掩盖身世这个秘密的事。 其一是他们要每年收集‘女儿’苗小娟的血液、毛发以及指甲,交给自己。 这些身体发肤,都是可以关乎到人之气血命格的物品,是作法替命的关键。 其二他们要不断挫磨苗小娟,让她过得越郁闷不顺利越好。 因为一个人身心长期处于痛苦中,她周身的命火和气运就会持续走低,容易倒霉生病,命格也更能被这些低靡陈腐之气压制,更容易更替偷换。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都得把苗小娟一辈子拴在身边。 绝不能让她跑掉,更不能让她去南城。 虞舒月知道自己自私,可谁不想让人生更好过呢? 她联系完苗家的前两年,苗家夫妇都是按照她的要求行事。 他们每年送一次苗小娟的指甲毛发,这些东西再由虞舒月拿给大师,由大师炼制完成用来作法替换命格。 尽管命格替换后虞舒月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至少她能稍稍心安。 谁成想去年九月份出了问题。 苗家夫妻把苗小娟弄死了! 虞舒月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 那对蠢货夫妻杀了人之后倒是害怕起来,在尸体上拴了石头沉河,以为这样就能毁尸灭迹不被发现,还匆匆忙忙给她打来电话。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崩溃! 虞舒月质问苗家夫妻为什么未经她的允许,要把苗小娟杀掉?! 夫妻俩还很理直气壮,说是为了她好。 原来苗小娟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那么多年,早就生出想要跑路的想法。 她高考成绩很不错,怎么甘心再受这对根本不爱自己的父母摆布; 甘心接受自己未来的人生,只能在本市读个二本师范学校,然后和他们随随便便安排的男人结婚生子。 她要去读书,要逃离这个家庭。 故而在填报志愿结束的前一天,苗小娟偷偷返回学校,找了她的班主任把志愿改到了南城大学。 再然后她便偷偷谋划逃跑。 可惜出逃失败,她还是在离开家的那个雨夜,被苗家夫妻发现并追上。 苗父说的时候语气很无所谓。 他说自己最开始并没有想把那个丫头片子弄死,而是把苗小娟的脑袋浸在岸边的水里,想逼她服软,让她再也不敢逃跑。 但苗小娟嘴硬骨头硬,不仅把他的手腕咬出了血,还扬言自己绝对不会屈服,说自己已经报名了南城大学。 听着女孩儿嘶哑却有力量的怒吼,夫妻俩意识到就算他们把人带回去,她依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逃跑。 而虞舒月只是让他们收集苗小娟的毛发组织,却并没有详细告诉他们换命替命之事,他们也就不清楚此事的重要性。 于是被忤逆被咬伤的苗父本就十分恼怒,闻言顶着暴雨的他心生戾气,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 只要这个死丫头真的一命呜呼,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身份的真相! 还有什么能比死人的嘴更安全? 故而在苗小娟憋到受不住挣扎、一旁的妻子也慌了的时候,他阴狠说出了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最终他们偷来的养女、真正的虞家女儿,被溺死在河水中,渐渐没了声息。 听着男人语气自得,自以为十分聪明帮自己解决了大麻烦的话语,虞舒月简直气得心梗。 她连忙又质问苗小娟尸体被夫妻二人藏到了哪里。 得知他们把苗小娟尸身沉河水后,她再度觉得这对夫妻蠢钝如猪! 他们以为栓个石头,尸体就不会泡发成巨人观浮上来了吗?! 况且虞舒月根本就不知道苗小娟死了,她的命格还在不在。 如果不在,自己要如何偷取对方的命?! 如何用虞家女的命格化解齐家的诅咒的?! 她立刻给那位替她做法的大师打去了电话,把苗小娟去世的消息告诉他。 果不其然,电话里大师把她和苗家夫妻痛骂一顿。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人命都让你们弄死了,命格还怎么替换?” “大师求你再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虞舒月祈求道。 最终大师提出了一个更加灭人性、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如若虞舒月还想在命格命盘上显化出苗小娟的‘命’,就要趁着对方刚死,灵魂还不至于鬼化,也还并没有被阴差勾魂至地府前,把苗小娟死去的魂魄招回来。 招回之后,将其魂魄粉碎,化为阴力融入虞舒月的体内。 这样一来虞舒月的身体里相当于有了苗小娟的魂力,一体双魂,二者的命格自然也会融为一体。 但这种手段极其残忍,魂魄粉碎意味着苗小娟的灵魂灰飞烟灭,连转世投胎都没有机会。 考虑了很短的时间,虞舒月毅然选择了这个方法。 于是那天晚上,她连夜开车去往大师的住处。 在住地虞舒月亲眼看着对方作法,把苗小娟苍白的灵魂招来拘禁,并生生绞碎,最后化为一团光晕,而后让她吞下。 她把那股东西吞到肚子里时,只觉得喉间冰冰凉凉,再然后生出阵阵反胃感。 她强忍着无法言喻的晕眩和的不适,听到大师语气讥讽: “那些豪门世家的人谁能想到,他们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心肠竟能如此狠辣冷硬;你替了这女子的人生,又吞了她的生魂,可以说是断了她从生到死的路,她灰飞烟灭前的眼神,瞧着是把你恨透了,若非你先对她下了手,恐怕不久之后她也会化为厉鬼来找你寻仇索命。” 苗小娟是濒死前听到了苗家夫妻亲口承认,她是偷来的孩子。 故而死亡的那一刹那,她就隐隐要怨气成型。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怨鬼化,没来得及去找仇人索命,就被虞舒月先一步吞噬。 压下身体内的难受,虞舒月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冷冷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何况我和她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没什么好说的。” “哼,吞噬生魂势必会损害阴德,希望你以后下了地府,真能像自己说的那般不后悔吧。”大师凉凉说道: “另外你毕竟是活人,吞噬了另一个人的生魂定然会出现魂体不相融的状况,我会给你一个镇魂的法器小塔,只要你贴身戴着,它便能时时刻刻压制你身体里的魂力。”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苗小娟是溺死在河中的,她的三魂七魄被河里的水鬼勾走了两魄,化为了没有灵智的地缚灵; 尽管这缕残魂影响不大,也威胁不到你,但流落在外到底是个隐患。” 虞舒月问道:“那怎么办?” “我猜测那缕残魂会附着在她自己的尸体上,你最好尽快把她的尸体找到火化,因为身体和灵魂是‘容器’和‘器灵’的关系,之间必然密不可分。”他向虞舒月解释。 体和魂,二者之间,其实是前者更重要。 每天都有大量的生灵或自然或意外去世,地府每日引渡的灵魂数以万计。 作为现今星球的主宰物种,人类的出生率持续走低,这也就意味着投胎成为人的名额变得十分珍贵。 若是生前品行不好做过的恶,就会被判几十上百年的刑罚赎罪,转世遥遥无期的。 正因如此,才会有不少自知作恶多端无缘转世的恶鬼,逗留在人间,想尽办法附身或夺舍活人。 身体对于孤魂野鬼来说,是容器,也是庇护所; 让它们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可以感受到五感和体温。 古人认为,山野村庄里那些常年空旷没有人烟的房屋,就算旅行中分外疲惫,也最好不进去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2节 就是因为山中的孤魂野鬼魑魅魍魉,会把人类的空房子占据,当它们短暂藏身的容器。 至于像虞舒月这种身体里挤着过量魂力的情况,可以类比为鬼魂附身。 躯壳能够容纳的灵魂有限,多出来的部分势必往外溢,为此就得用镇魂塔压制。 平时没有外力刺激还好,一旦被压制的魂力感应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必然会躁动,会想要钻入曾经属于自己的躯壳。 “所以说,苗小娟的残魂和身体若落入他人手中,进行一番操控,可能会牵动你体内的本源魂力,对你造成不可控的影响。”大师说。 虞舒月皱紧眉头,追问道:“大师,会有什么影响?”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师幽幽说道: “因为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吞噬生魂的人。” 得到大师的一番提点,虞舒月哪里还坐得住。 她强撑着难受的身体回家,立即安排人赶去苗小娟抛尸的河流,寻找捞捕尸体。 然而一无所获。 从苗小娟死的那天起,一直到近一年后的今天,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这件事一直困扰的着虞舒月,让她就算吞噬了苗小娟的魂魄,依然无法完全安心。 至今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花钱找人去河流的上游下游打听,并没有人见过任何尸体。 随着时间的消逝,渐渐地虞舒月也放下心来。 她想会不会苗家夫妻把苗小娟的尸体绑得特别死,用的石头特别沉,导致苗小娟的尸体沉在河底,已经被鱼虾啃食了干净…… 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想起过苗小娟这个人。 然而此时此刻,虞舒月死死盯着手机文档里的照片,抚摸着脖子上发烫的镇魂塔,胃里翻江倒海。 她冲进卫生间一阵干呕,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出了满后背的冷汗。 虞舒月一点点缕着查到的信息,以及思绪—— 这突然冒出来的、过去一片空白神秘的女人,姓虞。 她又那么恰巧在苗小娟溺水沉河的那段时间,出现在了南城。 而且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生,从哪里学来的一身本领,竟能破解诸多风水大师都束手无策的齐家风水诅咒? 如若她其实是命格特殊,生来就注定能够化解齐家的风水—— 如若她就是本该死掉的苗小娟!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虽然她亲眼看着对方的魂魄粉碎,吞进了自己身体。 但万一呢? 大师说过,苗小娟丢了两道残破魄,尸体更是不翼而飞至今都下落不明。 万一那苗小娟根本没有死透,而是借着两道残魄死而复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连阴曹地府都真实存在,灵魂命格也可以更改,死而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她为自己更名改姓为虞妗妗,又来到南城接触齐家。 恐怕再下一步,就要找到虞家,找到自己寻仇了吧! 虞舒月心神不宁,赶忙把手机屏幕上还亮着的档案叉掉,她手抖轻轻发抖,拨通了一直储藏在通讯录中的隐藏号码。 电话接听,对面传出中年男人的声音:“什么事?” “大师,苗小娟出现了,怎么办?!”虞舒月语气焦急:“她没有死!” 听完她描述的情况,电话那头的人也陷入了沉默,半晌道: “若像你说的那样仅仅看一眼照片,镇魂塔就险些压制不住魂力,那你的猜测应该没错,照片里拍到的就是苗小娟。” “不过她不一定是人,可能也并没有复活。” 虞舒月不解:“不是人,难道她还是鬼吗?” “大师你不是说白天阳气重,鬼魂很少能在人前露面么。” “还有一种情况虽然是鬼,但它们魂魄没有离体,甚至能操控自己的尸体在人世间行走,变成一种类似僵尸的怪物:尸鬼,我猜测苗小娟的那两魄便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竟能生出神智驱使尸体。”大师缓声说道: “毕竟普通人的身上能量不高,很难做到仅凭拍照便拓印到,就算能,也不该这般强烈,直接引动了你体内的魂力。”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苗小娟就是有了什么奇遇,死而复生也未必没可能。”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大师问她:“苗小娟既然没死还出现在南城,定会来找你索命,还会把你根本就不是虞顺平杜若菲的女儿、还设计杀害她的这件事捅出去。” “精心谋划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一桩赔本生意啊。”大师叹气。 他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虞舒月,自然是看中她日后成为齐家女主人,可以反馈给自己的诸多好处。 眼下临近关头,瞧着是要前功尽弃了。 “还没失败。”虞舒月死死攥紧手机,用力大到骨节和指尖发白,“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她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向来柔和的面孔在阴影中紧抿唇瓣,显露出阴郁的神情。 “苗小娟没有证据。”虞舒月忽然说: “我和苗家人接触时都很隐蔽很谨慎,而且尾巴清扫得很干净,她要是有证据能证明我早就知道实情,还和苗家人一起害她至此,怎么可能来到南城一年多,都没有找上虞家的门。” 虞妗妗是不想找么? 她是根本找不到。 虞舒月把苗小娟的魂魄都粉碎吞噬,无论虞妗妗怎么的测算、通灵,甚至请五瘟寻魂、下到阴曹地府查找阴司……各种手段用尽,都找不到苗小娟主魂的踪迹。 只有虞妗妗刚刚钻入身体时,她和那缕附着在尸身上灵智懵懂、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消散的残魄做了交易。 她承诺会作为借尸还魂的报酬,替已经变成地缚灵的残魄寻找真相,报仇雪恨。 只是那个时候苗小娟的残魄已经很虚弱了, 几乎是交易达成的瞬间,那缕意识早已模糊、只剩怨气和执念支撑的残魄,便幽幽散去。 但这一切虞舒月都不得而知。 她根本不会想到,现在的虞妗妗哪里是什么残魄复生,而是一只借尸还魂的猫妖。 此刻她满脑子都认为,苗小娟一定有所顾忌和谋算。 现在潜藏,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狠狠咬上自己。 “我要去会会她。”考虑良久,虞舒月冷声说道。 另一头的天师很惊讶:“你疯了?你要主动去找她?” “是,既然她都接触到了齐家人,和齐澜的流言也在圈内传得沸沸扬扬,说明她根本就没想过遮遮掩掩!”虞舒月冷笑说道:“她应该巴不得我听到消息后害怕她来寻仇,每天过得战战兢兢不得安宁吧?我偏不能如她的意。” “既然我下得了手对付她,就不会害怕她来找我索命!” “我不喜欢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她神情中流露出疯狂,“所以我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不能坐以待毙。” 电话另一端的人咂舌:“你真是个疯子。” 他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 当年才十五岁的虞舒月都独身敢找到自己,请自己为她偷换命格,还许诺了成功后的丰厚报酬。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就初显手段干净狠戾。 “随便你,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插手,就当我投资失败了。” 说完,中年天师便挂断了电话。 听筒中‘嘟嘟’的忙音惹人心烦,虞舒月一把将手机甩飞出去…… —————— “所以你需要看哪方面的问题?”虞妗妗揉了揉眼角,脑袋微偏。 女人有两三秒没说话,先是慢吞吞把口罩和的帽子摘掉,而后看了过来。 没等到回应的虞妗妗:? “……大师,我最近身体不适,时不时就会生出晕眩感。”虞舒月说。 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虞妗妗。 本以为虞妗妗看到她的面孔,会分外惊讶,提起警惕和敌意,却不想面前的女孩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反倒是她自己,因为没有得到对方想要的反应面色微变。 虞妗妗沉默片刻,问:“晕眩?只有这一个症状吗?那你应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而不是来我这里求神问卜。” 虞舒月:…… 情况怎么会是这样? 在虞舒月原先的设想中,她的出现会引爆和苗小娟过往的冲突,继而激怒对方套出她想知道的信息; 眼下平和得离奇的境况,打乱了她所有预设的可能。 明明苗小娟被拘禁魂魄时,见到过自己的长相。 为什么要作出一幅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她看到自己,难道就不感到愤怒怨恨? 还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虞舒月情绪紧绷,脑袋也乱乱的:“我去过医院,可医生没查出什么问题,所以我想着会不会是被脏东西冲撞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似乎必须要盯着对方,她才能感到安心。 苗小娟这张脸变化也很大。 虞舒月心想。 要不是自己身体里属于另一个人的灵魂碎片,被牵动外泄,她根本认不出眼前人,是曾经她在小县城远远瞧见过的瘦弱少女。 是整容了吗? 还是用了什么玄学手段变化了容貌? 脑海中闪过若干念头,虞舒月一字一句问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3节 “所以虞大师能帮我看看,我身上究竟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虞妗妗神情淡然,她抱着双臂目光审视片刻,认真点点头:“有是有,你确定要我说出来?” 虞舒月:“……我不明白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很清楚自己身上有非常浓重的孽力,应该做过一些不得了的事情。”虞妗妗说:“既然你找到了我的住处,知道是我是专门做这一行的术士,若真心请我帮助,为何不对我说真话,反而言语间尽是试探?” 从这女子踏入院门的那一刻,她就发现对方的周身缠绕着浓浓的因果孽力。 那些阴腐的气息深入对方骨髓,连院子里的猫咪都不想待在家里,跑了出去。 想忽视都难。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呢,还是对我能力不信任、想试探一番?”虞妗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她伸出手掌,手心朝上:“手递给我吧。” 当白皙的手心递到自己眼前,虞舒月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不知为何,眼前同龄且和她有极深渊源的女孩儿,给她带来的压力会如此大。 短短一段时间,那个灰头土脸的苗小娟居然能变成这样?! 紧接着虞舒月心生不愉; 这苗小娟,是在教训自己?! 她心里有‘鬼’,有风吹草动都会引发联想。 虞妗妗的话落在她耳朵里,是暗示,是讽刺,是在指责自己顶替虞家女儿的身份。 就这样僵了半晌,虞舒月也没有把自己的手递出去,仿佛面前的掌心中藏着什么毒针迷药。 “不必了。” 既然苗小娟非要和她装不认识,那也没什么好再逗留的了。 虞舒月压下郁气,脸上也勾起笑容:“我听不懂虞大师你在说什么,但我只知道凡是话说出来,都要负责任讲证据。你只见了我一面,便张口就说我行事有问题,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恕我不敢苟同。” “我看虞大师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专业,打扰了,告辞。” 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的表情便有些扭曲。 待人出了院门,旁边一直没敢插话的祝檀湘才皱眉询问: “大人,什么情况?” 虞妗妗摇摇头。 说实话她现在也一头雾水,大清早就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但那女人站在她面前时,虞妗妗竟有种看不透对方面相的感觉,就像有一层纱蒙在女人的脸上,隔绝了外来的窥视。 近距离感应后,她更是觉得女人体内的能量也浑浊奇怪。 加上对方面对她时的态度和眼神,总之哪里都透着诡异。 虞妗妗摸着自己的下巴尖,思索片刻她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念头。 生物都有第六感,这是真实存在的。 拿普通人举例,当老师在课堂上点名回答问题时,往往有那么一个瞬间,人会变得异常紧张,内心仿佛知道会被叫到的人是自己。 往往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自己的名字就会从老师的口中念出。 动物的第六感更灵敏也更神奇。 大型灾难之前,很多动物都会有预感,提前搬家或者迁徙。 虞妗妗作为猫妖,自然也有。 并且在过往数百年中,她的第六感都挺准,也多次救过她的性命。 此时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那女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虞妗妗眉心一动,偏头问祝檀湘:“她说自己姓什么来着?” “舒。”祝檀湘回道:“是认识的人吗?” 虞妗妗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我没猜错她身份的话,算是。” “最近注意些,估计要不太平了。” 祝檀湘心中很多疑惑,但并没多问,点头说好。 “打扰了……”两人说话间,半掩的院门外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院门也被轻轻敲了两下。 祝檀湘扬声:“谁?” “请问这里是虞大师的家吗?”男人问。 “是,你进来吧。”虞妗妗出声回应。 来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脸上带着拘谨,“你们好,我遇到点事情想找虞大师救命!” 又来一个。 今天什么日子? 虞妗妗微微扬起下颌,“我就是虞妗妗,有什么事情……需要救命?” 看到虞妗妗这幅过分年轻的面孔,青年倒并没有生出不信任,而是觉得有点稀奇,多看了两眼才苦着脸说:“是这样的虞大师,我家祖宅闹鬼啊!” “我爸妈在家里被那鬼魂闹得不得安生,丢了半条命!现在两个老人家,一个腿摔断了只能躺在床上修养,一个整天以泪洗面。” “再这样下去,我都怕我们一家人性命不保!求求你帮我收了它吧!” 虞妗妗听出点不对劲:“听你这个口气,是知道那鬼魂的来历?” 青年抹了一把脸,呐呐道:“对,是我死掉的大伯的鬼魂…” 虞妗妗眉尖微挑:“所以说是你大伯死后作祟,想把你父母一并害死,你对他为什么死后化为厉鬼缠着你父母,有头绪么?” 青年犹豫片刻,叹气道:“其实这件事说老实话,我爹也有错,我大伯记恨他可以理解。” “我们两家之间的矛盾,主要就出在这祖宅上!” …… 第87章 青年名叫汪平锦; 他自称是找了一圈有名的大师, 后经人推荐,听说虞妗妗能力特别强解决过很多灵异事件,故而找了过来。 “我大伯叫汪建设, 两年前因病去世。”汪平锦说: “其实在大伯死去半年后, 他就变成了厉鬼一直纠缠我父亲。” 虞妗妗:? “那算算时间, 你家里人撞邪的时间长达一年半,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人处理?” 汪平锦叹了口气说:“刚开始我爸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觉得我大伯肯定不会害他,便置之不理。” “加上那个时候我刚大学毕业没多久, 忙着发展外地的工作,就离开了南城老家没有和我爸妈再住一起,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我爸妈也是老糊涂了, 就仅仅因为怕耽搁我的工作, 竟然一直瞒着没告诉我!” 直至最近事态发酵严重, 实在瞒不住后, 汪平锦才从他父母的口中, 得知了过去一年来两人在家中的经历。 汪建设的鬼魂最开始出现,是在他父亲汪顺利的梦里。 那时只有在汪顺利晚上睡觉的时候, 偶尔能够梦到死去的大哥。 梦里的大哥汪建设拉着老长的脸,身上还穿着下葬时的寿衣飘在空中。 他面部上眼睛的位置不知为何, 是一对空空荡荡没有眼球的窟窿,总是远远地站在梦境的一隅,阴森森地瞪着自己…… 每每盯着自己的方向久了,漆黑的血水和蛆虫便会从窟窿中争相溢出,分外可怖,活脱脱就是个厉鬼! 起初汪顺利还被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 后来又梦到几次, 他便不以为意。 毕竟做梦而已。 虽然晚上睡着了会被鬼脸吓到,但又不影响他白天下地干活,碍不了什么事。 加之他们兄弟二人几十年间矛盾很深,老死不相往来,这件事一直是汪顺利心里的一个结,直至大哥去世也没能彻底说开。 故而乍一撞鬼,他甚至生出了想在梦里和他死去的大哥好好谈谈心的念头,想给他大哥道个歉。 可无论他在梦里说什么,汪建设的鬼魂都不搭理他。 就这样,汪顺利陆陆续续做了大半年的鬼梦。 梦中的鬼魂从一开始的呆滞,渐渐地靠他越来越近,那张流着血水的脸孔有时会突然狰狞,甚至张开手向他扑来,想把他掐住。 从某一天起,汪建设的鬼魂突然开始出现在现实中。 老两口有时候在田间地里干活晚了,支起身子擦擦汗,一扭头,便会看到汪建设的鬼魂漂在不远处的橡树林间。 老脸惨白,七窍溢血。 一双空洞洞、边缘结了血痂的眼眶很显眼,真是格外瘆人。 那是汪顺利的老婆毛椿象,第一次亲眼见到丈夫口中大伯哥的鬼魂。 盛夏的傍晚本就闷热。 她干了一天的农活精疲力尽,直接让那可怖的鬼魂吓得两眼一翻,气血冲脑晕倒在地里。 幽幽苏醒时毛椿象躺在自己凉席上。 丈夫坐在席子旁边,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往她脸上洒水珠。 她回想起自己看到的恐怖画面,‘嗷’的一声从凉席上坐起来,语气惊恐: “他爹,我看见鬼了!我看见你大哥的鬼魂儿了!” 汪顺利摇着扇子,还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我先前和你讲那么多次,我睡觉老是能梦到他的魂儿,你非说我脑袋被驴踢了还骂我胡咧咧,现在你也瞅见我大哥了,可信我说的话了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4节 毛椿象当然信:“我都要被吓死了!” “你之前跟我说的时候嬉皮笑脸,我哪里晓得是真的!看见鬼了你不知道去找神婆给他弄了?!”她气急。 汪顺利摆摆手:“诶!我大哥又没对咱们干啥,为啥找神婆弄他?要我说他肯定是想我了,才经常来看我……” “我呸!我看你是脑壳进水了。” “你和你大哥关系有多好啊?几十年了不见面,他死了不去找他女儿跑来看你?”毛椿象大骂,从床榻上坐起身:“滚一边儿去,老娘看见你就恼火,明儿个早上去集市上买点东西,晌午吃了饭,跟我上东头找李神婆,请她来家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 说完这话,还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汪顺利就被鬼压床了。 向来只在梦里和远处冷冷‘望’过来的汪顺利的鬼魂,这夜匍匐在他的身上,把他压得胸口沉闷喘不过气,直接从梦里惊醒。 他一睁眼,隐约瞧见自己身上有一团黑漆漆的人形影子。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和变得急促的呼吸,那人影猛地抬起脑袋。 顿时一张布满血痕的鬼脸、以及空洞的眼眶近在咫尺,把汪顺利吓得心脏狂跳。 淡淡的腐臭在他鼻尖弥漫开来,他浑身的冷汗止不住往外冒,不多时就把身下的床单浸得湿津津。 汪顺利动弹不得一点,他恨不得自己能像老婆毛椿象下午时那样,两眼一翻给吓晕过去。 偏生他倍儿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精神紧绷太过疲惫,汪顺利才失去意识,重新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他睁开眼,赶忙把妻子摇醒,把这件事告诉她。 结果毛椿象脸色难看,说:“我知道!” 她就躺在汪顺利的旁边,汪顺利被鬼压床的时候,她自然也被波及到了。 床铺另一边渗透过来的湿汗让被窝里又潮又冷,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特别沉。 黑暗中,她用眼角的余光能瞥到丈夫的身上,趴着一团黑影。 冷飕飕的温度就是从那黑影身上传出。 毛椿象知道那是死去大伯哥的鬼魂,身子控制不住地打摆子,大气都不敢喘。 可以说汪顺利醒着多久,她就多久也没睡着。 甚至汪顺利后头睡着了,她也因为太过惊惧还保持着清醒。 夫妻两人被这晚的经历吓得不轻。 这下汪顺利也不再笑呵呵不当一回事了,老老实实听了老婆的话,去集市上买了鸡鸭肉蛋和牛奶,晌午蔫头蔫脑提着东西,跟媳妇找上了村东门的李神婆。 听完情况,李神婆愿意帮忙。 她来到汪家杀鸡请香,在院子里跳了一通大神,把汪建设的鬼魂儿请上了身。 等她从好一阵子哆嗦狂舞中平静下来,她告诉汪顺利夫妻俩,之所以汪建设不愿意去投胎,变成了鬼魂纠缠他们,是因为他还记恨几十年前汪母偏心小儿子的事情。 汪建设活着时就对此耿耿于怀,与弟弟分家远走他乡。 死了心里的怨愤没有抒发,这才变成了鬼。 “那这事儿咋解决啊?”毛椿象唉声叹气:“你说我这命苦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有些偏心,这事不假,可自打他们兄弟俩闹了矛盾,这些年我们家不是没想过弥补,但苦于找不到机会。” “孩子他爹甚至想把这套祖宅过到他哥名下,我也同意了,不就是一套房子吗,哪里比得上家和事兴。 但他哥也不要。” “本来以为两家人就算做不了和和美美的亲戚,那也是血亲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谁成想我这大伯哥的气性那么大,临了死了,还要变成鬼缠着孩子爹!” 毛椿象越说越委屈:“就算我们家理亏,他也不能害命啊!” “升米恩,斗米仇。”李神婆拍拍她的手,说:“你们汪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也一直听说你家大伯哥发啦,当了大老板特别有钱,怎么气量如此小?” “我刚刚请他上身,他可不情愿得很,我看这事没法调节!” 毛椿象着急了,“那可咋办?总不能、总不能一直让他缠着我们家,拜托李大姐你给想个办法。” 李神婆思索许久,严肃说道:“要想解决,只能把你大伯哥的鬼魂除掉了!” 听完李神婆和妻子的谈话,本就愁眉苦脸的汪顺利更是一直坐着抽烟,沉默不语。 最终在媳妇毛椿象掏出钱,想请李神婆把鬼魂除去时,他从凳子上起身,拉着毛椿象就往外头走。 “不好意思李大姐,我们不用驱鬼了。” 向来很听妻子话的男人鲜少这般强硬,不顾妻子冷脸大骂,把李神婆请出了家门。 待人走了关上房门,毛椿象气得要死:“你干啥不除鬼?你没听见李神婆说的么,你大哥根本不乐意和解,不想放过咱家啊!” 汪顺利塌着背:“那是我亲大哥,我怎么下得去手?” “况且小时候我确实不懂事,寒了我哥的心,他怨我恼我,我也没什么话说。”他咂巴着烟嘴,语气笃定:“但是我相信大哥他不会真的害咱们,你看我梦到他这么久他也没把我怎么着啊,说不定等他把怨恨发泄完就好了。” 毛椿象不干:“等他发泄完?谁知道他要缠着你多久?!” “你咋就倔呢!” 这次任凭她如何生气,丈夫的态度都很坚决:“这件事你别到处乱说,尤其别和锦娃子讲,现在找工作讨生活那么艰难,咱们别拖了孩子的后腿,让他白白为家里的事情操心。” “……” 在汪顺利的坚持下,毛椿象也拗不过他。 只是时不时她要去李神婆家里拿点符咒、香烛之类的物件,摆在家里辟邪,以示对家中有鬼这件事的不满。 老两口心里总有这件事,吵架的次数激增。 日子逐渐过下去,受惊的次数多了终究有影响。 由于白天晚上都休息不好,汪顺利和毛椿象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日渐变差。 直至一个多星期前。 汪顺利晌午吃了饭,便动身去橡树林摘今年的最后一茬蘑菇。 结果白天出门,到傍晚人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 毛椿象在家里正焦急得不行,忽听同村的人在门外大声呼唤她:“毛婶子,你快去村口吧!你男人老汪在林子里绊了腿昏过去了!” “幸亏我家那口子今天也去了林子里摘菇子,而且同路,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倒在树旁边,凑近一瞅发现是老汪,把他背了回来,否则老汪就惨了!” 她听到这消息,‘哇’得一下眼泪就出来了,着急忙慌跑出家门。 等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把汪顺利送到医院,毛椿象实在是忍不了了,和李神婆哭诉道: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平地把腿摔断了,还直接晕倒,肯定是汪建设那个鬼东西害他啊!” “我今天就要做主把那害人的玩意儿除了,李姐你帮帮我吧!” 李神婆安慰她:“早该这么办了,老汪就是太心软!” “等着,我回家准备家伙事儿。” 然而等李神婆穿着大红大紫的袍子、拿着法器来到汪顺利家,一通作法后,鬼没有除掉。 反而是她不知看到了什么,被吓得三魂离了六魄,万分狼狈地跑出了汪家大门。 临走前她对毛椿象说:“大妹子,这事儿你办得太晚了!你大伯哥太凶了,我降不住他!” “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下毛椿象是彻底慌了神,丈夫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崩溃之下她终于拨通了儿子汪平锦的电话号码。 得知父亲摔断了腿、家里还出了这么多事,汪平锦立即请假,着急忙慌地赶回家。 他来到医院,看着病床上父亲和坐在床边掩面哭泣的母亲,心里又着急又郁闷: “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就一直瞒着我?” “大伯的鬼魂出现快两年了,为啥不告诉我?!” 毛椿象抹着眼泪,“你忙啊儿子,你爸不让我说,怕耽误你的工作。” “本来去年春节,我想着等你回家过年的时候,和你说道说道这件事,让你劝劝你爸,可你又没有回家; 我寻思这么久过去了,你大伯除了吓吓我们,确实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就又把这事儿憋回去了……” 谁成想,汪顺利就差点丢了性命。 汪平锦闻言,也再说不出指责父母的话。 于是他开始到处寻找南城知名的神婆大师,请他们来家里看事作法。 但请来的师父都对他大伯的鬼魂束手无策。 甚至还有想要强行驱鬼的师父,反被鬼魂冲撞,受了伤。 连续吓跑了几位神婆灵媒,可以见得他大伯的鬼魂有多凶狠! 尤其是他父亲汪顺利自打在橡树林里昏厥后,一直没有苏醒,大师们说他爹是被鬼吓掉了魂儿。 一时间汪平锦急得上火,嘴上冒了好几粒大水泡。 终于在昨日,他打听到了赵婷婷和虞妗妗这两位师父很有名。 汪平锦先联系了赵婷婷,毕竟前者据说是从事灵媒多年的神婆。 可惜赵婷婷目前并不在南城,去了她师父的所在地进修。 但从这位赵婷婷大师的口中,汪平锦再一次听到了虞妗妗的名字: ‘你去旧巷请虞大师看看吧,如果她也解决不了,南城怕是没人能处理你家的事。’ 故而汪平锦才会如此火急火燎,大早上地打车来到旧巷求助,他是真的担心父亲再昏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 “喝口水。” 注意到青年上火干到起皮的嘴角,祝檀湘从屋里拿了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汪平锦的面前。 汪平锦感激笑笑:“谢谢大师。” 听完他的讲述,虞妗妗抓住了其中的一些重点,询问道:“照你这么说,你大伯和你父亲之间的矛盾,主要源自于你奶奶的偏心?” “我有点好奇得偏心你父亲到什么程度,才会让做兄长的如此记恨,死后都要化成厉鬼纠缠不休。”沉吟片刻她问道:“还有,你大伯既然有孩子,为何出了这种事你没有去找他的家人?” 汪平锦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我奶是我十岁那年去世的,小的时候逢年过节,她老人家就会躲在房间里哭,从长辈的口中我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大伯,只是他早些年就和家里断了关系,分出去单过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5节 年幼的时候汪平锦很不喜欢这个只存在于家人口中的大伯。 因为在他记忆中,父母为数不多的争执以及奶奶每次伤心,都会提到这位大伯。 等他知事能分辨些是非,渐渐又能理解大伯为何那么绝情。 汪顺利今年49岁,是75年出生的孩子,而他哥哥汪建设足足比他大了13岁。 那个年代社会还没开放,汪建设出生的时候正赶上生产队搞建设,他名字的来源就是这里。 汪父汪母是非常传统的庄稼人,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每年田地里的秋收春作。 再加上汪家那时贫穷,汪建设从六七岁起,就要帮着家里上山割猪草、捡拾柴火。 今年的衣服到了明年缝了又补,一年到头,也就春节能尝尝荤腥。 他们村里有知青当老师,每半年交一次钱,就能去读小学。 汪父汪母把汪建设送到学校,读到小学三年级,便供不起了。 其实也不是供不起,而是在夫妻俩的观念里,读再多的书都不顶用。 看看村里那些知青,哪个不是文绉绉得好有文化,干起活儿来,挣的工分都难能养活自己。 能让孩子会认些字儿、不至于是个两眼一抹黑的文盲,就够用了。 省下来的时间汪建设可以去地里收庄稼,去晒场看麦子,交给学校的钱到了年底也多扯两尺布,多割半斤肉。 怎么看,不继续读的性价比都比接着读要高很多。 只是他们提出这件事时,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一反常态,哀求说自己想读书。 汪父汪母不能理解。 村里的小孩儿不都是讨厌去学校吗? 一个个提到上学读书就鬼哭狼嚎,恨不得整天逃学跑去后山野着玩,偏生他家孩子不一样? 去给汪建设办理退学的时候,教他的知青老师很震惊,多番劝说: “刘姐,建设真是我在咱村教过的孩子里,最适合读书的一个,他算数比很多高年级学生都厉害,认字又快又勤。” “况且小孩子愿意读书上进是天大的好事,你和汪大哥再考虑考虑吧,这么好的苗子不读书,可惜了。” 汪建设也含着泪眼,仰头看着她声音哀求。 刘春英脸色不太好看,叹气道:“许老师,你说的道理我懂,如果能读我们肯定就让孩子读了。” “可是家里实在是困难得要揭不开锅了,哪里掏得出闲钱缴书本费,真是多谢你费心了。” 知青老师自己也就是温饱水平,没有多余的闲钱资助,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气。 就这样汪建设小学三年级肄业。 彼时他快十岁,也算家里的半个劳动力。 有他帮忙干活,汪家夫妻俩松快许多。 但汪建设心里一直有个读书梦,他曾多次向父母请求: “妈,我以后白天上完学,下午就去山上打猪草、捡菌子摘果子,我还能跟学校里的何老师学弹弓给家里打鸟……” “我保证不会把活儿落下,求求你让我去上学吧!” 被纠缠得烦了,疲于农作的刘春英怒道:“上学上学,你咋就这么不懂事?咱家是上学的家庭吗?!” “你有上学的功夫,能多割三茬猪草,怎么就不晓得心疼爹妈呢?你是不是就想躲懒?” 一旁的汪父跟着附和:“建设啊,你妈说得对,你看那些知青办的文化人,读了那么多书最后还不是要下乡劳动,咱们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呢?” “他们忽悠咱庄稼人读书好,不就是想把咱们辛苦一年赚的几个钱,从咱兜里掏走么,听爹的话别闹腾了。” 汪建设心里委屈,“可我就只是想念书……” “那你闹吧,你要是能把你妈闹同意了,就送你去读。”汪父说完,便起身进了屋。 留在屋外头的刘春英看着抹眼泪的儿子,心里也是一阵复杂揪心。 其实不让儿子读书这件事,是她男人提出来的。 家里当家的是男人,就算她答应了,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建设复学。 可丈夫已经唱了红脸,她就只能唱白脸。 于是刘春英冷着脸把汪建设训斥一通,让他死了这个心。 从那之后,汪建设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脸上也不怎么爱笑了。 他就像父母期望的那样,把全部的精力花在干活务农上。 多少村里人都羡慕刘春英生了个能干儿子,一个人能顶两个劳力。 只是刘春英心里苦涩,她能感觉到儿子心里有不满,可一直找不到机会、她也拉不下那个脸面和儿子谈心。 75年春天,汪家第二个儿子汪顺利出生。 在这个孩子之前,刘春英意外流产过两次,孩子出生后也体轻身子虚,她和丈夫既觉得这孩子来之不易,又对孩子的健康多有担心。 或许多少也有‘大儿子已经和她离心了,不能让小儿子也重蹈覆辙’这样的想法,对待这个小儿子,刘春英给了他十二分的关怀和耐心。 汪顺利从小就嘴甜会撒娇,丁点大的事情便要掉眼泪,作为受宠的老来得子,他童年享受的待遇,是哥哥所没有的。 不仅不用他出去干活,偶尔刘春英夫妇还会给他几分一毛,让他买个零嘴吃。 到汪顺利五岁那年,国家彻底开放,并且恢复了高考。 这下子全国人民一片喧嚣,村子里的知青们都在为了考大学奋战。 这时候刘春英和丈夫才知道,原来读书并非无用。 如果能读到初中高中、考上大学,那简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而且孩子也会摇身一变当城里人,毕业后国家给分工作分房子,又轻松又体面,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夫妻俩立刻去村小学缴了费,给汪顺利报了明年上学的名。 就在刘春英买了铅笔本子带回家,把小儿子搂在怀里教导他,以后去了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时,身边的丈夫忽然噤了声。 “建设,你回来了。” 刘春英心头一颤,抬眼看向房门处。 已经长成大小伙的汪建设剔了板寸,手里提着一篓鸡蛋似笑非笑,不知看了多久。 她勉强笑笑:“回来啦,快去洗洗手咱们吃饭。” 汪建设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家里,往自己的房间去。 不知触到了汪父哪根筋,他不满吼道: “臭小子你什么态度?爹妈和你讲话,你当耳旁风?” 汪建设猛地扭头,目光在另外三个家人身上辗转,最后伸手指着弟弟汪顺利: “你们不是说读书没有用?当年我就差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你们都不肯,现在呢?轮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肯让他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了?” 刘春英面带痛色:“建设,前几年咱家穷……” “是,前几年家里穷,那现在是怎么富起来的?难道不是我起早贪黑挣工分,不是我天天顶着被抓的风险去外面倒腾货?”汪建设眼眶红了: “你们把我当成牛马支使,拿我赚来的钱去供小儿子,你们口口声声说他一看就聪明会读书,以后大有前途,可想过我的前途都被你俩断了?!” “你反了天了!还记恨起爹妈弟弟了!”汪父拍案而起:“我和你妈生养你,把你供到大,用你几个钱就委屈你了?” 两人一道比一道高的吼声,吓到了年幼的汪顺利。 他气呼呼趴在母亲的怀里,对着汪建设大喊道:“不许欺负我爸妈,你是坏蛋!” “你从我家里滚出去!” 小孩子很敏感,能感觉到父母对待自己的溺爱,自然也清楚哥哥是不受宠的。 “死孩子你瞎说什么,那是你哥!”他话一出口就被刘春英反手捂住嘴巴,而后刘春英戚戚看向大儿子: “建设,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他说话不过脑子……” 汪建设却红着眼打断,呵呵笑道:“是,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刘春英,汪大成,你们自己摸摸自己的心说说,难道那心不是偏的?” “汪顺利年龄是小,可你们但凡对我和对他一样好,他今天说得出这些话?!” 被儿子指着鼻子骂偏心,汪大成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被狠狠挑衅,一时间什么骂人的话都从嘴里飙出。 说大儿子心眼儿小,居然和五岁的弟弟过不去。 说他心思深沉,多少年前的事情竟暗暗记到现在…… 刘春英越听越慌,呵斥丈夫别说了,但最终大儿子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摔门离开。 他走出门前,汪大成还涨红了脸和脖子大骂他不孝,要气死爹老子: “我就没见过哪个儿子指着当爹的脸骂!你有种就滚出这个家别回来……” 从那之后汪建设和家里的矛盾更深了。 他果真鲜少回家,只是按月往家里寄钱,就算回了家也很少搭理人。 他这幅冷漠的态度又让汪大成看不顺眼,父子俩常常爆发剧烈的争吵,于是汪建设回来的次数更少了。 刘春英其实隐约意识到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做错了。 对待两个孩子,她和丈夫确实没能一碗水端平。 可惜汪建设已经长大成人,现在再想补偿也为时已晚。 她只能把对大儿子的悔恨、以及全部的爱意,都倾注到小儿子的身上。 只可惜汪顺利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到汪大成死,也没能看到小儿子光宗耀祖,替他争脸。 反而是他百般瞧不上觉得白眼狼的大儿子汪建设,离家后下海经商,建起了自己的公司当了大老板。 后来刘春英得了一场急病,状况恶化得特别快。 当时还在国外开会的汪建设得到消息,立刻买了最快的航班赶回来。 赶到医院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两个人心中都很酸涩。 刘春英颤抖着手招呼他过来,声音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却让汪建设身体一顿: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6节 “建设……妈过去对、不住你,但是你弟弟是、是你亲兄弟……” 刘春英的遗嘱,是把家里的老宅过给了小儿子汪顺利。 因为两个兄弟里小儿子混不出名堂,但大儿子却是开公司的大老板,根本不缺钱不缺房子住。 她内心有对汪建设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想让兄弟俩冰释前嫌,想让汪建设这个当哥哥的,能在她死后分点薄面,照看一下弟弟。 汪建设沉默良久,笑了,手死死地攥紧母亲的手掌: “妈,你还是那么偏心。” 刘春英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摇头说不是,却听汪建设声音没停: “打我进来这个病房,你没问过我一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没一句话是对我交代的,全在说他汪顺利。” “你把祖宅过给他我没意见,我确实不差这些,可你有问过我、有给我留下一点东西吗?” “难道我还会看上那个破宅子和他抢吗?你大儿子出钱,给他汪顺利买一套宅子够不够呢?!” “……” 刘春英流出眼泪,她想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汪建设不需要。 她只是…… 啊,原来她没有想到过大儿子。 她只是偏心。 病床里发出‘滴滴’警报声,刘春英呼吸急促,一旁的汪顺利夫妻忍不住上前:“妈!妈你别激动!快叫医生!” “大哥,妈情况这么危急你就不能说话软和些、别刺激她吗?”汪顺利有些生气。 他见到多年不见、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兄长,心情也很复杂。 汪建设冷笑的一声:“多么母慈子孝的画面,看来我又成你们家的外人了。” 刘春英死后,两兄弟的关系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直至多年后汪建设生病、去世,汪顺利也没再能和他见一面。 汪平锦讲述完往事,又道:“我大伯确实有一个女儿,比我大很多岁,叫汪清。” “我和汪清姐关系很好,虽然两家长辈不联系,但我跟她每年都有见面。” 提到汪清,汪平锦的面上更是苦涩:“但是三年前,汪清姐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变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医院中,需要用医疗设备才能维持生命。” “所以就算大伯还有子嗣,我也不可能跑去病床前,和我姐诉苦啊!” 第88章 虞妗妗总体听下来, 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毕竟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也不是没有那种因为一丁点小事、甚至无缘无故的恶意,而去害人的人和鬼。 尤其汪建设的怨念并不算无理取闹。 但有一点:“你说, 你大伯的鬼魂没有眼珠?” “他当初是怎么死的?”虞妗妗问。 汪平锦说:“病死的。” “我们家族有一种隐性的基因缺陷病, 叫什么遗传性共济失调, 应该是我读高中那会儿, 汪清姐告诉我大伯的身体出了问题。” 据汪建设的医生说, 这种遗传病的潜藏期很长,多于30岁之后才会发作, 病变的位置集中在脊髓、小脑和脑干这些人体最重要也最精密的部位。 一旦发病,牵连到的器官更是数量多且难以预防治愈。 汪建设年过五十岁才病情发作。 刚开始时他只是出现了肢体性的不协调, 需要依靠拐杖才能行走。 而后一年之内他的病况恶化得又急又凶。 先是视听系统损坏, 脊髓神经病变受损, 导致他无法站立彻底瘫痪。 最后还出现了认知功能障碍, 和一定的精神行为异常(1); 那段时间他连自己的女儿汪清都认不出来了。 汪平锦听说后心情很复杂。 他和堂姐汪清关系很好, 说是姐弟, 其实更像姑侄。 因为汪清就比他爹汪顺利小7岁,比他本人大了16岁。 当年汪建设在和家里彻底闹掰、远渡重洋下海经商前, 其实在村里结过婚。 虽然汪大成和刘春英偏心小儿子,但到了年纪要考虑终身大事, 该给大儿子相亲说媒还是没落下的。 加上那个年代村里人结婚都早,庄稼汉如果不读书,有的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子了。 在汪建设十八岁那年,家里父母给他相看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 他从小缺失父母的关爱,故而并不期待组成一个家庭,但也谈不上反感。 毕竟按照当时的观念,人都是结婚走一遭的。 于是他便和那个姑娘定了亲, 把人娶回了家。 结婚后没到一年全国开放高考,汪建设和家里的关系彻底崩坏,天天吵架。 年轻的媳妇非常崩溃,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一回家就要公婆冷着脸闹,她私下里多有劝说,想让丈夫放宽心、想开点。 在得知汪建设想要去外地下海经商,她更是一万个不同意,只想在家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汪建设和妻子谈不妥,心中生出浓浓的失望感,认为妻子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凭什么汪顺利就能读书上学出人头地,他就只能一辈子当个庄稼汉?! 他不愿意认命,打定主意要出去闯闯,于是给家里的妻子留了一封信和一笔还算丰厚的钱,说是补偿妻子、让她当自己已经死了再嫁他人,便离开了家乡。 但汪建设并不知道,彼时结婚快两年的妻子已经怀孕一个半月。 在他走后,女人的肚子才渐渐显怀。 丈夫消失得无影无踪,女人虽然痛苦绝望,但好歹公婆都是还不错的人,陪着她度过了孕期,诞下一名女婴。 由于怀孕和坐月子期间她的心情一直都很抑郁,生产的时候并不顺利,伤了身子的根底。 生完孩子她缺少奶水,公婆就常常给她买鸡蛋荤腥营养品,孩子一尿裤子,婆婆刘春英就赶来给她搭把手,帮她带孩子。 就这样失踪了好几年、一直在外闯荡终于有了些名堂的汪建设衣锦还乡,想让当年瞧不起自己的汪大成后悔,结果发现自己竟在老家有个好几岁的女儿! 他非常震惊,也不知如何处理,因为他以为妻子不可能不再嫁。 所以他现在混开了,早就在城里交了新的女朋友。 但汪建设也不想想,八十年代一个女人怀了孕生过孩子,二嫁本就困难。 他又是抛下妻子离奇失踪,村里很多人都暗戳戳猜测他干了什么不法勾当,外出逃命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老婆不被戳脊梁骨说闲话,那都是因为刘春英强势泼辣,谁敢嚼舌根她就骂谁。 看看陌生的女儿、冷漠的妻子,汪建设考虑过后决定补偿她们母女俩,要把她们接到城里过好日子。 但女人拒绝了。 她冷笑说道:“孩子从出生到下地,你连面都没露过杳无音讯,我和妈也把孩子带大了,用不着现在过来充好汉要负责。况且你是大老板了,城里还有美女相伴,我们何苦去扫了你的兴、也恶心我自己。” “放心吧汪建设,我王梅不会扒着你赖着你,我们娘俩早当你死外头了。” 汪建设叹气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当年她怀孕了,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见妻女都十分抵触自己,他最终不再提把她们接回城的事,但每年都往家里寄一大笔钱。 这些钱汪大成恨不得拿去喝酒耍牌,每每提起来,刘春英都要和他大吵一架,坚决不给。 她心里有愧,大多数钱都花在了孙女汪清身上。 所以汪清就算从小是在农村长大,也没缺过吃穿用度。 后来在汪清十岁那年,她母亲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撒手人间。 汪清那时候已经是懂事年纪。 她知道母亲这些年的心病愈发严重,身体变差,都是因为自己那个抛弃妻子的父亲汪建。 母亲在家中抑郁而终时,汪建设在外面潇洒,这让汪清怎么能不怨恨这个父亲。 故而母亲死后,她也不愿意跟着汪建设生活,继续呆在乡下老家。 她从小和汪顺利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和对她极好的奶奶刘春英更像是母女。 就这样一直到她16岁那年,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叔汪顺利结婚生子,诞下了堂弟汪平锦。 可以说汪平锦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婴儿时期尿裤子,有好几次都是汪清给他换的尿布。 再后来汪清考上了大学、步入工作,才和父亲汪建设的关系缓和许多。 只是因其小时候的经历,汪清还是和汪平锦他们家关系更亲。 不仅逢年过节汪清都要提着礼物上门,看望汪顺利一家,更是把汪平锦当成自己的晚辈,经常和他见面联系。 有那么几次,汪平锦和大伯汪建设还碰过面。 一开始对方看见他、知晓他是自己二弟家的侄子,只冲他淡淡点了下头; 后来能偶尔打声招呼,态度虽有些生疏僵硬却还算正常,两人甚至能说上几句话。 他考上重点高中那年,汪清喊他出去请他吃饭,汪建设居然也在场,还送了他不少升学礼物。 所以汪平锦一直认为,他们两家的父辈之间虽关系疏远,但汪建设对他这个侄子,还是不错的。 直至高一下学期有次放假,他照常去姐姐姐夫家做客,饭吃到一半,门被‘砰砰’敲响。 大伯汪建设气呼呼进了门,就和姐姐争执起来,并开始大骂姐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7节 汪平锦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手足无措想要劝架。 谁成想他一开口,怒气冲冲的汪建设竟把矛头对向他,用一种嫌恶甚至瞧不起的目光盯着他: “果然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和你那个好吃懒做油嘴滑舌的爹一样上不了台面。” “这些年你粘着汪清,也从她那里得到不少好处了吧?还嫌不够?” 汪清愤怒打断:“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汪平锦直接让这恶意满满的鄙夷说懵了。 他已经是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正处于青春期最要强最要脸面骨气的时候,刹那间他的脸色飞速涨红,心里生出巨大的臊意和委屈。 咬着牙关沉默半晌,汪平锦一言不发收拾了东西,从汪清家离开。 从那之后他便很少再应堂姐的约; 毕竟汪建设的话太刺耳了,他不想让人瞧不起,不想让大伯觉得自己亲近堂姐,是为了占他们家便宜。 最后一次见到汪建设,是汪平锦大三上学期得知对方病危,买了果篮和礼品去医院探望。 汪建设以往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疾病的折磨头发稀疏,偏瘫在床上骨瘦嶙峋,一抽一抽的喘气,连吃饭和排泄都无法做到自理。 再后来没过两天,他就撒手去世了。 “那就有些奇怪了。”虞妗妗闻言沉吟,说道:“灵魂和躯壳是一体的,如果一个人死后灵魂残缺,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生前就受了伤,肉体有缺陷,死后就会反应在灵魂上。” 这也是为何吊死鬼往往舌头抻得很长,因重大意外事故去世的鬼总是脑袋歪斜、肢干扭曲……它们死后化为鬼魂的面貌,定格在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刻。 可汪建设是生病死的。 汪平锦去医院探望他时,虽然他已经偏瘫口齿不清说不了话,视听系统也损坏,几乎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但他的眼睛能缓慢地眨巴,眼球还在。 所以死后就算化为厉鬼,眼眶里面也不应该是空空如也。 尤其在毛椿象给儿子汪平锦的描述里,汪建设的那双空眼眶结满了漆黑的血痂,甚至填着蠕动的蛆虫,就像是…… 就像是被人扣瞎的。 这显然不对劲。 虞妗妗又说:“其二的情况是在人死之后,最后一口脱阳气还没吐出前,灵魂尚且存在于肉体内。” “这个时候如若用外力手段把灵魂封在尸体内,再破坏尸体,那么被封锁的灵魂也会受到同样的损伤。” “古往今来,破坏死者尸体都是极其不尊重死者的行为,封魂锁尸此等手段,更是早已被列为邪术禁术。” 一旁的祝檀湘若有所思:“所以说汪建设要么是生前被人扣瞎了眼,要么是死后被人损坏了尸体,总之他变成厉鬼这件事,应该都不仅仅是怨恨汪顺利这么简单。” 虞妗妗点头:“没错。” 这番话给汪平锦吓到了,他坐立不安连连说道: “不、不可能的虞大师,我大伯死前我爹都没见过他,死后……死后他确实给大伯抬了棺,可他绝对没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去破坏我大伯的尸体啊!” “我没说一定是你爹干的。”虞妗妗:“汪建设的后事是谁在操办?你们家?怎么会让你爹抬棺?” 汪平锦说:“从处理身后事到下葬和席面,都是我姐夫一手操办的。” “他说大伯这些年虽然嘴上恨着家里人,也从没回老家看过,其实心里一直在念着老家的人和事,否则也不会到死前都那般固执。” “与其让老爷子孤零零流落在外地他乡,躺在冷冰冰的公墓里,不如让他落叶归根,和家人葬在一起。” “我爸当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不能眼瞧着大伯没有后人哭丧,所以大伯的遗体运返回老家下葬时,由他抬棺我摔盆,算是送大伯最后一程。”汪平锦说到这儿声音有点小:“就算大伯不乐意,也没法拒绝了。” 他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察出点奇怪:“不对啊,那能接触我大伯尸体的人就剩我姐夫……” “不不不,不可能,我姐夫人巨好!”汪平锦连连摇头,“他和我姐的感情也一直很和睦,对我大伯像亲爹一样孝敬,不会是他!” 据汪平锦说,在他大伯病情发作最严重的那年,堂姐汪清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异常状况。 她有时走着走着,会觉得腿部突然发软。 去医院一查,那种把她父亲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遗传性共济失调病症,居然也遗传到了她的身上! 这让汪清一度十分崩溃。 她是一位大学老师,平时工作还算轻松,和丈夫感情稳定,查出遗传病时病时她才39岁,正当壮年。 这让汪清如何能接受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像病床上的父亲一样,偏瘫失禁,口齿不清。 那段时间无论是汪平锦还是她的丈夫秦梁,都只能尽量开导宽慰她。 “老婆,我们不要那么悲观,医生说了遗传病在每个人身上的症状都是不同的,爸爸比较严重并不代表你也会这样,说不定你的病症只会轻度地影响一些对生活作用不大的神经。”秦梁搂着她说: “何况就算你病情严重了,我也会一直陪伴你、呵护你,和你一起战胜病魔。” 秦梁说这些话的时候,汪平锦就在旁边听着,不停点头附和: “是啊姐,你从小运气就好,不可能那么倒霉!” 然而命运弄人,还不等时间一长汪清的病情恶化,两个星期之后,她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出了事故。 在病情不知不觉的恶化下,她第一次出现抽搐昏厥的状况,就是在她开车回家的途中。 方向盘一失控,她驾驶的车子和一辆大货车撞上,汪清当场重伤。 送去医院抢救之后,她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成了植物人,医生说以后都很难再醒过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夕之间秦梁的家庭支离破碎,老丈人病重生活不能自理,妻子也成了植物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管这一家父女两口子的死活了。 毕竟他还年轻,四十岁出头的公司高管,长相又端正,想要再娶也是轻轻松松。 尤其汪清当年和秦梁结婚的时候,汪建设是一百个不同意,这么多年对自己这个女婿他就没几个好脸色,如今秦梁还能伺候他? 就连汪平锦一家都做好了准备,只要秦梁撒手不管汪建设父女,他们就把人接回家看顾。 可秦梁就是做到了他说的那般负责。 他每天下班都会去医院看望妻子、帮老丈人清理卫生,风雨无阻。 汪清成为植物人昏睡的整整一年后,汪建设才咽了气去世; 又是秦梁像孝子一样安排他的后事,处理亲戚走动和白事上的细节,忙前忙后毫无怨言。 任凭哪个知情人不得赞叹一句秦梁是真男人,好生痴情。 连汪平锦的爹妈也多次在饭桌上啧啧感慨,说秦梁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直到今天,秦梁已经照顾了植物人妻子三个年头,没有抛弃汪清,也没有另寻第二春。 就连汪平锦大学毕业时的工作岗位,也是秦梁提供的。 秦梁让他去到企业里,直接从小管理层做起。 一开始汪平锦百般推脱拒绝,可秦梁却揽着他的肩膀,忍不住红了眼眶: “平锦,你姐姐之前最疼你,她还没出事的时候我俩就谈过,以后等你长大毕业了,让你进家里的企业历练当接班人。” “我和你姐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早就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了,况且这偌大的家业本就是岳父打下来的,你是汪家唯一的后代,交给你也理所应当。” 汪平锦脑海中抗拒摇头:“我不行的姐夫!而且这……” “平锦,听姐夫的话。”秦梁头一次流露出苦涩:“等你能挑起大梁了,姐夫也能安心退居二线,好好陪陪你姐。” 秦梁都说得如此诚恳了,汪平锦实在不好拒绝,最终答应了下来进入了公司企业。 这两年他攒着一股劲儿想做好工作,让同事们晓得自己不是没有能力的关系户,也不想给姐姐姐夫丢脸。 去年是他工作的第一个年头,为此他春节都咬咬牙没回家,选择在公司肝项目。 在汪平锦眼中,秦梁简直就像亲哥哥一样待他好,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好人。 他脑袋里生出一丝对秦梁的怀疑,他都觉得愧疚懊恼。 虞妗妗思索后说道:“没有亲眼见到情况,一切皆有可能。” “接下来的两天,我跟你去你老家祖宅看看吧。” 汪平锦大喜过望:“那太好不过了!谢谢虞大师!” …… 汪家祖宅就在南城管辖下的一个县级小城,去那里只需跨越一百公里。 虞妗妗带着祝檀湘,和汪平锦买了当天上午的直达高铁票,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在临近中午便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之后,汪平锦拦了一辆出租车,扭头对虞妗妗二人说: “虞大师,咱们先去医院瞧瞧我爸么?” “不急,先去你家祖宅看看。”虞妗妗淡声说道。 从汪平锦的描述来看,汪顺利大概率就是掉了魂儿。 只要能把汪建设的鬼魂从根源上解决,那他的魂魄基本上就能回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行。”汪平锦回了一句,对司机报了家里的地址。 又开了40多分钟的车,出租车摇摇晃晃地驶入一个城中村,这里就是汪家的祖地。 从窗外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田地,远处都是村民们翻新后的自建房,一栋栋小楼并不算高。 下了车进村,路上有认识汪平锦的村民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锦娃子,你爹情况咋样了?他醒了没有啊?” “你还不赶紧找个厉害点的师父,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拖着可不好!” 汪平锦点头回应,寒暄两句后领着虞妗妗到了家门。 汪家祖宅也经历过推翻重建,是一栋三层的自建房,带有一个院子。 由于汪家这些天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又总有神婆灵媒穿着夸张、进进出出,全村人都知道汪家闹鬼,知道汪顺利差点让鬼给害死。 所以距离汪家近的几户人家,都在门上贴了门神符箓,挂上八卦镜驱邪。 虞妗妗踏入院门,在院子和三层楼的房间里外转了一圈,身旁的汪平锦才小声问: “虞大师,哪里有问题吗?”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8节 她停在院子角落的几颗盆景植物边上,问道:“这些盆景树哪来的?” 汪平锦:“……我姐夫送的。” 两年前秦梁回到汪家祖宅,帮故去的岳父大办丧事,在汪顺利家住了好几天。 汪顺利和毛椿象夫妻俩本就喜欢汪清,对她这位有情有义的老公也分外热情,说什么都要把人留在家里待客。 秦梁推拒不过,在汪家住了一个星期,每天陪汪顺利喝点小酒,去山里溜溜弯。 那段时间汪平锦听自己老爹夸姐夫人好,简直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后来秦梁离开的时候托人运了这几棵盆景树到汪家,说是看家里院子空荡; 自打汪家老家重新翻修,他这个做晚辈的也没得空来恭贺乔迁之喜,所以给家里添几棵招财的小树。 从那时起,这些盆景树就一直摆在院子里,他妈毛椿象天天浇水,长势非常喜人。 虞妗妗哼笑一声摇摇头。 她身后的祝檀湘拍拍汪平锦的肩膀,提前递给他一个节哀的眼神。 根据他跟在虞妗妗身边见过的大小事情,这位姐夫秦梁,绝对不简单。 “你大伯的坟在哪里?”虞妗妗出声询问:“能不能花钱找几个胆大的劳力。” “我推断汪建设的坟里有大问题,得掘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形。” “啥?!”汪平锦失声惊呼,眼珠瞪得老大,“要、要掘我大伯的坟?” “对。”虞妗妗揣手,看着他等他做决定。 他只纠结了没多久,咬牙点点头:“成,我现在就去找人。” 虽然挖坟掘墓这种事听起来就很不尊重死人,但他爹娘都被大伯的鬼魂儿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不解决是不行了。 汪建设的坟墓距离村子不远,位于橡树林中,和母亲刘春英的坟是挨着的。 这样方便逢年过节,后人一起去上香上贡。 汪平锦出了一人两千块钱的工钱,喊来了村里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亲,两人扛着铁锹跟虞妗妗等人进入树林子。 找到汪建设的坟包后,两个村民挖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挖到了地下的棺椁。 虞妗妗身形纤细,先从坑边跳到棺材板上,而后又跳进了土坑的窄缝里。 她和表面裹着泥浆的棺椁就差半个手掌的距离。 凑近了,一股土腥混着淡淡的腐朽气味,便钻入了她的鼻孔里。 她把袖子卷起来,白皙的手掌根部抵住棺椁盖子,小臂一个用力,严丝合缝的棺材开始轻颤。 推了两下却没推动。 虞妗妗又转动视线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发现棺材口钉了两枚斜插的镇魂钉,被泥土和锈迹遮掩,一开始她还真没瞧见。 她探出的手指尖冷光一闪,猫爪尖锐,指甲尖扣住镇魂钉的缝隙往外拔,慢慢地将钉子拔出。 反手把两个钉子扔到头顶的坑位上方,她说了一句:“别碰那两个东西。” “你们也退开些,我要开棺了,小心被尸煞冲撞。” 祝檀湘应了一声,让汪平锦和伸长脖子往坑墓里瞅的村民后退几步。 待镇魂钉拔除之后,虞妗妗再去推动棺材板,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棺椁的摩擦间响起。 棺材板缓缓被推开。 冲天的腐气简直像有实质,几乎肉眼就能看到一股灰色的煞气从棺中喷涌而出。 虞妗妗虽然有妖力护体,也微微阂上眼眸,等了片刻才低头看去。 甫一垂眸,她的目光对上棺椁中倒置的、正对着她脸的尸体头颅。 浑浊漆黑的尸水浸泡着尸体,把汪建设的尸身泡发得不成样子。 但饶是如此,依然能够看到他皮肤蜷缩贴着颅骨的脑袋上,原本属于眼球的位置被挖穿两个洞,空洞洞地‘盯着’上方。 虞妗妗视线平静地打量时,一条手掌长度,浑身漆黑包裹着硬壳的细长百足虫,从尸体的眼眶里爬出,在汪建设的脸上乱窜。 作为猫妖,她不惧怕任何鬼怪诡物,偏偏对这些毛茸茸、或是浑身都是腿和须的虫蟊避之不及。 这一幕看得她也有点恶寒。 棺椁中的尸腐积水较多,水位有点高,淹过了汪建设的下半张脸。 虞妗妗隐约能看到水位下方,掩住的尸体口部大张。 她在身后的坑壁上扣了一团泥土,搓成石子一样的硬球,蓄力后一个弹指,用泥球把尸体脸上的百足虫弹飞。 虫子身体断成两截,腿节狂蠕掉到尸水中。 她叹了口气,又再叹一口气,才满脸生无可恋地伸出手掌,往棺椁中探。 尸棺中的积水是真的臭,臭得熏人眼睛。 虞妗妗刚把手掌浸入冰冰凉凉的尸水,一股寒气就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 她的手心顺着汪建设的头顶、眉弓往下摸,能摸到尸体滑腻腻皱巴巴的一层皮肤,手感很恶心,有点像烂掉的鸡爪皮。 再往下摸到尸水中大张的口部,她用两根手指弯曲深入口腔,指尖没探入两寸,就抵住了东西。 虞妗妗往后屈指,挖出一块压在尸体舌根、足足有鹌鹑蛋大小的冰凉石块。 她握着那石块把手从棺材里拔出,端详一番手里的物件,若有所思。 石块是光滑的圆形,周身用针尖大小的纹路刻印着神秘的符纹。 这是一块镇压尸体的‘镇尸’,行内又称镇石。 …… 第89章 虞妗妗把从汪建设尸体口中抠出来的镇石, 换到另一只手里拿住,右手再次探入积了半棺尸液的棺材中。 她心里有了考量,目标明确。 指尖摸到尸体的耳道, 略一探指, 便陷入一团像烂泥一般软烂无比的碎肉, 她心道果然如此。 剩下的几个窍穴不必再验, 她也下不去那个手验。 于是虞妗妗再度抽出湿漉漉的手臂, 一巴掌拍在棺材盖板上。 随着她用力一推,那沉重的棺盖直接被巨力推出一米, 尾端‘砰’的一声砸在坑地上,震起半人高的尘土。 这般动静引得地面上的村民瞪大了眼:“我勒个乖乖, 这女娃看着文文静静细胳膊细腿, 力气可真够吓人!” 要知道棺材这种东西都是实木制造, 很有分量。 一般合棺的时候, 都需要两个成年人一前一后抬着, 才能还算稳当地把棺盖合上。 虞妗妗一个人便能造出这么大的声势, 在普通村民眼中自然是天生神力。 待她彻底开棺后,从坑穴上方往下看, 就能看到整个棺板大开的棺材内部、泡在尸液中的汪建设的尸体全貌。 只肖搭眼一瞧,便会发现尸身的下半边躯体大有异常。 汪建设穿的寿衣是灰黑色, 上面绣着红和绿的纹路。 由于开棺后外界的空气流通进入棺内,形成了轻微的高低压强,致使寿衣紧紧地贴在尸体的表面。 他的胸膛、手臂、腹部…清晰可见。 然而截止到尸体的臀部,再往下本该是大腿小腿的部位凭空消失。 汪建设下半身的寿衣直接沉在棺底,在臀腿处形成了一个横截面。 虞妗妗搭在棺材边缘往上撑身,脚尖在棺缘借力,便一个翻身轻巧地回到了地面上。 她心情很不妙, 手臂上湿冷的水渍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橡树林的汪平锦气喘吁吁,从林外的方向提着一个塑料袋,跑了过来。 “祝大哥,东西我都买回来了。” “辛苦你了。”祝檀湘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水、皂角和毛巾。 这些东西是他瞧见棺材里有积水的那一刻,便扭头询问汪平锦村里有没有便利店能售卖。 汪平锦见虞妗妗为了解决他们家的事情都要下坑摸尸了,不是一般地敬业,想着人家付出这么大,哪里能让她身边的人再出钱出力来回跑,当即汪平锦自己跑回村把东西买了。 “大人洗洗手。”祝檀湘拆着皂角包装顺道。 虞妗妗正烦躁,闻言看过去,眼睛就亮了。 她伸出双手,好好搓洗了下手臂和从棺材里掏出来的东西,又给自己念了两遍除尘术清理,才觉得身上的腌臢散了大半。 脸色缓和的她招呼汪平锦道:“你自己过来看看,汪建设的尸体受损非常严重。” “他的双耳深处被人用利器捣碎,两颗眼球让人挖出,虽然我没通鼻道,但不出意外和其他几窍一样也是损坏的。 除此之外我还在他的口腔咽喉深处,抠出来这样一枚镇石,足以说明有人在他的尸体和阴宅设下了阴邪禁术。”虞妗妗说。 其实在很多古代富贵人家或者王侯将相的棺椁中,都能从死者的七窍里挖出类似她手中的玉石。 这种玉名为‘封窍玉’。 全套的封窍玉有九枚,对应人的九窍,分别为: 玉眼盖、玉耳塞、玉鼻塞、玉唅、玉肛塞以及玉阴塞。 人体的这些窍穴在古人看来,是连接天地、维系肉体和灵魂融合的关键之处。 而玉又能养人。 所以他们觉得只要用玉把这些窍穴堵住,尸体中便能一直保留着一口‘气’,可以让尸身不腐,甚至有朝一日可能复活。 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只会堵尸体的七窍,九窍不太吉利。 类似的情况在现代社会也会发生。 由于人死之后肌肉松弛无力,若是得了疾病、或者遭遇了重大事故导致肺腑损坏而死亡的尸体,污血会从松散的穴窍中溢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39节 为了保证死者的尊严,不至于粪便血水一直流,太平间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有时候也会用棉球将其堵住,这也算是尸体美容修复的一个环节。 但无论如何,古往今来凡是养尸,都不会像汪建设这般被损坏尸体器官。 这手段如此歹毒,是因对方的目的是破坏汪建设的七窍,让他死后就算化为鬼魂,也不可视、不可听、不可言、没有五感,无法转世投胎! 至于虞妗妗挖出来的镇石十分靠近喉道,上面又刻满了符纹,估计是为了堵住汪建设的最后一口‘殃气’。 是为了永远地囚禁、折磨汪建设的灵魂。 虞妗妗用纸巾包着镇石和地上捡起来的镇魂钉,只拿着让汪平锦看了两眼,没有让他上手。 “你看这两枚封住你大伯棺材的钉子,上面布满了土褐色的包浆,这些不是锈迹,而是干涸的牛血鸡血。”虞妗妗解释道: “这类通灵的动物气血含阳,可以辟邪驱鬼,经这种血浸泡后的钉子打入棺中,对属阴的尸体来说自然是一种镇压和折磨。” “还有这枚镇石,内里都是经年累月吸满了阴煞气裂开的纹路,绝对不是放在尸体中两三年可以形成的,所以说这块镇石是从土里、从别的尸体里掏出来的脏东西,有一定年头了。” 这样的镇石压在汪建设的尸体中,其中蕴含的阴腐之气,更是会源源不断催化汪建设的尸体。 长此以往,他就是想不变成厉鬼都困难。 更严重的情况再过上几年,尸体可能会在汪家老家的地底下发生尸变,真到了那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虞妗妗三言两语说明了危险程度,汪平锦脸色都白了。 “最后一点,你自己往棺材里看看也能瞧见,汪建设的下半身整个缺失,如此再说他是单纯病死没有外力谋害,你自己信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处,虞妗妗把棺材板踢了回去,重新盖上。 而后她在汪建设的坟碑周围转了一圈。 很快,她分别在坟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对角,找到了削尖对准其坟头的不毛顽石、光秃秃几乎没几片叶子的枯树、非自然形成的直径半米的凹陷洞口、以及埋在地下的五害动物尸体。 这样四种阻断生气的风水物,被人设计形成一种风水上的绝阴阵,把汪建设的坟包夹在中间,更让地下的阴尸得以滋生。 无论是谁做的,心肠都不是一般得狠毒,对汪建设绝对是恨之入骨。 虞妗妗从斜挎的小包里掏出几张符咒。 她以汪建设的坟墓为中心,在和绝阴阵与四角错落的十字位——也就是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这四个方位的土地里,刨出四个小坑,并每个坑里埋一张符咒,再把土填上踩平。 当最后一张符咒埋到地下,周遭的汪平锦等人只觉得一阵清风从林子深处刮来,拂面温和。 一时间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打从踏入橡树林,就有些沉闷的心情,都变得松快了些。 虞妗妗拍拍手掌的尘土,对汪平锦说:“现在阵法已经破掉,可以让人把坟周四个风水阻断物挖出来处理了。” “然后我得去趟医院,我需要取你父亲的一点指尖血,用来引出你大伯的鬼魂。” 说到这儿她又想到什么,叮嘱了一句:“对了,汪建设的坟暂时还不能封棺,后续他的尸体要重新捡骨迁坟,但把这刨开的坟坑孤零零放着也不妥当……” 此地的村民经常进橡树林捡野味,来来往往,经过的时候瞧见个曝在外头的棺椁,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万一再有那种心眼坏的人,手欠扒拉棺材,二次破坏了汪建设的尸体,就更麻烦了。 虞妗妗说:“要么你花钱找个人看着坟头,别让人给它毁坏了,要么不嫌麻烦你就先让他们把土先填回去,之后再二次掘开也可以。” 汪平锦想了想,决定更保险点,对身旁两个表亲说道: “哥,我再出双倍的工钱,麻烦你们把我大伯的坑填上,然后帮我在这里看着行不?” 两个村民看了一出刺激的开棺摸尸,正啧啧称奇,听到又能一把子再多挣半个月的钱,哪有不乐意的,纷纷点头答应: “你放心平锦老弟,不说拿钱办事,咱们都是一个村光屁股长大的交情,我们一定把你大伯的坟看紧喽!” 祝檀湘想了想,出声说道:“我也留下看着吧。” 虞妗妗点头:“可以。” 于是仅虞妗妗在汪平锦的带领下,驱车前往了县城第一人民医院。 昏迷了一个月的汪顺利就在此处住院。 到了病房门口时,两人正好和在廊道接水吃饭的毛椿象碰了面。 听到儿子介绍虞妗妗是能够解决他们家的怪事、能救丈夫性命的人,毛椿象手里还拿着盒饭和的保温杯,膝盖一弯就要跪在虞妗妗面前: “大师!大师你救救孩子爹……” 虞妗妗鲜少碰到这种情况,好在她反应迅速,两只手牢牢拖住妇人的手肘,不让她下跪。 她有些无奈说道:“大婶你站好,我来就是解决事情的。” “妈你别这样。”汪平锦叹了口气,从旁搀扶着自己母亲:“虞大师见谅,实在是我爸昏迷的时间太长了,医院这边给做了好几次脑部ct也没什么进展,所以我妈太担心他了。” 虞妗妗点头表示理解。 听完汪平锦讲述开棺的所见所闻,毛椿象是吓了一跳又一跳。 她先觉得掘开大伯叔的坟墓、还要开棺材进去摸尸体这件事本身,实在是骇人听闻。 活了大半辈子,她从没没听说过这种事! 这位虞小师父未免胆子太大了! 紧接着,她又被儿子所描述的尸体惨状唬得直喊‘天老爷’: “谁会那么缺德,把你大伯的尸骨糟践成这样?!难怪你大伯变成厉鬼……”一时间毛椿象也能理解了。 虞妗妗接上话:“大婶,我需要取你丈夫汪建设的一些指尖血,用来引出鬼魂,解决此事。” “只有他的血可以。” “好,好,只要能把这事儿了结,能让顺利醒过来,虞师父你说咋办我们就咋办。”毛椿象抹着眼角道。 她主动起身,想找工具取血。 虞妗妗拦了她一下,从斜挎包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我来吧毛大婶。” …… —————— 昏暗的橡树林间 汪顺利抱着一兜子刚采摘的菌子,欢天喜地从林子那边往家里跑。 他抬头看看天际,发现今天的夜晚不知是怎么回事,雾蒙蒙见不到月亮和星子,只有一片暗沉的冷光。 通往村子的路上更是空无一人,寂静得有些瘆人。 汪顺利打了个哆嗦,一边往家跑,一边出声嚷嚷给自己壮胆: “妈!妈我回来了,给我扯个光!” 跑到略显破旧的家门口,院门里一片空寂,以往会出门迎他的刘春英今日不知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他有点害怕,自己一伸手把门推开。 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本该煮着热腾腾饭的厨房更毫无烟火气,这让汪顺利呆住了。 忽然他定睛一看,在院子的拐角处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就静静站在那里‘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你是谁?为啥在我家里?” 汪顺利心里发毛了,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他又觉得那张半掩在阴影中的脸孔很熟悉—— “……哥?” 他叫了一声,心中莫名就确定了那人影是他离家数年的兄长。 这几年他渐渐长大成人,已经不是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口无遮拦的熊孩子。 在母亲的教导下,他心里也对这个鲜少相见的兄长情感很复杂,既惧怕,又想见。 “你、你啥时候回来的,咱爸妈呢?”他不好意思地嘟囔一句,又重新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眼,看得汪顺利浑身僵硬,怀里兜着的菌子‘咕噜噜’掉了一地。 本来离他十米远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到了他的眼跟前,一张眼眶空洞、老态龙钟的惨白脸孔,和他的鼻尖贴在一起。 冰冷粘稠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腥臭腥臭; 那是从对方没有眼珠的眉眶里,渗出来的腐血。 汪顺利被吓得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撒开腿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他大喊大叫,“有没有人?!” “救命,救命!!” 然而村庄里的每一户都紧闭大门,一幢幢陈旧的、没有人烟的房屋中,只有寂静。 他肝胆俱裂,逃跑途中大脑一片混乱; 爸妈去哪了?侄女汪清呢?!为什么连媳妇也不在家…… 等等,他明明在橡树林里摘菌子,明明爸妈早已去世多年、祖宅也重新翻修过,为什么村子里的房屋都是几十年前的景象?! 这到底是哪里?! 汪顺利陡然清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呼吸间那双手已经从十几岁光滑的少年人皮肤,骤然变得因常年劳作皲裂生出老茧。 他整个人开始发抖。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儿了。 他早已娶妻生子,是村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庄稼汉。 汪顺利记得自己那天晌午去了橡树林里,蹲在地上摘菌子,忽然感到后颈吹起一阵刺骨的冷风,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回头一望,被扑面而来的大哥的鬼魂冲晕了过去。 再然后便失去意识,出现在这里。 但他隐约觉得,眼前发生的恐怖且怪诞的一幕,自己似乎已经历了很多次。 他被困在无人的村庄里,陷入了一种反复糊涂又清醒过来的可怖轮回。 汪顺利还发现四十多岁的自己跑得无比轻盈,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飘忽的,就像…… 就像鬼一样,脚底沾不到地面。 更让他恐惧到情绪崩溃的是,诡异的村庄如同一片死水,他却能清晰感知到,有东西在他的身后。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0节 轻飘飘的重量浮在他的肩头,一滴接着一滴的粘稠液体,落在他的后肩膀上。 汪顺利颤抖着垂下视线,能看到自己的脚后跟处紧贴着一个阔面的袍子,无风轻晃。 那是一件黑绸缎、红绿交织纹路的寿衣。 寿衣的下摆空空荡荡,没有东西…… 第90章 就在汪顺利绝望之际, 一缕淡淡的红色薄烟如同飘带雾气,不知何时在昏暗的死村中弥漫开来。 湿冷的红色颗粒像极细的雨。 他吸入鼻尖,长时间没有嗅觉味觉的他, 竟咂么出一点腥甜滋味。 不等汪顺利恍惚, 他身后漂浮的厉鬼也被红雾勾引得躁动起来。 他只感到一股头皮发麻的阴冷, 从背后穿体而过——只见穿着寿衣的大哥透过了他, 猛地往前面飞扑, 消失在视野中。 刹那间,汪顺利眼前的村庄、景色都泛起涟漪, 时虚时实。 “……虞大师,您就取了两滴血, 够用吗?” “够, 汪建设的鬼魂纠缠你父亲是有原因的, 只要感应到你父亲的气血, 无论多少都能将其引出。” “我要开始做法布阵了, 切记, 无论如何都不要跳出我给你圈画的护身阵法,只要呆在里面就能保证你绝对安全……” “……” 随着大哥的鬼魂消失, 汪顺利所处的旧村动荡不安,他隐约听到了儿子汪平锦、以及另一个清透陌生的女声, 隔着纱一样村庄从远处传来。 他甚至能模糊看到村庄之后,熟悉的家具和摆件。 汪顺利伸出手向前跑往前抓,试图打破这层屏障一样的怪地方。 可他却怎么都跑不到尽头,挥不去眼前的浓雾逃不出去。 他焦急地流出眼泪,嗷嗷直喊:“儿啊!平锦!我在这儿!!” 取完指尖血重新回到祖宅的汪平锦,此时正老老实实蹲在虞妗妗在院子一角给他画的小阵中,他忽然感觉耳道里面痒痒的。 身子一抖嗦, 汪平锦用手指掏了掏,面带疑窦抬头四下张望。 他刚刚好像听到父亲的声音了。 应该是错觉。 他没多想,缩着脑袋看着不远处的虞大师手持三炷香,四方敬过之后,将其插在地面上临时作香炉使用的碗中。 而后又从挎包里掏出一沓子黄纸,和一把小剪刀。 待虞妗妗用剪子咔嚓咔嚓剪出个巴掌大的纸人后,她在背面写上汪顺利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再将那滴神奇地、放置在瓶中许久也没干涸的指尖血,倒在了纸人正面的头部。 她用手指摸平血珠后,纸人的眼部被血浸润。 虞妗妗再两指并作剑指把纸人夹在其中,口中念念有词后忽得向前一抛。 紧接着汪平锦便看到神奇的一幕,忍不住低呼: “卧槽!” 只见黄色的纸人飘飘悠悠落在地上后,剪出的四肢、脑袋开始自己折动,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往前走。 这是秘术‘撒豆成兵’。 纸人上有汪顺利的八字和气血,在用感知存世的鬼魂眼中,会被当成汪顺利本人。 静待几秒钟,虞妗妗忽然睁开双眸,瞳孔竖成一条细缝隙: “来了。” 汪平锦还没反应过来,愣愣问了句:“什么?” “滋…滋滋……”细碎的电流声在祖宅的屋中响起,他抬头一看,天花板上的灯罩里光源忽闪。 急促的闪烁中,客厅放置的玻璃桌和其余家具开始轻颤,桌角的杯子很快震到了边缘,掉下去摔在地上,刺耳的脆响后水杯摔得稀巴烂。 汪平锦面露惊慌。 因为在过快的灯闪下,他都没意识到是在自己哪一刻眨眼的空隙,家里面的环境就瞬间改变了。 原本铺设了地砖的地面变成了水泥地,家具也都变为几十年前木制的老旧款。 明明宅子早就推翻、在原有的宅基地上扩建成小三层楼,此时四下张望,空间竟也小了一圈。 四周发黄的墙壁上挂着褪色的年画娃娃,和不再走动的钟表,角落墙皮脱落,露出块块发黑的霉印。 汪平锦对眼前的景象不算陌生。 他没记错的话,祖宅十来年前翻修前,家里的大多数陈设就和眼下大差不差。 可远远没有如此破旧腐朽……就像是更早几十年前才会有的样子。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下一刻,一缕缕恍若带有实质的冷气,不知从哪个缝隙钻入房间,蔓延到汪平锦的身上。 他感到刺骨的冷意,眼角的余光看到黑色的斑纹像蛇虫一样,从后方爬上墙壁,使得本就暗黄得像裹着一层油脂的墙壁上,顿时爆出一块块霉斑,肉类腐烂的气味在房间中弥漫。 再然后,响起了水滴落下、砸在地上的声音。 “吧嗒,吧嗒……” 汪平锦莫名一颤,小心翼翼回头,瞳孔瞬间放大:“我草啊?!!” 一团裹着灰色冷气,肩膀低垂头发稀疏的老人,穿着一席红绿喜纹的寿衣,就这么静静地在他身后几米外。 浓稠的血和湿漉漉的水渍,从他的身上、衣摆往下滴。 他嗓子吓到劈叉,整个人差点弹跳出去。 但想到了虞妗妗嘱托过的事情,汪平锦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一把抓住身前的家具,没让自己的脚从角落的小阵跳出去。 虞妗妗右手执一根撸去叶子的树枝,在身前一挽,颇有气势地静静盯着房屋内的厉鬼,仿佛她手中拿着的不是什么枯枝,而是一把利剑。 只见那厉鬼面色一狞,提起肩膀朝着屋内的方向冲了过来。 汪平锦哪里敢看,坐在墙角把眼一闭,两手抱住脑袋捂住耳朵,嘴里吓得直接叫唤。 然而厉鬼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地上扭动的黄纸人。 是‘汪顺利’。 瞬息间它将纸人抓入指甲尖锐发黑的手中,被上面的血腥气引得凶性大作,一把扯烂后吞入嘴里咀嚼。 黄纸被咀烂了,上面少得可怜的指尖血也被嘬了个干净。 很快厉鬼那迟钝的脑袋也意识到不对劲,它怔忪片刻,陡然发怒。 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一张堪称可怖的无眼面孔,对上了观望的虞妗妗,它猛地冲过去。 虞妗妗早就等着鬼来。 她右手提枝,左手的剑指从树枝根部顺到顶端,而后踩着七星罡布迎了上去。 衣角被风鼓动,她旋步之后,带着摄阳之力的枝节直接抽在厉鬼身上。 接触的刹那汪建设的魂体上就冒出白烟,被直接抽飞出去,剧烈的痛楚让不能发声的厉鬼都从喉咙里挤出粗粝的喘息。 汪平锦捂着脸的手分开一条缝隙,一只眼瞪大了偷看屋里的人鬼大战。 明明它大伯没有眼睛,血淋淋的脸上更是骇人无比,可他就是觉得自己从那张鬼脸上看出了深深的惧怕之意。 他本以为还要再殊死搏斗几十下,却见僵持片刻,他大伯的鬼魂忽然转身一扑,整个鬼魂凭空消失在屋里。 “唉?我大伯是跑了吗?!”汪平锦呆住了。 这么草率? 鬼魂消失的同时,屋子里满墙壁的鬼气也像是退潮的海水,一点点的回撤。 通过这不算长的照面,虞妗妗已经摸透了汪建设的鬼魂是个什么东西。 她眉头微蹙:“汪建设不是普通的厉鬼,而是从梦魇中诞生的东西,就算在现实世界伤害并驱除它,它也能躲回梦里。” 汪平锦闻言着急问道:“那怎么办虞大师?没办法抓住他了么?” “当然有,你过来。”虞妗妗对他招招手。 汪平锦虽不明所以,还是从地上爬起来走近:“大师你说……呃。” 他刚一张嘴,就觉得后颈钝痛,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歪倒在地上。 “办法就是要在梦里把它解决。”虞妗妗收回手刀,盘膝坐在昏倒的汪平锦身边。 梦魇,又名梦鬼。 从古至今都有这种精怪存在的传闻。 但因形成条件特殊且没有固定依据,极少在现世出现,虞妗妗也没想到汪建设的鬼魂会变成这种东西。 由于它是从执念和梦境中诞生的鬼怪,故而只有在梦里,才能抓住它真正的本体。 现在汪建设受伤吃痛,钻回了它创造的梦中鬼蜮,得趁着周围的鬼蜮还没完全消失,抓着它的尾巴一起入梦,才是最佳解决办法。 这一分半钟里汪平锦肯定睡不着,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让他昏睡过去,强行和梦魇鬼的鬼蜮连接起来,再由虞妗妗进入他的梦境。 于是汪平锦再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雾蒙蒙的地方。 四周都是只有一层高的低矮平房,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陌生又有点熟悉。 这里没有人烟,更是连声音都听不到一点。 “虞…虞大师?”他颤颤巍巍往前走,呼唤着虞妗妗。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一点断断续续的哭声,顿时脚底板发凉,但下一秒他觉察出声音非常耳熟! 汪平锦看到远处蹲在地上的身影,试探性喊了一声:“爸?” 那人影倏忽抬头,露出一张伤心绝望的老脸,不是他昏迷了一星期都没醒的老爹汪顺利是谁! “儿啊!”汪顺利瞪大眼睛,简直欣喜若狂:“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什么鬼日子……” “等等,你为啥也在这里?!”嗷嗷哭了几嗓子,汪顺利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1节 不待他继续追问,他看向儿子身后的东西双眸大睁:“他、他又来了!快跑儿子!” 汪顺利拉着儿子的胳膊就要逃命。 因为他大哥的鬼魂又出现在了不远处,身上还多了两道黑黢黢的焦痕。 一道空灵的猫叫声突兀地在旧村中响彻。 父子俩只觉得心头一颤,脚步顿住。 视野中的灰雾中跳出一只通体玄黑、体型瘦长矫健的黑猫,竖耳金瞳。 “猫?哪来的黑猫?”汪顺利分外惊讶。 要知道他在此处待了很久,除了自己和大哥的鬼魂,他就没再见过第二个能动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父子俩的错觉,黑猫在经过他俩身边时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而后纵身一跃,低呜着扑向后方汪建设的鬼魂。 死气沉沉的空间也像洒入一抔活水,浓烈的雾气成团成团地翻滚。 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这一次他们眼前的空间真的开始扭曲破碎。 阵阵晕眩和作呕感交织,让倒在祖宅房间地上的汪平锦‘哇’地一声,弹坐起身吐了两口酸水,而后胸口起伏大喘气。 与此同时,数公里之外的县城第一人民医院病房中,昏迷了一个多星期的汪顺利费力掀开了眼皮,嘴唇蠕动: “水,水……” 毛椿象从外头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激动万分:“老天爷啊,孩他爹你终于醒了!” —————— 等汪顺利又一次做了ct检查身体,确认没有大碍后,他和妻子收拾东西回到了村里。 此时已是第二天。 他们刚回家不久,虞妗妗便背着一个斜挎小包上了门。 看到她,汪家一家三口都忙起身迎接,口中再次一口一个言谢。 虞妗妗摆摆手,从包里掏出一个魂瓶说道:“我昨日抓住汪建设的鬼魂,带回去把它魂魄中的禁制给破除了,现在它已经稍稍恢复了记忆和理智,只要我把瓶塞打开它就会出来。” 毛椿象闻言,脸色还是流露出惧色。 “有我在旁边,它不敢造次,还是你们不想管也也不想知道其背后之事,只要能把鬼魂送走即可。”虞妗妗问道。 汪顺利躺了太久,身体的元气还没恢复过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语气坚定道:“我得亲口问问大哥,到底发生了啥事。” 汪平锦和毛椿象想了想,到底也好奇汪建设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也点点头。 “好,那你们把牛眼泪摸到眼皮上,就能持续看到汪建设的鬼魂了。”虞妗妗抛给三人一个小瓶,而后打开瓶塞,将汪建设的鬼魂从魂瓶放了出来。 再度出现在汪平锦一家三口面前的厉鬼,周身冷飕飕的灰气淡了很多,给人的感觉也没有先前那么阴冷可怖了。 汪平锦心里憋着事,忍不住出声问道:“大伯,是秦梁姐夫把你变成鬼的吗?” 他问完才想起来虞妗妗说过,汪建设的眼鼻口耳都被破坏了,视听嗅言全部都无法进行。 而刚听到此事的汪顺利的夫妻俩则是惊讶偏头。 鉴于秦梁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他们也并不相信对方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平锦你说啥?你姐夫使的坏?不可能吧!” 下一秒厉鬼身上的阴气像被刺激到了,开始翻滚。 现在的汪建设魂体内,留有虞妗妗的力量,暂时可以填补他七窍的损伤,让他能听到、能开口说话。 汪建设声音瘖哑,恨意滔天:“……是他。” “是秦梁!!” 第91章 “秦梁那个畜生, 我和清清根本就没有遗传病,之所以会头晕、身体还出现问题都是他害的!” 浑浑噩噩承受了数年令人发指的身心折磨,汪建设终于在今天, 获得了解放。 他对秦梁恨之入骨, 恨不得能把人挫骨扬灰。 此刻听到亲弟弟一家还在帮秦梁说话, 认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他心中怨愤翻涌: “就是他设计把我变成这番鬼样子, 让我困在祖宅、想让汪家人自相残杀,你们还蠢得把他当恩人!” 据汪建设说, 他一开始也并没有把自己身体的异常,往秦梁谋害上想。 因为秦梁的手段很高明。 他先是给汪建设父女的饮食里下了化学药品, 剂量非常少, 根本发现不了。 这种化学药物就像核辐射, 少量稀释地进入人体, 一开始身体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随着摄入量增加, 药物堆积在体内, 才会逐渐开始破坏五脏六腑,这时候各种所谓的‘病况’也就显现出来了。 到这个地步就算汪家父女能够查出问题所在, 也于事无补,这种化学性伤害不是吃药治疗能治得好的。 更何况下药仅仅是秦梁计划中最初期的步骤。 待汪建设的身体开始崩坏, 秦梁勾结了他常去检查身体的私立医院,伪造了检验单,让他相信自己的‘病情’是家族隐性的遗传病。 原本按照秦梁的构想,他已在汪家忍辱负重20年,为了谨慎行事以免惹人怀疑,他还会再用10年左右的时间,一点点把汪建设磨死。 可惜汪建设到底是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的商人, 他有手段有能力,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端倪,并且开始调查秦梁。 秦梁自知事情一旦败露,别说汪建设不会放过自己,警察就会先上门将他逮捕,他多年来的经营会彻底失败血本无归。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手段激进,起了歹心。 虞妗妗把汪建设的鬼魂捕捉到、并带回去好生探查后,在他的灵魂深处、心脏的部位发现了三颗深黑色的点状阴煞。 她把那三颗阴煞拔出后,发现是三根细如发丝的阴针。 三枚阴针的煞看似又小又少,实际上那些阴煞凝聚久久不散,十分危险。 长期扎在汪建设的灵魂中,会让他的魂魄一直承受锥心之痛,根本无法摆脱。 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虞妗妗把三枚阴针剔除打散的刹那,汪建设暴戾发狂的鬼魂不再痛苦,就骤然平静了许多。 那三枚阴针,便是秦梁为了加速汪建设‘病情’而设下的阴毒手段。 汪建设声声泣血:“秦梁那个小畜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门路,认识了几个北方盗墓的人,从他们手里买来一堆从墓穴尸体中扣出来的脏东西,都用在了我和清清身上。” “我偏瘫无法动弹说话后,他才在我跟前暴露了隐藏多年的狼子野心!” 他尤清晰记得,自己躺在病床上意识无比清醒,浑身上下能动弹的却只有眼珠子。 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像刀刮一样剧痛,狠狠折磨他的神经。 每当这种时候,秦梁就会在外人和女儿的面前,在他病床前百般殷勤,仿佛是个多么孝顺的女婿。 等其他人一走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自己,他便露出轻蔑得意的神情:“汪建设,你现在一定很想死吧?” “但我不会让你死,这些年你在人前人后对我的羞辱,我要你百倍千倍还回来!你就在这儿好好躺着,在自己失禁的屎尿里享受不尽的灼心之痛吧!”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巴掌大小,褪色磨损的陶偶。 许是出土不久,偶人的身上还裹着擦不干净的泥垢。 饶是如此也能看到上面用新鲜的朱砂,写了一串人的生辰八字,以及‘汪建设’的名字。 在此之前陶偶的四肢、脑袋等多处部位,都已经被人扎过,留下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 此为巫蛊,厌胜术的一种分支。 以偶人为厌胜物,谋害他人。 是现代人只能在一些电视剧里能看到的阴邪手段。 “你就亲眼看着你引以为傲的汪家,如何成为我秦梁的囊中之物,看看你的宝贝女儿的好下场吧!” 他在汪建设恐惧的目光中,从一个密封的小筒中倒出三根漆黑的长针,一根根扎入了陶偶的心脏处,把偶人刺了个对穿。 病床上的汪建设心脏顿时锥痛。 他目眦欲裂,偏瘫的身体疯狂抽搐,干瘦的手掌也难得能微微抬起,去抓身上的被褥。 在他的痛苦和狼狈中,秦梁哈哈大笑满是恶意。 这样长达三年的折磨导致汪建设本就垮掉的身体,以摧枯拉朽的势态走向死亡。 直至死前,没有他压在头顶,秦梁那个畜生根本不惧单纯的女儿汪清,直接下狠手把女儿弄成了植物人。 到死,汪建设都没有闭眼,无法瞑目。 他想报仇。 他做鬼也不会放过秦梁! 可秦梁那般细心狠毒的人又怎么会给他机会。 汪建设刚一咽气,秦梁就请人挖了他的七窍,又在他最后一口‘殃气’吐出前,往他喉咙里塞了一颗镇尸石,让他的灵魂甚至无法离开尸体附近——尤其那石头还是从墓穴尸首的肛中掏出!极其污秽!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种最低劣的侮辱。 而后他的尸体被毁,仅有上半身被封入棺椁,日夜受到坟周绝阴风水阵的滋扰,怨气滔天。 这番实情从汪建设的口中吐露,听得汪顺利一家三口瞠目结舌。 愣了半晌,毛椿象才呆愣愣说:“感情小秦才是个活阎王,这些年一直在作秀……可、可他和清清的感情不是很好么?他图什么啊?” “而且我们家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他吧,为啥他非要把顺利也给害了?” 说实话,汪建设以前对秦梁的态度确实不咋样。 秦梁对他出手,多少还能说有点依据。 可汪顺利早就不和老大家来往了,除了儿子汪平锦和汪清联系紧密些,他们夫妻俩一年能见汪清夫妇一次就算多的。 毛椿象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火怎么就烧到了他们家身上。 汪建设冷笑一声,“他哪里是冲着你们两个老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汪平锦小子!” 汪平锦用手指着自己,失声道:“我?” “就是你。”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2节 按照汪建设的说法,秦梁打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女儿的目的就不纯。 汪清是81年生的人,考上大学那年正好是两千年,她当时19岁。 而秦梁比她大整整两岁半,却和她同届。 大三那年开学,汪清返回学校的时候因为一点小插曲,认识了秦梁。 对于眼前乐于助人,相貌也不差的秦梁,她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后来两人经常能因为一些小事碰上面,很有缘分,慢慢相处成为了朋友。 在这期间汪清渐渐了解了秦梁的过往,知道了他家庭贫困,是从大山窝里飞出来的孩子。 由于山里教学资源落后,秦梁足足复读了两年才考上心仪的大学。 他感激父母对自己的支持,读大学后便不再问家里要生活费,而是自己打工、写稿…什么工作都做过,每个月能赚个两百来就算很不错,吃喝拉撒都要靠自己。 汪清听的时候就挺心疼这个男生,心想难怪他的鞋子刷到毛边也不换,衣服翻来覆去就只有那几件,洗得发白,连平时在食堂吃饭也就打半斤米饭,再要一两块钱的土豆丝应付完事。 但发现她目光的秦梁却很坦然,笑着让她不用觉得自己很可怜: “虽然我现在穷,但我人穷志不穷,早晚有一天我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相比同龄的男生秦梁更加成熟稳重,而且又勤奋,爱干净,身上总有淡淡的皂角香,谈吐间有教养有礼貌,这让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的汪清春心萌动。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秦梁主动向她表白,两个心意相通的年轻男女就这么在一起了。 这段感情直至汪清大四快要毕业,汪建设才得知。 汪建设本来想等汪清毕业之后把她送到国外深造,这个年代的海外学生非常吃香,要是能镀一层金回来前途无量。 谁成想汪清一口拒绝。 她本身就很犹豫出国、不想离开熟悉的家乡,现在又有恩爱甜蜜的恋情,更是不愿意和秦梁分开。 听说了秦梁的出身后,汪建设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一个穷到掉渣的野小子,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配得上他汪建设的女儿?! 父女俩为此爆发了强烈争吵。 汪清气哼哼走后,汪建设也瞪着眼内心不爽,他立刻让手下的助理去调查秦梁,得到的反馈更是让他十分不满意。 由于汪清母亲的缘故,父女俩的关系直到她考到城里的学校,才有所缓和。 起初第一年汪清很少给他好脸色看,所以没人知道汪清有一个当大老板的父亲。 大二放暑假的时候,汪建设开着小轿车拿着小灵通在他们学校门口,接汪清回家的时候,认识她的人才惊讶于她有一个那么有钱的爹! 要知道小灵通是97年才在国内上市,还没普及,在两千年毫无疑问是新鲜货,能买得起的人很少。 更别提在万元户还是大款的那个年代,汪建设开着售价20万的桑塔纳小轿车,何等地风光! 于是乎汪清一开学,同班同学就纷纷明里暗里地打探她的家境,更是有不少男男女女向她示好。 秦梁也是在那个时候意外帮了她一个小忙,才和她有了联系。 在汪建设看来,仅这一点他就看不上这个小男生。 他认为秦梁是知道汪清家里有钱,才和女儿谈恋爱的。 否则大一大二两年的时间,他们都是没有交际的陌生人,怎么就汪清是个富二代的事一传开,他就和汪清有缘分起来了呢? 汪建设才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只是他和女儿并非温情的父女关系,相反矛盾很深,汪清能听他的话就怪了。 对他的指控,汪清只觉得不可理喻。 “为什么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没有真心,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奶奶是这样,小叔一家是这样,现在我谈个男朋友,你都没有见过他就认定他也是这样,我看你根本就是对所有人都有偏见!”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却从小把我和妈妈抛弃在外面花天酒地,长大了还不顾我的意愿,想安排我的人生,说白了你根本不是爱我,而是不能容忍有人忤逆你!”汪清双目通红,拳头攥紧: “我是不会和秦梁分手的,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他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他就算穷也有骨气有担当,我和他谈恋爱的这一年多里他从不接受我的好意,汪建设,不是所有人都会盯着你口袋里的那些钱子儿!你这是在诬蔑一个人的人格!” 汪建设也被女儿的态度气得脑袋发晕。 尤其是女儿还非要那个穷小子结婚?! 愤怒之下,汪建设决定见一见秦梁,看看这个穷小子到底有什么手段,能把女儿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在见面的饭桌上,他不得不承认秦梁有点东西,确实不是一般的毛头小子。 面对自己的挑剔和刁难,他还能保持诚恳不卑不亢,直言自己是因为喜欢汪清才会恋爱结婚,不是冲着其他东西。 汪建设冷冷笑了,根本不信。 于是他慢悠悠说道:“既然你说不是为了汪家的钱产,那我提前和你打个预警,我对你不满意。” “如果汪清一意孤行地和你结婚了,就别想从我这里继承到一分钱的遗产,你是捞不到好处的。 我现在才四十出头,正打算和女朋友二婚,再生一个儿子培养继承我的家业也根本不迟。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买点娱乐报纸看看我是不是有这个打算……” 他近期刚和一个四线小明星恋爱,还被狗仔拍到,上了报纸的娱乐板块。 汪建设说这些话的本意是想吓退秦梁,让他知道无利可图,能自己知难而退。 尽管他的确对前妻没有感情,也确实经常换女朋友,但从知道他自己有一个女儿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再次组建家庭。 也没想过再生第二个孩子。 否则也不至于汪清都二十多岁了,也没有弟弟妹妹。 汪建设一直牢牢记得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如何区别对待自己和弟弟,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心里有多酸涩。 他本就对不起前妻和女儿,不想再让女儿和他一样,因为弟妹的存在受委屈。 没成想秦梁那个穷小子就算听他这么说依然面不改色:“那是自然,伯父的家产我不会觊觎,您想留给谁都是您的权利,至于我和清清自己的小家庭,我会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绝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受罪。” 反而是汪清勃然大怒,含着怨意盯着自己: “你汪大富豪多么有钱,多么多情,我当然最知道。” “你放心,当年我妈没有扒着你死缠烂打,如今我也不会为了你的遗产死乞白赖,你乐意生几个小孩就生几个。” 说完她便带着男友离开了。 汪建设鲜少有那么挫败的时候,他在商场上、对其他所有人都可以不假辞色,唯独拿汪清这个女儿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汪清最终还是和秦梁结了婚,组建了家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人,盯着秦梁。 两人结婚一年多后,秦梁依然没有像他期盼的那样,得不到好处便露出马脚,他对汪清一如既往地好。 只是刚出社会的学生就算再有本事,一个月也就拿一千来块工资,还不够他汪建设大学时每个月给女儿的零用钱。 眼瞧着汪清有滋有味地过起了穷日子,买什么东西都要精挑细选,甚至要为了平衡家庭开支,放弃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汪建设这个做父亲的还是服软了。 罢了,女儿单纯一些也无所谓。 只要他身子骨还健康,就能再压秦梁几十年,让他就算心里有谋算也不敢造次。 所以他还是让秦梁进了公司。 其一是在自家公司上班,他可以多接济女儿的小家庭。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要把秦梁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以防他在外面上班和别的女人乱搞,闹出什么事让女儿痛苦。 反正汪建设只会在工资上加以照拂,并不给秦梁实权。 岗位上让秦梁从基层做起,他若是有本事往上升那是他自己的造化,没本事就在底层好好呆着。 汪建设都想好了,无论汪清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他都会亲力亲为地带这个孩子,从小培养他经商。 这样就算他百年之后,汪清的孩子把控着家里的产业,也不至于她晚年会被欺负。 这样一步步计划安排好,等到了汪清二十八岁那年,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而秦梁这个小子还真有些本事,三四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凭自己的能力干到了项目经理。 好不容易和女儿的关系有所缓和,汪建设不想因为故意刁难女婿,再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询问女儿,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然而汪清云淡风轻的一句:“我和秦梁不打算生孩子,我们是丁克。” 直接给汪建设干破防了: “啥?不生孩子?不生孩子哪行?!” “怎么不行?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吗?”汪清有些不满: “我们商量过了,首先我不想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生了还要花费精力带他,必定会降低我们的生活质量、挤压休息的时间。” 汪建设急哄哄说道:“你没空我给你带啊。”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一直觉得秦梁和我在一起,是图谋你的家产,那我们索性就不要孩子了。”汪清淡淡说道:“秦梁说如果他的血脉不延续下去,单纯给你打工,你应该就不会总担心他有别的心思。” “而且他也觉得两个人的小家生活很惬意,不想让孩子占据我们相处的空间。” 汪建设:…… 怎么说,这几年他的确对秦梁有所改观。 秦梁十年如一日地对女儿好,每天上下班两点一线,别说出去乱搞,就是对公司里的女同事他都很有分寸。 可汪建设就是不能完全放下心。 他作为一个男人,他就不觉得世界上能有这么好的同类。 所以他不停劝说女儿汪清,告诉她‘养儿防老’这个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可自己这个女儿就是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 汪清就是不生! 直至汪清三十多岁,到了就算想生也是大龄产妇、生产危机大大提升的年纪,汪建设已经放弃了让她生子的念头,退而求其次。 从想让她生一个孩子,变成游说她去领养一个小孩儿,让自己教导。 就这,汪清还是不干。 某天似乎是被游说得不耐烦了,在汪建设再次提出‘孩子’这件事时,汪清忽然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3节 “爸,你念叨这么多年了,我说了我不需要孩子防老,我相信我的丈夫。” “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多给秦梁一点信任,既然你这么在乎血脉、家产,我和秦梁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和小叔家商量一下,就把平锦当成半个儿子。” 汪清说:“平锦完完全全是我们老汪家的孩子,和秦梁没有一点关系,这样你不是更放心么……” 她话还没说完,多年来鲜少发怒的汪建设突然掀了桌子。 他这几年愿意心平气和地面对汪平锦,是因为他不想把上一代的事情迁怒到晚辈身上。 可这不代表,他对弟弟汪顺利的心结就解开了。 小时候父母的偏心、用他赚的钱供弟弟读书挥霍,他都深深记在心里。 临到晚年,要他把半辈子的家业再拱手相让给弟弟的孩子? 做梦! 汪建设咬牙切齿:“这事儿是谁想出来的?是不是秦梁?!” 汪清满头雾水,不明白他怎么又闹起来了:“对啊,秦梁顾及到你多疑,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姓秦的一直不安好心,他肯定早就和汪顺利勾结上了,他们蛇鼠一窝就是想侵占瓜分我的家业!” 汪清听到这话很震惊,摇头道:“……爸你真是,不可理喻。” “秦梁什么时候和小叔勾结了?再说这么多年,你心里居然还怨着小叔……” “怨着怎么了!他汪顺利就是欠我的!”提到弟弟,汪建设就会失去理智。 他恍然大悟道:“难怪姓秦的天天鼓动你和汪平锦亲近,恨不得每天都把人喊来家里吃饭,恐怕他们早就在谋划这件事了!” “你到底在多疑什么?这件事是我和秦梁两个人的打算,我们想着先来告诉你,根本就还没和平锦提!” “……” 这一次爆发的争执,是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汪建设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心里起了疑,汪建设再次花费了大价钱请来私家侦探,去调查秦梁。 他本意是想调查秦梁和汪顺利之间的勾当,没想到这件事没查出什么名堂,反而让他发现了别的细节。 汪建设发现秦梁进入公司的十数年来,确实很安稳,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女儿的出格事情。 但去年他有一个小动作。 他动用了自己经理的职权,破格录入了一名年轻的男学生,进入企业。 理由是他觉得这个学生很有潜力,未来可期。 招入企业后秦梁一直在带这个学生熟悉工作,因为动静不大,明面上也并不惹眼,所以汪建设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刚查到这件事的汪建设,以为秦梁终于心野了,是想在公司里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留了个心眼儿,让私人侦探去探一探那个新职员的底子。 他自己则是想着什么时候,再找女儿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两件事都还没能有个结果,他的身体就被害垮了,偏瘫卧床后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汪平锦终于知道自己高中那年,大伯为什么怒气冲冲地羞辱他、说他扒着汪清有谋算。 他万分委屈无奈,直接打断了汪建设的话: “大伯,我没有想过占你的家产,也没有和姐夫……没和秦梁勾结过!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姐居然有这种想法,如果知道,我也不会同意的。” 汪顺利夫妻俩也连连点头。 “哥,以前年轻的时候我是不懂事,好吃懒做,可你侄子绝对不是那种想占你便宜的人。”汪顺利叹气。 毛椿象也急道:“平锦有爹有妈,过给堂姐当儿子算什么事?我这当妈的第一个不同意!” 汪建设沉默片刻,看着弟弟的神情很复杂,半晌他对汪平锦说: “平锦,是我被以前的怨恨冲昏了头脑,错怪你了,当年我说你的那些难听话我给你道歉。” “是秦梁,他知道我们两家的往事和过节,知道我心里……对你爹有很深的成见,他是故意在我面前和你亲近,故意提出要把你当干儿子,这是在戳我的心肺让我把矛头都对向你。” 汪平锦这会儿也记起来了,那些年姐夫的确对他好过了头。 什么名牌球鞋、大牌衣服时常给他买,而且很多次他上门吃饭,都是姐夫打电话喊他。 汪清姐还好几次在饭桌上玩笑,说姐夫对自己简直像对亲弟弟一样好。 原来从那个时候,姐夫就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汪建设继续说:“我死了,清清成植物人了,汪家的企业虽然大半落在他的手里,但他到底是个外人,还是装了这么多年好人的外人,眼下唯一对他有威胁的人,就是汪家剩下的血亲。” “之所以他秦梁要引得我对付你们,就是想让汪家人死绝,保证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和他争公司。” “哪怕平锦你没这个念头——豺狼虎豹是没有良心的。”汪建设语气含恨: “秦梁现在虽然还没对你动手,怕是顾及到短时间内汪家人纷纷出事太过惹眼。 但你已经被他忽悠到他的手底下做事,等你父母被他弄死,他随随便便用点手段就能让独身一人的你,也死在异乡。” 汪顺利气得手都在抖:“太无法无天了,他简直没人性!” 汪建设冷冷瞥他一眼,哼道:“更没人性的事他也没少做。” “那个畜生把我下半身分离剁碎,血肉种在了你们院子里那几棵盆景树里,而我的骨头脊髓,他拿去找人泡了一缸酒,没记错的话前年他送给了你,你喝得还很欢快呢!” 汪顺利表情如遭雷击:“哥你说啥?那个酒……”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汪顺利有点膝关节炎,一到阴雨天气受了凉,就会疼痛难忍。 前年给汪建设办丧事的时候,秦梁除却送来了几棵树盆景树,还给他送了一玻璃缸的药酒。 他还记得那酒是深褐色,里面泡着杂七杂八的药物,闻起来带一股淡淡的腥气。 秦梁说这种药酒专门针对风湿寒症,喝了之后浑身都暖烘烘有劲儿,是他花大价钱找人配的。 当时可把汪顺利感动坏了。 后来他时常就喝上几杯,也不知道秦梁泡的都是什么药材,滋味独特不说,酒水下肚后果然浑身发热,他喜欢得不得了。 没到半年的功夫,汪顺利就喝完了那缸酒。 他当时还想托儿子问问他姐夫,这酒是从哪里买、或者用什么泡出来的效果这么好。 但他怕价格太贵买不起,也怕秦梁误会自己还想要酒,占人家便宜,最后就没开这个口。 现在告诉他那酒水浸泡的原材料、他天天饮得不亦乐乎的酒,是他大哥汪建设的骨头血肉?! 汪顺利胃里翻滚,一时间想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老脸都成了猪肝色。 一旁的虞妗妗终于开口,解释道:“那些酒水中蕴含了你大哥汪建设的精血气血,你都喝到肚子里,当然会身体发暖。” “而他被害变成失去理智的厉鬼后,本就被困在橡树林周围,只能在周边活动,第一个纠缠报复的自然就是你这个吞噬了他血肉的亲弟弟。” 毕竟汪建设的七窍还被挖了,变成无头苍蝇,就算理智尚存,他也分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更何况,你家院子的盆景里还埋着他的部分尸身,对他更是莫大的吸引。”虞妗妗说。 毛椿象接受不了。 这些事对她来说太过耸人听闻,短时间内秦梁在她眼里的形象,就从一个人品极好的后辈,变成了杀千刀的魔鬼! 她正大声斥骂,诅咒秦梁这么害人一定会遭报应,半空中悬浮的鬼魂忽然脸色剧变。 汪建设本已经变得平静的神情不知为何,突然再度扭曲。 他周身爆发出浓重的阴煞,由于太过突然,竟挣脱了虞妗妗的控制。 厉鬼一扭身,直接从老宅窗户冲了出去。 汪平锦三人被吓了一跳:“虞大师,我大伯他……跑了。” 其实在汪建设挣脱的刹那,虞妗妗便感应到了。 她本想反手施加一道咒印,把不安分的厉鬼打趴下,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出手,而是放任对方遁逃。 此刻听到汪平锦的声音,她问道:“你知道汪清住院的地方在哪里吗?现在带我过去。” “汪建设情绪突然失控,应该是汪清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汪建设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应该就只有变成植物人的女儿了。 能牵动他心绪以至于突破自己的控制,肯定是他感应到了汪清。 闻言汪平锦急了,“我知道!虞大师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第92章 南城某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中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双眸紧闭的中年女子, 她周身放置着各种为了监测、维持生命体征的医疗仪器。 此时一名中年妇女充当她的护工,一手娴熟地掀开女人身上的被褥、衣服,露出下面由于变成植物人长期卧床不醒而萎缩的肌肉和四肢, 另一只手拨着导尿管。 植物人不会说话告状, 受到刺激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故而护工的手法并不轻柔; 她漫不经心的工作途中, 木着的一张脸还打了个哈欠。 忽然病房门从外头被人推开, 护工扭头一看,顿时神色拘谨站起身来: “秦先生…” 来人是一男一女。 前者穿着西装皮鞋、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瞧着就是个儒雅的成功人士; 后者则身着医院的白大褂,胸口的工牌上写着该私立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职位。 对她的怠慢和粗鲁的动作, 男人像是没看到一样, 笑道:“陈阿姨, 辛苦你照顾我夫人了。” “清清又该定期检查身体了, 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刘主任, 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陈阿姨你先回家休息吧。” 护工陈阿姨闻言连连点头:“不辛苦,那秦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4节 说完她把尿盆端到厕所里倒掉, 匆匆洗了下手便离开病房。 走出病房门并把门带上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温文尔雅的男主顾走到植物人妻子的床边,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 这幅画面让她打了个抖嗦,加快脚步不敢再看。 陈阿姨是做医疗护工的,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照顾重症病人的生活起居、行动卫生。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病床上那位汪清女士,表面上光鲜亮丽,丈夫痴情、对变成植物人的她不离不弃; 实际上每次那位秦梁先生离开后,她衣服下面见不得光的肌肤上都会添好几道伤。 干他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心细、处处留意病人哪里不舒服。 心一细了, 便会发现许多藏在水面下端倪。 比如她以前还见过另一个专门照顾汪清女士的父亲——汪建设老爷子的同行。 听说在汪建设老爷子死后没多久,那个同行全家就移民国外了。 再比如秦梁先生,和医院里这位年轻的刘主任之间,似乎还有点不可说的亲密关系…… 这些事陈阿姨都看在眼里,却牢牢烂在肚子里。 有钱人之间的谋算,哪里是她一个平头老百姓管得了的! 待护工离开病房,刘医生走到汪清的病床前,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秦梁把包扔在床边,大咧咧坐在床头附近的椅子上,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抽了两口忽然笑了下: “屋里又没外人,还演什么好医生呢。” 刘医生没搭理他,闻到烟味后皱了下眉头,还是继续进行着手上的工作。 片刻后她直起身,在册子上记录情况,一边写一边说: “我讨厌她是一回事,但查房、记录患者病情也是我的工作。” “呵。”秦梁嗤笑一声,觉得她装。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姐接到南城?”写完最后一笔,刘医生抬起头,看着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姐夫。” “以前你总说头上压着汪家人,不能和我姐有一丁点联络,否则会很危险。 现在汪建设已经死了快三年,汪清也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已经没有人能再威胁到你了,你还在磨蹭什么?” 她把脸上的口罩拉低些,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紧紧盯着秦梁: “秦梁,我姐在乡下等了你二十多年,你还要她等多久?” “你可别忘了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别忘了要是没有她起早贪黑下地做工,就没有你秦梁的今天,你要是负了她,我饶不了你。” 秦梁:…… 他抽着烟,一听到刘茜说这种半逼迫半威胁的话,心里就烦得要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和刘家人,再没第三者知道,秦梁和汪清在大学相恋的时候,其实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是初恋。 他已结婚生子了。 早在他十八岁那年,他就在乡下和一个名叫刘心、比他大三岁的女人结了婚。 秦梁从小没有娘。 他母亲是他父亲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媳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拐卖到了他们山里,被圈着怀孕生子。 人到中年喜得‘麟儿’,秦父欣喜若狂,对母亲的监视放松了些。 于是他妈还没出月子,就拖着刚刚生产完的身体逃出了大山。 他爹就是个滥赌滥酒的老混蛋。 家里只要有点闲钱,他就拿去打麻将,以至于秦梁从小时就经常忍饥挨饿。 有时候秦父喝醉了发酒疯,还会殴打他,骂他那个跑路的妈。 每到这时秦梁也会怨恨自己的母亲。 如果他妈没有跑,他爸就不会把这些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如果非要跑,为什么不带上自己一起?! 他小小年纪,总听村里人说想要一步登天、要离开大山,就要考大学。 考上大学就能走出山窝窝,摇身一变为城里人,住公家房分公家粮。 故而秦梁从小就嘴巴甜给秦父画饼,说他一定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当大学生、让秦父过上好日子。 指着这个盼头,秦父才愿意从自己的酒钱里抠出一些,给他交学费。 秦梁心里鼓着一股劲儿,学习很用功,常常能拿到第一名,得到老师们的夸奖。 但他在同学间的人缘并不算好。 某次和同学起冲突打架,对方把他压在身下按着他的脑袋打,一边打一边嚷: “你牛气什么,我爸说了你爹就是个跑了媳妇的老光棍,你们一家穷得叮当响,不可能有出息!” 这话一直被秦梁深深记在心里,他知道村里很多人因为秦父瞧不上自己。 他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当人上人,当有钱人。 临近高考的前一年,秦父半夜喝多了走夜路,自己摔在山坡下面摔死了。 那年秦梁也高考失利,没考上。 当他第十二次去村支部询问有没有他的录取通知书时,前脚刚出村支部大门,后脚他就听到里面的村人讥笑: “秦家那小子读书读魔怔了,大学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咱们村二十年没出过一个,能让他们秦家祖坟冒青烟赶上?” “谁说不是呢,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有这功夫不如下地干点活。” “现在秦老大死了,留下的这个仔看着就不像个有出息的,要我说他跟他爹一个命,恐怕到三五十岁也只能打光棍了!” “……” 秦梁气得浑身发抖,可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忍气吞声离开村支部。 当天晚上他坐了一宿没合眼,想出来一个当前最优解的办法。 他要和刘心结婚。 刘心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女生,比他大三岁。 前些年刘家的长辈就死光了,整家就剩姐妹俩,以及她们父母留下的房子和地。 秦梁听说过刘心的风评,也见过她,印象并不算好。 为了拉扯年幼的妹妹守住家业,刘心虽然老实,但发起飙来很疯。 加上她非常能吃苦,家里的田地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侍弄。 有时候天不亮刘心就去挑粪浇肥,常年劳作日晒雨淋,她生得又黑又壮,一点都没有秦梁幻想中的女生该有的温柔秀美。 但秦梁知道,刘心对自己有点意思。 他一直清楚自己皮相不错,又有文气,其实村里不少女孩都会在他经过的时候多看两眼,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低声讨论。 有次盛夏他放学回家经过田地时,热得难受,找了一处阴凉地方避暑,刘心当时就在同一片树荫下。 他正擦汗,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他扭头一看,看到刘心那张宽宽的、粗糙的阔面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递给他一个旧水杯: “秦、秦梁…你喝点水不?” 红晕透过她黝黑的皮肤爬上脸颊脖子,秦梁觉得有些滑稽,心里又有点得意。 啊,原来这个黑妞暗恋自己。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必了,谢谢你。”秦梁很矜持,实际上他是嫌弃刘心,觉得刘心整天在田地里劳作,身上脏脏的。 况且秦梁根本看不上她。 自己以后注定是大学生、是城里人,就算要讨媳妇,也要讨个漂亮的城里姑娘,五大三粗的刘心哪里配得上自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嫌意,女孩儿尴尬地缩回手,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凑近表露心意。 如今走投无路,秦梁的脑海中陡然想起了刘心这个人。 他听说刘心很能干,把她妹妹照顾得很好,每年秋收的作物在全村乃至其他村都是名列前茅,已经靠着自己脱贫了。 村里不少人家都瞧上了这个能干的姑娘,找了媒人想上门说亲。 虽然刘心身世是差了点,相貌生得是一般了点,岁数是稍微大了点……可她勤劳能干啊! 如果自己和刘心在一起,就不用为日后的生计发愁了吧。 这个念头跳出秦梁的脑袋后,他就再也无法抹去。 经过几天的纠结和犹豫,秦梁最终心情苦涩地下定决心。 他愿意出卖人格,和刘心在一起。 毕竟他不想下地干活,不想像村里人说得那样一辈子没出息,他要考大学! 很快村里人惊讶地发现,村中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谈起了恋爱,并且很快地结了婚。 结婚之后秦梁顺势提出想要复读备考,刘心只犹豫了片刻,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夫妻俩平日的相处模式,便是每天刘心早早起床,给家里的丈夫和妹妹做好饭,然后就外出下地的干活。 中午她回来做好午饭,洗了衣服,再去地里工作,直到晚上回家。 至于秦梁,只需要每天睡醒吃现成的饭,然后在家里喝着妻子煮的绿豆汤看看书,写写题。 村里很多人见了啧啧称奇,分外瞧不上秦梁这番吃软饭的做派。 尤其一些看着刘心刘茜姐妹俩长大的婶子心眼好,劝说过刘心许多次: “大丫啊,你就放任你男人天天在家里复读?人没有那个命就不能强求啊!” “我看秦梁的心野着呢,你可千万小心他真考上了,把你们姐俩抛弃了!” 对此刘心只是憨厚笑笑:“不能够婶儿,秦梁挺好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5节 秦梁复读一年还没考上。 直至第二年,刘心怀孕了,她咬着牙挺着大肚子继续下地干活,供丈夫接着复读。 这一年秦梁才终于顶着巨大的压力,考上了大学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听着村里敲锣打鼓地庆祝,曾经瞧不起他的村民纷纷上门祝福。 “我嘞个乖乖,秦梁你真有本事!你成大学生了!我早就知道你能考上!” “咱们村儿二十年来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老秦要是还在,也跟着风光了!” 秦梁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谄媚的脸,只觉得扬眉吐气。 两个月后他买了去城里的车票,兜里装的是刘心缝给他的钱和票,包里背的是刘心给他准备的干粮。 他坐在车上,从窗户往外看,看到壮壮的妇女穿着朴素,背后背着一个含着手指的婴儿,是他还不满一岁的儿子秦星宇。 秦梁的心情很复杂,但此时此刻他更多的是感激,是即将前往大学的激动。 刘心真的为他付出了很多。 于是车子启动前,他对刘心说道:“等我毕业了分好工作,就把你们娘俩接到城里享福。” 刘心感动得眼泪汪汪,只不停地点头。 到了大学之后,刘心每个月都会给他寄两百块用于生活开销,有时候家里野味卖得好还能多寄些。 这笔钱放在小小的山窝窝里无异于是巨款,可在遍地都是新鲜事物的城里,真的紧巴巴不够用。 秦梁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认定自己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很快便备受打击,心情郁结。 他根本瞧不上兼职的那些苦力活,他认为自己考上大学,不是来做苦力的。 有时家里收成不好,刘心寄来的钱少了,他甚至会埋冤乡下的刘心难道不能再勤劳、再刻苦些么? 但实际上秦梁从来没有告诉同学们,自己在乡下结过婚,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他身边的同学个个意气风发,平时聊的都是书籍、看电影,聊未来、前途; 身边有几对男女恋人也是你侬我侬,不说门当户对至少大家都是大学生。 这让心高气傲的秦梁如何告诉大家,自己乡下的妻子是一个又没文化、又黑又壮的农妇! 其他同学一定会瞧不起他! 就这样到了大二下学期放假,秦梁在分外不想回到那个乡下的心情中,走出了学校大门。 远远的他就瞧见了学校门口停着的一辆小轿车,他鬼使神差地驻足观望,看着一个有些印象的、文学院的女学生上了轿车。 秦梁听到旁边的同学说,光是那辆小轿车就要20万! 而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200来块。 对当时的他来说,他活一辈子,几十年的生活费都抵不上这俩车! 巨大的震惊之后,紧接着涌上秦梁心头的就是不甘和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他那么努力了还是底层人士,而有的人生来就能吃鲍鱼燕窝坐小轿车?! 从那天起,秦梁的内心就再度生出像当年想套住刘心那样、如何把那个坐小轿车的女学生追到手的念头。 至于刘心,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尽管刘心对他很好,但他也付出了两年的青春和陪伴。 以后等他飞黄腾达了,他不会忘了刘心,会给予报答。 秦梁想得很美好,行动也很迅速,很快便一环扣一环地接近了富二代汪清,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汪清的父亲汪建设是那么敏锐难搞的人! 为了稳住乡下的妻子、以防她崩溃后来城里闹腾戳穿自己,秦梁在刘心的面前下跪磕头,痛哭流涕。 在他的口中,汪清父女是一对十恶不赦、欺男霸女的黑势力。 是汪清这个不讲理的大小姐看上了自己,爱上了有妇之夫。 如果自己不从,汪家就会毁了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把自己逼上绝路,还用年幼的孩子作威胁。 为了保护刘心和他们的孩子,秦梁说自己只能屈服。 但他不会认命,他早晚有一天会把这对父女推翻,把刘心和孩子名正言顺地接到了城里。 看着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的丈夫,刘心怔怔出神,良久哑声让他起来。 其实秦梁的理由真的挺拙劣,但刘心就是相信了。 或者说无论秦梁说得是不是真的,她其实都愿意自己受委屈,放手让秦梁走。 如若刘心死缠烂打,秦梁会十分厌恶她。 偏偏她隐忍善良,朴实勤劳,这又让秦梁生出一点愧疚和良心,并且他真情实感地对汪建设产生了恨意。 他觉得汪建设就和村里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一样该死,甚至比那些人更可恶,更让他心中怨怼。 早早地秦梁就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他要让汪建设吃苦头,要把汪家的家产都收入囊中。 至于汪建设为何没有查出来秦梁结过婚,其实很凑巧。 首先秦梁和刘心结婚,只是非常简单地办了几桌席面,什么结婚证、婚纱照都没有。 其次汪建设根本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考大学的男同学,会在老家结婚生子,他只是想了解一下秦梁是什么家庭成分,所以派出了自己的助理过去查问。 没成想助理到了村里,恰好碰到的人就是在田里劳作的刘心! 被问到秦梁的背景,背着孩子的刘心简直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有钱人,一下便猜到可能是秦梁和她提过的、看上秦梁的大小姐那边的人。 刘心有些害怕,紧紧兜住身后的孩子。 她不想害了秦梁的好事,也不想被城里的大小姐找麻烦,于是隐瞒了她和秦梁结过婚的事情。 就这样助理草草问完,嫌乡下的天气太过酷热,一时间也不想再漫无目的地等下一个村民,带着从刘心这里了解到的一些信息就回去交工了。 事后得知汪建设在调查自己的秦梁差点吓破了胆,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偷偷处理自己以前留下来的尾巴,告诫自己务必小心、更小心。 汪建设怎么也不会想到,之所以秦梁那么坦然、沉得住气,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儿子。 一个和乡下的刘心生的儿子。 这个孩子完完全全没有汪家的血脉,只要藏好了,绝不会受到汪建设的控制。 至于他和汪清的孩子? 一个注定不会向着爹的孩子,他根本不期待! 就算汪清想生,他也不会同意! 这些年秦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刘心的妹妹在她的拉扯养育下也很有出息,读的是医学专业。 毕业之后,秦梁通过多番周转,把刘茜弄进了汪建设常去的私人医院,给她提供资源,让她年纪轻轻就爬到了部门副主任,有一定实权。 一些化学药物、以及汪建设和汪清两人伪造的身体检验报告单,都是刘茜在经手处理。 秦梁熬了二十年,终于扳倒了汪建设。 他自然是十分志得意满。 只是最近刘茜愈发地烦人,总是在他面前提起她姐姐刘心,强调当年要是没有她姐姐,自己别说考大学,早就饿死在了村里……这之类的话,让秦梁很是反感。 说实话,去年他见过一次刘心。 印象里虽然黑壮但还算年轻的妇人,已经变得和农村五六十岁、再平凡不过的劳动妇女没两样,当他妈都行。 他秦梁即将掌控一个集团,成为总裁的人,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站在自己的身边? 但他又想到了秦星宇,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神态略有缓和。 前两年星宇大学毕业,秦梁按捺不住把他弄进了汪式集团。 他本想着自己的动作已经很小了,没成想汪建设那个老不死的那么敏锐,发现了他的动作还查到了星宇身上。 秦梁这才等不及下了狠手,冒进地直接把汪建设害死。 罢了,刘心到底是儿子的亲生母亲,当年又确实对自己掏心掏肺。 大不了他给刘心在城里买套别墅,给她两三百万,让她舒舒服服过好下半辈子,也算是不愧对她了。 这么想着,秦梁笑着说:“小姨子你放心,我秦梁说到做到,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只是现在公司里还有一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我没能解决掉他们,最多明年,我一定把你姐姐接进城。” 刘茜冷着脸,在给汪清准备今天的晚饭。 植物人也需要进食,但他们没法自主咀嚼吞咽,就只能吃各种东西打成糊糊的流食。 这些食物会从导食管直接进入他们的胃里。 因为遣走了护工陈阿姨,到了饭点没人照顾汪清,刘茜便从病房的小冰箱里拿了一些果蔬,给汪清插好导食管后开启了搅拌器。 “你最好是。”刘茜扭头放东西,心情复杂。 对于汪清,她有怨恨,也有一些同情。 如果不是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她可怜的姐姐不会被丢在乡下,一个人吃那么多苦,并且还要被村人嘲笑。 她发过誓会帮姐姐报仇,会让这个破坏别人家庭、夺走别人丈夫和父亲的女人付出代价。 可作为一个医生、一个女人,看到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植物人,她又控制不住复杂的心绪。 刘茜接了一杯温水,准备倒入搅拌器中,让糊糊更好下咽。 她一回头,看到姐夫秦梁站在病床前,竟把烟灰和一截烟屁股扔到了还在搅动的机器里! 刘茜惊愕出声:“你干什么?!” 她快步走过去想把机器暂停,却被秦梁一把拦住: “怎么,小姨子还要心疼这样一个拆散你姐姐家庭的人?要不是他们汪家,咱们一家人这些年至于被迫分离,像哈巴狗、像见不得光的泥鳅一样生活么?” 刘茜眼睁睁看着烟头卷入食物糊糊,往汪清的喉管流入,心中挣扎不已。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6节 片刻后她猛地挣脱,“她确实不要脸,但受到这么多惩罚也够了,你把烟头弄到食物里过分了!” 说着她按停了机器。 刘茜注意到后方监测心率的仪器上,波频跳动变快,心知汪清应该是能听到他们说话、有意识的。 植物人就是这样,就算能听到有意识,也动弹不了。 秦梁气笑了,心里更看不爽刘茜,觉得她又当又立: “是是,刘主任医者仁心。” 他心情不愉,就想毁坏些什么东西让自己高兴些,瞧着还插在汪清口中的导食管,忽然一伸手整个给拽了出来。 “既然不喂了,管子也别插着了。” 人类的胃和喉道都很脆弱,他这番举动狠狠擦伤了汪清的喉道。 哪怕汪清是植物人,喉管受到巨大刺激还是收缩。 昏迷的瘦弱身体胸膛呛气,一大滩酸水从胃里倒反,汪清吐了一下巴。 病房里的仪器波频更是蹭蹭地跳动。 秦梁看着那些凌乱无序的波频,反而笑了。 这种掌控了汪家人生死、把他曾经需要捧着哄着一句重话不敢说的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 “汪清,以前你和你爸把我当成你养的一条狗,高兴了就给个笑脸,不高兴就甩我脸子,可曾想过自己会沦落今天这个下场……” 男人语气中满是恶意,故意说给病床上的植物人听。 他却没有发现,屋中的气温在一点点下降。 窗外的环境不知从何时,也变得昏暗起来…… —————— 汪平锦负责开车,载着父母和虞妗妗前往汪清所在的私立医院。 他急得额头冒汗:“这会儿正好撞上晚高峰了,车流量有点多!” 虞妗妗坐在副驾驶位,倒是气定神闲:“不用急,慢慢开。” 汪平锦愣了,偏头看了她一眼:“真的不用急吗虞大师?” “嗯。”虞妗妗意味深长: “毕竟得留点时间,给有血海深仇的鬼报仇雪恨,让谋害他人性命的人付出代价。” 她何必急哄哄去阻挠汪建设?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93章 “……姐夫!”刘茜的声音急促, 因紧张变了调子:“秦梁!” 秦梁眉头皱着,以为她又要没事找事,不耐地抬头看了过去。 入眼他发现刘茜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角, 一双眼睛瞪得巨大, 满脸惊恐地把目光投向自己身后: “你、你后面!!” 什么后面? 秦梁不明所以。 他只感到后脖颈处凉飕飕,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反手摸摸脖子却摸到了湿湿黏黏、还很冰凉的液体。 秦梁反手摊开在眼前, 看到手心染上一抹发黑的、刺眼的褐红色。 此刻他仿佛才恢复了嗅觉,闻到近在咫尺的浓重腐臭气味。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浑身僵硬,脑袋一点点扭动往侧后方看—— 一团发黑的气流, 裹挟着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影。 他眼角余光能看到身后之‘人’胸口上, 斑驳泛黄的寿衣领口纹路, 他曾亲眼目睹寿衣的主人形容枯槁、埋入黄土, 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 秦梁脑子‘嗡’鸣一片空白, 意识还没作出反应, 身体便在极度紧张和惊惧中弹了出去,破音的叫声响彻病房。 他连滚带爬跑到刘茜的身边, 跟她一起抵着背后冰冰冷冷的白墙,恨不得自己能穿过墙体。 “……是汪建设吗?他的鬼魂来索命了?!”刘茜声音颤抖。 病房的正中央, 一席寿衣的厉鬼静静漂浮。 他干瘦到凹陷的脸上遍布尸斑,尸体似是在水中浸泡过久,皮肤有种黏腻的下垂感。 那双空洞的眼眶里只有血浆不断溢出,明明没有眼珠,却就是让病房中的秦梁和刘茜觉得,他在‘看’着他们。 肉眼可见的灰色鬼气如同腐烂的霉灰,从厉鬼的身上扩散弥漫, 片刻间就吞噬了整个病房。 看着如同恐怖片现场的一幕,秦梁嘴里反复说着“不可能”: “我找过大师镇压他,大师说了他永世不得超生!” 在此之前,秦梁知道直至现今,汪建设的灵魂都还被困在汪家祖宅附近,日日夜夜受到折磨,也清楚汪顺利一家正饱受厉鬼的摧残。 他一直有派人盯着老家的汪顺利。 汪顺利遭受厉鬼侵扰、不停找大师作法驱鬼这件事,在他眼里是一场狗咬狗大快人心的好戏。 可为何作困兽之斗、被他五指山压制多年的汪建设,会突然冲破禁制,还恢复理智来找自己索命?! 秦梁百思不得其解 “汪建设!老子他妈的不怕你!”中年男人眼睛通红,猛地扑到自己的公文包上,从里面飞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偶。 这陶偶汪建设再熟悉不过。 秦梁就是用此物作为‘厌胜物’,操纵、折磨他。 哪怕汪建设去世变成鬼魂多年,对方也一直把这玩意携带在身上,时不时想起来了就用针扎陶偶,让远处被厌胜的鬼魂饱受折磨。 只见秦梁举起陶偶挡在身前,露出狞笑:“就算你能跑出来又怎样,碾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说着,他猛然把写有汪建设生辰八字和姓名的偶人四肢扭断,脑袋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去死!去死!”他一边砸,一边嘶吼。 说来好笑,把汪建设变成这幅模样的人是秦梁自己,他一度为此自得。 如今他竟然让自己的‘杰作’吓到屁滚尿流。 然而象征着汪建设的厌胜物粉身碎骨、化为一堆陶片碎在地上,屋子里的厉鬼却并没有消失,甚至连波动都没起一下。 厉鬼冲靠墙的秦梁一点点扯起狞笑,抬起苍白枯瘦的手。 翻滚的鬼气此刻已经爬到了两人的脚边。 刘茜一低头,就能看到地面、墙壁上布满了黑中带青的霉斑,下一秒这些可怖的东西就要爬上她的脚背、吞噬她这个人。 她实在撑不住发出尖叫:“秦梁你快想想办法!” 秦梁此时也真的慌了,“不、不对,你为什么还没魂飞魄散?!” “那两个浑蛋,他们骗我!!” 他疯狂辱骂着卖给他陶偶和其他阴邪物件的盗墓贼们,认为汪建设之所以跑出来索命,是那伙人夸大其词了卖给自己的物件、和布下的绝阴阵法的功效。 事实上这些东西没问题,绝阴阵也没失效,只是都被虞妗妗逐一拔除破掉了。 虞妗妗直接将汪建设灵魂深处的禁制,以及阴煞都连根拔起,那个陶偶自然无法再厌胜、操纵汪建设的灵魂。 “秦梁你个畜生,我女儿把大好的时光和人生都托付给你,你却是个五毒俱全、狼心狗肺的歹人。”在秦梁惊恐的目光中,厉鬼本被毁掉的口舌,居然吐出了阴森瘖哑的声音: “我汪建设虽没有尽信你,可待你一个外家子也算仁至义尽,给你体面的工作岗位,予你不符合职业的高薪,甚至就算对你不喜也从没有打压着你,却不想你竟是一条养不熟的鬣狗!” “骗婚在前,谋杀在后,今天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他话音一转,对着浑身抖嗦的刘茜狠声道:“还有你这个毒妇!” “帮着秦梁那个畜生谋夺我和我女儿的性命,居然还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我女儿活该?” 其实汪建设对刘茜有印象。 能让他经常往来的私立医院,还是很有服务态度和技术保障的。 早些年他来医院体检时,正巧碰到刚刚入职的刘茜,在大厅不少人的目光下,被她当时所属的主任医师骂得狗血淋头,一番贬低。 私立医院的受众大都是富豪家庭,而刘茜和有钱的病人家属起了点冲突。 了解到她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能入职这家医院,向来惜才汪建设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羞辱一个小姑娘,帮忙解了围。 后来他对刘茜也多有眼熟,偶尔能在医院碰个面。 他怎么也想不到,表面上和和气气对他千恩万谢的年轻医生,居然一直在给秦梁偷弄化学药物,一直想着怎么弄死他和汪清父女俩! 汪建设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浑身脏污的女儿,心里的怨气便止不住喷薄。 他声声泣血:“就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钱和口粮骗你姐姐结婚,飞黄腾达后立刻抛弃妻儿的人,他说是清清勾引了他,你就相信?” “你在医院里见过我和清清那么多次,看到过秦梁在清清面前是怎样一副好丈夫的样子,你有无数次机会来询问真相,可你没有!” 刘茜吓到泪水直流,不停摇头低声说着:“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汪建设声音冰冷:“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愿意接受你姐姐真的是个被骗被抛弃可怜虫,所以把她受的苦难都算在清清的脑袋上!可你姐姐被抛弃,是清清做的吗?她愿意和秦梁结婚,又被村里人讥讽,是清清逼着她结的吗?” “她受了委屈大可以来学校里闹,让学校为她主持公道,开除秦梁这个始乱终弃作风不正的渣滓,可她也没有!” “说到底秦梁是个烂心肝的畜生,你们姐妹俩也一个蠢,一个坏。” 他说话间,秦梁瞪大的眼睛乱瞟,落在病房中唯一没有鬼气侵蚀的一块地方——汪清的病床。 唯有那块区域,岁月静好。 秦梁忽然爆起,抓紧地上的碎陶片就扑到了汪清的病床前,用尖锐的陶片尖头抵住女人的脖颈动脉。 他惨白的脸上夹杂着扭曲的狂喜:“汪建设,你敢动老子一根手指,我就先弄死汪清!” “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幅高高在上的嘴脸,你话说得比谁都好听,实际上百般防备我,还不就是看不起我?!”秦梁语气怨恨: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7节 “你把我放在公司里的底层职位,所有员工都知道我是个倒插门,知道你汪大老板对我这个女婿不满意,在背地里嘲笑我吃软饭…就这我还得感恩戴德?!” “我呸!” 他视野中的厉鬼丝毫不慌,甚至表情带了古怪的讥讽。 秦梁心中恼怒癫狂道:“你听到没有?!给老子跪下磕头!” 他抓着陶片的手也用了些力气,想扎破病床上脆弱的妻子的皮肤,给汪建设一点教训。 然而他用力之后却没有那种刺入皮肤的触感,反而像是扎进了一团空气。 秦梁低头一看,眼睛因为惊骇瞪得像鱼眼珠。 病床上躺着的哪里是什么汪清,而是另一张暴戾的、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见到过都快忘记的脸孔——他生父。 那个早就摔死了的老混蛋。 秦父的脑袋缺了一个大豁口,红红白白的流体溢出,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上是秦梁再熟悉不过的、要家暴他之前的表情。 “你…你!”秦梁还没说话,一个巴掌就狠狠甩在他脸上。 秦父手里拿着酒瓶,把他压在身下殴打:“草!都怪你这个赔钱货,和你那个跑路的贱人妈,骗走了老子大半辈子的积蓄!” “我打死你!” 秦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几十年前那个狭小逼仄、臭气熏天的破茅房中。 穷困的环境、家暴的赌徒,是他一辈子不愿意再回想起的阴影。 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蜷缩在地上抱住自己,哭嚎求饶:“爸你别打了,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会考上大学让你过好日子的!” “哼,就你?”秦父不屑一顾:“你是我的种,一辈子都是没出息的孬种!就算考上大学也是山鸡,变不成金凤凰!” 秦梁骇然抬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围了一圈村民。 都是那些瞧不起他的人。 此时他们一个个带着讥笑,围在身边对他指指点点: “我就说吧,秦家小子就是没出息!考上大学又怎么样?现在大学生早就不值钱了!” “瞧他那个样子还想出人头地,真是不安分,早点划块地帮他媳妇儿挑粪种地吧!” 远处刘心穿着臃肿的棉袄,黑黝黝的脸上挂着笑冲他招手:“秦梁,你咋不和我一起下地干活啊?” 不、不! 他是大学生! 他要当有钱人,怎么能被困在乡下当个泥腿子?! 秦梁大叫一声顶翻了身上殴打他的秦父,横冲直撞跑出了人群,在灰扑扑的村子小路上乱跑。 他想跑出村庄,这条路却像是没有尽头。 他赫然回头,发现远处站着一个面色阴冷、身着寿衣的可怖老头。 看到汪建设的鬼魂,陷入梦魇中秦梁才突然找回一点神志:“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汪建设你不要装神弄鬼!” 他乱叫着挥舞手臂,捡起路边的石头往厉鬼的方向扔,却怎么都打不破眼前让他崩溃的场景。 他闭上眼睛,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和村民的嘴脸,反而让他感到心安。 秦梁一把将双手抓上自己的脸,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 只要看不到,只要不去看……汪建设就影响不了自己! 病房里的刘茜在角落缩成一团,惊惧地捂住自己的嘴唇,泄出哽咽。 她看着秦梁抄起陶片碎片就想去刺汪清,不知为何跑到病床前,整个人却像发了癔症,倒在地上蛄踊蜷缩,嘴里不停哀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再然后他像发疯一样又哭又闹,自言自语地和空气对骂,并用双手不停抓挠自己的脸和眼睛。 没过两分钟,秦梁的脸上便鲜血淋漓,他却像感受不到一样! 刘茜快要被吓疯了,她看到厉鬼汪建设在一点点靠近自己,终于绷不住哭哭哀求道: “汪叔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没有想过要汪清姐的命,我只是想给我姐讨个公道,轻信了秦梁的话,我和我姐姐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汪建设脑袋微偏要掉不掉,“你姐姐刘心尚且算是个受害者,但是你,也是凶手。” 他神情阴冷甚至有种麻木感,缓缓伸出了布满尸斑、指甲黑长的手掌,抓住了刘茜的脑袋…… —————— “到了到了!” 汪平锦一家三口带着不急不慌的虞妗妗,终于来到了私立医院的四楼。 尽管虞妗说了不用急,三人还是心里乱乱的,生怕会出什么事。 沿着走廊往前,汪平锦却怎么都找不到汪清住院的那一间病房,但整个楼层都有一股熟悉的淡淡冷感。 “完了,我姐的房间怎么找不到了?!” 虞妗妗侧目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跟着我。” 她指尖略长的手指摩梭过医院的墙面,就像按入了某种看不见的屏障。 由她带路往前走了十来米,汪清的病房又凭空出现了。 她推门而入,身后胆战心惊的一家三口跟着她走进寂静的房间,直接给吓迷瞪了。 毛椿象胆子小、本身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此刻看到满屋血腥,直接嗷了一声:“我的妈呀!死人了!” 病房中,鬼气森森的汪建设静静站在女儿的病床前,盯着女儿消瘦的脸孔不知看了多久。 不远处的墙角横着一男一女。 男人的状况颇为惨烈。 他双眼和脸上鲜血淋漓,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呈现‘大’字型,尸体早就凉透僵硬了。 正是秦梁。 他双手指甲缝里都是血污,一时间汪平锦三口人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 那些伤,不会都是他自己抓出来的吧?! 稍远一些的墙根处,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倒在那里,面色惨白双眸紧闭没点动静。 看到她虞妗妗有些意外。 感应到人还有呼吸、只是晕了过去,她淡定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徐静和的电话号码: “有空吗徐道长,xx县私立医院4楼4021号病房,一死一伤,没法报警让警察处理的那种。” 正在藏传禅院地下空间带人挖掘的徐静和:“……” “活爹,我马上派人过去!”她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辛苦啦。”虞妗妗笑眯眯道。 挂了电话,她听到身后的汪顺利反复吞咽口水,颤声说: “哥你这、你这个……” 他到底没敢说些什么,弱弱问道:“你咋还牵连人家女医生嘞?这样不好!” 汪建设大仇得报怨气消散许多,加上这几年他失去理智时纠缠汪顺利的记忆,清醒后都渐渐想起来,现下对这个弟弟的感官也很复杂。 汪顺利不愿意找人除去他、还有悔恨的那些话,他都记得。 只是过去的恩恩怨怨实在太深,就算现在能冰释前嫌,也不过是他释然放下了。 他懒得和汪顺利解释这人就是秦梁前妻的妹妹,以及刘茜做过什么坏事,而是朝着虞妗妗的方向行了三个大礼。 “多谢大师,让我报仇雪恨,重获自由。” “今世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如果我还能有来世,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大师的恩情!” “不必,我不缺牛马。”虞妗妗摆摆手:“也只是替我的雇主解决他遭遇的灵异事件,算不上什么恩德。” “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一切事由皆有因果,自己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在不伤害到其他无辜的情况下,我没必要插手。” 她没有在病房里察觉到秦梁的灵魂。 大概率是汪建设把人折磨一通后,直接在秦梁咽气的瞬间,把对方的生魂给撕碎吞噬了。 至于刘茜,她还活着。 但虞妗妗能感应到她身体的一部分缠绕着非常浓重的鬼气,若是日后解决不了,怕是会和汪清一样落得个残疾。 其实厉鬼报复的手段颇为凶残,多多少少会沾上一点因果孽力,但不严重。 虞妗妗猜测到阴曹地府后,汪建设大概率不会受到什么严重的惩罚,他的杀戮是有合理缘由的,哪怕放到十殿阎罗和孽台镜上也判不了他是大恶。 充其量原本他在转世投胎上可能会得到的一丁点优待——比如不用苦兮兮排队、地府会给他受伤的灵魂加以蕴养、或者可以选个还算不错的开局……会给他取消。 但作为鬼,这些抉择的后果汪建设自己清楚、不后悔,就够了。 汪建设释然一笑,坚持拜谢: “下辈子的我记忆洗刷,对我来说,也不算是我了。 我只想让这辈子受的窝囊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大师,我还想问您一件事,清清她……还有可能醒过来么?” 虞妗妗走近病床,给汪清诊了一下脉,沉吟道:“不好说。” “秦梁给她下的药不多,她体内也有一些禁术作祟,我可以帮她拔除禁术。” “但药物虽少却还是会伤及肺腑,加上她之前经历过车祸,拔除禁术也未必能醒过来。”虞妗妗摇摇头:“就算能醒,身子的亏空也不好养,肯定不可能恢复到没病没灾时的状态。” 汪建设点点头说:“能除去那些邪祟,就很感激大师了。” “至于后头清清能不能醒过来、醒了之后要如何选择人生,都是她的造化了。”他苦笑道:“我死都死了,哪里又能照顾她一辈子呢。” 忽然,空气中浮现起淡淡的涟漪。 四周的空间、陈设尽数变得虚无。 虞妗妗微微眯眼,看到一扇巨大的、数米高的古铜巨门影影绰绰,烟雾缭绕。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8节 巨门沉沉展开,从中走出一名身高两米、头戴高帽的阴差。 远远她就瞧见那黑帽上暗金色的‘天下太平’四个大字,伴随着锁链摩梭地面发出的声音,强大的压迫感在小小的病房中蔓延开来。 她眼皮一跳,没想到阴差来得如此快。 还是范无咎这位大差使。 汪平锦一家三口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虞妗妗作揖:“见过八爷。” 范无咎是这位阴差的俗名,也有些地方的记录是‘无赦’‘无救’。 至于祂的官名耳熟能详,可以说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黑无常。 汪建设的鬼魂哪里还有先前的深沉劲儿,趴伏在地上,身体轻颤。 “本差摄令,来引渡阴魂汪建设。”范无咎语气天生带笑,却不怒自威: “汪建设,跟本差走吧。” 经过虞妗妗的身旁,身形高大、周身阴气滚滚的阴差偏头,一双细长的眉眼落在她身上。 “终于得见小友庐山真面目,可不太容易啊。” “托小友的福,近期地府少有作恶多端的小鬼增加,日后得空,可以到阴司坐坐。” 范无咎说得和气,虞妗妗却后背一紧。 毕竟之前她数次走阴,确实引起了地府的小小骚乱,有两次还差点和阴司的差使碰上照面。 至于她让地府恶鬼减少,大概率也只是这位大差使揶揄的话罢了。 每天各地死的人加起来,掰手指都数不过来,她灭杀的那点小喽啰只能算毛毛雨。 “八爷说笑了。”虞妗妗讪笑一下,硬着头皮回应几句:“不敢当…” “不知小友有没有发现,近两年不太正常的‘灵’,变多了。” 听到范无咎这句话,她神情陡然一凛,也知道为何大名鼎鼎的黑无常会亲自走一遭,来引渡汪建设这个身世普通的鬼魂了。 “确实在变多。”虞妗妗说。 光是汪建设这个梦魇的成型,就有诸多不正常,更别提前些日子那些一个比一个怪异的诡事。 “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阴司都不会放过。”范无咎颔首:“据我所知天师府也在着手调查情况,若小友有什么发现,还要劳烦你提供帮助。” “扰乱阴阳秩序者,杀无赦。” 地府大差使刹那间流露的戾气,足以令人心头一紧。 虞妗妗略一点头:“一定。” 待滚滚的阴气卷入远处若隐若现的巨门,病房内重新恢复平静,她才松了口气。 想到汪建设临走前求她的事,她蹲身拍了拍汪平锦的脸孔。 “呃…嗯?”汪平锦迷迷瞪瞪睁开眼,“虞大师?我怎么又趴地上了?” 虞妗妗站起身说道:“你大伯已经被阴差勾魂、带去阴曹了,他让我转告你们家和汪清两件事。” “其一他原谅你父亲汪顺利了。 但消除仇怨,不代表他愿意把多年的打拼过继给你。如果汪清之后能醒过来,这份家业就交由她自己处理,卖了也好愿意运作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其二他希望把你们家把后院的盆景树,种植到他的坟墓旁边,也算让他尸首合一。” 汪平锦说道:“我们家没想过夺取大伯的家业,他的要求都很合理。” “如果汪清姐醒不过来,我们家也会照顾她的。” 虞妗妗点点头没说话,其实汪建设有设想过汪清醒不过来的局面。 他希望上交自己的公司和家业,官方能允许汪清安乐死,至少相比于让她孤苦伶仃、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着,还不如早点解脱。 虞妗妗并不了解这个请求可不可行。 包括汪建设想揭露自己和女儿出事的原因,让所有人知道秦梁、刘茜,以及还在他公司里的秦星宇的真面目; 这些后续的琐事,她打算等徐静和派来的人过来了,都交给他们去头疼。 她抻了个懒腰恹恹道:“事情基本解决了,我先找个地方睡个回笼觉,好困。” “地上的尸体你不用管,我已经通知了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人,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人来了之后应该会带你们一家三口去做个笔录询问事情经过,你们不用慌,有什么说什么。” 虞妗妗打了个哈欠:“等我睡醒了再去你家,给你大伯的尸骨重新捡骨入土,再给你爸画几张定魂的符箓,应该事情就都搞定了。” 不等汪平锦再絮絮叨叨感激,她直接走出病房,开始翻看手机上附近的酒店。 徒留屋子里唯一清醒的汪平锦,面对满室凌乱手足无措。 虽说让自己不要慌,可谁待在案发现场能不慌啊?! 与此同时 南城旧巷的胡氏师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倒不是担心虞妗妗口嗨合作后,又自己跑落。 毕竟虞妗妗会接天南地北的求助任务,经常外出,有时候一失踪就是半个月。 但胡老头心里憋着有人打听她情报、想要害她这件事。 他心里头的焦急在又一个盛气凌人的男青年走到摊位前,一扬眉头开口就说:‘大爷,和你打听一个人:虞妗妗’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胡老头再次把这个男青年忽悠走,嘴里喃喃:“祖宗,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那可是咱们未来的衣食父母,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对于这一切,虞妗妗并不得知。 她正窝在酒店的大床房里,用被子蒙住脑袋酣睡。 睡梦中一股摇摇晃晃、若隐若现的牵引,似从远飘来,不太真切。 虞妗妗在梦里皱了下眉头。 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念力送到至她的耳畔,她隐约能意识到,应该有什么人非常恰巧地在她补觉之时祈祷。 她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能‘看’到一团瘦小的身影跪在地上。 人影双手紧握,嘴里念咒般喃喃自语: “帮我……杀了我的父母!” 虞妗妗:? 刑。 她看这次的祈祷者是真挺刑。 第94章 虞妗妗返回汪家祖宅的时候, 村口和橡树林外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她一眼便瞧见人群中分外显眼的祝檀湘。 青年噙着笑,在和一名着装板正的中年男子交谈。 “大人。”瞧见她回来,青年冲她招手, 笑容明显变得生动。 “这位是天师府的李部长, 来给汪家人做笔录。”祝檀湘说。 “虞前辈, 又见面了。”李毅颔首:“医院那边我同事正在处理, 从地府阴司传上来的公文令我们也拿到了, 清楚前因后果。但毕竟死了一个人,还得麻烦您也做个笔录。” 天师府虽然规模大, 但融汇了各门各派的术士,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还保留着过去的传承习性, 隐在门派中修行, 性格也各有各的古怪; 真正能顶事圆滑社交的人不多, 否则也不会把徐静和一个人掰成三个用。 打交道的次数多了, 虞妗妗都眼熟了这批管理层,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人。 她点点头算是回应:“没问题, 但汪建设的坟还没重新入土,等我先把这事儿办了。” “祝檀湘, 接着。”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扔过去。 预料之外的情况让祝檀湘有些手足无措, 他慌乱接过把东西包在手心里,热烘烘的温度传递到皮肤,是个牛皮纸袋。 他打开瞅了一眼,发现里面是卷饼和杯粥。 祝檀湘的眉眼生得很周正,眉弓折叠度高,偏生眼尾带一点弧度,这让他办公或是面无表情时显出几分疏离感。 但一瞬间他抬起头, 虞妗妗瞧见那张略带疲色的面孔上露出笑眼。 “我正巧有点饿,谢谢大人。” 他笑起来时,眼尾的弧度和下睑像一弯小桥,眼睛亮亮的,幻视摇尾巴的小狗,哪还看得出一点倦色和疏离。 “好吃啊!加了两个蛋!”祝檀湘笑眯眯地说,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他快乐的情绪很有感染力,连一旁的李毅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和刚才那位同他寒暄交涉的人,是同一个人? 是会变脸的。 虞妗妗:…… 她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因为来之前,她自己炫了两条烤鱼三只鸡腿。 她轻咳一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后面就迁个坟没什么别的事了。” 虽然虞妗妗这么说了,但祝檀湘没走,像个大型随从一样默默跟着她从村头到橡树林,时不时帮掘土移植盆栽的村民搭把手、递点东西。 等汪建设的坟头重新埋土之后,李毅在虞妗妗的安排下遣人运来的几株新苗,也被小货车拉着‘突突突’运到了村口。 虞妗妗指挥工人把树苗种在坟地四周特定的、她让人提前挖好的坑穴里,又在每棵树上系了一根红绳。 这捡骨合坟才算完毕。 她对做完笔录、来到一旁看着的汪顺利夫妻,以及周围的村民叮嘱道: “这块地之前被人设过绝阴阵,现在变成了一块养尸藏阴的尸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49节 我重新用几株新苗和其他的风水化物埋在土里,作为一个小型的化煞阵法,随着这些树苗的成长,它们会把周围土地里残存的阴尸气都吸收掉。” “树上拴着的红绳我打了死结,一般人解不开,除非用小刀割断,所以你们记得约束村里人不要轻易动它,待哪天红绳自己掉落就说明附近的土地完全恢复正常了。” 村里人纷纷应声音,表示会看好这几棵树。 至于叮嘱完毕以后会不会有人犯欠、非要不信邪对这些树下手,就是不是虞妗妗能管控的了。 想作死的人拦不住,那管他死活。 为了表达谢意,汪顺利一家三口热情得不得了,非要请虞妗妗吃顿饭。 尽管虞妗妗再三推脱了,但人类的热情程度不是她轻易能拒绝得了的。 故而她只能摸着肚皮,又吃了一顿。 祝檀湘不用说,从天师府派过来的李毅几人也被生拉硬拽,一起上桌吃了饭。 席面上汪顺利喝了一点酒,红着脸抹眼泪,对虞妗妗千恩万谢: “虞大师,你就是我们汪家的再生父母!” 说完拉着汪平锦就要行大礼。 祝檀湘好说歹说把人拦下来,给虞妗妗和李毅空出地方,让他们商谈正事。 走个流程录完口供,虞妗妗打了个哈欠问道:“汪建设的灵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毅表情一肃,说道:“根据走阴的同事从地府阴司得到的情报来看,汪建设的灵魂确确实实被改造过,但到底是谁改变了他的灵魂,他自己也说不清。” “镇压他尸体的镇石估计得等总部那边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才能有个结论,但总部已经派人去追查把东西卖给秦梁的那伙盗墓贼了。” “无论如何,这两年的异常案件都的太多了。” 虞妗妗回想过去一年的经历,确实有多桩灵异事件,都和‘灵’的改变有关。 但人死之后变成鬼魂本就是灵魂的一种质变,很容易让人忽视在鬼化的基础上,出现的各种异常变化。 她大概是从帮助齐家破解诅咒、去往西柏岭的那一次,才真正察觉到异样。 冥冥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催化角落中滋生的邪恶,把一个个挣扎在痛苦边缘的弱势人类,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还不够,幕后黑手还要扭曲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惨一点,再惨一点,变成只会被恶念和仇恨操控、理智全无的恶鬼。 而这样做的后果,会让更大的矛盾和恶念迅速膨胀,在一片区域阴云笼罩。 更多的人会受到牵连,在这些原本很悲惨的鬼魂手中死去。 比如邬氏一族。 如若不是虞妗妗提前勘破了守山一族的前尘往事,若没有桂老舍身取义、以自己的性命化解了整座龙脉的危机,待龙脉被毁,恐怕整个西柏岭死去的人数还会再添几倍。 然而那些死去之人的灵魂,却诡异地都是残破之躯。 哪怕虞妗妗以功德补全了一部分,被引渡到阴曹地府后,还是查出了问题——它们的魂力,灵魂的本源消失了。 也是从那时起,天师府和地府阴司都察觉到不对劲。 这种程度的大规模魂力消失,已经不是天灾,必然是人祸。 有人在利用那些无辜受冤屈的鬼,大肆掠夺魂力! 又因为对方全程没有露出马脚、表面上更是没有插手因果,所有的杀戮都是失去理智的鬼魂犯下的。 那么按照天道法则,孽力回馈也只会惩罚到这些生前可怜、死后还被当成工具的鬼魂身上。 在汪建设的身上、以及汪家祖宅外的橡树林里,虞妗妗发现了第二个未成型的养尸养鬼地。 要不能及时捣毁,几年之后汪建设的鬼魂乃至尸体,都会异变为无差别作恶的僵鬼。 整个村子都会被血洗。 李毅继续说道:“虞前辈并不是外人,前段时间破获的吕知安的事件就是你一力促成,有些调查到的东西前辈早晚会知道,我也就不隐瞒保密了。” “昨日徐师姐和其他深入禅院地下甬道的同僚们,在地下挖掘出一个密宗祭坛,以及几处巨大的尸坑。” 回想起徐静和他们拍摄到的照片,李毅一阵恶寒。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照片给虞妗妗看。 第一眼看过去,照片拍摄的是一片被挖掘出来的谷地,凹陷的坑穴,直径最少超过十米。 坑中无数人类和牲畜的尸骨堆积如山。 或全须全尾高度腐烂、或早已被分解成无数残缺体,全部赤裸裸暴露在巨大的尸坑中。 骨骼和血肉一层叠着一层,无数蚊虫蝇蛆、甚至是一些食腐变异的凶性动物,在尸山中飞舞爬蹿,干涸的血浆像厚厚的颜料涂层,糊在坑底和周围的壁穴上。 光是看无人机俯拍的照片,就让不少管理层一阵作呕。 难以想象亲眼见到那一幕的的徐静和和其他部员,会给他们带去多大的心理创伤。 虞妗妗也有些震惊。 她想过藏传禅院掩埋了别的东西,却没想过这么触目惊心。 目光在尸坑上扫了一圈,很快她被照片一隅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只见在尸坑的边缘有一个石柱祭坛,上面布满血污,纹路已经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定然经历过多次祭祀,是无数贡品的鲜血浇灌下,才能变成这般模样。 石柱祭坛的脚下有一圈刻录着咒文的贡台,仔细辨认,是一串串藏语符号。 几个高度腐烂、但依稀能看出人形的人尸,被扭断四肢,折叠成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把石柱祭坛围绕在中央。 他们的头颅都呈现仰望中心石柱的姿态,好几个尸体扭曲的手臂向上,托举着半颗人头盖骨,像在对着石柱祈求。 虞妗妗仔细辨别后,心里有了猜测:“这些大红祭的贡品……是小孩?!” 红祭,通俗意义就是仪式中见血的一种祭祀。 贡品多为牛羊家畜。 每当祭祀仪式举行到关键时刻,巫司便会让族人把绑好的牛羊抬到祭坛中央,将其宰割,以鲜血和牲畜的灵魂为祭。 大红祭,乃是早已绝禁的‘活人祭祀’。 因手段残忍、且违反天刚伦理,从很早以前便在中原渐渐绝迹,但偏远的少数族群以及有特殊信仰的部落依然会在特殊日子,进行大红祭。 直至近代完全解放后,各个地方都被国家禁行。 任谁能想到闹市中的一家佛具店铺的地下,居然会有着这样一个万人尸坑,以及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红祭坛! 李毅抹了一把脸,沉沉点头道:“都是12到14岁的童男童女,花一样的年纪,却给这些该死的畜生掳到地下,生生折断四肢变成祭品……” 经徐静和团队随行的医脉同伴简单勘查,这批作为大红祭祭品的男女孩儿们,死亡时间并不长,尸体都还没完全腐烂。 推测他们是上个月举行的仪式中的牺牲品。 每个孩子身上的伤势都不太一样,但无一例外都受过惨无人道的折磨,在地下度过了非常痛苦漫长的一段时间才去世。 “经调查后,地府的阴司们依旧没能在阴曹中找到这些祭品、以及尸坑中的死者的灵魂。”李毅说: “我们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些年里,那群人大肆拐卖人口却很少有线索流出,也在尸坑被挖出后有了答案。” 虞妗妗:“因为他们要的不是钱,被拐的人口大多数不是被卖了,而是作为祭品被残害了。” “他们早就死了,连灵魂都悄无声息地消失,自然不会有求救声传出。” “没错。”李毅攥紧拳头,强忍着心头的怒意: “这些作恶多端的畜生,无论是天师府还是官方、乃至地府都不能容忍,必须尽快把他们全部铲除。” “所以还得感谢虞前辈你的鼎力相助,否则很多东西,我们不会发现得这么快,你无形中拯救了很多条生命!” “……” 和李毅聊完的当晚,虞妗妗同祝檀湘回到酒店,打算歇息一晚上,次日便回去。 她没忘记自己和胡老头还有约定。 刚刚商量好合作,第二天自己人就消失了,恐怕胡老头都要以为自己在拿他开涮。 入冬天气颇为寒冷,加上又是不算繁华的县城,到了这个点周边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有种萧条的寂静。 祝檀湘的注意力都放在虞妗妗身上,对她的一丁点变化都很敏锐。 他瞟了一眼又一眼,忍不住问了句:“大人,你心情不好么?” 虞妗妗抬眸,想想他从自己入世以来就一直随行,什么事都知晓,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她简单说了下李毅告知的情况,沉吟片刻道:“我是一个渡劫失败的妖物,准确说现在是妖鬼。” “虽然当时渡劫失败后我很疑惑,但那时候我并未多想,因为别说是妖族、哪怕是人类修行,想要得道成仙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修行者,能够成功得道者,千百个里面能出一个都很了不得。 虞妗妗从修行出灵智、可以化形起,就很清楚这一点。 没有谁一定能成功得道,修行本就是一场逆天而行的自我进化。 故而她虽然渡劫失败了,心态却很平和。 好歹她的灵魂还在,还变成了人类。 这何尝不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但和范无咎碰过面、同李毅聊完天,虞妗妗心中一直被她忽略的疑窦,重新浮现—— 她渡劫那日的天雷,太过声势浩荡了。 一道雷击大过一道,甚至到最后雷电中紫中带黑,像蟒蛇一般将她的肉身击成飞烟。 若非她拼劲大部分能量护住一缕魂魄,非常碰巧地躲进了苗小娟的尸身,久久不散的雷云必然会再次降下雷击,让她魂飞魄散。 她虞妗妗是渡劫,不是违反天刚。 那样的雷击确实严重得过分了。 比起雷劫,更像是一种天罚,是在惩罚十恶不赦、背负万千孽力的罪人。 虞妗妗摸着良心说,她活了一千年,就在山里修行了九百九十九年。 她天生欲望很浅,人间的更替和新鲜事物虽然有趣,却还不到让她毁坏根基去染指的程度。 她先前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也绝对没做过坏事,不可能背负什么孽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0节 李毅说的一些话启发了她。 他说那些被过于激烈的仇恨激怒、失去理智的恶鬼,很可能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才会大开杀戒。 恰恰是这种心态让它们沦为镰刀,帮助暗中推手的人收割灵魂。 杀戮的罪孽和因果最终却都反馈到它们的身上,会下地狱、甚至魂飞魄散的也只有它们。 到死它们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人生原本可能不会那么惨烈。 虞妗妗一下就想到了自己渡劫时,宛若雷罚的天雷。 如果那时候的雷云不仅仅是渡劫的劫云呢? 如果她在自己并不知晓的时候,替什么东西背锅了一些孽力呢? 这个念头几乎是一跳出来,便让她陷入持续的沉思。 祝檀湘听得瞠目结舌,半晌也蹙了眉头:“照大人你的说法,有这种可能……” 可在他眼里,虞妗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妖和人,仿佛没有虞妗妗解决不了的事情。 祝檀湘想象不出来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在虞妗妗也根本意识不到的地方,陷害她,甚至差点把她害到魂飞魄散。 但他还是紧张起来:“那大人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随身携带一些防护的符咒,能抵挡一二吗?” 他甚至已经在想抽空咨询一下徐静和,有没有什么消除的孽力的方法。 虞妗妗思索片刻,放宽了心态:“罢了,无论是我想多了,还是真有这么个东西在背后搞我,我都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 —————— 南城旧巷 虞衡为了风度只穿着羊绒风衣,第二次跑空之后,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在附近,哈气搓手。 “草!”骂声从他口中吐出,他现在心情非常糟。 院门上挂着‘外出’字样的牌照,他忍不住踢了一下院门,咬牙切齿: “苗小娟,别让我逮到你!” 之所以虞衡会来到旧巷,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天他照例在外面和狐朋狗友赛车,完事后喝酒到深夜才回家,被他妈抓了个正着。 “虞衡,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鬼混,这都几点了?!”杜若菲瞪他,语气嗔怪。 虞衡知道母亲向来宠溺自己,笑嘻嘻贴了上去:“妈,我就是放松一下。” “你书也不读课也不上,还不够放松?!”杜若菲到底溺爱儿子,她的责怪仅仅因为虞衡喜欢做的那些事,都是有一定危险的极限运动。 “晚上又喝酒了吧,一身臭味!赶紧上楼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一会儿让阿姨给你端醒酒汤上去。” “谢谢妈,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虞衡笑道。 “对了。”杜若菲突然想到什么,叹气道:“你姐姐这两天心情不太好,饭都没怎么吃。你知道你姐向来是个主意大的,我问她也不说,抽空你去看看她。” “行,我明天问问她怎么了。”如果说整个虞家还有谁能管住虞衡这个无法无天的大少爷,也就只有虞舒月。 虞衡上楼洗完澡,已经过了凌晨。 他肚子有点饿,想下楼去拿点吃的,忽然想到母亲说的话,走到最里面虞舒月的卧室门口。 “姐你睡了吗?” 门缝里亮着光,虞衡敲了两下都没人理他,但他隐约能听到一点动静,“姐?我进来了?” 他敲敲门后打开,看到他姐姐虞舒月背对着房门坐在沙发上,不知道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入迷,竟一点都没听到房门的动静。 再仔细一听,虞衡吓一跳。 虞舒月在抽泣。 “姐你到底怎么了?”虞衡意识到不对劲,直接走了过去:“谁欺负你了?!” 从他有记忆起,他姐姐可以说一次没哭过,无论是学业还是各种竞赛都名列前茅游刃有余。 和他这种纨绔不一样,虞舒月一直是别人家的天才孩子,偏偏又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 所以虞衡算是个姐控, 此时发现虞舒月在背着家人哭,他心里着急。 虞舒月被声音一惊,像才发现他进来一样身体一抖,慌慌张张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但这么明显的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虞衡,他直接走过去,一把抽出沙发后面的东西: “你藏什么?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让我知道?” 打开纸张一瞧,虞衡愣住了。 虞舒月脸色发白,像是终于绷不住一般掩面哭泣:“阿衡,我不是……刻意隐瞒你们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爸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自私?我也很唾弃自己,明明她才是虞家的亲生女儿,我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虞衡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回身把房间门关上,上了锁,而后走到虞舒月身边: “她什么时候来南城的?她主动找你的吗?和你说什么了?” 档案上赫然是苗小娟来到南城的信息。 那个女人,他已经给了他们一家很多钱作为补偿,甚至变卖了两辆跑车,对普通人绝对算是一笔巨款。 为的就是让她安安分分,不许来南城捣乱,更不要肖像不属于她的东西。 虞衡后来听说她卷了钱,跟一个网上认识的野男人跑了,下落不明,又气又恨。 毕竟她身上留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怎么能作出如此自轻自贱的丑事?! 但想到她跟人跑了,至少以后不会来扰乱虞家,虞衡虽然心梗但还是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不必给这种人眼神、为她费心。 谁成想消失一年之后,她居然来到了南城,还找上了他姐? 虞衡不可置信:“她想干什么?几大百万一年就花光了?!” 对他的质问,虞舒月只是垂泪。 半晌她从虞衡手里拿过文件,作势要起身:“这些钱本就是她的,身份也是,她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无可厚非,是我……我舍不得爸妈和你,一直犹犹豫豫藏着掖着。” “而且她现在过得那么不好,我良心上过不去,我现在就去找爸妈说清楚,让一切桥归桥路归路,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她……” “你给我坐着!”虞衡眼睛瞪圆,心里生出一股子邪火:“什么叫还给她?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我姐!” “年纪轻轻跟野男人私奔同居,我和爸妈都不会认可这种人……” 一想到档案上写着,他那个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姐姐,如今和一个野男人住在南城破破烂烂的旧巷,似乎还在从事骗人的、装神弄鬼的勾当,虞衡心里的不满就多到炸。 他认定这个所谓的姐姐是个无耻又贪婪的人,一定是她找上性格温和的虞舒月说了什么话,才会让向来坚强的虞舒月这般崩溃。 虞衡咬紧牙关冷笑道:“如果她真的在乎亲情,一年前就不会拿着我给的钱一声不吭跟人跑路厮混,现在又找过来,无非就是那笔钱挥霍完了,还想再敲诈几笔。” “对于这种人,和她谈亲情就是个笑话,这件事姐你就别管了,交给我。” “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干出什么更无耻的勾当!” “……” 那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虞衡就气冲冲到了旧巷,找上了虞妗妗的住址。 但他扑了个空。 虞妗妗外出处理汪平锦的求助了。 虞衡索性在周边打听了一圈。 在亲耳听到虞妗妗果真和一个男人成天一起出入,还做着算命卜卦这种在他看来都是不入流的骗子的行当,对她的恶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就在他狠狠瞪眼了两眼紧闭的院门,打算离开过几天再来蹲守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年轻女子声音: “你谁?” 虞妗妗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院门口的青年: “踢我家大门干什么?” 第95章 虞衡仔仔细细地审视着从巷口走近的一对年轻男女。 视线先是在男方的脸上扫了一圈, 心里冒出个念头:‘果然是个小白脸。’ 而后他的目光便完完全全被蹙着眉头的女生吸引,颇为震惊地上下打量好几遍。 女人身形纤细,皮肤很白, 脸只有巴掌大小, 眉眼和唇鼻都有种说不出的精致灵气; 总之无论如何, 都与虞衡想象中不修边幅、灰头土脸的形象, 完全搭不了边。 “苗小娟?”他甚至不死心地问出声。 这个女人是苗小娟?! 而也就是这个名字一出口, 觉得他脑子有病的虞妗妗目光瞬间冷了。 祝檀湘只知晓些虞妗妗的真身是猫妖、知道她是借尸还魂,但并不知道这具尸体的渊源。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虞衡在说什么, 只是一脸沉肃警惕往前两步,习惯性把人往后挡了挡。 他弯腰抽手, 从院子外面的一排小花圃后面, 直接抽出一根平时用来松土、顺便还能叉不听话的逆崽小猫的长叉, 提在手里。 叉头对准虞衡他就往前怼, 为了不被叉子戳到, 虞衡下意识往后退步。 祝檀湘:“兄弟, 你找错门了。” 虞衡咬牙:“放你妈的狗屁!” 他调查过好几遍,就是这户这室! 这不要脸的小白脸敢拐走女孩儿私奔, 现在不敢认?真是个孬种! 他张口就想骂人,却碍于眼皮底下的叉子没发挥出实力。 “小伙子嘴真脏啊。”祝檀湘‘啧’了一声, 偏头对身后一直没吭声的猫妖说:“估计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大人你先进去吧,我来处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1节 虞妗妗已经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她有一丝诧异。 她没记错的话,很久之前他们和这个男青年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对方开车不看路差点撞到了祝檀湘,也是这么气势汹汹语气嚣张,她还给了这人一点小教训; 没想到他就是原身的亲人。 虞衡的目光紧盯着她, 面带怒色:“苗小娟你装什么呢?你敢说自己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 “都找到我姐那儿狮子大开口了,还又是给自己更名改姓,又是用不入流的手段接近齐澜哥……我真的小看了你的本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虞衡来之前调查了下虞妗妗。 尽管时间有限,查不到什么十分隐秘的线索,但在齐家的宣传下虞妗妗风水大师的名头,在圈内还是很响亮的。 伴随齐家感激的声音,自然还有圈内在传的齐、虞两家婚变传闻,以及罪魁祸首很可能就和这位虞大师有关的猜测。 说虞衡是个草包真不冤枉他。 他姐姐虞舒月都斗智斗勇了几轮,饱受传闻之苦,他却每天沉溺于吃喝玩乐,对这些消息根本不清楚。 直至查到这些信息,他才明白前段时间出去玩儿的时候,身边的朋友们为何都旁敲侧击地问他姐和齐澜的感情,还用一种揶揄的目光看着自己。 经过虞衡自己的脑补,虞妗妗在他眼里是个十足的心机女。 把姓氏改成虞,接近他姐夫齐澜、破坏齐澜和虞舒月的感情,又找到虞舒月不知说了什么威胁炫耀的话…… 怪不得他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无助到自己躲起来哭泣! 虞衡:“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进虞家了么?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承认的姐姐只有一个!” “识趣点你就赶紧走人,别再做白日梦了。” 虞妗妗原本并不想理会他。 毕竟在她看来,原身这个弟弟实在是蠢,而且像条疯狗。 但是,真的很吵。 她脚步顿住,脸上露出的神情是真切的疑惑和鄙夷:“你聋吗?听不懂人说的话?” 虞衡一噎:…… 他平时挺蠢,但此刻莫名明白了虞妗妗的意思。 毕竟从头到尾虞妗妗就没说两句话,只有最开始问了一句‘你谁’。 “既然你清楚我的身份,应该也知晓我这具身体,才是你有血缘关系、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虞妗妗不是在为自己说,而是在替苗小娟由衷地好奇: “那你更应该清楚虞舒月才是那个小偷,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却还是跑来用这些恶毒的话攻击自己的亲姐姐。” 说苗小娟拿了他的钱跟人私奔,还说虞舒月受了欺负。 但凡他真的动动脑袋想一想,就会察觉自己的话有多可笑,这些说辞中有多少漏洞。 虞妗妗感慨:“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么?你父母知道的话,真的不会后悔生出你这种又毒又蠢的小孩么…” 这些话落在虞衡耳朵里,不知道戳中他哪根筋,他恶狠狠道:“就算我爸妈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认你这种人!” “而且报错孩子这件事和我姐有什么关系?她当时也只是个婴儿……”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何况她还是个贪婪的既得利益者。”虞妗妗不耐打断,声音很冷:“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的什么,也不在乎你、或者虞家想不想认回苗小娟。” “但麻烦你回去告诉虞舒月,她做的那些脏事我迟早会翻出来,苗小娟这么多年受的欺负,我也会一笔一笔替她讨回公道,有一个算一个,她和她那对的该千刀万剐的生父生母一个都跑不了。” 虞衡目光阴沉:“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没错。” “顺便一提,让我离开南城?你算什么东西?”虞妗妗看跳梁小丑一样,被烦得动了凶性。 她和祝檀湘走了两天,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大都开了灵智,期间会自己在外面找地方玩。 合作的宝来宠物医院也会给它们留饭,总之怎么也饿不着。 只要小院的门重新打开,或是虞妗妗放出一点神识威压,周围的猫猫狗狗都能感知到主人回来了,就会撒着欢回家。 此时此刻,四面八方和院墙上其实蹲满了猫狗,用一双双幽深的瞳孔盯着下方嚣张的人类。 虞妗妗一个眼神,刹那间死气沉沉的旧巷就‘活’了。 一道道猫咪的低呜和犬吠声突兀响起,把虞衡吓了一跳。 他一回头,看到草丛里、墙头上、远处的树梢里蹿出最少十几条猫猫狗狗,疯了一样往自己身上扑! 还不等他惊惶作出反应,呲着牙攻击性最强的橘猫已经从墙角一蹬,扑到了他的脸上。 肥而不腻的利爪狠狠挠下去,虞衡只觉得脸上刺痛发热,整个人被橘猫的重量带得摔倒在地,捂着脸惊声痛叫。 “草!哪来的猫?滚开!!” 虞衡头皮麻了,一只接着一只的猫扑到他身上,又抓又咬,仿佛他犯了什么猫界天条。 带着恐吓和怒气的咪呜声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偏生每只猫都瞪圆了瞳孔,像是要把他给撕碎了。 他并不清楚从他对虞妗妗散发恶意的那一刻,这些早已把虞妗妗奉为妖主的猫狗,便进入了应激和进攻状态,只想一口口把他生吞活剥了。 只是虞妗妗没有发话,它们都压抑着戾气没有动。 虞衡想疯狂挣扎蹬腿,踹开脚边的一只猫,下一秒被养得膘肥体壮的黄毛狗狠狠咬住小腿。 黄狗疯狂甩头,顿时他的小腿破了一块伤口。 他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惨叫着胡乱想抬手护住自己,但根本没用。 或许是十几秒,或许是几分钟,总之被这些猫狗包围的每一刻虞衡都觉得自己身处在恐怖片里。 他从没有像现在那么怕过猫,连扑在身上猫狗什么时候停的都没意识到。 他的视线从指缝里瞧见,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撕扯得稀巴烂,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狼狈。 虽没受什么致命伤,但身上的猫抓痕和咬痕到处都是,乍一看非常严重,哪里都火辣辣地痛。 虞衡哪里还有先前的盛气凌人,此时满眼都是惊恐,看着虞妗妗的方向。 只见那些真正意义上发了疯的猫,一改刚才的癫狂,此刻都围在那个苗小娟的脚边,舔着爪子朝他的方向紧盯。 这一幕诡异而骇人,虞衡可以确定,那些猫狗攻击自己是苗小娟指使的。 虞妗妗嗤笑一声,轻飘飘撂下一句: “滚远点,下次再在我家门口晃悠,让你骨头渣子都不剩。” “回去都给我洗嘴洗爪,脏死了…” 她说完不再给虞衡一个眼神,更不关心他的伤情死活,推开院门,在猫咪的簇拥下进了屋。 祝檀湘握着叉子,脸上毫无同情。 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青年人,他跟着虞妗妗进了院子,‘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徒留虞衡还陷在被猫围攻的恐惧中,望着院门浑身哆嗦,半天爬不起来。 “怪物……苗小娟是怪物!” 他口中喃喃重复,终于意识到这个他当成骗子、嗤之以鼻的亲姐姐,恐怕真的会些妖术巫术! 他恍惚的视线转了两圈,一抬头差点吓得心脏出问题。 因为两米外小院的墙头和房梁上,那些刚刚围攻他的猫竟趴成一排,用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他! 虞衡欲哭无泪,哪里还敢在这里逗留,爬起来就往巷子外头跑。 盯着他的背影,院头的猫猫们都很气愤。 「刚刚本喵就应该把他的头打掉,居然敢对主人大吼大叫。」 橘云还在舔爪,愤愤地咪呜个不停。 它瞳孔到现在还是竖的,没有解除攻击状态。 连向来脾气很软乎的胖狸花小卷,也盯着仓皇跑路的虞衡哼哼: 「他下次再敢来,我一屁股坐死他喵!」 至于下手最狠的碧眼白猫,目光森森,一声不吭。 直至跑出旧巷,虞衡依然觉得背后发凉。 今日过后,他最怕的动物就是猫,没有之一。 他浑身都是血淋淋的爪印,吓到了好几个经过的路人,都避着他走。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目光,现在满脑子都是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虞衡这样的人就是欠。 一般情况下他总觉得自己很牛,自己就是天王老子。 但若是把他打怕了,他那个还不算特别愚钝的脑子又能清醒一些,听进去一点话。 尽管虞衡很不愿意相信虞妗妗说的话,认为他姐虞舒月那么好的人不可能害她,那些指控和威胁都是造谣泼脏水。 可他还是生出一丝疑惑。 虞衡最开始知道虞舒月不是他亲姐的那天,真的是个意外。 那天他本来应该外出应酬,但是起晚了,索性睡了个回笼觉没出门。 睡醒下楼时,他无意间发现虞舒月在和人打电话,嘴里说着苗小娟的相关信息。 被他意外撞破,虞舒月直接向他坦白,说自己也是刚刚知道此事,内心纠结慌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虞衡安慰她不要害怕,告诉她自己来解决。 现在想想,虞舒月是真的才知道么? 如若像苗小娟所说,苗家那对夫妻过去对待她很不好,她也根本没有拿到自己给的钱,这些事姐姐又知不知道? 虞衡不想怀疑虞舒月,可疑心的种子已经种下,势必会生根发芽。 他冷着脸坐在医院,任凭医生用酒精和药酒给他消毒包扎。 半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帮我调查一件事,还有一户姓苗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2节 “……” —————— 把上门捣乱的虞衡赶走后,家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祝檀湘听了几耳朵,基本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 他心里自然是愤愤不平,暗骂虞衡是个脑壳有包的歪屁股,同时又担心虞妗妗的心情,悄咪咪瞥了好几眼。 虞妗妗:…… “别看了,想问什么直接问。” 被抓包的青年有些尴尬,推了下镜框正色道:“我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怕大人你心情不好。” 闻言虞妗妗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是苗小娟本人,那些人说什么根本影响不到我。” “我能做的,只有替她讨回公道。” 说话间,一缕淡淡的念力再次出现——和昨天晚上她感应到的祈祷同源。 这次的求助有点奇怪。 虞妗妗虽然能接收到,但总模模糊糊,并且转瞬即逝。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去看看什么情况:“不说晦气事了,我这边有人在求助,我过去看看。” 不等祝檀湘反应过来回话,她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虞妗妗沿着求助的念力传送过去,然而中途那股飘渺的力量就要散不散地又一次断掉。 她眉头不自觉皱起。 什么情况? 求助人又反悔了? 眼下她身处一片老式居民楼,小区内部的建筑和各种设施都很陈旧,门口连门卫都没有。 按照人类的说法,这种小区属于老破小。 而那股念力给她的感应,虞妗妗确定求助的来源就在这片小区里。 但这种小区虽然陈旧,入住量和人流量却不小,很多本地生活了几十年的人都居住于此。 此时正值中午,附近的学校刚刚放学,不少家长接了学生回家吃饭,更是很多人进进出出。 一时间虞妗妗也无法确定求助人的具体位置。 她是个脾性懒倦的人,不久前又被讨人嫌的家伙扰了心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可来都来了,她想想还是放出了伏灵和芜情两只黑白灵猫。 下一秒两只普通人看不见的猫咪体型飘逸,脸上挂着一黑一白的哭笑面具,长长的猫尾拖着灵火在虞妗妗周身环绕。 “主人。”伏灵撒着娇:“您好久没有召唤我们了。” 虞妗妗伸手摸了摸两只浮在半空中的灵猫,“去找找来源。” “是。” 灵猫轻巧落地,穿梭在人群中很快没入小区内。 虞妗妗其实并不抱有希望,她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打算再过十分钟就回去。 之后若是那股求助的念力再传递过来,她就直接忽视,不再管了。 令她惊讶的是还没过两分钟,两只灵猫就传来了消息。 “主人,我们好像找到了。” 伏灵的声音又娇又细。 芜情则更冷静:“这户人家有一股非常重的、‘灵’的气息。” “我这就过去。”虞妗妗沿着两只灵猫的指引,来到了一户居民楼的一层。 刚靠近这户人家的安全窗,她也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令人有些不适的气场,像风水磁场一样围绕着这所住宅。 虞妗妗思索后敲了敲门。 “谁啊?” 屋里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着围裙,头从打开的半扇门往外瞧,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屋里又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询问情况。 女人直犯嘀咕:“不知道,敲了门外头没有人,估计是哪个熊孩子恶搞呢!” 她说完把房门关上,却完全不知道一个身材纤细的女生,贴着隐匿符侧身从空隙钻进了屋里,全程没碰到她一丁点。 只是在关门后她觉得脚背有点痒,随意跺了跺脚。 一黑一白的灵猫踩着轻巧的猫步从女人脚步上跳过去,跟着虞妗妗大摇大摆进了家门。 伏灵的长尾巴没有高高竖起,扫过了女人的脚背。 进了房屋后虞妗妗四下打量,发现这是一户空间很逼仄的住宅,目测只有三到四十个平方。 因为面积小,并且房屋装修陈旧还不向阳,屋内有一股淡淡的、会被人类忽视但猫能闻得很清楚的霉味。 女人正在做饭,狭小的厨房门半开着,油烟从厨房中飘出,很快客厅的空气里也有些呛鼻子。 “呛死了,把厨房门关上啊!” 男人身处客厅,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表情语气都很不耐烦。 女人擦了下额头的薄汗,扶着腰又匆匆进厨房:“好,好,这就盛饭了。” 环顾四周虞妗妗发现,那股腐朽之气的来源,是从住宅中唯一紧闭的一间房门内部传出来的。 她心念一动,于是伏灵纵身一跃,半透明的身体穿过了房门。 借着和伏灵的通感,虞妗妗看到了房门内部的情况。 三四十平米的住宅想要掏出两室一厅,本就十分困难,故而这间屋里虽然放着床铺,能看出是一间卧室,却小得可怜。 一张一米五的木床,一个贴着墙壁的折叠桌,以及非常小的衣柜,就是整间次卧的全部陈设。 大量的衣物和被褥皱巴巴堆叠在床尾,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缩在床上,后背靠着墙壁。 她手里拿着十年前款式的智能机,屏幕是碎裂的,机体是卡顿的。 幽幽的蓝光随着她手指滑动,好半天才有反应跟着闪烁,映衬在她那张瘦到发尖的小脸上,头发又黄又薄看着营养不良。 通过伏灵的眼睛,虞妗妗能看到小姑娘的表情皱紧,不知为何脸上都是恨意。 那些负面情绪如有实质,同她周身裹挟着的灰色气体交织。 这让虞妗妗颇为意外。 毕竟女孩儿看起来才十来岁,但她内心扭曲的情绪,却并非小女生闹情绪可以积累到的程度。 伏灵眨巴两下眼睛到处蹭蹭,是为了把屋里的环境都传递给虞妗妗。 从桌面上随意摆放的一个本子的封皮上,虞妗妗看到了这个小女生的名字: 颜珍。 转了一圈的伏灵抬头,用一双漂亮的猫眼盯着女孩儿看了半天,又轻巧跳到女孩儿的身上、爬到她的肩头,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女孩儿正在使用企鹅聊天软件,页面定格在一个有两百多人的群聊中。 她敲击键盘,时不时发送一些消息。 群聊的名字很抽象,至少虞妗妗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蓝鲸/孩助/交流互助群】 名字里面还有一些小刀、骷髅头之类的图标。 由于颜珍的手机太过卡顿,消息都是一条一条蹦出来的,虞妗妗很轻松就能看清楚群聊里的每一条信息。 【好想死啊,真的一秒钟都不想活了。】 【今天老贱人们又骂我了,还把我攒钱充的皮肤用未成年申诉退掉,然后我的账号就被封禁了,我真想在他们睡觉的时候闷死他们!】 【在手臂上割了两道,身体疼了,心就不疼了。】 【我说真的,很多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与其被他们逼疯逼死,不如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 虞妗妗:? 根据她的判断,群聊里在发消息的这些群友,大概率都和颜珍一般大。 毛都没长齐的一群小屁孩,肆意散发着负面情绪,发的消息让成年人都大跌眼镜。 虞妗妗观察了一下,发现群里主要有两种内容。 一类群友心态消极想要轻生,时不时就有‘想死’相关的消息弹出。 她甚至看到好几张血淋淋的自残图片,就这么随意地被发在群里,让人怀疑这些孩子难道感觉不到疼痛么? 另外一类群友则是戾气深重,主旨就是辱骂父母,甚至想杀害父母,各种令人跌破眼镜的狠毒词汇很难想象是从一群孩子嘴里吐出。 而颜珍就是第二种。 她的群聊等级是22,说明已经在这个群里活跃了一段时间。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和他们一起死!大家给我出出主意吧。】 颜珍敲出这样一句话,发到了群里。 就在这时,次卧的房门从外面‘砰砰’敲响,女人的声音响起: “招弟,出来吃饭了。” 颜珍攥紧手机的手指发白。 男人骂声紧随其后:“一天到晚窝在屋里拉着个脸,叫也不应,尼玛生你养你还给老子摆脸子?还是揍少了!” “爱吃吃不吃就饿死她,明天把她锁芯撬了,我看她还怎么锁门!”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3节 女孩儿发黄的小脸因为隐忍愤恨,涨出红晕,她打字的速度变快: 【我没有钱买药。】 【他们力气特别大,我也打不过他们,用刀杀不死怎么办?】 虞妗妗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的想弑父弑母。 不过外头的男人,应该就是颜珍的父亲,声声辱骂的确刺耳难听; 她觉得颜珍的怨恨也不是没缘由。 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意外,但亲眼见到颜珍后,虞妗妗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股传递过来念力若有若无、经常断连了。 因为颜珍根本就没有向她求助过。 虞妗妗也不知道这股念力——颜珍迫切地想要宣泄的负面情绪,是怎么传递到了她的这里。 总而言之是场乌龙。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个不成型的灵体从颜珍的身上飘出,颤颤巍巍钻出了卧室门,飘到了她脚边。 这灵体非常弱小,以至于虞妗妗刚才都发现它一直附着在小姑娘的身上,甚至根本看不出它生前是个什么东西。 但虞妗妗能感觉到它在祈求。 「救……」 「……救她」 第96章 这是……残破的灵魂凝结成的灵体? 脚边勾缠的弱小发光物, 成功引起了虞妗妗的兴趣,让她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 连蹲坐在桌子上舔毛的芜情也停止了动作,抬起带着白色笑颜面具的小脸, 直勾勾盯着那团发光体。 它忽然动了, 像猫扑鸟一样跳到虞妗妗的脚边, 支起黑油油的爪子把弱小的灵拍来绕去。 小东西本就脆弱, 只有巴掌大一团, 被玄猫拨弄得东倒西歪,看着好不可怜。 “芜情。”虞妗妗按住玄猫的脑袋, 止住它难得的闹腾。 难怪芜情和伏灵会那么快速地找到目的地。 它们感应到了自己的同类。 虞妗妗用手指把灵体勾到眼前,细细端详。 看了半天她也没分清灵体生前是什么东西。 但有两点可以确定。 一是虞妗妗接受到的求助, 其实是这个小东西传递过来的。 它非常努力地动用自己那点本就不丰厚的能量, 断断续续将求助的信息, 递到了自己的身边。 二是它的存在, 和芜情、伏灵一样由多个死去生物的灵魂碎片凝结在一起组成。 它们生前不知遭受过什么苦痛, 死后魂魄残缺不全, 需要聚拢在一起才能支撑着存在于人世。 更让虞妗妗生出探索欲的是,这个灵体的组成很杂驳。 有一部分残魂非常纯净。 另一部分占据主导意识的魂力却很污秽, 散发着阵阵腐烂阴邪的气息。 如此矛盾的两种残魂却融为一体,还附着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企图保护她、拯救她…… 虞妗妗目光淡漠,“你想让我怎么救她?” “让我出手,你又能付出什么支付报酬?” 灵体实在太弱,甚至无法传递出更准确的意思。 它肉眼可见地着了急,围着虞妗妗忽上忽下转了好几圈。 很快在她的目光中,灵体中分离出一团更小但更明亮的光圈。 这团像核一样的光圈甫一出现,它的本体就迅速缩水, 变得黯淡,失去活力。 仿佛一团风一吹就能熄灭的焰火,蔫头蔫脑落在地上。 虞妗妗懂了它的意思。 它愿意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本源力量,作为报酬。 如若虞妗妗接了,这团东西过不了多久便会消散。 “收回去吧,这点魂力,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虞妗妗语气带了点嫌弃,很冷硬地拒绝了灵体的示好。 十分钟后 次卧床尾那扇小小的、脏兮兮的窗户正对着的一棵榕树上,有只体型纤长矫健、通体乌黑找不到一根杂毛的黑猫,蹲在树梢上梳理着爪背的绒毛。 黑猫有一对竖耳,猫瞳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折射的缘故,竟呈现出金色的光泽。 漂亮得很客观。 无论主观审美偏好是什么样的人,看到这样矫健、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都说不出不好看。 它匀称的尾巴甩了两下,带着些不耐的意味; 目光透过覆着灰尘的窗户看进次卧里,盯着缩在床上的颜珍瞧。 就在这时,平放在树枝枝干上的手机一抖,屏幕亮起。 黑猫伸出爪爪点进聊天框,低头看对面发来的消息。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要被吓到。 祝檀湘:【大人你发来的信息有些模糊,但我还是查到了一点东西,前几年网上在未成年孩子中流行过一种自杀游戏——□□。】 □□,据悉是从俄国传入本国,流传于10—14岁的青春期孩子之间。 游戏内容是为期50天的游戏,从最开始鼓动孩子自残,到最终游戏结束前成功洗脑小孩,让他们轻生结束生命。 组织人为了达成目的,会给三观尚未形成的孩子们灌输各种负面论调,让他们厌世。 这个年龄的孩童根本还没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之处,就被洗脑,结束了生命。 所以该‘游戏’火了没多久,迅速被国家严禁列为毒瘤。 【最近几年这种反社会的游戏虽没了水花,但又有新东西在孩童群体中兴起,他们自称是一种‘小孩互助’,孩子帮助孩子。】 祝檀湘的消息一条条发来。 转变为黑猫型态的虞妗妗都转了文字: 【具体论调就是挑起小孩和父母之间的对立情绪,声称父母的看管和规劝是一种束缚和压迫,互助的方式,就是在群里辱骂家长、甚至想谋害家长,这在他们口中叫做‘推翻压迫’。】 【大人你发来的群聊,应该就是这两种极端的儿童邪教,在网上设立的一个窝点,】 待在小院的祝檀湘收到消息后,便开始的多方查证。 此时他顺藤摸瓜,找到了虞妗妗所说的企鹅群聊,把自己的信息修改成阴郁小学生的形象,而后申请了加入。 申请信息发送没两秒,群主就主动来加他试探。 祝檀湘对付人的能力一绝,编故事眼睛都不眨一下,凭借毫无破绽的小学生形象,很快成功混进了群聊。 在群里观察了几分钟后,他看到了虞妗妗所说的小姑娘的网名。 此时颜珍还在群内宣泄情绪,源源不断地发送消息。 他看得眉头皱起,一边截图发给虞妗妗,一边继续打字: 【大人,这个群主绝对有问题,我申请入群时他跑过来试探我、套我的家庭情况,并且一直和管理员在群里煽动孩子们的情绪,撺掇他们自残……这几个渣滓绝对不是小孩子,而是成年人。】 榕树上,黑猫翻看着群内的聊天记录。 人间不值得(群主):【你要是真想弄死他们,其实手段有很多,就看你敢不敢。】 珍宝(颜珍):【我连死抖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的。】 珍宝:【有这样的父母,活着还不如死了。】 人间不值得:【自己死了多窝囊,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如果你打不过他们,可以等他们晚上睡着了,直接用水果刀……懂么?】 人间不值得:【或者你直接放一把火,把整个房子烧得干干净净,打火机哪里都能买到,五毛一块就能买到手,里面的机油易燃易爆,一点就着。】 人间不值得:【你妈要是用香水的话,直接把香水泼他们被子上,里面都是酒精,还有杀虫剂、空气清新剂……总之只要胆子大能豁出去,没有什么事儿干不成(微笑.jpg)】 人间不值得:【我家里的老不死就是被我这么干掉的,当时我未成年不用付法律责任,而且警察没证据,根本奈何不了我,现在没有他们天天压迫,我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服。】 【……】 “确实。”黑猫虞妗妗目光冰冷,“幼崽哪会有那么条理清晰的犯罪方案,而且他说什么警察管不了他、不用付法律责任,纯属是在胡扯,在诱导心智不成熟的幼崽犯罪。” “你先在群里潜伏着不要轻举妄动,保留证据,交给徐静和让他们联合网警,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人渣逮住。” 尽管虞妗妗是猫。 但无论是哪个种族,保护幼崽都是族群生来自带的习性。 伤害幼崽也是最不能容忍的、令人唾弃的行为。 又过了一个小时,到了下午去上学的时间,颜珍才从房间出来。 家里静悄悄的,先前在客厅骂个不停的父亲、以及任劳任怨装聋作哑的母亲都不在。 她还没有吃午饭,肚子实在饿得很。 颜珍走进厨房垫着脚往台子上看,看到母亲其实给她留了一碗饭菜,现下已经凉透了。 表情沉沉的小姑娘盯着灶台看了很久,忽然憋不住心里的委屈,掉了眼泪。 用手背擦拭后,她自己找了双筷子随意扒拉了两口饭菜,而后走到了门口鞋柜。 她拉开柜子门,看到里面放着几张纸币。 这些钱是父亲平日里放着买烟的钱,如果被他发现钱少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毒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4节 可颜珍定定看着钞票,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钱都拿了出来。 反正今晚过后所有人都会死,没人再能因为任何事情打她了。 她把钱团起来塞到口袋里,出门去了学校。 榕树上蹲着的黑猫看到她出家门,打了个呵欠,起身跟上。 小学生活没什么好看的。 尤其颜珍还是个没有朋友、在同学眼里又脏又怪的怪同学,一个半路插班的转学生。 在学校的树上观察了一下午,虞妗妗发现颜珍小朋友是真的没朋友。 甚至小小年纪的人类幼崽就隐隐有拉帮结派欺负人的势头,颜珍当然是被欺负的那个。 难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那么厌世。 放学之后,黑猫虞妗妗尾随颜珍,看着她在五金店、药店,按照那个群主列出来的表格,买了一书包打火机、花露水,而后往家的方向走。 陈旧的老小区没什么基础设施,连路面都有好几处裂开缝隙。 颜珍心事重重,但很快她就发现没有遮挡物的身后,好像有一只猫咪在跟着自己。 头发稀疏发黄的小姑娘表情倔强,站在原地,定定地盯着虞妗妗看了很久。 就在虞妗妗以为她要一边‘嘬嘬嘬’地招呼自己、一边过来撸自己的毛时——毕竟所有的人类看到自己的真身都会走不动路,想凑上来摸两把,颜珍小朋友却背着书包走到路边蹲下。 她捡起几颗碎石头,朝着黑猫虞妗妗的方向狠狠掷来: “走开蠢猫!不许出现在这里!” 虞妗妗:? 她反应很快,协调能力超高的四肢一弯,完美避开了每一颗扔向她的石头,钻进草丛。 小姑娘绷着脸看了好久,确定黑猫不在附近,才转身往家走。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黑猫三两下沿着树干爬上了树梢,神情还很茫然。 虞妗妗懵了半晌,气笑了。 她最少有三百年没被这般呵斥驱逐过,因为没有谁敢。 沉默片刻,乌亮亮的黑猫臭着脸穿梭在树荫中,跟上了小姑娘。 颜珍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客厅里男人毫不掩饰的夸张笑声,她身体一僵,不自觉攥紧书包背带低着头往次卧走。 她的父亲一边喝酒一边剔牙,举着手机的开着视频,在她回来之前不晓得喝了多久。 因着醉酒发热,男人只穿了一条裤衩,上半身油腻腻的膀子就这么光着,和他一起开视频的人也赤裸上身。 “哟颜哥,你闺女放学了?眼瞅着她得十好几岁了吧?” 颜壮醉醺醺回道:“嗯呐,招弟过来,跟你刘叔叔打声招呼。” 颜珍根本不理会他,趁他没空管自己一溜烟钻到了自己的小卧室,反手就把房门上了锁。 “哈哈,闺女不亲你啊颜哥。” 听到酒友的嘲笑,颜壮面子上过不去,想发火但碍于还开着视频,硬生生压了下来火气: “哎,这不是才接到身边没多久,小孩子脸皮薄怕生,平时亲我亲得不行呢!” 酒友挤眉弄眼:“亲你有什么用,再过两年长大了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了。” “还好我生的不是闺女,不然我可舍不得让野小子拱了。” 颜壮瞪眼,嚷嚷道:“嫁人怎么了?嫁了人当闺女的也还是和亲爹最亲!再说了老子不同意,我看她嫁哪个?” “……” 房子又小又旧根本不隔音,颜壮的嗓门儿和不合时宜的话语,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一门之隔的颜珍耳中。 她瘦小的身体都在轻颤,直至房门再次响动,听到母亲袁友谊回家,她才能稍稍松口气。 很快她听到父母起了一些争执。 袁友谊看着醉醺醺的丈夫、吃得只剩骨头的外卖,顿时火冒三丈。 她指责颜壮就知道喝酒,还把家里弄得满地满桌子狼藉,连一口饭都没想过留给自己的老婆。 颜壮则是怒气冲冲挂了视频,转头就骂妻子在兄弟面前不给他面子。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颜壮的怒火突然转移,‘蹭蹭’走到女儿的卧室门外,抬起脚就疯狂踹门,一边踹一边飙脏话。 老旧的卧室门不算特别结实,体格庞大的中年男人每踹一脚,锁住的门闩就震一下。 颜珍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房门。 她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女生,已经怕得眼泪直流。 “够了吧颜壮!你一天到晚除了会发酒疯,还能干什么?”上了一天班的袁友谊小腹隐隐作痛。 疲惫和无奈交织,终于在丈夫的疯癫下她压抑不住情绪,爆发了。 “我发酒疯?是谁天天累死累活工作养家?你生的赔钱货天天吃我的住我的,还给我摆脸色……” “那还不是你不要脸?” “……” 在这样一声声的争吵声中,颜珍抹了一把眼泪,更下定决心要在今晚结束一切。 她把书包里的打火机和其他易燃物都倒出来,正坐在床上捣鼓,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袁友谊疲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招弟,你饿不饿?” “你要不想出来吃饭,我一会儿给你在门口放两碗菜,你饿了自己出来拿。” “还有你的脾气能不能不要这么倔,那毕竟是你爸爸,你不能用那种态度对待他,不孝顺,你奶在乡下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一点都不……” 面对颜壮那个她只剩厌恶的父亲,她可以置之不理。 可外面说话的人是母亲,还提到了唯一呵护她的亲人奶奶,顿时小姑娘便憋不住内心的委屈和怨愤: “我不是招弟!我叫颜珍!” “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爸爸妈妈!如果奶奶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不会让我来的!” 袁友谊愣住了,被女儿抵触的、明显含怨的话刺激到的她情绪也激动起来: “你根本一点都不懂事!谁许你这样和妈妈说话的?” 颜珍听不下去,也不愿再听了。 待门外的袁友谊诉了一肚子苦水,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并伴随着的哭声渐渐消失,小姑娘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继续拆分打火机。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深夜,月光很淡,透入窗户照亮了床边的一小块地方。 颜珍的心脏‘砰砰’直跳,手里拿着一个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笔筒,小心翼翼打开了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借着屋里微弱的光线,她一步步走到父母的主卧。 听着屋里沉重的呼吸,她把笔筒里的机油和酒精混合物,倒在了床边的地上,动作很轻。 刺鼻的味道一下挥发开来。 自打下午喝醉了酒,颜壮就睡得像死猪一样。 但他肚子里面的水酒太多了,本就被尿意憋得半醒不醒,此刻闻到一股子怪味儿顿时睁开了迷瞪的双眼。 他抬起脑袋,隐约瞧见床边有个矮小的鬼祟身影,一下子吓清醒了。 “谁?!” 颜珍本就心脏狂跳,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手里的笔筒都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哆嗦着去摸口袋想要点火,想一把火把这个牢笼烧成灰烬,却什么都没摸到。 小姑娘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紧张,行动前忘记把桌子上留做火种的打火机踹兜里了。 “招弟?”颜壮清醒了许多。 认出床边的人,他猛地坐起身,语气不善: “你半夜鬼鬼祟祟干啥呢?搁我床边弄了什么东西,一股子冲鼻子的味儿?!” 睡梦中的袁友谊也迷迷糊糊被吵醒了,“……怎么了?” 颜壮骂骂咧咧从床上摸起身,“我他妈倒要看看你在弄什么幺蛾子!” 完了。 颜壮发现她的心思,一定会把她活活打死。 小姑娘陷入巨大的恐惧中。 在她的视野里,那个令她避之不及的生物学上的父亲站起身,肥壮的身体被夜晚的黑暗无限拉宽。 哪怕周围的环境很黑,她其实看不到颜壮的脸,却能清楚脑补出男人扭曲凶狠的表情。 就在颜珍惊惧到哭出声时,黑暗中颜壮的身体一僵,缓缓软倒在地上。 一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猫踩着他下坠的头顶,朝着小姑娘的方向纵身一跳。 颜珍只看到一对金色的、发着光的竖瞳,紧接着意识天旋地转,她脚下有些站不稳当,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晕晕乎乎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再次抬头,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得很奇怪。 明明上一秒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此刻她却能清晰看到周身流动的灰色雾气。 四周什么都没有。 家具、床褥、令她恐惧的父母……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整个空旷的空间内只有她自己。 和一只黑猫。 一只身体肌肉线条流畅、金色瞳孔竖耳长尾的黑猫。 颜珍对这只猫有非常深的印象,下午回家路上看到的那一眼,还牢牢刻印在她的记忆里。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5节 为什么自己会和这只猫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其实在做梦吗? 她看到黑猫非常优雅地抬起爪子,搔了两下耳朵尖,而后一双金瞳看向自己,‘喵’了声之后从猫嘴里吐出—— 人类的语言。 “喂小鬼,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死自己的父母?” 虞妗妗问出声,颜珍却久久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这孩子瞧着不太聪明。 虞妗妗心想。 事实上如果是个成年人看到这一幕,看到黑猫成精说话,大概率会觉得可怕。 但仍充满童心,处于对小魔仙和奥特曼还深信不疑的年龄的小孩儿,不仅不会害怕,反而会觉得有趣惊喜。 虞妗妗歪着脑袋想想,又追加了一句: “我知道你很讨厌你的父母,但杀人放火是要蹲监狱的,你老师没有教过么?” “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 这话说完她又等了十几秒,愣在原地的小姑娘就放声大哭起来。 虞妗妗有点慌:“……不是你哭什么?!” “别哭了……!” 颜珍:“你、你真的可以帮我吗?” “真的。” 颜珍:“呜呜所以你是我的仙女教母吗?” 虞妗妗:“……” 颜珍:“我以后是不是就会有魔法了呜呜…” 虞妗妗咬牙,觉得自己被难缠的人类幼崽哭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没有把祝檀湘带上。 这样哄孩子和同小屁孩交流的工作,就可以交给他了。 就在她忍无可忍时,她听到颜珍抽抽噎噎,很可怜很小声问道:“你是猫咪,你不会讨厌我吗?” 虞妗妗:“……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我是不详的小孩,所有接近我的小动物都会被我害死。”颜珍眼泪汪汪,越说越伤心:“阿福死了,大黑它们都因为我死掉了,它们一定很讨厌我。” 小姑娘说话时,那团发光的灵体在她周身急得上蹿下跳,仿佛在安慰她。 虞妗妗立刻明白,这个向自己求助的灵体,应该就是颜珍口中被她害死的动物们的残魂。 她也意识到下午对方为什么会驱赶自己。 不是厌恶,是不想让自己接近。 她轻轻叹气,认真道:“它们没有讨厌你,相反就是它们找我来保护你的。” 闻言小姑娘怔住,而后爆发出更伤心的哭嚎。 等声音都哭得沙哑了,她情绪才稍稍平复,抽噎着说出自己为何那么恨自己的亲生父母。 “以前我和奶奶一起生活,他们十几年都没管过我,去年突然把我接到城里,却对我一点都不好,还把我的名字改成了招弟……”颜珍的话有些颠三倒四。 但很快她的泣声让虞妗妗神情冷凝。 “前几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我爸偷偷到我房间里摸我,他的手都摸到我裤子里面了,却说是来给我盖被子。” “我妈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第二天我直接找她告诉她这件事,她却说我误会想多了……”颜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小孩?我真的恨他们!” “我很害怕颜壮,他还不许我锁门,与其等他再到我房间里摸我,还不如我一把火烧死他们,和他们同归于尽!” 第97章 颜珍满打满算今年十三岁, 因为幼时上学耽搁了半年,现在才读小学六年级。 她短短人生经历的前十二年,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直至去年她被迫和奶奶分隔两地, 来到了所谓大城市, 才重新和对她来说是陌生人的父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颜珍以为爸爸妈妈还是爱她的, 接走她是想要补偿她缺失亲情的童年。 实际上这一年她过得, 比过去十二年加起来都要痛苦。 她很多次怀疑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但很可惜,她就是。 要问为什么颜珍前十二年, 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就要从她的生母袁友谊说起。 1989年, 袁友谊诞生于西南边陲的大山深处。 她的出生地至今都是国内相对落后贫穷的地区, 许多旧俗根深蒂固, 更不用提三十多年前的光景。 作为山村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户人家, 袁家和其他村民一样的穷。 但不一样的是, 袁友谊的父母还很能生。 袁友谊在家中排行第三。 她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 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以至于一大家子加上老辈,是一个超过十口之家的大家庭。 她大姐十五岁那年, 就嫁给了同村一个大她快十岁的表兄,嫁人得到的一笔彩礼钱, 理所应当地补贴了家用。 在袁友谊长到十一岁那年,她二哥也年满了十四,底下的三个弟妹全都呱呱坠地。 每天眼睛一睁,袁家就充斥着哇哇哭嚎肚子饿的孩啼。 袁父袁母抱着面黄肌瘦的小儿子,惆怅叹气。 两人看了瘦瘦小小的袁友谊一眼又一眼,花了几毛钱给她买了一瓶汽水。 那天是袁友谊最幸福的一天。 她的兄弟姐妹围在她身边吞口水,眼巴巴看着她一个人喝掉了整瓶咕咕冒泡的盐汽水。 无论是谁来抢, 爸妈都会把他们推到一边。 次日从睡梦中醒来的她还在回味残存的滋味,就被爸妈叫起来,到堂屋见了一个穿着花袄子的中年妇女。 袁友谊认识这个花袄子,村里人都喊她徐婶娘。 她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媒人,前几年袁大姐就是她给保的媒。 徐婶娘拉着她,让她把手张开转圈,一双眼睛像审视猪仔一样把她上下打量,她莫名就感到阵阵心慌。 “三丫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就是这个年纪……有点小了,你们也太捉急了。”徐婶娘说: “现在不比以前,不兴童养媳那一套了,很多人家就想找带回去就能结婚、三两年就能开花结果抱孙子的大姑娘,要不再让三丫留两年,等她到你们大丫出嫁时候的年纪就好找人家了。” 袁友谊听到父亲谄笑回复:“徐姐,你神通广大,行行好帮帮忙,家里要是还养得起我也想再留她两年啊。” “这不是底下小的饿着肚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上面老二明年也到该相看婆娘的年龄了……” 徐婶娘了悟,又有点无语又略带鄙夷:“感情是卖闺女养小子啊。” 袁父表情不太好看,忙找补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徐姐,你看三丫这孩子瘦成竹竿了,与其留在家里早晚饿死,去到别人家也能吃几顿饱饭啊……” “行了行了我了解了。”徐婶娘打断:“但是我得提前和你们老袁家讲清楚,人我可以帮忙相看,但三丫这个年纪是铁定找不着什么好人家的,彩礼钱也高不到哪去,要是能接受过两天我来把这孩子领走。” “能接受!那就劳烦徐姐了。”袁父一口答应。 在旁边懵懵懂懂听着父亲和徐婶娘对话的袁友谊,听懂了父亲要卖了自己。 她想到大姐出嫁那天,向来敦厚内向的女孩儿哭成了泪人,一时间恐慌不安委屈都涌上她心头。 袁友谊哇哇大哭:“爸你别卖了我,我不要嫁人!” “我再也不喝汽水了,我以后一天只吃一顿饭……” 可她的哭喊声并不能改变父母的主意。 两天之后,徐婶娘再次上门,领走了十一岁的袁友谊。 老家的山头又高又深,一重山峰连着一重,翻过去就是一个村落。 徐婶娘把袁友谊带到了临村,挨家挨户领着女孩儿上门给人相看。 事情果然如她预测的那般,家里有点存粮的人家都不愿意要袁友谊,因为袁友谊根本连月经都还没来,纯纯就是个毛都没张开的小孩子。 花钱买个半大的闺女回家,还要提供她未来三五年的粮食和衣服,怎么都不划算。 哪怕袁友谊真的很便宜,也不出意外地‘滞销’了。 最终只有村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愿意用自己的积蓄买下她。 同村人笑话他老牛吃嫩草,老光棍却色眯眯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说婆娘不怕年纪小,就得小才能看得住、跑不了。 就在袁友谊几乎绝望之时,村里的一个单户妇女突然找过来。 她比老光棍多出了五十块,从徐婶娘的手里把袁友谊买走了。 要说这个单户妇女,在村里也是个有名的人物。 女人姓宋,二十年前在她和袁友谊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是被家里人卖给了走媒的媒人,带到了他们村。 两人有着近乎一比一复刻出来的身世,宋姓女到了村子里,让村里一个死了老婆的骡夫买走。 那时她才12岁,而骡夫已经50。 两人结婚的那天,半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小女孩儿的哭喊声,但没人会插手别人的家事。 何况这样的事情和哭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发生。 后来骡夫六十出头的时候中风而亡。 据说他死前,因为宋姓女没能给他留下香火根,连眼睛都没闭上。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6节 村庄就那么大点地方,谁家出了什么事用不了一天便传遍了。 故而村里人都知道,其实宋姓女不是不能生,而是怀了好几个都流产了。 早先是她年龄太小身体没有长好,自然流了两个孩子。 后面几年据说是她自己性子刚烈,不愿意生下骡夫的孩子,又折腾掉两个娃娃。 在六十来岁的骡夫死掉时她才二十出头,村里人却都说她是个狠心肠。 说要不是骡夫当年买了她,她早就饿死了,却不感恩。 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同为夫妻十多年再冷的心都该捂热乎了,宋姓女却依旧冷心冷肺甚至流掉自己的孩子。 她守寡之后村里人几乎不和她来往,也没有人想过找她拉煤二嫁。 在村人的考量中,这样的女人就算二嫁了,能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吗? 不能! 何况她流产过那么多次,身体肯定都败坏了,根本就不好生养! 谁也想不到向来性子独不掺合任何事情的宋姓女,居然会花钱把袁友谊买回家。 彼时的宋姓女三十多岁。 她把战战兢兢的女孩儿领回自己的家,语气冷硬,却不冷漠: “以后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吧,有我一口饭就饿不死你。” 买下袁友谊花掉了她这些年的辛苦积蓄,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不想让这个小女孩儿重蹈覆辙。 救袁友谊,就是在救当年的她自己。 袁友谊并不知道宋姓女的名字,宋姓女也从来没有要她喊过自己母亲,所以她一直叫对方‘宋姨’。 从11岁到21岁,袁友谊在宋姨的抚养下渐渐长成大姑娘。 有性格刚强冷漠的宋姨在,整个村子里没有二皮脸流浪汉敢骚扰她们。 期间也不是没有人想和宋姨搭伙过日子,声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都被宋姨冷着脸赶走。 关上房门,宋姨会严肃地告诉她,不要被这种花言巧语迷惑: “这种男人我见多了,如果他诚心喜欢我对我好,会直接上门提亲和我结婚。” “说什么帮我、想照顾我,我自己没有手没有脚吗?这么多年家里没有男人,我还不是哪里都看顾得很好,其实他就是看我是个有点姿色的寡妇,觉得我好上手,能在我这里占到便宜。” “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早晚有一天也会碰到形形色色的男人,我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要是谈朋友千万擦亮眼睛,别被这种男人蒙蔽来了双眼。” 直到成年,袁友谊还是会惧怕宋姨。 她是一个性格很软、并且由于童年经历很缺爱的人。 很多时候她其实会觉得,宋姨有些太冷漠、太偏激了。 就像这个多次上门的叔叔; 在袁友谊看来他人挺好的,每次上门都会带很多礼物,吃了闭门羹也从不发火,已经很真诚了。 但这些话她不敢说,只能乖巧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21岁那年,宋姨眼里的乖乖女袁友谊,就和同村的颜壮谈恋爱了。 尽管十多年前外面的社会已经飞速发展,但他们村才刚刚通上电线。 这种程度的落后,让颜壮的潮流显得格外突出。 颜壮十几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 据说他在大工厂里生产螺丝钉,一个月最少拿两三千块。 每到春节他就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乡,别提多风光。 和保守落后的村里男人不一样,颜壮穿的衣服鞋子都很新潮。 那时候他还不是个两百斤的胖子,而是个瘦干猴,穿着紧身裤豆豆鞋,头发烫染成时髦的亮黄色,是宋姨口中‘一看就不是好货’的坏男孩,却轻易撩得袁友谊春心萌动。 在社会中浸染过的精神小伙,说起甜言蜜语和哄骗张口就来,都不需要打草稿。 谈恋爱的第三个月,袁友谊便被半诱哄半强迫地和颜壮发生了关系。 她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要带保护措施,很快便怀孕了。 怀孕后袁友谊异常慌张,对她来说未婚先遇太出格了。 颜壮却表现地很有男子汉担当,说要对她负责,要娶她当老婆,让她不要害怕。 几天之后颜家人果然大摇大摆上了门提亲,却和她想象中的场景一点都不一样。 颜壮的父母口口声声说袁友谊不检点,勾搭他们儿子发生婚前行为还怀了孕,声音大到半个村子的人出来看热闹。 还说他们颜家是绝对不可能给她这种女孩儿彩礼,要求她立刻嫁过来,办个酒席就领证,否则他们就不娶了。 直至这个时候,宋姨才知道袁友谊和颜壮的事情。 她备受打击,盯着那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孩子气得浑身都在抖,用拖把将颜家人打出了家门。 袁友谊怕得跪在她脚边认错,但她并没有辱骂、发火。 平息了很久的心情宋姨什么都没说,她把人拉起来,神情疲惫: “过两天我带你去县医院,趁孩子还小赶紧拿掉,不伤身体。” 袁友谊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敢说。 第二天颜壮朝她的窗户扔了石头,她趁着宋姨不在家偷偷出去,和男友见面。 一看到颜壮,袁友谊一肚子的委屈就憋不住,落了眼泪。 颜壮又是一番花言巧语,把过错都推到父母身上,说自己不知道父母会这么做。 听到袁友谊要把孩子拿掉,他更是瞪大了眼睛发怒:“这是我们老颜家的后,我看谁敢?!” “友谊,姓宋的就是心理变态的老女人,她自己不想生孩子流了那么多个,现在就要你也流掉!她就是想控制你的人生!流产那么伤身体,我可舍不得你吃苦。” 闻言袁友谊又是心中甜蜜又是委屈:“那两家长辈一直僵着,我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一直拖着,我肚子大了怎么办?” “肚子大了就生下来,我带你私奔。”颜壮满不在乎。 他说只要两情相悦,就算家里人反对也没有用。 这话说得袁友谊眼泪汪汪,只觉得他们俩的爱情感天动地。 于是去县医院打胎的前一天晚上,她收拾了一点衣服,跟着颜壮离家私奔了。 开始的时候袁友谊觉得很兴奋很新奇。 颜壮在打工的城市租了一个很小的隔间,他们俩就这在这里。 居住的环境逼仄还不干净,甚至连乡下的房子都比不上,但她不觉得苦。 她在大山里生活了二十年,眼界太窄,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她第一次看电影,第一个喝奶茶……第一次知道原来商场可以那么繁华,内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袁友谊发现颜壮的态度也变了,变得不再珍惜她,天天出去喝酒打牌,甚至有两次对她动手。 怀孕晚期,她翻身都困难,每天都在小腿的抽筋痛中惊醒,颜壮才终于叫来了他的母亲陪产。 自此颜母每天不是斥骂就是贬低的声音环绕在她身边,几近让她崩溃。 临产那晚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生下来一个女婴。 然而从昏迷中睁开眼,袁友谊就听到了病房里颜家母子俩的争执,刚出生的女婴在她身边嗷嗷大哭,根本没有人理会。 看到她醒了,颜母大骂她是个赔钱货,说自己伺候她两个月,结果生出来一个没根的丫头片子。 其实袁友谊这个时候已经隐隐察觉到,颜壮包括颜家人在骗她了。 下腹的撕裂痛一阵阵地如潮涌,恶露不止,在婴儿的哭声和骂声中,医生护士赶来制止。 袁友谊后悔了。 她后悔没有听宋姨的话,但是太晚了。 后来颜壮还是和她结了婚,因为不和她结婚,也没有其他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颜家父母虽然不满,但想到袁友谊毕竟年轻,还能生,就没有再作妖。 但他们坚决不愿意养袁友谊怀胎十月诞下的女儿,哪怕这个孩子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孙女。 袁友谊实在没有办法,抱着女婴回到了老家。 见到宋姨后,她一直哭,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女人。 宋姨沉默了很久,问:“颜家是个这样的火坑,你还要往里面跳?” 袁友谊默默流眼泪,她付出的沉默成本太多了。 如果不和颜壮结婚,她的未来又要怎么生活呢? 她不是宋姨,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可以无视流言蜚语。 只要再生一个孩子,再给颜家生一个男孩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到养女这个死样子,宋姨心中说不出有多失望。 在得知颜家要把刚刚诞生的女婴送人、或者直接找个地方弃养,宋姨看袁友谊的神情已经变成了冷漠。 她主动提出自己来抚养这个孩子。 既然颜家和袁友谊不要,她要。 听到这个消息后,颜家甚至能不要脸到让宋姨给钱。 颜母叉着腰:“你当初买袁友谊的时候花了两百,现在买我们颜家的孩子,凭啥不给钱?” 宋姨没惯着她,冷笑道:“人要脸树要皮,你们一家子真是脸皮比城墙都厚,我怕给你钱你没命享。” “孩子你要是不想给就自己留着养吧,但我警告你们,这个娃娃算是我半个孙女,你们要是敢把她卖了丢了,别怪我去警察局告你们。现在是新时代,买卖孩子是违法犯罪,警察会把你们抓去蹲大牢!” 颜家权衡利弊,觉得宋姨这个硬骨头真能做出来这种事,最后悻悻把女婴像烫手山芋一样丢给了她。 自此宋姨和女婴相依为命。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7节 她给孩子取名为‘珍’,珍宝的意思。 只是她和袁友谊都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来袁友谊一直叫她姨姨,而不是妈; 那么袁友谊的女儿,自然也不能名正言顺地作为她的外孙女,所以颜珍还是姓颜。 尽管如此,袁友谊和颜壮却再也没有来看过自己的女儿。 匆匆结婚后,袁友谊跟着颜壮离开大山,外出打工闯荡。 小小的颜珍则是一天天长大,和奶奶相依为命。 因着奶奶在村里太过有名,她亲生父母当年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从小就有村里人时不时开玩笑一样,把这些过往当成笑话说给她听。 不过颜珍并不觉得羞耻。 宋奶奶对她特别好,也从来不把这些事瞒着她,更会在村人嚼舌根的时候直接骂回去。 颜珍的童年是幸福快乐、自由自在的。 她并不想念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宋奶奶才是她的亲人。 就在颜珍以为自己永远能这么开心地和奶奶生活下去时,去年袁友谊忽然和颜壮一起回到了村子。 夫妻俩提着各种礼物找上家门。 已经因酗酒变成一个油腻胖子的颜壮,上来就抱住颜珍,掉了一把鳄鱼的眼泪,诉说自己多么多么思念女儿。 他说前些年家里没有钱,所以没法把闺女接走,他们夫妻日日夜夜心如刀绞。 现在他和妻子在外面闯荡出一番事业,有了稳定的居住环境,想带颜珍去大城市生活。 一开始无论是颜珍还是宋姨,都坚决不同意。 颜壮又拿山村里知识闭塞、教育落后说事,说如果宋姨不同意就是在耽误颜珍的前途。 还说天底下哪有外人不许孩子认亲生父母的道理; 说乡下贫穷,如果宋姨真的为颜珍好,就不应该阻挡她去城里享福。 除却这些道德绑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颜壮和袁友谊才是颜珍的生身父母。 他们有血缘关系,按照法律,他们才是颜珍的监护人。 宋姨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资格阻止他们接回孩子。 血缘就像一座大山压在祖孙二人的身上; 加上颜家人又哭又闹,说颜珍是颜家唯一的后代,他们想要补偿孩子理所应当,惹得村里人议论纷纷。 最后宋姨拒绝了颜壮给的‘赡养费’。 她没有要一分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袁友谊和颜壮接回孩子后,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好对待颜珍。 可事实证明,这夫妻俩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想念女儿、想补偿女儿才非要把颜珍带走,而是另有所图。 刚到城里的时候,两人的确对颜珍好了一段时间。 但没过两个月,颜壮就带着女儿去了派出所,想给颜珍改名字,改成颜招弟。 对此颜珍爆发了激烈的抗议。 无论她接不接受,从此她在家里都失去了姓名权,袁友谊和颜壮时时刻刻都在喊她招弟。 再后来家里开始泛起中药的苦涩味道,袁友谊每天把一碗又一碗的黑漆漆的药喝到肚子里。 颜珍知道,那些药是让袁友谊生儿子的。 她不明白既然这夫妻俩那么想要儿子,为什么还要费劲把自己接回来?! 到这还不算完,没过多久夫妻俩开始给颜珍端药,让她也喝。 颜珍不愿意喝,颜壮就会说这是他们专门配给她的补药,给她补身体用的,花了大价钱。 她要是不喝,就是浪费钱。 无奈之下她只能捏着鼻子喝到肚子里。 那些药的味道又苦又涩,和她喝过的所有药都不一样,浓稠的药水中经常会有泡不开的残渣,像煤灰一样令人作呕。 颜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每每喝完这些药水,她的身体都会异常难受,人也打不起精神,日渐消瘦。 于是颜壮和袁友谊又说她身子骨弱,给她求了非常多的符咒,让她每天带在身上不要取下来。 一直到一个多月前袁友谊查出了怀孕,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水和符咒才突然停止。 至于颜珍口中的阿福,是小区里的一条流浪狗。 颜珍去年转学过来时已经五年级了,由于她身上总是带着苦苦的、臭臭的药味儿,班级里的同学们都不太和她这个插班生交朋友。 她时常感到孤独,只能和小区里的流浪猫狗玩耍。 阿福就是她最喜欢、同时也是和她最亲密的一条小白狗,特别机灵可爱。 颜珍曾向颜壮和袁友谊提过,想要收养阿福,但是被否决了。 怎么都说不动父母的她,只能把全部的零花钱都攒起来,拿来给阿福买狗粮。 她在家后面的草地墙根,给阿福买了垫子毯子当狗窝,还买了专门的水碗和小饭盆,给小狗造了一个简易的家。 每天她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秘密基地投喂阿福。 在她心里,阿福就是她养的小狗。 提到阿福,颜珍又开始掉眼泪了:“阿福是特别好的一只小狗,它能感觉到颜壮对我不好,还打我,所以经常吼他追着他咬,我知道阿福是在保护我。” “两个月前的一天,我照常放学回家去找它,但是它失踪了,后面接连好多天都没有出现……” 阿福的失踪让小姑娘非常着急伤心,她白天上学前找一圈,晚上放学也不停止。 可一向聪明乖巧的小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小区中。 又过了两天,颜珍蔫头蔫脑地放学回家,发现颜壮异常和颜悦色,积极地招呼她洗手吃饭。 她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温和的父亲,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堆叠着怪异的微笑。 从她坐上饭桌,颜壮就开始给她夹肉,催促她多吃点。 那是一大缸颜色褐中带了些紫色的肉,味道怪怪的,有点腥。 颜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肉,一时间有点不适反胃。 颜壮却笑眯眯问她:“招弟,好吃吗?” 不等颜珍摇头,他又说:“这可是你亲手养的那条白毛畜生煮出来的肉。” “你妈做饭的时候,香得隔壁邻居都出来问在做什么菜呢……” 第98章 妖蜮之中, 一片灰雾。 黑猫虞妗妗支着身优雅蹲坐,面前个头矮小、头发疏黄的小姑娘哭得伤心。 此时此刻她对颜壮的杀心几乎飙到了顶,身后匀称乌黑的长尾不停摆动, 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咪呜~”一道软软的猫叫声响起。 想到死去小白情绪崩溃的颜珍听到声音, 抬起朦胧的泪眼, 看到脚边蹭着两只发光的大猫, 像是在安慰自己的情绪。 猫咪一黑一白, 脸上佩戴着小小的面具,身上和尾巴的毛发无风飘动, 如同狐火幽灵。 颜珍鼻子哭得通红,嘴唇一瘪蹲下身, 抱着两团云雾一般的大猫闷闷哭泣。 就在这时虞妗妗耳朵尖一抖, 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她金瞳熠熠, 吐出一串人言:“颜珍, 我会帮你。” “你说得没错, 那对男女并不配做父母, 你会得偿所愿的。” 她话音落下,四周的妖蜮逐渐变淡。 雾气散去之后, 颜珍眨眨眼睛,发现怀里抱着的两只黑白大猫、以及神秘的黑猫都消失不见了。 她重新回到了家中, 站在黑漆漆的主卧中。 颜壮肥硕的身体歪倒在她脚边的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其实只是被虞妗妗踹晕了。 床榻上的袁友谊也陷入昏睡中。 刚才她看到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正当颜珍茫然无措时,寂静的楼道和房门外有悉悉梭梭的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她吓了一跳,却感觉肩头一沉,偏头看去和一双赤金色的竖瞳四目相对。 耳熟的黑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怕, 去开门,外面是来为你主持公道的人。” 主持公道? 颜珍恍恍惚惚,但她对黑猫有种莫名的信任,乖乖点头摸着黑去打开了家门。 门开了一条缝,家门口的走廊灯火通明,她探出半颗脑袋,看到外面站着好几个大人。 二十分钟后 随行的女部员搂着颜珍的肩膀,陪她坐上车,言语间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被拍醒的颜壮和袁友谊还在状况之外,两脸茫然。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家里就出现了数名身板结实的大汉,像羁押犯人一样,擒住他们的手臂往外拖。 “你们是谁?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们半夜潜入民宅,到底想干什么?!我要报警!” 颜壮一边挣扎一边叫骂,未知带来的恐惧让他那张肥胖的脸惊惧到可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8节 由于虞妗妗通知他们过来的时候,大概罗列了情况和颜壮的罪行,来拿人的部员们心里都清楚颜壮是个什么德行。 猥亵还在读小学的亲生女儿——仅凭这一点,就够让千万人唾他一脸了。 扭住他手臂的部员被吵得不耐烦,从兜里摸出一张带有警徽的特殊部门‘特行证件’: “叫什么叫抓的就是你,我们就是警员!把嘴闭上,再敢扰民别怪我手底下不客气。” 眼前的特行证件让颜壮看愣了,气焰顿时弱了下来:“警官,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我是良民啊,我没犯过罪!” 待他半拷着走出楼道、被推上车后座,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被悉心呵护开导的女儿颜珍。 颜壮这才陡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 他记得颜珍鬼鬼祟祟出现在自己床边,还弄了味道刺鼻的不明物品,他想起身看看颜珍要什么幺蛾子时,忽然后颈钝痛,而后便昏了过去。 再然后家里便出现了一堆人,还要把他拷走。 他意识到什么神情一狞,扬声对着不远处的女儿开骂: “尼玛的,颜招弟是你搞我?我犯什么罪了,你报警让人抓你老子?我生你养你结果给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 “嘴闭上,老实坐着!”听他骂得脏,部员按着他的脑袋用力把他推进车后座。 “等老子出来,你看我治不治你……!” 颜壮扯着脖颈继续骂,满脸满眼都是恶意。 他心里很清楚女儿抗拒自己,可那又如何? 有证据吗? 他只是摸了两把,又没真做什么事情,一个好父亲半夜怕孩子着凉给她盖个被子有问题吗? 一切都是颜珍太敏感误会他了。 颜壮心里很确定自己的行为是灰色地带; 他还没来得及越过法律的底线,所以警察是判不了他罪的。 最多把他带去警察局了解情况、口头教育一番,就得把他放回家。 到时候颜珍这个未满14岁的小孩儿,依旧得跟着血亲父母生活,还是会落在他手心里。 他死死盯着女儿的背影,内心生出无数个暴戾低劣的念头,暗暗发誓等回家后一定要把那个赔钱货打到半死,打得不敢再反抗报警。 阴鸷的目光忽然被人影挡住,颜壮怔了下,一抬头和一双冰冷如针的眼眸对上。 女人的眉眼并不锐利,下半张脸被竖起的黑色领口遮住,皮肤极白,眼瞳黑得很有压迫性,在颜壮看来简直像个女鬼。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对方的声音: “嗤,挺会做梦的。” 他不会有出来的那一天。 虞妗妗看臭虫一样瞥过,走向李毅,听他笑道: “昨天刚刚处理完一件,今天又来啊?说来惭愧,你自己解决掉的事件频率抵得上半个天师府的效率了。” 虞妗妗:…… “麻烦李队了,大半夜还要你们过来逮人。” 李毅摆摆手,视线扫过颜壮的位置正色道:“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像这种胆子半大不大的渣滓,很难给他定罪。” 说实话他虽然带人来逮捕了颜壮,但颜壮的所行之事属于普通律法范畴,而非风水玄学范畴,反而无法用灵异事件的刑罚去判责。 他都怕这位脾气爆但心肠很不错的妖族前辈,会不满拘留一类的处罚,自己对颜壮动用私刑。 虞妗妗表情如常,“李队长让手下人把颜壮夫妻的卧室、厨房都好好搜查一番,他们床头的那尊神龛拆解后,里面应该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李毅一愣,立即对身边的部员道: “听到没,进去通知他们好好搜查,不要放过一丝一毫。” “是,李队。”部员应声,小跑着往屋里去传音了。 —————— 天师府内室,审讯厅。 为了安抚颜珍不安的情绪,李毅派了两名女部员来做笔录。 听到小姑娘亲口说出自己曾在睡梦中,被生父摸到过衣服裤子里—— “他们说我误会了,说颜壮只是来给我盖被子,可我又不是傻子……盖被子需要捏我的胸脯吗?需要脱我的睡裤吗?而且后来颜壮被我闹得烦了打我的时候,亲口说过,他就算摸了又怎么样?说我就是个赔钱货,不能传承他们家的香火养了也是白养。” “他只是不想做亏本生意,反正等我长大了结婚就是别家的人了,不如先便宜他。” 两个年纪尚轻的部员都气得不轻。 其中一位眼睛都要冒火:“淦,这个颜壮真是个畜生啊,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说什么污言秽语呢?!颜珍你不要听他瞎讲,去他爹的女孩子是赔钱货,大清早就灭亡了,怎么还有裹小脑的智障!” 另一人稳重些,冷声附和。 “不过颜珍妹妹,你能仔细讲讲那只你养的小狗吗?它叫小白对吗?”女人小心翼翼问道。 亲眼目睹心爱的宠物死去、被煮熟端上桌,别说颜珍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就是很多成年人都承受不了。 “除了小白,你还有喂养其他小动物吗?” 作为在天师府任职的部员,她们也是术士,能够看到一直漂浮在颜珍身边的弱小灵体。 提到小白,颜珍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加低落,点点头说“可以”。 小白是一条身上带有斑点的田园犬。 据说它好几年前就开始在小区附近流浪了。 体型适中四肢健壮,毛发杂乱,左边半只耳朵在年轻争夺地盘时被咬坏,只能半耷拉着。 至于它到底是流浪狗生的崽子,还是被附近居民遗弃已经不得而知。 但平平无奇的外观加上又是没有任何品种的土狗,在颜珍来到之前,根本没有人愿意收养它。 直到颜珍从乡下到来此地。 孤独的乡下女孩儿无法融入新的集体,但毛茸茸不懂贫穷寒酸,永远治愈。 从一开始小白狗只是跟在她身后热情地蹭蹭,到后面跟在颜珍的屁股后面走到哪跟到哪,再到它自愿住进颜珍为它准备的小窝,盖上印着碎花的小毛毯…… 眼睛永远亮晶晶、鼻头一直湿漉漉的健康小狗,不再是可怜的流浪狗。 颜珍就是它的主人。 它是颜珍养的小狗。 据颜珍回忆,自己来到城里的第二个月,颜壮和袁友谊就要给她改名为招弟。 大约是第四个月起,袁友谊便开始喝各种中药,家中长期弥漫着苦涩怪异的药味。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夫妻二人每天都往家里搬运各种符咒、送子观音图像…挂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后来某一天颜珍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搬运着什么东西。 她凑近了看,两名工人合力搬运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头制品,像个盒子,顶端四角外翘又像一座塔宇。 木盒子中间做成了门,可以上下拉开,里面镂空,内壁刻印着很多细密的花纹,总之看起来是很精巧的物品。 袁友谊让工人把他们卧室的床褥、柜子挪动,在床头开辟出一个空间,专门用来放置此物。 她还在桌子、以及木盒子的内里铺上红色绒布,而后往里面塞了一尊巴掌大的送子观音像。 自此夫妻两人晨醒昏定,每天出门前和回家后雷打不动地在木盒子前的小香炉里,插上一把香,再双手合十,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几乎是和那木盒子进家门的同一天,颜珍也开始需要吃药,佩戴香包符包了。 起初颜珍非常抗拒。 她也想在学校里交朋友,不想被同学们用嫌弃的眼神看着。 可颜壮直接用她的零用钱作威胁,如果不老老实实听话,她就没法再给小白买狗粮、买羊奶了。 犹豫之后她还是乖乖听话,把那些味道古怪的符包随身携带。 不知是不是味道太过难闻的原因,每次颜珍放学回家,跑到她的秘密基地蹲下身抚摸小白时,狗狗都会用鼻子拱她的怀里,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一开始颜珍还不明白小白的意思,以为它身体不舒服很担心。 但每一次小白从她的口袋里叼出符包后,发狂一样用犬齿和爪子把那些符包抓咬得稀巴烂,就会恢复平静。 颜珍想拦都拦不住。 干了坏事后,小狗就会睁着水润的大眼睛,一脸无辜,不停地舔舔蹭蹭。 她本来就不喜欢戴这些东西,所以根本生气不起来。 只是颜珍不生气,颜壮和袁友谊却被气得半死。 也不清楚他们怎么就那么敏锐,每次符包被咬坏后,过不了两天夫妻俩就会知道,并且质问颜珍是不是故意的、给她重新准备符包不许她再损坏物品。 于是颜珍便把符包放在书包夹层里,避免小白去咬。 每每去抱小白的时候,她还会把书包脱下来远远地放在路边,不让味道冲到小白的鼻子。 饶是如此,小白就像是和那些符包有仇一般,会如同离弦的箭冲到颜珍的书包前。 它非常聪明,很多时候颜珍甚至觉得它能听懂自己讲话。 不像一条小狗,更像一个人。 它爪子和牙齿并用,也不晓得从哪里学到的技能,三两下能把颜珍的书包拉链剥开,并精准地从夹层里扒拉出颜珍藏着的符包,叼远了藏起来。 很快这件事还是被颜壮和袁友谊发现了。 夫妻俩非常生气,勒令颜珍不许再喂养那条流浪狗。 那是颜珍第一次愤起反抗。 连颜壮怒目瞪眼、用鞋底和晾衣架抽打她,打得她手臂和后背的皮肤高高肿起,都不能让她服软。 夫妻二人意识到了颜珍的倔强,以及小白对她的重要性。 无可奈何下他们只能暂时松口。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59节 两天之后袁友谊把女儿叫到身边,用温和的语气问她伤口是否还痛,并说道: “招弟,既然你喜欢那条狗,养着就养着吧,以后那些符包不想戴也别戴了,但是喝的药可不能逃。” 颜珍欣喜若狂,她猛然抬头看向母亲,点头道: “妈妈我会乖乖喝药的。” 尽管煮给她的药水从一小碗变成每天一大碗,药水里也出现了许多泥巴一样的残渣、很难下咽。 她却每次都捏着鼻子闷头喝掉,生怕父母会停断自己的零用钱,更怕他们趁自己上学的时候把小白的窝收走。 她满心都是以后还可以饲养小白的喜悦,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隐忍的愧疚和不忍。 不用戴符包后,小白自然也就没东西可咬。 可它并没有消停,反而比以前更好动,更急躁。 很多次它都会扑到颜珍的怀里,用湿漉漉的鼻头拱她,嘴里呜呜咽咽显得很着急。 颜珍听不懂它在急什么,甚至开始攒钱,想过段时间带小狗去医院看看病。 直至两个月前的一天,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末。 那日她全天都在草垛和小白腻在一起,给它梳毛,跟它在小区里疯跑。 到了傍晚七、八点钟,颜壮忽然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从家里出来,皱眉喊她: “招弟,还不回家?该喝药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颜珍就心生抵触。 看到他手里的那碗药水,更是能想象的到那种恶心的滋味。 颜珍的情绪一下变得低沉,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准备和小白告别回家。 可一向阳光温顺的小狗却一改常态,跳到她的身前,上半身弓起冲着颜壮的方向龇牙咧嘴,狂吠不止。 堪称疯狂的吼叫把颜珍吓了一跳,也激怒了颜壮。 他指着小白狗就是骂,脏话狂飙,“妈的,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给你狗皮剥了!” 颜壮的骂声和手指像是刺激到了小狗,它嗷呜一声彻底失控,冲过去就往男人肥胖的身躯上扑咬。 它的口齿锋利,又下了狠劲儿,直接把颜壮的小腿咬掉了一块肉。 顿时颜壮整个小腿都鲜血淋漓。 他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听到动静的袁友谊连忙出来,搀扶着他,骑车带他去了医院。 咬完人后,小白又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睁着一双狗狗眼去看颜珍,尾巴一甩一甩就像在邀功。 若不是它嘴角还有血色,无论如何颜珍也没法把颜壮腿上的伤口,和它联系起来。 颜珍知道颜壮睚眦必报,回家后不可能放过小白。 她立刻打包了小白的窝,不顾它哼哼唧唧拿到了距离自己家很远的小区角落,告诫小狗这段时间不可以来找自己,见到颜壮一定要躲。 果不其然,等颜壮很晚很晚回到家后,便开始打砸发疯一条龙。 而小白像是听懂了她的叮嘱,那几天不再往家里方向溜达。 每次颜珍上学前都会偷偷绕路,去给小白的食盆里倒上狗粮。 颜壮夫妇不会给她特别多钱,所以颜珍能买得起的狗粮都是便宜货,散称不到十块钱一斤。 小白却吃得非常香甜,整个脸埋在食盆里,尾巴甩得飞起。 就在几天的平稳日子安然渡过,颜珍以为不会有事时,她那天放学再去小区角落,却没有见到小白的身影。 小窝和饭盆都还在,小狗却人间蒸发了。 等再次有了小白的消息,却是在家里的饭桌上。 颜珍以前在乡下时,是很开朗脾气很好的小姑娘,自从跟随颜壮和袁友谊夫妻来到城中,她变得愈发阴郁,时刻都在崩溃和伤心的边缘。 小白的死亡对她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巨大。 也从这一刻起她彻底恨上了颜壮,以及袁友谊。 小狗死后仅仅过去了一周的时间,袁友谊感觉腹部坠痛,胃里干呕。 她终于怀孕了。 夫妻俩欢天喜地地告诉了所有人,他们非常笃定,这个孩子一定会是男孩,一时间整个家里都喜气洋洋。 只有颜珍陷入了失去小狗的无尽悲痛。 她整天浑浑噩噩,上课没有精力和心思读书,放学就躲到和小白的秘密基地发呆,不想回那个压抑的家。 而她口中的大黑、二花…是小区中的其他几只猫狗。 那些小动物和小白不一样,长期的流浪导致它们并不亲近、也不相信人类,只是偶尔会凑上来吃两口颜珍准备的口粮,却几乎不让她抚摸。 就是这些在颜珍眼中无比可爱的毛绒绒们,却接二连三地死在她的卧室窗户外、家门附近。 颜珍看到尸体的时候手脚发凉。 不仅如此,她经常醒来后发现床边躺着死老鼠,枕头下、桌子上都是四脚朝天的虫子尸体。 她甚至在闻到一股股恶臭后,终于在自己的床板下扫出来猫、鸟,以及蝙蝠的尸体。 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身边会有那么多动物尸体。 仿佛每一个靠近她的小动物,最终都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最终她接受了由无数动物死尸证明的、她或许真的是一个不详之人的念头。 心态彻底崩溃的颜珍甚至不晓得小白的死,是该怨恨颜壮,还是该恨自己。 如果小白没有和她那么亲近,是不是就会免除被剥皮吃肉的命运? 她把每一个小动物的尸体,都好好在小区土地里挖了小坑,埋进去。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和任何路上的小猫小狗互动。 颜珍害怕自己抚摸了它们,第二天一睁眼,就会在窗外看到它们僵硬的尸体。 如此多的痛苦积压在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儿的心头,她太小也太无力,根本无处发泄。 颜壮的猥亵,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要为小白报仇,也想让自己从这种窒息的环境解脱,所以她才萌生了想要轻生、想要和父母同归于尽的念头。 讲述完毕后,颜珍满脸都是疲惫。 今天太晚了,她为了准备和父母同归于尽的易燃物,整个一天都精神紧绷。 如今骤然放松下来,眼皮都在打架。 负责做笔录的女部员们已是满脸心疼。 其中一人轻声道:“颜珍妹妹,我陪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另一人则是整理好笔录,拿到了隔壁的审讯室。 此处颜壮和袁友谊一左一右坐着,对面则是虞妗妗、李毅,以及另外两名负责做笔录的部员。 李毅接过档案后快速扫了一眼,怒极反笑,甩在桌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颜壮,袁友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一个两个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还是人吗?” 颜壮瑟缩了一下,很快又扯着脖子道:“警官,我真的冤枉啊。” “招弟那丫头从小在乡下长大,养成了说谎的坏毛病,而且她那个养婆婆非常讨厌我,不知道在小孩面前说过我多少坏话,从招弟到我们身边就又闹又作的……而且我真的没有猥亵她,不信你们带她去医院查呗!” “别给我嬉皮笑脸胡言乱语,你是觉得自己没得手,就不算猥亵、没有证据定不了你的罪?我告诉你颜壮,哪怕只是抚摸,只要带有色情意味那都是猥亵!”李毅怒气如有实质,把另外一份文档甩到袁友谊的面前: “袁友谊,你也好好看一看你丈夫都在做什么。” 袁友谊神情怯怯,伸手拿了档案打开,表情一僵。 这是天师府拜托了值班网警帮忙,破译的颜壮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他和狐朋狗友有一个群聊,自己还加了专门偷拍的群聊。 群里各种污言秽语,不乏有偷拍路人、地铁上的下班族的无耻之徒,在群里炫耀他们的战绩。 更令人感觉下作无底线的是,其中还有很多人偷拍自己身边的女性。 姐姐、妻子、母亲……甚至是女儿。 他们的女性亲属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躲过了外界的恶意,却躲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烂人。 只是因为居家穿着随意,姿态放松,便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偷拍,发送到大群里肆意点评。 颜壮就是其中一员。 他们一家人居住的地方窄小,就算颜珍再怎么躲避,总有会有吃饭洗漱的时候,会被逮到一个两个机会偷拍。 【闺女大了,终于开始发育了(偷笑)】 【青春期叛逆,就是得好好管教。】 好在颜珍对颜壮的抗拒很激烈,都是躲着他走,他这才没有拍到什么特别过分的照片。 饶是如此群聊中依然围绕着照片点评、意淫,尽显恶臭。 更让袁友谊气到浑身颤抖的是,颜壮拍的人里不仅有自己的女儿颜珍,还有她! 甚至是她更露骨、换衣服时候的照片,发到群聊里和里面的人一起贬低她的身材、外貌。 说她身材走样、脸色蜡黄,天天同床共枕让人倒胃口。 要不是得给他们老颜家生个儿子,他都不想和这个老婆亲近。 袁友谊眼前发黑,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扑过去就要抓挠丈夫的脸。 “颜壮你这个人渣!!招弟是你女儿,我是你媳妇,你偷拍我们发到群里你还是不是人?!” “我为你生儿育女,我那么爱你,你就这样对待我?!” 颜壮一时不备被挠花了脸。 他摸了摸刺痛的位置,也怒上心尖:“我说错了吗?哪一句不是实话?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0节 李毅一个眼神,部员上前拉开了又哭又叫的袁友谊,让她重新坐在位置上。 屋子里一时只能听到女人悲伤的哭泣声。 虞妗妗冷眼看着堪称笑料的一幕,笑了下说道: “怎么,被拍到、羞辱的人是自己就受不了了?那天晚上颜珍一定挣扎哭泣过,可那时候你这个当妈的在做什么?在装聋作哑,在助纣为虐,在粉饰太平。” 袁友谊面色发白,不停摇头:“不、不是……” “颜壮固然是个杀千刀的渣滓,可你的软弱虚伪、自私自利才是最让我觉得恶心。”虞妗妗语气很冷:“当初宋姨花光积蓄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你,就是她做的最错的事情。” “否则宋姨也不会养了那么多年白眼狼被反噬,临老了,她悉心照料的孙女还被折辱欺负。” “袁友谊,你听到颜珍喊你妈妈的时候就没有过一点心软么,你真不配做一个母亲。” 被戳破遮羞布,袁友谊异常羞愤,噙着眼泪反驳虞妗妗: “你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辱骂我!我自己的女儿,难道我不会心疼吗?” “可我是一个母亲的时候,我也是一个妻子啊!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在保护招弟了!她犯倔的时候是谁拦着颜壮别打坏她?不吃饭的时候是谁想着给她留饭?她之前偷偷养狗不交小饭桌的钱饿肚子,是谁变着法子补贴她?!” 袁友谊嗓音破了:“都是我这个当妈的啊!” 闻言虞妗妗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鄙夷:“还真给自己感动上了。” “你那不叫母爱,只是怕颜珍被打死饿死要付法律责任,毕竟你只付出了一点点的温暖,却要颜珍的性命来抵啊。” 她话悠悠出口,袁友谊像被踩到尾巴的狗差点跳起来,“你又胡说什么?!” “我胡说?”虞妗妗指了指自己:“你以为我们这一圈人是做什么的?单单是警察、单单是颜壮猥亵幼女,我不至于把你也请到这里了。” 她反手用指尖点了点袁友谊的肚子,猫眼笑眯眯的,像个山野精怪: “你肚子里的小孩怎么来的,你最清楚吧。” 刹那间袁友谊脊背生寒,时不时发作的腹痛此刻异常尖锐。 她猛然捂住自己的腹部,看向虞妗妗的眼神惊恐,仿佛她的指尖带着什么激光会害了她的孕胎。 她眼神游移坐立不安,脑袋里掀起风暴。 正思考要怎么狡辩开脱,便听到对面靠坐在凳子上、下半边脸隐在领口中的女人又开了口: “瞧瞧,扭断四肢并钉入槐木惨死的猫,折断双翼的蝙蝠,拔去羽毛敲碎鸟喙的雀鸟——三种滋阴之尸,形成的三尸断水局,这般害人的手段竟是都用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袁友谊,你真有脸说爱她啊?” 李毅脸色剧变,偏头确认:“三尸断水?” 虞妗妗点头。 从她踏入颜家、尤其是颜珍那间小房子时,便察觉到了滋阴断水的阴阵。 在看到笔录里颜珍说,她每天醒来身边都有很多虫尸、死老鼠,甚至在床下扫出了可怖的动物尸体后,便完全确定了。 所谓‘三尸断水’,断的并不是现实意义的水,而是指人的命格气运财气等等。 种下这种滋阴局后,被影响的人的命格、气运,会通通流失消散,就像被掐断的活水。 一个人的根源掐断了,长此下去势必会不断衰弱,直至走向死亡。 那么掐断的这些气运命格并不是说凭空消失了,而是流向了种局之人,成为了对方的养料。 此等手段阴邪的风水局既谋财又害命,一般不是生死之仇,都见不到。 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十三岁小女孩儿的床下。 虞妗妗目光如针扎一样刺人:“我仔细看过你的面相,推演过你的命盘,你下眼睑至太阳穴的位置完全凹陷,常年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此处为人的子女宫;你面中更是笼罩着一团败黄之气,鼻梁到鼻尖遍布沉积的斑纹……” “这种面相往往能看出你的子宫有大问题,很可能受损严重,加上你的子女宫黯淡凹陷,按理说后半生都没有子女缘,那么为何你把颜珍接到身边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怀上了小孩,还如此笃定那是个男婴?” 袁友谊已经满脸虚汗,“我听不懂什么面相不面相的,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看一眼就断定别人不能生?!” “呵,你不信玄真是我今日听过最可笑的话,就你家里满墙壁的求子符、床头搁置的神龛,你说自己不信玄学?”虞妗妗笑了: “让我来猜一猜,你们夫妻二人打的好算盘。” “你抛弃女儿毅然决然跟着颜壮离开大山,去追寻自己的爱情,你认为只要给颜壮生一个男孩儿,你们俩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那般甜蜜。可是你没有想到,颜壮的烂并不是因为你生的是女孩儿,而是他本身就是个垃圾。” “你应该怀过孕,可能是一个可能是多个,但都因为各种情况没能成功诞生,这导致你的子宫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你无法再怀孕生子了。” 虞妗妗说到这里的时候,袁友谊和颜壮的神情都变了。 因为她所诉情况太过详实,和他们夫妻二人过去十年的经历完全重合。 袁友谊除了颜珍,还怀过三次孕。 第一次她还有脾性,当时怀孕初期,她发现丈夫耐不住寂寞出去嫖娼,一气之下自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 第二次是个意外。 袁友谊并不知道那时自己怀孕了,她被出去酗酒赌钱、输掉了新买的金戒指的颜壮气得半死,两个人吵着架就开始扭打。 颜壮体型已经初步成型,200来斤的大胖子根本不是她打得过的。 她被推倒的时候撞击到了腰腹,当时就一阵剧痛身下见红了。 那个孩子就这样流掉了。 第三次怀孕的时候,他们已经备孕了三四年。 由于公立医院医生的嘴巴都太严了,无论他们怎么旁敲侧击、甚至想给医生塞红包,医生都不给他们透露孩子的性别。 颜父颜母等了这么老些年终于等来了第二个孩子,自然心急火燎一刻都等不了。 他们听说某地的县城有一位非常神的老中医,摸脉一绝。 他两个手指头往脉搏上一搭,手在孕妇的肚子上摸一摸,就能知道肚子里的娃性别是男是女。 于是在两个老人的撺掇下,颜壮陪着袁友谊去到了县城找到老中医,结果经摸肚后得出的结论,她又怀了个丫头。 那时袁友谊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腹部已然隆起,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手脚初成,有时还会踢她。 但一听到怀的是女儿,颜父颜母立刻变了脸色,让她把孩子拿掉。 否则再等半年一载,这个孩子才能生下来、袁友谊才能养好身体,年龄就又大了一岁。 袁友谊内心生出一瞬间的不舍得,但她最终还是听从了颜家的命令,去把孩子打掉了。 毕竟她多年没有回过老家、和宋姨早已没了联系,这个女孩儿就算生下来,也再没第二个宋姨会帮她抚养了。 然而当机器推入身体、把已经成型的孩子绞碎后,袁友谊出现了大血崩的紧急情况,差点没能抢救过来。 好不容易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命,袁友谊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居住地,去市医院拿药。 当医生看到面无血色的袁友谊、得知她把孩子打了之后,也异常震惊: “为什么?” 颜母在一旁不耐烦地撇撇嘴:“怀的是个丫头片子,不打留着白养啊?” 一刹那医生沉默了,神情十分复杂地打量了一眼两个女人,一字一顿: “袁友谊,你怀的是男孩。” 别说颜母了,袁友谊瞬间都觉得气血冲脑,眼前一黑差点在医院昏过去。 颜母不愿意相信,叫啊闹啊。 可的的确确,袁友谊怀的就是一个男婴,五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彻底成型了,他们心心念念宝贝儿孙就这么被自己亲手绞碎。 颜母在医院闹,怨恨医院不愿意告诉他们孩子的性别,说是医生害死了她孙子,惹得护士和看病的家属们都内心无语。 她闹不过市医院,又发疯一样跑到县城老中医那里去嚎丧,让他赔自己可怜的大孙子。 老中医自知惹了祸,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更让袁友谊感到绝望的是,医生说她这次流产血崩对子宫和身体的伤害都太大了,她没有生育的可能性了。 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她,身体也垮了,脸色也败黄了,甚至月经都绝迹了。 她再也不可能给颜家生一个男孩儿。 袁友谊一开始还想瞒着家里,偷偷去医院开药试图恢复月经,可颜母是个多么鸡贼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这下彻底天塌了。 一对老伥鬼又哭又闹,对着袁友谊抓挠撕咬,怨恨她让颜家绝了后。 他们要颜壮和袁友谊离婚,然后再找一个年轻女人给颜家生儿子。 那段时间简直是袁友谊人生中最卑微的时刻,她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最终颜壮并没有和她离婚。 当然不是颜家人心软了,而是他们带着自己的要求和条件去找了好几个媒人,都被委婉拒绝。 毕竟颜家三口人努力了一辈子,全部家产就只有三流地段的一套不到四十平米的老破小,剩下的存款根本没有。 颜壮只要有一点钱,都会去喝酒打牌。 尤其是他还是个个头不高,但体重直奔三百斤、胖得连五官都要看不清的中年男人。 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能有个愿意和他搭伙过日子的人,就很不错了。 他们却要求女方必须年轻,能生,一定要生儿子。 生不出儿子得一直生! 非常直白粗暴的低俗,就差直接在希望条件上写明要找‘生子工具’了。 除了被打压得连尊严都没有的袁友谊,不会有第二个脑袋正常的女人愿意跳这个火坑。 不离婚,是因为离了之后,颜壮下辈子只能打光棍。 袁友谊并不清楚颜家人窘迫,她还以为丈夫和公婆心软了,毕竟他们有十多年的感情。 她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自己既然都不能生了,老颜家也应该认命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为了生儿子,吃各种偏方,做各种体操了…… 但袁友谊只松快了不到半年,某天颜母气势汹汹找上门,指着她的鼻子就一通好骂。 颜母声称自己花大钱,找了非常厉害的灵媒掐算儿女缘。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1节 人家灵媒说颜家之所以生不出儿孙,不是没有男孩儿命,而是他们家先前生的女孩儿命太硬了,把男娃娃都克走了! 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自己命苦,骂袁友谊和远在乡下从没见过的孙女: “我当年就不应该让大壮娶你这种孤寡命硬的女人,生了一个小灾星,把我老颜家的孙子们都克死了啊!” “你们母女俩贱命一条,赔我的宝贝孙儿啊!” 颜母厌恶宋姨,自然也对宋姨抱过去养育的孙女憎恨。 在她眼里,一个心狠手辣、能把四五个孩子都流掉的蛇蝎毒妇,养出来的必然也是小毒妇。 她对灵媒的话深信不疑,认定就是颜珍的诞生,断绝了颜家的香火: “当年那个小灾星生下来,我就应该把她按水里溺死!” 袁友谊心累无比,瞧着婆婆脸上可怖的狰狞,她更多的是惧意: “妈,无论如何珍珍已经这么大了,她到底也是颜家唯一的血脉了……” 颜母赫然盯着她,语气狠戾:“放你娘的屁!你们母女两个娼妇想绝颜家的种,没那么容易!” “既然她克死了颜家儿孙,就要再还给我一个孙子!” 在颜母的口中,袁友谊得知她找的那个灵媒有办法让自己怀孕,还一定能怀上男孩儿。 但是必须用这个孩子的父族的血亲的精气神,来孕养它。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得分半条命给这个孩子。 颜母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丈夫儿子出这半条命,她轻飘飘说: “我和大壮说好了,你们过两天就把那个赔钱货给接回来,然后开始吃药。” 袁友谊心下大骇,她听着颜母的话、看着对方疯狂的神情,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她犹犹豫豫:“妈……” 颜母冷漠打断:“我们颜家是绝对不能绝后的,你是要那个赔钱货,还是生个儿子和大壮好好过日子,你自己选。” 她瞧出袁友谊的顾虑,语气放软道: “如果她能养出咱们颜家的男孩儿,以后颜家也会认回她这个孙女。” 百般纠结后,袁友谊面色灰败落,沉默着点了点头。 再然后他们就去乡下接走了颜珍,给女孩儿改名为颜招弟。 期间的各种药包、符咒、以及怎么在颜珍的床底下放置动物尸体,都是颜父颜母教给他们的。 看着那些被摆弄得七零八落、死状凄惨的动物尸体,袁友谊其实一直能隐约猜到,这种术数对颜珍是有害的。 毕竟医生都说她的子宫生不了,她的女儿却能为她养出一个男婴。 多么诡异… 可她这辈子太渴望为颜家生下一个男孩儿了。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装聋作哑,默默看着女儿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药。 每次药水下肚,颜珍的小脸又会白上一层。 虞妗妗的话像惊雷,撕裂了她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说到底这个孩子是用颜珍的命,换来的,是你们掠夺了颜珍的生机气运在饲养他。” “你们在谋杀颜珍。” “不是的!”袁友谊立刻反驳:“孕养弟弟并不会害死她,我只是想有个孩子,我就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吗?!” “到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虞妗妗:“颜珍没死不是你们不努力,而是有生灵以命替命。” 旁边皱眉听着李毅一下想到了什么:“那团灵体?” “没错。” 虞妗妗点头道:“颜珍说,她以前接触过的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在小白死后都一个接一个地死在她家附近。” “她房屋里出现的死虫子、死老鼠,确实是受到了‘三尸’影响,三尸断水下,整个次卧已经变成了风水绝断的死地,极其凶险,会吞噬一切生机去反哺袁友谊肚子里的那个东西。” “故而的那些虫鼠,本身就是颜珍房间里有的小生灵,它们大抵是因为楼道不干净又狭小才会出现,却都被抽空了生机死在房间里。” 沉吟片刻她继续说道:“但外面的生灵不在三尸断水的覆盖下,按理说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它们依然一个接一个死在颜珍的窗外,只能说明一点——” “它们是主动自愿的!”李毅的语气和神情都无比震惊。 是的,这些小区里的动物,是自愿以身入局。 用它们自己的生机性命,飞蛾扑火一般走向既定的死亡,为颜珍延缓生命。 这才是颜珍还能活蹦乱跳并没有损伤根基,袁友谊还有脸坐在这里说次卧的阵法并不害命的原因。 而那些小家伙死亡之后,残破的灵魂还凝聚成‘灵’,一直附着在颜珍的周身。 甚至想方设法,把求助传递到了自己这里。 李毅有些疑惑:“可颜珍说自己并没有和小区其他流浪动物非常亲近……” 对此虞妗妗也有一些猜测 :“我推测它们愿意以命替命的主要原因,不在颜珍,而在于那条白狗。” “从颜珍的描述来看,我觉得那条狗应该已经凭借自己修出了些许灵智。” 李毅有些坐不住了。 他作为术士,自然明白虞妗妗的意思。 如若白狗真的凭自己在灵气匮乏的现世,短短十数年修出了灵智,无论智力开了多少,它都绝对拥有修行的天赋。 要是修行顺利,不说成为下一个黑猫虞妗妗,至少百年后有可能变成真正的妖族。 再努力些,说不定能化型!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动物本身就心思纯善,才会愿意牺牲。”虞妗妗垂下眼脸。 动物的五感敏锐,天生会趋利避害。 颜珍的屋子对它们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死亡之地,但它们还是悄无声息地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一想到这些因果,想到同为动物的它们的死亡,想到颜壮是怎么欺负尚未成年的颜珍…… 虞妗妗内心就压抑不住愤怒。 她眼眸微眯,瞧着颜壮摊着肥胖的身躯,脸上满不在乎甚至没有多少惧意,忽然开口问: “李队,他的猥亵罪能定吧。” 李毅一怔忪:“肯定能定,这些聊天记录就是实锤。” “杀人呢?” 谋害颜珍,从三尸断水被找出端倪后,自然也是直接升级为玄学灵异事件,可以彻底交由天师府处理。 颜壮无可狡辩。 李毅沉思片刻,说道:“杀人未遂铁板钉钉,但……” 虞妗妗懂。 颜珍毕竟没有死亡,甚至伤势都不算严重,死的是那些替命的生灵,一群普通的流浪动物。 就算是真的虐待动物的团体,至今也没有非常明确的法律能够给他们定罪,何况这些动物是自愿的。 哪怕天师府可以按照玄学事件从严处理,但大概率,蹲个十几二十年刑狱,在里面脱一层皮,等到六十来岁没死的话颜壮还能出来苟活几年。 这惩罚合理,但虞妗妗觉得不够。 她偏了下头,扯出一个笑来:“那如果颜壮杀害的是我同门呢。” “同门?”李毅先是疑惑不解,而后瞪大眼睛:“……同门?!” “没错,我早就发现小白是个很不错的修行苗子,其实已经收入我门下,准备给我师父添个外门徒孙了,说不定百年之后还能给妖族添个新。”虞妗妗脸上带笑,目光冷得像冰: “结果外出处理了一些本该由于你们天师府处理的人类事件,回到南城,我看好的苗子就被人虐杀了。” “那么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分吧?” 她语气悠悠,不咸不淡看向李毅: “天师府,应该不会包庇这种伤害两族和谐的歹人吧?” 被那双眼眸盯住,李毅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立刻严肃道: “自然不会。” 这点决定,他一个执行部分部长还是能做决定的。 何况他也觉得颜壮实在可恶。 虞妗妗真心实意笑笑:“那就好。” 掉一层皮不够。 虞妗妗要让他想死死不成,死后下地狱。 第99章 刚入世的虞妗妗, 绝对说不出这些拉扯的话术,只会一心想着怎么弄死她不想看见的渣滓。 但沾染了‘人味儿’之后,她发现其实很多妖族觉得不齿、狡猾的人类的交涉手段, 往往能省很多麻烦。 比如现在, 几句话的功夫, 虞妗妗便和李毅完成了一次小小的交锋。 普通的流浪动物势微。 上升到妖族与人类天师府之间的矛盾, 就会变重要, 变棘手。 或许是虞妗妗的语调太锋利,两个人的神情太正经, 让原本不以为然的颜壮心底忽然没了底。 他肥胖的身躯在座椅上扭动两下,坐立不安: “谁杀人了?谁有证据能证明我们要杀人?就凭颜招弟几句话、死了的几只猫狗和这些符咒?” “太荒谬了, 你们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警察, 这是在欺压老百姓, 我要曝光你们!”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2节 心领神会地交涉完毕, 李毅此刻看颜壮的眼神, 就是在看半个死人。 “该说你迟钝还是蠢, 既然已经升级为特行案件,你觉得自己还能蹦跶得起来?”李毅摇摇头: “你们不会觉得用了玄学的手段害人, 就不用负责、不用受处罚了吧。” 无论是天师府的编制,还是国内规范性的道教学院毕业证书、要数年苦修才能考取的道士证…… 这些对术士规范性的管理, 恰恰说明了官方对此类事件,和超自然存在的严格管控。 超自然的玄学力量一旦泛滥,必然会使普通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打破社会和谐。 故而哪怕颜壮真的将事情捅出去,也不会掀起丝毫水花。 “……等等,招弟不是还活蹦乱跳么!她活得好好的啊!”颜壮真的慌了。 他听到了,有几条死掉的流浪猫狗替招弟挡了灾。 这不就够了么? 人又没死, 只是死了几条贱命畜牲,凭什么要给他安那么严重的罪名?!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从外面敲响。 李毅:“请进。” 一名带着手套、脸上半挂着口罩的部员走了进来,说道:“李队,搜查和检验结果出来了。” “在颜壮家里的冰箱、橱柜里,我们发现了一些残存的鲜紫河车,以及某种虫粉,并且他们家常使用的药罐里都是这些违禁物烹煮过后的残渣污垢。” “除此之外我们按照你的吩咐,仔细检查了卧房里的神龛,发现那尊神龛有阴阳夹层,把里面的隔板敲碎之后,我们发现了这些个东西……” 部员说话间走近,将一团用黄绸包住的物品放在李毅和虞妗妗面前的桌面上。 看到绸布,李毅便明了布包里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这种绸布是经过阴阳无根水和朱砂浸泡过的,可以隔绝大部分污秽物。 平时部门中的人,只会在处理邪祟残存、以及阴尸之物时,才会动用到它。 他捏住布包的一角轻轻一掸,黄绸便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人类手掌大小的银瓶。 以及一块上方细长呈现长方体、底端加宽可以立在桌子上的小牌碑。 东西甫一暴露在空气中,淡淡的腥气便溢出。 气味的主要来源应当是那个银瓶。 饶是瓶子盖紧闭,腥气依旧如此明显,可想而知里面的东西味道该有多重。 一旁的虞妗妗,目光还停留在对面的夫妻二人身上。 经过一番声嘶力竭的哭嚎,还在孕期的袁友谊显然疲惫不堪。 此刻瞧见桌上的东西,她神情茫然,不像装的。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平常祭拜的神龛中,有这些东西。 至于颜壮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他眼睛先是瞪大,又立即挪开视线。 李毅还在研究怎么下手,虞妗妗支起身体伸出手,“我来吧。” 她能化型,妖身比普通人强健百倍,很多阴腐煞气根本冲不破她的防御。 探出的手掌在满屋子人的眼皮下,覆上一层黑色的绒毛,掌心变成爪垫,她指尖一勾便将方形小碑拿了过来。 “……妖、妖怪!!” 颜壮吓得往后缩,肥硕的身体带着椅子一起移动,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虞妗妗没给他眼神,凑近了仔细端详,发现这玩意儿能打开。 她用指甲撬开小碑中间合上的细缝,打开之后,取出了里面薄薄的物品。 一张颜珍的灰白色证件照。 以及一张写着颜珍姓名,以及生辰八字的黄纸。 ‘啧’了一声,虞妗妗抬眸看向对面的夫妻:“颜珍人还没死,连阴碑都为她准备好了。” 她又抄起桌上的银瓶。 拨开盖子的瞬间,只听‘啵’的一声响,灰色的煞气便喷涌而出。 虞妗妗提前闭气,只觉得手指和下颌皮肤微刺,并没有其他不适感,旁边的李毅面色就凝重多了。 她瞳孔收缩,变得又细又尖,凝聚的目力穿透了不透明的瓶身,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银瓶中大半是黑色的积水。 水里浸泡着一个蜷缩的、皱巴巴的东西,像一只光溜溜的小老鼠。 “尸胎。”虞妗妗移开视线,神情有些嫌恶:“人类胚胎的残骸。” 李毅猛然拍案,怒目而视:“袁友谊,颜壮,尸胎这种玩意儿你们都敢碰?!这些脏东西稍有不慎就会养出邪物,到时候真出了大事,你们哭都来不及。” “东西从哪里搞来的?” 袁友谊慌了神:“怎么会呢?家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妈不是说让我们拜的是送子观音吗?” 她偏头去看丈夫,语气焦急地质问。 十几年的夫妻彼此间再熟悉不过。 一看颜壮那个心虚的表情,她立刻意识到丈夫是知情的。 “颜壮你都知道?你瞒着我?”她腹部的钝痛感愈发强烈,很快出了一身冷汗,只能死死用手掌捂住: “你和你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李毅适时出声:“还有什么隐瞒,我劝你们老实交代,还有减刑的可能。”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袁友谊绷不住了,“我婆婆只说让我按时吃药,每天诚心向菩萨祷告,就能得偿所愿。” “你知道自己在吃什么药么。”虞妗妗冷不丁开口问道。 袁友谊神情难为情,犹豫片刻后还是点点头:“知道…” 她喝的药里,主要是紫河车,也就是婴儿出生时从孕妇肚子里带出来的胎盘。 紫河车其实算是一种中药,但能作为中药坊里的药品,都是反复清洗、晒干、处理干净的产物。 袁友谊平日里烹煮的却是血淋淋的、未经处理过的胎盘,而且都是男婴的胎盘。 她听说这种东西很难弄,而且管控得严格。 也不知道婆婆到底是哪里来的门路,隔三岔五就邮递冷链,把一团团看着像刚从孕妇体内剥落的胎盘送到家门,送到她手里。 颜母说,就是要这种最新鲜的胎盘,还带着男娃娃的精气血,才有用。 故而袁友谊每次就算犯恶心,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血物分割成几份,放到药锅里煮。 沸腾的滚水把软肉煮熟,将里面的血水榨干,导致药汤无比血腥难以下咽。 最开始她几乎是一边喝一边吐。 加上冰箱再怎么制冷,胎盘这种东西也很难保存。 分割到后面的日子烹煮的‘药引’,还会多添几分酸臭,更是能把喝的人逼疯。 除此之外颜母隔三差五还要寄来鸡蛋,让袁友谊一天必须吃一个。 对方在电话那头得意洋洋:“这些鸡蛋都是用童子尿泡过的,阳气可足了,你身体败坏了就得多吃点,以后生下来的乖孙阳气才足!” 说实话,很多时候袁友谊真的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无论是胎盘还是童子尿她都倍感恶心。 可她没办法。 为了生男孩儿,也为了讨好颜壮和公婆,她必须这么做。 至于女儿颜珍每天喝的药,也是颜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每次她会把那些煮熟的紫河车捞出来,晾干后用刀背拍成泥,或者剁得碎碎的,连同颜母寄来的一些粉末再煮一碗药水。 这部分混着紫河车碎屑的浓稠药物,就是颜珍的。 虞妗妗心里已经有了推断,冷声说道: “首先,你婆婆不知从哪里弄到了这个刚成型的死胎,把它放置在神龛中,日日夜夜和你们夫妻二人共处,并且让你不间断地喝胎盘等物浸泡后的药液,是为了在你身体里‘种形’。” 什么样的灵魂怨气重、最容易变成鬼逗留人间? 除却生前受的委屈过分严重的人,就属死婴的怨气最重。 只要想想地府转世投胎的名额有多么紧俏,便能理解。 很多灵魂可能等待了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等来了投生为人的机会,却还没诞生便再次死亡。 这种死胎灵智懵懂,拿去稍加引导炼制,用来养小鬼、作魇术蚩术等等阴邪之事,简直一下一个准。 东南亚地区的尸牌尸鬼,有超过五成都是用死胎尸体制成。 流掉的死胎经过特殊处理后,可以让婴灵的怨魂附着在上面久久不散,越养越凶。 但袁友谊和颜壮家里的这个尸胎,并不是用来谋害他们二人的。 而是送子。 人都有灵魂。 袁友谊早已绝了子女缘,正常情况下她无论如何都怀不了孕,更不可能有新的灵魂投入到她的子宫里。 既然没有生魂,那就给她捏造一个直接塞到她的肚皮里。 故而这个送来的孩子——也就是袁友谊肚子里的那团东西,来源并不是送子观音,而是尸胎上附着的、没有去转世投胎的婴灵。 通过袁友谊不断地吞噬紫河车里,跟随其他新生儿一起落地的精血,这些外来的精血会在她身体里凝结,形成一个假的‘胚胎’。 死去的婴灵便将那个人为制造的‘胚胎’,当成了自己新的身体,钻进去开始融合。 这便是‘种形’。 把它原先的尸体放在卧室,为得是让它日夜和袁友谊、颜壮待在一起,能尽快熟悉两人,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新父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3节 只是袁友谊就算靠着吃胎盘,生生造出一个‘胚胎’,这玩意儿也不是受精乱,而是一坨死物。 归根结底它没有生命,无法遵循自然规律汲取母亲的养分生长。 如果放任不管,要不了一段时间袁友谊就会‘流产’,会排出一团血污。 这个孩子,只是用外物和死灵造出来的一粒种子。 为了让它发育、成长,就必须把它种在一片沃土中,让它能够源源不断汲取其他人的生机和精气神,作为养料。 至于被它吸收完养分的‘土壤’,自然会从沃土变得贫瘠。 当‘土壤’的养分完全被吸干,便会化为贫瘠的沙土彻底死去。 颜珍,就是颜家人选中的‘土壤’。 他们让她吃下榨干汁水的紫河车,给她布下三尸断水的滋阴风水局,为得就是让她这个人,和袁友谊身体里的‘种子’产生联系。 那些药里的胎盘,构成了新生儿的‘脐带’。 一端连接在贪婪的弟弟身上,另一端却连接在颜珍身上。 多么可笑,明明是袁友谊怀的孩子,然而实际上在给这个婴儿提供养分、让它发育的人,却是女儿颜珍。 因为这个孩子并不是自然受精的产物,它体内没有颜家人的基因和血脉。 严格意义上讲,就算它能出生,带它去做dna,也检测不出颜家的基因。 为了让它真正变成颜家的孩子,只能用颜家人血肉作为养分,哺育它长大。 颜父虽一把年纪但惜命。 颜壮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何其珍贵,自然也不可能。 剩下唯一的人选,就是颜珍这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这才是颜家人时隔十三年,才想起她这个女儿、要把她接到身边的真相。 虞妗妗的语调平静,却让袁友谊煞白如纸。 她的孩子,是一个婴鬼?! 光是听听它成型的原理,就让女人浑身轻颤。 袁友谊捂着肚子喃喃道:“怎么会…我的宝宝怎么会是小鬼?!他很顽强很茁壮的,我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都没有出事……” 虞妗妗说:“你有没有想过,怀孕前几个月正是孩子最脆弱的时候,你身体又不好,摔都摔不掉才说明这个孩子真的有问题。” “醒醒吧袁友谊,你肚子里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是你的孩子,颜珍才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看着女人脸上的痛苦挣扎,虞妗妗继续道: “我相信你并不知道颜珍会死,毕竟你只是自私软弱,但和颜家其他人相比尚存一点良知。” “我猜你婆婆是这么说的:只需要借用颜珍一部分气血,就能为颜家添丁。” “是……”袁友谊为了证明清白,狠狠点头。 “但你要知道,你肚子里的东西是倒反天刚、违反阴阳人伦的产物,就算能生下来,也为天道所不容。”虞妗妗说: “它越是长大,身体会出现的大大小小的疾病和反噬越多,大概率只能活到几岁就会夭折。” “我想你公婆早就了解到了这一点,他们怎么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是个短命鬼,会想尽办法为它延年益寿。” “他们制作颜珍的阴碑,就是为此在做准备,打的主意是等那个孩子出生后,让它顶替颜珍的命格和寿数,顶替她在人间作为人类的身份。” “届时你的女儿不仅会被吸干精气神丧命,连阴碑都早早立起,命格被那个孩子顶替,也会替对方承受诸多反噬之力。” 虞妗妗面色愈发冰冷。 如若没有那些流浪动物献祭自己的生机,替颜珍挡灾,小姑娘现在怕是在濒死的边缘。 直至死,她的逝去都会被身边的普通人当成是生了怪病。 半年之后,袁友谊会生下一个所有人心心念念的男丁。 这个男孩儿越是长大,性格口味就会越像颜珍。 但没关系,开朗活泼放在颜珍身上是不懂规矩,没有礼貌。 要是放在颜家的宝贝孙子身上,那就是身体健康头脑聪明的体现。 他们一家五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人会想起来,这个孩子的诞生,牺牲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颜壮眼见狡辩无望,急哄哄开口,把责任都推到了父母身上。 说自己对此也不知情。 虞妗妗和在场其他人只当他在放屁。 颜壮什么都知道,他就是觉得女儿早晚会死,所以才动了贼心,想在女儿死之前占便宜。 反正等儿子一生下来,这个赔钱货就会暴毙,谁会知道他在其生前做过什么腌臢事呢。 懒得听他说话,虞妗妗起身对李毅说: “李队,颜壮的父母也是这场谋杀的主谋,尸胎和阴牌都是他们弄来的,得麻烦你们天师府去逮捕那两个老东西了。” 李毅郑重点头:“当然,这本身就是我们的职责。” “况且两个老年人,是从哪里弄到了那么多新鲜胎盘,又是从谁那里懂得的三尸断水术数……这些都很值得深究。等拿到人后,我们会依照规定给他们上刑。” 虞妗妗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腕: “那这个畜生玩意,就麻烦你们帮我送到府狱了,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目光在呆滞无神的袁友谊身上略过,虞妗妗神情冷漠。 袁友谊作为帮凶,自然也会问责; 只是对她来说更大的折磨,其实是她肚子里的那个生命。 那东西就是一只寄生虫。 无论是留下还是打掉,都是一场劫难。 但这是袁友谊自己的选择,个中因果,自然也要她自己承受。 “没问题。” 李毅一个眼神,两名身强体壮的部员动身,一左一右架起颜壮的手臂,把他往天师府狱的方向拖去。 颜壮:?!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我不去!” 颜壮神情惊恐用力挣扎,两条胖短腿拚了命在地上蹬,却依旧像一条死猪被拖走。 …… —————— 天师府狱 一间逼仄潮湿的单人间中,虞妗妗翘着腿坐在石凳上,在身后的岩壁上磨爪子。 杀猪一般撕心裂肺的痛吼在空旷的府狱中回荡,简直比厉鬼还要凄惨。 她眉眼淡漠,磨两下爪子就抬手,伸到眼前瞧瞧爪尖。 ‘瑟瑟’的磨爪声伴随着人类极致痛苦的哀嚎,让人错以为自己来到了炼狱。 不远处的石链拷着一个人类男人,正是颜壮。 虽然有些夸张,但他浑身都被疼痛出的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像从湖里打捞出来。 那张苍白发胖的脸扭曲,一双小眼外凸。 隐约能看到一团团半透明的灵覆盖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在进食。 没人知道颜壮此时此刻有多痛苦。 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轮回。 他好像变成了一条流浪猫,经历着从出生就忍饥挨饿、食不果腹的日子,被人类踢踏驱逐,浑身是伤。 好不容易熬到病死之后,他又变成了一条流浪狗。 这次他在觅食的途中,被飞驰而过的车子碾压,当即开肠破肚,挣扎数分钟后才在内脏破碎的痛苦中死去。 再次睁眼,颜壮又是一条狗。 他战战兢兢地躲避人类,在阴雨天翻垃圾桶,最终还是被人抓住。 刀子捅进了腹部,他痛得哀嚎不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剥皮抽筋,扔到锅子里变成饭桌上的一缸肉。 他还没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又转世成一条猫咪。 几个月大的时候,他便被虐待动物的小团体逮住,烧红的钢筋将他穿透。 再一次转世 再一次变成形形色色的动物…… 颜壮的每一世,都是世界上各个角落的流浪动物,可能正在上演发生的悲剧。 他再次睁眼,终于转世成一个男人,还不等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能获得解脱,就被人拖拽进的角巷。 衣服被撕裂,他目眦欲裂挣扎怒吼:“我是男的!我是男人!!” 在无尽的折磨中,颜壮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像一条蛆瘫在地上,嘴里痛苦嘶吼。 这是虞妗妗为他设下的轮回妖蜮。 他喜欢猥亵偷拍女人,喜欢踢踏、甚至烹食路边的野狗,那么这些滋味,也应该让他自己尝一尝。 肉体的疼痛过载,会麻木,会开启保护机制让人昏厥; 但灵魂和精神的痛苦,却是永恒的。 待那些蠕动的灵体吞噬完颜壮的魂力后,逐渐凝实,变成几只半透明的动物魂体。 三只猫,一条狗。 此刻都仰着脑袋看向虞妗妗。 其中一只流浪猫是黑猫,而黑猫本身就通灵,又和她是本源同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4节 难怪能那么精准地把求助传到自己这里。 虞妗妗蹲身,伸出手指点了下小黑猫的眉心,‘看’到了它的记忆。 在动物的记忆中,她看到了那条存在于颜珍口中的小白狗。 小白眼睛明亮带着聪颖,体型虽然不够优美,但一看就非常健康,确实初见灵气的影子。 在小区其他流浪动物眼中,它是一条很怪的狗。 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在小区附近到处乱跑。 它会翻遍小区的垃圾桶,但并不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而是莫名担负起一种本不属于流浪狗的责任,会把找到的食物叼到草垛里,投喂其他的流浪猫狗。 颜珍省吃俭用为它买狗粮。 但小姑娘并不知道的是,每次自己去上学的时候,小白狗只会把食盆里的狗粮吃一半,吃个半饱。 剩下的一半,它会招呼附近胆子小的猫猫狗狗都来吃一点。 大家谁都饿不死。 等小白心满意足地把狗碗舔干净,再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猫猫狗狗去翻找垃圾桶。 它是颜珍养的小狗。 但它也养着小区里其他的流浪猫狗…… 第100章 这样一条已经修出灵性的狗, 按理说已经具备了趋利避害的能力,不该被颜壮抓住、落得个剥皮抽筋的下场。 据袁友谊交代,小白咬伤颜壮后, 的确成为了颜壮心头的一根刺。 但那条白狗就像成了精一样, 特别狡猾, 颜壮根本抓不住它。 甚至几次给它投毒, 它也像知道饭菜里有毒似的, 根本不上当。 不仅自己不吃,甚至不让其他流浪动物吃。 它还会远远地在颜壮回家的路上挑衅, 发出吠声,再迅速跑远。 颜壮体胖, 跑两步就喘的体质根本不可能抓到小白。 他次次被气到跳脚, 回来就向家里的妻女发泄, 奈何不了小白一点。 真正让夫妻二人无法接受这条狗的存在、必须要将它弄死的契机, 是吃了整整数月的药物后, 袁友谊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别说颜父颜母, 就是他们俩自己都要绷不住了。 天天喝这种反人类的药物,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于是焦急之下, 颜母再次联系了那位给他们家出主意的灵媒大师,咨询情况。 对方一通掐算之后, 说袁友谊怀不上男孩儿,问题出在颜珍身上。 或者说出在她周围的环境。 有东西一直在破坏、吸收颜珍身上的术力和符咒,导致那个早该落到袁友谊腹中的男胎,迟迟无法获得足够的‘养分’,没办法继续生长。 经过大师的推算和夫妻俩自己的观察,确定罪魁祸首就是那条白狗。 是它一直在破坏颜家生男的好事! 事实上对他们来说恨之入骨的小狗,对颜珍来说则是无孔不入的保护。 小白天生修出的一点灵气, 让它对各种阴邪污秽都十分敏感。 它每每拱到颜珍的怀里舔舐她,其实是在把她周身环绕的祟气吸走、驱逐。 在灵媒的帮助下,颜壮在家中布置了一个阵局,用来抓捕小白。 他用颜母寄到家里的稻草人偶作为女儿颜珍的替身,把人偶放到阵局中,并在上面洒上颜珍的毛发,以假乱真。 然后再寻个理由,让袁友谊带颜珍外出,去较远的地方购物。 这样在小白有限的感应范围中,它只能察觉到‘颜珍’正在遭受折磨,危在旦夕。 心急火燎的小狗有十二分的勇敢,顾不得会撞上小主人凶神恶煞的父亲,跑到颜珍的窗户外用爪子抓挠窗户。 小狗一个用力,发现窗户没有上锁,便奋力一跃跳进了卧室。 它并不知道卧室中受苦受难的根本不是小主人,只是一个替身的草偶,就这么掉入了颜壮为它准备的陷阱中。 小白虽修出灵智,但年岁尚浅,除了身体强壮反应灵活些,并没有其他超凡脱俗的能力。 落入颜壮这个对它早有恨意的人类手中,受尽折磨后惨死于对方手中。 天师府狱,虞妗妗认真打量一番动物魂体,确定这些动物中没有小白的身影。 它的灵魂去哪儿了? 既然这些小家伙并未受牵连,和颜珍也不亲近,它们为什么也把命搭了进去? 她把心里的疑惑传给小黑猫。 小黑猫蹲坐在地上一下下舔自己的毛,它并不知道自己死掉变成魂体后,毛发不会再凌乱染灰了。 接受到虞妗妗的疑窦,它舔毛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澄澈的猫眼看向虞妗妗。 这些小动物灵智不高,根本不懂死亡的恐怖之处。 它们眼里的世界是非常单纯的。 愿意以命换命,完全是它们平日里受了小白的恩惠,所以小白死后,它们才去保护小白想要保护的人类。 虽然那只狗真的很奇怪,它们很多时候也听不懂对方在快活什么,小白的叫声里包含了太多它们理解不了的丰富信息…… 但它在小动物的眼中又高大,又可靠,还愿意给它们分出口粮。 加上它喜欢的那个人类也不坏,会喂它们食物,会轻轻抚摸它们的皮毛—— 所以它们并不觉得为对方挡灾,是什么很艰难的事情。 毕竟它们虽然是流浪动物,可猫狗的骨子里,流淌着纯善和亲近人类的基因。 至于小白的灵魂…… 黑猫凑近虞妗妗,舔了舔她的手背:? 什么是灵魂? 小猫咪不懂。 虞妗妗顺势rua了两把,大致猜到了,小白的灵魂消失了。 看这些魂体的反应,它们死后根本就没见过小白,否则也不会那么孱弱,需要融合在一起才能逗留在人世间。 她立刻给李毅拨去一通电话:“李队,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小白的灵魂没有找到,得问问袁友谊他们杀掉小白后,有没有作过什么仪式拘禁了小白的魂魄。” “……” —————— 一天之后,远在他省的颜父颜母落网。 和他们一起被抓去天师府分部的人,还有那个给他们出主意的灵媒。 三人落网的当天晚上,分部就派人看押、将他们送到了南城总部,因为该灵媒的身份比较特殊。 虞妗妗收到李毅的消息后再次来到了总部。 刚一进审讯室,就听到两个老人的哭号求饶声。 看到她过来,李毅把位置让给身旁的部员:“你继续审着,我出去一趟。” 说完李毅走了过来。 他一晚上没阂眼,眼下漫开乌青显得颇为疲惫:“虞前辈来了。” 虞妗妗有些意外:“你们通宵了?人不都抓到了,还那么紧迫?” 李毅苦笑一声,语气无奈:“就是因为抓到了人,发现背后的牵连不简单,我们才要马不停蹄地继续查证。” 他把虞妗妗带到最里面的一间审讯室:“你看。” 审讯室里头坐着人,靠走廊的墙壁材质特殊,是单向玻璃,从外面可以看清里头的情况。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穿着袍制的服饰,头发剃得很短几乎能看到脑袋上的青皮,脖子上串了又长又细的珠子。 虞妗妗看着这幅不同寻常的打扮,莫名觉得熟悉。 李毅说,他们多个部门一齐出动后,收效不浅。 信息部配合网警,查到了颜珍所在的那个危险群聊的群主管理身份。 果真不出所料,他们都是一群成年人! 这些人在群里整日打着未成年互助的名号,散步负面情绪,其实就是在引导这些原生家庭和心理本就有问题的小朋友去自残、轻生,甚至做出更危险的事情。 这些人就是心理扭曲,天生坏种,享受操控那些年龄小的孩子们的生命的快感。 但他们也不是闲得没事做,才整天泡在网络上寻找目标。 而是有人联系了群主,愿意雇用他,给他支付不菲的报酬,工作内容就是全职物色合适的孩子人选,煽动他们轻生、走向犯罪道路。 不止是他,光他知道的其他几个‘同好群’的群主,都跟他收到了一样的工作邀请。 被抓到后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名,他非常迅速地将其他几个‘同好群’和盘托出,方便网警一网打尽。 只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群主,都不清楚那个雇佣他们、给他们支付钱财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对方每个月准时打钱过来,无欲无求,似乎只是讨厌小孩儿,想要更多的小孩儿去死。 网警只能通过转账账户和蛛丝马迹,尽量去追寻此神秘人的身份。 却不一定能有结果。 相比之下另一队就轻松顺利得多。 另一队网警根据颜壮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捣毁了他所在的偷拍群。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5节 而该群的群主又牵扯出一溜身份,他还同时是多个偷拍群的群主和管理员,是偷拍圈内知名的人物。 他甚至还建立了一个灰色的涩情网站,让偷拍群体拍摄的视频在网站中交换、盈利,规模不小。 网警们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这些群聊连同灰色网站一起一网打尽。 在网站中他们发现大量触目惊心的偷拍视频,汇集各行各业,各个职业阶层。 甚至还有很多人和各家酒店合作,在酒店的情侣房、大床房等地安装摄像头,有不少还是24小时直播。 许多来来往往的旅客本意只是想休息,想正常和爱人纾解欲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吃喝拉撒以及温存,都被直播到网站中,有成百上千双眼睛观看点评。 好在这些视频还没有流传出去,很多摄像头也根本来不及拆除。 网警们有大把时间沿着这些线索,把背后一个个涉案人员逮出来,捣毁那些非法录制的摄像头。 对于警方来说,这也是一次很大的行动,直接针对此事成立了专案组。 相比于合作对象那边的进展顺利,天师府也有了重大发现。 落网的灵媒,和前段时间发现的藏传密宗有着紧密关系。 他原本只是个跳大神的野路子,几年前意外接触到一名传教的喇嘛,被发展为密宗的外门弟子,修得了一部分密宗术数能力大涨。 严格意义来讲他并没有出家,也不是喇嘛,但他依然兢兢业业地担负着宣传密宗佛法、替头顶的喇嘛办事的职责。 在他手中,天师府找到了小白被拘禁的、他还没来得及上交给顶头上司的灵魂。 除了小白的魂魄,还有两名人类的灵魂一同获得解救,这说明光是这段时间他就最少害了两个老百姓。 万幸颜壮被抓时没有打草惊蛇,消息没传到颜父颜母那边。 否则让这灵媒带着魂魄跑路了,这两人一狗的魂体就危险了。 闻言虞妗妗很是意外。 她也终于想到为何第一眼就觉得男人打扮眼熟,这种袍制的穿着方式,很像藏族那边的风俗。 “他有交代什么重要信息么?”虞妗妗问。 李毅摇摇头,语气遗憾:“他只是个外门弟子,接触不到核心,但据他所说像他这样的外门弟子,那些个喇嘛应该没少发展安排。” “喇嘛们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收集生灵的魂魄。” “每次成功上缴了魂魄,喇嘛就会带他提升一次秘法,让他变得更厉害。” 二人一时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虞妗妗转了个话题,问道:“颜珍以后怎么安排?” 李毅说:“已经通知了那位乡下的宋大姐过来,应该最迟后天到达。” “警方那边斟酌此事涉及特行案件,加上所有颜珍的直系亲属都要受罚,可以特殊事件特殊处理,把颜珍的监护人修改为宋大姐,就算颜家以后再想插手颜珍的生活也没可能了。” “那还挺好的。”虞妗妗觉得颜珍应该会很满意这个结果。 正当她想提出看看小白的魂体时,走廊另一端靠近大厅的方向起了喧嚣,引得她和李毅都看了过去。 她听力敏锐,听到人声激动: “徐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静和师姐……” 虞妗妗一愣,立即往走廊那头走去。 一旁的李毅也姗姗听清了部员们的话,跟上了虞妗妗。 要知道自从吕知安相关事件破获,徐静和便带队进入了藏传禅院的地下甬道,进行挖掘和探索,时间已长达半月。 期间不乏有种种骇人听闻的发现传到地面,甚至有部员挖掘过程中意外吸入瘴气,内腑严重感染不得不加急送出甬道,带去就医。 走到大厅拐角,虞妗妗迎面和风尘仆仆、衣襟微乱的坤道面对面碰上。 记忆中一向衣着简洁却规整的堪山道士,此刻一改前景。 徐静和头发只草草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衣装是适合去到野外探险、长时间步行的工装和长靴,布满泥泞。 也不知道她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面上明显走着因疲惫劳累滋生的细纹,眼底都是红血丝。 看到虞妗妗这个意想不到的人,徐静和也是一怔: “妗妗你怎么在这里?” 她立即反应过来,虞妗妗应该也在处理自己的事情,才会出现在天师府。 “你现在忙吗?” 虞妗妗摇摇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就剩一些尾巴。” “那你跟我来,沈明意和那些喇嘛背后的东西,挖得差不多了。”徐静和冲她招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休息室。 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润润喉,徐静和招呼虞妗妗落座,开始讲述这段时间天师府的发现。 “藏传禅院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我想想从哪里和你讲——”徐静和思索片刻,问道:“你还记得白玛么?” “记得。”虞妗妗点头道:“和章合水有渊源,资助沈明意的老婆婆。” “没错,她就是藏传禅院背后的实际掌控人。”徐静和说: “这位婆婆已经七十六岁了,我们对她了解不多,只查到她是七十年代初从藏地迁徙到山城,现用名‘白玛’,主要事业就是经营「藏传禅院」,目前除却奉城的店铺,还在其他地方有四家连锁店。” “这半个月里,天师府查封了另外四家分店,或多或少找到了和主店里面相同的东西,但由于奉城主店被端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分店的人都跑光了。” 虞妗妗问:“白玛呢?抓到她了没?” 徐静和无奈摇头:“没有,别看她这么一把年纪,实在是个棘手的人物。” “她的路数应该属于藏地巫系一脉,在一些富豪圈尤其是奉城本地非常有名,做过很多场大法事; 按理说这种人物在玄学圈里也会有名望,偏偏她不同,一直在降低自己于玄学圈内的存在感,我们调查途中甚至找不到几个听说过她名号的同僚。” 沉吟片刻,徐静和继续说道:“不过天师府背靠官方扶持,我们想要调查的人只要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掘地三尺都能给她挖出来。 山城分部的同事去到章合水老家的村子,找到了尚在人世的前前任老村长,他对章合水与白玛这个藏族女人都还有印象。” “背调后我们发现白玛只是她来到内地后的用名,她真实姓名应该是平措,当年她也不是独身一人来到的山城,而是跟着一个名为桥鲁·多吉的藏密喇嘛逃难而来。” “到山城没两年桥鲁·多吉便去世了,自此她的境遇也非常不好,在村里受到很多欺负,后被章合水接济搭救,没过多久她改名换姓为白玛; 又过了一两年她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村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到这虞妗妗了然:“怪不得她处处帮助沈明意,还出钱给章合水治病,原来章合水对她有救命之恩。” “不过看她指使沈明意做出来的那些事,恐怕她接纳收留沈明意不仅是报恩,还看上了章家背后那条由章沈夫妇组建的链条,以及沈明意的一身技艺。” “是这样的。”徐静和冷声道:“不论是新兴的、十分隐蔽的人口贩卖产业链,还是藏传禅院地底的那些宗教祭祀,都说明那部分人消失的人们,不仅仅涉嫌被拐卖,他们更是被卷入了白玛所涉及的宗教文化——旧藏密,已成为宗教复兴的牺牲品。” 藏密,全称西藏密宗。 徐静和所说的旧藏密不是现在的西藏密宗,而是解放前、大约六十年代就被取缔严禁的西藏密宗。 这个派系虞妗妗并不了解。 毕竟作为传统妖修,过往数百年来她都是在蜀地的深山闭关修行,就算偶尔入世也只在方圆千里之内,接触不到藏区那么远的地方。 从徐静和的讲述中,她才对这个派系和藏密历史有了初步了解。 据悉,藏传佛教从本质上讲并非本土佛教,而是印度密宗佛教、传统佛教和苯教文化的三重结合。 其中印度密宗又分为四个派系:事部,行部,瑜伽部,以及无上瑜伽部。 前三派统称为‘老密’,最后的无上瑜伽部为‘新密’。 ‘新密’无上瑜伽部早在公元八世纪,便由莲花生大师从乌仗那——也就是旧时的巴基斯坦带到了西藏,在藏地兴起,最终融合本地苯教形成了初期的西藏密宗。 又由于印度教崇尚的神佛,是同为破坏、创造、苦行、纵欲为一体的湿婆神,甚至衍生出对生殖器的崇拜。 这种崇拜随着‘新密’无上瑜伽部传入藏地,在经年累月的弘扬佛法下逐渐壮大,成为主流,造成藏传密宗佛教违背传统佛教的‘色戒’‘禁欲’、推崇男女双修的情况。 密宗无上瑜伽认为,双修可以让身体中的气脉打开,让人体的三轮七脉缠绕成结; 当体内的气都涌入中脉,便能获得宇宙的能量,从而达到‘即身成佛’获得永生。 至于双修行为有悖于释迦牟尼佛的‘色戒’,密宗又有一番解释: 他们认为真正能够修成佛果的圣人,不会拘泥于手段,只要做到‘佛祖心中留’,那么双修就是在‘以欲止欲’。 而能够被选中双修的女性也是圣洁之人。 她们是在帮助明王座下的佛家子弟们修行,被称为‘明妃’,‘佛母’。 旧时代的西藏实行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度,只有5%的人口是农奴主,剩下95%以上的人都是农奴和奴隶; 再加上担任□□和□□的大喇嘛,就是事实上的西藏领袖。 故而佛教和寺庙中的上层僧侣,在当地地位极高。 年轻的女孩子能够被选中成为‘明妃’,进入寺庙,帮助上师修行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她们的家人不仅不会阻拦,反觉得光荣,欢天喜地地把女儿拱手奉上。 可这若真是一件好事,官方也不会在解放西藏后大力打压、禁行密宗双修。 因为真实的旧藏密远不是他们美化出来的那么神圣,反而十分黑暗。 随着“双修灌顶”之法的大肆盛行,尽管密宗口头上对僧人有约束,声称只有格西以上的大僧人才能在双修中把控自身,其余的小僧人还是要先修心,但实际上密宗的大小僧人都在追求双修之行。 如果一个僧人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他只要和对方的家人说,这个女孩儿是被明王选中的‘明妃’,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她带回庙里。 年轻的‘明妃’进入庙中,在庙里的大喇嘛做法加持后,就得协助大喇嘛双修,期间庙里的小喇嘛们便跪坐在外面诵经修心。 等到大师父与‘明妃’双修完,他会把徒弟们召入门中,对着‘明妃’的身体详细讲解、传授双修之法。 接着他再让徒弟们逐一和‘明妃’双修实践,这在密宗中称为“入私房诣师立功德”。 要知道旧藏密认为12--14岁的童女最为圣洁,所以很多女孩儿被选做‘明妃’时年龄都很小,年纪最大也不会超过20岁。 她们还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身心都没有发育成熟,哪里承受得了频繁过度的‘修行’? 其中绝大多数女孩儿,会在前期的双修过程中就‘精力枯竭’而死。 到死她们都在无穷尽的洗脑中认为,自己能够帮助金刚佛子修行,哪怕是丧命也神圣光荣。 少部分活下来的女孩儿也称不上幸运。 她们的未来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双修,称为明妃佛母,实际上就是喇嘛们的性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6节 这些女人的结局,大抵都是年纪大了被喇嘛嫌弃逐出寺庙,身后事无人在意。 就是这样一种满口神圣,实际行尽了压迫剥削、淫乱残忍的派系,在任何一个没有被旧藏密洗脑的正常人看来,都是违背天理的! 更何况除了双修灌顶之术,旧藏密还有更惨无人道的神系信仰。 他们认为凡是被佛法所降服归顺的鬼神,都会成为藏密神系中的一份子,可以保护他们,供他们做法驱使。 他们自己的教义就是‘以欲止欲’,自然不会限制鬼神的欲望,相反他们认为鬼神越是邪恶,能力也越强大。 为了激发鬼神的力量,喇嘛们每次做法和祭拜之前,会主动向鬼神献上贡品。 贡品不是猪牛羊,而是异教鬼神喜爱的人血人肉人脑! 喇嘛们做法使用的器具,也大多是人皮人骨所制,这些材质的来源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藏地没有人权的奴隶们。 直至65年政教合一的农奴制才被废除,人不再有奴隶和喇嘛上师之分,旧藏密才逐渐消失在藏地。 按照这个时间线推算,白玛和那个喇嘛就是在西藏禁行旧密之后,辗转来到的内地。 天师府调查过桥鲁·多吉。 可时间跨度太久远,早年藏地的喇嘛们也自成一脉根本瞧不上内地的术士,两边交集几乎为零,加上旧藏密早已在明面上绝迹,他们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是从该人的名字和已知背景上推测,他曾经应该是某个寺庙的大喇嘛——多吉,藏语意为金刚。 而金刚是佛教密宗中的护法神,在藏族文化中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 他的姓氏又是藏地比较有名的贵族族支,注定了他地位不会低。 作为垄断西藏绝大多数土地人口和财富的奴隶主,贵族和喇嘛们自然抗拒解放、排斥废除农奴制,为此部分地方上层爆发了激烈冲突。 天师府猜测,桥鲁·多吉就是极端激进派的其中一员,是动员冲突的反叛分子。 按规彻底解放后就应该判他罪,不知道怎么被他逃脱掉处罚,还逃到了内地的小城村。 奉行旧藏密宗的喇嘛,逃亡流窜时带着个女人,还是个连姓氏都没有、一看就是地位低下的女人,此女的身份也显而易见—— “白玛曾经应该是桥鲁·多吉的‘明妃’。”徐静和说: “而藏传禅院地下的祭祀场和尸坑、以及他们这些年在暗中大行虐杀普通人之事,恐怕打的是复兴旧藏密的主意!” 第101章 关于白玛‘明妃’的身份, 天师府并非仅凭推断和揣测得出的结论。 徐静和对虞妗妗说:“前往山城调查的同事本意只是想了解一下,桥鲁·多吉和白玛过去在村子里的生活状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在问到这两个藏族男女的时候, 他们明显发现村里一些老人的态度, 很耐人寻味。” “要么前言不搭后语, 要么支支吾吾说自己老了记不清事, 可神情上都遮遮掩掩, 反应完全不像记不清的样子。” 这样的态度引起了调查组的怀疑。 原本打算尽快带着信息返程的部员们,决定留在村子里继续查证。 经过他们一个多星期来的软磨硬泡、和村里老人打好关系嘘寒问暖, 并再三强调,那两个藏族人不是好身份。 他们来村里调查, 只为了抓住逃亡流窜的藏族女人平措——也就是白玛。 无论几十年前村子里发生过什么事, 他们都绝不会追究。 这般真诚和赌咒发誓之后, 村里九十八岁高龄依旧能走能卧的老村长, 终于颤颤巍巍开了口。 其实五十年前, 村里发生过血案。 桥鲁·多吉不是死于意外。 是被村里的屠户砍死的。 七十年代初期社会风气还比较严肃。 僧人和尚、乡下神算子这样的人仍会被当作落后分子狠批。 在这样的环境下, 某天村庄的外围竟然出现了一对藏族男女。 女方年纪很轻,最多十七、八岁, 连内地话都不会说看着怯生生的。 男人时至中年,穿着袍制的大袄, 剔了个光明顶手腕上串着一串珠子,竟是个稀罕的和尚?! 恐怕桥鲁·多吉万万想不到,在藏地身为贵族和上层僧侣能呼风唤雨的自己,潜逃到山城后差点被村民们用锄头招待。 不过此地是长春会长章合水的老家,不少江湖人都在此诞生。 解放前这些江湖人们在周边走南闯北,其中不乏就有一些算命的金门人、作药的皮门人等等。 直至大环境收紧后,绝大多数江湖人在章合水的规劝下, 老老实实回到老家种地耕作。 按成分看他们这些人都不合格,放到别的地方肯定要挨批。 但在山城,此地隔几户人家里,就有一个家庭成员是以前走江湖的营生,大家心知肚明,彼此又亲戚连着妯娌,因此山城的人对这些本该处于风口浪尖的行当很是宽容。 加上桥鲁·多吉作为大喇嘛的确有几分本事;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驱使了哪一路神佛,让几名针对他的村民倒了大霉。 意识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藏族和尚,并不像他们传统认知里的那种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反而颇为凶神恶煞,当地人哪还敢对付他。 毕竟批判封建迷信是一回事,可那个时代的人骨子对神鬼的敬畏,仍是深深根植的。 自此他们不敢再欺负那个口音别扭的藏地喇嘛,但也不会亲近,只把他当瘟神一样避着。 后来桥鲁·多吉自己在村子边缘,找了一间村里废弃的小仓库当落脚点,和他带来的藏族女人一起生活在山城。 日子久了,总会有对他们的来历感到好奇的村民。 桥鲁·多吉也不像刚到村子时那么手段狠辣,反而换了张笑眯眯的慈悲嘴脸,遇人便和气招呼。 有时候在山里碰到村民,他还会主动帮忙背卸东西,瞧着又是个挺不错的人。 渐渐地村里人对他的风评有所改观,邻里间偶尔也有了走动。 关于这对奇怪的藏人组合的信息,也口口相传被越来越多的村民了解。 桥鲁·平措自称是藏地某圣佛的后代,在寺庙中担任格西大喇嘛职位,他们的派系信奉的神佛,是可以降服一切恶魔的佛家不动明王。 之所以他会从藏区来到内地,完全是为了宣扬他们藏区的佛法,游历四海。 而当时还叫做平措的女人,是他历经西藏某地时,从当地的奴隶主手中解救出来的可怜人。 因其父母兄弟都已去世,无家可归,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平措一起踏上苦修之路,来到了内地。 这一番说辞简直像戏文里才会有的经历。 山城人朴实,接受度又高,基本都信了藏族和尚的话。 毕竟桥鲁·多吉是个出家人,满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不说,身边跟着的藏族女人也对他毕恭毕敬,任凭村里人思想再发散也不会把这两人往‘性’的方向想。 谁不知道当和尚第一件事,就是要戒色。 就这样,两个藏族人在村子里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多。 偶尔遇到哪户人家死了老人,桥鲁·多吉还会拨着念珠去给这家人诵诵经,帮他们超度亡魂。 久而久之村人不仅没那么排斥他了,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和尚。 直到73年秋天的一个深夜,村里的杀猪匠徐老大提着一把剔骨刀,怒气冲冲闯入村头的旧屋,摸黑把床上酣睡的喇嘛砍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女人惊恐的尖叫响彻寂静的夜晚,也惊醒了酣睡中的村民。 闻讯披上衣服、匆匆赶来查看情况的邻居借着月光,壮着胆儿走进门户大开的院门。 “多吉和尚?” “多吉和尚你没事吧?” 他颤声探头进屋子,只瞧见昏暗的房间内,倒在一片褐红血汪中抽搐的喇嘛,以及提着刀、脸上身上都血淋淋的屠户。 这一幕堪称恐怖片,壮着胆子过来的邻居恍若看见厉鬼,当即吓得屁滚尿流跑出院子。 一边往村路上跑,他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杀人啦!!” “徐老大把多吉和尚砍死了!出人命了啊!!” “……” 待村民们抄起家伙和火烛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如临大敌,屠户终于绷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彼时正值壮年还在任上的老村长,也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颤声质问: “徐大,你是疯了吗?!你、你怎么干出这种疯事啊!” 杀人。 别说是他们村,就是周围三个村子加在一起,这二十年来也没有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 徐老大脸上的横肉狰狞:“我没疯,我砍的就是那猪狗不如的假和尚!” “村长,我确实砍死人了,抓我去见公安吧!” 村里有不少和徐老大同宗的亲戚都十分震惊。 虽然徐老大平日里脾气大了些,说话做事糙了些,但是个很讲义气道理的汉子。 按理说多吉和尚也不食肉,两家人一年多来几乎就毫无联系,徐老大怎么会发疯把多吉和尚砍死?! 而这时才哭天抢地赶过来的徐家妻女,更是扑倒在他身上嚎哭。 徐老大的媳妇哭得直拍大腿,说丈夫糊涂,被一时的火气冲昏了头脑。 “你个挨千刀的驴脑袋,有什么事不能找村长和大家伙主持公道?偏你脾气最大,我拦都拦不住你!” “你要吃了枪子,让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村人一听这话,意识到恐怕事情有内情,纷纷追问: “徐家婶儿,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在村人的追问下徐老大也是红了眼眶,道出内情:“这个瘪三……他哄骗欺负我闺女!” 围观众人闻言大惊,有人结结巴巴道:“徐老大你没搞错吧?他是个出家的和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7节 “出家人?”徐老大提着刀怒道:“咱们都被这瘪三耍骗了!我让你们看看——!” 他说着怒气冲冲走进房里,紧接着,屋中竟有女人惊恐的声音传出。 等他把人拖拽出来、甩在地上,众人这才看到他从黑黢黢的屋里扯出个女人。 “我先前偷摸进去的时候,这个小娘皮就跟那假和尚躺在一张榻上,两个人光溜溜搂在一起,好不知羞!”徐老大怒目,语气中带着鄙夷。 村里人在火把跳动的光芒中,看清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女人,竟是那个和喇嘛一起来到村里的藏族女人! 众人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尖叫就是她发出的。 此刻女人浑身血污,只匆匆罩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就被力气极大的屠户拖拽着拉出房门。 她脸上既有亲眼目睹屠户发狂砍死人的恐惧,也有秘密被发现、无处遁形的羞耻。 徐老大指着地上的平措,“哪个出家人会和女人钻被窝搞破鞋?那瘪三分明就是个妖人!” 村里人瞧见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人群中,有上了年纪有经验的妇女忽然惊呼:“我的老天爷,她肚子怎么鼓鼓囊囊的?不会是……揣娃了?!” 事实就是如此荒唐。 藏族女人平措怀孕了。 她怀上了一个和尚的孩子,且已经五个多月。 围观的村人的心情大起大跌,议论纷纷,开始马后炮起来。 “我说最近怎么不见她出门采野菜了,感情是怀上了!” “咱们村我看是要完蛋了,又是妇女偷人怀孕,又是砍头杀人,都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新闻,日后传出去,外头要咋个看咱们村儿呐……” “我早就觉得那个多吉和尚油嘴滑舌,不像个正经出家人,你们说他一个藏族和尚要没犯事,咋个就跑来我们这里待着了?” “……” 眼瞧着村里人七嘴八舌嚷起来,村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行了都闭嘴!老王婶,你拿两件衣裳给她罩上,这样衣衫不整地像什么样子,简直有伤风化!” 等几个妇女嘟嘟囔囔把藏族女人搀起来,他又问徐老大: “徐大,你自己讲,多吉和尚怎么就欺负你家姑娘了?什么仇怨你要给人下死手啊?” 一旁的徐家姑娘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因着家里是村里唯一的杀猪匠,徐家在周围几个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在这个缺乏油水的年代,就属他们家吃喝不愁,还经常能吃上肉。 如此一来不少村里心思歪的人家,就想着娶了他们夫妻俩唯一的闺女,能够迅速改善家里的条件。 徐家夫妇都是疼女儿的父母,就怕女儿被那种有心人骗了,对她管教很严格。 可最近半年他们发现,一向老实巴交的闺女,开始变了样。 不仅注重起穿着打扮,时常嘴里还说一些神神叨叨、他们听不懂的话。 什么‘修行’、‘明王’…… 有时候出门前说着去山上打猪草,回来却带不回什么东西,反而一脸春心荡漾、一看就是在外头有了情况。 徐家夫妇都是性情爽朗的人,倒也不是说要拘着女儿一辈子,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是得给女儿物色人家。 可问题就在于,女儿才13岁! 她根本没到合适的年龄。 当夫妻二人旁敲侧击地询问时,女儿却表现得异常慌张,矢口否认。 见此态度徐家夫妻非常怀疑,她是被外面的坏小子给蒙骗了。 两人并未打草惊蛇,而是一直偷偷观察女儿,终于在某天发现了她床底下藏着的一个铁盒子。 打开看过后徐屠户简直血压飙升。 里面是很多书信,以及一些怪模怪样、封面上写着符咒一样看不懂的藏语的册子。 信中有许多像洗脑一样、宣传宗教信仰的文字,以及明显不合时宜、非常下流的挑逗言语。 写信人声称,女儿只有把自己的童真献给无上明王,成为辅助他修行的‘明妃’,才能获得荣耀与功力加身。 和他双修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而是至高无上的、无数藏族女性毕生的追求。 女儿不应该羞耻,而要引以为荣。 如若拒绝帮助佛子修行,就是忤逆了明王赋予她的天命,是会遭报应的! 至于那些册子里的内容更是污秽不堪,直接画了许多男女交合的姿势,比最低俗的涩情读物还要下流。 在这样一来一往的书信中,对方引诱和威胁半掺,渐渐攻破了女儿还没成型的心里防线。 那畜生甚至还在近期的信件中,鼓动女儿找机会半夜离家,去和他无媒苟合。 看女儿这段时间心虚的样子,足以说明对方已经洗脑成功了! 要不是他们发现及时,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女儿的名声和贞洁,都会被那个无耻的败类给毁掉! 写信人的身份则清晰明了。 什么佛子、明妃…还有册子上的藏语; 就是那个该死的多吉和尚! 徐屠户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又是一个脾气爆裂的男人,草草看完那些双修交合的册子,内心的愤怒便压抑不住了。 他起身就要去找村头的和尚拼命,被妻子拼尽全力拦了下来,商量着明天去找村长告状。 只是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胡乱蹦出的都是那些引诱女儿、打压女儿价值的下流文字。 他还是按捺不住怒火,从床上爬起来就去厨房提了杀猪刀,脚下风风火火往多吉和尚家里去了。 现下人也杀了,火气也消了,徐屠户恢复了冷静后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瞧瞧那个藏族女人的下场。 但凡他和妻子没有发现此事,恐怕以后大着肚子被人捉奸、唾弃的人,就是他的闺女! 只是平静后他确实觉得自己冲动了。 一是事情闹大了,自己要抓去枪毙,家里没了劳力和顶梁柱,以后妻女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二是女儿虽然还没有被骗成,但总归名声有了瑕。 他和妻子当然不会觉得女儿丢人,只会心疼她让那个该死的假和尚给洗脑了,但村里的长舌头少不了会在背地里指指点点。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该等那假和尚去山里的时候尾随,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把那畜生弄了! 果不其然,徐屠户的自述引发轩然大波。 村民们也能理解他为啥那么大的火气,甚至做出杀人的举动了。 这般洗脑一个13岁的小姑娘,任谁家的父母都接受不了! 现在怎么处理徐屠户、以及这个棘手的藏族女人,就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 有人说这藏族女人也可怜,总不好把大肚子的孕妇赶出村子,她一定活不下去。 但更多的人认为不能把她留在村子里。 她和那多吉和尚所行之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以后这个女人和她生下来的孩子在一天,其他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就一天不会消停。 一时间村民众说纷纭,吵嚷不停。 最终是德高望重、在村里极其有威望甚至能盖过村长的章合水,咂着烟枪过来主理了事务。 他作主了两个决定: 一是举全村之力把今夜之事隐瞒下来,悄悄处理了多吉和尚的尸体,消息不要流传出去。 这样既能保护住徐屠户一条性命,让这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不至于丧命,又能让村子免于背负出了杀人犯的恶名。 二是留藏族女人一条活路,让她在村子角落不显声色地把孩子生下来,毕竟那是两条鲜活的生命。 而产子和哺育期间,徐屠户一家多少得接济她些口粮。 尽管多吉和尚是个渣滓,可妇女儿童到底无辜,说到底她可能也是一个受害者。 多吉和尚一死,她连能庇护自己的人都没了。 虽然还有少数村民不太满意,但章合水的面子和地位摆在这,比什么都好用。 最终这件事就按照他的规划进行下去。 桥鲁·多吉的尸体连夜被徐屠户和村民们处理掉,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至于藏族女人平措,依旧住在村头的小破屋里,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四肢却越来越消瘦纤细,靠着村长和徐家送来的粮食、生活用品度日。 某天夜里她的羊水终于破了。 在徐屠户的妻子和其他几个村妇的帮助下,女人诞下了一名哭声孱弱的女婴。 当天晚上帮忙接生的人都说,那个女婴或许是在母体没有养好,生下来只有四斤多重,并且浑身皮肤泛紫,看着不像个能活下来的孩子。 就是这样一对格外虚弱的母女,老天还就让她们撑过了一天又一天。 村民们偶尔经过紧闭的屋门时,能听到屋里细细的、婴儿的哭声。 大约在女婴半岁大的时候,藏族女人抱着孩子去到了章合水的家门口,默默给他磕了一个头,而后消失在村路上。 她带着孩子离开了村子。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踪迹。 往后的日子里,村民们偶尔想起那段历史,想到那对神秘的藏族男女,又会提到平措和她的孩子。 许多村民觉得她一个体弱的外来人口,还带着个孩子肯定活不下去。 殊不知多年之后,此女摇身一变,会变成天师府最棘手的宗教分子通缉犯。 有了老村长和其他亲身经历过那晚、亲眼见过白玛诞下了多吉和尚的女儿的村民们背书,天师府这才能如此笃定,白玛就是桥鲁·多吉的‘明妃’。 那个藏地喇嘛估计是到了内地后,认为自己已经在山城站稳脚跟,不正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8节 在白玛怀孕期间,他看上了徐屠户的女儿,想把人家发展成新的‘明妃’。 只是早就是人民当家作主、推崇社会主义的山城人民,根本不是藏地唯唯诺诺、没有人权的奴隶。 徐屠户的女儿,也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草芥。 桥鲁·多吉自持有一身的术数本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徐屠户能那么莽,会半夜趁他熟睡,直接去他房间里乱刀挥舞。 讲述完五十年前山城的旧事,徐静和语气唏嘘: “顽固不化地簇拥旧藏密宗的桥鲁·多吉虽然死了,但被他带到内地的白玛却并未去迎接新的人生,反而自发地建立了「藏传禅院」,借着宣扬佛法的借口,暗中掠拐人口企图在内地复兴旧藏密宗。” “我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束缚她的枷锁已经没有了!” 虞妗妗沉吟片刻问道:“既然白玛还有一个女儿,那她有什么线索么?” “奇怪之处就在于,自打白玛离开山城、多年后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便再也没人见过她的女儿。”徐静和说:“要不是村里的多位老人都语气笃定,确定她生下过那么一个孩子,我们根本查不到此事。” “有可能她是想保护女儿,所以故意抹除了女儿存在的痕迹,也有可能离开山城后那个孩子早已意外死亡了。” 虞妗妗又问:“那接下来天师府打算怎么办?” “发布通缉令,全国境内展开对白玛等旧藏密余孽的抓捕。”徐静和叹气道:“越是调查,便越能感觉到背后的水深不可测。”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白玛在各地铺开的蛛网大到无与伦比,像疯狗一样大肆收割普通人的性命和灵魂,就算不能立刻让她和其他旧宗余孽落网,也得尽快捣毁他们布下的各个据点!” “……” 第102章 解决完手中事宜的虞妗妗, 久违地在旧巷开张搭铺。 在她跟进颜珍的事件的同时,并未随行的祝檀湘也没有闲着。 一回到家里,他便主动去联络了胡氏师徒。 许是太久没有像样的进项, 胡老头和他的徒弟胡大牛对待这份工作很是上心, 制符格外卖力。 才三四天的功夫, 他们师徒二人就制出了近两百枚符包, 全部纯手工绘制、折叠成三角形的扁包。 而祝檀湘的办事效率也非常高。 当天他便按照定好的价格付清了这笔钱款, 并迅速在猫猫教网站、以及网店上开通了线上购买的渠道。 拿到钱的那一刻,胡老头眼眶就湿了。 大牛的药钱终于有了着落。 他迅速眨眨眼把水渍憋回去, 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倒豆子一样将前段时间的情况说给了祝檀湘: “祝小哥, 上周四和周日, 分别有一男一女过来打听你和虞道友的信息, 我看他们鬼鬼祟祟不像好人便敷衍过去, 不知是不是虞道友的仇家, 本来我想通知你们但是你们又外出了。” “这段时间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一旁满脸傻气的胡大牛跟着连连点头, 增添形容。 祝檀湘先是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胡老头说的人, 应当是虞家那对惹人嫌恶的姐弟。 他眉头蹙紧,半晌道:“多谢提醒。” 待虞妗妗回家后, 他犹豫着还是提了一嘴此事:“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和虞家人的关系?” 虞妗妗正躺在摇椅上啃零嘴,闻言脑袋往后仰看了他一眼,腮帮鼓鼓囊囊目光却很平静。 祝檀湘思索说道:“按照目前的情况,那位虞舒月应该很清楚事情真相,甚至这具身体的死亡,大概率也是她的手笔, 而其余这具身体真正的至亲家人,应该都还被蒙在鼓里。” 尽管虞妗妗从没有详细地说明各中内情,但凭他的心思细腻程度,早在三言两语和两次对峙中,将事情的前情猜得大差不差。 在他看来,能教养出虞衡那样是非不分、蛮横跋扈的孩子的家庭,虞家的父母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但具体要如何,肯定要看虞妗妗自己的想法。 “我瞧那两人的疯癫程度都不轻,不晓得日后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更极端的事情。”祝檀湘说。 虞妗妗咽下东西,懒洋洋晃着小腿:“不急,死而复生的人突然出现在南城,慌的一定是心里有鬼的人,而不是我。” “苗小娟灵魂的消失,一定和虞舒月有关系,她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背后肯定有人在帮她。” 按照虞妗妗的性子,她其实有更粗暴的方式帮苗小娟报仇。 用最简洁的手段——诸如诅咒、暗杀,就能轻易把虞舒月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抹去。 但那样太便宜她。 她如此费尽心力不惜杀害苗小娟,也要得到对方的身份,那么虞妗妗便要让她所作的一切勾当、低劣的鸠占鹊巢行为都公之于众。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揪出其背后帮她施法做事的人,拿到她谋害苗小娟的证据—— 最终找到苗小娟消失的灵魂。 “如若虞家人再来,直接赶出门去,不用给他们眼神。”虞妗妗猫眼微微眯起,“且让虞舒月自己着急着,她能用玄学术数的力量轻而易举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绝对接受不了这些东西像水一样流逝。” “她一定会再次出手,会再度使用术数、试图把我压下去。” 既然虞舒月并不知晓苗小娟的灵魂,已经换成了猫妖,便按耐不动,让她自己干着急。 只要其背后的人出手施法,虞妗妗就能锁定、并揪出那个家伙。 闻言祝檀湘神情舒展,点头道:“好,总之大人务必要小心虞家那些人。” 他想了想摸出手机,从先前整理的庞大关系网中找到了靠谱的从业者,打算留个心眼找人盯着虞家那对脑子不正常的姐弟,以防他们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 —————— 两日之后,小院迎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好好休息过了的徐静和,总算没了风尘仆仆的疲惫模样,恢复精神。 她常年负剑的背上,今日背了个半人高的竹篓子。 打开门看清是她,祝檀湘便先带了笑意:“徐姐,稀客啊,多少天没见过你这位大忙人了。” 徐静和无奈摇头:“虞妗妗就是跟你学坏了。” “拿去,堪山活水泉眼养出来的银鱼,够你们一院子猫猫狗狗吃两天了。” “徐姐大气。”祝檀湘接过竹篓。 交接的功夫,一群院墙上、猫爬架上的猫咪闻到点鱼腥味,便来了精神,自发地蹿到地面上。 只见数只心宽体胖、一瞧就皮毛油光水滑的猫咪,仰着脑袋围着祝檀湘与徐静和的小腿,转圈的同时耸动鼻尖,咪呜撒娇,用前爪刨他的腿和脚背。 祝檀湘用腿轻轻把几辆猫‘车’推开,无奈道:“知道了,别叫了祖宗们,少不了你们吃的……” 他视线一顿,这才发现徐静和今日并非独自上门,身后还跟着一对老少组合。 “这两位是徐姐你带来的人吗?” 徐静和点点头:“他们来找妗妗的。” 她扬声喊了两下,不多时房间里头走出一个年轻女人。 一般情况下虞妗妗如果没在摆摊、没有外出处理事务,基本就在睡觉。 此刻被徐静和的动静喊起来,她也没觉得生气,打了个哈欠后恹恹抬眼:? 许是不做表情时她看起来就在臭脸,随行而来的小姑娘下意识往奶奶的身后躲了一下,目光好奇地粘在那个头发黑长的漂亮姐姐身上。 看清来人,虞妗妗一怔,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徐静和煞有其事地介绍道:“这是颜珍,和她的监护人宋珏阿姨,她们是专程上门来道谢的。” “颜珍妹妹,你说的帮助了你的黑猫,就是这位虞姐姐家养的猫咪哦。” 颜珍:“我在休息室见过虞姐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被满院子的猫猫吸引,眼睛都亮了。 但她更想看到的,是那只神秘出现、救她于水火的、像精灵一样的黑猫。 再三寻找都没有看到黑猫的身影,颜珍想出声询问,又很不好意思。 虞妗妗摸了下鼻尖,不自然道:“它外出了,不在家里。” 闻言颜珍的神情很是失落。 她身旁满头银丝的宋珏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虞姐姐养的猫,我们也要谢谢虞姐姐是不是?” 颜珍点点头,细声细语对着虞妗妗道了谢,并且递给她一串手工梭编的、十分精细的猫用颈圈。 宋珏解释道:“我们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这是珍珍自己亲手编的小礼物,算是一点点心意。” 虞妗妗:“……好,我替她收下了。” 交接完东西,祝檀湘招呼祖孙俩坐下,并备好了温水和零食拿给颜珍,让小姑娘去和院子里的毛绒绒玩耍。 这边宋珏说,她三天前收到了天师府上门传递的消息,便一刻都等不了地连夜坐高铁赶了过来,去天师府接孙女。 尽管已经一把年纪,又因年轻时的劳作脊背佝偻,但宋珏的精气神依旧很足。 她看着蹲在不远处、在猫猫的抚慰下难得露出笑脸的孙女,语气又难过又心痛: “若我早知道颜家那群禽兽,打的是害死珍珍去养男丁的念头,我就是豁出去我这把老骨头,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把珍珍带走!” “好好的一个孩子,让他们给蹉磨成这样,真是作孽啊!这么小这么乖的娃娃,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珍珍遭遇这些事,我也有责任。” 宋珏本想着颜壮和袁友谊这么多年,都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颜珍是他们颜家唯一的独苗,总不会再对孩子不好。 她想着时代在进步,也该让颜珍接受更好的教育,想着颜珍到底是袁友谊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哪有当妈的真不疼爱自己孩子的人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点点拉扯大的、早已当成女儿的袁友谊,真就那么没脑子,那么心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受苦受难。 在天师府听到颜珍过去一年的遭遇,她都止不住眼泪。 祝檀湘见状忙安慰道:“宋姨你不要自责,怪谁都不能怪您老。 还好颜珍现在年纪小,您也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过几年她心里的创伤总归能抚平一部分。” “是啊,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珍珍了。”宋珏抹了下眼角的泪: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69节 “我这次出来,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和大山里的差距有多大,颜家人虽然畜生,但有一点说得对,把珍珍拘在山里她不会有什么好发展好未来。” 当年的袁友谊,何尝不是眼界太窄,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宋珏说:“所以我打算带着珍珍搬到城里,让她继续在城里念书上学。” 徐静和才知道此事,迟疑问道:“可……宋姨你们的生计?” 宋珏笑了,脸上流露出风轻云淡的自信: “我从十几岁起就能养活自己,后来又拉扯友谊长大,身子骨还硬朗结实着呢,生活起居家务事没有啥能难得倒我,至于生计,我打算做织工和手工活儿。” “现在城里人不都是讲究什么直播带货,而且比起机器,更追求手工制品么,这些我都能干,还能最少干十年!” 像颜珍梭编的精致颈圈,就是她手把手教会的技能。 宋珏本人的织工更是巧夺天工,她在村里的时候,就是附近最受欢迎的裁缝。 连很多姑娘出嫁时选择的中式秀禾嫁衣,都是来找她缝制或改良。 她自己也会托人去收集城里时兴的衣服款式,一把年纪了她还会买时装杂志,时常戴着老花镜去研究外面的人喜欢穿什么样式的衣服,研究那些杂志上的衣服是如何收腰走线…… 就算搬到了城里,她也有自信自己能很快适应,能学懂怎么开直播,肯定能养活自己和孙女。 看着老妇人矜骄的神情,虞妗妗很是惊讶。 年至六十岁的人,在人生短短不过百年的人类里,绝对算是晚年暮年。 可宋珏身上的拼劲儿和‘朝气’,甚至比她见过的许多年轻人都重。 也难怪那样的天崩开局,宋珏都能盘出一条活路。 宋珏郑重道谢后,又说道:“我以前在乡下也见过神婆神公,但我对这些神鬼之事一直都是敬而远之,从没想过颜壮和友谊会那么糊涂,那么狠毒!” “我还想请教一下几位大师,那几个珍珍的亲人,以后还会出来害她、和我抢孩子吗?” “他们出不来的,你放心吧。”虞妗妗语气轻描淡写。 颜壮现在大半条命都没了,还能活几年都不好说。 徐静和也唏嘘道:“其实原本袁友谊还有点机会,她的行为属于助纣为虐,判不到那么重,但我们这边劝过了她不听。” “她非不愿意把肚子里的那个东西给取了,说要把儿子生下来……” 如今袁友谊肚子里的那个婴灵,已经汲取了一部分生机,在她腹中成型。 没有了颜珍这个养分供给机后,那个已经失去过一次转世机会的胎儿为了活命,就会像寄生虫一样死死扒住袁友谊,吸她的血吃她的肉。 现在有天师府术士的帮助,还有机会把那个孩子拿掉; 再过两个月,袁友谊就是后悔都晚了。 只是曾经能把刚出生的女儿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又想榨干女儿气血的袁友谊,突然萌生出十二分的母爱; 她歇斯底里地要保护腹中的胎儿,堪称魔怔。 从术士们的角度来看,她很大程度上,是被腹中的那个孩子影响了。 尽管那团血肉养育出来的方式很变态,但某种程度上,它确实有了躯壳,诞生之后也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类,而非鬼怪。 就算是天师府,也不能违背身为公民的袁友谊的意愿,强行把她带到医院,把那个孩子处理掉。 但就算孩子能够诞生,没有能被它顶替的命格,它注定体弱多病,很难养活。 加上其本质上是婴灵怨鬼,戾气不散,变成人后脾性不会好。 为了防止它长大后危害社会,天师府已经把它列入了重点关注名单。 一旦它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会被立刻收监。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徐静和说:“我昨天还在看守所见到了袁友谊,短短几天时间,她人就瘦了一圈,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 明明才怀孕四个多月,袁友谊的腹部却不正常地高高隆起,四肢和脖子很纤细,显得格外突兀。 那张脸孔上,脸颊和眼眶都微微凹陷,皮肤暗淡,黄中带着乌青,神经质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任何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都会引起她的抗拒和发狂。 “我听天师府的同事说,她和颜壮的父母商量过了,决定牺牲颜壮把他作为孩子的养料,真是疯了……”徐静和眉头皱着。 一个颜壮若是不够,剩下三个人又该献祭谁呢? 听到养女的境况,宋珏表情平淡,无喜无悲: “友谊那个孩子,从小和我就不亲近,也一直埋冤我管她管教得太严苛,让她觉得很压抑。” “既然这样也不必强求她来当我的女儿,她已经快四十岁了,该为自己的人生和选择负责,以后过得是好是坏,都和我这个老婆子没干系。” 角落里在撸猫的颜珍突然抬起头,说:“我也只有奶奶一个亲人。” “奶奶,我想改和你姓。” 宋珏愣住了,半晌带了哽咽:“好,咱们回去就改了!” 宋姨本是没有名字的。 她12岁就被卖给了骡夫当继妻,在此之前家里人都喊她‘四丫’。 后来骡夫死了,她自己攒了钱,找了村里教小孩子的老师,学着认了拼音和几个大字。 她知道村里人都笑话她,觉得她冷血、矫情,一把年纪了还找老师认字是在瞎折腾,但她不在乎。 她只是不想一辈子浑浑噩噩。 哪怕没有一个好的开局,哪怕人生已经乱作一团,她也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活出个人样子。 认识了几个字儿后,她每次再去县城买东西,便会留给自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县城图书馆看书。 一开始她只看新华字典,对着字典认更多的字词,了解更多的意思, 经过一段时间的吸收和阅读,她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满意的名字。 从此以后她叫做宋珏。 如双玉一般刚毅,高洁。 就算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中年妇女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那天对她来说也是新生。 而今日过后,颜珍将改名为宋珍。 这股宋珏骨子里的朝气和倔强,会在她的孙女身上延续传承。 送走祖孙二人的时候,虞妗妗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没有开口。 最熟悉她的祝檀湘察觉到了她的迟疑,“怎么了大人?” “颜珍先前养的那条白狗,现已经被带去阴曹地府,领了一个小职位成了地府的守门犬,算是个好归处。”虞妗妗说:“本来想提一嘴,但又怕勾起她的伤心处,还是算了。” 祝檀湘笑眼弯弯:“大人待人越来越温柔了。” 啧,肉麻的话又来了。 虞妗妗像被踩到了尾巴,不可置信偏头瞪他。 “……闲得慌就做饭去!” 两人斗嘴一样的三言两语,被远处躲躲藏藏、做贼一样的青年用望远镜收入眼底。 直至小院的大门重新关上,虞衡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拧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现在心里很乱。 不久前,他花重金找的私家侦探传回来消息,调查到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虞衡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报错事件,毕竟看那苗小娟的精气神和外貌,也不像吃过什么苦头。 可实际上虞家周围的邻居都能作证,苗家那个女儿从小受到的待遇非打即骂,经常一身的伤。 很多时候邻居听着看着都心疼,私下蛐蛐苗家对这个孩子,简直不像是亲生骨肉。 对于苗家大人的控诉,以及对苗小娟的心疼之语,简直十数页都写不下。 从干巴巴的文字中虞衡都能感觉到,苗小娟过去十几年过得有多么苦。 除此之外私家侦探并没有亲眼见到苗家人。 据邻居说,他们一家子消失有一段时间了。 看完调查到的内容,他备受打击,同时内心真切的煎熬。 他一直觉得苗小娟贪婪成性,人品低劣,一得知自己是富家女立刻就上赶着认亲,丝毫不顾及抚养她的家庭的心情。 可了解完实情他又觉得,任谁被这般虐待十几年,都会心怀怨恨、想要和那个家庭割席吧。 而且苗家过去如此苛待她,自己打过去的钱真的能到苗小娟手里吗? 苗家人为什么搬家了? 他们为何对自己的女儿那么狠?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苗小娟的身世?! 苗小娟会不会其实是不得已,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才会从事算命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行业,才会和一个野男人混迹… 虞衡胡思乱想了很多,内心愈发地煎熬纠结。 他甚至隐约觉得,苗小娟对姐姐的恨意变得合情合理。 那么姐姐呢? 她在虞家享受荣华富贵时,苗小娟在她的亲生父母手中受尽折磨,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情吗? 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一点…… 虞衡不敢去问虞舒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血缘上的亲姐姐。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旧巷,远远地蹲在巷子另一头偷窥。 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的虞衡察觉到一丝凉意,他一回头差点吓破了胆。 只见一只碧蓝眼睛、皮毛雪白的田园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阴森森盯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 不久前被无数猫狗围堵、撕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虞衡头皮瞬间麻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0节 四目相对的瞬间,小白‘喵呜’一声厉叫扑了上来。 虞衡发出惊恐的嚎叫,扭头就跑。 …… 虞妗妗并不知道巷子角落里发生的小插曲。 平安无事又颇为无聊地过了一周安稳日子,就在她都觉得要给自己主动找点什么活儿,活动一下筋骨时,她接到了赵婷婷的电话。 “虞大师,好久没联系喽。”电话那头的赵婷婷中气十足,看样子近期过得很不错。 虞妗妗随口寒暄两句:“你去进修完了?” 赵婷婷道:“差不多结束了,刚回南城没两天。” “什么事?”虞妗妗直接问。 毕竟一般情况下没有事情,赵婷婷也不会给自己来电。 赵婷婷压低了声音:“我是来和虞大师你打听件事,你听没听说临省有个煤老板,最近在招募有能力的术士,帮他看事儿?” 虞妗妗:? “没有。” “他居然没请虞大师你?”赵婷婷语气很惊讶,“那难怪了,我说怎么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没能解决,原来是他没请对人!” 从她的语气里,虞妗妗生出几分好奇:“怎么,出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赵婷婷说:“是呢,算是最近圈内讨论度比较高的事了。” “说是那个到处找大师求助的老板姓张,是西北当地比较有名的暴发户,特别有钱,做矿产生意起家。” “他好像遇到了点邪乎的事情,把他们省份不少有名有姓的师父都请了过去,但没一个人能帮他解决,所以现在扩大了范围和酬金,开始找外省的风水师父。” 赵婷婷自打有了师门,不仅路数更广也更安全,人脉上也算彻底打开了。 她师父门下的弟子众多,来自天南地北。 自十几天前,在西北定居的一位师兄便在师门群里分享了这个消息。 同时她那位师兄也自己打算前往应征。 因为那个煤老板真的很大方,出手阔绰得吓人。 然而最后师兄却铩羽而归,还在群里再三强调了此事的严重性,让师门的其他人不要去趟浑水。 他说和他一起应征、前去处理问题的同行中,有人丧命! 这下师门群内一片哗然,讨论了好几天这事。 赵婷婷原本只当吃瓜,听听省外的玄学异闻。 没成想过了半个月她回到南城,就听相熟的几个南城同行说,他们也收到了出场价不菲的邀请! 而求助人,正是师兄在群里骂了很多天‘不知道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才会遭如此报应’的,那个外省的煤老板! 第103章 听完八卦, 虞妗妗有些好奇:“你也收到邀约了?出场费用很高吗?” 赵婷婷‘嗯’了一声说:“我回南城后,我助理就给我递名片了,说是我回来的前两天那位张老板的秘书亲自过来, 留了名片和联系方式就走了, 因为他还得赶趟去下一个师父家里。” “据我师兄说, 那张老板最开始一个月前的报价, 一个人的出场费是8万块!” “只要过去帮忙看看风水、或者随便弄点什么辟邪的物件, 并不强求一定要解决他身上的诡事哦。”赵婷婷又强调了一遍,语气感慨: “8万块啊, 来回一趟最多三两天,动动嘴皮子就到手了, 上哪里找比这还轻松的活儿?” 不少术士甫一听说此事, 都是这个想法。 这钱跟白捡的有什么区别? 煤老板真是人傻钱多。 就算很多颇有名气的风水师, 也眼馋这笔酬金, 纷纷动身前去西北应征。 光是赵婷婷师兄听说过名头的术士, 少说就有六七个, 还有不少省外来人。 零零碎碎的同行术士加起来,那一个月里最少去了二三十人, 两三百万元瞬间蒸发。 可这笔钱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拿。 先后有多名术士离奇失利,最终一人死亡, 多人受伤严重。 消息传出去后玄学圈内议论纷纷,认为这煤老板绝对没做什么好事儿,定然隐瞒了过往的腌臢事把术士们骗了过去,结果插手他的事情被反噬。 一时间这位张老板成了圈内人嗤之以鼻的存在。 他再想求见其他师父,都被知情人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他只能提高酬金,并费劲往省外的玄学大师们求助。 邀约递到赵婷婷这边时,出场费已经高达20万了。 “我是真心动啊。”赵婷婷唉声叹气:“我又不像虞大师你那么厉害, 平日里只能接点没什么危险的小活儿,每个月还不稳定,少说也要半年甚至更久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但我着实害怕自己有命挣,没命花这个钱,万一跟那个丢了性命的倒霉蛋一样,就不值当了。” 尽管赵婷婷的师兄说,张姓煤老板还算有点良心,主动承担了几位受伤天师的医疗费用,并且赔偿了死者家属一大笔钱款。 但权衡利弊后赵婷婷还是怂了,不打算趟这个浑水。 她给虞妗妗致电的原因,就是好奇虞妗妗有没有收到求助,会不会过去帮忙。 对此虞妗妗表示:“你要不告诉我,我压根不晓得这件事。” 赵婷婷:“那要不我把那煤老板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听说要能帮他处理掉诡事,有重金酬谢。” “不必了。”虞妗妗只当听个故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又不缺钱,更乐意去处理一些和她有缘的事件和人。 既然煤老板找了一圈都没联系她,说明他们之间没什么缘分。 虞妗妗并不知晓,自打她接连处理了齐家、吕知安等事,早就在南城和周边城市的上层很有名气了。 只不过那张姓的煤老板到底是外省人,并且还是挖矿起家的暴发户,很多自诩豪门身份的人家都不乐意跟他交际,看他笑话倒霉都等不及,自然也没有人会真心帮他、给他分享信息。 挂了电话,她并未把这件事放心上,继续按部就班地在旧巷摆摊。 三日之后,虞妗妗却接到了天师府李毅的来信。 虞妗妗:? “什么情况李队,之前的事又出变故了?” 李毅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又来打扰了前辈,有一档求助事件颇为棘手,但徐师姐和其他几位能带队的老人手里都有活儿,不知道你近期有没有空闲时间和兴趣,能出手相助?” “来回机酒都由天师府报销,事成按照a级事件结算酬金。” 虽说天师府和这位大妖的关系是愈来愈融洽了,也基本把虞妗妗发展为了半个编制内的成员。 可总是麻烦她办事,也不是那么回事; 李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虞妗妗:“……你们天师府还真不把我当外人哈。” 她语气无奈,揣着手微扬下巴:“先说说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西北省区前段时间出了件事情……”李毅说了没几句,她听着便觉得耳熟。 “姓张的煤老板?”虞妗妗打断话语。 李毅面上露出惊讶:“你知道?他求助过你了?” 虞妗妗摇摇头,说:“听朋友提了两嘴,但他没找上我,我便没有掺合这件事。” “怎么都惊动你们天师府了?” 李毅苦笑一声,说道:“既然你听说了内情,应该知晓有一个过去理事的小术士在西北身亡。” 虞妗妗眉角一挑,猜到了什么:“死的术士不会是你们天师府的人吧?” “……就是。” 在李毅的唉声叹气中,她又进一步了解了此事的内情。 煤老板名叫张有福,今年刚要到五十岁。 由于西北地区山区众多,并且环境和风向适宜,形成了丰富的岩层和矿产资源。 从小就在此地出生、长大的张有福自然而然投身到了矿场中工作。 据说他十四岁就进了当地一家矿场做苦力,二十岁出头便倾家荡产、甚至借债,极有魄力地和同伴盘下了一条小矿道。 而后他的矿产生意便越做越大,手里的矿脉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增加。 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当地有名的煤老板、山大王。 进入山中隧道挖掘矿石本身就是又苦又累的工作,并且伴随着危险。 时常会有矿道坍塌、导致工人死于矿道中的事件,在各个矿脉中发生。 张有福作为手握十数条矿产的煤老板,自然也免不了这种事故。 就在其事业到达巅峰期后不久,他的矿产生意就开始出现各种问题。 其中最棘手也最让他头疼的,便是他名下的矿井一个接着一个塌陷,像诅咒一样缠绕上他。 起先张有福以为是意外、是时运不振。 待熬过这段时日,一切就会好起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产业上的状况不仅没有减轻,甚至不断恶化。 光是去年一整年的时间里,死在矿场里的工人就超过了十人! 那次煤矿塌陷还差点引发山体滑坡,一个不慎就要牵连周边的住户,绝对算得上特大劳务案件。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1节 此事甚至惊动了当地的官方。 事务局立即叫停了矿场的开工,让警方把矿井和矿道里外围住,前去调查情况。 要不是张有福并没有贪腐、不把矿工当人的心思——矿内各项保障设施和矿工们的工具都配备齐全,对矿内的开采也是严格按照行内标准进行,无论怎么调查都绝对得不出‘过度开采’的结论,恐怕他就要栽在那次事件上。 饶是如此,他也被带到了局里审问、再三敲打,连矿场也被封了近两个月,差点要被彻底禁止开采。 眼睁睁看着机器耗油,矿工们的工资也得一天天得开,就算张有福家底丰厚,不差这点钱,他心里也郁闷。 不是夸张,几乎每隔半年、最多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他的矿上就会出点大问题。 今天是矿道塌陷死两个矿工; 明天就是矿工们在开采矿产时,口口声声说自己看到死去同事的幽魂吓到待不下去…… 久而久之,张有福已经从西北煤老板,摇身一变为霉老板了。 虽说做实体行业的老板们,大都非常迷信; 尤其是干房地产和矿产的人最甚。 每回他们施工前、开井前基本都要找个良辰吉日,还得让大师帮忙祭小鬼神明。 偏生张有福这个煤矿大王是例外。 他就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坚信自己能有今天的家业,都是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 在第不知道多少个朋友语重心长地劝告他、提醒他找个大师来看看风水,怀疑他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搞了,向来不相信风水玄学的张有福也开始心里犯嘀咕。 于是他开启了寻找大师的道路。 这么一找,就彻底让他陷入焦虑和恐慌。 没有人能解决他矿洞的诡异问题! 甚至在一些大师组队进入矿洞探查之后,那个矿脉非常离奇在当天塌陷! 砸落的煤和石块,重伤了三名毫不设防的天师,又让张有福大赔了一笔钱。 至于后来死掉的那个术士,的确和天师府关系密切。 他所属的门派很古老,是‘青乌术数’一派。 此派专攻风水玄学,堪舆相地,出过不少古今有名的大相师; 后来也在天师府挂名,是府内成员。 由于门派的前辈们管教严苛,轻易不让派系中没有学成出师的弟子接任务,以防弟子学术不精,砸了门派招牌,故而这一派系是现代社会还搞玄学风水中难得一见的真穷鬼。 死去的那位小天师年龄很小,才刚刚成年。 他天赋颇高,性子又属于跳脱不太服长辈管教的一类,并不认可派系中老前辈的观念。 所以在听说了张有福重金聘请术士天师后,便瞒着长辈们跑过去报了名。 小天师为人又不似混迹江湖的老油条,能心安理得来走个过场,就白拿大几万元。 他面子薄,觉得既然拿了钱就得帮人办事。 于是小天师兢兢业业替张有福看起了风水,替他布阵、施法,试图帮他改运。 谁成想这一认真出手,就要了年轻天师的性命…… 第104章 听到这儿虞妗妗不自觉凝眉:“那个张有福到底惹了什么麻烦?连青乌一脉的后人都栽了进去。” 青乌术士, 现代人大抵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也并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厉害之处。 实际上青乌一脉,乃是风水堪舆中的正统派系。 早在《抱朴子》书中便对‘青乌子’这个人有所记载: 又彭祖之弟子, 青衣乌公, 黑穴公, 秀眉公, 皆历数百岁, 在殷而各仙去。(1) 其作有《相冢书》,是风水堪舆学著作。 其中的《青乌经》又名《葬经》, 青乌子在其中更是写尽了如何借用山川河海之势,来选择风水宝地为后人入葬。 能够延袭青乌一脉真传的相师, 无论在哪个朝代, 必然都是精通风水堪舆、有真本事的人。 且这类传承古老的派系甄选传人的条件严苛, 还得从小教养。 天赋, 八字命格, 心性, 三者缺一不可。 光从布风水局、寻龙点穴这一点来看,虞妗妗相信自己这种仅仅观阅了些典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妖族, 是绝对比不上那些青乌术士。 故而她才会在听到死亡者的身份时,如此惊讶。 提到小天师的死亡, 李毅也是一脸苦相:“说来太可惜,那位林小师父完全是让不靠谱的同行给坑了。” 原来在接受了张有福的委托后,那青乌派姓林的小天师就开始实地考察,认认真真帮人看风水、测气运。 就像虞妗妗所说的那样,干风水玄学这一行的术士们有没有能力,从来都不是看年龄、看资历。 天分,决定了一切。 绝大多数普通人就是瞧不见任何灵异神鬼之物; 天资平平的术士哪怕背一辈子经文, 可能也抵不过体质特殊的小孩更有通感之力。 所以林小天师虽才刚刚成年,本事却很夯实。 经他的探查观测,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之处。 他认为张有福家的祖坟被人动过手脚,并且还不止这一处地方怪异,确实是有外力在害他。 于是林小天师便忙前忙后地准备各种风水化物,决意为张有福布一盘风水大局。 他将张有福的祖坟、以及名下多个出事的矿场作为阵眼,先布小阵。 再把所有小阵联合为一个聚气进宝的大风水阵局,企图借四面八方的山川之势,盘活张有福的气运。 如此一来就算真有人对张有福家的祖宅下过手,在巨大的聚气阵局下,那些小小的污秽也会被直接冲垮,不足为据。 这种阵局对布阵人的要求极高,乃是青乌一脉从古流传至今的秘法。 哪怕全门派能布此阵的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只手之数,足以见得这位小天师的天资出众。 他本意是好的,也有这个布阵的能力,却在所有的小型风水阵布下、即将连成大阵的时候,出了意外。 先前说过,张有福病急乱投医,只要有名气愿意来的天师他都给出场费。 此举招来了很多走过场的老江湖。 他们看不出什么东西不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没能力、不尽心,便一通胡乱指导。 有说张有福这是前世的冤亲债主来害他。 有的说他是晚年走霉运的命格。 还有说他死去的爹老娘,曾经害过人留下了恶果…… 每一个天师为了彰显自己能力高深,便会指导张有福改进这里的风水摆件,把那里又放一些什么化煞之物。 效果不提,主打一个高深莫测,显得自己出力很多。 接二连三的指导后,张有福老家很多地方的风水,都在这些东西作用下发生了细枝末节的变更。 这些改变堆叠在一起,彻底引发了当地风水流通的紊乱,甚至有些东西还是小天师布阵的克物。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全局阵法开始运行时,这些不起眼的阻塞便成了一个个崩坏的临界点,最终导致林小天师的大阵逆行崩盘。 古阵法失败那日,接连几个小阵眼直接凭空发生了爆炸。 张有福的祖坟边缘的土地,都给炸出了空包,坑坑洼洼像被蚂蚁蛀过的土窟窿。 至于正坐在酒店里研究阵法后续的林小天师,直接遭到了巨大的反噬,当即吐血不止,内腑受损严重。 他生来体质和八字特殊,乃是青乌一脉近百年来最出色的新生辈,却也因为命格生来体弱,有先天不足之症。 这种程度的冲击直接让他陷入昏迷。 等到张有福被祖坟的爆炸惊动,联系不上林小天师赶到酒店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伤势和昏迷途中呕的血块窒息而亡。 一代天才风水相师,就这么潦草地陨落了。 他死亡的消息传到青乌门派中,全派上下凄入肝脾,悲不自胜。 也正因这位小天师的身份特殊,天师府为了给青乌派一个公允,直接让他的师父、同时也是青乌一脉的老前辈带队,前往西北面见张有福调查情况。 经过诸番查证之后可以确定,小天师的死亡确实是意外,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人为。 如若那些拿了钱的术士没有胡乱指点、没有不负责地随意改变张有福老家各处的风水运势,也就不会出现阵局对冲、失败反噬之事。 偏偏他们也是无心之举,只是想捞点钱财,并没想过要害人性命。 最终小天师的师父只能强忍悲痛之心,遣返了晚辈的尸身,让其尽快入土为安。 至于他自己则和过去的部员一起,接替了徒弟没有做完的任务,势必要把张有福身上的诡事给处理了。 李毅说:“那位叔公是上周去的西北,和其他组员进入山中实地考察,他曾说过张有福老家的地势风水十分怪异,怀疑徒弟的死亡可能并不仅仅是那么简单,还有别的外力。所以他才会深入山中。” 只不过不等这青乌长老反馈调查结果,连同他在内的天师府小队,诡异地失踪了! “三天前我们本部就没有再收到他老人家、以及其他部员的消息。”李毅沉声说。 失联的第一天,本部并没有往他们出事了上想。 天师府一共派过去四人。 带队的青乌长老不必说,其他三人也都是很有资历的部员,各有精通的术数,少有能威胁到他们一行人的存在。 直到次日一整天,本部依旧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并且张有福也十分慌张地向本部反馈,说他们的部员自从前天下午进山考察,便再也没有出山。 天师府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劲。 队伍里有精通风水堪舆的青乌术士,上会看星盘走势,下会观山川土地的福瘠,闭着眼都能分清方位,不可能出现迷路的状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2节 要么是他们被什么棘手的东西绊住了腿脚,要么,就是他们在山里出了事! 在通知天师府之前,张有福还花钱请了人进山搜寻,可却一无所获。 这部分人倒没有像青乌长老们一样消失,而是顺顺利利走出了大山,更是让事情蒙上了一层迷雾。 寻人是一定要寻的。 可纵观府内能空出手来、还得是能力超绝能主事的人,李毅等管理层想了一圈,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居然都是虞妗妗这个猫妖。 事态紧急,李毅这才急哄哄找了过来,希望能请她出山,去西北寻人。 听到天师府又失踪了四名术士,虞妗妗的神情掩不住讶然。 考虑片刻,她答应了李毅的请求:“那你安排行程吧,我可以过去看看,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人寻到。” 李毅闻言大喜过望,多问了一句:“那祝小哥的机票我们也一起安排了?” 祝檀湘下意识点头,“信息我来对接吧…” 他刚准备走过去,被虞妗妗拦了一下:“他不去,这次我一个人过去。” 李毅看看两人,点头道:“那行,我先回去安排机酒,最迟明天上午出发,虞前辈要是还有变动随时联系我。” “那我就先撤了。” “好,送送你。” 把人送到巷子口看着他驱车离开后,虞妗妗一扭头,发现祝檀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虽然看着和寻常没什么两样,可就是给人一种失落感。 祝檀湘:“大人,为什么不让我随行?” 被像小狗一样眼巴巴盯着,虞妗妗沉默片刻移开视线:“你没听李队长说,此行危险性高,就算是天师府的老部员都栽在了那里。” 祝檀湘还以为她的意思是嫌自己会拖后腿,眼神湿漉漉地更显低落,但很快他便调理好扬起笑脸: “那我在家等大人回来,这些小崽子和其他杂事就放心交给我吧。” 察觉到他一点情绪变化,虞妗妗多看了青年两眼。 要是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就算觉察出来她也懒得去管,不过现在她内心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涟漪。 “嗯。”想了想她还是生硬地多说了一句:“万一出意外,我怕顾不上你。” 这句根本算不上解释和安抚的话语,却骤然让祝檀湘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他笑意扩大,眼睑又呈现出弯弯的弧形: “我去收拾些行李,近来入冬天气是愈发地冷了……” 青年一边思索一边列举生活物品,略显唠叨。 “这次过去少不了又是要好几天,老胡那边还要说一声。”虞妗妗嘟囔了一句。 “我会和他交接好的……”祝檀湘说着,一抬头脸上的笑意骤然浅了。 只见小院没有关紧的院门外,站着一个神情紧皱、浑身绷紧的青年。 虞衡穿着骚包的皮大衣,目光紧紧盯着院墙上的猫,生怕它们突然发狂来撕咬自己。 瞧见虞妗妗和祝檀湘折返,已经偷窥了好几日的他扬起下巴: “喂,我们谈谈。” 经过多日的观察,虞衡心情愈发地复杂。 对如何处理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姐姐,他内心也格外纠结。 虞妗妗的生活很规律,白天起来养猫喂狗,然后就去天桥古玩街摆摊算命。 尽管虞衡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亲姐姐的算命事业干得还风生水起,天天都有多到离谱的人来排队; 但他依然认为这一行很不体面,挺可怜。 至少他熟识的其他富二代大小姐,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逛街按摩,不会坐在街上抛头露面,风餐露宿。 要是有选择有钱,她应该也不会干这一行吧? 她还给自己改名为虞妗妗,应该真的很想回到虞家吧… 虞衡内心烦躁,抓了抓头发。 虞妗妗:? “啧。” 她什么话都没说,脸上已经挂了不耐烦。 这个讨人嫌的蠢货,又找上门了。 虞妗妗不想搭理他,只当看不见听不见往小院里走。 这般无视的态度惹得虞衡又要跳脚。 他一把冲过去,抵住要合上的院门:“你什么意思?故意忽视我?!” 眼瞧着青年像斗鸡一样气势汹汹,虞妗妗叹了口气: “威胁的话不是上一次都说过了么,还来?还想再尝尝破相的滋味?” 一想到自己调查到的那些信息,虞衡就心里发虚。 加上他现在总觉得这个亲姐姐的确会点妖术,实在忌惮那些可怖的猫猫狗狗,他气焰弱了又弱,虚张声势地梗着脖颈: “我说了咱们好好谈一谈,把事情解决了,谁说是来威胁你的?!” 虞妗妗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也不觉得原身和虞舒月之间的血仇,能够轻易靠着相谈就能解决。 但她还是很好奇,虞衡这个脑壳有包的少爷能说出点什么话来。 把虞衡上下打量一番,她拍了拍眉头紧皱抓住院门的祝檀湘的小臂,示意他放松:“让他说。” “听见没,滚开!” 虞衡狠狠瞪了一眼祝檀湘,要往院里走。 祝檀湘宽肩窄腰,堵在门口一动不动,笑得咬牙切齿:“谁让你进去了?” 虞妗妗也不耐地抱着臂:“就站这说吧。” 要是说废话,还方便她直接把人踹远。 第105章 见虞衡支吾半天, 也没蹦出几个字,虞妗妗为数不多的耐性即将耗尽: “你到底要说什么?” 瞧着原本就半开半合的院门有关闭的趋势,虞衡赶忙伸出手臂, 拍在门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他语气和表情都很别扭, 脖子涨得发红:“我说, 我调查了苗家, 已经知道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先前我说那些话, 是以为你嫌贫爱富不顾养恩,并不知晓他们以前都是那样对你……” 什么女儿不听话, 苗家人就在大冬天让她跪在家门口认错; 什么苗家那个痴肥的小儿子自己顽皮摔倒了,作父母的却责怪女儿没有照顾好弟弟, 反把她一顿毒打… 了解了实情的虞衡心里有一丝愧意。 但从小骄纵惯了的纨绔子弟, 怎么都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憋了半晌, 他吐出一句:“以后我不会那么说你了。” “还有姓苗的那家人, 等我逮到他们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们, 替你报仇出气。” 虞妗妗不为所动, “哦,然后呢?” “……然后, 你能不能别怨恨我姐,别处处和她作对了?”虞衡声音越说越虚。 他自己都清楚所说之话没有道理, 却还是咬牙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埋冤她占据了你的身份,所以接近齐澜想报复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你不知道我爸是个多么好面子的人,虽然这话很残酷,但就算爸妈知道实情,他们也不会选择你——” 一个乡下长大没有接受过贵族教育、并且还有着不光彩经历的女儿。 一个是他们投入了大量时间金钱培养的千金。 虞衡自己都会选择后者, 更不用说从港城来到内地的父母。 何况他们一家人和虞舒月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实打实的亲情是切割不断的。 哪怕苗小娟横插回来,过得也不会幸福。 这些就是虞衡真真切切的想法。 他是真觉得自己在为两个姐姐考虑,在想出一个对大家都好的解决方案。 于是他说了没两句,心虚感逐渐褪去,语气愈发地理所当然: “如果你拆穿我姐、搅黄虞齐两家的联姻,虞家就会沦为整个南城的笑柄,到时候爸妈不仅不会认回你,还会憎恨你。” “而且你觉得齐澜就是什么好人吗?他明明和我姐有婚约在身,却又和你传出了绯闻闹得人尽皆知,根本就是个渣男! 你以为他这种有钱的富二代是什么白马王子么?他有正儿八经承认过你的身份、向其他人介绍你吗?”虞衡语调加快: “说到底,他根本不会为了一个给家族提供不了效益的女人,放弃联姻,齐澜就是骗你的!他只是想和你这种灰姑娘玩玩感情,等玩腻了就会把你一脚踹开,到时候你就是哭都来不及!” 虞妗妗饶有兴致追问:“那依你认为,我要怎么做呢。” 虞衡语气认真:“我可以去找爸妈说明事情缘由,让他们认你为养女,再给你立一份家族基金让你继承和我姐一样多的财产,这样你依旧能回到虞家、也不必再风餐露宿过苦日子。” “只要你把外面这些不三不四的关系都断了,也别再耍那些小手段接近齐澜,等过两年爸妈会为你物色一个好人家,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们一家人就这么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不好吗?” “当然不好。”虞妗妗听累了,甚至有点想打个哈欠。 她大致明白了,虞家竟和齐家早就联姻,虞舒月和齐澜有婚约。 而自己不过是帮齐家破除了守山人的诅咒,不知怎么就进入了南城商户的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3节 他们还把单纯的雇佣、求助关系,扭曲成了齐澜和自己有情。 这在虞妗妗听起来无比可笑的传闻,似乎在虞衡所说的南城上流圈传开了,信的人还不少。 至少从虞衡和虞舒月接二连三地跳脚、警告中,足以说明他们姐弟俩也听说了传闻,并且还很相信。 他们认为自己之所以和齐家认识,是知道齐澜和虞舒月有婚约故意接近,想要破坏他们的联姻。 虞妗妗不得不感慨,无聊的人类真的很会编故事。 她并不打算费口舌解释,目光中失望带着鄙夷:“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新鲜的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我还得感激你?”虞妗妗面带疑惑: “我之前就讲过,我并不稀罕虞家的施舍也没想过认这门亲,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还总要过来犯贱呢?” “虞舒月若真像自己表现的、和你说的那般无辜坦荡,就不会把你这个蠢货弟弟当枪使,让你一次次上门挑衅。” “今天你过来说这些,看似是为了苗小娟考虑,实则是你很清楚虞舒月的手并不干净,在为她粉饰太平。” 虞妗妗是懒得涉世,不是愚钝。 相反能修至如今的道行,她的感应力只会比旁人更加敏锐,更能洞察真谛。 虞衡话里话外,看似在为苗小娟考虑。 实则充满了对亲生姐姐的贬低,以及希望她能妥协、不要再针对虞舒月的劝阻。 明明苗小娟才是虞家亲生,凭什么要她当养女? 无论身世揭穿虞家会不会陷入舆论漩涡,虞舒月有什么后果,又和仅仅想要一个真相的苗小娟有什么关系? 虞衡口口声声说希望一家人好好相处。 可从始至终,对苗小娟来说虞舒月都不是家人,而是加害者。 是仇人。 他当成家人的不是苗小娟,只有那对父母和虞舒月罢了。 他的规划考虑到了父母的颜面,考虑到了如何不会损害虞舒月的声名,偏偏没有想过苗小娟这个亲姐姐会委曲求全。 或者说虞衡清楚这一切,但权衡利弊之后,苗小娟受点委屈又怎么了? 在虞妗妗看来,虞舒月固然有野心、手段也够歹毒; 可虞衡这种蠢而不自知,自私软弱自以为是,却不承认的蠢货,才最让她接受无能。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锋利刺眼,就像在看一坨路边风干的狗屎,虞衡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目光和嫌恶,还能如此具象化。 虞衡难以接受。 尤其他内心本已被自己粉饰过、美化过的说辞,让虞妗妗一针戳破,他更是难堪。 虞妗妗没说错。 查到苗家过往之后,虞衡纠结再三还是找到了虞舒月,把信息都摊开来,质问她: “姐,苗家人那么过分,你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去年你调查的时候,没有查到一点信息吗?” 如果她都知情、知道苗小娟在受什么样的苦楚,为何一句都没有提及。 反而在自己说给苗家一笔钱打发他们的时候,默许自己误会苗小娟和那家人的关系…… 虞舒月像是被吓到了,很快眼眶红了:“阿衡,你…怀疑我?”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提问,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落泪,忏悔,反复说自己对不起虞家和苗小娟。 这一次虞衡的脑袋无比清醒。 姐姐的眼泪并不会再让他气血冲脑,失去理智,反而让他浑身发冷。 他第一次在虞舒月温柔端庄的皮囊下,看到了对方内里的不堪品质。 也是,出生在虞家这种家庭,怎么可能养出真正纯白的兔子? 但虞衡没有再追问,或者说他不敢问。 他眼里的姐姐是整个家中、是过去十几年里对他最好的人,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坏毛病。 他害怕打破了表象之后,水面之下的实情自己接受不了。 怕十几年的姐弟感情分崩离析。 更怕这件事若是真的有虞舒月插手,她会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虞衡攥紧的拳头轻颤,没有继续追问:“姐,你说你不知情,我就信你。” “我会去和苗小娟谈,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以后……你也能把她当一家人。” 虞舒月眉头轻蹙,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当然了阿衡。” “她是爸妈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姐妹。” 虞衡并不知道,他扭头离开的一瞬间,身后泪眼朦胧的女生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久久盯着他的背影。 此刻站在小院门口,巨大的羞恼让他脸颊烧红。 苗小娟那是什么神情? 她凭什么看垃圾一样看着自己? 虞衡情绪上头口不择言:“你装起高尚来了,你贫贱不移你来南城做什么?你不攀附权贵你会扒上齐澜?” 他死死扣着门板,抬手就要指着门内的虞妗妗: “我都没嫌弃你和这种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厮混……呃啊!” 指尖抬起的瞬间,忍无可忍的祝檀湘直接伸手制止。 他宽大的手掌攥住对方的手指和手腕,便往后一掰,手筋和韧带的撕扯酸痛顿时令虞衡脸色一白,失声嚎叫。 祝檀湘那张时常带笑显得很温润的脸孔,此刻沉了下来,压低的浓烈眉眼锐气逼人: “虞衡是吧,还越说越来劲了?” “你他妈……松开!!” 虞衡痛得表情扭曲,半边肩膀歪着试图缓解痛苦,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掰着青年修长的手指。 他向来瞧不上虞妗妗身边这个男人。 数次偷窥观望下来,这个叫祝檀湘的男人就是个长得还行的小白脸。 整日里端着一副笑眯眯的笑眼,跟在虞妗妗身后像个没脾气、谁都捏两把的软柿子。 日常的行踪还很单一寡淡。 不是在喂猫喂狗,就是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整日穿个围裙在院子进进出出……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可此刻手臂被钳住,虞衡才陡然发现这祝檀湘那么有存在感。 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拉满不说,那只青筋微凸的手掌还固若磐石,任凭自己用尽力气也撼动不了一点。 祝檀湘没想过插手、代行虞妗妗的事情,可他一直默默听着眼前的小子叫嚣,内心的戾气就已经在翻腾。 在看到对方伸出手指的瞬间,他肌肉反应更是快过大脑。 “那么自持豪门身份,父母没教养过你不要用手指着别人么?” “张口闭口就是脏话,你没有母亲么?再骂骂咧咧我就带你去旁边水沟里,好好洗洗你这张臭嘴。” 他一改往常的好脾气,攻击性极强。 说完手上稍稍松懈。 祝檀湘都没用力,虞衡便因自己后撤的惯性差点摔倒。 待狼狈稳住身体后,他捂着麻木的手指,恨恨盯向祝檀湘: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就在虞衡一甩手要冲上去和祝檀湘扭打时,虞妗妗反应极快,抬起脚对准他的腹部就是一踹,直接把人踹得往后仰倒三四米不止。 虞衡两眼发黑,口中泄出痛苦的呻吟。 脑海中嗡鸣之际,他从下至上看到虞妗妗冷漠的神情,听到她说: “关门,放猫。” “……” —————— 午后的插曲,虞妗妗没怎么放心上。 她只听到院门关上后,外头响起虞衡的惨叫,持续了数分钟才渐行渐远。 恢复平静后,门外落了一地的猫毛。 祝檀湘效率很高,用一个24寸的行李箱便收拾齐全诸多生活用品和衣物。 当晚虞妗妗便在天师府安排的专车下,来到了机场,和同行的另外两人简单碰面。 此二人所属的派系分别是青乌一脉,以及阴尸门分支。 前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外形上看和普通的中年壮汉没什么区别,皮肤略黑笑起来还很憨厚。 说他是搞风水玄学的,更像是一位地质学家。 男人伸出手友好笑笑:“虞大师,久仰大名,我叫孔一扇,你称呼我小孔就行。” “此番行程辛苦虞大师和韦大师费心,你们的恩德,青乌门上下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他口中的‘韦大师’名叫韦青,乃是‘九曲阴尸’中的缝尸人正传。 所谓‘九曲阴尸’,意思是阴尸门下的九个分支派系。 其一棺材匠。 顾名思义,是专门负责打造死人棺材的行当。 旧时这一脉的人,往往开一家棺材铺就能解决温饱。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4节 这一脉算是阴尸门的主脉,其下还分有三小类: ‘裁棺人’,主要负责伐木打棺,根据死者的体量来判断造什么样子的棺椁。 ‘垫棺人’,在棺材制作途中、以及锻造结束后,往棺椁中布置陈设的人。 他们经常要考虑到如何让死者在地下保持舒适,又要放置什么陈设,可以防止尸体尸变。 ‘铭碑客’,此行负责墓碑的雕刻,以及撰写碑文。 一般没有尸体的死者亲人要立衣冠冢,就会请他们出山立阴碑。 其二乃是纸扎先生。 他们从事纸扎手艺,上到房车奴仆、下到铜钱冥币,都可以用一把剪子一沓纸裁出来,烧给地下的死者享用。 据说道行够深的纸扎先生,甚至能让阴魂尝出扎出来的美食滋味; 能让纸扎的男女仆人在地府活灵活现,行动自如,甚至还能让鬼魂和纸人结亲。 其三为阴人裁缝。 简单来说就是为死者裁剪制作寿衣的裁缝。 其四是掘墓力士。 专门负责挖坟掘地刨尸坑,从事此行当,需要从业者有一定的风水判断能力。 毕竟坟地就是死者的阴宅,下葬后死者头脚的朝向、坑穴挖深几寸,都会影响到墓穴的风水。 其五就是赶尸人,主要分布于湘西、湘南。 他们可以将客死他乡的尸体赶回家乡,让尸者落叶归根。 于西柏岭陨落的桂老便是此派最后的传人,而他交给虞妗妗的传承,至今还在虞妗妗的心里脑中铭记。 其六为缝尸人; 一般是替重大事故中丧生的死者缝制尸身,尽量让他们保持生前的面貌。 这部分从业人员过去行走于刑场,现今多隐匿在殡葬业、火葬场馆。 其七捡骨师; 常常在为祖宗迁坟时,需要他们下棺捡骨,把祖宗已经腐化的骨头捡了重新下葬。 其八吹坟匠; 从事白事队伍中吹拉弹唱的行当。 他们往往以唢呐开路,声声如泣,伴随着鼓乐队伍声势浩大。 其九刽子手,现今基本灭绝。 据说古时候刑场上厉害的刽子手,甚至能控制砍刀的角度,选择让刑犯走得痛苦或者轻松,连血溅起的方向都能控制。 韦青便是其中缝尸人的正传,今年才二十九岁,是天师府挂名的成员。 她自己是一家殡仪馆的老板,从事尸体美容。 平时不出任务时就泡在殡仪馆里,处理缝制那些从医院其他地方拉来的尸体。 外形上看她头发烫成小卷,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啾,体型比虞妗妗还要消瘦,眉眼耷拉着,自打碰面后便一声不吭。 或许是职业习惯,韦青面上半戴着黑色口罩,衬得露在外面的皮肤煞白煞白,眼睑下方薄薄的皮肤透出发青的血管。 三人中虞妗妗懒,还不善于和人类打交道; 韦青则是闷,冷漠又内向。 一时间孔一扇伸出的手掌,她俩没有一个握上去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孔一扇并不介意,憨厚一笑自己放下手掌,“那咱们走吧,快登机了。” 韦青一言不发,微微点头往前走。 虞妗妗:“……好。” 她很少碰到比自己还冷郁的人。 这一刻她又有点后悔,下次一定要把祝檀湘带上!! 飞行时长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等三人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凌晨。 张有福早就收到通知,知道他们要过来,还想着安排车过来接机,被孔一扇婉拒: “不用麻烦了张老板,我们自己休息一晚,明天过去。” 次日清晨,虞妗妗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车前往了张有福发来的地点。 根据矿产资源的分布,张有福超过七成的矿脉都在本市,其余零碎几条矿在临市。 而事故多发地区也主要在本市的矿洞。 他自己就是本地人,名下有好几套本市的房产,给虞妗妗等人的地址,就是其中一栋他常住的别墅。 到达地方碰面后,孔一扇主动担当起社交责任,和张有福寒暄握手。 “三位大师,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张有福语气带了些诚惶诚恐。 他现在已经知晓了天师府的存在,知道像虞妗妗他们这样的天师,并不是民间那些不知真假、能力不明的伪大师,而是正儿八经的‘国家队’。 一想到这样的大人物为了他的事,失踪在山中,至今下落不明; 更早之前还有那位心地善良的小师父丢了性命,张有福便坐立难安。 这段日子他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先前怎么都减不下来的肚子肉眼可见小了一圈,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意味。 虞妗妗目光带着审视,扫过张有福的五官面相后,又默默观望着四周绵延不绝的山区。 “不知这两位大师怎么称呼?”张有福搓着手,语气呐呐。 “我姓虞。” “韦青。” 虞妗妗和韦青两人一个赛一个简洁冷淡。 “出事的矿场距离相隔远吗?你家祖坟在什么地方,近期有没有异常?”虞妗妗率先询问。 张有福抬手扫了一片身后略显贫瘠的山区,说道: “大部分矿场相距不远,基本聚集在咱们身后这座淮远山区内部,其余的分布在东边郊区。 两边的矿场都出过塌陷事故,临市的也有……” 正因为出事的矿场多,且并非单一矿脉,所以绝大多数前来探查的天师才会认为,有问题的是张有福这个人、和他的祖宗根子。 是他本人遭了孽、倒了霉,才牵连了名下的所有产业。 张有福继续说道:“我家祖坟距离这边挺近,和我住的地方差了4公里路程,那片山被我承包下来了。” “要不我带几位大师过去看看?” “可以。”虞妗妗点头应道。 既然暂时没什么头绪、线索也不够多,便只能逐一排查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有福立刻给保镖打电话,调来了几辆车,带着虞妗妗三人来到祖坟所处的小山包。 这座小山包不高,是淮远山区最外围的一座外峰,张有福承包之后专门用来埋骨先人。 步行了不到十分钟,虞妗妗便能看到山中的一小片坟头。 此处主要的坟墓就是张有福的父母、以及再往上的爷奶辈,略显荒凉。 张有福解释说,他们老张家并不是什么底蕴丰厚的人家,他发家之前也并不注重祖坟阴宅。 所以父母去世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再往上两辈的祖爷爷叫什么名字,坟头在哪里,自然也就没法安置。 他原本还花了大钱,在山中种植了许多植被。 只是经过大阵失败、山包上好几处地方爆炸后,周围那些树干都被炸焦。 后来的青乌长老说,焦木容易滋生污秽,指挥他把周边的树木都砍伐一空。 这才导致现如今山包土地上,只剩下一连片深深浅浅的坑洞。 一番观望后,虞妗妗偏头问身边二人: “你们怎么看?” 孔一扇那张憨笑的脸上带了严肃。 他蹲下身用手指触地,不知在感应什么,而后捻起地上的土壤放到口中咀嚼。 等站起来之后,他又从身后的大包拿出罗盘,看着仪表一番摆弄。 听到虞妗妗的问询,孔一扇说:“我师兄在此地留了只有本门人士才能认出来的特殊标记,意为此地确有蹊跷,但并非异端的本源。 经过我的探查,这里也确实有阵法逆行失败后的气场流动。” “我认为正如师兄标记的意思,张老板的祖坟有问题,但不是造成矿场坍塌的主要原因。”孔一扇沉吟说道:“师兄一定是另有什么重大发现,才会去追寻。” “可惜我学艺不精,眼力不如师兄深厚,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问题所在的根源。”他连连叹气,语气自责。 韦青在几个坟头的周围转了几圈后,也摇摇头。 为了望闻问切,她拉下口罩:“感觉不到山上有滋阴之气,至少地下埋的那些尸体,没有尸变之忧。” “我从记事起就和尸体打交道,尸体若是有异,我鼻子不会闻不出来,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 连续两位能力不错的天师都认为,张有福的祖坟没有异变。 但虞妗妗看过他的面相,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喊了一声:“张有福,你的生辰八字给我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张有福才像是反应过来:“哦哦好……” 察觉到他的视线,虞妗妗略一挑眉: “你刚才一直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张有福那张圆润的、颇有福气的脸上显出几分拘谨:“没有,没有!我瞎看看…”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5节 他这个反应,反倒是证明自己在看。 虞妗妗又问了一次之后,他才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 “我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狸猫嘞,尾巴真大,像云一样。” “虞大师,你带来的宠物是狸猫吧?我应该没认错。” 此话一出,孔一扇和韦青都神情诧异,朝着虞妗妗的方向看了过去。 哪来的狸猫?? 他们视野中,虞妗妗身边分明空无一物! 连个其他生物的影子都瞧不见…… 第106章 虞妗妗本人也先是一愣, 视线偏向自己的腿边。 目光汇集的一瞬间,懒洋洋趴在她脚边舔舐梳理毛发的伏灵动作停滞,警惕抬起脑袋。 两只灵猫中, 色白如云朵的伏灵性情更跳脱活泼, 经常会从虞妗妗的妖蜮中跳出来, 跟随在她的身边乱逛。 又由于灵物空灵的特殊性, 当它不去刻意释放能量时, 哪怕是其他能看到鬼魂的术士天师,也很少有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因着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虞妗妗也懒得约束,随便它们时而环绕在自己身边, 时而又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约莫是从今天早上出发时, 伏灵便从妖蜮中钻了出来透气。 它存在感极低, 以至于孔一扇和韦青这两个天师府的术士, 都丝毫没有察觉。 可身为普通人的张有福, 却能够看到伏灵?! 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所处的方向, 敏感惧生的灵猫尾巴有些炸毛,‘嗖’得一下钻到了虞妗妗的身后。 它面上覆着黑色的哭泣檀木面具, 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支棱着竖起:“喵~” 软软叫了一声,是在询问主人情况。 张有福只觉得眼前一花, 视野中特别好看的狸猫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边眨眼一边抬手去揉眼睛,语气不可置信: “哎?咋一晃眼就不见了?我没骗你们啊大师!” “先前上山的时候我就一直瞧见它来着,好大好白的一只狸猫……奇了怪了,总不能是我出现幻觉了?!” 虞妗妗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蹲在自己腿后、收敛了外泄能量的伏灵,面露沉思。 但她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拿到张有福的八字之后,她仔仔细细推演了男人的命盘和八字, 期间出声询问: “张有福,你平常是不是能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比如鬼魂?” “鬼魂?”张有福一听就摇脑袋。 他本想说自己不信这些玩意儿。 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诡异遭遇,想到身边都是搞玄学捉鬼的大师。 话到嘴边,硬生生让他拐了个弯:“没有啊,我倒是想碰见,想瞅瞅那些阿飘到底是啥样子。” 说话间虞妗妗已经拆解出他的八字和命盘,短暂沉默。 张有福的八字非常特殊,在玄学命理中甚至有一些判词,是专门总结这种八字命理的。 身极弱,遇官杀。 乙日主,遇丑;日柱偏阴。 其中‘丑’便是杀库、鬼库,官鬼则就代指鬼魂幽灵。 一个人八字命格中带了鬼库,就注定他的八字和命理偏阴,非常容易看到、或者说冥冥中会吸引到一些灵体。 通常这种命格的人,天生自带阴阳眼。 如若其他命柱所带的十神不够强势,不能压制住日柱上带的杀库,那么这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一定会因为体质招魂遇鬼而十分痛苦。 比如经常会受惊吓,会被鬼魂的阴气煞气冲撞生病。 更甚者有一些灵体发现你能看到它,还会缠着你,要求你替它们做事。 除此之外日柱‘丑’又象征着道观、神庙一类的意象。 某种程度上老祖宗已经给这种八字命格的人指了一条路—— 遇到怪事撞邪,要么去道观里找人求助,要么干脆就自己从事玄学一行。 看张有福刚才的反应,他绝对能看到一些超自然的存在。 他嘴上却又不承认,反应也不似作假。 虞妗妗心生一种猜测: 难道张有福过去见到鬼魂,却因为他本人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绝对不相信那些是鬼,而自发地把所见的东西都合理化了? 就像他明明能看到伏灵狐火一样的大尾巴,以及面上覆着的古怪面具,却依旧认为伏灵只是一只打扮特殊的猫,而非精怪鬼魅。 这么想着,虞妗妗出声说道:“我看过你的八字和面相,发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你天生八字‘宫位’上相冲,并且还是月柱与日柱、时柱都对冲,这种情况并不会让你有什么生命危险,但也注定你年轻时的经历不顺。” 人的生辰是按照年月日时划分四柱,每一个柱又分为天干项和地支项。 再根据‘生克同比’的关系,划分食神。 其中若论家庭关系,年柱为祖宗、也就是爷爷以上的辈分。 月柱象征着父母宫。 日柱为‘我’自己。 时柱为子女宫。 而月柱与日柱相冲,乃是命理学中常常会列举的‘地支六冲’中的一种。 顾名思义,父母宫和‘我’自己相互冲撞。 那么命中有此对冲的人,往往青少年时期就和父母分开,独自一人闯荡。 成年后要么父母早亡,不能承欢膝下尽孝; 要么就算父母健在,也会因为关系太差常年分居,家庭并不和睦。 张有福才听了一半就连连点头,叹气道:“正是虞大师你说的那样,我十四岁就离家去矿上干苦力了,一年都难能和家里的爹娘见上一面。” “那时候我和我爸关系闹得特别僵,他就是那种嘴很毒的中式父亲,指着我鼻子说我这辈子就是挖煤挖到死的命,永远不会有出息。 我那时候年轻也倔,又要面子,想着他既然那么说我,那我偏要混出个人样来衣锦还乡,一连好几年都是在矿上赚卖命钱没有回过家……” 可等张有福真的赚到了钱,扬眉吐气地回到家中,才知道父亲查出了癌症晚期。 怕给家里增添负担,就一直瞒着自己。 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药石无医。 没过多久父亲便在病痛的折磨中咽了气。 勾起心中的伤感往事,张有福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虞妗妗继续说道:“除却‘地支六冲’中的宫位冲,你命格还犯了‘地支三刑’中的第三刑,无礼之刑。” 张有福眨巴了一下小眼睛,神情茫然:“啥无礼?我犯啥刑了?” 虞妗妗用通俗的话稍作解释。 地支中有‘刑冲合会’。 意思是在特定的地支情况下,会相冲或者相合。 前者产生的是不好的命理后果,后者则是有益的情形。 而玄学命理看八字,看一个人这辈子会不会遭遇什么难事、有没有坎坷不平,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看地支有无‘三刑’。 其第一刑:持式之刑,丑未戌。 也是三刑之首。 意为八字中有‘丑未戌’三字,或者任意两字,便会相刑。 命格中有持式之刑是非常少见的情况,百年难得一见。 一旦有此命格,此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曾经有命理大师点评过,有这种持式之刑的命格往往都是大奸大恶之人,犯下了罪孽滔天,他们会遭到报应简直是上天的刑罚,基本难逃一死。 第二刑:无恩之刑,寅巳申。 相较于持式之刑,命犯无恩之刑的人应灾往往较轻。 他们的命途多舛不一定是自己犯过什么大罪,可能只是命苦。 会应到的劫难也很少是死劫。 大多是碰上一些重大事故,导致身体残缺,或者遭受了什么刺激变成精神病。 而地支三刑中的最后一种、也就是张有福的命格,乃是无礼之刑,子卯。 作为精通风水堪舆的青乌术士,孔一扇对命理学也有一定的研究。 他闻言思索道:“难道说张老板所遭遇之事,是命中所带的‘无礼之刑’应的劫难?” “可这也说不通啊,无礼之刑乃是‘地支三刑’中最轻的一种命格,就算应劫,也不会这般夸张。” 张有福的情况总结下来: 数年来多处矿产塌陷,损失的财产甚至可以以上亿元计,更是有超过二十个矿工丧命。 这种程度的应劫,如果是张有福命格中带的劫难,合该是‘持式之刑’或‘无恩之刑’。 仅仅命犯‘无礼之刑’,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6节 虞妗妗点头,同意孔一扇的质疑:“你说得没错,无礼之刑的命劫大都较轻,往往是一些是非恩怨、职场官司,多是财产受损,并不会殃及到人身安全。” “有记载过的无礼之刑较为严重的应劫,也不过是妇女流产。” 她将自己观测到的线索一一链接,叙述观点道: “我问张老板要八字的主要原因,是看到你面相眉毛上方到发际线,‘福堂’、‘驿马’、‘月角’这几个穴点明显团着阻塞之气,此处乃是人的父母宫。” “你父母双亡,要么是他们生前作过什么孽反噬到了你的身上,要么说明埋葬他们的阴宅或许出了问题,拆解完八字基本可以确定是后者。” 这样两种看似完全不相干的方向,却让虞妗妗生出一种猜测: “我怀疑是有人对你父母的阴宅动了手脚,改变了你的父母宫,从而影响你整个人的命盘,导致你本身命格中的‘无礼之刑’严重程度直线上升。” “而我先前说过,‘无礼之刑’的矛盾点多在是非官司、财帛争执上,所以对你下手想要害你的人,大概率是你生意场上有利益牵扯的人。” 虞妗妗陈述完,孔一扇面露恍然:“原来如此……” “虞大师你推演得极其有道理,我脑子怎么就没转过弯来、没想到这一层联系呢!” 张有福也先是狠狠激动,但很快他就又叹气道: “可、可我们这种商人,有利益牵扯的人和集团实在是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谁会那么心狠手辣,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害我……” 韦青侧眸看着虞妗妗,忽然开口:“你想从张家的祖宗阴宅入手?” 虞妗妗应道:“对,没有尸变不代表尸体没问题。” “何况现在信息不足,只能有什么线索就从什么地方入手,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韦青说。 “既然这样,准备开棺吧张老板。”虞妗妗对张有福说。 张有福是个挺有魄力的人,也铁了心要把背后搞他的人揪出来。 听到虞妗妗说要开启他父母的棺材,他二话没说也没质疑,直接给保镖打电话,让他们安排人和工具过来。 不多时几名壮汉保镖便在老板的吩咐下,掘开了老板爹娘的棺材。 这一次有韦青这个阴尸门的手艺人在场,也不必虞妗妗开馆看尸。 只见身形消瘦的青年把口罩拉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喷雾,里面装着某种油制液体。 她在手心各喷了两下,而后跳下掘开的坟坑,在棺材板上摸了几下,有些惊讶地挑眉: “棺椁入土时间不超过三年,什么情况?你之前给两位捡骨重葬过?” 虞妗妗听此话心中惊叹,不愧是专门和尸体、身后事打交道的手艺人。 连棺椁多久下葬、土层的年份摸一摸都能看出来。 这种祖传的技艺,简直堪比风水点穴中的望闻问切。 张有福惊讶点头说:“神了大师,你咋知道呢?!” “我家长辈们的坟墓以前不在这里,这座山头是我几年前才包下来,后来想着专门用来安置家里长辈的尸骨,才找了专人为我家迁坟。” 韦青没搭话,指示着几个保镖把棺材板推开。 她半个身子探入棺椁,手在尸骨上摸索,摸到尸骨的小腿部位时,她作出来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韦青直接把死者的腿骨从棺椁中拿了出来! 她凑近到眼前端详之后,眉头紧皱: “这……不是人的骨头。” 第107章 张有福的母亲去世很早, 父亲也是他二十多岁就撒手人寰。 尽管对于儿子张有福投身煤矿事业,张父表示极力地反对,但他本人就是一个矿工。 还是西北最开始大兴重工业、锻冶钢材开发矿产时, 那批最早下矿的工人。 又由于这批工人前头没有领路人, 干什么都要靠自己摸索, 当时的防护措施也并不完善。 为了多挣钱、多挖矿, 张父早期严重透支身体, 并且下矿都不带任何防尘措施,导致他晚年得了肺癌。 或许他早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也听说过隔壁矿上某某工人肺部坏死,最终英年早逝。 却因为恐惧结果, 一直没有去医院检查。 当得知儿子张有福要步上自己的后尘, 他才会那般言辞激烈地反对。 每年投身到矿井里的矿工数以万计, 又有几个能从矿工干到老板? 张有福的祈望在张父看来, 就是异想天开, 白日做梦。 可惜张有福的确有本事, 年纪轻轻就混出了头,张父却时日无多。 时至今日, 张父已经死了二十多年。 他的尸骨在干燥的西北地下长眠,经久地腐化, 让他大部分皮肤和血肉组织都已经干瘪、丧失。 尤其是其四肢部位,完全腐化为累累白骨。 虞妗妗从坑穴上方往墓穴中观望,就能看到一把铺在寿衣上的人形骨架。 听到韦青的话,别说是周遭的张有福等人,就是她都十分惊讶。 “不是人骨??这是啥意思啊大师?这这、我爹的尸骨咋能不是人骨呢?!”由于太过震惊,张有福说话都结巴起来。 韦青手指摩挲着那截腿骨的表面,指着关节处的窝骨道: “首先, 人类的骨骼触感和其他生物的骨头有一定区别,摸起来有一种骨质更加平滑的质感,这一点是我干殡仪馆,每天接触各种尸体、研究人体骨骼得出来结论。” 旁的普通人或许觉得这话荒谬。 都是骨头,怎么就能摸出区别? 但韦青这样的阴尸门手艺人还真可以。 他们自有一番技艺,通过眼、鼻、手来区分每一具尸体之间的细微差别。 “其次,这条腿骨虽然外形上很接近人类,但顶端窝骨的膨出比人类的窝骨小一圈,整体长度也少了一小截,骨腔相比正常的成年男性也更加细—— 也就是说,就算这真是人类的腿骨,也更应该是一个小孩儿、或者纤瘦矮小的妇女的骨骼,而不是张老板你父亲的骨头。” 韦青一边说,一边把腿骨平放回棺椁中,示意虞妗妗等人凑过来看: “你们自己对比衡量一下,尸体的左右腿骨的长度、粗细是不是有差别。” 张有福直接趴到地上,把脑袋伸下去,和父亲枯化的尸骨干瞪眼。 端详片刻他扯着嗓子:“卧槽还真的是!” 他两眼发直:“那这是谁的骨头啊?怎么会在我爸的棺材里??!” 韦青说:“骨头上面没有特殊气味,也并不带煞气,骨质骨密摸起来正常……根据我的经验,这应该是某种体型较大的动物的骨骼。” “而动物中腿骨和人类的外形相差无几、并且膝关节还有窝骨器官和膨体的存在,我能想到的只有羊,但也有可能是其他我没有研究过的物种。” “羊腿骨?”孔一扇摩挲着下巴,“这玩意儿应该就是谋害张老板之人,在他祖坟中动的手脚吧?” “可对方是什么时间替换的呢?替换成羊骨的用意又是什么?” 他开始回想自己平生所学,眉头拧成一团:“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术数阵法,是需要以兽骨入阵……” 作为阴尸门人,韦青接触过的腌臢事更多。 她语气冷淡,说道:“不是布风水阵需要羊骨,而是对方要拿张老板父亲的骨头作为魇镇的镇物。” “怕只是为了不被发现骨骼丢失,随便找了根羊骨头放到坟墓里充数罢了。” 虞妗妗和韦青一个想法。 如若对方用张有福父母祖宗的枯骨,来作为魇镇之术的镇物,就能够解释得清为何坟墓中无煞气、尸体无异变,但张有福面相上的父母宫却有异常阻塞之气了。 先前应征的许多术士,怕也是被张有福面相上的郁气迷惑,简单粗暴把这种父母宫位的异常,归结为他家祖坟被人动了手脚、下了诅咒。 于是这些人针对阴宅风水乱作一通,却丝毫没有变化。 那完全是他们的方向错了。 张有福的祖宗阴宅根本没问题,出事的是他父母祖辈的尸骨! 虞妗妗侧身询问张有福:“你说三年前,你曾经迁坟捡骨、二次重葬,把祖宗坟墓迁到了这座山包上,这其中可有什么缘由?” 张有福一拍脑袋,说道:“还真有。” “大概就从几年前开始,我时不时会梦到我爹妈,梦里他们的房子好像一直在漏雨,还和我不停地说着啥; 但大师你们也知道,人白天一清醒,晚上梦到的很多细节不就都忘了么,我就只记得我爹妈好像是腿疼,其他就记不太清了……” 起先张有福并不把梦境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自己人至中年,开始思念死去的父母亲。 后来多做了几次梦,梦境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梦里父母亲好像很着急地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偏偏他一睡醒就记不太清。 张有福虽然平日生活中不信鬼神幽灵,但骨子里到底是华夏血脉,又事关父母,他还是在某次饭局上,询问了身边特别迷信的老板朋友。 他这个朋友一听,便说肯定是他地底下的爹娘住得不舒服! 又是漏雨,又是腿疼,肯定是墓地没有选好,阴雨天进水过于潮湿了。 那老两口能不闹么? 一边这么说,朋友还给他推荐了大师,劝他道: “老张啊不是我说你,阴宅风水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得信!我记得你爹妈的坟就在老家乡下的河道口吧?那个地方连个遮荫的蓬盖都没有! 你说说你一个大老板挣了那么多钱,都不好好把祖坟修葺一下,现在是时运还好你不当回事,过些年碰上流年不利又没个好风水调剂,走了背运你到时候就哭去吧!” 张有福对所谓的祖荫嗤之以鼻。 什么父母对坟地不满所以梦中来闹这番话,他也是将信将疑。 但朋友说的有一点他觉得有道理,自己挣了那么多钱,确实该给爹妈整一块好的坟地。 老家的坟头都长野草了,每次去他还要费劲修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7节 万一真有什么灵魂之说,便可改善父母在阴间的环境; 哪怕是他想多了,也当尽个孝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有福盘下了一个风清水秀的小山峰。 还在朋友的推荐下,找到了迁坟址的大师掐算良辰吉日。 到了日子由大师一通做法,声势浩大,开棺捡骨。 大师重新将几具张家前人的尸骨,放入张有福新打造的楠木棺材里,葬入他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整个仪式才算完。 迁坟后张有福偶尔还会梦到爹娘,梦里似乎没什么改变的地方,他爹还是觉得腿疼。 他醒来后还会心中嘀咕: 明明已经把坟墓迁移到了山上,不会再被雨水浸泡,为啥他还会做梦? 果然那劳什子大师就是在放屁! 也不记得是哪一天开始,爹娘在梦中的身影愈来愈淡,渐渐地张有福就不怎么做梦了。 没有梦魇之后,他的睡眠质量还提高了,他便没当回事,还挺乐呵。 听到这儿,虞妗妗有些语塞: “别人说是阴宅漏水你就相信?很显然你父亲是在给你托梦,腿疼的意思是他尸体的腿骨有问题,他在提醒你……” “你能看到的‘漏雨’应该也不是雨,地府根本没有云雨这类东西,那是你父亲的尸骨被当成魇镇物下咒,缠绕在他身边的阴煞之气。”她语气无奈说道: “至于后面你觉得梦里的父母愈发模糊,直至消失,并不是事情得到了解决,大概率是在魇镇的镇压下他们越来越虚弱,到后来已经没有力气给你托梦、提醒你了。” 张有福懵了,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哎呀’叹息着拍自己的大腿:“我真不知道我爸是这个意思啊!” “我这个猪脑子!我怎么就没有上心呢!” “现在自责没有意义。”虞妗妗说。 孔一扇:“是啊张老板,谁也不会想到自己家里能出那么邪乎的事。” “你要不再仔细想想,谁有可能对家里的先人们下手?” 张有福冥思苦想:“难道是我那朋友?” “会不会是他和那个迁坟的风水师父串通一气,趁着给我爸妈迁坟的时候,对棺椁中的尸骨动了手脚?” 虞妗妗轻轻摇头:“有这个可能性,但很明显是两位老人家托梦提醒在先。” “在迁坟之前你就梦到他们被困于阴煞,知道你父亲腿骨有异,说明棺椁中的腿骨在更早的时候就被替换了。” 一时间线索再次停滞,张有福愁眉苦脸陷入沉思。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激动问道:“韦大师,我爷爷的尸骨被人动过手脚吗?!” 在这段时间里,他聘请的保镖一刻不停,接连刨开了其余几座坟墓。 韦青一直在坟坑里研究尸骨。 听到张有福的问询,她抬起头看向地面上方众人的方向: “这个坑穴是你爷爷的吧?他的肋骨有问题,也被替换掉了。” “那我觉得,对我下手的人是老家的人!”张有福得到确切的答案,面色有些难看。 孔一扇好奇问道:“张老板怎么忽然如此确定?” 张有福解释道:“我爸妈是工人家庭嘛,连小学都没读过,也没上过扫盲班,其实他俩都是文盲根本不识字!” “我爷爷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是兄弟姐妹里年龄最大的孩子,我太爷爷——就是我爷的父亲还有一个兄弟,按照辈分我们喊他二太爷。” “我二太爷和二太奶年轻的时候不能生,一直到三十来岁都没有孩子,他们不得以放弃了,过继了我爷爷当养儿子,当时我爷爷过继到他们家时已经10岁了。” “谁成想我二太奶到四十多岁了突然怀了孕,老两口自然喜不胜收,那时候我爷都是二十岁、谈婚论嫁的大小伙子了,一下子他的地位和处境就很尴尬。” 对于抱养家庭来说,尽管抱走的是亲哥哥的孩子,血脉相连的侄儿。 可抱养时张有福的爷爷早已记事,再怎么亲近,都会记得自己是养子,和养父母之间总归有一条隔阂; 这件事也一直是二太爷夫妻俩心中的一个哽。 如今他们终于怀上了属于自己的孩子,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相比怎么都不太亲近的养子,他们当然更想有一个自己的骨肉。 尤其张有福的爷爷正值结婚的年纪,彩礼钱、结婚后的住所,都是个大问题。 为此两家人的关系有点尴尬。 二太爷想把养子退回去,认为他们夫妻二人养了这个孩子十年,已经仁至义尽。 张有福的太爷爷一家也不太乐意。 因为当年他爷爷是磕过头认过新爹妈,还在祖宗碑前和族谱上都划了姓名,更改了名字。 他们家早就没把这个孩子当自家儿子,甚至因为过继出去一个大儿子,后面还又超生了小儿子。 家里全部的积蓄和准备,也都早已给其他孩子分好了。 现下凭空多了一个儿子的家业要置办,他们手头更紧。 张有福爷爷的归属就在这种两边为难的情形下,最终敲定亲生父母负责大头家产,养父母提供彩礼。 由于两家闹得不太好看,也觉得邻居会笑话他们,最终族谱和族宗户口上就没有改回去。 只是默认他这个儿子回到原来的家庭,名字又换回了以前的姓名。 但街道大队上给安的户口,还在养父母名下。 这段经历导致张有福的爷爷和两个家庭都不算亲近,对他来说,他根本就是个没家的孩子。 户口变不变,也根本没有影响。 直至他去世的时候,需要立墓碑、在碑文上撰写他的姓名和籍贯。 张有福的父亲不认识字,白事是全权交给村里专门的白事队伍安排处理。 他们自有一套流程,会去街道大队或者村支部直接调取死者的信息,用来刻印碑文。 这便闹出了乌龙。 村支部当时的村长已经换了人,并不清楚张有福爷爷过去的那段养子渊源。 故而村支部给负责白事的人,提供的张有福爷爷的籍贯信息、以及姓名,都是他还在当养子时上的户口信息。 那负责白事的人也根本不清楚这些往事,也没想着多问两句,和死者亲属确认一下信息,就直接动工了。 墓碑刻成之后,张有福的爹妈又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竟就没有发现爷爷墓碑的刻字出了大问题。 时隔好几年他们才发现此事,可那时候他们已经就着这个墓碑祭祀了爷爷好多年。 那时候农村又没有捡骨重葬的规矩,父母只能将错就错,继续这么祭拜着了。 故而如果是外人、甚至是和张有福家关系一般的村民邻居,其实都不太清楚,墓碑上刻印着另一户籍信息的死者坟墓,底下埋葬之人的身份其实是张有福的爷爷。 只有老家上了年纪知道这段往事,甚至是张有福的至亲亲人,才有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在张有福不在老家的时候,精准地避开虚假的碑文信息,找到他爷爷的坟墓。 并对爷爷的尸骨下手。 想到爷爷墓碑的特殊性,张有福一下子就有了方向。 甚至一个人、一个清晰的名字,立刻跳到了他的脑海中。 看着他陡然难看的脸色,虞妗妗察觉到了什么: “看情况,你已经知道是谁下手害你了?” 第108章 “了解我爷爷那一辈的渊源, 又和我有利益上的私仇……” 张有福口中喃喃:“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小叔叔。” “但我宁愿是自己猜错了,是我多疑心思黑暗, 也不希望这个猜测是真的。” 据张有福说, 他口中的这位小叔叔名叫张望虎, 只比他大不到三岁。 张有福的二太奶怀孕后, 生下了一名和养子年龄差21岁的男婴, 这人便是张有福的二爷爷; 他也只比张有福的父亲大三四岁。 等到这位二爷爷结婚生子,又先后诞下一对兄妹, 哥哥就是张望虎。 按照辈分,张有福自然要叫他一声小叔叔。 说是叔侄, 实际上两个年龄相仿、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小孩儿更像是一对兄弟。 张有福性格比较老实沉稳, 并不跳脱。 相比之下他这位小叔叔张望虎, 从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 上房揭瓦都是程度轻的事。 张有福之所以也不乐意读书、甚至小小年纪就跑去矿场上挖煤, 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张望虎的影响。 因着性格、辈分上的差异, 张有福在这位小叔叔的身上,吃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亏。 别人家都是大让小, 做长辈的要看顾小辈,在他们家却是反过来的情况。 每次侄子和孙子之间闹了矛盾, 或者为了什么东西争执起来,张有福的爷爷都会对侄子更宽容,让孙子张有福让着叔叔。 这是因为对张有福的爷爷来说,他吃了养父母家十年的饭,本就有一份亏欠,对他有养育之恩。 这些亏欠自然也就顺延到了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弟弟、以及弟弟的孩子——他的侄子张望虎身上。 在这种成为常态的环境下长大,也让张有福养成了更能忍让的性格。 等到两人年纪稍大, 结伴着跑到矿场上当苦力赚钱,这种叔侄间隐含的谦让也一直存在。 张望虎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 他想赚钱,就跑来了矿上,却又不怎么能吃苦,常常完不成矿场的指标。 很多时候张有福干完自己的工作指标,还得帮他这个小叔叔兜底。 每每结算工钱,张望虎自己把钱花得精光不说,还会毫无心理负担地、笑嘻嘻地跑到侄子跟前,让侄子花钱请他去县城吃饭,给他买糖糕。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8节 有时候他和其他矿工玩儿牌,赌钱输光了,还得张有福这个侄子帮他添钱,填补赌资。 美其名曰,孝敬长辈。 矿上的工人们看久了这对叔侄组合,不少人还打趣调笑: “张望虎,到底谁是叔叔谁是侄子?有你那么厚脸皮、只知道占侄儿便宜的叔叔吗?” 对此张望虎不以为耻,反而洋洋自得:“那咋了?我侄子能干还孝顺,你们嫉妒呗?” 有时候张有福也会觉得疲惫,会生出‘凭什么’的念头。 一想到俩人到底是从小长到大的亲人、玩伴,关系那么好,便又一忍再忍了。 后来没干几年,就正值全国经济大开放。 煤矿和冶铁产业从原先的国有,开始放松政策,允许私人承包开采。 张有福听说此事后心思就活络起来,认为大有可图。 他不愿意一辈子当个卖苦力的矿工。 尤其是矿井坍塌、工人遭遇意外事故这样的事情年年都有,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眼下国家倡导个体经济、私人经济,正是他乘风改命的好时候。 于是他便把积攒了多年的积蓄都拿出来,开始和矿上的大队长等等管理层走动。 对此张望虎嗤之以鼻,非常不理解侄子的做法: “你咋想的,非要去捧那些个队长的臭脚,跟他娘的走狗有啥区别?就算有机会私人承包,能轮的上你?” 张有福:“不试试咋知道没机会。” “切,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市侩了。”张望虎摇着头,语气不屑。 在张望虎的奚落下,张有福仍是兢兢业业地干自己的活儿,还经常在完成指标后超标工作。 他积极肯干,自然进入了管理层的眼,当上了一个小队的队长。 如若仅仅是这样,他确实也就干到顶了,偏偏老天爷给了他一个翻身的契机。 那天非常巧合,正是领导深入矿场内部检验开采情况的日子,却出现了矿井深处岩层断裂、矿洞塌陷的事故。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往矿井外跑路时,张有福一咬牙,把落后的、脚踝伤着的领导背到自己的背上,往外逃命。 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旦坍塌程度严重,他自己也会因为体力不支、错失出逃的时机死在矿井中。 好在当天的塌陷范围小、程度浅,很快矿洞便恢复了平静,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只是张有福舍身救人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打通了他往上走的路子。 仅仅一年多后,他便当上了该矿场的大队长。 又过了两年他救过背过的顶头领导高升,离开前给他透露了非常重要的一些内部信息。 那些信息和提点,才是让张有福最终成功盘下这条小矿井、正式成为一个小煤老板的主要原因。 为了置办产业迈出第一步,张有福在囤积初始资金时,把身边能借的人都借了个遍。 其中也包括张望虎。 起先张望虎是非常为难的:“有福啊,叔也到了快成家的年纪,这几年好不容易攒点钱……” “你现在已经混到大队长了,又体面又轻松,为啥想不开要倾家荡产把那个矿井盘下来呢?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钱这几年的努力不就打水漂了么。” 总之核心的意思,他不想借。 最后是张有福写了欠条,并且承诺了较高的利息,作出一系列保证之后,张望虎才同意借了钱。 等到他成功盘下矿井,彻底成为了自己挖煤自己盈利的私人老板,仅仅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把所有的债务还清。 张有福拿钱给张望虎的时候,对方却不收了。 他一改先前不信任、不支持的嘴脸,笑呵呵道:“有福啊,这个钱不用还我,就当我入股了。” “当初我要是不借给你这笔钱,你可盘不下来这个矿!” 张有福想着他们一起出来干苦力好几年,如今自己眼瞧着是好起来了,带一带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叔叔也无可厚非。 他便同意了张望虎入股的提议。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件事是两人闹掰的开端。 入股之后,张望虎也便被矿上的工人们称为‘小张总’。 虽然他也是老板,但矿井的开采工作、售出产业链都是张有福在弄,有什么事情和决策工人们也更倾向于找张有福反馈。 这便引起了张望虎的不满。 他先是在醉酒后借着酒劲儿,说自己才是长辈,怎么也不该被称为‘小张总’。 又指点江山,认为张有福现在的开采路子太保守,不如其他矿场赚的钱多。 张有福脾气性子好,只觉得对方是开开玩笑,欣然说道:“那以后我是小张总,叔你是大张总,可以了不?” “还有开采的问题我先前也讲过,之所以我一个没有背景的个体户,能把这个矿井盘下来,是这个矿上的资源已经被搜刮了七成;否则就算领导提拔帮衬,也轮不到我。” 开采煤矿是暴利行业,哪怕在那个年代,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也很多。 张有福手里这条矿井很老,过去已经开采了十来年,矿井早已挖得很深,其实可用资源和利益并不肥厚。 在这个前提下,又有高升的老领导帮了一手,不少外来竞争的资本才愿意给领导一个面子,没有和他张有福竞争。 倘若这是条新发现的、开采痕迹很浅的矿产,利润足够丰厚,老领导说话也根本不会管用,早就让其他老板竞走了。 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张家兄弟? 饶是如此,仅剩三分利润的矿产资源,也足够张有福和张望虎这种贫困家庭出身的人狠赚一笔了。 除却这一层原因,张有福还考量到矿井深邃。 为了避免过度开采、保障矿工们的人身安全,他也宁愿放慢开采速度,慢慢赚钱。 他以为和张望虎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考虑,对方能够理解。 殊不知张望虎内心的不满和芥蒂根本就没有平息,并且还觉得他说的那番话,是想充老好人。 张望虎等不及。 自打有钱之后,他吃喝玩乐打牌赌钱,早就沉浸在纸醉金迷中。 欲望膨胀了,曾经对他来说是天价的数目,也不过是平常普通的消费。 他花钱愈发大手大脚后,矿上每日保守的开采进账就无法满足他的开支需求。 几次要求加快开采进度都被拒绝后,他便深深埋冤起张有福。 趁着两个月后张有福去临市出差、着手扩展新的矿产,张望虎自作主张,和一个企业签订了新合同。 按照合同规定,每年他们矿上要产出、提供给该企业的煤矿产量,比先前提高了2倍还多! 等张有福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合同已签署生效。 他怒火攻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人会背着自己,作出如此不可持续性发展的决策。 当他质问时,张望虎却表示自己也是矿场的股东,是该矿井的持有人,有权利决定矿上怎么运行。 同时还将多年的不满倾泻而出。 “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你叔我早年鼎力支持,现在赚了点钱就天天在我跟前耍老板威风…… 我就特么看不惯你的狂妄的样子!” 张有福从没想过,自己以为的和气赚钱,在亲人的眼中却是自以为是。 叔侄俩那次闹得非常难看,也没法再合作经营下去了。 最终张有福以一个低廉的价格,把这条矿井全部转卖给了叔叔张望虎,自己去发展了新产业。 “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不到一年,那矿上就出事了。” 张有福一想到那段经历,就止不住叹气:“我走之后,小叔他更是肆无忌惮地开采煤矿,一般情况下每隔两天都要安排技术工人下去评测岩层,规划开采路线,以防出现岩层被挖断的状况,但他也嫌弃评测耽误时间改成一周一次。” “结果就是岩层断裂没有及时发现,工人在挖掘的过程中矿井塌陷,导致了人员伤亡。” “为了平息此事,我小叔只能花大价钱赔给工人家属,否则闹大了上面来调查,他跑不脱。”张有福语气无奈: “赔完钱后他又跑过来找我,骂我心黑,说我是明知道矿井岩层成分不好,故意把那个烂矿转给他让他吃亏。” 孔一扇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张老板你带他致富发家,也百般规劝过了不要过度开采,出事居然还能赖在你头上?” “忒不知好歹了……” 虞妗妗处理各种事情多了,见惯了各式各样小肚鸡肠、因为一丁点大的事情就怀恨在心的人,她已经不惊讶了。 “用你们人类的话,生米恩斗米仇。”她缓缓说道: “最开始你同意让他入股,就是错的。” “这种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欲望和贪婪也填不满,只要你过得比他好一天,他就一天都不能够把你看顺眼。” “那后来呢?”孔一扇追问道。 “后来……我也不想看他真的破产,就又花钱把出事的矿井收了回来,打定主意这是最后一次帮衬他。”张有福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结果我把矿井买回来、都做好烂在手里不赚钱的准备,没多久,国家就说要建设山地绿化,高价收购了矿井所在地以及周边的山头。” 虞妗妗:“……所以你又大赚了一笔?” 张有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点头道:“是。” 虞妗妗不知道说什么,这煤老板财运真是好得没天理。 每次都能避开各种阻碍,一路顺风顺水地成为了西北第一富的煤矿大王。 也难怪他那个小叔叔眼红嫉恨他。 这种财运亨通,谁看着都会眼热。 “那之后,张望虎应该更恨你了吧。”虞妗妗都不用问,语气肯定。 张有福叹气,默认了。 他后来听很多人说过,张望虎在外头骂他,诅咒他。 说他心肠又多么多么黑,连亲叔叔的家业都能坑,以后一定不得好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79节 毕竟在张望虎看来,国家高价收购的钱,本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那时张有福对张望虎已经心冷了,也不想去解释、争辩,专注搞自己的事业。 再后来张望虎这个人渐渐就销声匿迹,老家和当地的朋友、合作人,几乎没再有人见到过他。 张有福先前几次回家祭祖、迁坟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见过、听说过他的踪迹。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此张有福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这个小叔叔是个陌生人,认为他可能去外地发展了。 直至今日虞妗妗三人的到来、层层抽丝剥茧,张有福才又猛地想起这个人来。 虞妗妗沉吟道:“听你这般描述,下手害你的人确实有很大几率,就是这个张望虎。” 张有福眉头不展:“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了,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找到他。” “不急。”虞妗妗思索片刻后,说道: “你父母亲人最初的祖坟,是在老家对吧?就先去你老家村里探探情况。” “如果他是在那里对坟墓里的尸骨动手脚,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 张有福点点头,“没问题虞大师,那我这就准备车!” …… —————— 在张有福的安排下,虞妗妗三人于当天下午来到了他的老家。 张有福的老家在山里。 由于西北相对落后,此处又是偏远地区,连通往村子里的公路都没有修建,他们只能从山路步行上山。 沿着山路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孔一扇和韦青、张有福已经开始喘气。 “张老板,还有多久才能到村子里?”饶是入冬的天气,孔一扇鬓角还是出了点汗。 他抬手擦了下,出声问道。 “不对啊,奇怪了……”张有福抻着脑袋四下张望,心中焦急嘴里嘟囔:“难道是我太久没有回老家了?” “我怎么觉得,哪条路都不是往村里的呢……?” 第109章 “什么?”正擦汗的孔一扇惊讶失声, 偏头去看一侧体力流失更严重的张有福: “……哈哈太久没回乡忘记路怎么走,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要不咱们停下来休息片刻, 等张老板确认好路线再走?” “不, 不!”张有福越看越迷茫, 扶着旁边的树干一脸焦虑:“我分明记得进山就是这条路!” “虽然我是有三个年头没回过老家, 但进山和回村的路我从小走到大, 不可能忘记啊。” 短暂怀疑自己后,他很快又语气坚定, 百思不得其解: “往日从有指引牌的路口上山,经过两次岔路, 翻过一个谷地就能看到我们村儿的外围, 用时最多一个小时。” “今天咋这么奇怪, 连续经过了不止两条岔路口, 却还是在半山腰打转, 难道我没回来的这几年路况更改了?”张有福抬起手腕, 看着表盘上走动的时针说道: “那也没道理啊,又不是修建公路, 土路有啥可改呢……” 一行六人,除却他自己和两名聘请的保镖, 剩下一半的人都是官方派遣来查案的天师们。 自己却带着这些公家人在山里乱窜,迷路找不到村子,他可不是心急如焚。 生怕虞妗妗等人觉得他在掉链子。 这时虞妗妗开口说道:“不是你记错了路,而是进山的路有问题。” 韦青拉下口罩,一张苍白的面孔此刻也轻蹙着: “我也觉得进山之后,有什么地方很突兀,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孔一扇立刻虚心询问:“虞大师, 依你所见,我们是遇上事了?” 虞妗妗说:“其实进山之后,我们一直在同一片区域里打转,就没有走出去过。” 闻言其余诸人皆是神情惊愕。 “有么?我居然都没发现?!”孔一扇作为青乌术士,精通风水阵法,是几人中情绪波动最大的人: “无论是鬼打墙的迷障,还是相关阵法布局,我竟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异常波动……” 他并非不相信虞妗妗的判断,只是再一次怀疑起自己在阵法术数上的能力,有些自闭。 虞妗妗说:“你察觉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并非你学艺不精,而是背后之人没有用任何的风水阵局,我们所遇也并非简单一句鬼打墙能概括的情况。” 所谓鬼打墙,不少华夏人民都听说过,甚至少数人还碰到过。 简单来说就是一些鬼怪携带的能量波动,会扭曲、封闭空间,让误入的行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找不到离开、脱离的契机。 但经过虞妗妗的持续观察,她发现自己一行人的情况,和鬼打墙明显不同。 “我一开始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问题,因为我有留意登山和行进的过程中,我们经过的每条路、以及周遭的植被细节,都是不同的。 这说明我们并没有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循环。”虞妗妗说。 真正让她察觉到异常之处,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作为动物,尤其是野生的猫科动物,她对所处环境、气流的敏锐度远远高于人类。 这令虞妗妗很快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其实是有细微波动的。 尽管非常微弱,却依旧能被捕捉到。 其二是她非常谨慎。 进山之后的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她都会在路边某棵长相特别的树、或者颜色鲜艳的植被附近,留下独特的、只有她自己和猫科同类可以察觉到的印记和气味颗粒。 当她和其他人爬了一个小时的山,居然在不远处的斜对角山坡上,发现自己刚刚进山时做的记号,她便彻底确定了他们所处的环境,有问题。 “你们看这片草丛。”虞妗妗走过去蹲身,从草叶中捡起一根折了三下的小树枝: “这树枝是我丢的,丢在刚进山的第一条岔路口。” “我的真身你们二人清楚,所以我可以确定东西就是我留下的,上面也没有其他生物的残留气息……” 韦青眉头皱得更紧:“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爬了这么久,又重新回到了进山时候的路?” “没错。” 虞妗妗抬头望向四周绵延的群山,瞳孔表面在阳光下显出玻璃的质感: “我认为我们目前的处境,是陷入了一种很独特的‘蜮’,在‘蜮’中受到影响的具体体现,便是空间的阶梯性错乱。” “简单来说,我们是被‘蜮’罩在了这座山峰中,前一脚我们面前的路可能是通向山顶,后一脚的路就可能在上升的趋势中把我们送到山脚的另一端。” “哪怕我们永远在走动,沿途的风景一直在变化,却走不出这座山头。” “这?!”张有福听得一知半解,感觉不到问题的棘手,孔一扇和韦青却是面色剧变。 他们很清楚,如若虞妗妗的推测是真,就说明背后操手的很可能不是什么风水大师、人类术士。 而是鬼怪。 甚至是和虞妗妗同样的大妖精怪! ‘蜮’的特殊性就在于,它那种扭曲空间和感知的能力,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是天道赋予精怪的特殊天赋。 “这么大、甚至能够影响整个山峰范围的‘蜮’……背后那东西得多可怖?!” “若只是扭曲这一个山头也不算大事,怕就怕,我们能走出眼下的‘蜮’、自以为脱离了险境,实际上是踏入了下一个‘蜮’。”虞妗妗轻叹一声,瞳仁骤然缩紧。 “孔一扇,奇门遁甲你应当精通吧?” 孔一扇立即道:“精通算不上,但…各中术数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能融会贯通。” “好,从现在开始我需要你每走八步,作一次奇门预测,你可以吗?”虞妗妗认真询问。 “可以。”孔一扇咬牙,“奇门术数是我的老本行,虞大师放心交给我吧。” 奇门遁甲,可以说是易学玄学中地位极高的一种术数。 也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密术中的三式之首,分为理术和法术两种。 其推演繁复,往往要结合星象、后天八卦、节气干支等等作为辅助; 而其中的‘八门’更是能够推演万物。 八门中,‘开门’‘休门’‘生门’为吉; ‘死门’‘惊门’‘伤门’为凶; ‘杜门’‘景门’为中平。 术士作法推演时,便是通过它们的所落之宫,与其旺相休囚和五行生克来定凶吉。 正所谓:吉门被克吉不就,凶门被克凶不起;吉门相生有大利,凶门得生祸难避。吉门克宫吉不就,凶门克宫事更凶。(1) 就是推演凶吉时常用的评判。 虞妗妗是能看些风水面相,但真要说精通,还得看这些一辈子和术数打交道的人类术士。 于是孔一扇按照要求,每八步推演一次奇门凶吉。 他惊愕发现,每次推演出来的门之吉凶、所处方位,都是和前一次的推演截然不同的结果! 而虞妗妗根据他的推演,去寻找‘蜮’中的破绽,再去反推他们真正应该落脚的方位。 “从这条路走——” 此位为‘惊’,按理说应该避开。 一般情况下,要强行沿惊门,容易遇上惊慌恐乱、怪力乱神之事; 实际上虞妗妗清楚,是‘蜮’扭曲了空间,改变了它真正的推演结果。 “不要走已有的山路,得从斜对角爬过去。” “接下来折返,往来路向下的方位行进……”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0节 “……” 就这样在孔一扇的推演下,张有福和韦青四人在虞妗妗的指引下重新规划路线。 一时间他们一会往羊肠小道上走,一会儿要从没有路的陡坡往密林中攀爬,一会儿甚至要下山……行进的节奏变得十分缓慢。 几人看起来就像几只在山中乱窜的无头苍蝇,略显荒唐。 孔一扇更是在推演的过程中,耗费了大量的精气神,面色发白汗如雨下,连挺厚的衣襟都被汗水浸透了。 饶是如此,他也只是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当木棍,撑着疲累的身体坚持下去。 直至夕阳西下临近傍晚,山中的环境逐渐变得昏暗,一行六人终于在转过又一道弯的时候,看到了一片谷地。 谷地深处还有一个小河沟,淙淙溪流从更深的山涧中流淌,隐约能听到流动的水声,四周空气潮湿。 看到眼前的一幕,张有福欣喜若狂,喘着气高声嚷嚷: “我们出来了!出来了!” “沿着谷地的山泉水走,就能绕到另一座主峰上,我们村子就在那里!” 孔一扇累得两腿打颤,闻言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 虞妗妗:“找块石头坐着歇会儿吧,辛苦你了。” 奇门遁甲作为三式之首,每次推演都需要耗费一定精力。 可以说他们能走出那座山头,完全是孔一扇在透支体力和心力,为他们开路。 “是,孔大师快坐着歇会儿!吃点东西喝点水吧。”张有福说。 考虑到先前青乌长老消失在大山中,至今下落不明,张有福在进山前就做了不少准备。 随行的两位身强体壮五大三粗的保镖,除却保护他的安全,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背负粮食和水。 在两位保镖身后的背包里,放满了压缩饼干和固体纯净水、和其他抗饿的食物,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真能那么快地派上用场! 坐下歇歇脚、又猛喝了几口水,孔一扇逐渐从精疲力竭中缓过来,询问道: “虞大师,咱们接下来怎么说?一鼓作气到村里?” 虞妗妗摇摇头说:“先养足精力,既然背后的东西已经对我们出手,保不准之后的路还是会和先前的情况相同。” “深夜迷失在大山中,可并不安全。” “我赞同,而且我也走不动了,脚后跟磨破了。”韦青面带疲色,直言说道。 来之前她也没想过要爬这么久的山,穿的鞋子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其实一路上早就磨破了皮钝痛。 只是韦青什么都没说。 短暂协商后众人达成了统一,决定在原地休整一晚上,每隔两小时换两个人守夜。 就在保镖去找树叶、收集枯枝打算点个火堆时,孔一扇则拿了布巾,起身准备去溪水边上擦擦身上脖子上的汗水。 张有福瘫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唉声叹气: “到底有什么仇怨,要费如此大的劲儿来对付我……” 忽然溪水潭边传来孔一扇的惊呼:“你们快过来!” 虞妗妗和韦青对视一眼,说:“你坐着吧,我过去看看。” 张有福也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咋了?又出啥事儿了?” 孔一扇指着不远处一个斜长在溪边的歪脖子树,语气异常惊喜:“那棵树上有我师兄做的标记!他们来过这里!” 他口中的师兄,自然就是失踪的青乌长老。 张有福:!! 还不等他惊讶,与此同时去远处收集树枝等可燃物的保镖,也回来了。 远远地他就开始冲着虞妗妗等人的方向呼喊: “老板,我们找到一个人!” 张有福闻声瞪大眼睛:“啥?找着谁了?” 孔一扇语气激动:“是我师兄他们吗?!” 保镖走近,身上像扛麻袋一样扛着一个人,神情茫然:“什么师兄?” “老板你看,我们在前面的石头堆那边发现一个女人!” 第110章 “等一下, 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好端端把人家扛来干什么?!” 自家的保镖出去转了一圈,在大山深处不知怎么就扛回来了一个女人?! 这合理吗? 山中谷地怎么会有人? 张有福的头又开始疼了。 尤其是发现保镖肩膀上扛的人一动不动,一点挣扎和呼救都没有, 他又开始慌张了。 这姑娘……不会是没了吧! 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保镖蹲下身, 把肩上扛着的人放下来, 放在河边地上让其平躺着, 而后挠挠自己的脑袋: “情况是这样的……” 据他解释, 在虞妗妗的嘱咐下他和同事怕再次迷路,不敢走远, 其实一直就在谷地边缘寻找可燃物,确保自己能够摸着石头路找回来。 许是此处有河滩, 大小石块特别多, 在搜寻可用枝叶的过程中, 他们在谷地边缘的土坡处, 发现了一处由于地形高低差形成的天然浅坑。 走近浅坑, 他们便看到了坑里趴伏着一个人。 两人分外震惊, 看到人的第一时间也是疑惑不解,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倒在深山中。 连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应答后, 他们才走近小心翼翼把人翻过身,发现对方是一个面貌年轻、嘴唇发白双目紧闭的女性。 “我和二哥探了一下, 这妹子还有鼻息,就是比较微弱,应该是昏了过去。”保镖呐呐说道:“发现她的时候,坑里和她身上还有不少枯叶,我们猜测那是她用来遮盖保暖的,估计她在山里应该待了有一段时间。” “不论我们咋个叫她推她,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也不晓得是出了啥事才会昏死在山里。” “但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我们不好当作没看到把她丢在那里……” “然后你就把人扛过来了?”张有福‘啧’了半天,又不知道说啥。 他也没啥能指责保镖的,毕竟他当初选这两人当心腹、连进山都带着他们,就是看重他们讲义气,老实忠心。 何况碰上这种事,的确不好见死不救。 “老二呢?” 保镖说:“二哥让我先把人扛回来,看看老板和大师们要怎么处理,他一个人拾柴火呢。” “行吧。”张有福摸摸后脖颈,为难地看着地上放平的女人:“虞大师,孔大师,你们看这咋整?” 虞妗妗蹲身,把昏迷的女子从头到尾打量一番。 从外形上看这人挺年轻,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圆脸,皮肤白皙。 她没从这人身上闻到血腥味儿,看其除了脸上、头发脏了些,衣服裤子都还算规整地穿在身上,应该没有受过外伤。 “我来吧。” 听到声音她扭头,看到韦青缓慢地走了过来。 韦青跪坐在女人旁边,双手在她身上摸索一遍,而后掐住对方的某几个穴位,针对性地刺激用力。 十几秒钟后,昏迷的女人眉头越皱越紧,猛地掀开了半扇眼皮醒了过来。 她刚苏醒时有短暂的迷茫,眨巴了两下眼睛。 看清自己身边围着都是人,立即惊恐浮上她的脸庞,她‘蹭’的往后面蹬了下腿。 “你、你们……” 孔一扇双手抬起,语气和善:“女士,我们不是坏人。” “你在山里昏迷过去,是我们的同伴发现了你的踪迹,怕你出什么意外才把你带来了我们的营地。” 尽管听清了他的话,女子还是警惕不减,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说的真实性。 视线在周遭所有人的身上扫过一圈,女子迟疑着嘴唇蠕动: “你们不是……” 她想问什么,又有所顾忌把话咽了回去。 下一秒离得近的虞妗妗等人都听到一道巨大的饥饿肠鸣声,从女子的体内响起。 来不及不好意思,她便因着胃中过分饥饿面露痛苦,蜷缩着用力按压自己的胃部。 同时胃里挛缩酸水倒反,饿得她上半身一阵阵地抽搐犯呕。 见状孔一扇也猜到了情况,招呼保镖去背包里拿点食物和水: “大妹子,不嫌弃的话你吃点东西?” 在纠结和犹豫中挣扎了几秒钟,女人实在忍受不了腹中灼烧般蔓延到心脏、甚至是四肢的饥饿感,一把拿过了食物和水,小声急促地说了句‘谢谢’,而后除去包装狼吞虎咽。 等她两块压缩饼干下肚,又喝了很多水在肚子里膨胀开来,那种抓心挠肺的灼烧感才缓解了许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她再面对虞妗妗等人,也没有刚刚那么抗拒了。 孔一扇好奇询问:“女士怎么称呼?你为何会昏迷在这大山中?” “……我叫金云岚,你们随便称呼吧。” 据金云岚自己说,她是和同伴走丢找不到下山的路,已经在山中困了两天半。 尽管大山里有一些动物,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连怎么在野外生火都不会,让她捕猎维生简直是天方夜谭。 很多树木她也爬不上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1节 将近三天的时间里,她就捡了一些掉在地上的烂果子勉强充饥,喝了很多溪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进食过其他东西 而现在又是入冬季节,平时气温本身就低,需要消耗更多的热量来保持体温和体力。 尤其是到了晚上山里还会大降温,她连个能遮蔽冷风、好好睡一觉的地方都没有。 金云岚只能搜集一些树叶放在坑里,铺在自己的身上缩成一团,抵御风寒。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被困山中的第一天她就倍感饥饿。 到了第二天更是让腹中的饥饿和绞痛折磨得生不如死,连继续寻找下山路的体力都没有,就这么蜷缩在坑里饿得昏死过去。 再次苏醒就是韦青刺激穴位,让她恢复神智。 三言两语模糊带过自己的情况,金云岚假装不经意实则试探地问道: “你们呢?为什么会在山里过夜啊?” 此时出去收集树枝树叶可燃物的保镖也回来了,在远离河滩的平地上支起了火堆。 众人都围坐在火堆边缘,身下垫着保温垫。 火舌吞噬着木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几人的面庞被橘色的暖光照亮。 张有福满脸郁闷地啃着口粮,毫无戒心:“我们啊?我们就想回个老家,这不也是在山里迷路了,等明天养精蓄锐再出发。” “回老家?张大哥你们老家是山里的村子吗?” “对啊,我老家小南村,再翻过前面的山头应该就到了。”张有福一边啃一边闲聊: “不过云岚妹子你是哪儿的人,和朋友过来旅游吗?怎么想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玩儿?”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完话,金云岚的身体僵了一瞬,抱着双臂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对,是来玩一玩。” “最近山里的路况比较复杂,你看我这种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人都摸不准哪里能出入,更别提你这种外来人口了。”张有福叹气。 想到金云岚之所以会迷路,很可能是受到自己的事情的影响,被一同困在山里,他就挺愧疚。 他悄声问一旁烤火的虞妗妗:“虞大师,能把这姑娘一起带着么?” “把她一个人扔山里,她出不去吧?” 虞妗妗无所谓:“随你。” 得到队伍主心骨的首肯,张有福露出笑来,“听到没,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等我们上村里办完事就会下山离开。” 金云岚勉强一笑:“…好。” 随便说了几句话天色就彻底昏黑,走了一整天的众人身心也都很疲惫,止不住地打哈欠犯困。 第一轮守夜由虞妗妗和把金云岚背过来的保镖负责。 其他人就用保温垫把自己裹起来,不甚舒适地陷入了沉睡中。 尤其是白天忙活一整天奇门遁甲预测的孔一扇,几乎是脑袋一沾地呼吸就沉重起来。 虞妗妗百无聊赖,时不时在火堆里丢一把叶子。 捕捉到一丁点动静,她耳朵忽然动了动,却没有停下手里的事。 不一会儿裹着垫子的金云岚撑起身坐起来,起身扭捏走到两人跟前,对一身腱子肉的保镖低声说: “我有点内急,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保镖先是一愣,更手忙脚乱地连点头:“哦哦好,那你小心点别走远。” 金云岚又冲虞妗妗点点头,小跑着往另一边林荫去了。 她戒备的人是这支队伍中的男人,尤其是那两个体型健硕的青年男人,至于虞妗妗和韦青她并没有很上心,外形上看着没什么压迫力。 她心脏砰砰直跳,等身后的火光愈发看不见,准备撒开腿就往山上跑。 下一秒一只手却陡然出现,从身后直接拉住她的衣领,遏止住她逃跑的步伐不说,还差点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跑什么?” 淡淡的女声随之响起。 在漆黑寂静、处处充满诡异的山林中,冷不丁出现这种情况,金云岚的心脏差点吓到从喉咙眼里跳出来。 她发出一道尖利惊恐的叫声,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等到睡眠中的诸人逐一被动静吵醒,纷纷坐起来警惕周围,就看到虞妗妗只用一只手,便像擒贼一样擒住了金云岚扭在身后的两条手臂,扯着她从黑暗中走回了河滩。 而金云岚则疯狂地扭动、尖叫,神情惊恐无法遮掩。 韦青才睡着就被吵醒,此刻头疼和困意混杂,让她情绪非常低沉,冷着一张苍白的脸用下三白眼看向虞妗妗: “什么情况?这是在闹什么?” 连火堆边的保镖都瞪大了眼:“唉?虞大师你不是一直在我旁边么,啥时候离开的?!” 虞妗妗:“问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大半夜好端端不睡觉要逃跑。” 张有福很是惊愕:“逃跑?云岚妹子你这啥意思,还是信不过我们?” 眼瞧着跑路无望,金云岚情绪无法控制,失态道: “你们还装什么?不就是小南村派来抓我灭口的吗?!” 虞妗妗闻言眉尾一挑,“我没记错的话,张老板说过你老家就叫小南村?” “……是。”张有福彻底傻眼了,半晌点点头口不择言:“不是,灭口是啥意思啊?!” “我们村里的人要杀你?谁啊?!” 他们村里很多青壮年早已外出打工,还在村里的很多都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都是本本分分土生土长的村人。 怎么会和什么杀人灭口如此惊骇的事情扯上关系?! 金云岚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众人瞬间都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来爬山的旅人,反而和张有福的老家小南村存在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牵扯。 孔一扇被吵醒后,好脾气地出言解释。 见金云岚还是无法相信他们说的话,他对虞妗妗道:“虞大师,看样子金女士也陷入了和小南村有关的诡事,要不我们把实情和她讲讲?” 得到在场众人的同意,他大致把自己一行人为什么要进山、又被困于山中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所以张老板虽是小南村出生的人,却并不是你口中派来灭口的人。” “我们去小南村,完全是去找寻找张老板家出事的原因线索,这样讲你能信任我们吗?” 金云岚听完已经信了七分。 更何况他们抓到了自己,要灭口现在就可以把自己弄死,好像没必要再好声好气地编故事骗自己…… 这么一想她便完全相信了。 确认自己性命无忧,她也不用再挣扎逃跑,于是虞妗妗便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现在可以不隐瞒了吧?” 金云岚带了哭腔:“对不起,我听你们说要去小南村,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我真的太害怕了。” 看她哭得眼泪水粘着睫毛,虞妗妗有点嫌弃,从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了过去: “擦擦吧。” “谢谢…”金云岚小声抽噎,重新坐回火堆后说道:“我不是旅客,是旁边小河村里的村小学老师,从南边过来支教的。” 张有福了然,追问道:“俩村子离挺远的,你怎么会到这边来,还说小南村的人要杀你灭口?” 金云岚说:“我班上有一个学习成绩挺好、也很乖很爱读书的小姑娘,就是你们小南村的孩子。” “半个多月前放周假,她从学校离开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上过学。” “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情,或者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于是三天前就记了地图路线,打算去小南村找他们家的大人家访,想去询问情况。” “结果……”金云岚回想到令人恐惧的一幕,声音轻颤:“结果我意外撞见,看到他们家里都不是人!是妖怪!” “小南村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妖怪!!” 第111章 金云岚今年23岁, 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同时也是今年年初主动报名了下乡支教的组织活动,正式成为小河村村小学的一名在职教师。 西北大山地域偏僻发展落后, 相比于大城市的物价和工资, 支教老师每个月的工资和补贴堪称低廉。 之所以她愿意过来, 是因着小时候的经历。 据金云岚回忆, 她也出身于贫困县, 当时读书时带了她五年的班主任便是支教老师。 在她记忆里,那是一位既温柔又知性的女教师。 不仅教书育人、废寝忘食地掰正了很多农家的调皮孩子, 让他们通过读书找到了一条走出大山的路,还常常拿自己的工资给班级里的特困生补助粮食——其中就包括金云岚自己。 从那位女教师那里, 她补全了对于母亲和恩师的一切幻想。 结果读到六年级的一天, 全校的师生收到一则噩耗。 女老师在学校的职工宿舍被歹人侵害、死亡。 杀害她的人是村里一个快四十岁都没有结婚的中年教师。 那男人读过一些书, 拿了高中文凭, 所以在学校里当了十来年的语文老师。 相貌平平无奇, 个头瘦小只有一米七, 四十岁的年纪已经有点秃顶,平时性格温吞像个老实人。 谁也没想到看似人畜无害的语文老师, 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后来警察调查审问到事情真相,学校里的师生们才知道女教师在支教的六七年中, 时常被他骚扰。 那人渣自视甚高对另一半的要求不低,自己的性格外貌却很一般,迟迟没有交女朋友结婚。 女教师来村里支教的时候很年轻,他那时候三十出头,没两年就对人家展开了追求。 女孩子年纪轻脸皮薄,考虑到大家都是同事,又是教师行业, 闹开了对方会尴尬丢脸,故而拒绝得都很委婉。 以至于村里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她恐怕不会想到自己的善意之举,会让无耻之徒得寸进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2节 尽管多次被拒绝,但男老师自认为条件在整个村里数一数二,早已单方面把她看作自己的所有物。 直至女教师年到三十,为村小学的孩子奉献了整整7年的青春,才在家人的百般催促和劝导下,决定回家和家里安排的知根知底的相亲对象结婚,孝敬赡养年迈的父母。 她向学校提交完离职报告,校长和同事们当然都很舍不得她。 但大家心里清楚,没有人应该一辈子呆在大山里无私奉献,女教师能支教7年已经非常善良了。 谁成想次日晚上,女教师就在收拾物品时,被纠缠她的同事侵害离世,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警察结案量刑时那人渣还死不悔改,各种道德绑架,嘴里叫嚷: “她那种物质拜金的女人,为了榜大款抛下学校的孩子们,有师德吗?有良心吗?” “要不是她天天勾搭我,之前做饭送给我欲擒故纵,我会等她这么多年吗?!” “……” 天可怜见的,女教师只是多做了饼干小食会分给所有同事,根本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甚至后来男老师常常骚扰她,她连东西都不再送,平时远远碰上都避嫌不搭理。 什么勾引、欲擒故纵不过人渣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 那段时间整个学校和附近村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年幼的金云岚得知此事也备受打击。 她跑到拉了封条的职工宿舍外,看到女教师居住的那一间门户大开。 遇害时尚未洗刷干净的血渍凝固,从外头还能看到地上的血痕边角。 那一幕和那件事对她整个童年的冲击巨大,以至于成年之后,她也在恩师的影响下报考了师范学校。 甚至毅然选择了下到贫困地区支教。 她很清楚偏远地区有许多不可控之事,可她更希望自己也能像恩师一样,改变大山里孩子们的命运。 为此金云岚还做了很多准备,来保护自己的日常安全。 包括且不限于她和另一名女老师合宿、平日里结伴互相照料,随身携带辣椒水和强光小手电等等…… 好在支教的大半年时间,并没有任何让她感觉不适的事情发生。 现在不是两千年,网络发达,村里并不算完全封闭。 而她因着自己的经历和日常生活中的感触,会对来读书的女孩子们更多加照顾。 其中她班上有一个小姑娘叫葛向雅,是在她来支教的前一个月到来的插班生,并不是本村人,而是临山的小南村人。 两个村子之间相隔着大山,平时来往最少要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 因此女孩儿工作日都住在学校宿舍,放周末假才回家两天。 葛向雅的家庭情况并不富裕,缴纳这一笔额外的住宿费后,她家里给的伙食费就不多了。 金云岚经常在巡视小食堂的时候,看到小姑娘只买一个馒头,就着咸菜或者最便宜的海带、豆皮吃。 尤其是她还很乖巧懂事,永远安安静静坐得笔直,认真学习不落下每一次作业。 学习成绩在班上很突出。 了解到葛向雅的家庭情况和她为了读书耗费的功夫,金云岚有点心疼这个女孩儿。 于是她也时不时买点小面包,或者把女孩儿喊到办公室谈谈心。 在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中,她能明显看到对自己的孺慕和喜爱之情。 这既让金云岚倍有成就感,还觉得这种熟悉的师生情仿佛让她看到童年的她自己、以及恩师。 按照葛向雅的成绩,小学毕业后去读县里的重点中学绝对没问题。 就是这样一个前途似锦的小姑娘,半个多月前放周假回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金云岚还是从校方处得知,葛向雅的父母给校方发了短信,只说小孩子觉得去学校太累、想家,不想读了。 她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愿不愿意上学读书的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区别。 连下课都在做习题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不想读? 对于她的质疑,校方也很无奈: “虽然我们早就倡导九年义务教育,学费也免除了,但很多大山里的人家还是不愿意让孩子读,因为食宿费、伙食费、书本材料文具校服……这些零零碎碎都要花钱,加起来一个月少说也要小几百。” “但如果在家干活或者出去打工,这笔钱便能省下来,要是女孩子直接说个人家嫁了,对许多家庭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也别觉得惊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年我们学校都有不下十个学生退学不读,就算有义务教育又怎样?这里是山区,连公路都不通,不可能说次次都报警。” “这些村人思想都很固执,就是真把警察找来调解开导他们也不一定听,更别提听学校的话了。” 金云岚理智上知道校长说的是事实。 可一想到葛向雅年纪那么小,读书那么认真,渴望走出大山开启新生活,感情上她就接受不了。 按照校方和其他同事的经验,女孩子突然不给读书就两种情况: 家里没钱或不愿意供; 要把她嫁出去收彩礼。 无论那种情况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于是在她多次给葛向雅父母发消息循循善诱劝导、却被敷衍甚至直接不予回复后,她决定亲自去葛向雅家见见她的父母亲,再争取一下机会。 三天前,也就是上周六休假的上午,金云岚带着地图和少量的食物与水翻越山岭,来到了小南村。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进入村子后的第一感觉便是,村里人很少。 人烟一旦稀少,环境就会显得荒凉。 待她在村路上走了约十分钟,才看到几名在太阳地假寐闲聊的老人,便上前询问。 听到她要找葛向雅,几个老人对视一眼,问她: “你找葛家有事吗?” “是这样的老人家,我是葛向雅的老师,她好多天没去学校了我想去家里看看她,做个家访。”金云岚说。 在村民的指路中,她来到了村中的一户人家,敲响了院门。 “谁啊?”院里传来问询,随后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名眉头皱着的中年妇女的脸庞。 金云岚有些紧张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便见妇人的表情忽变得古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瞅了好几秒。 就在她都觉得浑身不适时,妇人才扯出一个笑脸: “是金老师啊,快请进。” “麻烦你为我家丫头的事情上心,但学校我们真不去了,一个是家里困难,还一个向雅自己也觉得太累了不想去读……” 她说着,侧头看向金云岚,脸上的笑意更加古怪: “金老师不相信的话,我把她叫出来让她自己和你说。” 走到堂屋门口,金云岚才陡然发现门口的角落又脏又臭,放置着一个铁笼子。 笼子里头拴着一只体型庞大、简直像藏獒一样的大黑狗! 那狗忽然抬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才注意到它的存在,被吓了一跳。 妇人走过去,一脚踢在笼子上斥道:“叫什么?吓到金老师了!” 金云岚摸了摸胸口,瞧着那脏兮兮的大狗眼睛湿漉漉,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凶神恶煞,莫名就不觉得害怕了。 “这是什么品种?也太大了吧…” “土狗罢了,平时喂得多就长膘。” 长膘吗? 金云岚忍不住多看了两下。 其实仔细一瞧,黑狗只是骨架大,身体上并没有多少肉。 甚至因为皮包骨显得瘦骨嶙峋,怎么看都有种和普通犬类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进到堂屋之后,金云岚在妇人的絮叨中得知此人就是葛向雅的母亲。 葛家里一共就三口人,孩子的父亲上山还没回来。 “金老师你先坐着,我喊向雅出来和你说说话。”葛母拿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她这几天生病了,一直在自己屋里修养。” 金云岚忙点着头道谢,心里却总觉得有点膈应。 她不好意思说,在露天通风的院子里还好,一进入四周密闭的房间,她便察觉葛家的味道实在是有点大得冲鼻。 她也说不上来这股味儿到底从何而来,只觉得又臭又腥,就像什么东西发酵了一样。 面前的玻璃杯子外壁脏脏的,可能是没洗干净也可能是放太久没用,里头的水也是凉的。 除此之外很多东西杂物,就随意地放在院里屋里,整个家肉眼可见看着乱糟糟,不像是一家勤快爱干净的人。 金云岚没有喝水,找话题问道:“向雅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就小流感。”葛母走到里头的卧室门外,直接打开门喊道:“金老师来了,你快出来见一见。” 不多时缓慢的鞋子拖沓声响起,个头瘦瘦矮矮的小姑娘从屋里走出来。 金云岚见到人先是一喜,随后有些愣住。 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一向机灵、眼睛明亮的小女孩儿,今日呆头呆脑表情恹恹。 短短十来天没见,葛向雅就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 “叫人啊。”葛母推了下女儿的肩膀。 葛向雅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喊了一声“金老师”。 当时金云岚没有多想,以为是小姑娘生病了精神头不好,分外关心她的情况。 可无论怎么旁敲侧击地询问、谈心,葛向雅都眼神直愣愣地摇头: “我真不想读了。” 葛母在旁边笑眯眯道:“金老师,你自己也看到了,向雅自己就不想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3节 金云岚不死心,也怎么都想不通,几乎是明示说道: “我是觉得向雅资质很好,多读书未来能有个好前途,如果咱们有什么困难——比如学杂费凑不齐都可以和我讲,我这边可以资助一些。” 葛母面露感动,却因为表情太夸张、夸张到有点怪异,让金云岚觉得对方在阴阳自己: “金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那以后向雅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们再把她送学校去。” 家长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金云岚也不好再纠缠,只能无奈点头道: “那好吧,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孩子父亲好好商量一下,不读书太可惜了。” “一定一定,金老师留下吃个饭吧?” “不用,我这就回去了。”金云岚起身,最后看了两眼表情麻木的葛向雅,郁闷离开。 从堂屋走到院子时,她又听到‘咚咚’几声闷响。 她四下探看,发现声音是从院子后方的棚里传出。 她多看了两眼,身侧的葛母便出声道:“那是养猪棚,家里的猪饿了,在撞棚栏呢。” 金云岚‘哦’了一声移开视线,说道:“您不用送了,我知道回去的路。” 等返程的路走了一半,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放在葛家桌子上的手提包忘记拿了。 看了看天色还不算晚,金云岚就又扭头折返回去,准备拿东西的同时再和葛家长辈好好说道说道。 入冬后的白天很短。 等她第二次来到葛家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村里静悄悄的,偶尔几乎人家亮着灯。 走到院子门口时她本来想敲门,却发现院门并没有关紧,一推就推开了。 里头的堂屋门紧闭着,一缕缕微光透过门缝和窗户溢出。 屋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叽叽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让人觉得声音有些粗粝。 金云岚走向堂屋打算敲门,一扭头却看到角落的大黑狗不知何时支起身体,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毫不夸张,她第一次在一条狗的脸上看到哀求和痛苦之色,豆大的泪水从狗的眼眶溢出,落在地上。 大狗不停摆头,似乎是示意她偷看堂屋里面。 什么情况? 这狗好生诡异! 金云岚心脏开始砰砰跳,许是凑堂屋近了,里面的声音更加清晰,是一种伴随着模糊说话的稀里呼噜的咀嚼声,不似人能发出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下意识屏住呼吸,放下了敲门的手,反而轻手轻脚绕到堂屋后面的窗户口往里头张望。 只见堂屋的里侧饭桌上坐着三个人。 体型上是两大一小,瞧着正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 三人穿着人类的服饰,正坐在餐桌上进食。 可他们人身脖子上面顶着的分明是三颗猪头! 肥头大耳,拱型鼻子,伴随着咀嚼声大量的食物残渣从猪嘴中掉落在饭桌上。 金云岚看得清清楚楚! 她太过惊骇,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平复了好半晌才压抑住喉中的尖叫。 紧接着她又听到堂屋后方,那漆黑的棚子里传出‘咚咚’的、轻轻的撞击声。 细细小小的哭声若隐若现: “金老师……” “救、救我……金老师……” 刹那间金云岚脑子都是空白的,身体不住地轻颤。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悄悄地离开这里,可她的脚步却一下下走近棚子。 她踮起脚,从棚子半指宽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一片昏黑的猪棚中歪倒着两只猪,一头体型肥大躺在角落一动不动。 另一头正用脑袋轻轻撞击板子的猪体型偏小,浑身泥浆,散发着阵阵恶臭。 那肥胖肮脏的身体上、那颗猪脑袋上,却有着一张金云岚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葛向雅! 猪的身体上长着她学生的脸,痛苦扭曲,正在细弱地哭救。 第112章 猪圈中, 那猪身人面、还发出羸弱人声的怪物,给予金云岚的冲击力比她偷看堂屋里的画面更大。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看到这样一幕惊世骇俗、常人无法理解的可怖画面,她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恐惧, 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身体重心向后, 她一时有点站不稳, 连续退了两三米才稳住身体没有让自己摔倒。 入冬的天气, 傍晚山林中的气温直线下降, 金云岚还穿着毛线衣。 按理说是该感到冷的节气,她却硬生生吓出了一背的湿汗, 手心都湿漉漉的。 意识到自己踩踏的动静有点大,她小腿陡然僵直, 心脏跳动大到呼之欲出。 下意识屏住气息后, 金云岚的听觉嗅觉的灵敏度似乎都在短时间飙升。 她能听到猪圈大棚里的哼唧声、院子里的风声, 乃至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偏偏堂屋中原先颇为明显的咀嚼说话声, 此刻却一片安静, 听不到了。 快跑! 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金云岚脑海里仅剩这一个念头。 她顾不得猪圈里和屋子里的到底哪个是怪物, 哪个是她的学生,在生命安危下她只能先保住自己。 扭头就跑的金云岚在钻出半开的院门那一瞬间, 听到身后的堂屋门响起令人牙酸的‘吱吖’声。 堂屋的门拉开了,光亮从屋里透出。 她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一对神情阴沉狠戾的中年男女,正用一种木然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他们的五官、外貌这一刻和寻常人类如出一辙,仿佛那隔着窗户看到的猪头猪脸,只是金云岚的幻想。 电光石火间金云岚瞥见顶着葛家夫妻俩脸孔的两个‘人’,一人手中提着刀,另一人则拿起了电话,要和什么人通风报信。 她丝毫不敢耽搁, 憋着一股气没命地撒腿跑路,往村子外头的方向跑。 冷风呼啸着剐蹭她的脸。 狂奔的途中,金云岚看到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屋子亮起了灯光——那些她以为没有人住的房屋,里面原来都有生物。 不是村子里人少,而是白天他们都没有出来。 她内心的不安惊恐愈发扩大,头皮发麻,生怕前面会忽然蹦出几个怪物出来拦路,把她抓住。 可当金云岚气喘吁吁逃命到村口,肺部几乎要炸开,都没有人出来拦她抓她。 她扭头看向身后长长的、掩盖在昏黑夜色下的村路。 错落的房屋像一个个累起的方块,许多户住宅的院门都打开着,一个个神情麻木、有着不同样貌的村民纷纷站在院门口,或者二楼三楼的窗户口往村口的方向望。 他们的脸孔没入夜晚的昏暗,仿佛从一个模板中刻印出来的阴郁; 虽是人类的模样,却处处透露出古怪瘆人的异端。 不知是不是光线折射的问题,金云岚只觉得那些村人的眼睛隐隐冒着绿光,就像是野兽的瞳孔。 被这样上百双密密麻麻的眼睛盯着,金云岚腿都软了。 她不敢停留,继续往村外的山路上狂奔,直至一点响动都听不到她依然不敢停下。 估摸着跑出了挺远,确定没听到身后有追击的动静,与此同时她的精力体力也都耗费殆尽,她才慢慢停下脚步扶着树干喘息。 金云岚抬头看向天空,寂静幽深的密林中本透着月亮的冷光,不知何时,天际和山头似乎起了一层雾。 她哆嗦着摸出手机,想给同一间职工宿舍的朋友打个电话求助,却发现信号格子变成了0。 她不死心地试了很多遍,结果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网络,都发不出去,而经过一整日的奔波,她的手机电量也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二十。 金云岚不敢再乱消耗电量,掏出怀里的地图辨认方位,开始寻找出山的路。 一想到小南村中那些可怕的东西,她便一刻不敢在这山里停留。 周围的每一棵树后、每一片阴影后,她都担心会藏着怪物,一丁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让她草木皆兵 三天前的经历讲述到此,金云岚面带疲意: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能猜到,我在山里兜兜转转走了快三天,脚底板都磨烂了,却怎么都找不到离开大山的路,哪怕我一直朝着下山的方向走,下山路却永无尽头。” “我手机也早早没了电,就算有电也联系不到外面,到昨天今天的时候我真是又累又饿还冷,一点都走不动了!我只能找个勉强可以避风的地方休息,结果就…饿昏了。” 她说着吸了吸带有哭腔的鼻子,又大口啃了一块压缩饼干: “我真是绝望了,还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山里,没想到还能遇上你们。” 听完金云岚描述的小南村异变,虞妗妗三人神情严肃,陷入沉思。 一旁的张有福和他的保镖却是惊愕无比:“我的乖乖……” “葛向雅我知道,他爹是个皮小子,小时候成天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在村儿里野。”张有福说: “难不成他们一家子和村里人,都让怪物给害了不成?!究竟是什么怪物在村里祸害人,竟能把人变成猪?!” 虞妗妗思索片刻说道:“看来这山中笼罩的‘蜮’,根子就出在小南村。” “依照金云岚你的说法,那些东西发现你窥视到他们的秘密却没有立刻追逐上来,说明他们很确定,就算不去费力逮捕你,你也走不出这座大山,会在山中困死、把小南村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但凡他们因为什么事耽搁几天才进山,碰上的可能就是金云岚饿死冻死的尸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4节 背后的东西困住金云岚,是因为她撞破了村人的隐秘。 而接连让青乌长老、以及后进入大山的虞妗妗一行人也迷失其中,是不想让他们找到张有福相关事宜的线索证据。 这恰恰说明张有福身上遭遇的诡事,同小南村的异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下那小南村还非去不可了。 当即一行人决定尽快修养精力,只等白天一到,便继续行进。 次日,依旧是孔一扇这位青乌术士负责用奇门遁甲,推演真正的道路。 只不过他前一天消耗的精气神太过,睡上一晚上根本补不齐。 到后面只能由两名保镖轮流背着他赶路。 就这样一路推演、破障,原本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上山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快两天的时间,才终于抵达了小南村外围的稀疏荒地。 此处距离村子只有不到两公里,大量的村人坟头聚集在此。 虞妗妗问张有福:“你还记得你家里人第一次下葬的位置吗?” 张有福点头说‘记得’,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地方:“不过我给爹娘迁完坟后,原先的坟坑也不好留着,万一有人上山下山不小心跌了进去就成了罪过。” “所以迁坟的大师把原来的坟坑都填平了,还种上了植被,你们看,那片新生的低矮些的草丛就是。” 孔一扇拍拍保镖的肩膀:“辛苦小兄弟了,你放我下来吧。” “哦,好。” 从保镖背上下来,他又从背包中拿出罗盘,开始看着仪表观测附近的风水。 半晌孔一扇眉头拧起,蹲下身用手指去抚摸脚下的土地:“奇怪,这附近区域的风水流通十分古怪,断断续续有所阻塞,我却看不到什么影响物。” 虞妗妗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召出了伏灵和芜情两只灵猫,“去看看。” 她和两个灵物心意相通,甚至不需要明说对方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伏灵和芜情腾空跃起,灵体往实体的地面一扑,便像遁地一般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虞妗妗收到了它们的反馈,借着灵物的通感,她看到了地下的场景。 她睁开双眼,问张有福:“你之前说,挖开墓穴后发现存放尸体的棺椁底部损坏,所以迁坟的时候才准备了新的棺椁。” “对,我先前不是做梦梦到我爸,以为棺材里进水了他腿才不舒服,然后迁坟的时候棺椁底部的确有一点积水,而且还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我还以为棺材给雨水泡烂了……”张有福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对呀,如果棺材没有进水不是泡烂的,那为啥棺材底板都破了洞啊?!” 虞妗妗说道:“应该是被某种动物刨坏的,那些破口的用处就是偷窃、置换棺中的尸骨。” “动物?!”张有福失声惊呼。 “我们脚下的地底有非常多条甬道,宽度大概10到20厘米,错综复杂地盘踞在你亲人的棺椁附近,最深处可以达到地下十米。”虞妗妗说:“这种又小又深的甬道,不是人可以钻进去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地鼠之类的动物。” 所以诸多天师推演、寻找了一个多月的幕后真凶,很可能只是一群兽。 没给张有福和其他人过多时间震惊,在虞妗妗的催促下,他们直接进入了小南村。 再次来到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金云岚心里就发慌,忍不住贴虞妗妗贴得紧紧的。 就像她所描述的那样,村子里非常安静。 走了一段路更是一个村民都没有碰到,整个村落一片死寂,十分不正常。 虞妗妗眼眸微眯,问金云岚:“葛向雅的家在哪里?” 金云岚吞咽口水:“我带你们去。” 走至记忆中的院子,她脚步陡然停了下来,无措回头:“门开着!” 前方陈旧的木门斑驳掉漆,开了半个人的身位。 孔一扇和韦青同一动作起手摸向腰间,随时准备应战,两名保镖则是把张有福往身后护。 虞妗妗眼神安抚了下金云岚的情绪:“别害怕,我先进去。” 说话间她一脚踹开了半掩的院门,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咣当’声,不说里头的人什么反应,她旁边的同伴倒是都吓了一跳。 甫一推开院门,冲天的血腥气味再也遮掩不住,混杂着恶臭扑面而来,令人胃里作呕一阵翻滚。 韦青常年和尸体打交道,闻到熟悉的味道,下意识道:“不太妙,这么大的血腥味道,里面肯定有死尸。” 虞妗妗快步走了进去,视线迅速扫视院中,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直接朝着血腥气味的来源方向——也就是堂屋的后方走去。 刚一拐弯看到院落后方的场地,她便停下脚步、眉头拧起。 紧随她身后的韦青看到的第一眼,那张向来死人一样平淡的脸上,也浮现出惊愕和震怒。 只见后院放置着水缸、以及一个巨大的像石墨一样的石板子。 他们脚下是一片蔓延开来、还没有干透的绯红色的水洼,染上两人的鞋底。 后院正中央的石板上,平铺着一头猪的尸体。 那猪又长又大,猪身从腹部切开刀口,被分成两半处理,明显只进行到一半儿没有处理完毕。 红红白白的油脂和脏器裸露,同时内里的骨骼怪异突兀地暴露,给人非常强大视觉冲击。 韦青不知看到了什么,直接骂了句脏话,快步走过去。 她连口罩都没拉上,目光震惊地仔细端详着猪身、猪骨,甚至不可置信地上手摸索。 沉默片刻,她看向虞妗妗语气艰难道: “是人骨架。” “这不是猪,这是个……人类。” 第113章 十分钟后, 除了还在研究尸体的韦青,其余人都从臭气熏天的院落退出,临时在院门口围聚落脚。 院子后方血淋淋的那一幕, 刺激得众人面如土色。 两名保镖说道:“我俩刚才在村里转了一圈, 明面上这个村子里没人了, 不晓得他们是藏起来了还是什么情况。” 张有福和孔一扇也搜查过堂屋, “屋里也没人。” “猪圈里……啥也没有。” 金云岚描述中的猪身人脸的生物、以及墙角锁住的大黑狗都并不存在。 只有猪食槽里搜了的、散发着酸臭气味的糟糠, 以及院墙边空落落的铁笼子,能窥见到不久前这两个地方确实像她说的那样, 有生物挣扎存活的痕迹。 “怎么会?!”金云岚有心理阴影,根本就没敢进院子里, 一直紧贴着院门等候其他人。 此刻听到猪圈中没东西, 已经提前知道后院情况的她, 面上浮现出惊恐: “难道向雅她已经遇害了?!” 气氛沉寂之际, 韦青举着染血的双手从院中走了出来。 她眉眼间带着疲色, 把污血浸透的手套脱下来丢在角落, 给自己点了一支细长的香烟平复心情。 几分钟后她碾灭烟头,挥了挥身前的空气让柑味的烟火散去, 才走向虞妗妗等人,张口就总结自己的发现: “我分离了院里尸体的骨和皮肉, 发现他的整体骨架和内脏结构还是人类,但都出现了很大程度的异变,从人到动物的逆向改变。” “最离谱的是那玩意儿没有人为改造的痕迹。 他的骨骼弯曲且膨大,体内的脂肪含量多得不正常,我反反复复寻找了很多遍,却始终找不到那具尸体上有任何缝合过的存在,就像是……” 韦青说着, 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就像是一种自然的演化,但那怎么可能?” 人类就算返祖,也只会变成猿猴,而不是变成一头猪。 虞妗妗接过话头,说道:“的确不可能,只是一种未知的妖力术数罢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破除山中‘蜮’的行为惊动了村子的东西,它们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提前从村中撤离了。” “根据推测,整个小南村里的村民,很可能都已经被妖物精怪替换过,替换的方式可以粗略归纳为‘人变为动物,动物变成人并占据人的身份’; 只是具体是用了什么手段术数更替、又是什么原理还暂不可知。”说到这儿她语气一顿: “而院子里的那具尸体,大概率是金云岚三日前在猪圈中看到的那头大猪,同时也是葛家的成年人,至于葛向雅和其他村民现在是死是活,无法定断。” 说是无法定断,实际上后院那个死尸,已经昭示了大部分村民的下场不会太好。 孔一扇举着罗盘,在虞妗妗推演完毕后才开口: “我补充一点新发现,小南村的风水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不仅仅是气运走势古怪那么简单。” “简单来说,此地的风水运势已经干涸,是一毛不拔之地,偏偏就是这样一块死地中混杂着十分斑驳的生气; 这股气场像树上结出来的果实、像母亲子宫中孕育的胎儿,尚且在青涩未成熟之际,可地势风水是随着环境变化时时更替的,哪有什么成熟孕育的过程?” 虞妗妗这个略通风水堪舆的大妖率先听懂了: “你是怀疑,小南村里设有和气运息息相关的秘术阵法?”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孔一扇掷地有声。 一面是术数,一面是妖物。 这说明村子里很可能纠缠着两股势力。 一方针对张有福,另一方则是长期折磨着村里人。 “先不要管什么风水不风水。”韦青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村里的东西跑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虞妗妗掏出手机,“我昨天晚上把情况反馈给了天师府,你们过来支援的人应该快到了。” 自从‘蜮’破除之后,信号网络便重新恢复。 她早早和李毅联系上并告知对方山中情况,李毅那边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小,今天早上就调派了最近的分部成员进山协助调查。 看时间要不了半天,他们两拨人应该就能碰面。 她把最新的定位发送出去后,抬头看向其他人的方向说道:“我嗅觉灵敏,隐约能闻到一些残存的气味,打算我自己先过去找找探探路,以防那些东西跑远了。” “你们就在村里等支援的天师到了,再过来和我会和。”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5节 孔一扇蹙眉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张有福这时也说:“我这俩保镖都是泰拳冠军,很能打,让他们跟虞大师你同行吧?” “不用。”虞妗妗摆摆手,“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些,人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放心吧我不会出事。” 有其他人跟着,怎么方便她变回本体行动? 她是山里长大的野猫,让人类感觉棘手的山路和密林,对她来说如履平地。 更别提作为一只猫妖,不论是行进速度还是五感的敏锐、行动的灵活性,她都甩人类几条街。 说完虞妗妗没给其他人拉扯的时间,摆摆手往进山的方向走: “我在院子里留了阵印,你们如果遭遇意外我会第一时间察觉到,赶回来。” 走到确定孔一扇等人所在的方位看不到的地方,虞妗妗抻了个懒腰舒展四肢,‘砰’的一下变成了矫健的黑猫原型。 她乌黑的猫耳抖动两下,速度陡然加快,穿梭在林中。 深山中飘出来的风携带着气味颗粒,被她捕捉到,那是一种同为野兽她最熟悉不过的、兽类的腥臊和血气。 有气味的指引,虞妗妗翻越了山头,最终停留在一处并不算高耸的、四周植被稀疏的矿区。 她四下打量,此地尘土飞扬,看不到一个人影。 前方山体挖出的矿井隧道,基本都被垒砌的石块堵住,甬道最外围有铁皮牌子深深打入地底,上面用红色油墨写着大大的‘禁止通行’。 曾经作为工作区域,矿区内部建设了不少临时的职工宿舍大棚,还有一些休息区,都因为荒废太久在风沙的侵蚀下又脏又破。 不少棚子的大门都被吹掉了,露出里面积满灰尘的陈设。 而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人烟的废弃矿区,周边却气味骚臭,沙化的土地上随处可见一坨坨风干的粪便,不似人粪,而像是什么野兽留下的。 看着这不甚干净的场地,虞妗妗那张猫脸上都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嫌弃。 她四下观望后,径直往最里面的矿洞走去。 这一条甬道位于矿场的最里部,矿井口本应堵着入口、放置有人进入的大石块都不翼而飞,各种杂驳的气味源头就出自这里。 她直接走了进去。 深入三十多米后,在彻底挖穿的山体中,她看到了几十上百只、或许是更多的兽类。 听到她发出的悉悉索索动静,一只只趴在地上的生物纷纷抬头,用玻璃一样散发着幽光的眼睛盯着她。 滑稽且诡异的是,它们大部分身体是兽。 是牛,是羊,是狗…… 可总有一部分躯体是属于人类的! 并且它们那割裂感极其强烈的身体上,还裹着形形色色的人类的衣服。 “一只黑猫?” “……不是人类,只是只猫。” “……” 叽叽咕咕的交谈声从这些怪物的口中发出,黑猫原型的虞妗妗,似乎让它们安心许多。 然而下一刻,一个黑且沉重的身影从矿洞的最里处站起身,顿时所有的生物都自觉往两边分开,噤声并垂下脑袋,态度恭敬。 “乌金大人。” 虞妗妗的视线中,一个高壮的身形逐渐清晰,那是个成年的壮硕的男人身体,穿着颇为得体整洁的衣服。 只是其脖子上顶着的不是人脑袋,而是一颗肥硕的猪头。 其脸部毛发深灰色且又短又硬,两颗人类手掌长短的牙齿从猪拱嘴的两边长出,眼睛又黑又小,耳朵呈现扇形。 听着其余生物对它的称呼,虞妗妗一下想到《朝野佥载》中有所记载: “拱州有人畜猪以致富,因号猪为乌金。”(1) 她金色竖瞳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猪头人身的妖物,吐出人言: “看来小南村发生的事和被害的人,都是你在捣鬼。” 那猪头人偏了下脑袋,黑沉沉的眼睛显出不符合常理的平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只是我不明白,朋友你也是动物精怪,应该深知人类是如何高高在上地肆意掠夺我们的生命,你为什么要帮着人类?” 虞妗妗没有说话,它似乎也并不需要答复,自顾自地的继续说道: “我出生于这座山,原本有父母和许多兄弟姐妹,我们从来不去侵害人类的田地,更没有伤害过人类的性命,可那些人——那些贪婪无耻的人,他们抢占万物生灵的生存土地,还残忍地杀害了我所有的亲眷!” “我们做错了什么?只因为他们是人,所以生来高其他生灵一等?” “你再看看它们,看看这些鸡鸭牛羊,它们出生的意义就是等待宰杀,而后被端上人类的桌子,成为人类的食物,何其地不公平……天道根本不公平!!” 猪头人那张猪脸说到情绪激动之处,鼻子皱起獠牙裸露,目露狠戾: “我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乌金会在动物神的指引下,带领着成千上万的同伴,推翻所有道貌岸然的人类!” “所以黑猫你呢?你到底是动物,还是甘愿漠视同伴的命运要当一个人?” 第114章 虞妗妗:“……我?” 她用指尖点点自己, 面露茫然:“这件事和我有干系吗,问我干嘛?” “我愿意是猫是人,又干你毛线事啊?” 猪头人本以为自己掷地有声、直击灵魂的质问, 会让虞妗妗顿悟倒戈, 再不济也会心虚不便再对它们下手。 它万万没想到黑猫会是这个反应, 自己反而愣住了。 “猫难道不是动物吗?难道不也是被人类随意弃养、弄死么?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类凌驾一切, 心甘情愿地低人类一等?!”猪头人不信邪, 坚持站在动物共生的至高点指责道: “像你这种动物中修行得道的大妖,却不愿意为族群、为普天生灵万物谋福, 你当真是自私透顶。” 虞妗妗索然无味:“一头猪,还和我讲起公平道义、万物生死了?” “什么是公平?什么是道义?蜉蝣的生命周期只有数小时到数天, 猪却能活很多年, 这是不是也不公平?要不你也去死一死好了?” 她本身奉行物竞天择, 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人类作为自然界中进化的前沿, 拥有超出其他生物的智慧和创造力, 当然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那么向下汲取所需要的食物和资源, 有什么可诟病的。 老虎和狮子不会因为追求公平,就放弃抓捕羚羊; 哪怕是人与人之间, 也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便划分好了分水岭。 故而猪头人那一套偷换概念的理论,在虞妗妗这里根本不成立。 “你想要建设的动物王国若真的公平, 这些东西也不会一个个跪伏在你的脚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吧。”虞妗妗嗤笑说道: “你说虐杀生灵者该死,这一点我同意。” 万物有灵,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至少都不应该以虐待为准则地杀戮。 虞妗妗会帮冤死的人类陈情,也会替惨死的动物报仇。 她是猫,也是人。 只从心做事, 从因果善恶辨别是非,而不是从种族。 “那么小南村是所有的村民都嗜杀了你的亲眷、包括像葛向雅那样的未成年小孩吗?我想不是。” “你们无差别地虐杀每一个村人,难道就是践行所谓的正义吗?我看也不是。” 猪头人的神情逐渐阴沉,瞪着黑猫的目光也愈发狠戾。 “既然连无辜孩童都下得了手,那你的所作所为和虐杀动物的人又有什么区别。”虞妗妗语气不屑: “那么鄙薄人类,却又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取代人类的身份,偏偏还要为自己的私心蒙上一层大义的遮羞布……” “闭嘴!人类的走狗!”猪头人的低吼导致胸腔震颤,响彻整个矿洞中。 它呼吸间,几乎要维持不住人类的体型,身上裹着的衣物被膨胀的肌肉绷紧。 猪头人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它身后的无数只半人半动物的怪物,纷纷站起身,直勾勾盯着对立面的黑猫。 “上!”猪头人一声令下,无数牲畜嘶叫着朝着前方扑了过去,简直要把那体型偏小的黑猫完全压盖住。 黑猫两须抖了抖,猫爪踩紧地面,慢条斯理地磨磨爪子。 在矿洞中暴动兴起的一瞬间,虞妗妗后腿用力一蹬,主动迎了上去。 她猫咪原型也丝毫不减力气,跳到冲在最前方的、头上顶着牛角睁着铜铃大小牛眼睛的怪物脸上,狠狠一蹬就把那体型庞大的怪物蹬飞出去。 又快又轻盈的黑猫穿梭在怪物群中,击打时的响声都无比清晰。 时至傍晚时分,成功和进山的支援队伍会和的孔一扇几人,还等到了数日前失踪在大山中的青乌长老一行人。 他们果然像虞妗妗分析的那样,也察觉到了小南村有异常,所以才会进山,并被‘蜮’困住。 只是青乌长老虽然也精通风水堪舆,队伍中却没有虞妗妗那样的超强辅助。 他只能尽力规避风险,寻找食物和水源,保证队伍里的天师们都活着。 直至虞妗妗他们抵达小南村,大山中的‘蜮’彻底消失,青乌长老一行人才走出了迷障。 三波人汇集后来不及寒暄,便沿着虞妗妗分享的地址找到此处矿区,并从最里面的矿洞进来时候,里头的喧嚣和缠斗早已结束。 “快快!虞前辈在这个洞口外面留了标记,进去支援!” 一行人紧赶慢赶深入到矿洞中,都停住脚步,看着前方壮观的场景傻了眼。 只见不算宽阔的矿洞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形形色色的家禽牲畜,满地都是各种动物的毛发和屎尿,狭窄的空间中气味并不好闻。 而在这些软倒的牲畜中,还有一只像小山一样高壮的野猪。 其头上、身上硬邦邦的皮都破了血口子,右边的獠牙直接折断,仰倒在地生死不明。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6节 虞妗妗便把它高耸的肚子当成唯一可以落脚的干净地方,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盘弄尾巴洁白如云朵的灵猫。 她听觉灵敏,在孔一扇等人入洞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 此刻她用掌心撑了一下,在野猪肚皮上站起身:“你们终于来了。” 孔一扇瞠目结舌:“虞前辈,这、这是……?” “小南村惨状的始作俑者们,一群偷窃了人运、便想披上人皮取代人类身份的动物。”虞妗妗脚尖点了点身下的野猪:“这只猪算是主谋之一。” “但它大概率也是被利用、当了枪使。” 说完她从野猪肚皮上跳下来,踩着那些牲畜的身体走到了干净的空地: “‘犯人’基本都在这,你们自己想办法运出去吧,我先出去透透气,臭死了。” 等虞妗妗走出了矿洞,等候在甬道外头的张有福看到她,神情异常激动地迎了上来: “虞大师,这个矿区我熟!这里就是我早先购入的那条矿的一处废弃矿井!” 据张有福说,一座山里的如果有矿产资源,少说能开采五到十年、甚至更久。 如果山体巨大,还可以从不同的角度钻取矿洞,主要取决于技术工人勘测的结果——哪里资源丰富,哪里矿产贫瘠。 这处废弃矿区就是这样的情况。 从已经打好的几个矿洞中,还能挖掘到矿产。 但过去还在施工开采的年份中,此矿区出过几次大大小小的事故,技术工人认为这一片矿区的岩层结构脆弱,很容易在挖掘中出现塌陷事故。 故而当时的矿脉持有者张有福,才会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放弃各项基础设施和矿井都已安排妥当的该地。 几个甬道口堵路的大石头,以及深入地下的警示牌,都是他安排工人用挖掘机布置的。 所以当他跟着天师们找到这个地方时,内心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虞妗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去说。” …… —————— 待天师府的术士们把那些牲畜捆绑好,一个个运回小南村捆在村中,又从矿井的最深处找到了十来只昏厥的、体型异常的动物。 很显然这些生物,就是小南村由人类转变为动物的村民,是村里仅存的幸存者。 派来支援的领队天师,也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人和牲畜。 “那些幸存的村民,只有少数还保留着人类的神智和一些语言功能,其他大部分都又痴又呆。”领队说:“如若不是几位告诉我,他们是人,我只当他们是一些体型畸形的牲畜……太可怕了!”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恢复正常?!” 他们忙活的这段时间里,虞妗妗也没停下来休息。 有了青乌长老这位精心钻研地质风水的相师从旁帮助,他们很快点出了小南村存在的九十九个阵眼。 听到领队天师的问询,虞妗妗看了一眼青乌长老,说道: “陈大师你说吧。” 风尘仆仆裤脚下摆泥泞的青乌长老长叹一口气,说道:“造孽啊,要让那些人恢复正常,就得先说说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刚才和虞小友破解了小南村中的阵结,发现此大阵是由九十九个阵眼组成,意为九九归一。” “这种九九阴阳轮转阵一旦成型,阵中的一切都可以逆转,男人变成女人,老人变成小孩……畜牲变成人身。” “但经过阵法扭曲改造的‘伪人’,并没有作为人类的命格和寿命,它们只能永远藏身在阵地中,一旦离开阵地便会丧失属于人类的智慧、外形、人言等等,重新变回牲畜。” “故而为了真正的像人类一样拥有命格、能够正大光明走在阳光下,不被反噬,它们就需要找到替身的人命。” 说到这儿,青乌长老有些说不下去了,面露不忍: “失踪的那些村人,基本能确定已经丧命,他们的结局有两种——” “其一在轮转阵地中被扭曲为牲畜,变成了那些伪人的盘中餐,你们在后院中发现的猪尸恐怕就是这类存在。” 也就是说‘蜮’破除、村里的东西逃命之前,它们在杀猪宰羊。 地位扭转的第一件事,它们就是剥夺曾经凌驾在自己头顶的村民的性命。 青乌长老:“第二种结局,是作为替命的对象,‘种生基’到阵眼中去,源源不断为村里的伪人提供气运命理。” 知道在场大部分人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用通俗的话解释道: “也就是说,每一个阵眼中都生埋着一个村民。” 不算大的小南村地底,最少有九十九具村人的尸体,他们在生前像钉子一样被活埋到了土地中,充当阵眼。 第115章 说到种生基这个风水堪舆中的名词, 很多人或许不清楚是什么,但要提到一些耳熟能详的都市传闻,便很好理解。 例如某地建设大桥屡次三番出现问题, 施工不成, 最终两名工人在浇筑水泥时不慎跌落其中, 被塑封在大桥的基底; 从那之后施工中的种种异常情况便不再发生。 又例如某地产公司盖楼时意外频发, 老总便用了非人的手段, 将一对刚出生的童男童女生埋在地基中; 自此大楼成功建盖,可夜深人静时总有值班的员工, 能听到空旷的走廊中有小孩儿的呓语。 在诸多都市传闻中,种生基是一种残忍诡谲的风水术数。 实际上现实生活中的种生基, 是一种融合了道法术数, 调动借助山川地气纳为己用、利于自己的转运秘术。 一般情况下所用到的物品, 是当事人的头发、指甲、血液等物。 风水师会把这些东西做成一个替身物, 再选择一个黄道吉日, 寻找能够吸收天地精华和灵气的风水宝地, 把替身物埋进土地。 经过做法布阵,替身物便能够吸收该地的风水, 并把这些吸纳来的气运灵气回馈到本人的身上。 种生基不仅可以改善事业财运、学业家庭,更甚者还能延年益寿, 让原本命里该绝的人起死回生。 如今还流传着港城某巨富,就是用种生基的方法,在一直为自己延寿。 正因为此术的上限极高,可以突破人类的极限,古往今来才会有那么多的富贵人家推崇,愈演愈烈。 但此术效力强大的同时,限制也多。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借山川地气, 给自己改命转运的。 种生基一旦种下,一定会有其他方面的反噬。 比如你求的是事业财运,那么身体健康上可能就会出现问题; 求的是延年益寿,子嗣上有很大可能会受不好的影响……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人能够自然地使用种生基术。 要么当事人是一个大善人,做过很多好事积累了功德和福荫,遭受反噬时这些福荫就会为他们挡灾。 青乌一派作为风水大家,青乌长老就曾接任过一桩国内富豪的种生基风水术数。 那富豪早早查出肝脏方面的问题,不久的将来大概率病情会恶化,危及他的性命。 为了种生基转运,他大举做善事,捐献了数千万元不说,还资助了好几个偏远地区的贫困县。 这些举动都是他在给自己‘刷’功德。 虽然目的不纯,但实实在在有成千上万的穷人因为他的善事和资助,改善了生活。 给这样的老板施法转运,青乌长老无可指摘。 种生基后没多久,那富豪身体上的不适便减轻许多,为了维持效果,至今他每年都要捐出一大笔钱来做公益事业,积累功德。 除却这种需要大量付出、行善才能慢慢积累的福荫,还有一种人可以种生基,便是八字刚硬之人。 八字过刚,命硬,只有克别人的份儿,很难被克。 故而这种人去种生基,就算有所反噬,也命硬不惧。 此二者,无论是大善人还是八字命硬的情况,都是万里挑一都难寻。 除了以上两种情况,不乏有很多八字又不够硬、还吝啬舍不得花大价钱做善事刷功德的人,想要种生基改运。 他们只想接受种生基带来的好处,不愿意承担反噬,便会想尽方法和手段规避。 其中最简单粗暴、一劳永逸的规避方法,便是找一个人来作为替身物,替他们承担反噬。 都市传说中那些死在建筑工程中的人,以及小南村地底活埋的九十九名村民,就是这类种生基的替物。 “动物开智,长寿能言,其实就是另类的修成精怪。”青乌长老说道:“虞道友能有如今的道行,定然是历经了数百年的苦修,合该得道。” “可这些轮转大阵中的伪人不一样,它们没有经过任何修行,却想要轻轻松松地逆天改命一步登天,这中间缺失的苦修经历自然需要更多更大量的替物,来为它们提供风水气运。” “故而阵眼中活埋的村民们,不仅仅是代替它们承受反噬的替物,村民本身的精血气运也会连同这座山的地气,被一起抽干,反馈给伪人让它们原地成精。” 这也是为什么孔一扇会觉得,小南村像一块一毛不拔的死地,村子附近的植被也十分稀疏的原因。 别说是村民,就连村子附近的地气,都被种生基术抽干了。 那一个个像种子一样供给气运的东西,都是活埋在地底的尸体。 种生基术成,连同没有被活埋的村民们,也受到轮转阵法影响,逐渐畜牲化。 再过个一年半载,等到他们的躯体演化、神智退化完全,从里到外都变成牲畜; 到那时哪怕是虞妗妗和天师府,也无力回天无法让他们复原。 青乌长老叹道:“通知总部吧,虽然地下阵眼中的村民早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但让死者这般活埋于地下,没有公理也毫无人道可言。” “等总部派人过来把尸体都掘出,再统一安葬,多少能减轻一点亡者的痛苦。” 虞妗妗略一颔首,说道:“村子的后事你们天师府自己安排,轮转阵法破除之后,村里扭曲的磁场会慢慢恢复。” “我这边会尽量帮那些幸存的村民减轻身上的异术,但我不能保证他们能完完整整恢复健康的人身。” 谁也不知道躯体和大脑被改造过的人类,有没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最差的结果,就是他们的动物化无法纠正,一辈子只能不人不牲地活着。 “麻烦虞道友了。”青乌长老作揖: “此次小南村之行,也多亏了你帮衬我师弟,否则我们一行人还不知道要在深山中围困多久。”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7节 虞妗妗摆摆手。 就在这时,支援小队的领队天师急步过来:“虞前辈,那头野猪精愿意开口了,不过它指名要见你。” “见我?”虞妗妗略一挑眉:“行吧,那我跟你过去。” 走到临时作为审讯点的村中堂口,跨过门栏,她便看到被五花大绑捆住的野猪精怪。 为了防止它挣脱束缚逃跑,天师们还在它的四周设下重重禁制。 村中残存的轮转阵法余力,让它重新恢复了人类的外貌。 那颗獠牙都被虞妗妗打断的猪脑袋,此时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面孔,脸部、眼下都有击打后的淤青。 领队的天师低声提醒:“它使用的外形,是葛向雅父亲的面貌,我们在葛家找到了相册对比,可以确认。” 虞妗妗点了下头,看着捆绑住的精怪,不甚有耐心: “我来了,还有什么屁话,等交代清楚了罪行再说。” 野猪精怪比在矿洞里情绪稳定许多,或许是清楚挣扎也无用,索性露出坦然赴死的表情。 听到虞妗妗简单直接的问话,它沉默好半晌,才开口说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 “一切的来龙去脉,还有背后帮助你的人。”虞妗妗说:“仅凭你们这些家禽动物,没有能力布下那么大的阵法,闯出如此多的滔天祸事。” “是神,动物神在帮助我们。”野猪精怪一字一顿。 在它的叙述中,它和亲眷本是生活在深山中的一群没有开化的野猪。 尽管智商不高,但动物天生的趋利避害,让它们从不踏足人类的领地村落。 可饶是如此它族群中的亲眷,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惨死于人类之手。 那些人类设下陷阱,让野猪和其他动物掉进去。 脚和腿骨被绞断,坑中还布满了尖锐的钢刺,把动物身体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它们没有灵活的手脚和好用的工具,无法救助受苦受难的同伴。 只能在陷阱外围,听着同伴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看着被钢筋穿透的同伴逐渐在失血和痛苦中死去。 在愈演愈烈的虐杀中,哪怕是愚笨的野生动物,也会对人类生出前所未有的恨意。 就在某天,它自己也坠入陷阱中奄奄一息时,一道光芒突然出现。 它被裹住送上地面,身上的伤口完全治愈,迷迷糊糊中它在光芒中看到了灰黄相间的皮毛纹路,像虎。 再然后它便被点通了灵智,刹那间从一头未开化的野猪,变成了一只野猪精。 它立刻明白自己有了大造化,当即跪谢认主。 对方神通广大,却格外仁慈宽容,赐予它‘乌金’为名。 乌金只知道对方是动物神,代表的是天下万物生灵,按理说不应该插手任何俗事。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人类对动物的屠杀和虐行,才会出手拯救。 “乌金,你瞧瞧那普天之下的人类,生来就坐拥无数资源和财富,执掌其他生灵的生杀大权,你说这公平吗?” “千百年来朝代可以更替,那么族群和食物链自然也可以颠覆,如若我说我要推翻人类的统治,建立一个再也没有人能屠宰我们、再也没有人会侵占我们生存土地的新世纪,你愿意协助我吗?” 听完恩人描绘的蓝图,乌金心潮澎湃,当即跪伏在地: “乌金愿为主人肝脑涂地!” 从那之后,在动物神的帮助下,它迅速以小南村为据点,一点点吞噬了村子里的村民。 “动物神?”虞妗妗无语凝噎:“它说它是神你就信?” “哪个神会做出以无辜生灵的性命为垫脚石,来达成目的的事。” “不许你诋毁至高无上的动物神!”乌金低吼一声:“为了达成大业,推翻人类统治解放万物生灵,这些手段都是必要的途径!” “更何况人类若是没有那么贪婪,要没有你们人类的帮助,我们也不会如此迅速的侵入小南村。” “那些村民有今日的下场,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你们人,身为同族同根却自相残杀,何其可笑!” “哪个人在帮你?!”领队的天师忍不住质问,咬牙切齿。 “哼,你们进山不就是想找他么。”乌金语气不屑。 虞妗妗灵光一现:“帮你的人是张望虎?” 煤老板张有福那个小叔叔! 第116章 乌金被点化成精的那一年, 是好几年前。 动物神说自己无法过分插手俗世中的事端,不能像撒豆成兵一样多点化几头牲畜,为乌金增添一些同族帮手。 它希望乌金能自己找到一条侵入人类社会的路, 之后它才能提供更多的外力帮助。 为此单枪匹马的乌金很是头疼。 它虽然有心协助动物神完成大业, 却形单影只无能为力。 饶是希望渺茫, 忠心耿耿并且痛恨人类的野猪精, 仍然兢兢业业地为了种族大业, 不眠不休地观察、监视着附近山中的村人,寻找契机。 就那么视奸了好几个月, 还真让它发现了一些端倪。 群山中的村子稀疏,其中有一个名为小南村的村落, 里头的村民行迹可疑。 他们不似寻常的采摘人、种植人。 每天从村子里外出时, 这些人身上虽然背着一个筐子, 却根本不是去采摘菌子野菜、也不是去捕猎的, 神出鬼没十分可疑。 从他们回村时的脚步脚印、以及身上的气味, 乌金闻不到那筐中有植被的气息, 反而是一股子灰尘的硝味。 有一次这伙人明显神情疲惫,光着膀子坐在树墩子上休息。 乌金远远地藏在对角的山坡上, 从上往下看到没有遮掩好、露个半边的筐子里,是一块块黑不溜秋的石头。 后来它才知道, 那些石块是矿产。 于是它跟踪这伙村民,想看看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能弄到这些矿产,却不想跟了好几次都把人给跟丢了。 仿佛有什么屏障笼罩在这些村民的身上,抹除了他们途径的路径。 意识到这伙村民大有问题,乌金在主人下一次降临时,把这件事上报反馈。 在动物神给予的神通帮助下, 接下来它终于成功地破除迷障,跟上了那伙小南村的村民。 它跟着他们翻越山路,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废弃矿区。 它看到村民拿着开采工具,随便穿了几件工作防护服,便深入洞穴。 这些人一天要来回于矿洞内外数小时,把一筐筐的矿石从洞中挖掘、并运出来。 而后他们会把开采出来的东西,交给一个乌金没有见过、并非小南村村民的生面孔,一个中年男人。 等中年男人叼着烟,一筐筐清点完矿石,就会当场给他们结算今日的工钱,而后允许他们每个人带一小筐矿石走。 其余开采出来的大头,由男人自己运送下山贩卖。 乌金看懂了。 此地乃是一处封禁的危险矿区,小南村的这伙村民也不晓得是怎么和这中年男人勾结上,竟胆大包天,一直在从禁区偷矿! 难怪他们天天行踪不明、行迹可疑,是在当贼匪。 可按理说此地位于山中,大量的矿石异常沉重,若是正经矿场便需要用到推车、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耗费在运输上。 仅凭中年男人一人,就是从天黑运到天亮,也不可能把那些开采的矿石全部运输到山下,还不被人发现。 经过乌金的偷偷观察,他发现真正惹人注目、需要忌惮小心的并不是中年男人,而是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女人’。 一开始乌金以为那是个人类女人,是中年男人的妻子或者亲人。 女人头发极长,几乎拖曳到脚后跟,头发又密又厚颜色是发黑的深绿色,发间像装饰一样插着许多柳条一样的枝叶,和长发混杂在一起。 偶尔几天,那些枝条上还会绽放几朵洁白或是绯红、盈黄色的小花。 乌金见到过它的正脸; 哪怕不按照人类的审美,就凭它这些年见过的所有人类,女人也是其中最美貌的一位,美得妖异。 它肤色雪白,容貌旖丽,四肢纤细修长,比中年男人还略高一些,时常一言不发坐在角落角落发呆,或者蹲在地上看一整天蚂蚁也不换姿势,存在感极低。 站在肤色发黑、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身边,怎么看都不相称。 就是这样一位漂亮的美人,才是中年男人运输矿石的主力军。 乌金看到它的头发会像植物的根茎一样延展、伸长,根根分明纠缠在一起,宛如灵活的游蛇卷住一个个盛放矿石的筐子。 紧接着那些蜿蜒曲折的发梢,便会朝着下山路的方向游动,带着那些重物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堪称诡异的一幕,登时让乌金意识到那存在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和自己一样的精怪。 村民们身上那种隐形一样的掩饰踪迹的手段,应该就是它的手笔。 这下乌金陷入两难境地。 它根本不晓得对面的是个什么怪物——没错,哪怕它自己就是成精的野猪,也觉得那诡异的女人像个怪物。 也不晓得对方还有什么出神入化的能力。 若是对方帮助小南村的村民,它没有信心能胜过这个怪物。 权衡利弊之后,乌金决定放弃从小南村入手的想法,转投到附近的其他村子找机会。 没成想就在它已经放弃之后的某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日它在山中溜达,敏锐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出现轻微震颤。 颤动幅度不大,震波是从很远的地方共震而来,若非它是动物精怪根本都差距不到,想必附近村子里的人类更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乌金知道小南村人在干偷采废矿的勾当,一下子就怀疑是废弃矿区出了问题。 它紧赶慢赶到了地方,果然发现矿区尘土飞扬。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8节 本就因为岩层过脆而废弃的矿洞,经过数月的大肆开采,终于在今天挖到了坍塌点。 整个矿井从深处层层塌陷,倾颓毁坏之势一泻千里,里面的村民根本来不及反应出逃,便被岩层砸成肉饼。 中年男人神情惊慌、灰头土脸地躲在远处,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乌金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它终于从偷窥的幕后走到人前,以精怪的身份,第一次和张望虎碰面。 “主人有大神通,可以用神奇的法术让我们变化成人类的外形。”乌金说道:“于是我和张望虎达成了协议,由我、以及我的同族取代那些为他卖命、却死在矿井中的村民,代替他们进入小南村作为人类生活。” “有我们顶替死去的村人身份,他便不用担心矿区的事情败露,自己会被抓去蹲大牢。” 要知道无论是非法偷窃矿产资源,还是致多人死亡,都是非常严重的罪行。 如若被抓到,张望虎最少要蹲几十年大牢。 何况他心虚,他手里还有更肮脏、查出来就要拉去执行死刑的勾当! 他现下六神无主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自然不是为了同村替他卖命捞灰钱而死掉的村民们悲伤,是这些村民的家属——老婆孩子爹娘,私下里都知晓家里的顶梁柱在做什么行当,知道他们是跟着他张望虎一起干活。 村民死亡的消息要是让家属知道,他们一定会报警,届时自己就完蛋了! 张望虎本就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底线的小人,此刻乌金这个野猪精跳出来,要求合作,他只是最开始害怕了一小会儿时间,很快便镇定下来,欣然同意乌金的提倡。 他自然清楚乌金伪装成人类、混进小南村,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但他不在乎。 他身边有同样是精怪的诡异长发人保护他,他并不惧怕乌金会伤害他。 至于乌金会不会对小南村其他村民下手,干他什么事? 张望虎巴不得那些知情的、知道他们在偷矿的村人都悄然死绝,这样才算安全! 两方各取所需,相互打掩护。 当天乌金就变成了葛家男人的外形,潜入了村子。 它借口和张望虎有一笔大生意要做,这几天都得在矿上偷偷工作,所以其他几个村民才没回来,只让自己回村通风报信。 实际上它是在拖延时间,把主人教给它的阵法布设在村中,并给它挑选好的同族伙伴拖延时间,让它们有时间也转化为人形。 就这样乌金带领着伪装成人类的动物,彻底侵入小南村,一点点腐蚀、侵吞村里的百姓。 一开始阵法没有完全成型发力,部分同伴控制不住人身。 它们偶尔会突然变回原型,或者露出破绽被寄生家庭的亲人发现,但这不足为惧。 因为每当这时,张望虎身边的诡异精怪便会出手相助,会用奇怪的‘蜮’能力困住想要逃出山报警的村民。 有数不清的村民逃跑无望,饿昏在山林中,被找到他们的伪人拖回村子,生生活埋到新刨的地坑中成为新的阵眼,窒息而死。 作为回报,乌金等伪人除却帮助张望虎隐瞒秘密,还会帮他做事。 比如张望虎知道它们背后的动物神精通风水转运术数,便要求它们帮他也转运,还要它们想办法毁了自己侄子张有福的气运。 这才是张有福家的祖宗棺材为何被毁、尸骨被地鼠偷窃魇镇,以及他本人从三四年前起就开始倒霉运的原因。 光让张有福倒霉还不够,张望虎还要让其身败名裂,让他像自己一样一无所有,最少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这些年张望虎都在致力于毁坏侄子的资产,构陷侄子的名声。 张有福买什么矿,什么矿就塌陷。 投资什么地产,什么施工队伍便出事停工。 一桩桩一件件诡事,一条条无辜丧生的人命,完完全全都是人祸罢了! 第117章 比照真正的审讯室, 深山中的村落显然各方面都不及格。 考虑到这件事背后不仅仅有乌金口中能力诡异的神秘精怪,还有个未曾露面路数不明的动物神,为防止有任何纰漏让野猪精乌金脱身, 逃窜至深山中, 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把人证、物证统统送至山下, 送往距离最近的分部才有保障。 一日之后 虞妗妗刚抵达分部, 一进入大门正好碰上参与负责此案的部员之一。 对方明显认识她, 打过招呼后说道: “那位张老板早上就过来了,在等候室休息, 成功解救出来的小南村村民中,已经有人状况逐步恢复, 可以正常交流了。” 虞妗妗没想到这么快, “好, 我过去看看。” 她在部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私密性极强的室内, 里面亦然就有眼熟的人, 张有福。 在整个西北都有名气的煤老板此刻屈身半蹲, 他面前瘫坐着三个默默垂泪的‘怪物’。 一头骨瘦嶙峋、双眼含泪的老牛,趴伏在屋子正中。 一个上半身是中年妇女形象, 下半身却是绵羊的蹄腿,靠坐在人类的座椅上姿势怎么都颇为奇怪。 最后一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她外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偶尔抬手去擦擦低垂的脸颊上的泪水,旁人才能看到她的双手是一对粉中带灰色斑块的猪蹄。 此三人就是在分部天师的调理下,率先恢复神智、身上的异常转变也开始好转的村民。 也是目前唯三能交流、提供线索的村民。 根据他们自己提供的身份信息、并一一对照小南村的人口户籍,此三人的身份也已经确定下来。 年龄最小的女孩儿,就是金云岚的学生葛向雅。 她是村子里最后一个被同化的人类,乌金顶替的身份就是她的生父。 下半身还是绵羊的中年妇女是村子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位村民, 至于那头老牛,实际年龄有近七十岁,张有福都得喊他一声族叔。 看到虞妗妗进门,张有福就想起身迎她。 虞妗妗止住他的动作,目光在屋里的三个村民身上扫过:“现在什么情况?” 张有福:“我也刚来不久,正和叔说说话。” 趴伏在地上的老牛泪流满面,不停地用蹄子扒拉张有福的手臂。 从他口中吐出的不是牛叫,而是人言:“有福啊,你小叔……忒心狠了!他太不是人了!!” “村子里哪个老人不是看着他长大的,还有跟着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姐妹,他怎么能对村里人赶尽杀绝啊?!” 老牛泣不成声,哽咽的话语断断续续:“可怜我的闺女女婿,我的孙子,人都没了!全没了啊!!” 一想到至亲之人惨死在眼前时,他浑然不觉。 他磨刀霍霍时,身边被绑住的家畜还哀声啼哭,满脸祈求。 那时候老人只生出一瞬间的心软,还是提着刀给了待宰的牲畜一个痛快。 直到他自己也沦为同样的下场、变成牛棚里口不能言的老牛,他才崩溃意识到自己曾经宰杀的牲畜,其实是他的子孙亲人。 比起对自己遭遇的恐惧,那才是真正让他痛苦崩溃、每每想起来都夜不能寐的事。 族叔的哭嚎让张有福心里一阵阵难受,脸上也羞愧难当。 毕竟张望虎是他血缘亲戚,两个人几乎像兄弟一样一起打拼了很多年,张望虎做出那么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丢的是他们张家上下的脸。 待老人家发泄完情绪清晰稍微稳定些,才终于能够回答天师府和张有福的一些的问题。 提及偷窃矿石一事,族叔说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但那些小子们不是好吃懒做才会去昧公家的钱,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有福你之前不是给村里投过一笔钱,建设村小学。” 张有福猛然想起这回事,“对啊,我发家之后就投钱给村里的娃娃们建学校了啊,为啥小雅还要去小河村读书?村小学呢?” “塌了。”老牛疲惫说道:“大约五年前,学校教学楼坍塌了。” “因为楼坍塌的时候娃娃们忙着放学,教学楼里没几个人,造成的伤亡不重,但还是有两个学生死亡,多名学生和一位老师重伤,引发轩然大波。” 张有福神情震惊:“一栋楼,好好的怎么会说塌就塌了?” “村里人也不懂啊,还是老村长找了外头的施工工人来看,人家说教学楼当初建的时候就没建好,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施工都有大问题,属于豆腐渣工程。”老牛说道。 他没有说的是,教学楼是张家人投资建设,村里死伤了人的家庭当然无法接受,哭着闹着要找张家人负责。 恰逢那年失踪了许久没人见过的张望虎,忽然返乡,村里人便一窝蜂找上了他,让他给个说法。 而张望虎把事情全部推到了张有福的身上。 他声称学校的建设投资、以及当时的工人和材料,都是张有福在负责,自己并不知情,更没想到会出现如此的严重的事故。 在他口中,已经成为西北知名巨富的侄子张有福,简直是当地恶霸,黑心肝且无恶不作。 村里人就算去闹,也胳膊拧不过大腿。 经过张望虎的渲染,悲戚的村民们不敢找上张有福问罪,生怕会有□□上门教训他们。 一时间村中笼罩着低沉的阴云,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诅咒张有福不得好死。 甚至还有村民去张有福父母的坟头撒尿,吐唾沫。 张有福听到这儿瞠目结舌,‘噌’得站起来:“他爹的,张望虎是这么说的?他真不要脸!” “当初我俩说好了,建设村小学的钱我来出,但我那时候忙于跑业务经常出差,顾不上看顾学校的建设,所以寻找施工团队以及购买施工材料的事都全权交给他负责。” “我就是想着在学校里读书的都是村民的娃娃,无论如何安全最重要,特意拨款预算增加,还强调他一定要盯紧了工人手里的活,不能让他们干歪了糊弄咱们村……” 学校早就塌了,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张有福气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那笔建设的村小学的钱,张望虎一定从中捞了一大笔,才会竣工出一个豆腐渣工程。 最不要脸的是他还反手把这盆脏水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们为啥不来找我?我先前回村迁坟的时候,怎么也没人来找我讲这件事?!” 老牛隐忍落泪:“有福你是大老板了,天天上电视,身边都是保镖,我们哪里敢招惹你这种大人物……” 至于张有福迁坟的时候,村里已经在乌金它们的掌控下。 有张望虎那边的神秘的‘蜮’帮助,村里人别说向外寻求帮助,连见都见不到外人。 张有福那时能碰到的村民,肯定都不是原装的‘村民’,皮下还不知是什么物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89节 一想到自己先前和一群怪物打过交道,张有福便一阵后怕,心想还好自己身边的保镖多,那些东西当时不敢对他做什么。 老牛继续叙述,村小学倒塌后,村里的孩子便没学可上。 最严重的是很多有伤员的家庭没有赔偿款治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张望虎说出一件事,他说自己知道隶属于侄子张有福的某矿脉,其实有一个封禁的矿区。 从那里进入可以偷偷开采矿石,他声称自己有门路运售,能卖不少钱。 他还说那些受伤的村民本就是受到张有福的牵连,卖他的东西赚钱,赚的是治病救命的钱,天经地义。 这番动员和撺掇下,不少村民都很认可他的话。 为了给还躺在床上伤情一天天恶化的家人治疗,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去明显封禁了、有危险标识的矿洞中采矿。 葛向雅的妈妈就是先前村小学的一名教师,也是在塌陷时为了保护学生,被砸成重伤的伤员。 她的父亲是为了给妻子看病,才会加入采矿队伍。 葛向雅的母亲被石板砸到的是头部和腿部,原本她父亲卖了矿有钱把妻子转到县医院,治疗并截肢后,已成功保住了一条命。 人已经背回家休养,只等慢慢伤口养好,以后还能坐轮椅或者安装义肢活动。 她父亲却又在矿洞中被砸死。 待乌金顶替男人回到家中,对方的妻子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丈夫的不对劲。 故而它入侵村子的第一步,就是把那个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可怜女人给替换了。 上学回家的葛向雅惊喜发现,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妈妈重新站起身,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她欣喜若狂地扑进母亲的怀抱。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换了芯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等老牛的和张有福骂完几轮张望虎,虞妗妗才适时出声,询问道: “老人家,我想问你一件事。” 张有福忙介绍道:“叔,这位就是解救村里大家的虞大师。” 老牛支起身想用牛身给虞妗妗下跪,被身边的人制止,他说道:“虞大人,你要问啥?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几年前附近哪个村子的人在大兴狩猎,猎杀附近山中的动物?”虞妗妗问。 按照乌金的说法,它痛恨附近的村民是因为自己的同族,以及山中其他的动物族群,曾被村民们残忍杀害过。 那种杀戮方式并不是单纯的猎食,而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虐行和屠杀。 大量动物被各种陷阱残忍地折磨了数天,才痛苦咽气,导致人和兽类之间仇恨不共戴天。 她稍微一描述,老人就有了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几年前山中突然多了许多陷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少野兽落进去就是一死。 连我们村的村民都有人半夜走路没看清掉进去,被扎伤了,还是他打电话给家里人,才被俺们找到捞上去。” “但我老头向大师们保证,那些陷阱真的不是我们小南村的人设下的!我们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虽然也会打猎,可绝对干不出那么丧尽天良缺德的事情。” 老人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说道: “发现这件事时,村里连同周围的其他几个村子就召开了大会,经过对比山里头的陷阱,大家都怀疑山里进了盗猎者。 因为那些陷阱的坑很深,钢刺也又粗又尖锐,布置一套费时费力,还不能一击毙命,附近几个村子的猎人根本就不用那些东西……!” 第118章 从虞妗妗口中得知, 村子所遭遇的灭顶之灾,和当年凭空出现的捕猎者陷阱有极大的关联,仍是牛身的老者恨不得以头磕地喊冤: “老天爷, 我们冤枉啊!” “它寻仇寻错了人呐!!凭啥没有证据, 那群畜牲就要把账算在俺们小南村的头上?凭啥啊?!!” 张有福单膝跪在地上, 听到牛头锤在地上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连忙伸手抱着牛脑袋、用手心去护: “叔, 你冷静点,别激动身体再出问题……” “我咋能不激动不恨呐?全村上下大几十户, 上百口子的人就这么没了!”老牛泣不成声:“我的闺女和孙子,斗了一辈子的老伙计们, 全都死绝了啊!!” 半身绵羊的妇女浑身都在抖, 捂着脸哭泣:“我家的娃娃又犯了啥罪, 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他们丧尽天良……” 张有福情绪也有些克制不住, 他看向虞妗妗郑重说道: “虞大师, 那事一定有蹊跷。” “您就说我们市遍地是矿产,又发展重工业, 附近村里年轻的劳力无论是去矿上当矿工,还是去工厂冶铁打钢筋、去建筑工地……哪一行不比蹲在山上当猎户更容易致富?” “我年轻的时候, 村子里就没多少青壮年了,都跑去县城和矿上打工,更别提现在,就村里那些老弱妇孺留守儿童,哪有能力围猎野猪啊?!” 眼瞧着老牛哭得要昏过去,一直低声啜泣的葛向雅也像是被吓到了,放声大哭。 虞妗妗见状退出房间, 让张有福和其他负责的部员安抚他们的情绪。 她走到审讯室门口,推门进入。 屋里的野猪精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身上多个部位出现了畸变,半人半猪的模样很是诡异。 饶是精怪,经历了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审讯,它的精神状况也很颓靡。 看到虞妗妗进来,它耳朵抖动片刻,又垂下视线一言不发。 “虞大人。”负责看守兼审讯的分部成员站起身,神情拘谨。 “怎么样了?” “油盐不进。”部员语气愤愤:“我们告诉它小南村的幸存者们并未屠杀山中的生灵,不怀好意的另有其人,它偏不相信。” 虞妗妗观察片刻,轻嗤道:“怕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接受真相,否则我们乌金大人岂不是从道德的制高点,一下沦为无故屠杀的恶徒了。” 这句话狠狠刺激到萎靡不振的精怪,它猛然抬头,恶狠狠盯着虞妗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昨日和天师府可以通灵的走阴人,专门向地府的阴司确认过,小南村那些死于你们手中的村民的灵魂都不翼而飞,并未魂归地府。”虞妗妗对其眼神视若无睹,继续说道: “无论是轮转大阵,还是种生基术,都不会吞噬生灵的灵魂,在你和那些速成的精怪身上,倒也没有杂斑的魂力、只有屠杀和食人后无法挥散的血腥和孽力。” “你们没有吞噬灵魂,你说那些村民消失的灵魂,能去哪里?” 乌金语气阴沉:“那些人类,便是魂飞魄散又干我什么事。” “确实。”虞妗妗轻飘飘说道:“不过是小南村人的死伤造成的孽障,会尽数反噬到你和其他动物的身上。” “若幕后之人当真是为了万物生灵谋福祉,真的像它自己所说那么大义凛然,那么牺牲一小波同伴的性命也算值。” 她轻视中带着冷郁:“可一个藏头露尾、搅动厮杀盗取生灵魂魄的腌臢之物,竟也敢自称神明?” “至于你们,不过是被当成刀使的一群替罪羊,临下地狱自身都难保还要为那东西守口如瓶,你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乌金表情扭曲,猛然起身向虞妗妗的方向,却被四肢牵制的锁链按回椅子上。 虞妗妗最后看了它一眼,走出审讯室。 她不愿在这种冥顽不灵的家伙身上耗时间,有这个功夫,不如再去找找线索。 当她次日重回小南村,和调遣过来的天师府成员一起挖掘地底的尸体、并在村子里勘察线索时,接到了从看守乌金的分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部员强压着兴奋,说道: “虞大师,乌金开口了!” “哦?”虞妗妗手上的活儿停顿下来,夹着手机:“有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他交代了张望虎的行踪!” 虞妗妗当即把手套脱下来,“等着,我安排一下山上的工作就过去。” 她身后是调取上山的小型挖掘机队伍,以及数十名天师府的部员和负责挖掘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 原本平坦的小南村地面,经过一天的精准刨挖,眼下每隔一小段距离的土地上,就有一个深坑。 远远看去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如同一个巨大的蜂窝。 一具接着一具的青灰色僵瘦的尸体从坑穴中挖出,是那些种生基的可怜村民。 尸体来不及立刻运输到山脚下,只能临时放在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担架上。 被抽干了精血气运的尸身个个骨瘦嶙峋,又因为是活埋至死,濒死前的痛苦和绝望定格在那一张张布满泥土的脸上; 大多数尸体大张的口鼻和耳道中堵塞,为了防止尸变,天师还在尸体印堂和天顶穴贴上了符咒,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凡胆子小一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吓得睡不着觉。 简单交接了一下手头的活,虞妗妗便下山,直接往定位的地方赶过去。 …… —————— 到了山脚成功和几名部员会和,虞妗妗直切入重点: “张望虎在哪儿?” 部员告诉她,在她走后乌金又在审讯室独坐了一整天,期间滴水未尽,也不回复任何一言一语。 就在天师府诸人都打算放弃从它那里入手时,它自己主动喊来了人。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询问被抓捕的其他动物精怪会有什么下场。 分部的成员们也没说好话糊弄它,直言像它们在小南村开展如此恶劣的虐行屠杀,同时导致上百条灵魂不翼而飞,绝对没有好下场。 活着处以死刑,反而可能是人类给予它们最轻松的处置。 死后下了地狱身上背负的杀孽,才是真正难以洗刷的。 听完这番话,对同族还算有点良心的乌金沉默许久,终于愿意交代自己知晓的一切; 毕竟事到如今,此事的开端其实和它脱不了干系。 它唯有一个愿望,希望能让同族赴死之前走得轻松些,最好一切的罪责都由它自己来承担。 天师府也如实相告,只能保证前者,后者评判功过那是只有阴曹地府阎王殿才有资格。 从乌金的交代中得知,张望虎大约是五年多前从省外回到了本地。 根据乌金后来的了解,那个时候张望虎的身边就已经跟随了那个诡异的长发女人。 没有人知道那怪物的来历,又是为什么会一直帮助张望虎,替他承做那些肮脏的勾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0节 哪怕乌金和张望虎合作了好几年,也从来没和那个怪物有过交流。 准确的说是对方不会搭理除了张望虎以外的任何一个生物。 但乌金知晓一点,张望虎的藏身之处大隐隐于市,他一直藏在张有福的矿上! 从几年之前,他便伪装成前去务工的矿工,在张有福的矿上工作。 每一次张有福的矿脉出事,其实都脱不了他的干系。 据乌金所说,张望虎会拿着小南村各个村民的身份证,乔装打扮,和他身边的怪物伪装成一对夫妻,在矿上打工。 每次吊儿郎当工作一段时间,便引发一次矿井坍塌。 而张望虎永远都在那批塌陷中的工人失踪名单里。 说是失踪,其实工地都会按照死亡结算。 毕竟深山矿洞、岩层塌陷,就算张有福是个人还不错的老板,每次都会安排救援队伍和挖掘机,把塌陷封住的洞口挖开试图为里面的工人找寻一线生机。 但想要挖开掩埋住的通道何其困难,这些救援行动少则三两天,多则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有; 任凭谁被掩埋在其中,都逃不过一个死的结局。 最终矿洞通开,也只能找到一些被岩块砸得面目全非、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首,甚至有些尸体根本就找不到。 考虑到深入挖掘会引发二次塌陷,每每有寻不到的尸体,矿上的老板们都会给家属双倍的赔偿款,以示尸骨无存的安抚。 张望虎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每隔一段时间就用一个新的身份证,扮演新的身份到矿上。 有他身边的怪物保驾护航,他可以轻易地从矿井塌陷的事故中脱身,没有丝毫生命之忧。 再然后那个怪物便扮演丈夫死亡、尸首下落不明的可怜女子,在矿上哭嚎。 用这样的方法,张望虎在每一次矿井塌陷的事故中,最少都能捞到几十万。 张有福的矿井上出了多少次事故,他就捞到了多少次赔偿款。 之所以近两年矿上的事故愈发频繁,完完全全是张望虎尝到了甜头,作案逐渐频繁。 可他能够全身而退,是假死骗赔偿款。 其他和他一起深入矿洞,遭遇事故死亡的矿工,却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些靠着苦力吃饭的矿工没有超凡脱俗的能力,都丧生在暗无天日的矿洞中,血肉模糊地掩埋在地底。 这些人一般都是一个家庭中的父亲、丈夫。 只因为张望虎一念之间的贪婪,原本幸福的家庭便支离破碎。 第119章 从乌金之口问出的矿洞坍塌真相, 也早有天师府的部员转告给张有福。 听完因由的张有福沉寂了许久,一向好脾气又憨厚又粗糙的脸上阴云密布,流露出的低气压让他平添几分传闻中土老板、黑大哥的匪气。 他没再斥骂、愤怒, 而是坚持要跟着天师府的部员们一起去寻找张有福的藏身之处。 此刻他就坐在副驾驶上, 默默听着车后座的梳理、交谈声。 “这张望虎心真是够狠毒。”虞妗妗感慨。 每当她以为自己见识多了物种多样性, 总会有更跌破底线的存在跳出来告诉她, 恶人没有最坏, 只有更坏。 她询问前方的张有福:“张老板,那张望虎在你的矿上兴风作浪, 几年内多起作案,你就没发现什么问题?” 张有福苦笑道:“虞大师, 说句自夸的话, 干到我们这种体量的老板, 手底下的投资和项目都不可能局限于挖矿这一行, 我每天一睁眼就有新的合同要谈、新的会议要开, 大大小小合作的企业派人来约时间谈生意, 根本没时间去基层。” “我能做到就是绝不克扣工人的工资,尽量规范工具和开采设施保障他们的安全, 毕竟我自己也是从卖苦力的矿工一步步走到今天。”他说到这儿,长叹道: “加上矿上的工人流动性强, 不少都是临时工,按天、按小时结算工资的人不在少数,今天还来排工明天可能就不干了,想要规范管理几乎不可能。” 历来工地、矿场就是上下结构闭塞性最强的几种工作,问题能传到张有福耳朵里再想去控制,便为时已晚了。 张望虎就是深知矿场工人的特殊性,才敢那么大胆, 逮着张有福的资产薅。 “不过……”张有福顿了片刻,说道:“那些在矿井事故中尸骨无存的工人如果都是张望虎扮演的,那我对他们有印象。” 由于近两年矿上实在是太倒霉,张有福去视察了好几次,还亲自和出事的工人亲属会面,当面像他们致歉。 其中有那么一个女人,他印象深刻。 他记得那次塌陷范围极大,死伤的工人近十人,导致他刚到工地就被一群男女老少的死者亲属包围。 在一众悲痛欲绝、恨不得扑上来撕扯他的亲属中,有一人显得格外特殊。 张有福还记得那是个身量体格又高又瘦的女子,头发乱蓬蓬遮住半边脸,衣着陈旧,默默地站在人群后头无声地哭。 明明看不清女人的面孔,偏就有种无形的吸引力,把他的注意力都拉扯到了人后的女人身上。 他承诺完赔偿金、并和死者家属们道完歉,又忍不住询问陪同的矿场负责人: ‘那个穿灰衣服的高个女人是谁?’ 整整一天,他的脑袋里时不时就浮现出对方的身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稀奇景象。 听完张有福的描述,负责人面露恍然:‘黄洪涛家的,他媳妇。’ 黄洪涛就是那次塌陷事故中,一直没有找到尸体、最终只能不了了之的三名工人之一。 据负责人说,他并非长期工,一个月前来到矿上。 他自称自己是外来务工人员,没有学历和本事,只能打苦工赚钱养家,和他一齐住到矿场的小宿舍单间里的人是他媳妇。 黄洪涛这个媳妇是个残疾人,哑巴,性格特别内向。 夫妻俩在矿场的一个月里,就没几个人和那女人碰过面。 要知道矿场上有许多天南海北的苦力工,其中有一部分是没钱的大龄光棍,那些人私下聚在一起,什么浑的话都能说出口。 他们私下里评判黄洪涛的媳妇,说虽然不知道女人长啥样,但身材是又高挑又纤瘦; 还想偷听黄洪涛的墙角、谋划着偷看他媳妇洗澡上厕所。 就是这样一群偷鸡摸狗的人,都没能偷窥成功——因为那女人就像个透明人,仿佛不需要洗漱方便,每天就窝在狭小的宿舍里大门不出。 总是蹲不到人,久而久之矿上的人便失去兴趣。 谁成想黄洪涛才干了一个月的活儿,就死在矿上了。 夫妻俩来矿上登记的时候,没有留任何其他亲人的电话,据黄洪涛说他们夫妻二人都双亲早亡,又无儿无女,只有彼此相互照料。 现在丈夫去世,一百多万的赔偿金最后都会给予妻子。 一时间矿上许多人反而并不觉得女人可怜,私下议论她拿了黄洪涛的赔偿款后,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再嫁、潇洒挥霍。 负责人心中好奇顶头大老板为何会问起黄洪涛的遗孀,试探问道: ‘老板你有事找她?要不要我把人喊过来?’ 张有福连连摇头,讪笑道:‘我随便问问。’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妇女,产生那么大的好奇心。 他强行把事情和人都抛诸脑后,次日赶回公司处理业务,很快便在繁忙的工作中,把那个小插曲给忘了。 现下结合天师府的人所说,张有福脑海中一下便蹦出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实际上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 他莫名有种感觉,消失在矿井中的黄洪涛、以及那个哑巴妻子,就是张望虎和其身边的怪物假扮。 一行人在导航的指引下,来到了张有福名下上一次发生事故的矿场。 该矿上的负责人把工人的排班记录、以及名册都找了出来,最终锁定了一个名叫贺斌的矿工。 外来务工,拖家带口,来矿上没多久便死于塌陷事故、并且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一切都和黄洪涛的经历完全吻合。 就连贺斌的老婆,也是个内向、不与人交际的高个子女人。 负责人对他们夫妻二人的印象很深,张有福一提,他便点头: “是!他老婆是像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 随行的天师府部员追问:“你知道那女人离开矿上后,去了哪里吗?” 负责人神色茫然:“这我怎么可能晓得,我和他们非亲非故…” 虞妗妗就没指望能从这个方面找到线索,她另询问道:“贺斌夫妻俩是住在矿工宿舍吧,他们居住的房间是哪一间,能过去看看么?” “能,我带老板你们过去。”负责人带着虞妗妗一行人,来到了矿工宿舍靠里的一间,说道: “出事后矿上不是停工了大半个月,复工后这间房也一直空着,还没住过新人呢!”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后,虞妗妗走了进去。 整个宿舍的空间只有几平米,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小柜。 她鼻尖微动,仔仔细细搜寻着房间中的气味和蛛丝马迹,突然说 “麻烦你们把床移开。” 等负责人和天师府的部员前后用力,挪开床铺,虞妗妗从挪开的靠墙缝隙的地上,捡起两片绿油油的细叶。 旁人还没意识到问题,她出声解释: “这间宿舍门从外锁住窗户又紧闭,最少有一个月没有人进入过房间,那么这两片叶子,应该是上一个居住者——贺斌夫妇遗留的东西。” 这么长时间过去,落叶还保持着常青,再加上叶片带有的独特气味…… 虞妗妗抬眸:“我知道他们藏身何处了,走。” 第120章 离开矿工宿舍, 一行人直奔车里。 随行的部员正是前两天天师府新派遣来的小领队,姓江,三十出头的青年术士, 负责开车、协助调查。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1节 他手脚麻利也不磨磨蹭蹭多问, 拽了安全带启动车子引擎后, 才出声问道: “虞前辈, 咱们往哪儿去?” 虞妗妗说:“直接去进山口, 准备上山抓人。” “抓张望虎吗?他居然藏在山中,怪不得怎么查都找不见他的踪迹。”江领队脑子活络, 言简意赅:“不过那野猪精不是说,张望虎的身边跟着一个能力很诡异的女人么, 咱们不用先回分部调派人手吗?” “也可以, 或者直接通知孔一扇他们到进山点汇合。”虞妗妗垂眸, 看着指尖捻着轻轻转动的细叶, 那叶片绿得一晃眼像在盈盈发光, 油亮中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不过, 张望虎身边跟着的怕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为虎作伥的精怪。” “这片落叶便是那精怪遗落的‘毛发’。” 不夸张的说有了此物, 顺着它的磁场和气息,哪怕那精怪本体带着张望虎躲到深山老林, 虞妗妗也能把他们揪出来。 “并且这精怪只是能力诡奇,并不厉害,不必过于紧张。”虞妗妗心里有了推断,略作安抚。 听了虞妗妗这番话,江队长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他当即拨通了分部的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一踩油门, 驱车带着虞妗妗和张有福往进山点行驶。 待开到了进山处,江队长把车子在山脚下停好。 距离此处更近些的、原本待在分部的其他人员已经先一步抵达,等候了一段时间。 虞妗妗从车上下来时,目光扫视了一圈来人。 见前来一齐进山抓捕张望虎的天师府成员有十来个,超过一半人是青乌派的相师。 最显眼的是那位资历最深头发花白、连李毅都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族叔的青乌长老,他连同他身后的同门相师个个面色沉肃。 虞妗妗有些意外:“师长怎么也来了?” 不是通知过了那精怪并不厉害么… 青乌长老露出淡笑:“我派弟子在此事中蒙难丧命,无论背后始作俑者是人是鬼,是否有滔天的手段,我们这些师叔师公合该亲自为他讨个公道,才能潦解心里的愧疚悲痛。” 闻言她心下了然,颔首轻声:“各位节哀。” 青乌长老摆摆手,“事不宜迟,那咱们就进山吧,又要麻烦虞道友了。” 此时一天刚刚过午时 虽然入冬气候寒凉,但众人上山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然而他们从进山口踏入山脉没多久,周围的光线就开始阴沉下来。 周遭的温度也是温水煮青蛙一般降了下去。 山中弥漫着淡淡的青雾,若有若无。 队伍中有人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你们有没有觉得,山里温度好低、冷飕飕的?” 第一人开了口,陆续有其他人附和,随行者中唯一一位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张有福更是连连点头,身体都有些抑制不住地轻轻哆嗦。 他一张口牙关打着颤,嘴唇发青:“我还以为是我虚……” 话音未落,张有福只觉得后心处冷得发紧; 一股未知的大力凭空出现,勒住他的颈部和上半身倏地往后一提,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只从喉咙间挤出一道短促的气音,整个人直接双脚离地。 电光石火间虞妗妗两指并作剑指,指尖夹着的符咒一立,明明是软趴趴的黄纸,此刻却直挺锋利; 随着她甩手而出,符咒飞旋着贴向倒飞出去的张有福。 粘在张有福的身躯的刹那,一团真阳火舌‘轰’地从纸张上蜿蜒曲折的咒文中迸发,呼吸间橘橙色的火光便吞噬了张有福全身上下。 “吱啊——!!” 刺耳至极的诡异尖叫,从张有福、准确的说是火焰中传出,刺得人耳膜阵痛,心脏都一阵阵收紧。 那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在一众术士惊愕的目光中,包裹张有福身躯的火焰变成幽绿色,一团扭曲的影子在其中挣扎、哀嚎,而后迅速抽离。 火焰‘噗嗤’一下熄灭。 这变故不过三两秒的时间,张有福已经被扯地离地三米,颈部和脸庞都因勒住、呼吸不畅发紫。 绿火泯灭的瞬间他脖子上的扼制随之消失,身体迅速往下坠。 好在周遭的术士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江队长一个纵身扑到树下,拱起背给坠落的张有福垫了一下。 若不然张有福一个四五十岁、疏于锻炼的中年人,从数米高的地方坠落,不说摔出什么内伤,光是皮肉伤和骨骼伤就够他吃一壶。 饶是有江队长垫了一下,张有福还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胖脸上的肉都痛苦地拧成一团,发出呻吟。 江队长龇牙咧嘴扶着腰,把人搀起来:“张老板,你没事吧?” 至于孔一扇和其余的术士,都目光惊愕地盯着前上方显露踪迹的物什: “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一簇簇或粗或细、看不到根系的藤蔓,疯狂扭动着往山林草垛的深处缩回,简直就像有生命。 怕是从虞妗妗等人踏入进山口的那一刻,就被这些玩意盯上、尾随了。 但更令众人愕然的不仅仅是这些诡异的藤,而是倒吊在头顶的—— 那东西已经无法称之为人。 天际的树荫远比他们进山时更加浓密,并且低沉,把视野中遮盖得层层叠叠、令人目炫。 周遭的光线像是一瞬间黯淡下来,形成一种举目空旷,却处处压抑的环境; 青紫色的雾流动得更加迅速,雾气中一股恶臭若隐若现。 无数顶端烧得焦黑的藤蔓,宛如断掉的细长节肢动物从树冠中垂下,一个黑黢黢的人形东西,就这么倒吊在藤蔓中。 那‘人’看起来四肢虽然俱在,却又宽又扁。 一条从喉部贯穿下腹的刀口,把它躯干的正面完全剖开,露出内里。 本该是内脏的部位,由一团团黢黑成团的东西填满,细看会发现那些玩意还在蠕动,从里往外穿透它的肩胛骨和尾椎,同上方树冠中垂下的藤蔓纠缠在一起。 其脖子长得异样,足足有人颈的两倍那么长,折断后连同脑袋倒垂在肩侧,黑洞洞的、没有眼仁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虞妗妗一行人。 很显然,将才袭击张有福的人就是这个玩意。 “鬼物。”青乌长老不动声色取出法器,周遭的其他术士也如临大敌,纷纷进入备战状态。 “这山中竟有如此诡异的凶戾之物?!看样子,我们只怕是陷入它的鬼蜮之中了。”老者说道。 且不说张有福摔得七荤八素,身上的疼痛还没缓解,一抬头就和上方倒吊的鬼物四目相对,魂儿差点都吓飞了。 他也顾不上哪哪都痛,直接在江队长的搀扶下爬起来就往虞妗妗身后钻。 孔一扇神情惊疑不定,扭头看向虞妗妗: “虞前辈,师叔,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鬼物的躯体扭曲怪异,特别像……” “像什么?”青乌长老不解。 虞妗妗开口:“像一只被宰的牲畜。” “…没错。”孔一扇亲眼见过一户村民家的后院,由村人转换成的肥猪,被开膛剖腹、白花花的血肉肺腑敞开晾晒,是什么样的画面。 眼前的鬼物甫一出现,他便联想到后院的人猪。 如出一辙的刀口,剖开了鬼物的肚皮。 那腹中的填充物就像一团烹饪的香料,长长垂下的头颈形似鸡鸭,穿透肩胛尾椎把它吊起来的藤蔓像是烤制的铁架…… 经孔一扇的形容,其他术士们也终于明白那鬼物带给他们莫名的熟悉与不适感,到底是什么了。 是同族同类被异样力量扭曲后,带给人的生理不适。 这东西,绝对是由小南村中的死去村民,不知在深山中经历了何种变化,从而演化出来的怪物。 形同尸鬼,又似旱魃毛僵。 青乌长老眉头紧皱:“我说这山中为何瘴气弥漫,一片死气沉沉状,估计山里的鸟兽有不少都被这怪物吞噬了。” 那鬼物被虞妗妗一击退开,灼灼真阳火烧焦了它翻起的皮肉,令它吃痛不已,一瞬间荡入树荫中没了踪迹。 但没人敢放松警惕。 周遭密林中久久不散的阴冷青雾,说明那东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就躲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某片林荫后,窥视垂涎着他们一行人。 “虞前辈,我们现在怎么办?”孔一扇直接询问虞妗妗,“这鬼物居然连真阳火都无法伤及根底……” 青乌一脉乃是相师,擅长相地风水,对驱邪捉鬼并不深耕。 但此脉有数百年的传承,门派中传下来的经验深厚,虽不怎么会抓鬼,却对各种手段、咒法了解颇深。 虞妗妗将才一出手孔一扇便看出她使用的是真阳符咒。 真阳火只烧邪祟,不伤人体。 越是能力深厚的术士,由本身力量牵引出的火焰便越猛烈。 像虞妗妗这般随手挥出的咒符,便能引发一人还高的猛烈真阳火势,孔一扇别说是见,就连听都是第一次听过。 然而这样汹涌的火都没能将这玩意烧尽,足以说明这东西不好对付。 虞妗妗并不像孔一扇等人那么紧绷,“不用担心,这东西还不成气候,没你们想得那么凶。” 众人的推断不假。 这只尸鬼生前的确就是小南村中的一员。 这个人口规模不算大的村子死了太多人,几乎被乌金带领的精怪灭绝,村子里更是为布置阵法,活埋了许多村民。 无论是被转化为牲畜屠杀,还是活埋折磨至死,都是无比痛苦的事。 在这些惨绝人寰的杀戮中,必然会让小南村的死者们滋生出滔天的怨念,以及腐朽尸气。 经过张望虎追随者那某种特殊的能力封闭山脉,同时也把这些怨念和尸气都困在了山中,使该山瘴气四起,后天形成了绝佳的养尸养鬼地。 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一般的尸体也很容易尸变。 何况刚刚那鬼物的外形一看就是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本身就带有极大怨恨,在闭绝的环境下,短时间就形成了可以操控特殊力量的凶鬼。 但此山中的封闭力量,虽促进了此物的形成,但在它成长到一定程度后也是一种克制和束缚。 因为这东西生前是小南村人,困在山中,死后变成鬼怪同样受到封闭领蜮的限制,走不出这座山头。 而山中仅有的小南村,不夸张的说活人已不剩两成,都是村里由精怪伪装成的‘伪人’饲养的储备粮,哪里轮得到它去侵蚀。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2节 它只能游荡在山里,吃吃山中的鸟兽,无法突破封闭领蜮,跑到山下为祸人间。 故而饥饿许久的尸鬼发现虞妗妗一行人的闯入,才会如此兴奋地直扑上来,哪怕被真阳火重伤,也不愿离开。 这种程度的鬼物有点棘手,但不多,只是看着足够唬人。 虞妗妗一行人除却张有福这个普通人,其余都是修行有为的术士,还不至于被这东西害了。 听完她的分析,孔一扇等人明显松了口气,再看这周围浮动的瘴气也就没那么忌惮了。 孔一扇:“既然如此,便不管它了吧?” 虞妗妗:“嗯。” 众人重新动身往目的地深山行进。 期间这荡在林中的鬼物又有几次忍不住偷袭,都被队里的术士们打退,它浑身遍布被法器、法咒和符咒打出来的伤痕,一身僵硬的尸肉都被烧成焦炭。 眼瞧着再扑过去,自己就要彻底被那些人类术士打碎,它才勉强忍住凶意,不敢再来。 只是迟迟不散的阴冷依旧说明,它还远远地在虞妗妗一行人身后东躲西藏,垂涎难忍。 自此,连张有福都对这烧成焦炭的鬼东西没多少惧怕了,反而颇有滑稽感。 他时不时回头看向层层叠叠的林荫,叹口气又扭过脸。 一旁的青乌长老见状有些好奇:“张老板在看什么?” 张有福没想到这仙风道骨的老头会和自己搭话,一愣之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怪物,它也挺可怜的…” “大师们不是说它是死去村民的尸体怨气太深所化,我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认出它生前是谁,哪一户的,说不定就是我认识的、或者以前对我们家帮助过的邻居。” “若是日后事情都能解决,也好给它收个尸。” “张老板仁义。” “不不不,和大师你们比我这算啥啊。”张有福被夸,神情拘谨连连摆手。 青乌长老微微一笑:“张老板不必自谦,你身上所遭遇的桩桩件件,每一件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大劫,偏偏你次次都能逢凶化吉,足以说明你自身积累的阴德和福祉很深。” 见张有福还是似懂非懂,老头并未多说。 前头的虞妗妗能将二人的闲谈尽数收入耳中,她清楚青乌长老的评价很中肯。 从一个普通商人的角度,张有福认真缴税、优待员工,时常拿钱做做慈善,无疑是个良商; 不是为了积德才行善,而是本身有颗善心,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这种人无意间积累的阴德,往往都比有心布局要多得多。 具体就体现在虽然张有福前半生不信鬼神灵异之事,却在深陷这些谋算中时,依旧生龙活虎上。 时近傍晚,虞妗妗一行人逐渐迈入这座山头的核心位置。 期间众人又遭遇了几次阻碍、以及诡异的山藤拦路,但在他们这些各有专精的术士面前,都算不上棘手的问题。 待林子里的光线随着太阳渐渐落山黯淡下去,虞妗妗也找到了张望虎的藏身之处。 在张望虎背后支持他、受他驱使的东西,的确像虞妗妗推测的那般,本身能力算不上强。 甚至虞妗妗在斩断了几次诡异山藤后,敏锐察觉到属于对方的、弥漫在山涧的气息也愈来愈弱。 直至被她发现最终的藏匿点,她只是蓄力引符,爆炸的符咒便轻松破开了对方的障眼法。 周围的真实地貌终于展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原本平平无奇、与林子里其他的树木土地没有区别的眼前,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四周本该枝繁叶茂的植被,全部从根部枯萎,发黑的山地像是被吸干了养分,变得灰白沙化。 距离他们二十米左右的前方,在这片枯朽地界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地坑。 由于树木皆从根部萎缩腐烂,一个个碗口大小的地坑错落分布在地上,方圆数米内夷为平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越是靠近地洞的土地和植被,腐朽也越严重。 虞妗妗等人身边的树虽然还挺立着,却也是枝叶枯败,距离彻底枯死不远了。 那巨大地洞的边缘和形状并不规整,这样突兀的地洞显然也不可能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后天撕裂了山地,开凿出来的洞穴。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无数粗细长短不一的绿色藤蔓扒附在巨大地洞的边缘,根部深入不知深浅的洞穴中,暴露在地洞外的一节节藤蔓形似活物,在虞妗妗一行人的注视下伸缩、蠕动。 在场的术士神情惊愕,他们皆能看出,这个洞的存在是一个多么大的隐患。 它会扩散,吞噬的范围会增长! 现在受影响的面积不大是他们及时发现,若他们没发现呢?这座山再过两年岂不是要变成一座死山?! “这是什么怪物?!”孔一扇惊疑不定,看向虞妗妗发问。 “此地洞便是张望虎和那精怪的藏身之地,他们此刻就在洞里藏匿。”虞妗妗说:“至于附近的环境怎么被糟蹋这样,就得亲自问问他们了。” 青乌一脉的术士们齐刷刷看向黑漆漆的、布满诡异藤蔓的洞穴,个个目露不善像要把漆黑的地洞盯穿。 “师公,我愿意下去探路。” “我也愿意下去!” 几个术士争先出声。 一想到害死小师弟的罪魁祸首就在洞穴中藏匿,他们内心压抑的愤怒和悲痛终于有了机会宣泄,恨不得立马跳到洞里,把作祟的精怪和挨千刀的张望虎抓出来。 青乌长老低声呵斥:“休要胡闹,这地洞如此诡异,保不准底下就有什么埋伏,你们冒冒失失冲进去若被对方拿住,我们的境地反而落了下风。”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直在洞外头守着,况且狡兔三窟,万一里面两个畜生趁我们疲惫休息时,从别处偷偷打洞溜走呢!?”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又有血仇,哪怕平日里怕这位师公师叔怕得要死,此刻也压不住内心的焦急。 “虞道友,你怎么看?”老者询问道。 “他们说得对,夜长梦多,难免出岔子。”虞妗妗漫不经心道:“不过谁说一定我们要亲自涉险,管它下面有什么阴谋陷阱,既然知道人目前被堵在里面,直接逼他们自己现身不就可以了。” 孔一扇眼睛亮了:“虞前辈的意思是……?!” “附加爆破手段的符箓,你们身上多少都有几张吧,直接扔到洞里。” 虞妗妗语气如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聊家常:“对付张望虎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需要瞻前顾后心慈手软么?炸伤炸残又怎么了呢?他活该受着,留口气能带回去审讯录口供就行。” “一张符炸不出来就三张,三张符不出来就三十张,他若真有本事在里面蹲住,就直接炸死吧。” “反正都是玄门中人,对这种穷凶极恶分子使用个拘魂术也不难,虽说你们天师府不赞同拘魂,可你不说他不说谁会知道呢。” 说着她谈了口气:“退一万步天师府知道了要怪责,关我一个妖族什么事呢,犯到我手里,人是我弄死的,魂是我强拘的——” “有问题让天师府来找我,炸吧。” 眼瞧着几个年轻术士的眼睛越瞪越大,面上的激动愈发明显,直至她最后一句话落下,几个术士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 “卧槽真的吗前辈?!” “能这么干吗?!!” 青乌长老也让虞妗妗几近傲慢的语气惊倒了,但很快他摇头笑笑,冲难忍激动的小辈们点头首肯:“虞道友所言有理,放手去做吧,出事师公给你们担着。” 几个年轻术士对视一眼,下一刻齐刷刷摸向了自己的背袋、腰包…… —————— 山脉深邃的地洞之下,由外力剖开了一个后天形成的空间,此处深邃且颇为宽广,深入地下三米有余,宽度上多名成年人藏身此地并不会觉得逼仄,反而还有很大的活动空间。 外头的天色逐渐黯淡下去,头顶唯一曲折的入口散入微弱的光亮,把洞穴深处微微照亮。 依稀可见密密麻麻的藤蔓贴合着地洞的四面八方,乍一看去像成千上万条蛇虫,令人头皮发麻。 洞穴的最里侧地上,铺着脏兮兮的床褥,旁边是满地生活垃圾和干涸的污水,整个地洞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闻气味。 显然此处有人落脚栖息,并且时间还不短。 此刻,两个成年人就这么缩在地洞的最里面。 其中一人胡子拉碴,体肥微秃,正是虞妗妗一行人正在搜捕的张望虎。 他眼神警惕,抬着头目光一直紧盯着斜上方投入光线的地洞入口,屏住呼吸听着地面上那一伙人传来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洞穴的回音壁中很清晰,张望虎清楚地听到了‘炸伤炸死’这些词。 巨大的焦虑不安让他啃噬着指甲,同时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弄出动静让上头的人听到。 他只能时不时用阴狠的目光去瞪视蹲在角落的‘人’,他的同伙。 废物! 这该死的东西明明保证过,不会让人威胁到自己的安全,结果呢?自己给人堵在了洞里面! 要不是张望虎忌惮地面上的天师府众人,他早就跳起来把洞里的同伙一通打骂了。 听着外头那伙人的交谈——尤其是疑似为首之人的、清冽的女声,用平淡的态度说着让他坐立难安的处决方式,张望虎内心忐忑。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 他左思右想,到底觉得外面的人不会真的轰炸自己,觉得那伙人只是在故意威胁,是想吓唬他把他吓出去! 只要自己坚决不漏头,有任何危险就让洞里的鬼东西去挡、让它把外面的人都弄死…… 张望虎正这般思索着,斜上方的头顶忽然有东西接二连三地扔了下来,趴趴哒哒在地洞里掉了一地。 有的滚到他脚边,他低头一看,发现上头扔下来的是许多石块。 包裹着黄色符箓的石头! 皱巴巴的黄纸上绘着他看不到的咒纹,鬼画符一样,但他能清晰看到符纸的边角和表面泛起焦黄,紧着着自燃的火星烧破了符…… 张望虎:?!! “砰——!” 大大小小包着符纸的石头在地洞中、在张望虎的脚边和眼皮子下炸成碎末,他连起身躲避的空间和反应时间都没有! 此起彼伏的闷声在虞妗妗等人的脚下响起。 密闭空间内的爆炸,让他们脚下的土地都微微轻颤,密集的爆炸很快结束,淡淡灰尘从洞口飘出。 而那些洞口内外扒着的藤蔓也受损严重,断的断烂的烂,绿色汁液从破烂的根茎溢出,像动物触手一般蜷缩、乱扭,吃痛淅淅梭梭往洞口里缩回。 虞妗妗听觉灵敏,能清晰听到洞穴里人类痛苦的哀嚎。 她眼珠抬动,“还不出来么?” 等了两秒钟不见动静,她抬起手指轻轻一挥:“罪犯负隅顽抗拒不伏罪,那就继续炸。”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3节 旁边的年轻术士们撸着袖子把符纸往石头上裹,头也不抬语气兴奋: “收到!” 正当几人摩拳擦掌准备新一轮的‘投石’时,众人脚下的土地再次开始颤动,和刚才震感十足的爆炸不同,这种动静更平缓绵长,仿佛某种巨物从沉睡中苏醒,即将从他们的脚下破土而出。 虞妗妗神情微变:“退后。” 她反手扯住队伍里唯一的普通人张有福就往后撤,其余人都是术士,反应力都不慢,在她声音落下后也立刻连连往后退。 三两秒后密密麻麻的藤蔓从漆黑的地洞中涌出,速度极快宛如潮水,数量多得惊人,最细的像手指,粗的足足有人类手臂那样粗。 如此多蛇虫一般的藤蔓挤出,让山地以洞穴口为圆心,向外扩散层层崩裂,简直像是追着虞妗妗一行人往外扩。 大概漫出二十多米,疯狂的绿藤才逐渐停止扩散。 从虞妗妗等人的角度再次看向地洞的方向,那里已经遍布绿藤,龟裂的地面裹挟着山石,向下塌陷出一个深坑。 巨坑的正中藤蔓蠕动,聚拢纠集出一个显眼的大茧。 一名身形瘦长的人形生物静静地矗立在茧子的前方,一动不动,藤蔓连接着它的身体、把它躯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极长,也和那些绿藤融为一体。 虞妗妗周围的青乌术士心里清楚,这个人形生物恐怕就是一直在张望虎背后提供助力、还施展神通把山脉形成封闭领域的怪物! 不等他们商议对策,坑里的瘦长人形动了。 它抬起脸,目光看向虞妗妗一行人的方向。 那是一张十分白皙细腻的面孔,用人类的审美,这怪物非常美丽,美得妖异雌雄难辨,活像是游戏里的建模,尤其是一双眼睛—— 它似乎没有眼皮,而是像两栖动物那般眼上覆有薄膜,膜是白色; 眼球和瞳孔也和普通生物差距巨大,它没有瞳仁,无数不规则的绿色血线分布在眼球上,分割成无数不规则的重瞳。 它没有张嘴,但下一秒包括张有福在内的所有人,‘听’到了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我愿伏诛。】 【你们能饶他一命吗?】 第121章 精怪口中的‘他’, 显然指的是张望虎。 听清对方的祈求,有耐不住气性的青乌术士怒目圆睁:“我呸,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手里有多少条人命, 居然还有脸提要求?!” “凭什么要放过张望虎?那么多无辜的村民、矿工, 皆因为张望虎的一己私欲惨死, 他就是判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这番话也是在场所有术士认同的想法。 放过他, 谁来放过小南村的村民们呢? 人面藤身的妖异精怪闻言, 并未哀求、愤懑反而十分平静; 白色的眼膜垂下覆住绿色重瞳,它只是静静的催动了自身能力, 顿时那些与它融为一体的绿藤活动幅度陡然变大,一层层裹住它身后的茧, 同时尖端处一致对外, 态度显而易见—— 它要为了保张望虎的命, 和眼前这些不好惹的人类术士搏命。 在它动了的一瞬间, 术士们也纷纷运起自己的法器和符箓。 孔一扇手持罗盘, 眉头紧皱问道:“虞前辈可知这精怪是什么来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六道之中更是有妖、鬼、祟…等等各类奇异的非人存在,光是古往今来的各种典籍中记载过的存在, 就有成千上万种。 张望虎身边的这一只,就属于普通术士们闻所未闻的那种。 孔一扇的询问并非是想让虞妗妗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是这段时间里,无论大事小事虞妗妗都能轻松解决,以至于现在遇到什么未知之事,他下意识就想向对方求助。 没曾想虞妗妗点了点头,这精怪的来历她倒真有几分见解: “许多年前我在蜀地深山中修行,曾在绵延山脉的腹地深处,见到过一种同眼前生物十分形似的怪奇物种。” “藤发, 人身人面,眼覆重瞳子,生于山腹汲天地精华成型,是为傒囊。” “傒…囊?”孔一扇目露茫然:“是有点耳熟。” 他身后的青乌长老接声缓缓道:“晋代干宝的《搜神记》中有所记载: 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1) “若此物当真是传说中记载的精怪,也算是天地钟灵,居然为祸人间沦落至此……”青乌长老语气唏嘘。 此则文言通俗易懂,孔一扇和其余术士都听得明白,当即就有人不解问道: “典籍记载的意思是,若引它离开原本的地方,它就会死?难道这座山脉就是孕育它成型的本山?” “但是这傒囊不是离开过大山么,它和张望虎一起去过好几个矿场假装矿工亲属,制造了矿洞塌陷事故以此骗保,还是说只要不离开本市、或者一定范围内也无大碍?” “而且这样奇特少见的精怪,为何要帮着张望虎草菅人命、行凶作恶?!事到如今它还要保护那畜生,真是不可理喻……” 虞妗妗缓声说:“按此山中的封闭异像来看,这座山就是它成型的地界,身处此山中它的能力会被放到最大,故而才能形成领域遮蔽山路,困住瘴气亡魂。” “不过我能感觉到它的生机已经流逝得很严重了,就算我们不过来,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它的性灵就会彻底灰飞烟灭,这应当就是它为虎作伥替张望虎做事的反噬。” 至于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甚至泯灭性灵地帮助张望虎这样一个普通凡人,无非就是几种俗套的因由。 但不论有什么原因,都无法改变张望虎该死,助纣为虐的精怪傒囊也同样逃不脱处刑。 故而虞妗妗没有扬声追问,反是主动出击! 她动作极快,抢在那些蠢蠢欲动的绿藤呼啸刺来之前,身形几乎在原地闪空出一道残影,下一刻人便瞬移至精怪傒囊的面前,那些蓄势待发的绿藤甚至都来不及抽回防御。 面前骤然多出一个人,傒囊绿色的重瞳子轻颤,内心生出巨大的震惊和惶恐。 无数根长虫一般的藤发呼吸间矗起、朝着虞妗妗的面中扎去,试图穿透对方的皮肉汲取鲜血。 “太慢了。” 虞妗妗‘啧’了一声,一抬手掌狠狠盖在那张白皙的、精巧妖异的面孔上。 庞大的力量像一座小山顺着她的手臂,直挺挺压了下去。 伴随着面部被死死压制的窒息感,那精怪傒囊脚下本就破裂的土地再次让这股力道压得向下陷。 无数抽回的绿藤疯狂攒动,试图攻击虞妗妗,却是徒劳—— 只见虞妗妗另一只手掌作手刀状,指尖锋利形同猫爪。 她仿佛背后脑后长了眼睛,反手划去,一根根断藤便被拦腰切断掉落一地。 傒囊是藤,藤是傒囊,藤被斩断无异于虞妗妗的手刀砍破了它的肢体,剧痛让它那张白皙脸孔紧紧拧住。 它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眼前的妖物,远远比它想得还要强大! 它嘴唇蠕动想要说话,但虞妗妗并未收力,不给它絮叨的机会; 于是它整个身体便被连带着狠狠摔在地上,叩着它头颅的那只手带着它的躯体,崩裂了数米有余的嶙峋山地,才最终停了下来。 精怪傒囊摔得眼前发黑,一时什么都看不到。 它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散架一般疼痛,两耳嗡鸣。 这种晕乎颠倒的境况没持续多久,又是一股锥痛再度传遍它的神经,顿时刺激得它从混沌中清醒。 它勉强动弹头颅,偏过头去,看到虞妗妗走到不远处的茧子旁,直接用手生生撕裂了厚厚的藤茧。 紧接着,虞妗妗伸手掐着里面秃顶肥胖、满脸惊恐的中年男人的脖颈,把对方提到了半空中。 其他人的视觉中,张望虎肥胖的身体几乎比她宽一倍,这幅场面甚至有些滑稽,然而无论张望虎如何挣扎、双腿在半空中踢踏,都无法撼动她一丝一毫。 眼瞧着张望虎肿胀的脸涨红发紫,就快闭过气去,倒地的精怪有心想要起身维护,却惊愕发现自己此番伤势太过严重,让本就性灵枯竭的身体彻底溃败! 别说过去阻止虞妗妗了,就连肢体都动弹不得。 它只徒劳扯了下唇角,眼神涣散着瘫在地上。 罢了,这样也好…… 入世这些年,它帮着张望虎谋财害命,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如今终于能够解脱了。 把一身修行和这条命都完完整整赔给张望虎,也不算违背了当初的契约。 那旁张望虎刚被抓出来还能嚎两嗓子,看到自己最大的依仗都半死不活地倒在不远处地上,便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完了,骨头一软就开始求饶。 他身上的衣服都让符箓炸得破破烂烂,还带了好几处伤,看起来狼狈不堪。 人既然没炸死,虞妗妗也不可能把他掐死,拎了他十几秒让他吃了些苦头后,便手掌一松。 张望虎只觉得勒紧的脖颈一空,整个人摔倒在地,嘴里‘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他还没缓过神来,早就摩拳擦掌等候他的青乌术士们一拥而上,他们的小师弟之所以会意外去世和这厮脱不了干系,作为受害者家属狠狠揍他一顿,天经地义! 一旁看着的青乌长老并不阻拦,眼瞅着张望虎求饶哀嚎的声音愈来愈小,他才施施然走上前: “行了,还得把这俩押送到分部审讯,别打出事了。” 底下的年轻术士们这才停了手,拍拍手心,揪住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衣领把人拽起。 “起来!” ……………… 本地天师府分部 当虞妗妗一行人羁着张望虎、以及怕被路人瞧见罩了个袋子的精怪傒囊回来时,分部的成员纷纷叫好,动静大得仿佛他们打了场胜仗归来。 毕竟张望虎这个畜生犯下的罪行实在太深,帮助外族灭了自己的村子不说,居然连几起影响恶劣的矿井塌陷都是这个家伙造成,以至于此人和这次案子的恶名早已传遍组织内部。 他们本地的分部成员,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落上督查不力的问责,光这半个月,本部就派了三波人来督导,线上会议领导们更是大发雷霆,把分部负责人以及全体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处分也吃了不少。 要说谁最恨张望虎,除却受害者,就是本地分部成员们了。 他们做梦都想把这狗东西尽快逮捕。 此刻梦想成真,审讯张望虎的活儿一时间十几个部员争着抢着来做。 至于精怪傒囊受伤太重,刚刚将其押送到分部大门口的时候,它身上的藤叶都已枯萎焦黄,差点原地湮灭,反倒是把分部的成员们吓了一跳。 不仅一时半会儿审不了它,眼下还得找能力特殊的术士、拿蕴含灵气的草植帮它维系住性灵,搞得分部的术士们心里郁闷。 对此虞妗妗表示很无辜:“我也没想到它都那么脆了,还要扑上来保着张望虎啊。” 审讯张望虎花了半天时间,一共三轮审讯员交替上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4节 青乌术士们往地洞里投掷的那些包裹符咒的石头,的确炸伤了他,导致他在审讯室内由于失血和伤痛,一张胖脸煞白。 按照人道主义应该要先给犯人包扎治伤。 但部员们确定他只是皮肉伤没有生命之忧,草草止血后便直接提审了他。 至于止痛—— “呸!这狗东西配吗?身上那么多条人命,就该让他好好受着这疼!”负责审讯之一的部员小声唾弃。 在几番严审下,身心都疲软的张望虎最终老实交代了近十年来,在本地山中、以及各个矿场犯下的罪行。 他亲眼看到自己最为依仗的非人怪物都被打伤,心知自己大势已去,更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一旦被抓,必被判死刑,心气颓了人也就不绷着了,短胖肥硕的身体瘫在椅子上,姿势甚至称得上吊儿郎当。 “村小学?建筑材料是我贪了。” “矿上的塌陷也是我们弄的,我只是负责指挥,具体怎么弄成的你们要去问那个鬼东西啊,问我干啥,我是人又不是怪物。” 审讯的部员看不顺眼他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眉头拧着怒喝一声: “坐老实了张望虎,你以为你来度假呢?” “你算个屁的人?学校是娃娃读书的地方,你工程都敢偷工减料,小南村那些惨死的村民们更是你从小到大的邻里,你居然帮着外族妖邪几乎害死了全村,还有那些在矿上干苦力活的矿工们……你真特么纯畜生!” 张望虎面露不忿,瞪大双眼:“我会沦落到现在这丧家之犬的地步,难道不是怪张有福的那个贱人!都是他抢走了我的矿,是他让我一无所有,可他自己却坐拥金山银山。” “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对我那么狠辣,我凭什么要对别人心软?我不去争抢,难道要我饿死吗?我就是要弄垮他!弄死他!我拿的钱都是他欠我的该我的!” “谁让那些倒霉鬼运气衰,在张有福的工地矿井干活,还和我轮到一班……别人怎么没死就死了他们,说到底还不是他们自己命里该死!这些人累死累活一个月能拿几个钱,死在矿里,他家里人还能得一大笔赔偿款呢,保不准还得谢谢我。”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浑浊的眼珠猩红,飞喷的唾沫星子溅到桌子上: “警官,村里人又不是我害死的,是那些怪物,这笔账也记我头上?” “我就是个小市民,碰到那些人不人畜不畜的怪物,我也害怕啊,我充其量就是个胆小怕事知情不报,凭啥这事要赖我?” “你们既然抓了我,那也得把张有福抓了!他抢我的矿你们都不管的吗?还有,我怀疑那些村里的怪物是张有福弄出来的,说不准我们村的那些阵啊、坟啊,都是张有福为了发财搞的局,否则怎么解释那些怪物哪来的?怎么解释他一个小学学历的泥腿子,成了什么西北首富,而且我怎么搞都搞不动他,这其中一定有鬼,绝对是他弄死了村里人吸了村里的气运……” 眼瞧着张望虎嚷嚷着都要从被审罪犯,开始为自己叫屈,在场的审讯人员都让他的无耻气笑了。 “虞前辈,你说这张望虎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在室外透过透明玻璃看了几眼的虞妗妗,听到身旁陪同者的话,轻轻摇头:“他是纯畜生。” “这些话不是他在狡辩、在为自己开脱,而是他骨子里真就是这般想的。” “他克扣建设村里的钱,都怪张有福当初限制他从公司拿钱,让他没钱出去潇洒。” “不管他的矿当时是怎么被他自己弄垮、又被张有福接手,总之最终这个地方开发了,那就是张有福吞了他的钱,抢了他的矿。” “也不管当初是他欺骗、鼓动村民去偷窃已经封锁的危险旧矿,才导致村民死在矿中,给了野猪精乌金伪装取代村民、潜入村子,总之杀死村里人的是那些成精的牲畜,就和他没关系。” “……” 桩桩件件血案,张望虎直接参与了的就是他被逼无奈,他有苦衷。 他没有直接参与的那些,更是不会在他眼里心里留下一丁点痕迹。 做人做到这种程度,用狼心狗肺形容,都太轻、太侮辱动物了。 虞妗妗:“你们要想教化这种人,就是白费口舌,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口供录入得差不多就赶紧关大牢吧。” 不然她看审讯室里那几个部员,都快让张望虎气得头顶冒烟了。 陪同者深以为然:“是这么个理。” “那个山精怎么样了?”虞妗妗问。 “状况刚勉强维持住。”陪同者说:“但它本体已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负责的秘士同事推测,后续不能给它提供大量生气的话,它最多还能撑两三天就是彻底溃烂,建议我们尽快审讯。” “在这种罪犯身上耗材,太浪费了。” 闻言虞妗妗点头,看了眼时间还够:“直接提审吧。” 第122章 二十平米的审讯室内, 高瓦数的白炽灯将室内照得明亮。 坐主方的有三名天师府分部成员,分部部长亲自出面,作为主审官; 以及一个旁听的特殊审讯员虞妗妗。 几人对立面两米外的另一端, 受讯者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头颅微垂。 其脸庞白皙莹润, 垂下的一双眼瞳中是密密麻麻的绿色重瞳, 如同两颗布满裂纹的绿宝石; 眉眼唇鼻没有一处不秀美精致, 让人看到它的第一眼,便不会同鬼怪邪祟之类的阴物联想到一起, 而是浮现出‘精灵’之类的形容词。 它体型纤长,长发为藤, 色泽黯淡发黄, 藤上的叶片蜷曲枯萎, 根根藤发沿着弧度优美的脖颈和脊背垂下、一直垂落在地上, 挤满了审讯室。 不仅仅是它自己的身下, 连同几个术士以及虞妗妗的脚边, 都静静铺开着根根绿藤。 这幅画面异常妖异,让人忍不住视线下移, 去看那些腿边安静的藤发。 尽管清楚面前的山精性灵枯竭,身上还有诸多禁锢符咒掀不起风浪, 众人心中也不免提起些警惕,以防这妖藤突然爆起偷袭。 分部部长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审讯室内的死寂,开始按部就班审问。 他一问,精怪n囊并不抵抗,轻声答复,声音空灵如山涧泉水叮凌, 碰撞在山石之上。 一时间审讯室内的气氛堪称和谐。 对于自己助纣为虐的行径,傒囊供认不讳。 小南村所在山头的领域结节,正是它作为应地而生的此地灵物的天赋神通。 因着这个神通,这些年来小南村之中发生的一系列惨案密不透风,偶有逃出村子的求救者也从未走出过大山。 至于那几座塌陷的矿井,也是基于它可以用自身根系扎入地底深处、改变矿中地形地貌的能力。 这些事基本和张望虎交代得一致。 只不过傒囊这边平铺直叙,而张望虎那头许是人到刑场骨头软了,态度从一开始死猪不怕开水烫,口风逆转开始为自己叫屈。 他把全部的罪名都推到了傒囊的身上,声称自己之所以鬼迷心窍无视村子里村民的悲惨,都是被傒囊这个怪物逼迫的! 于是在傒囊交代完毕,分部长看着它的神情意味深长:“张望虎说是你和占领、屠杀村子的那些牲畜勾结,害人吃人,他也觉得村人可怜,但无力反抗你的暴行,是这样的吗?” 闻言原本沉静坐在对面的精怪面色一滞。 它抬起眼眸,细碎的晶绿色重瞳闪烁,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就在众人都以为它要愤怒、要和张望虎狗咬狗时,它半透明的白色眼膜覆合几下,又微垂下面孔一言不发。 这是……默认了? 见此状虞妗妗都有些惊讶挑眉。 对张望虎那种渣滓如此忠诚? 听到对方这么泼脏水居然都不怒,这精怪怕是她见过最窝囊的一个了。 她都面露惊讶,更别说的屋里其他术士,一个个神情诡异,其中一人忍不住斥道: “不是你有病吧,张望虎那狗东西许你什么好处了,明知道要将你当替罪羊你还上赶着……” 傒囊还是沉默不语。 分部长给其他人和虞妗妗使了个眼色,摇摇头,示意罢了。 需要他们天师府处理的案件和‘罪犯’与警方们处置的普通人事不同,这些玄之又玄的非我族类和灵异事件,不能也不会向大众公之于众,按责量刑后该下放牢狱便下放,该处刑就处刑。 无需老百姓知晓评判,也不会引发社会动荡不安。 那么既然案件皆已经水落石出,犯人也都缉拿归案,很多事情、许多缘由也就无需追问到底了。 张望虎再怎么伸冤叫嚣,傒囊就算闭口不言,铁板钉钉的证据摆在这里他们就逃不脱律法制裁,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 接收到上司的目光示意,一旁负责陪审和记录的部员点点头,开始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就在这时,空灵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 “我知道自己这几年所行,背弃天地孕养,伤及无辜人和,我愿尸解,以自身性灵融入天地和受损的山脉……” 傒囊,应天地而生的灵物,《搜神记》中记载过此物无法离开诞生地,否则陨落。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它这些年能跟着张望虎离开大山,完全是因为它一直在汲取周围的生机,才能勉强维护性灵不散。 虞妗妗一行人发现他们的藏身地洞附近沃土沙化变白,树木枯萎夷为平地,并且那荒土还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 那快区域就是被傒囊根植入地底的藤发吸干了生气,才会变成如此。 就算傒囊抽离了藤发不再吸收生气,已经变成荒土的地皮也废了。 百年之内那片区域的土壤将无法种植任何植被,周边区域受影响后,肥力也会大大降低。 要知道这些年张望虎和傒囊一直处于移动中,也就是说被吸干的区域,并不止虞妗妗他们看到的那一片。 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山里、野外或许存在着很多个荒废区域。 这些荒土如同此间土地上的一块块斑秃,谁能想到造成这些不可逆损伤的对象,竟是此间山土孕育出的钟灵毓秀的精灵,何尝不讽刺! 本地的天师府分部长自然心疼自己家的地和环境,冷哼道: “呵,就算你尸解能让斑秃的土壤复苏,那那些无辜逝去的人的性命,又拿什么来补偿?” “你知不知道小南村那些失踪的村民们的灵魂,直至现在都消失不见!还有那些工地失陷的矿工,个个都是壮年劳力,上有老下有小,因为你的纵容使无数个家庭失去顶梁柱,让他们的妻儿父母失去至亲。” “这么多生命,你再尸解十次也赔不起!” 悲愤的声音在审讯室内回荡,傒囊那张白皙无痕的面庞上,也因此裂开缝隙,眉心蹙动: “……抱歉,有恩不报,是为人劫。” 有恩不报,是为人劫——听到这句话,虞妗妗心下了然。 果然是张望虎不知何时何地与此傒囊有过交集,甚至施恩于对方,这才得了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助手。 身为妖族的她最明白,许多妖怪和精怪都是从无智、或者说低智生物,通过修行进化出高智。 但能修出灵智的妖怪太少,注定妖族没有社会,没有人际关系和道德法律的束缚,独具者的它们思维简单粗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5节 这就导致许多妖的本性中还带有天生的特性: 质朴单纯,同时也固执得惊人。 谁对我好,我对谁好。 所以许多妖族会觉得人类狡诈反复不定,它们理解不了复杂的人性,不愿意去搞明白什么是非善恶,对错更多是它们唯心的评判而不是基于道理。 而人类又是六道之内最受眷顾的种族,天生高智,族运惊人,就算妖族不喜欢与人类接触,也不得不承认与之接触、得之帮助是一种好事。 古往今来都有黄皮子讨封成精、长蛟入海助为龙之类的志怪故事流传。 更不提至今华东华北地界,还多的是动物仙家立堂口、借人族弟子之身出马修行攒香火一事。 这些都是妖族的‘人劫’,不渡人劫、不与人类接触,是修不成正果的。 连虞妗妗这般佛系懒惰的妖,早些年也会保持每隔五十年下山入世一次的频率,为的就是渡人劫。 显然眼前傒囊的人劫,就是曾经张望虎的相助。 要不说妖物的固执己见和单纯是一把双刃剑,若报恩者是好人,自然皆大欢喜,不巧碰上张望虎这样贪婪下作心狠手辣的歹人,便是为虎作伥祸害人间了。 傒囊的态度,落在其他术士眼中或许只是自私、油盐不进,但让虞妗妗这个同是修出灵智的妖族来看,其实才是彻骨的冷漠。 从头到尾它在乎的只有‘报恩’这一件事。 为了报恩它可以明知离开本山会死依旧出山,无论是张望虎还是其余任何人类,其实都不在它眼中。 故而这些人是死还是活、张望虎最终的结果,它都不在乎。 虞妗妗看来,天师府的抓捕反而让它狠狠松了口气,让它终于能够摆脱‘报恩’一事在它身上的枷锁,连它自己的死生它也看得很淡了。 就算现在让它选,哪怕明知道张望虎品行低劣,所做之事会害死无辜人类,它也只会愧疚着重来一次‘报恩’吧。 又或许它曾经是在乎张望虎的,不然也不会主动前去报恩,只不过张望虎的狠毒和贪婪最终也磨灭了它内心的在乎。 这种唯己唯心的行为,让虞妗妗免不了想到人族《左传》中有一句很著名的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1) 这倒是很正确的话。 不过自己现在彻彻底底融合了人类的肉身,人身血肉猫妖灵魂,到底算是妖,还是人呢。 几息间,虞妗妗脑海中已经掠过了很多念头,让她心头不免泛起涟漪。 将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她看向傒囊好奇问道: “你说张望虎予你有恩,是你的人劫,我还是蛮好奇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你扯上了关系。” 这是虞妗妗踏入审讯室后说的第一句话,实际上自打她走进这间房,傒囊的注意力便一直有放在她身上。 作为天地孕育的精怪,它自然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正常,是同类的气息,不知是妖还是精怪,总之绝对不是纯正的人。 故而虞妗妗一开口它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就在其他术士们觉得它不会作答、要像之前一样装聋作哑时,仅片刻它居然开了口,真的说起了往事。 “傒囊一族,是生而为类人的种族,自然也向往人类的族群,别看我现在这幅模样,其实是离开生地太久性灵溃散所导致,早几十年前我诞生时,浑身上下除了眼眸和头发与人类略有不同,其余地方都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别。”傒囊缓缓说道: “我生地正是小南村所在的那座山头溪涧,故而偶能看到村里人在远处山间出没,心向往之……” 生而知之的精怪从诞生的那一刻,便对‘人’有了概念,同时也有了向往。 数年之后,此山中生活居住的几个村子中便流传出‘鬼怪’的传闻,说是有村民在深山中歇脚时,曾看到过夭折的童鬼灵魂,在冲他们招手。 传闻一旦回应了对方,便会被童鬼摄魂夺魄,从此迷失在山中。 彼时正值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山下县城中的发展蒸蒸日上,各种工厂企业如雨后春笋,吸引着山村贫穷的劳力们下山工作。 一时间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传闻中的勾魂山鬼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这批年轻人在县城挣了钱,看到了崭新的天地,便在外头娶了妻租房打工,一年到头才回村里过一次年节。 待有一年春节前后,外出打工的后生带着妻儿们回乡,热热闹闹操办起来,他们那些出生在县城里从没有在大山中玩闹过的后代们,便在村里留守的孩子们带领下,一溜烟地往山里跑。 因着对从小长大的地方知根知底,知道山头不高山地不深,根本出不了猛兽,大人们只是叮嘱了几句便让小孩子出去撒欢。 也就是这一次,这些孩童们在山中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儿’。 它长得特别漂亮,虽是深冬,身上只罩着一件灰扑扑的单薄长衫,冲他们招手,问能不能和他们一起玩。 小孩子虽然心智不成熟,但辨别美丑是人天生就有的能力,见这个女孩子如此好看,都兴冲冲地去拉它的手。 他们在山林里摘果子,掏鸟窝,攀爬跑动好不快活。 直至天色渐晚,才有人因腹中饥饿,猛然惊觉该回家去了,再不回去家里的父母估计要着急,于是这些孩子一窝蜂往村子里跑。 回村途中众人叽叽喳喳邀约明日再见,有小孩儿后知后觉想到,队伍里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还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于是扭头追问: “哎你爸是谁啊?你叫啥?” “明天还出来不?” 长发及膝的女孩儿眼眸扑朔,声音怯怯:“我能和你们一起回家吗?” “不,那里不是我家……所以你们能留下陪我吗?” 女孩子瘦瘦小小,抓着人手心的力道却十分大,它脸蛋白得像羊脂,渐渐地其他孩子竟觉得它眼球发着绿光! “她的眼睛变绿了!她、她的头发在动!!” “啊啊啊她是怪物!” 不知谁先发出了尖叫,很快寂静昏暗的山林响彻了小孩的哭声。 被抓着的孩子拼命挣扎、甩开那只牵着她的手,全然忘记下午的时候为了牵着漂亮妹妹,她还和其他小伙伴争了很久。 直至哭声和尖叫声逐渐飘散,被甩开跌倒在地上的女孩儿——傒囊也没能爬起身。 它的重瞳子再也隐藏不住开始浮现,长发生出藤叶,狼狈趴在地上,晶莹的眼泪一粒粒垂落。 走到这个地方其实距离它的生地已经有一段距离,它的身体不断虚弱,体力还在流失已经很勉强,故而才会维持不住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 它何尝不知道离开生地太久会死,但它今日太兴奋、也太开心了。 第一次有人类和它一起玩儿,牵起了它的手心,它抑制不住想要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的心情,哪怕力量在流失,它也舍不得松开手提出分别。 啜泣了一小会儿,傒囊忽然意识到什么,费力抬起头。 视线中其他的孩子们都跑没了影,林中重新恢复了寂静,唯独一个穿着袄子、脸蛋红扑扑的男孩子还呆愣愣站在原地盯着它瞧。 它自己都没想到还有人没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咋了?你生病了吗?”男孩儿脸蛋圆圆,耳朵生了点冻疮红通通的,一张口带着本地的乡音。 他挠挠头,居然走过来想要把地上的精怪搀起来:“你家搁哪岔的?我扶着你。” “你…不害怕我吗?”声音小小的,怯怯的。 “我怕你干啥?” “我是怪物。” “胡说,我爷奶说了世界上没有鬼,那都是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男孩把鼻涕往手背上一擦,语气不屑:“他们还说自己胆儿多大,真可丢人呢。” “我邻居大伯搁县城矿上干活,他说了县里啥新鲜东西都有,还有医院,生了病就不能搁家里捂着,不能迷信,去人家医院让医生一看就治好了!” 见它实在没力气,男孩儿吸溜吸溜鼻涕,“我背你回去吧。” 傒囊忍不住出声:“我家不在那儿…” “那你是哪个村儿的?你给我指路吧。” 就这样一个十一二的男孩子,背着一个小小的妖怪,往回头的山路中走去。 途中小妖怪眼泪流个不停,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真胆小,但还是陪着它说了很多话。 “我长大了?长大了也去县里矿上打工呗,矿上挣钱多,多体面。” “还来找我玩儿?行呗,那你不能老是哭哭啼啼,你再哭我可不带你……” “……” 月光洒在两个小小的身影上,男孩儿渐渐感到疲惫昏沉,脚步吃重。 周围开始泛起淡淡的绿色荧光,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记错路了?这边有村子吗……” 他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双腿一软,眼前昏天黑地,整个身体便软塌塌倒了下去。 第123章 经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精怪, 连声音都是好听的,听它徐徐讲述三十多年前和张望虎的初次相遇——同时也是与对方结缘的经历,审讯室内的术士们都听入了神。 房间内除了傒囊的声音, 只剩下负责记录口供的部员不停敲击键盘的噼啪声。 两山之间, 其精如小儿, 见人则伸手欲引人, 名曰傒囊, 引去故地则死。(1) 按照它的讲述,当年诞生不久尚未修成正果的它, 因为贪恋人世间热闹喧嚣,被一群人类小孩吸引伪装成同类混入玩闹, 偏离生地, 陷入生机流逝的险境。 是年幼的张望虎留下帮扶, 将它背回生地, 才令它免于陨落。 还报救命之恩, 的确称得上‘人劫’。 那日之后, 性灵受损的傒囊便在生地陷入沉睡,修养根本。 它内心对人类世界的向往非但没有平息, 反而因为那次玩闹、因为那个质朴无华的小男孩日渐浓烈,沉寂之前它就在心底暗暗做决定, 等到它修得正果修出神通,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恩人。 一晃十余年过去,沉睡于生地的傒囊再次复苏,这次沉淀让它修行出天赋神通,也意味它终于长成一方大妖,活动范围也更加广阔。 满心欢喜的它伪装为人身,前往恩人住地, 却只找到一栋空空荡荡、破败久无人居住的村屋。 它向周围村民打听,得知此户人家是村里这几年富起来的张家,它所问之人是张家的老来得子。 只不过张家长辈年至四十才生下这个宝贝儿子,身体亏空,前些年就逝了,留下张望虎一人和侄子在城里矿上干活,叔侄俩弄了个矿产公司生意红火,本是一件极好的事。 但两年前不知为何叔侄俩起了争执,闹得很不好看最终决裂,村里人只晓得两人矛盾很深,几次大打出手。 最终张望虎愤而搬迁,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过村子了。 出世来寻人的傒囊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碰巧,心下焦灼,却因种族的特殊局限性没什么法子。 贸然离开生地它怕自己还没找到恩人,就会性灵枯竭而灭。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6节 也从这个时候,它内心便埋下了对村民们口中那个和张望虎起争执、导致对方出走消失的侄子张有福的不喜。 它在张望虎家的祖宅周围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十数年前的某一天,印记被触动,外出多年的人归家。 本在深山中修行的傒囊察觉到此事,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终于得见当初的救命恩人。 彼时张望虎在外折腾了多年,和侄子张有福分崩离析后,他带着一大笔钱愤然离开本市。 若老老实实置办房产、买两间铺子做点生意,这笔钱不说让他生活多滋润,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是足够了。 偏偏他自视甚高,当了几年公司里的‘大老板’,觉得公司能运营得好都是他的功劳,是侄子张有福心机深沉抢功。 矿上出事故营收差,侄子给他擦屁股兜底,他觉得那是侄子手腕狠毒故意设计,是张有福知道国家要征地使手段把他的矿抢了去。 一心觉得自己有能力只是时运不济的张望虎,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生活,反而拿着钱投资、挥霍。 他是个鼠目寸光还刚愎自用的蠢材,别人一忽悠二捧杀三设局,他便飘飘然觉得自己果真厉害,没几年就把身上的钱亏得血本无归。 灰溜溜混了两年苦日子,最后还是混不下去回老家来了。 这几年他过得多惨,侄子张有福就多么风生水起,毅然成了西北有名的暴发户。 张望虎克制不住不去关注侄子,一关注他又被气得半死。 眼红侄子的家产不说,还把自己这些年时运不济、艰难营生都怪责到对方身上,觉得都怪侄子张有福他才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故而当傒囊这样一个妖怪上门报恩时,他第一反应是惊恐,紧随其后便是无尽的欲望。 他的要求堪称苛刻,甚至可以说无耻,他要傒囊一辈子为他做事,满足他的一切需求,这样才算是报了恩。 精怪虽需要渡人劫,但天道并非一味的给予人族厚运,视牲道为草芥,碰上像张望虎这般离谱到没边的贪婪要求,精怪是可以拒绝的,充其量会影响到修行。 偏生傒囊生而固执,且遇到的人类太少,对几十年前施于帮助的淳朴少年念念不忘,所以它答应了,和张望虎签订了这份不平等的报恩契约。 等了这么多年的恩人完全没了小时的质朴,傒囊当然是失望的,甚至是大受打击。 但若历经张望虎口中那些挫磨,经历过被亲人背叛、一无所有,导致性情大变,它也勉强能接受这个解释,并愿意用自己的能力让恩人重新过上富裕生活。 可张望虎魔怔了。 他非要针对侄子张有福。 比起借助傒囊的力量一世小富,他更想用手段弄垮张有福,夺走对方的泼天财富,让对方也成为阶下囚,最好深获牢狱之灾不得翻身。 为此不惜带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村人朋友,去涉险挖矿,害死村民后为了把事情压下去,又与野猪精乌金勾结,默视了整村人的悲惨结局。 傒囊一开始能理解张望虎,愿意帮他出出气; 到后来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愈来愈多,死的人像是秋后被镰刀割掉的一茬茬麦草,它开始抗拒、痛苦。 它愈发后悔当初答应了帮助张望虎,到如今只剩麻木。 傒囊不能明白人类怎么会变得这样快。 几十年的时光对于精怪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长眠一觉也就过去了,怎么会让当初那个善良的男孩,变成这般癫狂疯魔的样子? 故而它内心从向往人世间,也扭转为厌倦、自厌。 明知道离开生地会损害性灵、会加速它的陨灭,它也毫不在乎。 只可怜了死于牵连的村民们、矿工,乃至青乌一脉的小弟子,他们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裹挟在张望虎‘复仇’与精怪傒囊报恩之间的草芥。 为此哪怕知道精怪非同族、没有是非观和共情能力,哪怕清楚罪魁祸首是张望虎,在座的术士们依然打心底里,痛恨眼前这个应天地而生的精灵。 当它讲述完往事,虞妗妗若有所思道: “听起来张望虎小时候确有纯真之处,可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你的恩人?仅凭村民的描述,不怕报错了恩?” 傒囊:“不会,那少年背我回生地时受了山野煞气的冲撞,昏倒在山涧,他的家人父母把他找到、背回去时,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和‘种子’。” “我亲身感应到他回村后的落脚点,就是张望虎家那栋房子。” “最关键的是那枚‘种子’也一直留在张望虎家里,甚至他离开村子那些年,‘种子’依旧村屋的柜子里,他并未带离。” 虞妗妗虽不知道傒囊口中的‘种子’是什么东西,但大概能猜到,应当和它不慎掉落在矿场宿舍的藤叶一样,是它本体的一部分,沾染着它本体不可磨灭的气息,甚至能通过部分找到本体所在的位置。 她不就是靠着那枚藤叶,才找到了傒囊的藏身地洞。 想来傒囊也是以它亲手放到男孩身上的‘种子’为锚点,确定救命恩人是张望虎。 不过虞妗妗却另有一个猜想。 正如傒囊所不理解的那样,一个人就算经历过失败会性情大变,人品的本质却难以改变。 都说三岁看老,从张家叔侄真正的经历来看,张望虎从很年轻的时候便会投机取巧,会使唤小辈侄子干活喜欢奢靡排场,甚至从那个时候便开始从公司、甚至是给村里办饿村小学上捞钱了。 这样一个滑头,怎么也和傒囊口中的质朴善良形象搭不上边。 虞妗妗还注意到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细节,傒囊口中的初遇,在别的小孩儿都被吓到尖叫逃跑时,那小男孩并不觉得它是妖怪,只觉得它生病了。 但后来成年后的张望虎知道傒囊是妖时,表现得很惊恐,并且这些年他虽一直在利用傒囊的能力,却很嫌弃鄙夷、或者说很忌惮对方。 可以用年少不知事来解释他态度的变化,但虞妗妗却觉得期间有端倪。 男孩那明看到诡异不正常之处却毫不害怕,认为妖怪是牛鬼蛇神的态度,她倒觉得……和张有福很像。 她还记得初次和张有福交涉,准备去对方祖宅的路上,性子懒散爱顽的灵猫伏灵,曾从她的意识灵海中钻出。 按理说普通人没开天眼,根本看不到伏灵才对,可张有福直接道出伏灵的存在,且在伏灵独特的外形和瞬间消失的情况下,怀疑自己眼花都没怀疑自己看到了妖怪。 那时虞妗妗就很好奇张有福这天眼是怎么开的。 加之张有福这些年对外多做慈善,对内善待员工,的确是有名的良商,否则也不会有惊无险地渡过张望虎多次针对,绝对称得上质朴不忘本。 这么想着她拍了拍分部长的肩膀:“赵部长,咱们出去说句话。” 其他部员抬头看过来,赵部长也是一愣,而后点头起身:“好。” 傒囊盯着两人,瞧见虞妗妗起身前看了自己一眼,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安。 出了审讯室赵部长耐不住好奇:“虞前辈……?” 他和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妖族前辈只是点头之交,虞妗妗派至本市调查的这些日子加起来,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眼下一切尘埃落定,主犯从犯也都缉拿归案,他真不晓得虞妗妗找他要说的是什么事。 虞妗妗将自己的疑窦说出。 赵部长倒吸一口气:“前辈的意思是,当初与傒囊结缘之人不是张望虎,而是张有福?不能吧!” “傒囊留下的记号不就在张望虎家吗。” “你也说了,傒囊认的是印记,而不是人。” 虞妗妗沉吟片刻:“张有福的父亲曾经是张望虎家的养子,虽最终又割席,但血缘上还是不出三伏的亲叔侄,名义上张望虎父母又养育过张有福父亲十多年,就算因为家资一事起了嫌隙,这份实打实的养恩和血缘却是改变不了的。” “就从张有福和张望虎两人从小还能一起玩到大,甚至一起结伴外出打工,便能说明两家人之间的关系依旧紧密,甚至可以说关系很好。” “结缘那日是春节前后,外来打工人员都拖家带口回来过年,到处走亲访友,张有福父亲在那时携妻儿前去亲叔叔兼养父母家里拜年,很合理,那么张有福昏倒在山中被找到后,自然会被送到张望虎家,届时无论是傒囊留下的印记还是‘种子’落到张望虎家里。” 说至此处,虞妗妗声音一缓:“不过这也只是我基于张家叔侄二人的脾性以及关系,做出的推断,当然不排除张望虎就是幼年结缘之人,只是他很快就长歪了。” 赵部长的表情一变再变:“那直接召张有福过来,和屋里那位见一面吧!” “二人见面对峙,是与不是便能水落石出。” “妥。”虞妗妗觉得行。 赵部长立即掏出手机,给手底下打了个电话:“那位张老板你们怎么安置的?” 电话那头的部员应道:“他希望和张望虎见一面,征得您同意之后我们就安排了,结果碰面之后那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手……” 在天师府动手是必不可能的。 陪同监察的部员看那叔侄俩越吵眼睛越红,在两人即将扭打在一起时上前阻止。 张望虎自然重新关到了禁闭室等候处刑,张有福则是被带到了休息室,给他倒了水让他冷静一会儿。 这次见面,他亲耳听到亲叔叔为了过去的摩擦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弄死,这对张有福的打击很大。 某种程度上小南村死去的村民们,都是受了他、以及张家那点恩怨牵连。 他维持不住笑呵呵的面孔,整个人透着颓气,现在正独自窝在休息室内一言不发。 闻言赵部长吩咐道:“那你们请他来一趟3号审讯室吧。” “收到。” 挂断电话后赵部长内心不平静。 他喊张有福过来,其实就是信了虞妗妗的推断。 若当初与傒囊结缘之人当真另有其人,岂不是代表它这些年都报错了恩?! 想想吧,张望虎仗着恩人的身份耀武扬威,让那精怪帮着害死了多少人,这些要都是假的,那精怪坚持的‘报恩’就都成了笑话狗屁。 尤其是它谋害的对象,还是当年真正施恩于它、带它回生地的人! 赵部长毫不怀疑猜测一旦成真,那精怪会心态崩塌。 心里揣着好奇,等候张有福过来的这几分钟赵部长简直坐立不安,等手下人带着一脸茫然的张有福过来,他走过去就拍上人家肩膀。 张有福神情中还夹杂着疲惫,疑惑不解:“几位大师,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部长轻咳一声:“张老板,你应该已经知晓、看到了在背后帮助张望虎的那位,它不是人类,是一只山精。” 张有福点点头。 寻找张望虎时他就在虞妗妗一行人身边,自然看到了荒芜的地洞,以及从地洞中钻出的无数藤蔓,以及那个肌肤白得像雪一样的人形生物。 亲眼见过、经历过玄之又玄的事,他现在无法违心地再说自己不信鬼神。 但正因他信了,此刻他内心对那些东西更加敬而远之,敬谢不敏。 瞧瞧他们村那些可怜的村民们,还有惨死的工人,不都是被怪力乱神所害,由此可见这些力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目光看向3号审讯室紧闭的门,试探着问道:“那个东西,在这屋子里?” “没错,我们召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和它见见。” 张有福不明白自己和那怪物有什么好见的,他也不太感兴趣,但他看看虞妗妗,大抵猜到天师府的大师们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于是他缓缓点头:“见一下也行。” 他也想质问对方,为什么、凭什么要帮张望虎害人?! 张有福一同意,赵部长就带着他推开了3号审讯室的门:“进来吧。” 审讯室内非常明亮,明晃晃的白炽灯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傒囊的妖异之象。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7节 虞妗妗注意着张有福和傒囊的反应。 看清妖物的全貌,饶是张有福有所准备,还是一惊,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而非恐惧。 “给你拿个凳子,你坐这里吧。” “谢谢大师。” 至于另一边的傒囊,反应则很耐人寻味。 张有福年近五十,又常年在酒桌上谈生意,无论是年龄还是外形都和普通中年男人相差无几,只是他并不秃顶也不油腻,微微发福的身材配上好脾气的面容,只能说让人见之心生好感,绝对没什么吸引力。 甫一见到他进来,傒囊那晶绿色的重瞳便为之震颤,定定地胶着在他的身上。 “喂你干什么?警告你老实点!” 察觉到腿边、密密麻麻挤满屋子角落的那些藤发一改安静状态,开始蠕动,坐在边缘的术士登时扬起眉头,提高嗓音警告。 那些从精怪身上延伸的藤发摩擦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很不安心。 傒囊这幅反应落在虞妗妗的眼里,就是答案了。 第124章 张有福刚一落座, 审讯室内的气氛便紧张起来,搞得他也心神惶惶。 下一刻虞妗妗的声音幽幽响起:“认识一下吧,这位张有福张老板, 就是你和张望虎费尽心机想要谋算的对象, 我猜在此之前你应该没见过他吧。” 毕竟只是见面就有那么大的反应。 傒囊一言不发, 虞妗妗没想着一定要它回答, 自顾自地询问张有福: “张老板, 你对儿时的记忆还有几分?” “啊?”张有福没想到她问这个,猝不及防下迷茫了几秒, 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小时候的记忆……这不好说啊虞大人。” “村里孩子小时候就东跑西跑,进山割猪草挖荠菜, 上树掏鸟蛋, 去溪水里捉鱼摸虾……日复一日就干这些, 别的也没啥可玩的了。” “那有没有特殊点的, 比如某月某日进山, 结果被妖鬼迷障所困昏倒在山中……” “这是没有的。”张有福摇头得果断:“村子里的怪事是这些年才有的, 我小时候和平得很!” 虞妗妗:“你再仔细想想呢。” 她状似无意提起了一些细枝末节,张有福皱着眉头想了半晌, 脑海中灵光一现,真想起一件事来。 “等等, 要说在山里昏迷,我小时候还真有一次!” 张有福回忆道:“那年我应该11岁,还是10岁有些记不清了,当时过春节,好多叔叔伯伯回村过年,大人们就在我二爷家的院子里打牌酒搓麻将,我们几个小的就带着别的孩子进山去玩摔炮, 结果在山里遇到一个别的村迷路的女娃子。” “后头我因为要送她回家,在山里迷了路摔了脑袋,我爸妈和村里人一起出动,在山里走了一晚上才把昏迷的我找到带回村子,我们整日在山林子里乱跑,就那么一次出岔子还被我碰上了,被我爹妈数落了好一阵子……” 在张有福的记忆里,他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女孩子衣衫单薄,十分可怜,其实具体什么样子当日又是什么场景,都不太记得清了。 因为被背回村后他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要不是同行的小伙伴和村里人都吓得不轻,他都要以为那天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里恍恍惚惚,十分梦幻。 据一同经历此事的小孩子们哭哭啼啼描述,村人们坚定地认为那个女孩儿是山中的勾魂鬼魅。 张有福就是让鬼给迷了魂儿! 为此他爹妈还专门找了隔壁村子看事的神婆,给张有福连吃了三天符水鸡蛋压魂儿。 往后好一段时间里,村里的孩子还被禁止单独进山。 或许是高烧让张有福对那段过往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布,他本人对那段往事没有任何惧怕感,也完全不认为自己遇到了勾魂鬼魅。 要是真遇着了,他不早死了么! 他坚信那天遇到的女娃子就是个走失女童,偶尔闪回此事的片段,他还会担心那个女孩儿的安危。 张有福只依稀记得,对方流着眼泪说想要回去。 也不知道自己昏倒在山里后,那女孩去了哪里,有没有回到家、找到家人。 他努力回想着记忆模糊的往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藤蔓攒动幅度愈发变大,对面那身形纤瘦、肌肤如雪的精怪身体轻颤,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和崩溃之中。 虞妗妗拉长了声音:“哦?张老板还有这么一段施恩往事,若是那女孩儿找到回家的路,一定会很感激你吧。” “它的家人也肯定想报答你,否则一个小姑娘遗失在深山,这可是十分危险。” “哎,这算啥恩啊。”张有福摸摸鼻尖,不好意思道:“举手之劳的小事,哪里要什么报答了,总不能看着她一个人搁山里头。” “就希望她顺顺利利到家了吧。” 说话间他发现屋子里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古怪,视线时不时往自己身上飘,又在对面那个怪物身上来回扫。 他不明所以,却也隐约意识到虞妗妗他们把自己喊过来,又突然提起他小时候的经历,应当不是闲谈家常。 “额……难道我小时候的事,还有什么隐情吗?” 虞妗妗看向那双瞳俱颤的精怪:“这故事你听着可熟悉,傒囊山君?” 傒囊猛然抬头,声音一丝丝从牙缝中挤出:“你们在骗我!” 赵部长冷笑:“你身上还有什么筹码值得我们诓骗?别自欺欺人了,亏你还是个灵物呢,居然连恩人都没找准就跑去报恩了。” 赵部长话还没说完,深受刺激情绪失控的精怪陡然应激,众人脚下长蛇一般的藤发彻底按捺不住,乱扫一通。 早提起十二分警惕的术士们原地拔起,躲过发疯的长藤,提起法器连斩数根乱藤。 一时间审讯室内的桌椅凳子都被掀翻,头顶天花板的白炽灯都爆了几盏,‘噼里啪啦’的动静惊动了天师府内其他部员。 “什么情况?!” “3号审讯室里的东西暴动了,抄家伙!” 长藤掀起的风浪吹起虞妗妗的长发,她猫眼微眯,一伸手拽紧一根甩到面前的干藤,在手腕上卷了两圈用力一扯。 力道之大把那应激中的傒囊扯得往前一踉跄,她自身也顺着这股力道向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虞妗妗出手,反手甩去,结结实实打在精怪的颈侧,只听‘砰’得一声闷响,那道被乱藤层层叠叠包裹的人影便被打飞出去,狠狠撞击在审讯室的墙壁上。 天师府的建筑从外头看其貌不扬,实则建设初便考虑到会被羁押到此处的犯人,不少都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故而无论是审讯室还是禁闭室,建材都极为重工。 剧烈的撞击下动静虽大,但审讯室的墙壁连裂痕都没有。 一场突发的暴动,在短时间内便被暴力手段镇压,急哄哄提着法器赶来的其他成员毫无用武之地。 虞妗妗‘啧’了一声,踩着不安分的乱藤走近,把那暴动的精怪提起。 蓬乱的藤发之下,被迫露出的妖异白皙面孔上,那双绿色重瞳中包含愤恨,神情很是不屈地盯着她。 虞妗妗反手又是一拳,“你什么眼神?不服气?” “恼羞成怒了?掀桌子踢板凳的,你以为这是你家呢?” ‘砰’的又是结结实实一拳下去,懵逼不伤脑。 “搞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到这来,因为你又蠢又坏,现在能让你做个明白鬼,你应该感激,懂吗?” 虞妗妗语气平缓,卷起袖子青筋微突的小臂却是攥成拳,慢慢吞吞又是一击。 “自己认错了人做错了事,就得认。” 隔壁早审完的张望虎,已经带去了天师府地下的刑拘室,这种丧失人伦的家伙已经不配讲人道主义,皮肉之苦是免除不了的。 而处刑之后,他的灵魂归入阴曹地府,更是会被重点关照,杀人害命染上的那些孽力保准会让他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在阴司小鬼的看守下从拔舌到铁树、刀山到油锅、剥皮到石碾……来来回回轮个遍。 没有千年折磨,他从地狱爬不出来。 这是张望虎罪有应得。 只有受尽千年地狱之苦,才能勉强慰藉那些惨死的、活埋的、被当成人畜生食的村民。 但张望虎有灵魂,傒囊却没有。 它真真切切是从山涧里蹦出来的,受天地偏爱的灵物,故而随心所欲,行事完全凭借心意。 说难听些,不是天师府抓到了它要处刑它,是它自己厌倦了人世间,就算天师府不抓它,过几年它也会因性灵溃散逝去。 这种没有往来的精怪,就算逝去也是消散于天地间,连灵魂都没有,地府也拘不了它。 它浑身那种不在意的‘随性’感,才是虞妗妗瞧着最碍眼的,就想揍它。 妖族的名声那么差,全都是这些自以为是的狂徒搅的。 一时间审讯室内只能听到拳拳入肉的抨击声,没人说话静得吓人。 意图发狂的精怪脸痛头也痛,重瞳涣散,藤发无力地瘫了一地,根本没有回应的能力。 见它这幅瘫软的模样,虞妗妗有些嫌弃,她撇开手,精怪便软趴趴跌在地上。 “有纸巾吗?”她回头看向赵部长等人的方向。 藤发是真的植被,破皮后黏糊糊的汁液流了她一手,触感有点恶心。 在她和傒囊单独‘谈心’时,审讯室内的其他人默默扶起了桌椅,老老实实坐着等待。 听到她的问询,大气不敢喘的审讯员如梦初醒,连连点头:“有,有!我给您拿!” 负责记录口供的女术士用食指推了下镜框,面色如常,她另一只手却在歪斜的桌子遮挡下拿着手机,稳稳当当快速敲击键盘,在天师府分部的内部工作群聊中疯狂发消息。 【卧…槽……猫猫大佬帅得我腿软……】 群内偷拍的图片和消息乱飞,整个分部的部员都在隔空关注,恨不得3号审讯室立刻房门大开,能让他们在旁围观,群消息更是以平均一秒钟三条的频率飞快刷新。 【质疑南城分部,理解南城分部,我要加入南城分部!!】 【草啊没人告诉我南城分部吃这么好,这个战斗力这个办事效率这个手臂线条……我prprpr舔死猫猫!】 【裴工手好稳啊,多拍几张求求了。】 【怪不得去年南城的kpi断层拉爆所有分部,有虞大佬坐镇外援,特么那群小子被躺平带飞拿奖金啊,我要投诉,这不公平!我们也要!!】 【给我打爽……不是,看爽了(擦口水】 【谁能想到这位冷面煞神本体是一只小!猫!咪!抓走,把她抓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8节 第125章 审讯室内, 一场十分钟的闹剧草草了结。 审讯方和受讯者重新回归原位,一切看似如常。 但无论是傒囊脸上身上的伤痕,还是张有福阴沉的面色, 都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奇怪。 虞妗妗一下下擦拭着黏糊的手指, 把纸巾搓成团后丢在垃圾桶中; 抬眼去看, 那头的精怪低垂着头, 已然老实了。 “没异议的话, 可以继续了。” 赵部长等人当然没问题,精怪那厢似乎陷入了自闭, 于是虞妗妗对张有福道:“张老板,大概情况你应该了解了。” 张有福沉默不语, 半晌点了下头。 他不是白痴, 刚才突发的冲突已经非常明显地昭示了为什么虞大师他们要把自己喊过来, 来旁听一个妖怪的审讯——因为这个妖怪, 就是他小时候在山中碰到的那个小女孩! “它说当年你背它回生地的路上, 曾在你身上留下了一粒‘种子’, 这件事你可有印象?”虞妗妗问。 张有福下意识就想摇头,却只觉得四肢脑袋都很沉重。 他抿着嘴唇, “……我想想。” 此刻望着面前非人的妖异精怪,他绞尽脑汁去回想, 那年高烧不退蒙上的纱布似乎都被一点点抹去,许多他以为早就模糊不清的细节,也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 张有福记起那个春节,出事的那一天。 他二爷爷家距离村里的打谷地最近,一楼又修了一个大院子,除却丰收期和村里偶尔办个集体活动,院外头那片地都是空着的。 一到日头好的时候, 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嬷嬷就带上小马扎,跑到那片空地坐着拉呱晒太阳。 因着这样的地势优势,二爷爷家置办了好几张旧桌子,摆在院子里外充当麻将桌、牌桌,在自家弄了个小棋牌室。 平日里农事不忙,村里的大爷伯伯们就到他院子里聚着打麻将,用桌子不要钱,也可以自带棋牌。 二爷爷就负责给这些打牌的村民们卖酒水瓜子,也可以提供午饭,赚点小钱。 于是春节年假在外务工的人回来走亲访友,他家更是围满了打牌的村人,好不热闹。 那几天年仅十一岁的张有福就跟着爹妈一起,整日待在二爷爷家,和二爷爷家里的小叔张望虎、以及前来打牌的村人的小孩们一起疯玩。 当进山碰到妖怪的小孩们尖叫哭闹着跑回村,村里人惊愕之余,发现张有福这个娃娃没回来,一时间群情紧张。 村里人质朴,哪怕害怕妖怪也不会置孩子不顾,众人一合计立即围上火把,家里有手电的提供手电筒,带上村里的喇叭和啰进山找人。 张有福的妈妈得知儿子失踪,当即哭得软了脚,跌在地上哭天抢地。 商议之后,小南村村长决定让妇女都留在村子里,照看孩子,烧水备药,男人们则进山分头寻找,把人找到后直接送往二爷爷家里,毕竟孩子的母亲就在这里。 当晚呼唤声和火光使山中不再沉寂。 村民们并未找寻多久,就在两山交界的山涧中找到了昏迷的张有福,急匆匆把人抱回了他二爷爷家。 守在村里的张有福母亲看到儿子被找回,一边哭一边给他褪衣服,用热水擦身体。 听找到人的那批村民描述,张有福昏倒的地方十分邪性,草木茂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幽幽的淡淡荧光,饶是他们人多势众,在地方心里也发毛得紧。 一时间村中人都断言,张有福是让山鬼给魇住了。 待张有福退烧苏醒后,家里人也没敢多提此事,只是把他臭骂一顿,说别的孩子怎么就知道跑,就他憨傻落在了山里。 儿子身子骨终于恢复硬朗起来,张有福母亲也终于有心思拾腾家里,她把张有福那日穿的衣服裤子拿出去准备清洗时,从衣兜里掉出一个串子。 那是一颗果实状的小球,表皮绿色,放在阳光下能看到一些通透的嫩绿色纹理,中间打通串着一根细藤编织的绳子。 张有福母亲还以为这精巧的小东西是儿子捣鼓出来的,还骂他不务正业,把张有福骂得有些委屈。 他也不知道这串子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在他衣兜里。 不过他本人心大,想不起来也就不纠结,随便往脖子上一套,恢复精力后又在村子里疯跑乱跑。 也就是这之后他又去小叔张望虎家里玩的时候,和对方起了冲突。 张望虎比他大不到两岁,却是二爷爷一家的心肝小儿子,是他爹的小弟弟,平日里只有他欺负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 哪怕是张有福在这个比他大些的小叔叔面前,都得让着对方,活脱脱是村霸王。 两人在炕上玩的时候,张望虎瞅见了他脖子上特别的果实串子,伸手就要拿他的东西。 他心里不太乐意,一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二是他莫名地颇为喜欢这个串子,不想给。 见他态度不情愿,霸王一样的张望虎原本只有三分想要,此时也变成了十二分,非要他的东西不可。 两人一争一抢间就这么在炕上扭打起来,动静惹来了二爷爷和在院子里打牌的他爹。 听完事情原委,他爹二话不说就要他把串子取下来,送给张望虎。 之所以能几十年后的今天慢慢回想起这件事来,张有福觉得也和当时内心太过委屈有关。 他不明白凭什么是自己的东西,每次只要小叔叔一想要,一哭闹,爸妈就总是要自己让。 但小孩子哪里拗得过大人,尽管二奶奶在旁边一连声地说“不要不要”,他爹还是一把将他脖颈上的串子扯了下来,塞到了张望虎的手里。 张有福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忘了,实际上现在他还能想起那时候张望虎得意的模样。 “我只能想到那一件突然出现的东西,别的我确实没有印象了。”张有福说。 他不禁看了一眼几米之距的精怪傒囊。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眼前的生物,和当年山中偶遇的女孩子对等。 那个苍白却灵动的小女孩,予他来说只是童年时梦境一般的过客,却在数十年后,带给他和村子毁灭性的打击! 经过傒囊的确认,张有福口中的果实项链,就是它留下的’种子‘。 张望虎抢走它并不是多么喜欢它,毕竟农村孩子见什么都不多就见各式各样的果子植被多; 他只是纯坏种,就是想抢侄子的东西。 抢走之后他便随手丢在了衣柜角落,再也没有想起。 事情到这已经清晰明了,虞妗妗指尖一下下点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所以张望虎是故意的。” “当年他是一起进山的那批孩子中的一个,想必报恩的傒囊现身并说出来龙去脉时,他就是知晓精怪报恩却找错了人,但他心安理得地认了下来,并且提出苛刻条件收服为己用,多次借助傒囊的力量去谋害张老板。” “按照那家伙的小心眼和对张老板的愤恨妒忌,想必每次傒囊保护他、构陷张老板时,他心中都在暗爽,属于张老板的机缘被他抢走,落在他眼里可不就是好一处以怨报德的好戏。” 虞妗妗啧啧有声:“他在明,张老板在暗,他完全可以趁张老板回村的时候,让傒囊去杀了他,我想这对精怪来说并不难。” “可这些年针对张老板的手段都是暗箭,挖人祖坟,断人矿脉,更说明张望虎根本不敢让傒囊见到张老板,他担心害怕见到面,傒囊会认出真正的恩人。”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对的。” 可笑盘踞在张有福头顶多年的困境,以及小南村人的惨境,都源于一个报恩乌龙。 只看张有福那复杂的神色,便知道他内心也很不平静。 虞妗妗站起身,对张有福说:“既然事情原委都搞清楚了,张老板可以回去了。” 张有福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刚从椅子上站起准备往门的方向走,身后发出巨大动静。 傒囊跟随着猛然起身:“等等!” 它晶绿色的重瞳紧紧盯着张有福,巴掌大的脸上尽是纠结痛苦,复杂的情绪翻涌,让它一时失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内心的悔恨和恐惧促使它结结巴巴出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是我识人不清,我没有调查清楚就为虎傅翼……” “你能,原谅我吗?”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二者身上,虞妗妗抱着臂,静静等候。 张有福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始终没有回头,半晌喑哑的声音响起: “小南村一百多户人家,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婶兄弟,全因为我……因为我以前招惹了您这么一尊大佛,他们全都死了。” “我代替不了他们原谅任何人,我也、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言下之意在场众人都听懂了。 张有福很后悔当年帮了傒囊。 再给他一次选择机会他希望不要和对方结缘。 他也无法原谅对方。 这个反应显然傒囊无法接受,它对人类全部的向往都来自几十年前的结缘,知道自己这些年报错了恩,愧疚悔恨和痛苦更是如同潮水将它淹没。 它恨自己,更恨张望虎! 它推开桌子的阻挡就要往前,它伸出细长的指尖抓向张有福的衣角,连藤发都想聚拢而上作出挽留。 “不!你别走!!” “我真的……” “肃静!山君不可以再往前了!”这次不需要虞妗妗出手,赵部长就震声制止,直接上前将情绪激动的傒囊按住,“你这是要做什么?逼迫张先生谅解吗?” “我…”精怪翠绿色的晶瞳剧烈颤动,最终那一簇簇狂躁的藤发还是渐渐萎缩、散落。 它目送张有福塌着背走出审讯室,自始至终没再回过头。 当身后的喧闹和动静被房门隔断,张有福举目四望,疲惫的脸上满是迷茫: “虞大师,您说那些人算我间接害死的吗?” 虞妗妗‘嗤’了一声:“张老板,你要是这么想才真如了恶人愿。” “你从来都没有害人之心,何罪之有?不要把这件事当做负担,真正该愧疚该下地狱的是那些幕后凶手。” 张有福勉强扯了下嘴角,像被安慰到了。 但当他回到休息室,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拨给了自己的助理秘书,让对方想办法调查统计小南村的登记户口,以及亲属关系,同时让对方留意依山傍水的好地。 无论是村人生前的补偿,还是死后的风水宝地,他都决定担起。 ……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299节 第126章 张望虎伏诛的两日之后, 考虑到门内小师弟的尸身在异地放置许久,需要尽快入土为安,青乌一脉便先行一步告别众人, 扶棺离开。 虞妗妗和天师府分部的术士们忙着做收尾工作。 期间时不时就能听到分部负责羁押精怪傒囊的人员苦不堪言, 一天上报好几次, 无非就是傒囊闹着非要见张有福。 天师府自然要尊重张有福本人的意见, 问了两次, 张有福的态度都很坚决。 不见。 他不想和傒囊产生一丝一毫的关联。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傒囊也意识到张有福是真的对它敬谢不敏, 甚至是抵触,也就不再闹腾了。 短暂平静了一段时间后, 就在一切收尾即将结束, 虞妗妗计划返程前, 分部的赵部长来送行时说道: “虞前辈, 你知道那傒囊联系总部了么?” 许久没关注此事的虞妗妗:? “它找总部做什么?觉得我们冤枉它委屈它了?” 像傒囊这样特殊的上古种族, 堪称祥瑞, 若不是它脑子不清醒帮着张望虎作恶多端,它出世后都是会被当做吉祥物供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它身份的特殊性, 赵部长才纠结再三,才同意帮它和总部联系。 赵部长说:“不是, 它是找总部商谈,愿意永世入天师府狱,以肉身入药!” 傒囊作为天地灵物,浑身上下都由纯粹的生气组成,不含有一丝丝杂质,说句不人道的话,它就像一株活着的万年灵芝。 故而它尸解之后才能蕴养荒芜的土地。 但凡时代早个数百年, 世人知道它的存在,都会有无数百无禁忌的邪术士进山抓它,用来生食修行。 现代社会玄门术士都被统一归束管理,诸多禁术更是明令禁止,天师府作为官方组织,自然也不会对这种特殊种族出手。 没成想天师府根本没这个念头,傒囊自己提了出来。 赵部长唏嘘道:“它的藤发就是本体的衍生物,灵气充沛,属于珍稀植株,肯定也有很强的药用性。” “而且它本身算是个活体,又是寿数超长的长生种,只要加以蕴养不要过度采结,藤发这玩意称得上取之不尽……这要求是它自己向总部提的,绝对不是我们的主意。” 或许是怕同为异族的虞妗妗多想,赵部长言辞恳切地多解释了几句,生怕她不相信。 虞妗妗大致猜到傒囊为何如此:“它是想以此来弥补自己害死的那些人命吧。” 赵部长:“我们也是这么猜测的,此举一旦达成,它将让自己成为救人的药引。” “目前就它提出的请求总部还在商讨,毕竟以活体养殖药引这种事很不好界定,稍有不慎,那就涉嫌虐待异族……” “你们自己看着办。”虞妗妗可不想掺合到这种事里,她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前两年小南村山周出现的陷阱、以及大规模坑杀附近野生动物这件事查出门路了吗?” 赵部长眉头沉着,摇了摇头叹道:“这事我们已经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目前只能确定涉案之人非小南村的村民,而是一批有组织有团伙、布设精密的犯罪分子,针对那伙人更具体的情况,还未调查出有用的信息。” “一则是小南村人员不丰地理位置又偏僻,鲜少有人注意山里的情况,二则事发时间超过三年,很多证据都被有心或者自然风霜无意抹除,三则附近村民经历劫难,所剩的能提供线索的目击者少之又少……这些问题叠在一起,调查起来就没有线路可以摸索。” “不过无论是总部还是我们分部自身,肯定不会放弃调查,一旦有任何新发现都会上呈到档案录里,争取尽快把背后搅浑水的家伙揪出来。” 说到这,赵部长又提起关押于分部地下牢狱的精怪傒囊: “哦我差点忘了,那位傒囊山君前两天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它为本山中诞生的精怪,意识最远可以覆盖整座山脉,我们调查组的成员想起此事,便去问了它。” 结果这么一问,傒囊还真想起了些影影绰绰的印象。 据它说前些年它刚刚修成神通苏醒、在山中隐居守着张望虎老家时,曾有几名神神叨叨的人类不知道怎么知晓了它的存在,找到它隐居的生地,要和它谈合作。 傒囊虽然入世经验少又向往人类、亲近人类,但到底是天生高智的种族,不像普通妖族那样好糊弄。 它当时觉得那几人突然出现,说着什么合作、图谋大计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并且那些人藏头露尾行踪诡异,周身透露着一股股令它感到不适的阴腐气息,一看就不是好货色,所行之事恐怕也不是好的,它当下便拒绝。 笑话,它还要等恩人回村上门报恩呢,哪来的功夫跟这些人搅合。 后面这批人在它隐居之地游荡过几次,它都避而不见,没过多久那伙人便消失没再上门。 再后来它错认张望虎、已经在替对方谋事,因着强行离开生地,它的性灵已非常虚弱,对生地所在的山脉感应力也大大削弱。 前两年的某一段时间里,它忽然感应到山中有血气和瘴气浮现。 投神观望时,它‘观’到山中突然多出了一批陷阱,致使许多山中生物受伤丧命,正是血气的来源。 经过仔细分辨,傒囊察觉到山中弥漫的瘴气中有股阴腐之气,和早些年那伙莫名找上它的人类身上的气息很像。 因为太令它不舒服,它记忆深刻。 想来正是那伙人悄咪咪地在山中设下陷阱,坑杀动物。 发现这件事的傒囊心中不喜。 但它当时的身体状况和麻木的自厌情绪,都不足以支撑它去管这件事。 更何况它发现时牲畜的遗体已经尸横遍野,那伙人早就不在山中,跑得没了踪迹,它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最终它还是动用了力量,处理掉陷阱中的动物尸身,以防大量尸体腐坏滋生过量细菌,同时又移除了那些人为设置陷阱。 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它、和张望虎都没有关联,故而它在交代事情时根本没想起来。 要不是分部的调查组来找它问了一嘴,这事怕是要彻底掩埋。 挖出此消息的调查组成员当即向上反应。 底下的术士们或许还没意识到背后的隐情,但天师府总部和各分部核心的成员都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近些年愈来愈多的怪力乱神、灵异事件频出。 只说小南村的百人生祭大阵,以及那些差一点点就要伪装人类成功的动物精怪…… 一旦让它们真的得逞,让那些被蒙蔽对人族仇恨的精怪混入城镇,后果不堪设想。 更别提天师府术士们在各地陆续挖出的地下密藏佛、生人祭坛,足以说明有一股隐藏极深的势力,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阴谋。 种种奇闻异事,都串成一缕缕结点汇入阴暗角落,滋生着更巨大的恐怖。 天师府不敢松懈丝毫。 赵部长掩下目光中的锐利,沉声道:“得知此事后,调查组又详细询问了细节,傒囊山君说当时那些人身披黑袍,藏头露尾,它已经记不清对方的容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伙人的头领是一个声音喑哑的女人。” “它只记得那女人的手腕上系了一条极长的白骨珠串,手持一根骨杖,浑身散发着阴邪之气。” 骨串?骨杖? 虞妗妗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是当时追查沈明意找到的那家密藏佛龛店铺,里面的二层摆满了神秘的人皮唐卡、以及各种用人骨制成的法器。 “旧藏密宗?” 她能联想到那批人,天师府自然也想到了。 赵部长点点头:“总部那边至今还在追查旧密藏那批人妖人,得知情况后,立刻向我们分部发来了密藏系始作俑者——白玛的档案照片,让傒囊加以辨认。” “经辨认,傒囊认为当初去往它生地的那伙神秘人中,其领头的中年女子,应该就是白玛。” “啊…”虞妗妗惊讶地看着他:“这种绝密的信息,也可以告诉我吗?” 赵部长一噎,半晌失笑道:“虞前辈说笑了,说来密藏系的存在还是你最先抽丝剥茧、帮天师府发现的啊。” “更别说这一年多来你帮我们解决了不知多少的异事,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瞒着谁都没必要瞒着虞前辈你,我想总部那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说话时眼睛盯着虞妗妗,脸上满是诚恳。 虞妗妗:?? 她对自己都没这么深的信任,天师府这些人怎么敢如此放心啊? 沉默片刻,虞·天师府自家人·妗妗勉强道:“你继续…” 赵部长一点头,接着道:“总之这些浮在明面上的案子,又一次指向了密藏系那批歹人,可见对方图谋之事多么惊世骇俗……小南村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甚至只是对方计划中的一枚小棋子!” “他们多年前就能找到并拉拢特殊种族的傒囊,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很多妖族他族的同志像这座山里的乌金那样,被设计着、蒙蔽了投入邪教。” “总部已经把调查、抓捕密藏系那些贼人的等级,提升到了最高战略级别,不仅仅是天师府,连同民间各个玄学组织、民俗组织以及俗世警方,都批获了不同层次的相关案件信息,协同调查逮捕那些贼人。” “这密藏系的糟粕就是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不把他们这些邪术士的密谋彻底摧毁,简直寝食难安。” 虞妗妗时不时颔首,也在思考着这件事。 一开始发现密藏系,她也只以为那是一群胆大的疯子,想要把早已销声匿迹的旧社会糟粕复兴。 随着一件件诡事中都有这些人的身影,甚至往前她处理掉的一些事件中,也有类似的手段和力量在推动,这就不得不重视起那批人真正的用意。 恐怕复兴旧密藏生态也仅仅是背后之人手中最有力的筏子,在为他真正的图谋扯大旗。 想到这虞妗妗对赵部长说:“之后有什么需要我,我能帮得上的地方随时联系。” 和天师府关系好愿意帮帮忙是一回事,本质上她自己也想和这群人掰掰手腕。 无论幕后之人是的无意还是故意,显然他编织的那张巨网,已经把她虞妗妗也织了进去。 这就让人颇为不爽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赵部长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顿时看过来的眼神更加和煦亲切,看得虞妗妗身上发毛。 “呵呵那就多谢虞前辈了。” “虞前辈之后有空一定要再来这里作客,我们分部的人都特别喜欢、特别崇拜你,知道你马上返程,一个个都蔫儿了。” 虞妗妗:…… “有空一定。” 午后,在热情好客的张有福以及赵部长,轮番留了又留还是留不住的情况下,虞妗妗带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急匆匆坐上了返回南城的飞机。 对此不仅是张老板依依不舍,嗷嗷叫得更大声的还是本地天师府分部的部员们。 【决战吧南城分部……赢的把大佬留下!】 【向总部申请我们需要更多的猫猫!】 【虞前辈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挥手绢)】 许是虞妗妗这次外派长达半个多月,分部术士们又经常在论坛上更新各种炫耀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0节 诸如《论俺们分部和猫猫前辈的完美协调性》《向总部提出建议:让虞前辈全国各地巡视指导,我们也需要大佬帮助》等等,导致南城分部的术士们生出浓浓的危机意识感,生怕虞妗妗这么一次外派就不回来了。 得到她确切的返程消息后,南城天师府人就支棱起来了,在论坛各个帖子里上蹿下跳,路过的狗都要被踢上一脚。 【猫妖大人是我们南城的好伐!俺们南城堪山的大师姐是猫妖大人的挚友。】 【哦莫你们自己没有猫吗?没大腿子吗?麻烦不要总盯着别家的大腿(怒)】 【一切试图撬虞前辈墙角的人都给我退!!】 第127章 虞妗妗落地南城时, 甫一走出舱门,呼啸的冷风便拂面而来。 时至一月初,不少省份的大学生已经放假, 陆续能见到提着行李箱返程的年轻面孔, 街上的商铺也开始张贴一些迎接节日的元素。 这一年来她的灵魂和肉体愈发融合, 人与妖之间的界限也开始模糊。 久违感觉到丝丝冷意, 她眉头微挑, 十分人性化地向冰凉微红的指尖哈了一口气。 带着湿润的热气使指尖感到回暖,这种过去漫长妖生从未有过的细小而普通的经历, 让她内心泛起一点涟漪。 虞妗妗在处理张有福那些事件的期间,收到过祝檀湘事无巨细的信息和分享, 知道他前些日子似是成功入职了一家大企业, 忙得脚不沾地。 这份工作他应该很重视, 也很喜欢, 连在群里絮叨和发些没营养的消息的时候都比以前少了许多。 故而返程之前她没有特意通知祝檀湘, 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了, 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挤出时间,把她返程当成第一要紧的事, 这不必要。 这个想法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虞妗妗脑海中,以至于她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笃定。 此刻独自一人拉着箱子走到南城的街道上, 她难得不报有任何的意图,没有一定要去的目的地,不需要去解决任何事情,只是单纯地看一看成千上万人类生活的地方。 远处的商场,穿行的车流,脚下分割明确的地砖,擦肩而过的行人…… 她拦了一辆车回旧巷, 视线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那些建筑从陌生到逐渐眼熟,到她不需要看就知道往前有哪条路。 一股十分陌生的情感,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浮现在虞妗妗心头。 她似乎在真真切切地融合这个人类社会。 不为了找寻渡劫疑点,不为了入世增加阅历,不需要考虑她的立场或族群,而是真真正正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点。 她知道徐静和知晓自己返程后,会提着从堪山溪涧抓的鱼上门; 知道祝檀湘会每天絮絮叨叨喂猫遛狗,上班前把家里收拾得整齐,下班后给自己带东西; 她甚至能自然而然地盘算起过段时间人类的春节,会有谁上门来送礼,赵婷婷肯定是会来的,齐家估计也要登门…… 这些显然不该是一个妖族该有的思绪,偏偏在她的身上就是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出乎虞妗妗预料的是,她内心对这种变化,其实她所想的那样会无比排斥,反而接受尚可。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至少当下,感官不差。 车子停在旧巷外,她把行李提了下来,还没拐进巷子里,耳力极佳的碧眼白猫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一改平常矜持乖巧的模样朝着她扑了过来。 田园白猫尾巴翘得高高,脑袋一下下蹭着她的小腿,嘴里甜腻腻地喵喵叫个不停,能把人心都蹭化了。 不多时就有其他猫狗狂奔而来,在虞妗妗脚边围了一圈。 这些小家伙先前惧怕她的威压,在她面前讨好大过撒娇,如今一个个嘴里咕噜噜像发动的引擎,说明她这次外派的时日确实有些久。 “哎哟,虞小友你终于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虞妗妗顺势看过去,是依旧身着略显夸张道袍、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胡老头,一脸惊喜: “我说那些猫儿怎么突然呼啦啦跑了,一猜就是你回来了,你这回可有快二十天没回了。” 虞妗妗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段日子,祝檀湘也因忙着处理公司业务白天不怎么居家,尽管他每天把家里的猫猫狗狗精心喂养,但这些小家伙还是蔫了吧唧。 同在长桥那边摆摊、已经和她合作卖符包的胡老头脑子活络,眼馋先前虞妗妗摆摊儿时猫狗围聚、吸引无数客人的盛况,自掏腰包买了些猫条罐罐。 等他和徒弟大牛支起摊儿,就用猫条吸引颇有灵气的猫儿,还真留住了几只,让摊子生意好了三成不止。 故而那些猫咪突然齐刷刷往巷子里跑,他第一时间猜测是许久没有露面的虞妗妗回来了,跟着过来一瞧果然就是。 欣喜于最重要的合作人回来之余,胡老头这段时间‘借用’猫咪们,此刻面对它们真正的主人,就有点心虚。 虞妗妗看出点端倪,轻笑道:“怎么,我走之前备下的那些符包不够量?” “够的!包管够啊,就是许久不见虞小友,老朽心里甚是想念啊!”胡老头脸皮比城墙厚,摇头晃脑张口就道: “大牛那小子也想他师叔,隔三差五就问我你啥时候回,他心里想孝敬你呢!” 虞妗妗:…… “快支你的摊子去吧!”她有些恶寒,没好气道。 正准备往巷子里走,胡老头贼兮兮压低了声音:“虞小友,你走的这些日子,那疯小子可还不安生!上门骚扰祝小伙好几次。” 疯小子? 虞妗妗愣了一瞬意识到胡老头说的是虞衡。 除了那家伙没什么会上她家发疯。 她‘啧’了一声,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开始烦躁了。 “那人又干什么了?” “他最后一次上门正巧我出摊,在旁边听了两嘴,听着好像不止是你家里的矛盾,他还骂祝小兄弟,骂得可难听,真是忒没素质的疯小子。”胡老头撇嘴,一边说一边偷偷看虞妗妗的反应。 他当然不是无意间听到,而是虞衡动静太大,闹得他心痒痒想吃瓜。 为此老头特意让徒弟胡大牛注意虞衡什么时候过来,只等人一来,师徒俩就摊子也不管了钱也不赚了,跑到巷子拐角听墙角。 听了那么几次再结合虞衡和虞妗妗的姓氏,外加胡老头自己的猜测,他猜出个“虞妗妗断绝关系离家出走,虞衡家里追来棒打鸳鸯”这么个故事。 且不说他猜得对不对,仅凭祝檀湘这小伙子人帅面善,平日里瞧着脾气秉性处处不错,反观那虞衡疯疯癫癫满嘴脏话,两厢对比之下祝檀湘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胡老头的心就偏到了太平洋。 此刻暗戳戳给虞衡上眼药。 “他骂祝檀湘什么?”虞妗妗问。 胡老头‘啧啧’摇头:“那多了去了,反正没有一句好听的话,我记得最后一次那疯小子直接指着祝小兄弟的鼻子,吵吵嚷嚷要打人呢!好像说什么、说祝小兄弟要对付他们家,我也没听明白。” “要我说祝小伙就是脾气太好,这种没素质的疯小子敢朝我那么吵嚷,我早拿那大扫帚就给他打出去!” 说到情绪上头处老头插着手,翻出的道袍内袖里头还夹了棉层,露出一截大红色的衬衣袖口。 他正不愤着,突然想到虞衡估计和眼前这位煞神有亲戚关系,忙收住声。 挤挤眼睛,胡老头又给自己找补了两句:“不过要真有误会,能说开了也是好事……” 虞妗妗根本没注意到他心里那点小九九,眉头蹙紧。 看来之前吃的教训还不够深,挨的揍不够痛,虞衡那蠢货居然还敢凑过来,这事儿祝檀湘也完全没有和她提过。 瞧着她神情没有好颜色,胡老头估摸着两方关系应该真的很僵,又提高声量说道: “后头十来天那小年轻倒是没再上门,不过大牛发现,每天都有人鬼鬼祟祟在旧巷附近周旋,总是往虞小友你们的院子附近转悠。” “就今天,就刚刚还在呢,我瞅那人远远看见你就走了,估摸着是回去传递消息了,赶紧来把这事告知你。” 只能说胡老头和他那徒弟胡大牛是真的不务正业,但心地也良善,认了虞妗妗当师叔,胡大牛一天到晚就啥也不干专门盯着那盯梢的可疑人物。 发现虞妗妗回来了,胡老头也是第一时间过来,东扯西扯就是为了把此事告知她,让她有个警惕心。 见老头神情正色,虞妗妗也能感觉到他的用意,语气多了认真: “多谢胡老提醒,这件事我知道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那老朽回去看摊子了。”胡老头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回到家中,虞妗妗把行李箱靠墙角放,环望着熟悉的屋内陈设。 无论是家具还是地面都收整得干干净净,连猫毛都很少见,说明屋主人至少每天都打理家中。 等傍晚天色都彻底沉了下来,一袭墨色西装提着电脑包、面色微疲满身社畜气息的祝檀湘才踩着巷子两旁昏黄的路灯,往小院的方向走。 远远瞧见院子大门微掩,里头透出光亮,青年脚步停顿在原地微怔。 意识到家里有人回来,他平淡的眉眼一点点亮了起来,桃花眼微睁露出急切地喜色,加快脚步推开院门。 见铲屎官回家,院子搭建的猫窝棚子里探出几颗圆脑袋,几小只冲青年咪呜叫了几声,算是迎接。 祝檀湘视线扫过猫窝棚子,看到里头的食碗和水碗里还有余粮,有人先一步给毛孩子们添了晚饭。 他心脏莫名跳得‘砰砰’响,没由来得生出一点紧张。 推门而入时,他看到这些日子空空荡荡的客厅此时一片亮堂,虞妗妗穿着一袭居家服,就那么蜷在巨大的软躺椅里面无表情地打着游戏。 她身形不丰,半个人都陷在软乎乎的沙包一样的软椅里,长发散在肩前,手指噼里啪啦敲击屏幕隐隐瞧出些咬牙切齿。 听到动静虞妗妗抬头看去,很快收回视线: “饭我买好了,你先去洗手吧。” 祝檀湘的眉骨和鼻梁都颇高,身形又高,平日里在虞妗妗面前以及温和待人时像个男妈妈。 但一旦他正儿八经去了公司、应对同事和外面的敌商友商,就显少流露出温和的一面,这种时候他的眉眼间的距离感和攻击性都会十分明显。 此刻他放下电脑包,随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柔软:“大人回来怎么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事情都办得顺利吗?我看到这些日子论坛上多了很多夸耀大人的帖子……” 青年凑近时噙着笑意,声音柔和也带了点沙沙的质感,哪怕隔了距离,落在虞妗妗耳朵里还有点痒。 尽管她现在是人身,猫咪的天性习惯还是让她耳廓尖端一颤。 “还好,能解决的都处理完了。”虞妗妗大致说了一下遭遇情况,话题一转问道: “我听胡老说,我走后虞衡还来纠缠你好几次?” 祝檀湘故作委屈,不动声色告着状:“确实有点扰民,不过最近几日没再来了。” “啧,还是对他手段轻了。”虞妗妗轻嗤:“不过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他烦不了多久了。” 小南村的事件让她有了危机意识,她隐约觉得近期一直到之后的时日里,不会太平,说不准哪天密藏系的那群人就会爆个雷出来。 和这些事相比,虞家那些‘跳蚤’确实应该尽快按下去。 “对了你找到工作了?”想到这件事,她顺势问了句。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1节 祝檀湘点头,同她说道:“大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天其实是我离职之日,准确得说是我前公司破产、老板最后一次开散伙会的日子。” “说句自夸的话,我前公司应该算我克倒的。”他苦笑道。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的无力感——明明他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上进,费尽心力想摆脱一身霉运,可就算他付出几倍的努力,能力远超寻常人,行事处处小心翼翼做到能力范围内的精益求精,也扭转不了‘命运’。 他前公司的老板是个自己创业的小年轻,对他多有提携,更是十分信任、甚至可以说崇拜他的能力。 破产那日一向笑嘻嘻的小老板难得流露出失落,还向他道歉。 说自己这个当老板的能力太弱,手底下有他祝檀湘这样一员大将,还能把公司干倒闭; 还说自己运气不好,做的决策总是阴差阳错最差的那一个,说舍不得他。 离开公司前小老板还再三挽留、邀请他,说日后东山再起,再请他回公司作左膀右臂。 祝檀湘心中感激且愧疚,他清楚不是老板运气差,而是因为他在公司里所以公司运气差。 若不是他不认命,非要硬着头皮拼一拼,若是他早点辞职离开,公司或许也不会受到这么深的影响直接干倒闭。 他怎么还有脸面继续克老板家里的产业? 于是那天他抱着置物箱离开公司,顶着淡淡的薄雾小雨走在回旧巷的路上,其实心如死灰一片迷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护城河边。 看着白茫茫一片的护城河,他内心在动摇。 为了给自己争口气,祝檀湘从小到大都是咬着牙在拼命生活,可‘命运’赤裸裸地告诉他,就算他拼尽了命熬干了血,他也没有出头之日,这辈子他只能做一个平庸的普通人。 对他这样骄傲且有能力的人来说,这种既定的‘命运’,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故而他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彼时的他都在思考的深冬溺亡会不会太痛苦、直接死了转世投胎能不能改变这倒霉的命格时,虞妗妗像水妖一样,打破了他的沉思。 大人救了他的命。 也真正意义上救赎了他枯寂乏味、只余苦水的人生,改变了他既定的‘命格’。 所以祝檀湘不能允许任何人轻慢、侮辱大人,哪怕是那些名义上的「家人」也不行。 他垂下眼眸,内心一片冷意。 胡老头听得一知半解,说的时候也就说不清楚,虞妗妗自然不晓得虞衡上门其实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世矛盾,还有虞衡真的恨祝檀湘恨得咬牙切齿。 这要说回祝檀湘现在入职的这家企业,就是富二代小老板的家资。 作为家产唯一的继承人,两年前大学刚毕业的小老板叛逆心重和爹妈对着干,非不愿意啃老,要靠自己靠双手挣钱。 他拿了家里给的启动资金跑去创业开公司,结果碰上祝檀湘这个瘟神,直接给公司克倒闭了。 创业失败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家继承家产。 作为能够拿大几百万去挥霍创业的顶级富二代,小老板家里的企业自然不会小,是本省内都叫得上名的发展了几十年的大集团。 如今该集团的领头人——也就是小老板的父亲身体状况日渐下滑,继承人又是个草包立不起来,集团内部结构安于现状,哪怕是各层领导人也只想守成,没有有血性有能力的开拓者去大胆创新。 几十年内或许还能勉强维持风光,但一旦老总裁去世,集团真落到小老板那个草包手里,怕是大厦将倾。 于是祝檀湘在霉运压下之后权衡利弊,直接联系了曾经的顶头上司。 在祝檀湘眼里,叫嚣着瞧不上虞妗妗的那群虞家人,才配不上当大人的亲人。 那些的蠢货仗着自己榜上了南城首富,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得的豪门,用鼻孔看人不说,言语中还尽是侮辱。 他可以欣然应对那些对自己的侮辱和鄙夷,毕竟他烂命一条,确实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可若是鄙薄虞妗妗,那些人就都该永坠地狱。 从虞衡和虞舒月第一次上门,他就开始了布局,早在虞妗妗去处理小南村事件之前,他就入职了小老板的公司。 而被逼着进修学习的富二代小老板每日正苦不堪言,在临近崩溃之际,接到了曾经大将的求职信,他简直像久旱逢甘霖的枯草,满心雀跃把人迎到了公司里。 祝檀湘刚一入职,极其信任他的小老板便顶着巨大的压力作保,让他直接接触公司正在僵持中的核心业务。 而彻底放开了手脚的他也没有让小老板失望,初入公司便展露出铁血手腕,以出其不意的商战手段在对手公司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便入了老总裁的眼。 应召对方的传讯,祝檀湘和对方密谈一下午,再次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他手机里,有一份新鲜的报酬极丰的雇佣合同。 他破格空降为集团cto,负责集团的技术战略和规划,以及产品研发方向和创新,试用期三个月,这个决定是老总裁亲自下达。 自打那时起集团的水便被他这个‘炸弹’激起千层高来。 一时间祝檀湘那些令人侧目的雷霆手段,也让公司内外对这个新秀的评价十分极端,但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谁也不会想到白天在公司把人压得喘不过气的祝总,晚上回到家端的是另一副贤惠温柔面孔。 待虞妗妗外派的前夕,正巧也是祝檀湘基本收服手下人坐稳了位置,准备大刀阔斧开干之时。 她人刚坐上飞机离开南城的第二天,祝檀湘便露出锋芒,在招标会上硬生生抢走了属于南城虞家探囊取物的合作。 这动静说大不大,动摇不了一个大公司的根基,但数千万的合同也着实不小,足以让南城商界正式分出视线来认真打量这位横空出世的祝总。 小老板的得意与老总裁的畅快暂且不必提; 只说的南城虞家,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这一‘巴掌’让虞家完完全全成了南城的笑话和新谈资。 尽管虞家已经闹出过不少笑料,可这次始作俑者的身份,却还是让自诩为豪门的他们气到升天。 一个年纪轻轻毫无家世背景的泥腿子,居然让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 尤其是打听到这位祝总全名‘祝檀湘’的虞衡,更是一瞬间心脉紊乱,当即开着车狂飙到旧巷。 那个和虞妗妗混在一起的小白脸,他是在报复他们虞家! 他怎么敢?! 对找上门来的虞衡,祝檀湘并不意外,露出锐气迫人的笑意坦然承认: “我当然是故意的,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虞衡当日的癫狂之状和威胁,他都当成个屁,根本没有在虞妗妗眼前提及,甚至连这几个月他的布局和成果也一点没说。 祝檀湘看来这些都是琐事,虞家不配、也根本没必要拿到虞妗妗的面前,让她烦心。 他会是大人身边爪牙最锋利的犬,扫平一切不知所谓的人和事。 说话间他脑子里过了无数思绪,把那些晦暗牢牢压制在心里,面上仍是一片温和: “不过大人出手帮我抑制了霉气,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恰巧前段时间我这位前老板重回家族企业,正是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我就过去应聘了。” “算算日子其实不是最近才入职,而是老板赏识,最近又升职了,刚接触新业务不太熟悉所以比较忙碌……” 新业务自然是和虞式抢生意,的确要投入的精力变多了。 祝檀湘道:“等过段时间业务上手,就不会那么忙了。” “蛮好的。”虞妗妗是真觉得他现在的状态肉眼可见,比一年前见面时好太多,能感觉到从内里的精气神都是充盈的。 她想了想轻咳一声,模模糊糊道:“一年前我刚刚入世,行为颇为激进……先前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想当初她看人类那是一看一个不顺眼,何尝不也是从骨子里认为人妖对立,不信任任何一个人类。 以至于为了恐吓震慑祝檀湘,说了不少威胁他的话,还用武力镇压让他当自己的‘奴仆手下’。 现在回想,那些行为确实尴尬,一想到直至现在祝檀湘对她依旧一口一个‘大人’,她面皮微微发热。 用人类喜欢说的梗,虞妗妗尴尬到脚趾抠地能抠出一座城来。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也说过,若是你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我就离开……等等你、你哭什么?!” 虞妗妗猫眼瞪大,声音都变了调子。 面前的青年突兀地红了眼眶,水色很快浸润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他眼尾垂落眼泪要掉不掉,抿唇时看起来脆弱且委屈。 第128章 祝檀湘哭了。 始作俑者……似乎是她搅的?! 虞妗妗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更不用提怎么处理。 只差一点点她就要从沙包软椅里弹起来,无论是面上还是不知怎么摆放的四肢都透着四个大字: 手足无措。 祝檀湘鼻尖透出绯红,语气很是失落不解:“我做错什么了吗, 大人?” “这是你第二次…不, 第三次赶我了,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 我都会改的。” 他垂下眼时尽显无辜, 太有欺骗性。 虞妗妗头疼:“你没有做错,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 “我不想。” 青年声音闷闷的, 宽厚肩膀耷拉下来,像只被淋湿的可怜小狗:“我不想离开大人, 也不想大人离开, 我只想跟在你身边。” “如果大人也不要我, 我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虞妗妗脑子乱乱的。 她想起来了, 上一次, 或许还有上上次似乎也是这个话题, 这样的场景,人类青年一如此刻眼尾泛着红晕, 说要一辈子侍奉在她身侧。 那时候她顺势应答,更多的是敷衍。 人类的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年, 对于妖这样的长生种来说,几十年太短,却含括了人类牙牙学语到黄昏暮年,更何况人心的变化更是难以揣测。 虞妗妗相信过去和现在的祝檀湘不想离开,却从不把他口中的未来当成真话,也不作束缚。 几年,十年, 几十年后,他们总要面对分离。 故而在和祝檀湘以及徐静和……等等的所有人类相处时,她虽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变化,却也一直在有意克制这种变化,保持一种绝对的疏离。 她当然相信前人的经验,和人类产生太深的牵连,对妖对人都不好。 这种疏离下就算未来要面对分别,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而此刻祝檀湘却是打破了这层她想维持的表象。 虞妗妗不自觉眉心微蹙,客厅内一片安静。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2节 院里的猫咪们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从猫棚里跳出来,沿着开了一条缝的门挤进来,轻手轻脚走到两人身边,转了几圈又从门缝挤出去。 短暂的沉默后,一颗热热的水珠砸在虞妗妗的手背上,烫得她脊背僵直。 意识宕机了半晌,她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脑后:“啊啊好了,我知道了!你、拿张纸擦一下别哭了……” 瞧着那低眉顺眼可怜兮兮的一大坨,犹豫片刻,她迟疑着伸出手拍了下青年的肩膀: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一直跟着我,我不会赶你走。” 对一向独来独往随心所欲的猫妖来说,这种话不仅是安慰,已经算得上一种承诺。 尽管有些无奈,但虞妗妗确实招架不住湿漉漉的泪水。 她模糊感觉到这一次那些刻意保持的疏离,似乎也无法再维系; 那颗熨烫的水珠砸在平静的水面,钻入湖底,堪称狡猾地让人再也不能忽视他,不能随意推开丢下他。 “同样我也无法保证自己十年、二十年之后还会留在人间,总之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我不会强拘着你。” 虞妗妗抬起手,仍是眉心微蹙。 倏忽青年人抬起头,眼尾一片红痕,面上一扫委屈神色转而是惊喜。 他露出亮亮的笑眼时,眼睑下像两道弯弯的小桥,一瞬间驱散了眉宇间的锋利感。 “好。” “大人说到做到,以为别再提让我离开的事了。” 祝檀湘抬头得突兀,侧脸正好抬到虞妗妗还没放下的手心下方。 明明还和手掌微微悬浮了一段距离,看起来却像是他主动把脸贴到了虞妗妗的手心上。 这一幕让虞妗妗心头一跳,迅速抽离了手掌,放在膝头手指攥紧。 “好了好了我饿了,你还吃不吃饭?”她语气不耐。 “我去把饭菜热一下,大人等几分钟就好了。” “……” —————— 次日,虞妗妗一觉睡到大中午。 醒的时候祝檀湘已经去公司当社畜了,冰箱和桌子上留了他走之前写的便签。 虞妗妗头发乱蓬蓬的坐起,脑海中闪回昨日的一些碎片,又烦躁地躺了回去。 仅过了一晚上,手机里便有几十条未读讯息,都是得知她返回南城后发来寒暄的短信,还有几条官方新整理出的灵异事件推送。 她一条也不想看,更不想出门摆摊,索性躺着当废物。 到了下午时分,有些出乎她意料的人登门拜访。 “你怎么来了?” 来人面上带笑,瞧着精神头比先前也好了不少,正是已经拜入师门走上正道的赵婷婷。 赵婷婷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闻言扬眉道:“我看天师府论坛里有帖子说你昨天回南城,想着你应该到家了,所以就过来了。” 乍一听虞妗妗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她突然抬眼:“天师府论坛?” 要知道天师府虽然广纳天下术士,本质上却也是国家组织,并非什么人都能进来,在册的术士和国家公务员有异曲同工之处,待遇良好。 像赵婷婷这样半路出家的术士,尽管最后从良,却也没达到纳新的门槛。 甚至是她整个师门其实都挂靠于民间民俗组织。 未曾成为天师府成员,自然也就没法进入官方内部的论坛,无法共享许多情报。 赵婷婷却说她是从天师府论坛看到自己的行程。 她问了一嘴,赵婷婷的兴奋压不住了,嗷得一声扑上来对她一通搓揉: “对啊!!我爱死你了妗妗!我连同我师门上下都收编为天师府编外人员了,虽然是编外,但也有证!完全算是靠上官组的大山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师父师兄把我一顿夸,还让我一定要来感谢你,我们全师门都要请你吃饭!” 虞妗妗看得出来这人已经高兴疯了。 放在以前,不说毕恭毕敬,再怎么熟络赵婷婷也不敢扑上来抱自己…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师门进编外不是我安排的。”她把人推开,晃了下脑袋。 赵婷婷给她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妗妗你不懂,你看着我们这些民间组织自由吧,觉得是我们不愿意加入官方?屁呢!是人家不带我们玩儿了!” 按照赵婷婷师父的说法,其实早些年建国初期,官方天师府刚成立那段时期,确实是官方想方设法吸纳民间术士。 为此官方给予了愿意加入的术士和组织丰厚报酬。 饶是如此,也有一大批术士不愿意加入,甚至鄙薄天师府。 那些有些传承的民间门派和组织‘倚老卖老’,自持隐世的身份,觉得加入天师府的术士都是没根基、没传承的术士,不如他们底蕴深身份牛。 等到时代不断发展,天师府日渐势重,甚至连佛道教的许多知名门派——例如堪山都加入后,官方天师府渐渐成为玄学界的顶梁柱。 加上官方其实一直在分割玄门和普通人,为了保障社会安定,玄学术数就必然不能浮出水面,只能成为小众,甚至是迷信。 否则一旦普通人知道玄学术数真的存在,那么稍微有钱一些的人就想用玄学手段更有钱,更有钱的人就想挑战社会秩序和底线,更严重的就是滥用术数谋财害命…… 当然术士无论怎么压制,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消失; 有门路的人依旧能接触到,但也大大接触提高了门槛,同时限制了许多术数。 像一些百年前还很知名的邪术,现在已经成为禁术彻底失传。 这些都是官方努力的成果。 在这种控制和管束下,民间组织的术士受限最为严重。 他们没有从业证书,哪怕的确有些传承底蕴也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偷偷摸摸进行一些玄学活动,稍有不慎就会被警告过线、要求整改。 反观天师府背靠官方,可以持证上岗,内部成员能名正言顺地处理官方收集发现的灵异事件,逢年过节国家还发福利。 两厢对比之下,有证的官方成员确实牛气。 官方与民间的地位也彻底对调。 现在是民间组织和门派想方设法,想要加入天师府。 只可惜当初官方需要的时候,这批人拿乔傲慢,瞧不起天师府没底蕴。 现在天师府内部的成员都由之前加入的术士、以及这些术士的后代同门填满,玄学灵异事件毕竟是少数,隔三差五才发生几例,还真用不上太多人手。 简而言之,不缺人了。 民间术士后悔也晚了。 赵婷婷的师门就是曾经选择不加入,如今心里苦涩的门派之一。 尤其他们门派上下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 这种小门小户,又没有特殊贡献,官方更看不上。 突然被收为编外,赵婷婷和师门上下都清楚他们没那么大的能量和本事。 赵婷婷本就猜测和虞妗妗有关,随师门去天师府登记名册领取工作牌的时候,负责人员更是隐晦地提点了他们几句。 确实是因为虞妗妗。 主要是虞妗妗身份特殊,天师府先前和她闹得不是很愉快,虽然那些往事已经揭过,但官方显然还想和这位大妖的关系再亲密一些。 可虞妗妗性格冷淡,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一共也没几个。 祝檀湘倒是第一首选,可他是个普通人。 徐静和已经是堪山首席,是天师府在虞妗妗那里唯一的人脉。 他们思来想去发现剩下的和虞妗妗关系尚可的人,也就只有赵婷婷了。 尤其是赵婷婷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民间神婆,在本地普通人里颇有名声,这种私下不正规的、甚至是灰色的玄学从事者,天师府原本是要打击批评的。 不过赵婷婷已经回归正道,同时她在民间积累的一些名声,还源源不断给她提供新的求助人。 这些求助事件中不乏有许多她解决不了的、暗藏危机的,便都求上了虞妗妗。 这么来看赵婷婷其实也因为之前积累的人脉,间接救了不少人。 几方考虑之下,天师府认为将其收入编外并不越线,同时也是在暗戳戳和虞妗妗示好。 又由于赵婷婷所在的师门名声风评都不错,供奉的也是正经八百的地仙儿,天师府便大手一挥,一起收编了。 赵婷婷原本让阴邪清风魂上身,被迫出马染上孽力,不仅家庭散了儿子还因孽力反噬痴傻了,身体也亏空得很。 结果遇上虞妗妗,身上的‘鬼仙’除去了,重新拜了师门不说,现在还一举捧上官方铁饭碗! 而其师门不过是师父一心软,收了个师妹,整个师门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官方的人! 无论是对赵婷婷还是对其师门,都是天上掉馅饼狠狠砸了脑袋,他们要欢喜疯了。 所以赵婷婷根本忍不住啊。 要不是昨天上门不好,得让刚回家的虞妗妗歇歇,她恨不得昨天就过来道谢。 同时也因加入了天师府可以接触论坛,赵婷婷看了论坛里的帖子才惊愕知晓,虞妗妗这位顶级大佬不是人。 是道行极深的猫妖! 太神奇了! 知道这件事赵婷婷整整消化了两天,把论坛里所有有关虞妗妗的帖子看了个遍。 怪不得她总觉得虞妗妗性情和一些反应都异于常人… 怪不得虞妗妗家里有那么猫! 看完帖子、得知其猫妖身份的赵婷婷并不觉得恐惧害怕,反而因为看了太多追捧吹嘘猫妖大人功绩的贴,对虞妗妗更崇拜更喜欢了。 虞妗妗无论是冷脸还是皱眉,在她眼里,那都是傲娇猫猫! 说着说着,赵婷婷兴奋的语气变得哽咽,眼圈发红: “妗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打住!”虞妗妗一抬手,神色紧张:“你真想感谢我……请我吃顿饭吧,别掉眼泪。”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3节 她现在看到人要哭不哭的样子就紧张。 赵婷婷‘扑哧’一笑:“行,那回头你喊上小祝上我家来!我儿子可想你们呢,前两天还问我虞姐姐怎么不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虞妗妗有气无力。 “哦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道一下。”赵婷婷忽然正色。 “怎么,又有人找你看事?” “唉不是。”赵婷婷笑道:“我之前身上不是背了那邪性的东西,虽然不正式,但溯本求源就算半个出马弟子。” “年轻的时候我还不认服,不想受那死老太婆摆布,专门跑到东北那边找过很多弟马公嬷,求他们帮我把那死老太婆除去,但结果你也晓得,没成功。” 不仅没成功,她还折腾掉半条命。 附身于她的那位恶老太婆恼她不从,在她身上各种作祟,痛得她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还阴测测笑说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自己。 对此东北那些堂口弟马也是无能为力,说动物仙家和清风仙不是一路数,他们爱莫能助。 赵婷婷当时心都死了,这才认命回到南城,辞了工作当神婆,替身上的鬼魂收集香火。 “不过事情虽没成,我却和好几个弟马交了朋友,这些年也有一些业务往来,虽然不常常见面却一直联系着。” 弟马就是常人所说的出马仙。 外行人道只知道笼统,事实上不是什么人都能出马看事,往往从业人员要体质符合、家族往上有传承,才能顶香根立堂口。 仙家也不是称呼出马弟子,而是对他们身上的‘仙儿’的尊称。 弟马请仙家看事、理事的过程,叫做出马。 要是祖上没有渊源,没经历过顶香立堂口这样正常的流程就自称身上有仙家、可以出马的人,九成九是骗子。 最后一成或许是真的,但其身上的‘仙家’大概率不是善茬。 就像赵婷婷这样,体质偏阴,莫名其妙被恶魂儿上了身催使她入偏门,搞得她家破人亡。 哪怕在精怪频出、出马兴盛的华国东北地区,赵婷婷这样的倒霉蛋也不多见。 怀揣着对她的同情以及结交之意,她在东北遇到的不少弟马都主动和她加了联系方式,其中有几个至今都关系不错。 赵婷婷说:“最近我那几个弟马朋友陆续都和我提起一件事……” “他们说东北那边不太平。” 第129章 东北…不太平? 虞妗妗眼眸微眯:“怎么说?” “首先是乡镇附近精怪活动的痕迹比往年增加太多!”赵婷婷解释道:“我那些朋友不都是出马弟子, 平日多是求助人上门看事,大抵就是些头疼脑热、怀疑自己撞邪一类的情况。” “但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每周基本都能接到最少一例外派求助, 是求助人家里生活遇到怪事, 大抵是老百姓家里的鸡鸭牲畜被咬颈而死、家里的东西无故损坏…等等之类的事情, 虽不严重, 但都有精怪和动物出没的痕迹, 这是往年没有的情况。” “其次,妗妗你可能没注意到, 最近半年来官方报到的动物伤人新闻已经有了好几例,这还是新闻界不怎么重视的前提下;在新闻没报道到的东北, 那片地域广阔、香火繁盛的地方更严重。 他们那些出马弟子身上大多有动物仙家, 对动物牲畜的情绪感知也更敏锐, 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他们身上的仙家, 都明显感觉到城市和乡镇中的动物、以及精怪的情绪不正常。” “前两个月他们本土就发生了好几起动物伤人的事件, 其中两例比较恶性, 伤者伤势严重,现在他们本地居民对流浪动物的抵触情绪非常高, 民间组织了很多打猫队、打狗队,野外也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用弩和麻药射杀野生动物。” “无形之间,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关系在逐渐敌对,甚至仇视。” 赵婷婷的语气严肃,忧心忡忡:“从任何角度,这绝对都不是好事。” “我那些朋友里,有一个弟马家里祖传四代人都从事出马,她顶香根立家中堂口, 身上的仙家便是四梁八柱中的蟒仙,传承了上百年。” “虽然比不得妗妗你厉害,但已经是当地非常有名气的仙家了,我当初去北地寻求解脱方法时,就是打听到那位的名头,专门前去求助。” 赵婷婷说着脑海中已回想出当日抵达对方家中,对方出马途中,她意识模模糊糊间‘看’到的画面。 她的神魂似乎都吸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四周一片空寂,万般皆无。 只有一条体型巨大的花蟒,盘踞在雪地之中。 它的蛇躯恍若有几十米那么长,缓缓抬起蛇首时,头颅像水缸那么大,蛇瞳幽黄,淡淡瞥来时带来的压迫和恐惧至今赵婷婷都记忆深刻。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真在野外遇到这种巨蟒,对方一口就能把她吞掉。 回过神来时赵婷婷身上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浑身还止不住打着摆子,面前染着的香炷只剩短短一节,那位年轻的四代弟马看着她的神情怜悯,说道: ‘仙家说你的确被清风占体,阴邪入魄,但它帮不了你。’ ‘这个清风恶魂非常狡猾,现在并不在你身上,因为你和它之间没有契约联系无法将它召来,它一直躲在外面仙家也没法帮你解决它。’ ‘不过仙家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搬来东北,在附近租房生活,那清风魂迫于它的威压是不敢再侵占你身体的,这样也算是一种解决方法。’ 赵婷婷的家人朋友、房子都在南城,让她舍下一切来东北重新开始,她舍不得。 所以最终就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 之后那位四代弟马得知她还是没有挺过恶老太婆的折磨,辞职入了偏门,当了神婆,还十分唏嘘,在网上对她多加劝慰开解。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友,一直到今天都还多有联系。 听了赵婷婷的描述,虞妗妗起了些兴趣:“照你这么说,那花蟒应该有不低于两百年的道行,我倒真有点想见见它。” 她着实有一段日子没见过什么大妖怪了。 出马仙文化中的正统并非现在流传最广的胡黄白柳灰,而是四梁八柱。 四梁为胡、黄、常蟒、清风; 也就是狐狸,黄鼠狼,蛇,祖宗阴魂。 至于其他灰鼠、刺猬,甚至是鸟、鱼、虫子等等生灵都能成精,也能借助弟子出马,这些就统并未杂家。 八柱则是堂口中仙家所掌的八种职责机构,有负责传递消息的,保护堂口的,留守坐堂的……等等。 其中四梁之一的常蟒较为特殊,虽然都是蛇仙,却有常、蟒、柳三种区分。 柳仙往往指的是细长的蛇仙,多镇宅守堂,鲜少外出露面。 常仙原型其次,擅武斗,在堂口中往往战力数一数二,负责清扫堂内霍乱对战外敌。 最后蟒仙体型庞大,力量惊人。 蛇族本身就性情冷淡,算是所有常见动物仙中最少出世的一族,比起借助弟子出马,它们更喜欢在深山中自己修行。 蟒仙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哪怕在整个蛇族中也最少见到它们出没。 故而虞妗妗听说现世东北还有那么一条蟒仙,颇感兴趣。 简单说了自己和那四代弟马之间的交集,赵婷婷继续道: “我得知东北那边内乱,就去问了我那朋友,结果她也和我说此事很不正常!” “她家里那位蟒仙近来也感应到了一些古怪作祟,手底下的牲畜和小妖精都异常躁动,尤其是深山老林和荒原之中,似乎有大恐怖在孕育,于是一个多月前那位蟒仙大人离开堂口,只身前往深山探寻,结果失联了。” “直至前天我朋友才通过各种手段联系上那位大人,得知对方被未知的恐怖重伤,失联的日子里一直在沉睡,甚至严重到回不去堂口,它只叮嘱了我朋友几句话,告知我朋友近期怕是要大乱了,让她务必小心,就又再次失联了……” 虞妗妗眉心不自觉拧紧:“这件事你上报天师府了没?” 蟒这个族群天生擅斗,普通蟒蛇尚且能在丛林水域中绞杀鳄鱼、吞食身形巨大的水牛,成精之后,武力值是同道行的其他妖族数倍。 两百余年道行的花蟒,又有四代人族弟马供养、为它收集香火,力量更是不容小觑。 这样一个大妖,却被重创至垂危,必须通过立即长眠来稳住性灵……说明花蟒对上的存在绝不简单! 赵婷婷摇头:“还没有。” “我也是前天才收到这朋友的消息,但这些情报我都是听他们口述,没亲眼见过……” 她不过是个编外人员,不敢随随便便就联系天师府。 万一这些情况只是那些弟马朋友们想多了,或者夸大其实了,那就尴尬了。 她思来想去,自己认识的人里最牛逼的就是虞妗妗,便趁着上门道谢的时机,把这些情况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 虞妗妗能猜到赵婷婷的担忧,不过她知道的情报更多,看得也更远。 甫一听到牲畜伤人、精怪霍乱,她便联想到了小南村村民的惨死。 那些村民也是死于一群突然成了精的动物的手中。 她敢肯定,东北地域的内乱一定和这件事有关联,背后八成又是密藏系那群人在搅浑水! 要知道早些年有‘仙家不过山海关’之说,近代百年更是‘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在国运和人运双重压制下,妖族愈发稀少,能成精的动物更是少之又少。 这种情况下各地山野中的动物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得了不明好坏的点化,突兀成精,本就是一件需要极其重视的事情。 一旦这种情况扩大,或者像乌金那样的伪人大量流入人类社会,恐怕不仅仅是引起社会不安和动荡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处,虞妗妗直接对赵婷婷说道: “这些信息很重要,你尽快上报给天师府,就说是我提的,总部那边能明白。” 赵婷婷见状心里莫名生出些紧张,她也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简单,连连点头: “行,那我下午回去就上报!” “……” 同一时间,同在南城 城市的另一端矗立着半山别墅,乃是南城人民公认的富人区之一。 虞家别墅中,一名身材样貌打扮都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汇报情况: “老板,我盯梢的巷子里4号那户,昨天回来了一个年轻女生,外貌特征和你让我注意的人一致,应该就是目标对象。” “我今天上午又去确定了一番,人就在家里,一整天都没出门,接下来继续盯着吗?” 客厅沙发坐着个身着衬衫、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外貌颇为儒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边举着文件看一边喝咖啡。 不远处阳台采光正好,身着修身长裙的美妇人拿着花洒,心不在焉浇花,实际上注意力都集中在听那些汇报的内容。 虞正龙‘哼’了一声,一抖手里的文件将其甩在沙发上: “孽女!” “和个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在外面鬼混不说,还弄出这么多事情,果真是乡下长大性子都长歪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4节 杜若菲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花洒走过来: “老公你消消气,孩子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心里肯定有怨气,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咱们的骨血,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说着,杜若菲的眼睛就红了。 天知道她在得知自己养了近二十年的宝贝女儿,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的亲女儿流落他乡吃苦受罪的时候,她有多迷茫多崩溃! 这件事之所以会暴露在虞家夫妇面前,还是因为虞衡。 尽管虞衡已经很尽力地在帮虞舒月遮掩,但他心眼儿就那么一丁点儿大,根本瞒不住事。 他越是要瞒,就越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本来前段时间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让虞正龙无比不满,加之有几次回来时,身上还带了不轻的伤口,一看就是在外面又不干好事。 几次下来虞正龙对他的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在上一次虞衡被旧巷的猫挠了一身血、狼狈回家后,虞正龙爆发了。 他质问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结果这逆子还顶撞他。 一怒之下他直接把虞衡的司机叫来审问,这么一问,就问出了些惊掉他和老婆杜若菲下巴的事,问出了虞妗妗的存在。 虞衡的司机几乎算最亲近他的人,他平日里又藏不住事,一上车就各种破口大骂,故而他这个司机居然是虞家最早一批知道虞妗妗这个民间大小姐的人,比虞正龙和杜若菲这对父母还早。 初闻此事,虞、杜夫妻俩震惊之余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虞正龙虽然也是个草包,但到底是出身真正的港城豪门,从小见过的手段和世面多,又比虞衡多活了几十年,多少有点脑子。 他派了自己的心腹秘书去调查此事,又请了私家侦探。 一番调查之后,确定虞妗妗真的是虞家的亲生女儿,二十年前在县医院被调包。 他的好儿子知道这件事后,不是第一时间告诉父母,而是千方百计地隐瞒,还上门百般刁难自己的亲姐姐! 虞正龙原本就气不顺,查到此事后更是暴跳如雷。 紧接着虞妗妗那边就外派出去做任务,他便让私家侦探继续盯梢,时刻关注虞妗妗什么时候回来。 这段日子里虞正龙和杜若菲渐渐冷静下来,两人讨论了好几次该如何对待这个亲女儿、以及养女。 不得不说虞衡的确是这两人的儿子,对他俩无比了解。 如果说刚开始虞正龙和杜若菲的愤怒和愧疚占据上风,冷静之后,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两人竟也对要不要认回女儿、公布此事犹豫起来。 他们看过虞妗妗的档案,平平无奇,性子粗鄙! 和两人花费时间精力培养的大家闺秀虞舒月,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底! 虞家和齐家的婚约现在还在虞舒月身上,如果他们是齐家,肯定也更想要一个完美优秀的儿媳妇。 总之从各个方面,认回虞妗妗的性价比都太低了。 杜若菲这个母亲尚有母爱,提起女儿就掉眼泪,也是这个家里最希望把女儿认回来的人。 可她在家里的话语权也最低。 她和虞正龙一样出生在港城,不同的是她只是小富之家,家里为了攀上港城的本家,把貌美的女儿嫁给了港城虞家的次子。 结果虞家内乱之后,虞正龙很快被踢出权利中心,只能落败狼狈逃到内陆去。 作为虞正龙的妻子,她自然也只能远离家乡跟着来到内陆,而比起妻子这个身份,她更像是一株菟丝花,决定不了任何事。 虞正龙敷衍地安慰了一下妻子,并强调一切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哪怕她再怎么心疼女儿、想念女儿,也只能委委屈屈不甘不愿地答应。 此刻听到虞正龙斥骂女儿,她心里不好受,软声安抚着。 虞正龙面色不愉:“哼,她有再大的怨气到底也是为人子女,难不成要我们亲自登门,给她道歉不成?!” 杜若菲用手一下一下顺着丈夫的肩膀,徐徐说道: “阿衡也是,怎么能对他姐姐那么蛮横?!” “我是知道他和舒月关系好,得知这件事我心里也不好受,那也是我们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不要她啊。” 夫妻二人心里清楚,虞衡急哄哄去驱赶虞妗妗一定是为了家中长姐。 虞正龙心中烦躁居多,杜若菲却是各种情绪揉杂,内心不免对养女生出了不满和埋怨: “老公你想想,女儿她前二十年在乡下过苦日子,来南城寻亲后,看到舒月养尊处优衣食无忧,并且自己的亲弟弟、血脉相连的亲人还对她出言不逊各种侮辱,她内心肯定很难过很痛苦,可不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 说着她都能脑补出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眼角又沁出泪水。 虞正龙沉着脸不语,片刻突然扬声: “老陈,去给那个逆子打电话让他滚回来!” 说到底还是虞衡那臭小子惹出来的祸! 此时虞衡正在朋友开的俱乐部鬼混。 这几日他都不想回家。 一回去他爹就对他破口大骂,母亲呢也气他针对虞妗妗不搭理他,就连他姐虞舒月也变得沉默寡言早出晚归; 想到踏入家门后就要面对家里压抑的气氛,他浑身难受,心里也委屈。 为什么所有人都怪他? 他明明也没说错没做错什么; 爸妈嘴上说着什么血缘相连,却丝毫没提起要认回虞妗妗公布往事,这些天对姐姐态度依然和颜悦色,甚至根本不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既然如此他不过是说了真话,是不想让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父母不好意思或者说不方便做的事他帮忙做了,他有错吗? 接到家里管家的电话,虞衡内心不爽吭哧吭哧不愿意回去:“我在外面有事……” 电话听筒中传来虞正龙的怒声:“老陈你告诉那个逆子,他要是不回来,以后也别踏进这个家门!” 陈管家顿了下劝说道:“少爷你也听到了,你还是回来一趟吧,老爷应该有要紧事找你。” 半个小时后,头发凌乱神情不耐的少年回到了别墅。 刚进门,一个水杯就朝着他的方向砸来。 他一个闪身躲过去,虞正龙见状用手指着他:“你还有脸躲?” “看看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公司公司不去,书也读不出来,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废物?!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鬼混,有本事你死在外面别回来!” 虞衡梗着脖子顶嘴:“我废?我倒是想自己聪明一点有本事一点,还不是爸你基因不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没遗传到好的,真聪明绝顶了你还是怀疑一下是不是你的崽吧!” 眼瞧着虞正龙被气得咬牙切齿,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要走过去,原本还因为虞妗妗之事埋怨儿子的杜若菲又心疼了。 她生怕儿子真给丈夫打坏了,连忙拉住丈夫的手:“好了好了,父子俩干什么弄得像仇人一样!” “快把东西放下来,阿衡你也是,怎么能对你爸这么说话!” 杜若菲走过去在儿子肩膀上狠狠打了两下,算是给丈夫一个阶梯。 虞衡撇着嘴,还算俊秀的脸上带着酸涩委屈:“那不是爸先对我又打又骂的,还有妈,你也不想搭理我还让我回来干嘛?” “我和你爸就冷了你两天,你就委屈上了,那你姐姐呢?”杜若菲瞪他:“你姐姐流落在外二十年,你还上门欺负她!” “那个女人才不是我姐。”虞衡小声嘴硬。 “行了,你们喊我这么着急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你姐姐回来了。”杜若菲说:“她昨天出现在旧巷那边。” “哦…她回就回来,关我什么事。” 虞正龙盯着他说道:“你不是喜欢往外跑么,等过两天你就去给我上门,把人喊回来。” “那丫头闹腾这么久不就是想回虞家,那让她来家里吧,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丢人现眼,以后堕了虞家的名声。” 调查到虞妗妗的存在和身份,虞正龙自然也知道她目前的职业好听点是天师、神婆,说难听的就是个二蒙子! 天天在街上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真是……为人不齿! 杜若菲点头,语气带着期盼和欣喜:“对,来家里!妈让阿姨把饭菜做得丰盛些,咱们一家子一起吃顿饭,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阿衡你可不许给我再犯混了!” 去旧巷?请那个女人……? 虞衡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五官精致却神情冷漠的面孔,也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猫狗红着眼睛、呲牙咧嘴扑上来撕咬自己的样子。 他浑身一抖,心里很是抗拒。 与此同时对于虞正龙所说,虞妗妗是在拿乔才不登门的说法,虞衡表示怀疑。 一开始他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和对方打了几次交道后,对方那种漠然的、或者说蔑视而厌恶的目光,一次次地让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 虞妗妗好像不是在说笑话,她真的很讨厌虞家,也很讨厌自己。 就连虞衡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抗拒这个发现,他不想再看到对方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故而得知虞妗妗离开南城的时候,他心里松了口气,却并未像他设想的那样欢天喜地,反而一直在想虞妗妗为什么要离开南城、什么时候回来。 此刻听到爸妈派给自己的任务,他第一反应是不想去,紧接着他不自觉地开始对父母提出质问: “你们喊虞妗妗回来,姐要怎么办?” 听到他的问题,虞正龙和杜若菲夫妻俩都以为他是太固执地要帮着虞舒月,和亲姐姐虞妗妗作对。 不成想两人还没说话,虞衡一连串的话和问题就紧随其后甩了出来: “这两个女儿你们到底要哪一个?虞妗妗要是回来,你们能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吗?她和我姐肯定是相处不来的,你要怎么安排她俩的去向,谁在家里谁去外面?” 杜若菲:…… 越听她看向儿子的目光越古怪,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帮着虞舒月针对虞妗妗,而是在替虞妗妗逼问他们?? 虞正龙皱着眉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事情是我和你妈要考虑的,你就去把人喊过来,之后的事之后再商量。” 听他爹这么说,虞衡一脸了然,“你们不会公布,你们其实还是偏着舒月姐的,只是想先把人弄回来。” 看清父母的态度他本应该兴奋,可偏偏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觉得爸妈这么做……不公平。 “我不去。” 虞正龙又瞪眼了:“你说什么?!” 虞衡缩了下脖子,还是扬声怼道:“我说我不去!” “虞妗妗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她心眼又小又睚眦必报,才不会接受你们这种做法,她不会跟我回来的,你们要喊人回来就自己去喊她。”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5节 大比兜不是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当然不知道有多疼! 虞衡都能想象得到自己上门说出这些话后,那个狠毒女人是怎么阴测测看着他笑,怎么一挥手让附近的猫猫狗狗攻击他的! “你们要是真拿出个章程,她可能还会搭理我,否则她那么讨厌虞家……” “满嘴胡言,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虞正龙气不顺。 虞妗妗不想回虞家?讨厌虞家? 怎么可能! 虞家就是从指头缝隙里漏出一点东西,都能让她衣食无忧了。 她来到南城上蹿下跳又改了姓名,不就是想引起虞家的注意么。 至于虞衡说的,他们搅浑水不处理、不公布虞舒月的身份,会引起虞妗妗的不满,虞正龙根本不觉得这算是一个问题。 虞式集团是他的产业,他说谁是虞家人谁就是,他想给谁一点甜头就给谁,连杜若菲都不敢对他甩一点脸子,难不成他还需要看虞妗妗那个乡下来的丫头脸色?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他的血脉的份儿上,虞妗妗一辈子都不会和南城虞家扯上关联。 虞衡这臭小子就是不想做事,乱找借口。 望着父亲不以为然的神情,虞衡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他本人之前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被虞妗妗狠狠打了几个大比兜老实了。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父母,破罐子破摔道:“行行行,非要我去那我就去呗,但是得让陈叔和我一起去嗷。” 他要把家里的老管家带在身边,回头虞妗妗发飙让他们滚蛋,回家后才好有人给自己作证,省得到时候爹妈又要觉得是他在从中作梗编瞎话。 想通之后虞衡内心生出一丝诡异的期待来。 他一个人被虞妗妗骂、被驱赶,他只会觉得憋屈。 要是有人陪着他一起被骂,最好这人能是他爹妈,让他俩亲自感受一下那个女人有多冷漠,那虞衡就舒服了。 到时候他就能一边啧啧摇头一边训斥虞正龙: 看吧,我说了那个疯女人不好惹、她讨厌虞家人,你非不信! 只是想想这个画面虞衡就坐不住了,他一屁股从沙发上蹦起来: “什么时候过去?!” 虞正龙不明白儿子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上一秒还半死不活不情不愿,下一秒就目光熠熠像打了鸡血。 他没好气道:“过两天的!你以为陈叔像你一样游手好闲没点正事!” 第130章 虞妗妗返回南城之前就猜到自己走了大半个月, 回去之后肯定有不少人和事情找上门。 她甚至设想了一下谁会过来,理所当然的第一人自然是徐静和。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人是赵婷婷,次日登门之人更是有些出乎意料。 晌午时分, 旧巷4号院的院门从外头敲响。 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煤气罐罐从猫窝棚里跳到地上, 尾巴轻晃, 走至门口抬起两只前爪, 把院门内侧堪堪挂着的门闩扒拉下来, 紧接着‘吱拉’一声院门开了一条缝。 外头来人试探着推开门,一低头, 就瞧见一只胖乎乎圆头圆脑的狸花猫站在门前,抬着脑袋看着他们; 一双溜圆的眼睛亮得像玻璃珠子, 毛色特别漂亮灵气十足。 齐家明一看便心生喜爱, 年过五十向来叱咤商界的南城首富, 此刻面对一只小肥咪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 “喔唷这猫养得可真好, 真有福气!是你帮我们开的门吗?” 院门推开之后他抬眼看去。 只见四四方方的露天小院中, 靠近房屋的廊道顶层搭了一层瓦檐, 遮住直射的光线。 这建筑颇有些年龄,无论是屋顶的瓦片还是四周的门柱墙壁, 都镌刻上了时间的痕迹,很有韵味。 偏偏屋主人是个会生活、会打理的, 把各个角落收拾得整齐洁净。 院子中央的石头桌上放置着一个细长洁白的花瓶,瓶中探出两支蜿蜒的红梅,靠门的院墙则搭建着一个两米多长的猫窝棚,里面细致地分化了一个个猫窝和连接着上下的猫爬架。 天际洒下的金光带着暖洋洋的惬意,洒在房梁上眯着眼的群猫身上,也落入小院,被瓦檐和围墙分割出明暗; 透过光线仿佛都能看到空气中漂浮中的茸茸颗粒。 虞妗妗就在这样一方天地间, 惬意地躺在廊道上放置的躺椅上。 她腿上盖着一条鹅黄色的绒毯,脚边窝着小猫三两只,一只手支着下巴,身下的躺椅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晃。 院门从外被人推开的时候,她只淡淡地抬起眼眸看了过去。 瞧见来人,眉尾轻挑。 齐家明以及他身后随同上门的一家子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色,一时间都怔住了。 他们不晓得虞妗妗是妖,只觉得院子里的那个青年人眉眼之间的姝色太过浓郁,周身也太有气场。 光似乎让她的乌发都透出淡淡的荧光,简直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幻象。 “……齐老板?”虞妗妗讶声。 齐家明回过神来,心下正感叹,他身后突然挤出一颗脑袋,幼子瞠目结舌地指向院中: “是你啊!” “你、你就是我爸说的救了我们家的虞大师?!” 齐盛声调很高,又偏头去看自己的父母兄长急切道:“妈,她就是我先前说和徐玉江他们碰见过的神秘人,当时我同学非要尝试什么召唤妖神的都市怪谈,结果真的有妖猫召来了,就是她!” “我记忆特别深,不可能记错!” 那一晚的奇幻经历足以颠覆少年们的认知,若不是他们每个人都有清晰的记忆,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他身侧气质卓越、眉眼温润的美人不赞成地按了下他的肩膀:“小盛,不许这么无理!” 听到齐盛的惊呼,齐家其余人面色如常,当听不到。 他们其实很相信齐盛所说,毕竟眼前这位虞大师,太过神秘。 但虞妗妗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无论她是人还是别的其他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虞妗妗也记得齐盛这个倒霉鬼,饶有兴趣:“你们进来吧,家里地方小,随便坐。” 于是齐家明一家四口便进了院子,把带来的各种昂贵礼盒放在墙边。 不等她开口问询,家里的女主人顾荇烨笑容温和得体,率先道:“早就想上门感谢虞大师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来叨扰。” “要不是您去了一趟西柏岭忙前忙后,替齐家解决了风水问题,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早就没命了。” 想到儿子当初面如金纸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随时会咽气,顾荇烨仍是一阵后怕,也真心实意感激面前的虞大师。 “是啊,小盛过来,和虞大师道谢。”齐家明招呼道。 齐盛少年人脸皮薄,有些扭捏:“…谢谢虞大师。” 虞妗妗略一颔首算是应下,她猜测齐家明一大家子登门应该不仅仅是道谢这么简单,还有别的事。 齐家明倒是一点南城首富的架子都没有,拍拍屁股坐在石头凳子上:“虞大师,我们一家子这次过来,除了想专门感谢你的恩情,还有些琐事。” “我听说因为虞大师帮了我们家,外头不少长舌头传起了风言风语……” “啊这件事,我知道。”虞妗妗坦然点头。 不说别人光是虞家那对姐弟,可不就觉得她和齐澜之间有点什么,过来闹了好几次。 齐家明一听急了,忙道:“那些话不是我们齐家传出去的,我也是最近才听到了点风声,背后那些嚼舌根子的人简直莫名其妙!”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觉得虞大师你不好,是你太好了!齐澜这臭小子抬杆子都配不上你,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虞大师你看得上齐澜,那都是他的幸运!” 他说这些话时完全不背着自己大儿子,也不怕这么当年贬低齐澜会不愉。 身着浅色大衣的青年气质温和,凤眼狭长,就站在其父身后。 闻言他不仅不觉得难堪不愉,反而忽得点了下头: “确实如此。” “我就觉得那些造谣生事之人太过可恶,这不是在挑拨咱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么!”齐家明愤愤不平,他是真怕虞妗妗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厌上了他们齐家。 听听那些人都传得什么东西! 把虞大师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天师,说成想要攀附齐家、勾引齐澜的菟丝花; 更有不可理喻之人说虞大师破坏了齐澜和虞家女儿的感情,简直不知所谓! 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齐家明简直气得要升天。 连他都觉得污秽不堪入耳落,那虞大师不得更生气?! 况且他没记错的话,他早就让妻子和那虞家的闺女说开了,准备解除两家的婚约; 还让对方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拟个合适的时间,两家人见一面,看看怎么协商、对外公布,能对人家姑娘家家的影响最小。 为此齐家还准备了不少物品、股份、不动产等等,作为弥补耽误了虞家闺女的补偿。 结果一直到现在虞家那边也没动静,没人联系他们。 齐家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妥当,如果能揪出那些造谣生事之人,齐家绝对不放过他们。” 虞妗妗倒不怎么生气,毕竟那些所谓的富家圈层的人再怎么议论交谈,也说不到她的面前。 她想了想道:“这件谣言会发酵,可能也有我这边的一些原因。” 她简单明了地讲了一下自己的身世、以及和虞家的关系。 她说得平淡,听到这些重磅消息的齐家明一家四口则是震惊不已。 饶是家里情绪最稳定不外放的齐澜,都睁大了凤眼,默默在心中消化这些信息。 虞妗妗之所以直接言诉,也是确定要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公之于众。 她从借尸还魂那一刻就打定主意会为原身报仇,要让所有害过原身的人都付出代价,既然打算尽快解决虞家那些跳蚤,她便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无论虞家人对此是接受还是抗拒,都阻挠不了她。 虞舒月为了占据原身的家庭费尽心思,害死了原身,那虞妗妗必然要让她在乎的一切都拿不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6节 告诉齐家,无非是让他们早一步公众知道这个消息。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离谱的事!”齐家明内心震撼:“虞正龙知晓吗?” 想到虞衡的态度,虞妗妗满不在意:“应该知道吧。” 一旁的顾荇烨闻言顿时满脸不赞成:“这老虞和他妻子是怎么为人父母的……” 只听虞妗妗的语气、看她神情冷漠,再观虞家一直默不作声的反应,足以说明虞家对这位流落他乡的亲生孩子并不好。 否则也不会一直到现在南城各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连点风声都没有。 再看虞家那位得体的千金,顾荇烨听说前两日她才举办了一场舞会,耗资巨大,过些日子好像还要出资开设一场红酒会。 没有血缘的养女生活惬意花钱如流水,吃苦多年的亲女儿就在眼皮子底下却不在乎,只凭这一点,原本就不太喜欢虞家奢靡夸张的家风的顾荇烨便更看不上眼了。 并且没有这层血缘关系还好解释,有了这层关系,虞家还能让诋毁虞妗妗的谣言蔓延至今; 无论是当父母的虞正龙夫妇,还是知晓全部实情的虞舒月甚至都没有澄清一句…… 这在顾荇烨看来已经不是冷血,而是人品败坏! 如果是她的女儿丢失了二十年,找回后暂且不提要怎么对待养女,她是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补偿女儿,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虞家夫妇还真是心狠! 电光火石间齐家明脑海中已经过了很多个想法,在虞妗妗这尊大神和前亲家虞家之间,他果断选择了虞妗妗: “这个虞正龙…我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虞大师你放心,有任何需要我们齐家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对了,1月下旬是我爱人整岁生辰,我们打算在家里办一个庆生宴,此次来也是邀请虞大师,到时候你若是有空可以过来。” 顾荇烨是齐家明的第二任妻子,两人之间年龄相差颇大,有点老夫少妻那意思。 不过显然两人感情很好,提及此事时齐家明握着妻子的手,而顾荇烨也面色微红。 她又多说了两句:“我们席面办得也不算大,但南城有合作的人大都会过来,届时虞大师若是需要我们齐家帮忙声援,也算个还不错的场子。”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不用说太明白。 虞妗妗听出了齐家明夫妻二人的意思,他们显然是有意在生日宴上为自己正名,澄清现在愈演愈烈的风声谣言。 而顾荇烨后面说的话更是几乎直言,虞妗妗若是对虞家心有不满,可以直接在宴会对其发难。 她说得谦虚,实际上作为南城首富夫人,平日里想要攀上关系恭维她的人本来就多,这次又是她的整岁宴,南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过来祝寿。 只有没资格来的没有不想来的。 可想而知若是在这种场面戳破虞家的遮羞布,那虞家人会彻彻底底沦为南城的笑话。 但如此一来,顾荇烨的生日宴也就被喧宾夺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虞家那点破事了。 虞妗妗有些惊讶于顾荇烨的快言快语,她真的心动了一下,听起来届时她就能又快又狠地把虞家那些人按到土里了。 但她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多谢顾夫人的好意,但破坏你的生辰就不美了。” 顾荇烨语气认真道:“不算破坏,我生日年年都过没什么重要的,要不是老齐非要办劳什子宴会,我都不想和那些人寒暄,我宁愿自己一家人在家煮个面。” “要是能帮到虞大师,这宴会也算办得有点意义。” 齐家明反应很快,出声附和妻子:“是啊虞大师,你于我们一家老小有救命之恩,我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报答你呢,你这得给我们夫妻俩一个面子,让我们多少还一点人情吧!”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不全是为了和虞妗妗拉关系。 直至齐家人起身准备离开,虞妗妗也没有完全回应此事,她确实还需要多加考虑。 不过她还是认真感谢了齐家夫妻,把人送出了小院。 齐家明一家四口从巷子往停车的地方走,憋了一下午的齐盛再也忍不住了,嘴里惊叹个不停: “卧槽!卧槽啊!哥你听到了没,虞大师居然才是虞家的亲生女儿,那她岂不才是爷爷当初钦点的孙媳妇!” “我敢说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整个南城都要掀翻天啊!” “不过虞大师这么牛逼,为什么虞叔叔他们不愿意把她认回去?虽然舒月姐人确实还不错,但虞大师她会法术啊,她能捉鬼能看风水,和普通人不是一个等级的,要是我我包选她!” “……” 顾荇烨被吵吵嚷嚷的儿子震得耳朵疼,“行了,你说这么多话嘴巴也不口渴。” “我可警告你,不许把今天听到的事情往外说,虞大师显然是和虞家不和睦,要是因为你大嘴巴先把事情捅出去,害得虞大师事情不成,我和你爸饶不了你!” 齐盛‘切’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徐玉江那傻子。” 他这个年纪刚上高中的小屁孩,也就是在家人的面前跳脱一些,到了学校里面对同龄人,活脱脱一个高冷酷哥。 别说和同学八卦,他连人都不怎么理,学校里有名的高冷校草好吧! 顾荇烨虽然呵止了儿子,但内心也赞同儿子的说法。 无论从情感还是从其他方面,她若是虞家人都只会选择虞妗妗。 如若虞舒月的存在让虞妗妗感到不舒服,再怎么有多年养育的感情,她也会把对方送走,绝不会让一个外人伤透了女儿的心。 高门显贵都是人精,她大概能猜到虞家人是怎么想的,对此她心中鄙夷。 回到家里,齐盛便一溜烟钻回了自己的房间打游戏。 齐家明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此刻儿子们都走远了,他才一下下握着妻子的手,魔怔一样嘴里呢喃个不停: “原来是这样……这就都对了!” “你嘀咕什么呢?” “咱爸当年耗资天价、以寿命为代价测算天机,算出虞家女命格迥异,可以破解我齐家的风水诅咒,说的……就是虞妗妗虞大师啊!”齐家明说着,两行眼泪就流了出来。 尽管他亲眼看到了虞妗妗为他们家破解诅咒,看到了那缕鬼魂灰飞烟灭,可父亲用生命为代价测算出的天机,依旧沉甸甸压在他心头上。 他总是担心事情会出岔子,担心其实还有什么隐藏的祸患没有解决。 对儿子想要正式解除和虞舒月的婚约,也一直犹犹豫豫束手束脚。 当他在小院里,从虞妗妗口中得知了虞家血脉混淆的真相,他心头一直以来的不安才彻底松懈下来。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虞大师才是咱爸用命算出来的生机,他老人家没白白耗费了性命啊!” 齐家明流这眼泪摇头:“我没有辜负爸的期望,在我入土之前,我把齐家的诅咒解了!” “就算现在闭眼,到了阴曹地府我也对得起爸了!” 顾荇烨心头酸涩,‘呸’了两声:“嘴上不把门!事情都过去了,还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既然咱们和虞大师还有这么一段缘分,那就更得帮她了,我真瞧不上虞正龙夫妻俩的作派!” “帮,当然帮!”齐家明抹了一把眼角,语气亲昵:“媳妇儿说得对,以后咱们不和虞正龙那老小子往来。” 顾荇烨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齐家明语气感慨:“谁能想到呢,虞大师差一点成了咱们儿媳妇……算了这种话以后别说了,咱们自己还说那些乱造谣的人可恶,万一传出去让虞大师生了误会不好。” “你怎么就知道这事没一点可能呢?”顾荇烨意味深长:“你自己的儿子你不了解?” “什么意思??”齐家明懵了,坐直身体。 “就说先前你从西柏岭回来,阿澜自己留在西柏岭,就算是处理后续事情也要不了那么久吧?我可听说他也没事做,一直跟在虞大师的屁股后头,最后还跟人家一班飞机回来、把人送到的家门口。”顾荇烨其实早就觉出些什么,但她也不敢确定。 大儿子到底不是她亲生孩子,就算母子关系不错,中间也有道隔阂。 齐澜当时的行为虽然不同以往,但非要解释,也能解释得通,于是她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但这次登门拜访虞妗妗,顾荇烨是真咂么出点东西。 “这一次呢,给虞大师买的东西有一半都是阿澜去置办的,你看他买的那些礼盒,明显是好好研究过的,要是放在以前他哪里会对这种事情上心?” “还有他的衣着打扮和发型,都仔细打理过行,下午一看见人家虞大师眼睛都不转了,我可是盯着他呢。” “哦对了,你在那说他配不上人家虞大师的时候,他自己还上赶着接话说对!那不值钱的样子……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顾荇烨语气嫌弃:“要我说这苗头已经挺明显了,也不怪外头传谣言。” 听妻子罗列了如此多的细节,齐家明越听越觉得对,连连点头: “是!是这么个回事!齐澜以前可从没如此积极过,我那是开玩笑自嘲,他小子真敢对人家虞大师有意思?!” 顾荇烨斥他:“你这说的什么话,虞大师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有阿澜也不差好吧,纵观南城上下,也是有学历有手腕的青年才俊,你不要总贬低自己的小孩。” “我这不是谦虚么……”齐家明讪讪道:“况且我的意思是齐澜确实优秀,可虞大师,虞大师那是神人啊!人家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不是有钱就能比得上的。” “齐澜要是真能和这位成,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他嘟嘟囔囔,半晌又把自己想美了:“唉媳妇,你说齐澜……脸长得不错,身型也板正,咱们家不说是顶顶豪门至少在南城是个首富。” 他数着儿子的优势,越数越觉得儿子的竞争力很大啊! “你别说,还真没多少小伙子能比齐澜强,我觉得这件事有门!” 齐家明把自己想美了:“我的老天爷,我要是有个天师儿媳,那我%……” 顾荇烨无奈打断丈夫的兴奋:“你就别在这胡思乱想了,阿澜也该开窍该到了知慕少艾的时候。” “虞大师年轻,能力超群绝伦,长相也是惊人得出众,一身气质更是令人侧目,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别说是阿澜,不知道多少人喜欢呢。” “阿澜要是有勇气那便勇敢尝试一下又怎么了,但我们千万不要表露出来,不要让他有压力,哪怕最后不成,阿澜努力过不会后悔就好了。” 顾荇烨怕不着调的丈夫发癫,再三强调道:“你可千万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这种事我们不要有期待,能成最好,不成就当我们从没发现这件事。” 齐家明盯着妻子,把人盯得发恼:“看我干什么,听到没有?” “遵命!”齐家明握紧妻子的手:“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呢。” “去你的。”顾荇烨绷不住笑了。 但她内心却是暗自叹息。 她虽然说齐澜优秀可以一试,却清楚这件事能成的几率太小了。 尽管相处不多,她也能瞧得出来,那位虞大人的眼界和心性绝不会因为表面存在的东西——譬如外貌、家世所动摇,对方太过神秘,也太强大。 对这样的人动心,不是好事,反而是悲哀; 因为动心要用比对待常人更超出无数倍的耐心,去祈祷上位者能够对自己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去赌能不能捂化一块坚毅的寒冰。 更何况她清清楚楚记得,那位虞大人身边还跟着一位样样都不比继子差的青年人。 只一个先来后到、水滴石穿,继子就落后太多了。 顾荇烨心思细腻看得通透,但这些琐碎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和齐家明与齐澜说,不去打击他们父子。 就像她说得那样,不去提醒、不给压力,没有相处机会的齐澜不至于陷得太深。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7节 就算齐澜真的有好感、勇敢去尝试了,被拒绝后也不会太痛苦,能更快走出来。 ———————— 离县,位于南城周边的县级小城。 乘坐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这座县城。 作为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附属县城,离县因着地域地貌的独特性,即本省西部边缘地带,外壤西部高原,内接平原盆地。 特殊的地质让离县以及周边的自然环境没有那么宜居,地广人稀,但这也使得此地风景极其优美,几个县城都是出名的旅游城市,拥有多个知名风景区。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沿着这条线路一直往西去,会途径漫长的无人区,最终抵达藏地边缘。 虞妗妗从离县高铁站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远处接壤着城市的绵延不绝的群山。 她捣腾了两下手机,按照临走前祝檀湘给她整理的保姆级路线图,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期间有不下五名在站外揽客的司机,操着一口乡音浓郁的普通话试图上前搭讪,虞妗妗都不需要拒绝,无一例外被她一个淡淡的眼神扫去,莫名就不敢再纠缠。 十分钟后一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车窗降了下来,驾驶位露出一张憨厚拘谨的脸庞,眨巴着眼睛看虞妗妗。 紧接着旁边的副驾驶位打开车门,身着加厚工装的青年女子扒住车沿,探出上半身,勾唇笑着冲虞妗妗招手示意: “唷,好久不见啊虞前辈。” 虞妗妗一时无言:…… 她分明记得初见这位堪山首席大师姐的时候,对方整日背着剑做事一板一眼,活像个老古板。 认识久了,这人像天师府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整日在外风餐露宿到处跑,看着也是给人累出事了,性子越发不如以前不正经。 虞妗妗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走过去上了车,车内的温暖驱散了寒冷: “徐道长是大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久不得见。” “说吧,喊我跑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徐静和侧过头来看着虞妗妗,笑意收敛正色道: “妗妗,离县这边挖出了不少怪东西,我拿不准,需要你帮忙看一看。” 第131章 自打虞妗妗追查沈明意挖出个藏传佛教密宗的大雷, 她倒是可以甩甩手直接不管了,但徐静和作为总部乃至整个官方术士的顶头人物不行。 近三个月来她都在追查此事,全国各地到处跑。 此刻终于和虞妗妗久违地碰面, 她欣喜之余, 将这段时间的发现细细理来。 虞妗妗不太情愿:“你不是说挖到东西了, 直接带我去看不就成了。” 她总觉得徐静和也好, 那些分部总部的术士也好, 一个个像漏勺似的什么话都要和自己讲。 虽说这意味着天师府信任自己。 可这信任,她也不是很想要啊…! 知道得越多, 天师府那些弯弯绕绕的求助就都吻了上来; 明明当初说好了自己只是个特招的妖族同僚,是为了以示人族和妖族的和平交好, 按理说这该是个拿钱不办事的闲差, 她怎么瞧着自己掺合的事情越来越多、身边都要被天师府的术士围起来了呢? 说好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好的要警惕妖族呢?? 徐静和当然察觉到了猫猫的推诿, 她装作钝感十足:“你听我讲嘛, 讲清楚了原委才好判断处理不是?” 她不给虞妗妗思考的时间, 嘴上啵得啵得开始讲述。 起先发现白玛那伙人想要复兴旧密藏,天师府总部便立即和藏区分部、以及藏区的民间民俗组织、藏区佛教系统取得多方联系, 毕竟天高皇帝远,总部就算再怎么担忧也只能按捺思绪, 希望藏区的同僚们帮忙调查此事。 明面上天师府依仗藏区的术士,实际上总部对那些人的信任只有不到三分。 连那群旧密藏的祸害都是从藏区流传到的内地,他们怎么能确保藏区术士没有同流合污? 为此私下里总部让徐静和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前往藏地边缘以及三省交界处展开调查。 这个专项调查组才是处理该事该案的重点对象。 身为总负责人,可想而知徐静和会多忙,身上的担子和压力有多重。 她本人的确能力出众不辜负总部的信任。 当初攻破那劳什子假借卖佛具、实际上是发展信众的禅院后,天师府沿着这条线, 扯出了不少信众。 一部分人被抓获。 这些人中有后天加入的僧人,也有几个组织中的小头目,还不乏诸多被洗脑的女性信徒。 她们被威逼利诱着接受明妃佛母的陈旧糟粕; 每次来禅院表面上是静心修行,背地里实则被那伙妖人推入深渊,在本该清净禁欲的禅院中和僧人交媾。 犯下如此恶劣无耻的滔天罪行,那些旧密藏的推手还要反复洗脑这些女子,忽悠她们不要报警。 洗脑的手段和话术多重多样,譬如给她们安上一个崇高的佛母身份,把这种犯罪行为美化为‘帮助金刚们修行’,还口口声声称这是她们的殊荣。 这些女信众们有些起初是被骗、被强迫的。 可长时间面对置身的禅院环境,被压抑的高高在上的欢喜佛‘凝视’,她们感到茫然恐惧; 渐渐地就算她们内心隐约有念头觉得不对劲,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了。 经过多番审讯,从这批抓获的小头目的口中,以及一部分逃脱掉的歹人的逃跑路径,徐静和梳理出了新的调查方向。 目前通过她和专项组的查证,已经可以确定这伙旧密藏的余孽妖人,其实就是以藏区边境以及多省交界处为总部,设立了多个老巢,培育势力的中坚力量。 毕竟入藏的这一条线上地广人稀,官方眼线不明,正是滋生阴暗的好地方。 再由藏地边境往内地发展下线,一点点渗透到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去。 父生子子生孙,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向着全国各地覆盖。 去年一整年里无论是天师府破获的案子,还是虞妗妗无意间插手破坏的灵异事件中,好几起的背后都有这伙人的身影。 为此天师府十分庆幸他们没有顽固愚昧地和虞妗妗交恶,而是同对方缓和关系,甚至吸纳了对方。 要不是虞妗妗抽丝剥茧,揪出这伙旧密藏人没藏好的小尾巴,他们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会发现,华国境内居然渗透了如此居心叵测的势力! 到了那时候,恐怕这伙人的密谋已经成了大半。 全国各地都会有他们的布局,一旦爆发,那华国还能有稳定之日吗?! 想得更深些,若他们和虞妗妗这样的大妖交恶,以那群人各种制造冲突、引起人妖对立的做派,他们难道不会把虞妗妗拉入麾下么? 一旦人族和虞妗妗这样怪物级别的大妖斗……? 以大国之力当然能胜,但会两败俱伤! 天师府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越是调查深入,他们越能察觉到背后之人的歹毒用意,能感觉到深深的恶意笼罩在华国之上。 为此官方和天师府总部对徐静和带领的专项组开放了最大权限,以及强势的力量支援,要求他们务必要把那伙旧密藏歹人彻底粉碎! 一时间专项组分为两部分行动。 一批成员深耕于内地,在各个城镇游走调查,寻找有可能已经被妖人‘寄生’、埋下祸患的地方。 两个月来,他们已经在内地侦破了四起异常灵异事件,收获颇丰。 另一批人自然是以徐静和为首的核心组员,需要深入藏区和多省交界处、那些非正常灵异事件频发的旧密藏老巢,捣毁那些已经成型的旧密藏据点。 这无疑是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在徐静和的暴力推行下,这两个月也算有了不小收获。 车子摇摇晃晃开到本地天师府分部时,徐静和正讲到此处,完全不背着车上的另一个人。 能作为司机来接虞妗妗的人,已经代表其至少是徐静和相当信任的成员。 这开车的人名叫阿格布,三十岁左右,生了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脸颊上带着久居高原被紫外线照射的黝黑和坨红,眼睛又黑又亮,腼腆内敛一言不发,气质就像雪山中的牦牛,悬崖峭壁上的羚羊。 实际上阿格布的行事风格与憨厚外表截然不同,是个十成十的狠人。 自打专项组成立后他就跟着徐静和出生入死,好几次刀尖舔血,差点丢了命。 有不少信息就是他本人用命挣来的,徐静和当然没必要背着他。 “到地方了,先去屋里吃点东西吧。”徐静和回头对虞妗妗说:“需要你掌眼的物什就在分部放着。” 车轮在地上打了旋,稳稳当当停在了一座三层建筑的门栏外。 一路上阿格布都在沉默地开车,车子渐渐远离了城镇。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撤,楼房之类的建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平原和平原上稀疏的平房。 离县的天师府分部,就矗立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略显寒碜。 虞妗妗眺望四周,附近至少一两公里内都没什么建筑,她的视线掠过平原和远处起伏的丘陵,能隐约看到藏线上的雪山虚影。 徐静和解释道:“分部有点破,没办法。” “离县先前根本没有天师府分部,这不是我们过来调查,发现这边的确不安生,上头才派人临时给我们建了个落脚的据点。目前分部里的成员成分很简单,有七成都是专项组的人,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跟我离开去下一个地方了,剩下三成是本地的术士,其中还有少数民族的同胞。” “我手底下的人听说我把你请过来了,个个激动得不行,该说不说妗妗你现在的魅力很大嘛!”徐静和调侃道。 虞妗妗现在也进化了,对这种调笑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反而是一旁的阿格布悄咪咪往她这儿看了好几眼,动作太明显偷感太重,她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她睨了一眼过去。 藏族青年下车后取下了毛茸茸的挂耳皮帽,露出的脑袋剃了短短的平头,头壳很圆,视线被抓包后慌慌张张移开,脸上表情羞怯。 “头儿回来了!” “卧槽,头儿身边就是虞大佬!” 还没进分部大厅,虞妗妗就从二楼大开的窗子听到了里头咋咋唬唬的声音。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8节 她一抬头还能看到窗户口挤着几张激动的脸庞。 甫一进到大厅,一群十好几个男男女女的术士从楼上、隔间里涌出,欲盖弥彰地和徐静和打招呼,实则都在两眼放光地看向虞妗妗,毫不掩饰狂热。 徐静和摇头好笑道:“是来迎接我的吗?” “你们悠着点,别把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外援吓跑了!” 因着要面对、处理的人和事危险程度高,这些被选中为专项调查组一员的术士们,无一不是各门各派中的佼佼者。 既然是天才那他们的性格无论外放还是内敛,都绝不会胆小。 直面传说中的妖族大佬虞妗妗时,这些年轻的人类术士没有丝毫胆怯,只有好奇、兴奋、狂热。 就在虞妗妗跟着徐静和往二楼走的时候,底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道呼声: “虞猫猫我是你的激推!” 这道声音像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顿时让人群小小沸腾了一下。 呼声的主人是个鹅蛋脸的姑娘,眼睛亮亮的,脸上都因为激动而浮上红晕。 她率先扬声,接二连三又有同事跟着起哄:“大佬走之前能给我签个名吗?” 虞妗妗一句话也没搭理,面色平静,尽显高冷; 只是耳朵尖却飘了一层绯红。 徐静和提前安排了餐食,招待她的伙食是一锅沸腾的牛羊肉火锅。 简单吃完饭后,徐静和就带着她来到了分部重地,即存放各个重要物证的三楼取证室。 刚踏入三楼,虞妗妗便感觉到这整个一层楼,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结界; 这说明有人在三楼布下了阵法,并且等级很高。 越是靠近取证室能量波动也就越大,几乎是大阵法套着小阵法,三步一层。 这足以看出离县分部对这间取证室里的东西有多重视。 毕竟离县分部的外头平平无奇,里面的取证室却是以防弹防震的材料搭建,大门更是十分精密的升降密码门。 徐静和录入了虹膜和指纹,电子门发出一道机械音,缓缓开启。 取证室内部很平凡,只有几排全包置物架。 架子外层是玻璃柜门,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又由于离县天师府分部才建设不久,根本也没处理过几件除了和旧密藏有关以外的灵异事件,大部分置物架里空空如也,没有东西。 直至虞妗妗跟着徐静和走到最里面的置物架。 透过玻璃柜门,虞妗妗看到架子的前两层摆放了一排泥胎塑像,每一尊塑像约莫人的小臂长短,体型纤长,塑的是同一位女神。 徐静和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找出对应的打开置物架的层锁,两排几乎一模一样的泥胎塑像就这么向虞妗妗直面展示。 上层四尊,下层三尊,一共七尊女像。 用肉眼上观察分辨,这些泥胎神像的外貌、衣着完全相同,只在胎身上浅浅着了一层色,并不浓郁,更多的透出黄土的本色。 它左脚踩着一座莲花型的底台,右脚曲起独立,身着露臂短衣,下身只着灯笼裤一样的服饰,双足赤裸。 一只手持着半弧碗,另一只手在身侧曲起,指尖掐诀; 无数金银玉石制成的颈环、臂环、肩环扣在它的身上,尽显繁复。 而其头顶则是佩戴着新月状的冠饰,佛髻贴着前额鬓角,五官雕刻得栩栩如生,神情似痛苦似悲悯。 这是一尊佛教色彩浓郁的泥胎塑像——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玄门中人,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能确认。 这些塑像初看就像工厂流水线用模具造出来的产物。 可若是仔细观察又会发现并非如此。 塑像的指尖弧度、手捧着碗中的液体深浅、塑像面孔上的神情……每一尊竟都和其他有着不同! 一股阴邪诡异之气从这些泥胎塑像上弥漫开来,令看到它的人顿感浑身不适。 徐静和看着这些泥胎塑像的神情复杂,很是忌惮:“这就是我说的需要你帮忙掌眼的物什。”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查,我们发现藏地和各省边界之处的大小村寨、县城里,早就流行起信奉一种新兴佛母:大慈佛母。” “全称:大慈大悲无空佛母。” “而你看到的这些玩意儿,就是所谓的大慈佛母的神像分身,是我们在周边的各处村寨中、地基下方缴获而来。” “期间不仅遇上了那伙妖人余孽大打出手,还有不少村子里的普通人已经被这个鬼教派深度洗脑,对我们的到来十分敌视不愿意让我们带走这玩意,为此又爆发了好几场冲突。” 虞妗妗视线一寸寸扫过这些大慈佛母像,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塑像是捏造而成,且泥胎成分十分杂驳,尽管塑像之人用了些手段锁住了神像中腐蚀的气味,但……” 但对天生嗅觉比人类灵敏百倍的大妖来说,还是不管用。 她能清晰闻到一股股血肉腐烂的、活像下水道里散发出来的恶臭,从每一尊泥胎塑像的每一寸胎体中溢出,扑面而来。 “塑像初始这些泥胎原材料中就混合了秽物,至少也是一些祭祀的血食,以及其他禁忌之物。”虞妗妗拍板定论。 塑像一事,在古时候甚至是一种带有玄异的工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塑像的。 给神塑像,在老百姓心中就是一种‘请神’仪式。 塑成之后每逢初一十五来庙里在神像前上香,期望神明收到香火后,能够保佑一家平安万事顺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因此塑像师虽然在士农工商之外,属于三教九流,却也有一定的地位。 无论是王土中的殿堂还是村庄山野中的神庙,请神之前都需要塑像师开坛问神,只有卜出了圣杯,才算征得了神明的同意可以去塑一尊法像分身。 若是卜卦结果不好,就要另换黄道吉日。 一般大庙塑像之前还会开设祭坛,行祭祀一事。 其中祭祀活动中所宰杀、以及作为供品的牲畜——譬如牛羊鱼鸡,以及它们的血,在古时称之为: 血食。 第132章 细说塑像一行, 其中的门道不比别的行当少。 神像整塑之前,要根据该神灵的职责、象征意义来确定要以什么材料作为煅烧神像的主体。 主流材料有石膏、黄土、稻草、香灰、陶土……等等。 塑成之后有的神像内部还要进行‘装脏’,让其灵性更强, 装脏物也是五花八门。 财神爷内部往往装脏金银铜铁, 文曲仙官内部装脏书籍经卷, 药王爷内部装脏风干的药草植株, 镇门神武将仙内部装脏经咒法器…… 总之每一类别和神职的神像内外的材质都有讲究。 大体上相差无几, 只是每个塑像师傅的传承不同门派不同,才有细微差距。 但无论如何, 血食这种极易吸引污秽之物的东西,都不可能出现在一尊正位神明的塑像中。 唯有佛教中有一类例外, 即:肉身菩萨。 肉身菩萨通常由塑像师直接在得道高僧圆寂坐化后的尸骨上加工处理, 塑成真人泥塑。 这种情况极少, 目前华国出土的保留完好的肉身菩萨一共也没多少尊。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 徐静和一行人缴获的泥胎塑像, 都不符合肉身菩萨的范畴。 听到虞妗妗对这些塑像的定论, 徐静和忍不住喟叹: “还得是你妗妗你见多识广懂得多,一下就看出来了。” “最开始缴获这批东西的时候, 我们根本没察觉到它的胎体异常,直至月余前的一次行动中, 任务对象是一对儿被邪教洗脑的夫妻俩,两人在临市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 “夫妻俩不仅自己信奉大慈佛母,还带着亲戚朋友、甚至是自己的儿女一起信教,多次私下组织开展非法祭祀活动,用生肉血食祭祀手中的大慈佛母造像; 后面两人的行为演变得愈发疯魔。” “他们不满足于祸害身边人,竟直接把这尊造像拿到了公司里,在公司一楼大厅进门处造了一座神龛, 把大慈佛母像放入其中,并且要求公司内部上至领导职员,下至清洁工,每日进公司时都要拜佛母像,每个月月底还要组织一次全公司的祭拜活动。” 虞妗妗偏题问道:“他公司有多少人?” “近百名员工!”徐静和回想此事都觉得头疼:“这些塑像邪性得不行,自带一种特殊的能力迷惑、蒙蔽周边的人,以至于该公司大部分的成员都在其影响下,真的被洗脑吸纳,变得神神叨叨。” “好在这些员工的异常引起了他们家人的重视,纷纷报警,我们这才得以发现并上门处理镇压。” 混乱的源头是大慈佛母像带来的,员工们每天都要上班,长期接触那东西迷了心神,但他们的家人接触不到塑像,自然能清醒地思考。 现代社会教育普及,任谁听这些信众疯狂地吹捧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大慈大悲无空佛母’,还癫狂似的要求家里亲戚朋友一起信教,家人都会认为他们疯了,觉得他们入邪教了。 于是不少亲人反手就把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举报了。 徐静和说:“我们专项组了解到情况,便和当地警方一起出动,收容那尊大慈佛母像以防它流出去再度害人,结果那公司的老板夫妇真是彻底失控了,他们拒警袭警!” “两人非但带着公司保安拿着棍子和叉堵在门口,不让警方和我们进去,还在我们要取走邪物时扑上来,要同我们扭打……” 讲述间,徐静和落在这些佛母像上的目光忌惮又复杂。 这些泥胎塑像明明是死物,静静地陈列在置物架上,恍若毫无攻击力,一个个却蕴含着扭曲人心让人失去理智的能力! 她这些日子见过太多普通人受其影响,神志失常。 这让天师府怎么能不忌惮?! “结果在冲突期间,放置佛母像的佛龛被撞倒在地,里面的塑像也摔成几瓣,当场溢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这才让我们发现了异常。”徐静和道。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收容了两只大慈佛母像,都是塑像整体,并且那两只塑像并未像公司里的这一只这般,引起如此大的骚动,以至于他们还没来得及研究其内部有无异常。 第三只的破碎,让天师府发现了它组成部分的邪性。 徐静和:“总部收到消息后,派了几个专家过来研究塑像碎片和整塑,研究发现那些整塑上有一种特殊禁制,具有隔绝气味迷幻人心的作用,摔碎之后禁制会消除,自然就会显露出原本的形态和气味。” “在泥胎的土膏中,我们检测到了血肉组织和骨骼碎片,初步判断这些和黄土混合在一起的血食,不仅仅有动物的肉泥,还有……人类的!” 虞妗妗猜到了。 仅凭着一尊塑像,就能水滴石穿地渗透到人类群体,让无数人意识癫狂,足以说明这东西里蕴含的咒术、材料,必然都是邪性至极之物。 光用牲畜的血肉恐怕没有那般效果。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09节 古往今来效力最邪恶、最令人畏惧的禁术禁物,无一不和人尸人魂有关。 尤其是这大慈佛母像还是旧藏密那群人搞出来的东西。 他们信奉的‘神明’本身就是异教神鬼,一个个手捧人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碗,喜食人脑人血。 这样的组织推行出来传教的‘大慈大悲无空佛母’,若是个良善无害的才有鬼呢。 “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血食,还有哪里拿不准,或者说需要我做什么?”虞妗妗问。 徐静和思索着回道:“妗妗你既然能看出它的组成异样,能否推测出旧藏密那群人为什么要弄出来一堆泥胎塑像?还有这物什除了迷惑人心,还有没有其他邪性作用? 我总觉得,他们把这么多塑像分散到各个地区,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发展信众那么简单,但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看不出来。” “抓获到的那些小头目要么已经被洗脑到忠心耿耿,打断骨头都不说一句话,要么说的信息也非常浅显,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他们真的不知道内情。” “要是一般的物件我就让人给你送去,或者直接寄给你了,但大慈佛母像涉及到旧藏密一案,保密等级太高,并且其磁场诡异拥有摄人心魄的能力,我担心运送中途出了岔子流失出去,所以才请你走这一趟。” 说及此处,徐静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虞妗妗略一点头,对对方的谨慎表示理解。 她一伸手直接从置物架上拿起一尊佛母像,在手里把玩观察。 入手的一瞬间只能摸到微凉粗糙的质感; 紧接着一道道似梦似幻、道不明是声音还是画面的迷蒙感,悄然侵入她的意识大脑,瞬间把她拉入一种独身于灰茫茫天地的即视感。 她轻嗤一声,脑海中只浮现一字真言—— 咒言既出,那股诡异的侵袭感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扫得荡然无存,她的意识重获清明。 她无比冷静地凝视着大慈佛母像,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一道尖怨呼声。 或许是意识到邪术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虞妗妗扫荡那一瞬的侵袭后,便再没感觉到异样; 无论她怎么把玩手里的塑像,这物什也老老实实,活像个普通物件。 凑近了细细观摩后,虞妗妗发现这泥胎塑像虽然小,它整体只有不到三十厘米长,头部就更小,只接近一颗乒乓球那么大; 雕工却十分精致。 尤其是佛母头颅。 每一寸佛髻、佛冠都精妙绝伦,甚至能看清佛饰上的环形纹路。 寻常的佛像、女神像如果不以祂们的服装和手持物作区分,乍一看祂们的面部,除却资深研究者,普通人是根本区分不出来的。 因为相比具体的外貌特征,神像佛像的五官塑造,一般是朝着人类对于神佛的想象靠拢。 圆盘鹅蛋脸,细眉叶眼,微微笑着的花瓣唇,神情悲悯和善。 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一位神佛。 但虞妗妗手中的大慈佛母像却不同。 那张小小的面庞上,塑像者精心勾勒了它的五官特征。 它的脸庞不圆润甚至说有些瓜子脸,眉心紧皱,雕刻了眼珠的双目似怨似哀,嘴唇要笑不笑。 悲戚和神性在这张面庞上揉杂,更显出一份纠结的怪异感。 它的面部特征太细致了,甚至能让人在脑海中完完全全地想象到大慈佛母的样貌。 比起说它是一尊神佛塑像,它给人的感官更像是……一尊人像! 是塑像者比照着一个或真实或想象出来的具体存在,从而雕刻出的面部特征。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她便说了出来。 闻言徐静和立刻凑近了去观察那些佛母像,端详半晌惊诧道:“还真是。” “它…长得很像现代人。” 有别于仕女图和壁画中的女性形象,这些佛母像的五官,可不就是颇具现代感。 徐静和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过后上报给总部。 无论大慈佛母的面目特征到底是有特殊意义,还是没有任何意义,她都不会忽视任何一个信息。 虞妗妗问道:“你们有针对这个佛母的形象调查过么?听起来不像是典籍中有所记载的佛母。” 徐静和点点头:“当然。” “从我们收集到的各方信息中可以了解到,这位大慈大悲无空佛母的确不是佛家已经得道的存在,而是一位现世佛母!” “现世?” 虞妗妗意识到什么,蓦然失笑不可思议道:“它敢称自己是现世佛??” 现世佛的意思,等同于活佛。 这里的‘活佛’可不是对随随便便一个僧人的尊称,意思是处于当下时代诞生的、生身成圣的佛陀。 古往今来,凡是能有现世活佛称号者,无一不是典籍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祂们对所处时代有着救苦救难、挽救苍生、传教兴盛等意义,身负大功德。 徐静和初得知时也是这么个反应:一届邪祟,竟感称自己是救苦救难现世界活佛? 怎么敢的?脸呢?? 偏偏如此离谱的背景,不少信众就是信了。 在那些虔诚供奉它的人口中,大慈佛母原始身份不详,只知道它在世时是一位来自藏地的少女,心地善良,以生身救世血肉成佛。 它和其余那些端坐于庙堂、高高在上的神佛不同,它会庇护保佑每一个诚心供奉它的人。 那些狂热信众对此深信不疑。 起初徐静和和专项组的成员们听了这些忽悠人的言论,只觉得可笑至极; 随着他们的深入调查,他们发现不少信众都信誓旦旦,说自己曾亲眼见到过佛母降世施恩。 传言某牧区农场犯了牛瘟,数千头牛得病奄奄一息,就在该牧区的牧民陷入绝望之际,大慈佛母用神力治愈了牛瘟,让牧民们免于倾家荡产。 又有传言某村庄中有少女被邪祟侵袭,恶鬼上身,咬死咬伤无数村民吸取鲜血; 是大慈佛母降临村庄镇压了鬼邪,让少女恢复正常,不再发狂。 类似的‘神迹’还有好几例,信众们口口相传深信不疑。 对此徐静和与同僚们有自己的猜测:“我估摸着那些普通人所遭遇的邪祟、灾祸,就是旧藏密那些妖人弄出来的,他们先害人,再搬出一套‘佛母降世’的说辞解除灾祸,为得就是让普通人相信真的有佛母存在,进一步给他们洗脑。” 虞妗妗赞同:“小南村附近那些牲畜,不就是遭人屠杀,还把仇人当成恩人霍乱了一整个村的村民。” “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换个地点再操作一遍罢了。” “可不是么!”徐静和很是无奈:“但和那些信众讲不明白的,他们顽固不化得很。” “让人一忽悠,什么理智什么唯物都抛掷脑后,魔怔一样在家里供着泥胎塑像,还有不少人跟那临市公司夫妇俩一样,拿牲畜血食祭祀。” 大致听完案情的全部进展,虞妗妗神色晦暗不明。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 爱财者,追爱者,祈求安康者…… 大慈佛母的出世,就是以神迹为名义装神弄鬼,去勾起这些人对欲望的渴求。 她把手中把玩的佛母像翻了个面,让其背部朝上,另一只手指尖轻轻划去,在塑像背面一笔一画刻印出一个浅浅的咒印。 咒成的刹那,她身旁的徐静和仿佛听到虚空中有肃然空洁之声。 徐静和眼睁睁看着那塑像背面的咒印一晃眼变得扭曲,蠕动,简直像活了过来。 随之淡淡的灰色烟雾不断从佛母像的体表、内里溢出。 蓬发的灰气瑟瑟恍如粉尘,这一幕异样看得她眼睛睁大,一下不敢眨。 三五秒之内灰气不断涌出,而后突兀卡顿,下一刻蛛网般的裂痕出现在咒印上。 细碎的“噼啪”声不断响起,裂痕以咒印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眨眼间就遍布整个泥胎塑像。 虞妗妗手一松,这尊满是裂痕的佛母像往地上坠落。 还没摔落接触到地面,它体内发出‘砰’得一声闷响,先一步在半空中炸开,炸成一团碎末。 碎屑淅淅沥沥掉了两人脚边满地,最大的颗粒也只有米粒大小,一时间剧烈的恶臭弥漫开来。 这气味怎么说呢,活似肉类在太阳地里曝晒一个月,又混合着茅坑里的滋味。 徐静和不设防备吸了个满怀; 饶是她身经百战什么恶心场面都见识过,此刻也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把不久前吃的火锅都吐出来。 “我呕……这到底什么…呕!” 虞妗妗忙从腰包里摸出一张净尘符箓,一挥之后,隔绝两人周遭的无数黄褐色的粉尘。 鼻端的异味逐渐散去,徐静和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目光惊疑。 不等她追问,虞妗妗出声解释:“你的担心没错,此物之中有多重禁忌术数,迷惑人心影响人的情绪只是较为浅显的一种,我一入手,便隐隐察觉到一股诅咒之力想要钻入体内。” “一旦被诅咒,生人的精气神和生机都会在无形中被此物吸收,使人精神日渐萎靡,就算你们察觉到这一情况也只会以为是表层的术数影响了人的精神,不会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而其核心的禁忌术数,其实一种缔结阵法的枢纽,简单来说这一个个佛母像就是大阵中的灵石阵眼,它们一边吸收周围的生人气血,一边将这些气血生机往阵法的核心输送。” 说着,虞妗妗又抽出一张符箓,在背面画下了刚才刻印在佛母像上的咒印,解释道: “我刚才所刻的印,便是一种轮转反噬咒印,此印逆转了泥胎像中的术数运行,让它从输送能量变为从本体吸收能量向外转出。” 徐静和瞠目结舌:“所以刚刚那些灰雾,就是……” “是从其背后藏匿之物中,抽出来的能量。”虞妗妗肯定了她没说完的猜测,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关注的重点一直是错误的,是偏离的,这些泥胎塑像当然重要也需要小心警惕,但它们都只是置于阵法表面的眼,是用来吸引你们注意力的东西。” “你们若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挖掘、查找这些东西上,藏匿于暗中实际上吸纳了无数血气生机的邪祟,就真正要养起来了。” “哗啦”一声动静,是过于震惊内心不平静的徐静和,手肘撞击到了置物架的柜门。 她内心翻腾,半晌才一脸后怕地看向架子上那些泥胎塑像: “妗妗,幸亏是你来了……” 差一点,他们又要陷入那伙妖人设下的陷阱,酿成大祸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0节 “能追查到背后吸气夺运之物吗?”徐静和声音急切。 她切身感受到那股蕴含着浓郁阴邪之力的灰雾,其中翻滚着磅礴的不详。 虞妗妗摇摇头:“这阵法内里的布设十分精密,塑像之人的布阵手段很高超。” “我刚刚只是改变了一个阵眼展示给你看,背后之人立刻就察觉到了,并当即断尾,毁掉了这一枚中枢,阻止我进一步窥探。” 她目光落在地上黄褐色的粉末上,说:“时间太短,根本摸索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但我一瞬间能感知到背后之物所萦绕的阴邪诡异之气,异常庞大,十分罕见。” “若那东西真让那些人养出来,一定十分棘手。”她神情都罕见得严肃起来。 旧藏密那群人,到底要弄个什么东西出来……?! 亲眼目睹了泥胎塑像的邪异,徐静和待不住了:“不行,这件事太大了,我要立刻上报给总部!” “妗妗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我再拿点档案文件给你瞅瞅。” 虞妗妗应道:“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看。” “好我先去!” “……” 二楼,部长办公室。 虞妗妗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房间内等候。 百无聊赖的她随手拿起桌上放置的文件看看,打发时间。 放在桌面最上方的文件,打开后是一项正在进行中的调查案件的档案。 《调查咬人女子所处村庄:收容村中大慈佛母像》 第一次调查:12月23日~12月26日 【过程:调查小队成功进入村庄,但村民们抗拒性极强,几次交流无果,搜寻无果,怀疑大慈佛母像置于村中地基下方。】 【进度:已完成。】 第二次调查:予以展开(进行中) …… 第133章 徐静和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从虞妗妗处得到的新发现她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生怕晚一分钟就多生出什么异变,当即把信息递交到顶头上司手里。 总部收到信息后也相当重视,直接召集了几个核心的领导人物, 一通远程视频电话扫了过来, 要和徐静和详谈。 无他, 那些信息太让人坐立不安。 得知虞妗妗本人就在离县分部, 总部那边还想把她拉来一起开视频会议。 虞妗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就是一个特招的吉祥物, 肯不辞辛劳专门来离县走一趟那都是看在徐静和的份儿上,才不要和一群老神在在的人类天师坐一起开大会, 也太奇怪了吧… 于是徐静和终于同总部开完会,制定完好几个战略等级的计划回到办公室时, 她为了打发时间, 已经把办公室里能看的不太能看的文档都翻了一遍, 打发时间。 门从外头打开,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忙完了?” “嗯呢。”通过气儿的徐静和心里安定许多:“总部的领导们让我替他们和你打个招呼, 这次妗妗你真帮大忙了, 天师府上下都会得记你的恩情。” 她这说法都保守了。 虞妗妗的发现让天师府有了提前防御、戒备幕后邪物的机会,总部已准备向各级分部下达开展防线的指令; 一旦鬼物真的爆发, 不至于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想来可以避免许多伤亡。 远程会议的最后十分钟,已经开完会的总部领导们专门讨论起如何感谢虞妗妗, 毕竟如此大的功劳,只说一句轻飘飘的感谢未免太磕碜,太没有诚意。 商量了一轮,除却准备给虞妗妗送一批趁手的法器、给她多拨点任务款…等等实际性的好处,总部还再三叮嘱徐静和一定要把人招待周到。 为此虞妗妗点点头,准备从椅子上起身时:“那行,既然东西看完了, 我就买票走……” 徐静和一把给她按了回去:“急什么,好不容易咱俩能见一面,你又是我们专项组的大功臣,我不得请你吃顿饭!” “不说我,我组里那些家伙可都翘首以待着能和你说两句话,你一来,一群人早就无心工作了,在群里库库发消息问我你什么时候露面。”徐静和憋着笑意: “今晚先去聚餐,我知道有家味道一绝的馆子,已经定过位置了,包你满意!” “要是你没有要紧事情不急回去,明天我就带你在周边转转,别看离县小,风景还是很好的。” 虞妗妗一脸懵逼。 聚餐?和谁聚? 顶着她的目光,徐静和噙着笑点头:“和我们组聚。” “我已经同组里的皮猴子们都讲过了,知道你来,有两个崇拜你崇拜得不行的小姑娘,激动得现在还在群里刷屏呢,要不拉你进去看看?” 虞妗妗:…… “不必了,我谢谢你。” 瞧着一向神情淡然的人罕见地露出些幽怨和生无可恋,数月来压力山大精神紧绷的徐静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遭了对方几个白眼。 忍住笑意,她看到桌面上摊开的文档,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后一抬下巴:“这文件你看了吗?” “里面说的咬人女子,就是几个传播最广、和大慈佛母降世帮扶有关的故事之一的主人公。” 她前不久刚提过,虞妗妗自然有印象:“那个声称被邪祟鬼魂附体、咬死咬死数名村民的少女?” “没错。” “调查到信众口口相传的大慈佛母背景和故事,我们肯定要查查真假。”徐静和说:“不论是不是旧藏密这伙人在自导自演,事情呢应该都有,比如那个爆发牛瘟的牧区就位于进藏线上的另一个小城市。” “不少牧民都一口咬死亲眼见到了佛母从天而降,让奄奄一息的瘟牛重获新生,故而收容该牧区人供奉的大慈佛母像也是难上加难。” 牧区这些信众充其量只是被洗脑了,到底没犯下什么错处,就连祭祀用的都是人家自己养的牛羊。 要不是上头对打击邪教的态度无比坚决,不能容忍任何一只邪像流落在民间,专项调查组都没有理由去强制执行任务。 两方僵持不下,专项组足足花费了一周的时间才拿走了牧区的泥胎塑像。 就这还有两名组员在执行任务中,被激进的牧民们打伤。 好在伤势不重,冲突也有惊无险地压了下去,没有进一步扩大升级。 “而第二件传播广泛的恶鬼上身事件,发生地就在离县底下的一个小村庄。” 办公室里有地图,徐静和一把扯了过来指给虞妗妗看:“就这儿。” 红圈圈起来的小村庄名为‘巴贡村’,位于离县边缘丘陵和平原交接的沟壑之中,比较偏僻。 村民都是少数民族,主要以牧羊为生。 “上个月下旬,我就安排人去村里调查情况了,但巴贡村的村民一听他们问起大慈佛母像,都闭口不谈;我们的人要进村探查,遭到了村们一致对外,他们抗拒情绪十分激烈,过去的小队碰了一鼻子灰,几乎是被赶出的村子。” 徐静和:“故而第一次调查行动以失败告终,不过调查小队还是带回来了一点有用消息。” “那名被邪祟附体过的少女叫做哈拉瓦日,今年十五岁,初中毕业,原本她已经考上了离县第二高中并且入读,结果九月下旬她军训完放假回家时,突发病状。” “据说发病时她双目涨红失去理智,牙齿变锋利,会无差别撕咬周围的人并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第一次发病时就咬断了家中照顾她的爷爷的喉咙……” 听到这虞妗妗很是惊讶:“这么凶?” “这种情况,村里没报警吗?” 徐静和摇头,“很奇怪对吧,他们没报警!” “我猜测是哈拉瓦日刚发病不久,旧藏密的人就用了某种手段让她平静下来,让村民们认为大慈佛母降世,从而洗脑了村子里的人。 整个事情过程短,巴贡村地理位置又偏僻,能密而不发也解释得通。” “要不是旧藏密要宣扬大慈佛母的神迹,把此事传了出去,我们专项组还真不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这村子。” 虞妗妗略一点头没有插话,听她继续讲述第一次调查行动的后续。 “也就是那次发病之后,哈拉瓦日便再也没有去学校读书,我们去学校确认过她的学籍,她家里人已经给她办理了退学。” “据学校的校长老师反应,他们曾多次打电话给哈拉瓦日进行劝说,但她本人的态度都很强硬冷漠,说自己不想读书,多次挂断他们的通讯,最后直接拉黑他们拒接;对此他们也表示很无奈。” 徐静和带着叹息说道。 偏远落后些的地区就是这样,哪怕教育的重要性已经普及了这么多年,山沟沟里依然有不让孩子上学的愚昧人士。 像哈拉瓦日这样中途退学的学生,在离县第二高中并不是个例,甚至每年都有那么几个。 学校就算觉得惋惜,也不能强行把学生拘在校园里。 “原本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都入学了,才读了半个月便忽然退学,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然而调查小队在和巴贡村的村民交涉时发现了更加奇异之事…”徐静和说道: “他们说如今巴贡村的实际村长,竟然是那个才15岁的哈拉瓦日!” “从他们进村开始,一切事宜都是哈拉瓦日在负责、在作出决定,包括没谈拢后下令把他们赶出村子的人也是她。” “怕我不信他们还拍了照片。” 据前往巴贡村的小队成员描述,整个村里的村民都透着一股奇怪。 尤其是为首的年轻少女。 不论从年龄还是辈分上,让一群比她大几十岁的中老年村民、甚至是村中村长都居于她后,态度恭敬以她为尊,都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亲眼见过的队员们甚至觉得村民们的态度不止是恭敬,神情中还隐约透露着强压的恐惧和惧怕。 总之那次的行程十分压抑。 徐静和从手机相册照出保存的照片,展示给虞妗妗看。 照片中的画面背景是一片绿汪汪铺满草皮的空旷沟壑,两边留白处是压满阴云的蓝天,以及巴贡村的平房。 居中的拍摄主体是一群年龄各异的村民,约莫二三十人,穿着打扮上带有民族色彩。 拍摄者应该和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所以绝大多数村民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被拍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1节 他们并未看向镜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麻木无神。 唯有位于所有人正中间的一个少女不同。 她身量不高体型中等,穿着青色与黑色钩织的宽袖长袍,领口的盘扣系到了喉咙顶,端的一副庄严肃穆的打扮。 在往上少女的头部佩戴着一顶帽冠,整体呈新月状,两边宽中间平,绣满了纹饰。 比起她的身形这顶帽冠着实有些太大了,像一尊沉沉的鼎压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无端让看她的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似是察觉到了偷拍者的镜头,她侧脸看了过来。 暗淡无色的相片上唯有她的脸庞最吸睛,唇角下拉,眼神阴冷。 “这就是他们临走前偷拍到的哈拉瓦日。”徐静和说。 目光看向屏幕上的照片,就像在搁着时间空间与相片里的少女四目相对; 一股突兀的不适感涌上虞妗妗的心头。 往前数一两百年相机刚刚传入华国时,还引起过当时社会的动荡; 不少从未接触过此物的老百姓认为,照相会摄取人的魂魄。 这当然是一种谬论。 但照片的确可以刻印住一个人当时的精神面貌,以及周身磁场,算是一种通玄的媒介。 许多西方的通灵师做法时,就是取事主的照片进行感应。 此刻看着调查小队偷拍到的哈拉瓦日,虞妗妗只觉得对方的磁场和气息格外阴湿,仿佛有什么污秽腐朽之物在沿着那双阴沉沉的眼眸往外渗透,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 “所以你们这次再过去,是打算用武力镇压了?”她问徐静和。 档案上记载了,两日之前的1月6日,专项组派出一支队伍前往巴贡村,开启二次调查。 徐静和答道:“不一定,能和平解决我们肯定不想与村民起冲突。” 言外之意若是实在和平不了,他们确实要考虑武力镇压。 虞妗妗点点头,她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小心那个哈拉瓦日。” “她给我感觉……很不简单。” 徐静和心头一跳,很是重视地点了下头:“行,那我给那边蹲守的人发个消息,让他们谨慎些。” …… ———————— 地处丘陵沟壑之中的偏远村庄内 晚8点刚过,天色便彻底昏暗下来。 远离城镇的空气污染,此处地广人稀山多植被多,吸一口气到肺里都凉滋滋的,头顶的天空也万里无云,闪烁着明暗交替的星子。 然而这样美好的夜景却无人有心情观赏。 村内一栋古拙的三层小楼中,一对年轻男女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下楼走出院子,几乎没发出一点动静。 两人的一只耳骨后方分别贴着一片骨传导耳机,让耳廓一遮掩,外人从正面侧面根本看不出端倪; 同时两人穿着的外套领口上还夹着一个黄豆粒大小的收音设备,设备的颜色和衣服贴合,就是仔细看都不一定能发现。 “十二,十六,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收到请回复。”略带着电流声的呼叫沿着耳骨传入,青年男女脚步微顿。 其中的女子眼眸四下转了两圈,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压低了声音,只微微动唇: “十二收到,我和十六在一起,正准备去村子里转一转。” “这村里人都很有古怪,天一黑路上几乎没有一个人,但周围的民房有很多都不亮光,我们住的民宿房东好像也不见了,刚才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屋子里有光源。” 这对年轻男女就是专项组派出的小队中的成员,两人代号是按照组内编号直接称呼的。 由于先前第一次调查行动很失败,专项组连村里供奉的大慈佛母像藏在哪里都没见到,没法贸然闯入。 加上巴贡村村民对外人、尤其是官方人员极其抗拒,不得已他们只能选了上次没参与露面的两个生面孔队员,编撰了一对大学生情侣的身份,想办法混入了巴贡村中。 为了不引起村民的怀疑,两人前天傍晚过来时还演了一出戏。 他们开着一辆布满泥泞的小越野来到村外时,果然被警惕的村民拦住,质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村里。 两人声称自己是一对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情侣,家里有点小钱,平时喜欢自驾游,就喜欢去一些风景优美但小众没什么人去过的地区旅游。 他们在网上刷到了巴贡村的旅游介绍,知道此处被誉为丘陵中的人间仙境,风景很好。 故而在沿着入藏线游玩的线路中,两人加上了巴贡村的行程,专门开车找到了村子。 见村民们一脸警惕地不让他们进村,两人还装作生气不满: ‘什么意思啊?旅游村赶客?来之前我们做攻略可没人说你们村子拒绝游客入内,我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从离县市区专门绕过来的!’ 遭遇村民质疑,他们还拿出了热门软件某书,打开收藏夹给村民看他们收藏的旅游攻略。 最近几年离县的确在大力发展旅游业,连同所属的不少村子也划分到了开发计划中,只是成效一般。 宣传视频拍了,宣发投资也投了,充其量离县本市的旅游量增加一波,像巴贡村这样的底下村庄却依然没多少人来。 不过两人说得有头有尾,且手机里还有不少沿途其他城市的风景照,拦路的村民信了大半: ‘……那你们等着,我去问问村长和祭司。’ 两人演技颇好,面带不爽小声嘀咕着什么‘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一类的话。 等了几分钟后那村民从村中折返,神色冷冷淡淡让他们进了村门。 于是两人就住进了村子里一家民宿中。 说是民宿,看得出民宿老板也许久不做生意了,套房空了最少两三个月,屋内的桌子上落了非常淡的一点灰。 进村的第一日两人不敢弄出什么动静,只拿着手机相机去爬丘陵,在沟壑的大平原上和村里人的小羊拍照,到处看风景,毅然一幅游山玩水的模样。 期间碰到的一些村民也不搭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他们总觉得背过身去,那些村民便偷偷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们,看得他们心里不太安定。 若是村民仍像他们进村前那样对他们高度关注,两人或许还能更放心; 偏偏今天是两人到村里的第二日,村里都没人来质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而是完全无视他们,甚至是……有些避着他们! 两人是带着任务进村当卧底的,再怎么不安也不可能主动离开。 他们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多想,以任务为主。 今夜村中依旧一片寂静。 两名组员花了两个白天的时间,看似在游玩拍照,其实早已借机把村里的布局摸透了,还拍了很多照片,再磨蹭着待下去没意义。 想到同行的队员们就在村外半公里内守着待命,两人心中莫名的不安便淡了许多,决定行动。 代号十六的男卧底接着同伴的话继续说道: “目前我们怀疑的存放地点有三处,一个是村长家,另外两处分别是哈拉瓦日家中,以及村中新建设的祠堂内;重点怀疑对象是新祠堂,照片已经发过去了,收到回复。” “收到。” 两人发过去的照片,正是他们白天在离村不远处的丘陵上,用倍镜拍到的巴贡村祠堂。 之所以他们基本确定祠堂是新建的,是祠堂的外部结构和村里其他平房都截然不同,整个祠堂外墙涂着深红色的油漆,在一群小白房子里格外显眼突兀。 并且他们装作闲逛靠近时,还能闻到附近弥漫着一股新刷的油漆气味,祠堂后方还有堆积的没用完的建筑石料。 他们再想靠近、想要进去看看时,就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村民冷着脸阻止他们。 ‘祠堂重地,外人不可进入。’ 两人没有强闯,一扭头又爬上了丘陵,从高处用倍镜俯视监视着村中的一举一动。 从而看到了自从他们进村就很少露面的哈拉瓦日,以祭司的身份进出于祠堂。 有时只有她自己进去,有时她会带一些村民进去,总之很是神秘。 但两人注意到一点,他们看到过有两名跟着哈拉瓦日进入祠堂的村民,进去后没有再出来过。 从始至终从祠堂走出的人,只有身着青黑色盘袍的哈拉瓦日! 故而他们认为这间祠堂内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们要收容的大慈佛母像,大概率就供奉在里面。 “你们打算怎么行动?”耳机那头的同僚询问。 十六想了想回复道:“我和十二先过去,看看能不能从祠堂后院翻墙进入,看看里面什么情况,最好能直接确认要找的东西在不在。” “这样就算中途被村里发现了,也能用出来消食、对祠堂好奇之类的说辞解释一番,他们要是不信,我会立即给你们打信号,届时你们再行动。” 听到十六的谋算,村外远处藏匿于林中的人眉头一皱:“你俩单独行动吗?会不会有点冒险?” 十二轻笑一声:“放心吧队长,我和十六别的不行,打架可是组里最牛的,对付村里的普通人绰绰有余了。” “到时候见机行事,哪怕真打起来了我们还有疾行符,能直接跑路啊。” 夜色中,她旁边的青年术士没有附和,直接开始活动手脚。 队长沉默半晌,心里清楚他们一伙人在村子里,一伙人在村外,就算他不赞成,十二和十六也不会听他的。 他只能再三嘱咐:“万事小心!” “有任何情况立即打报告,我们就进去,收到回复!” “收到收到。”十二脆声答复。 “……” 十分钟后,青年男女双双到了村中祠堂的后院墙角。 “要不你在外面给我放风?”十六侧身看着同伴说道。 十二推了他一把:“哎呀磨磨叽叽的,都到这会儿了还放什么风啊……” 她话还未说完,表情骤变,同身边的十六齐刷刷扭头看向身后。 祠堂后方是一片稀疏的竹子林,混栽着一些本地的植株,此刻一个个身影像鬼魂似的从竹林中、两侧缓缓走出,行成一个半包围圈把他们包住—— 是巴贡村的村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2节 每一个老老少少的村人神情木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二人; 正中央身形中等、一袭盘袍的年轻女子笑津津看过来,目光中包含恶意和戏谑,看两人就像在看作祟的小鼠。 十二和十六心中警铃大作! 再怎么迟钝的人此刻也明白事态不对了。 果不其然,哈拉瓦日笑着说道:“果真是两只要作乱的蚂蚱。” “罢了,你们既进了巴贡村本就是…要死的呀,自己不安好心跳出来,也免得我们心里有愧了。”她捂着嘴轻笑,声音也极其轻柔,在一双双阴测测的目光中格外瘆人。 十二反应过来,咬牙震惊:“你一直知道我们的身份,故意让我们进村?!” “没错。”哈拉瓦日坦然承认,目光邪恶垂涎:“还有什么祭品,能比你们这样浑身都是灵性的术士更好呢?” 就算两人真的是来村里度假旅游的普通人,从他们踏入村子的那一刻,在巴贡村村民的眼中,也都是一坨祭祀的死肉罢了。 愤怒的十二还想说些什么,旁边十六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快走!” 他心中隐约的不安爆发,达到顶点。 眼前诡异的一幕幕、以及哈拉瓦日言语中的意思,明显是在清楚他们二人为官方组织的人、是术士,哈拉瓦日仍然笃定能够留住他们二人的命! 村里也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布设,让整个村子的人不惧术士,甚至不怕官方派人来镇压他们。 十六猜测,巴贡村的信心就来源于哈拉瓦日口中,需要祭祀、要把他们当成祭品供奉的对象! 那东西极大概率就在他们身后的祠堂中! 十六反手抽出贴身佩戴的法器软剑,横于身前,一点寒光略过,照清楚他因高度紧张而皱起的眉眼。 先出村,和队长他们汇合。 十二和十六刚要凭着法器冲出面前村民的包围圈,身后的祠堂院墙忽然开始震颤。 那种震动兴许是来自地底,起初很轻,很快一阵阵地往地面上袭,震得院墙和根植于泥土中的植被跟着颤,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哈拉瓦日脸上的笑容扩大,唇角一寸寸往耳根拉起,那双含着似笑非笑意味的眼眸也明明白白地亮了起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热和迷恋,一瞬不改地看向…… 十二和十六对上那样一双眼睛,只觉得视线都如有实质,两人浑身汗毛耸立; 他们很快意识到对方这份癫狂的迷恋和笑容,并不是对着他们二人。 而是两人的身后! 身后……有什么? 刹那间两名专项组的人都浑身一僵,后颈发麻。 他们后知后觉感到冷。 不是那种刺骨刮人的阴冷,而是一种阴湿的、黏黏糊糊的冷意,不知何时弥漫在他们周身,格外粘稠; 或者说就算察觉到了他们也没在意,毕竟深冬时节昼夜降温,也是常有的事。 此刻两人身上出了冷汗,更是黏糊糊地融为一体,偏生那股缠绵的粘稠冷意愈发浓郁,几乎让他们四肢都沉重乏力。 天地震颤,巨大的惊惧笼罩在二人心头。 他们内心有种近乎明确的念头:别回头。 一旦回头 一旦看到身后的恐怖 他们将被拉入阴湿的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然而人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身体会先于大脑作出反应——十六脖颈扭动,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硬生生在中途停顿下来,可下一秒他瞳孔剧颤; 偏过头的他能看到身侧的十二也下意识回头。 看到身后缓缓升起之物,十二目瞪口呆,神情惊愕,恐惧极具攀升让其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光怪陆离的画面和景色在她放大的瞳孔和瞳膜上闪烁,跳动。 她恍若看到了无数摄人鬼神在空寂的大草原上舞动,锣鼓齐鸣,裙袍翻飞; 倒流的红河水从天际滚滚倾斜,那是从人头盖骨中倾倒而下的血液…… 恍若看到了腐烂的佛陀八手四面,悲喜空响,一念罗刹一念慈悲; 青黑色的尸斑从其脚下的莲台开始蔓延,爬上嘻乐微笑的佛头…… 又恍若看到漫天遍野的尸山尸海中,脚踩异教鬼神的佛母从中爬出; 它们挥舞着手中的腿骨号,在苍茫的黄土上仰着头颈跃动…… 总之这瞬息之间,没有人知道十二究竟看到了什么。 ‘噗嗤’一声轻响,她呆滞的双眸中心如同被尖针刺破,直接爆开! 浓稠猩红的血液从眼眶瞳孔中溢出,流到她的脸颊。 饶是这般看着就极痛苦的伤势,也没能让她从呆滞中清醒,反而让她彻底陷了进去。 她那张布满血液、双目刺伤的脸庞逐渐扭曲。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她的脸上揉搓,把惊恐一点点抹掉,进而拉扯出迷醉、狂热、崇拜、痴迷的神情。 十二的唇角一寸寸地勾起,弧度愈来愈大,几乎拉到耳朵根。 惊惧交加的十六看到同伴在短短三两秒的时间内,发出如此可怖的剧变,他当然恐惧绝望,但更多的是悲愤痛苦。 “十二!!” 青年术士嘶吼出声,一把抓住同伴的肩膀,想把人扛起来逃跑。 他手下用力一扯,十二的身躯便软趴趴地倒向了他的方向。 一刹那旋转绽放的红线,以十二的颈部为中心喷溅而出,绕了十六满脸; 他呆愣愣地抱着同伴失去头颅的躯体,上半身都被温热的猩红水液浸透,整个人毅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视线中十二的头颅轻飘飘地往上浮起、朝着祠堂飞去,滴滴答答的猩红水液在阴冷气息的影响下,拉成一条条交织的血线,于空中四下飞舞。 那张他本该再熟悉不过的鲜活面孔,在空中变得扭曲陌生。 她,或者说它的五官还能抽动。 它嘴唇蠕动,似乎想让同伴快些逃走,却在恐怖的力量下抽搐,只能僵硬地保持淡然的笑容。 头颅越飘越高,潮湿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水从眼角溢出,很快融于猩红。 围住两名专项组成员的巴贡村村民们,不知何时跪了一地,以头抢地,无一人敢抬头直视前方缓缓升空的邪物。 细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躯都在强忍颤抖。 唯有最前方的哈拉瓦日依旧目光痴迷狂热,往前走了两步: “吾主无上胜乐,您终于……” “苏醒了!” 十六的躯体也轰然倒地。 第二颗头颅缓缓旋转,面上带着奇特的怪邪和悲戚飘上天空。 猩红水液浸透了头颅耳后贴着的骨传导耳机,不断有耳机对面之人的呼叫声音和怒吼传来: “十二十六你们遇到什么情况了?!” “收到回复!!” 隐约有背景音语气惊恐,夹杂其中:“队长你看天上!那是什么东西…在巴贡村的上方!!” 然而耳机对面之人的这份担忧,注定得不到回复了。 巴贡村祠堂的上方布满了猩红的光泽,有什么庞大可怖之物在缓缓升空。 一时间无论是祠堂外还是村子其他地方的村民,见到红光浮现的刹那都第一时间垂下头颅,跪倒抢地,不敢去看一眼头顶不可说不可视之物。 整个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滴铃铃…”寂静之中,跪倒在哈拉瓦日身后的老村子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老者浑身一颤,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接通听完对面说的话,他没有回应一句便立即挂断。 而后他四肢并用膝行着爬到了哈拉瓦日的身后,低声颤声道: “大祭司,琪琪日说探测到村外有一伙人,正极速朝着村子而来……” “我猜是死的这两个官方人的同伙。” “什么叫死?”少女满脸痴色的脸上露出不满,冷冰冰斜睨了一眼脚边:“它们是受到吾主慈悲施恩,归顺入了无上天。” “是!是!我这个破嘴!”老村子懊恼自己说错话,趴在地上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哼。”少女不满地收回视线,到底没发作:“不用管他们,更不必拦。” “无上胜乐金刚已经降世,我教密宗已然复兴,一群蝼蚁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她这般有恃无恐,难道是她脑子抽风愚蠢狂妄吗? 当然不是。 是她清楚头顶缓缓升空的巨物,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那是由无数人魂和血食堆积起来的鬼神,是远超当今这个时代能够孕育出来的东西。 哈拉瓦日展开双臂,仰头沐浴着天际之物洒下的猩红,声音很轻: “密宗神佛苏醒,那些不知死活想要阻拦的人,便都成为吾主降世的祭品吧。” 第134章 夜深, 离县市区的美食街中,某家口碑颇为不错的小馆被包场聚餐。 二十余人闹闹哄哄吃了热腾腾的饭菜,气氛高涨到差点把馆子房顶掀翻, 惹得做饭的老板夫妇都异常好奇这伙人因何那么激动。 酒足饭饱回分部的员工宿舍休息, 一路上年轻的组员们三三两两围聚; 众人的最后头坠着并肩而行的虞妗妗和徐静和。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3节 内心再怎么不适应这种场合, 虞妗妗倒也没有扫兴, 她虽然神情淡淡不怎么说话, 但每个凑过来的组员敬的酒她都很给面子地喝了两口。 这就是她的极限了。 如此喧闹的集体活动,当真又是她数百年来第一次。 感官不算坏, 也绝对不好,她不太想有下一次了, 人类真的太热情也太能闹腾。 虞妗妗按了几下太阳穴, 对身边的徐静和叹道:“饭我吃了, 明天就不逛了。” 徐静和双手背在脑后, 舒展着肩颈笑道:“行行, 那我不留你了, 打算买几点的票?我让阿格布开车送你去高铁站。” “回去再看吧。” 正说着,徐静和兜里的设备发出急促的响铃声, 她脚步顿住眉头下意识已经皱紧。 这是组内共用的特殊铃声,由天师府总部和官方牵线所设, 只有内部人员可以打进的特殊通话线路,哪怕在信号微弱的偏远地区也不受影响。 往往这个铃声响起,就代表有危险紧急的事项发生了。 她接通之后,电话那头传出异常杂乱慌张的背景音,惨叫声和悲愤交加的嘶吼声从听筒中溢出,几乎要听不清那头人说的话。 “部长,巴贡村……调查……村里有危险!有大鬼!” “呃啊啊二十!!我他妈和你们拼了!” “……” 滋滋啦啦的杂音使得对面人的声音和吼声都断断续续, 很快这通急讯便断掉,听筒中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徐静和脸色铁青,迅速拨了回去,这一次无人接听。 她抬起头,前前后后原本还在嬉笑的组员们全都停了步伐,一个个面色凝重看向她。 在听到那代表着特殊意义的铃声时,所有人就没了心思嘻闹。 “出事了。”徐静和攥紧手机:“都去开车,即刻前往巴贡村!” “是!” 无论在饭桌上怎么耍宝,大事当头的专项组员们都雷厉风行地动了起来。 十分钟后,一辆辆低调却重工改造过的车辆在夜晚的离县道路上飞驰而过,前往离县以北的偏远小村。 打头的车上,依旧是阿格布沉默着开车; 副驾驶位多了一名戴眼镜的男青年,就地在膝盖上支着一个形同电脑只是更小了一圈的设备,神情严肃,双手在键位上飞快敲击。 他耳上挂着总控耳机,时不时出声吩咐一句,是在安排各级人员的分工、以及规划最快的行程等等。 这样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中,虞妗妗和徐静和坐在车后座。 “是我疏忽了…”徐静和忽然开口,喉头有些干涩。 从收到分队求救讯息后,她这边回拨的急线一直在打,却迟迟没人接听,这种情况几乎宣告了对面组员的危险境地。 “妗妗你明明提醒过我哈拉瓦日有问题,我当时就应该叫停行动,让他们立刻回来!但我不以为意……”她是真的生出了对自己的怪责。 虞妗妗不赞同:“这属于突发情况,你别总是把问题算在自己身上。” 她是说过哈拉瓦日有点奇怪,但也只是,有点奇怪。 具体什么情况,她不可能仅凭着一张照片就看出来,更不可能提前预知巴贡村能危险到让一支精良的专项小队都陷进去。 徐静和就更不可能了。 她已经按照以往的任务难度和任务情况,在那些经验之上制定了几乎完善的第二次行动,无论是小队的人员配置还是作战计划都不差,放到之前任何一次行动中都能完成。 她也立即提醒了分队要小心哈拉瓦日。 偏偏巴贡村出现的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异常,不是分队人小心行事就能抗衡的。 这种绝对的碾压虽是人祸,但在虞妗妗看来和天灾没两样。 当下的要紧事绝不是自责和懊悔,是提起全部的精力,处理掉巴贡村中的异物。 徐静和作为天师府高层管理者,作为强大的堪山首席,自然深谙这一点。 只是理智上清楚是一方面,感情上却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毕竟那些分队成员都是她出生入死的伙伴; 她不可避免地会想自己要是再谨慎些,伙伴们会不会就能免于祸患。间一点一滴焦灼地流逝,不知是不是被安慰到了,总之徐静和没再说话。 车内只能听到前头青年时而蹦出两句有条不紊的吩咐,以及持续不断的回拨声,气氛沉凝。 从离县市区到巴贡村的车程正常需要一个多小时,有了专业的路线规划,以及畅通无阻的路况,不到二十分钟专项组的车队便行驶到郊村。 这时,前头名叫郭鑫的男青年语气凝重,开口说道: “头儿,无人机拍到东西了!” “有奇怪的东西漂浮在巴贡村的上方,预计周围至少三公里内都受到了特殊的磁场影响,我们的无人机靠近后会坠落,只能远远环绕拍摄。” “相关照片我已经发到了群里。” 在这个全是精英的专项调查组中,郭鑫作为总控,自然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不过他比较特殊,是队伍中唯一一个非术士、没有任何玄学基础的普通人,是官方调来的优秀人才,智力脑力惊人。 早在专项组车队出动之前,他便安排了无人机先行,为的就是提前探查巴贡村的情况。 盘旋在村子上方的无人机,也真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只要专项组的人抵达村子便能看到,故而没什么可保密的,郭鑫直接发到了专项组的工作群里。 所有组员都看到了那些远远拍摄到的图片,群内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东西?!】 【图里拍到的是鬼吗?真的就在天上悬浮着吗??这种程度,妥妥是大鬼厉鬼了……】 【我比较关心的是既然无人机能拍到,普通人肉眼是否能看到?这要是让周边人民群众看到拍到,传出去要彻底乱套了吧?!】 【不太对劲,这鬼的凶戾程度太过了,我光是盯着照片时间稍长一点,就有种受到侵蚀的异样感,术士尚且如此更别提普通人,照片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我也是,盯久了头晕脑胀,而且手脚发冷!】 【……】 头车内的虞妗妗和徐静和听完郭鑫的话,同时打开手机,看到了对方发来的几张照片。 离太近无人机会坠落,因此照片拍摄的角度距离主体有一定距离。 只见巴贡村的上方弥漫着一层层的猩红,绯色的光晕铺开,连同云层后的圆月都恍若染着红光。 许是受到了鬼蜮影响,无人机镜头模糊失焦,但仍然能看到猩红之中悬浮着一座蓝黑色的巨物,形似人佛,面如罗刹,半隐半现在层层厚重的红云之中。 旁边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附着物,但看不真切。 简直像最逼真的ai合成出来的图片。 都不用等有人跳出来怀疑真假,又过了十分钟,专项组的车队驶入唯一一条通向巴贡村的土路。 众人远远地坐在车中,便能透过窗户,看到远处天际悬浮的神鬼异像。 无论是染红半边天的猩红光晕,还是悬浮的巨型鬼物,以及那些像陨石一样围绕着巨物、静静漂浮在天空中看不真切的群物……都肉眼可见,真实存在! 那半掩在云层中的巨型鬼物体型庞大,据郭鑫根据拍摄距离和周围参照物的推测来看,其体型约有5至8米,足足两三层楼那么高。 所有亲眼看到它存在的专项组员,此刻都只能神情惊愕、目瞪口呆地望向天际。 尽管他们都是玄门中人,清楚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着超自然的鬼怪之力。 可那些力量好歹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 天上这个,却是几乎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观! “那种东西……我们真对付得了吗?!”有术士目露茫然,喃喃自语。 类似的念头在场不少人心里都有,他们都是天师府的精英,不至于退缩逃避,却也难免生出对未知恐怖的惧意和担忧。 车辆在土路上飞驰,已能看到远处沟壑平原上的村房和大草地。 突然间,虞妗妗内心警铃大作,一股油然而生的危机感让她头皮发麻。 这种针对危险的第六感是由野兽修行而来的神通,多次帮助她渡过劫难,活到至今。 她想也不想瞬间释放出全部的力量和威压——刹那间轿车内的所有人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像置身于深山老林中被毒蛇猛兽盯上的即视感。 紧接着车内三人通体发沉,脑袋像被一柄大锤子狠狠砸了上去。 三人只觉得头脑胀痛眼冒金星,太阳穴都在强大的威慑力量下一鼓一鼓,脑袋无力下垂,眼前发黑短暂失去视觉。 驾驶位的阿格布身体作出应激反应,双臂无力垂下前猛打方向盘。 于是虞妗妗他们所在的头车便在土路上失控旋转,轮胎摩擦粗粝的土路发出刺耳动静,而后猛然一顿停滞在路边; 若不是车辆改造过,底盘低而重,这车保准要侧翻。 头车发生事故,后方的其他车辆也都紧急刹车,接二连三停在路中央。 车内,竭力平复着强烈晕眩和不适感的徐静和三人,还来不及疑惑,便听到虞妗妗的声音: “不要抬头,不要看那东西。” “我们刚刚进入了它的鬼蜮范围,视线会触发它的神通,看了,人就没了。” 说话间,虞妗妗双目直视着窗外天际的巨物。 她的双瞳已然变成夺目的鎏金色,瞳仁竖成细细的一条缝,眼周微微胀痛。 将才猝不及防进入鬼蜮范围,她差一点着道,体内的神魂都有些动荡不稳; 随着周身的力量不断展开、膨胀,将鬼蜮对她的侵蚀一点点逼退,她的魂体才重新稳固,眼周的胀痛感也渐渐退散。 第六感预警得太过突然,她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让车里的其他人失去可视能力。 听到她简洁明了的解释,副驾驶头颅胀痛双眼紧闭的郭鑫反手摸到耳朵上的设备,按了一下,大声道: “所有人在车里待命,不许出车门,也不要再抬头看天空!” 作为团队中唯一的普通人,虞妗妗的威压对他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他浑身脱力靠在座椅上,一张脸煞白煞白,努力缓解着身体的不适,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第一时间发布指令,脑子的确好使。 迅速反应过来的徐静和也打开了全队频道:“都听郭指导的,擅离车门者按照违规记过。” 要不是郭鑫反应快,保不准马上就有后车的队员们下车,走过来查看他们的情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4节 虞妗妗可是说了,鬼蜮目前的范围就以他们打头的车子为分界线。 若是后头的队员们下车靠近,很可能就会走入鬼蜮、遭受侵袭! 她完全不怀疑虞妗妗对这方鬼蜮的评价,她只震撼、忌惮于天际的鬼物,居然有如此恐怖的鬼蜮神通! 仅仅是看着它,就会死! 那前往巴贡村执行任务的小分队们……徐静和心中不免生出悲愤。 “妗妗,你有办法消除这鬼蜮中的影响吗?”此刻面对闻所未闻的凶物,向来见识不浅的徐静和也有些束手无策。 好在虞妗妗从不令人失望,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此物神通的核心,应该是通过扭曲魂魄直接抹除人的生机,并且主要是针对人类的魂魄性灵。”虞妗妗说:“对动物和其他物种也有影响,但不大。” 她空有人躯,魂魄还是猫族,因此并没有怎么使用力量,只是运用妖力稍加抵御,便能不受影响。 想来这鬼物的神通是专门针对人魂的,哪怕是有道行的术士,也很难抗拒。 想了想她刺破自己的指尖,逼出指尖血,并用魂力在徐静和的天庭穴绘下咒印。 微凉的指尖点在额头上,徐静和浑身一颤,莫名觉得那手指如同刺穿自己的头颅,透过肉体,把蕴含着未知力量的咒印生生刻印在自己的灵魂上。 她下意识就想躲避,想抵抗,耳畔却响起虞妗妗的阻止: “不要抗拒我的力量。” 于是她硬生生忍住了不适,只觉得那简简单单三两笔的咒印,让她十分难熬。 印成之后,她周身的阴冷便渐渐散去,视力也恢复过来。 徐静和摸摸额心,有些新奇:“妗妗,我身体好像有点变化。”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却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有了质变,怪怪的。 虞妗妗解释道:“此咒为‘伥印’,是魂契的一种,印刻后你的灵魂会受我影响,向我同化。” “不过你放心,印记是临时的,最多两天就会消去。” 顾名思义,这咒印的原理源于典籍中的‘伥鬼’,属于夺命禁术中的一种。 被下咒者的魂魄性灵,会渐渐和咒师同化,积年累月悄无声息就连寿数带魂魄,都归于咒师了。 虞妗妗想若是自己推测得没错,天际鬼物的鬼蜮神通是针对人的性灵,那么用‘伥印’覆盖,被下咒者的性灵就会短暂地受到咒印扭曲改变,染上她的魂魄性灵,变得人不人妖不妖。 如此一来,就是不能像她一样完全抵御鬼蜮的侵袭,也能削弱鬼蜮的影响力。 “不过这个法子能不能有用,我无法保证。”她对徐静和直言:“很可能改变性灵,也没法抵御此物,你们要想清楚。”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鬼不算鬼、怪不算怪的东西出世,并没有把握,也没其他法子。 “或者你们别进去了,都在外面等我,我替你进村看看情况。”想了下她又说。 “我明白。”徐静和语气恳切:“妗妗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很多了,但我必须进村。” “陷在村里的都是我带出来的人,无论生死,我都必须亲自进去把他们带出来。” 更何况虞妗妗的法子,是现在唯一有点可行的法子。 巴贡村横空出世的鬼物对人类的侵袭力量究竟有多大、怎么抵御,总要有人亲身体验过,才能摸索出章程,才能想出解决办法。 阿格布突然插话:“头儿,让我先试试吧。” 他人是呆了点,脑子不笨,听得明白要进村不易,先进村的人说直白些就是小白鼠,大概率要死人的。 徐静和想也不想拒绝道:“你试个屁,老实呆着。” 说罢也不给阿格布再说话的机会,从后头伸手把他脑袋一拍,直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颅,双目直勾勾看向天际的巨物。 那异鬼悬浮的高度并不夸张,以至于专项组的车子逼近巴贡村后,下了车的徐静和仿佛一抬首,便能看到俯视众人的神鬼。 此刻她清晰看到天际的异鬼有四张人面,前中左右,共有十二只手臂,皆呈现环抱和持物的姿势; 像下俯视的那一张面孔吊起眉梢龇牙咧嘴,面生三目,形同罗刹厉鬼,肥厚的耳垂上垂着一对新月状耳坠。 其头顶上方顶着宝塔一样的佛髻,每一片竖起的髻冠上,都镶嵌着一颗人头枯骨。 徐静和能看到5颗人头枯骨,并制成一顶头骨冠。 同异鬼那双空寂的双眼对上时,她眼前的世界一阵阵发虚。 那静静悬浮的巨物像是忽然间活了过来,双眼中燃烧起猩红的火焰,似讥似怒,不屑俯视着人世间的蝼蚁; 它头顶的头骨冠上,每一颗人头枯骨扭曲哀嚎,淙淙血液从骨缝中溢出。 难以言喻的扭曲和阴邪力量,直冲她而来。 但,徐静和能够抵御! 她额心深入灵魂的‘伥印’隐隐发烫,紧接着双目中浮现出一对金色竖瞳,熠熠生辉,恍若重瞳。 她眼睛也烧灼一般得剧痛,但那种感觉并不令人痛苦难忍。 逐渐习惯后,她眼中光怪陆离的虚影彻底消失。 她还活着! 徐静和心有余悸,一回头发现虞妗妗也下了车。 “怎么样?” “可以抵御!”徐静和用力点头:“妗妗你说的没错,鬼蜮中的力量确实是直接作用到了魂体,若没有这‘伥印’,我的灵魂都要被抽离了。” 确认‘伥印’有用,她立即把情况通知下去。 后方车辆中满心疑窦的组员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头突然车子失灵,头儿又要他们车内待命。 得知头顶的异鬼的可怖能力,群内又是一番商讨议论。 至于作为禁术的‘伥印’,徐静和也并没有隐瞒其实际作用,在群内道: “此术的确是禁术,若有人觉得不妥,可以不必刻印,只需要在村外作为后勤成员等候即可。” “还有,此次任务为突发事件,鬼物的凶戾程度也远远超出我们以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一切都是未知的,此次进去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大家一定要考虑清楚再作抉择。” 她当然一万个信任虞妗妗,却不能替底下人做决定。 最终无一人退出。 【头儿,我们进专项组的时候就都做好了为组织献身的心理准备,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 【俺也一样!】 【虞大佬就是牛p啊,一出手就是我听都没听过的禁忌术数。】 【总部真的不考虑把虞前辈彻底吸纳成自己人吗?玄门百年断代了,虞前辈却是有极深的道行和见解,随便教我们点东西也受用了吧,我想听虞前辈授习啊!!】 【你以为总部不想吗?但凡能抱上虞大佬的腿子,把头儿卖给她都行。】 【刻上‘伥印’能分到点虞大佬的能力吗?】 【……】 本以为会气氛沉重的工作群内,出乎意料得轻松,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就偏了好几个弯。 对于刻印‘伥印’、进入巴贡村,组员们接受良好,甚至争着抢着问什么时候能开始。 徐静和心中触动,硬点了一部分术数不适合战斗和保命的人,让他们留在外围当后勤组。 倒是郭鑫强烈要求,自己也要参与进村队伍: “徐组长,你知不知道这鬼东西的存在已经流传出去了,只是总部和官方出手压制,才没引发动乱。” 巴贡村上方的异鬼是真实存在的,普通人也能看到。 它本体不小,猩红光晕的范围更大,染红了半边天空。 不说院的,方圆十公里内还有其他村庄和居民,就算他们看不真切,漫天的红光却是能瞧见的。 在专项组赶往村子的路上,已经有附近的村民拍下了照片,发到网上。 借助现代镜头的延展性,他们能不断拉大倍镜,从而拍摄到异鬼的存在。 短短十几分钟,附近村民发布的帖子评论就破了百,不过底下大多数人都是质疑为主。 好在郭鑫思考周到,先一步考虑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出现,提醒总部要关注舆论。 现在那些帖子已经全部删除404了。 并且‘巴贡村’‘离县’等相关的关键词,也紧急联系了各大软件公司设置成了屏蔽词,一旦发出就会触发自动屏蔽和删除,有漏网之鱼的照片也会在两分钟内消失。 还好巴贡村周围地广人稀,就算有村民亲眼见到,短时间内也很好控制住。 若是这玩意出现在一二线城市上空,看到的人几百上千万,就真的堵不住了。 徐静和看向郭鑫,不解道:“所以呢?” “就算消息流传出去,郭指导你进村也阻止不了啊。” 郭鑫淡淡说道:“这东西漂在天上,能不能处理掉还是未知吧?如若你们处理不掉,总部就得重新派人过来,这期间是不是要考虑它会不会转移,不转移的话它鬼蜮的范围会不会扩大?” “一旦扩大影响到周边村子的人,怎么疏离群众,怎么镇压流言……还有关键的一点,你们说的这个‘伥印’对普通人有没有效果,事态真严重到控制不住时能否用此方法保住普通人的性命。” “这些事情都需要考虑安排,但时不待人,我这个普通人进去当即就能获得一份数据,徐组长不也是抱着这个想法自己下的车么。” 徐静和一噎:“可……” 郭鑫直接垂眸对虞妗妗开口:“虞前辈,麻烦你帮我刻咒。” 第135章 虞妗妗给确定进入村子的组员都刻下‘伥印’, 又花费了一段时间,其中包括郭鑫。 只不过在顶着咒印步入鬼蜮时,依旧遭受了侵袭。 他忽然原地僵住, 一张神情平淡的面孔抽搐, 隐约要扯出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来。 时时刻刻盯着他情况的徐静和见状, 忙拽住人就往外拖, 谁成想郭鑫的脚底板就像粘在了地上, 她居然拖不动! 关键时刻虞妗妗上前,运着力一巴掌抽在青年的下巴和侧脸上:“醒来!”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5节 郭鑫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和抗争, 嘴角抽搐; 再次被诡异的力量侵袭前,又是两个巴掌结结实实挨了上来, 这回眼冒金星的他彻底清醒了。 “冒犯了郭指导。”见他意识清明, 虞妗妗便收了手摸摸鼻尖。 郭鑫脸侧连带着脖颈都红了一片, 扶着额头摆手, 表示自己明白。 没这两巴掌, 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静和当即喊来负责后勤的两名组员:“你们扶郭指导到车里坐着休息吧。” 知道普通人就算刻了咒印也很难抵御鬼蜮的影响, 拿自己试验的郭鑫不再逞强,坐到了车里。 他摸摸热辣的脖颈, 捞过设备视线粘在屏幕上双手开始飞速敲击: 「1、普通人刻下‘伥印’后额心发热,有异样感。 2、直视天空鬼物时双目会刺痛难忍, 出现幻觉,四肢沉重无力抵抗…… 3、体感‘伥印’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鬼蜮的侵蚀,但只是放慢了侵蚀速度,根本上无法保护普通人,只对天师术士有用。 ……」 与此同时专项组成员们一个个适应了‘伥印’和鬼蜮侵袭带来的反应后,第一时间便是仰着脑袋仔细端详天际的异鬼。 鬼蜮影响削弱后,他们不再眼前模糊不清出现幻觉, 能清晰看到天空中的异端。 然而可视能力的恢复,却令每一个看清天上漂浮的物什的术士,陷入呆滞。 他们不可置信,愣愣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可抑制的愤怒和悲伤顿时翻涌上心头。 那些拍不清看不清的、静静悬在异鬼周围像陨石群一样的东西,是人的残躯。 是一颗颗笑容诡异、满脸血泪的人头; 是被不明力量分解成一块块的躯体; 漫天悬尸! 而专项组的成员们,在那一张张扭曲的人头面孔中,能清晰辨别出眼熟的一部分。 他们不可置信,不愿相信; 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期望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们无法自欺欺人,那些头颅,是此次来巴贡村执行任务的小分队成员的脑袋! 饶是组员们和徐静和内心早已做好了同伴会牺牲的准备,可这样惨无人道的死状,血淋淋地映在他们眼中,还是让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僚都破防了。 好几个和死者们关系很好的术士当场落下眼泪,双目赤红。 更有激愤者当即抽出法器指着天际的异鬼叫骂怒吼。 “十二……?!” “草你们这些混蛋!有本事都给我滚出来!” “头儿,不能让大家伙的…身体被这么糟蹋,我们必须要让兄弟姐妹们入土为安。” “没错,一定要为大家报仇!” “……” 群情激愤,每一个组员的双眸中都迸发着仇恨的怒火。 徐静和没有压制,因为她自己也平静不了,她内心也充满了对天际鬼物、甚至是弄出那东西的巴贡村村民的愤怒。 …… ———————— 距离巴贡村两公里左右,专项组的车队进入的鬼蜮范围。 于是众人是步行继续进村。 越是接近村庄,他们能明显感觉到鬼蜮侵袭的力量越深,但每个组员的心里都憋着一把火,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放慢脚步,很快就到了村口。 沿途他们经过了三辆停泊的空车,是死去小分队人的车辆。 抵达村子后,村口砌着白色的高顶拱门,上方挂着‘巴贡村’三个字的匾。 从村口往里面望去,就像是看入了一个幽深死寂之地,肉眼可见之处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红光。 忽然一名组员打破了沉默:“头儿,你看那片草地上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巴贡村的周围环绕着不高的嶙峋丘陵,而位于丘陵沟壑中的村子,四周其实更像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大草地,横着看的话如同大地上的一道隧长刀疤,一望无垠。 正是因为沟壑中生态特殊,不缺草料,巴贡村和附近其他村子的村民才能以游牧为生。 在出声组员的提醒下,其余人定睛观察,确实能看到远处大草地上有一个个黑点在动。 只是天色已晚,除了一点红光外村里没有任何光源,距离又远,那些黑点看着充其量就比指头大些,不走近很容易将其忽略。 “是在动!” “那是什么…不对,有好多!你们看到了吗?不是一个两个,密密麻麻的……!” 无数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点,在空寂的平原上缓缓移动,粗略判断至少有小几百个! 徐静和起先怀疑那些在动的东西,是巴贡村的村民,因为从他们接近村子到进入村子,都没碰到一个村人。 努力分辨后她迟疑了:“瞧着不像是人,像动物。” 阿格布:“巴贡村养羊,我觉得像羊群。” 虞妗妗没搭话,她目力好,能清楚看到草地上活动的东西就是羊群,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故而没有开腔提醒。 随着他们步入村子离那片草地愈来愈近,渐渐也能看清楚东西。 “是羊,好多羊!它们怎么全都跑出来了,村里的人呢?!” 一行人停住脚步没有贸然接近,不远不近地观察起来。 这么一看他们发现散步在沟壑平原上的羊群,处处透着诡异。 首先巴贡村饲养的羊就是普通的华国品种,脸长平耳,体型丰满浑身坠满了发黄的羊毛,这种羊的胆子很小,极容易受惊。 其次羊群过剩会啃食地皮,破坏平原的生态环境,故而离县以及周边城市中都不会大量饲养,不可能出现藏蒙地区一户牧民就养成百上千只那种现象。 也就是巴贡村地理位置偏僻特殊,每家每户养上几只,上头才不怎么管。 村里人养羊更多是贴补家用,每年弄些副产品拿出去卖卖。 这种情况下,草地上遍布的数百头羊是从每一户村民的禽圈中跑出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汇集。 它们麻木地往前走。 每一颗羊头都高高仰起,一张长而眼间距宽的小眼睛木讷无神,像死鱼眼般蒙着一层白光。 “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跟过去看看。”虞妗妗道。 她的话有时候比徐静和还管用,一经说出,无人反驳都点头称好。 众人的行进速度比木讷移动的羊群要快,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羊群中去。 虞妗妗故意放出些妖力和威压。 按理说那么胆小、稍微受到惊吓就要蹦起来惨叫的生物,此刻应该让大妖的气息吓得两股战战,满地拉屎,然而这些羊却像失去了感官,依旧机械地往前踱步。 穿过那一只只浑身散发着怪异气息的羊时,队伍中好几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生怕这些怪羊会袭击他们。 当一行人深入到羊群的目的地尽头,看到的是一场盛大的、诡异的祭祀! 一幢比村里所有平房占地面积都广、院头都更高大的古朴建筑。 方圆百米内的村房和建筑,不知受到了什么震荡,完全塌陷。 一眼望去,那红墙碧瓦的古朴建筑,孤零零矗立在一片废墟之间,显得压抑而怪异。 而那悬于天际的巨大异鬼,其实就位于古朴建筑的正上方! 四周的废墟上和空地上,已经铺了最少大几十、上白只羊的干瘪尸体! 源源不断朝此处靠近的羊群,陷入了一个怪圈。 凡是接近那座暗红色古朴建筑到一定距离的羊,身体便会突兀地直立,头颅依然向上扬起,形似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提着脖颈,仅凭着一双纤细后蹄支撑肥硕的坠满羊毛的身躯。 保持着这般怪异的姿势,直立的羊后蹄艰难向前挪动。 走不了几步,羊的脖颈发出‘嘎嘣嘎嘣’的异响,脑袋抽搐; 下一秒那颈上羊头自行旋转了两圈,飞溅的猩红血线拉得又长又远,漂浮在半空,双目斑白的羊头咕噜噜掉在地上。 紧接着那直立的肥硕身躯断了线,后蹄一软砸在地上,无头羊躯轰然倒地。 这一幕,活像是这些羊群自己献祭。 虞妗妗把此景收入眼底,眉头微皱。 群羊拜月——准确说拜的是天上悬浮的异鬼! 可不是好兆头。 以前霍乱横生的朝代有过食人之事,人被放干血液后皮肤会呈现出惨白色泽,倒挂着看起来就像是被剥皮的羊羔,故而称为‘两脚羊’。 眼下巴贡村中的羊群直立而拜,祭祀为血食,让人不得不多想这场红祭背后的意义。 只见那些头颅旋掉的羊尸倒地后,尸体轻颤。 三两秒间,一团细密的带着浓郁猩甜气味的红雾,从羊尸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羊毛的缝隙间嘣出,融化在周遭的空气里。 与此同时那原本肥胖的羊尸,肉眼可见憋了下去,只剩一团羊毛包裹着的薄薄皮囊,盖在骨架上。 古朴建筑周遭的那些羊尸就是这么来的,而后头还有数百只群羊在前赴后继。 看到这一幕的术士们下意识屏住呼吸,胃里不太舒服。 为何鬼蜮天上地上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这般厚重的红色,他们似乎猜到了…… 第136章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6节 昏暗的祠堂中 “最后跳舞的人, 去了罗刹土……” 轻声细语的哼唱,带着独特的腔调和口音,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出, 不知情的听者仿佛能幻想出一个年轻的少女提着裙角脚步轻盈, 舞动时翻飞的绒步像盛开的花朵。 然而现实中的听众——巴贡村的老村长, 却是跪倒以头抢地, 浑身颤栗汗如雨下。 每一个轻快动人的音调落入他的耳朵里, 都像是催命符。 他红肿的额头贴着地面,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身侧地面上, 泼了好几滩红褐色的血。 瘖哑凄厉的哀嚎声陡然响起,在烛火昏暗的祠堂内回荡, 余音绕梁, 令人不寒而栗。 老村长被熟悉的惨叫声惊到下意识抬头。 前方祭坛之上的血腥场面, 骇得他浑身颤抖。 只见宽阔祠堂的最深处, 塑着一尊一米多高的泥胎像。 那塑像是一个女性, 穿着打扮以及头饰能看出是佛教风格, 手捧一个人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碗,里面盛满了摇摇欲坠的红白之物。 如若徐静和瞧见, 一定认得出来这泥胎像正是他们专项组在搜查寻找的大慈佛母塑像。 只不过巴贡村祠堂中的这一尊,比外面流传的其他塑像体积大了许多。 此刻这尊泥胎像上涂抹着许多干涸的鲜血, 并且周身布满裂纹,从头到脚遍布全身。 它左半边的一块头颅,连同着左侧的肩膀和肋部位置,泥膏身体已经完全破碎,缺了一块。 然而这部分的泥膏明明是不存在的,一眼看去,是个半圆形的缺洞, 却莫名让人觉得那里有东西。 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存在。 且看得时间稍微久那么一点,便会心神不宁,浑身冒冷汗。 就像是在这泥胎像的包裹中,还存在着什么不可说的恐怖之物。 一旦全部的泥膏都碎掉,里面看不见的东西就会彻底出世。 正对着泥胎像的位置建了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圆形祭坛。 以祭坛为中心,四周软倒着上百名目光呆滞、两眼浑白的人,皆神情怔忪一动不动。 每个人老村长看着都面熟,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正是村里不见踪迹的村民们。 每隔几分钟,就有一个村民像是突然恢复了自理能力,爬起身缓慢攀上圆形祭坛。 而后这个村名便会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状态,跪在祭坛上,四肢弯折扭曲变形,身上的皮肤也皮开肉绽,猩红四溅。 期间他们似是清醒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祠堂内,直至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折磨得不成人形,才会轰然摔下去没了动静。 老村长知道,那些村人都死了。 他们奇形怪状的尸体要不了多久,就开始发青发紫,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眼下正在祭坛上挣扎扭曲的人,正是不久前还同他说话、汇报情况的琪琪日,他四肢白骨嶙峋,面上却带着怪异而狂热的笑容。 明明看着他在笑,在享受祭祀的过程; 事实上遏制不住的惨叫声,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他是自愿的,他不痛苦。 琪琪日的哀嚎逐渐弱了下去,老村长知道,他快不行了。 他倒下祭坛之后,新一轮的祭祀就会重新开始——底下神情呆滞跪望着祭坛的村民中,就有他的儿子儿媳和孙辈! “祭司大人,求求你……饶我孙子孙女一条命吧!” “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老村长老泪纵横,磕头磕得砰砰作响。 若有若无的哼唱声陡然停止。 那跪卧在泥胎像脚边、用头枕着莲台的少女睁开双眼,神情不愉。 她站起身抖了下盘袍,走到老村长的身边,视线斜睨阴晴不定: “赫村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这可是带着全村的人归于无上天,去往罗刹土追寻永生。” “你要知道肉体凡胎的存活都是虚假的,是昙花一现,性灵的永生才是亘古不灭的!” “无上胜利尊者愿意给予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恩惠,你要懂得感激,不要因为自己的无知,冲撞了尊者的惠福,也阻了子孙家人的永生啊。” 老村长匍匐着往前挪动,双手死死抓住哈拉瓦日的衣袍下摆,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 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因为哈拉瓦日几个月前身上突现的‘神迹’,就信了她是佛陀使者的鬼话,让她承诺的永生迷了眼睛,从而帮着她纵着她,在村中建起祠堂供奉密宗神佛,供出了如此可怖骇人的东西…! 是他害了全村老少,也害了自家老小! 没错,老村长清醒了,知道哈拉瓦日口中的‘永生’是鬼话。 他亲眼目睹了村中的种种诡异之象—— 看到漫天悬浮的头颅尸块; 看到村中羊群发疯一样冲破禽圈,魔怔似的群羊拜月; 看到村民们是怎么一个个失去意识,在祭坛上痛苦挣扎血肉淋漓…… 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些诡异之象是神赐,更不相信那些身体扭曲遍布青黑斑点的村民,是获得了永生。 就算哈拉瓦日所说为真,这般不人不鬼的存在,真的是‘生’吗? 一想到自己的子孙,即将成为下一个受折磨的祭祀对象,想到才三五岁会软乎乎笑着喊自己祖祖的孙子孙女,将小脸僵黑躯体扭曲,老村长就心神俱裂! 他不要永生了! 他只想让子孙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过活一生! “砰、砰…”头颅撞击地面的声音不停。 哈拉瓦日冷哼一声:“不知所谓的蠢货。” “郝村长,尊者的赐福可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她一扭头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下一秒,祭祀村民中一对目光痴呆的小小男女童忽然动了,摇摇晃晃开始往祭坛上爬。 “不!幺儿不要!!”额头红肿破损的郝村长语气惊恐,疯狂摇着头。 就在他踉踉跄跄想冲过去阻止孙子孙女时,身后紧密的祠堂大门‘轰’得一声,从外头被人大力踹开。 一伙二十好几个人神情冷肃冲了进来。 正是虞妗妗徐静和、以及专项组的人! 大门甫一破开,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迎风闯进去的组员们结结实实被尸体和血液凝固后散发的腥臭糊了满脸,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借着祠堂中昏黄的烛火,他们还没看到最里头的等身大慈佛母像,先看到祭坛四周的尸山。 饶是见过外头天上地上的惨状,众人也又一次狠狠震惊住。 紧接着,一股股憋在心中无处宣泄的愤怒和仇恨,都有了目标对象,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满脸惊色的盘袍少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哈拉瓦日怔住了:“你们怎么可能进来…?!” 胜乐尊者已经出世,外界分明陷入了尊者的领域。 在神佛的普照下,一切试图擅闯入内不知死活的人,都会在被圣光照到的那瞬间,归顺尊者——这一点哈拉瓦日深信不疑。 那一群所谓的天师不就是这样的下场么。 他们的脑袋至今还高悬于天上,成了尊者驾驭的‘仪鬼’。 这些人怎么可能顶着领域中的圣光,完好无损进入祠堂?! 哈拉瓦日对自己的信仰太过自信,她坚信那尊出世的异鬼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在那力量的压制下,普天之下皆为蝼蚁,以至于虞妗妗一行人的出现,让她的大脑陷入短暂迷惘。 事实上她的自信也并非空穴来风,异鬼的鬼蜮和神通,确实极其针对人类,连徐静和这样的天师术士中的佼佼者都很难抵抗。 只可惜,人类队伍里出现了虞妗妗这个开了挂的。 近千年修行,若不是她渡劫出现问题没能成功,她很可能就是末法时代最后一个修成正果的妖仙。 但凡她是个真正的人族,这种渡劫失败却没有陨落的情况,都算个正儿八经的地仙了。 有她在,对付普通妖鬼都是降维打击,自然能够抗衡那尊硬生生造出来的‘尊者’。 一脚踹进祠堂大门,虞妗妗搭眼一扫就盯上了最里侧的等身泥胎像。 她眼眸微眯,只这么定睛一看就发现了泥胎中包裹的看不见的异端。 于是她伸手一捞。 队伍里手持木弓身负箭筒的术士只觉得手上一沉,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握的弓连同背后的箭筒都没了。 “我弓呢??!” 弓自然在虞妗妗手里,让她‘借’走了。 一般情况下提到天师术士,普通人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形象就是一席道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 至于弓箭手的形象,多出现在古代战争和猎户身上 实际上玄门存在数千年,其中衍生出来的门派和分支超乎想象得多。 不说巫傩尸这些小有名气的类别,光一个道教,各种分支流派就数不胜数。 其中便有一支几乎无外人知晓的小派系是沿袭传承,使用弓箭施术的。 譬如‘箭封法’,即把符箓或者咒力凝聚在箭头上,通过弓箭射出命中目标,从而得到封印或诅咒目标。 还有名为‘收鬼箭’的古老招魂安魂术数,可以让地府亡魂跟着鬼箭,走出阴间…… 被虞妗妗‘借’箭之人,就是此派系中唯一的传人。 连他这个法器的持有者都还没反应过来东西让人夺走了,虞妗妗便抽箭,上箭,原地定步勾弦推弓。 随着她起弓开弓,蜿蜒古朴的旧式弓张开弧度,弓如满月,箭头直指……昏暗祠堂最里面的正中等身泥胎像! 要说虞妗妗箭术多好真没有; 她胜在手稳,目力强,又有一把子力气,只需射中本体即可。 那泥胎像造得和普通成年人一般大小,又不是什么巴掌大的准心,反而方便了她瞄准。 “住手!!” 看到她动作的哈拉瓦日瞳孔放大,张开双臂扑向布满裂纹的泥胎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7节 可这反应比起兵贵神速的箭矢还是太慢了! 只见箭头一定,寒光乍破,‘咻’得一声破风响撕裂空气,飞旋出去,箭矢之后的金色竖瞳鎏光熠熠。 在哈拉瓦日目眦欲裂的神情下,旋转的箭头狠狠钉入等身的大慈佛母塑像的腹部! ‘咔嚓、咔嚓…’ 伴随着石膏破碎的声响,清晰可见的裂缝以那刺入泥胎像的箭矢造成的缺口为中心,开始不断扩散,本就出现细密裂纹的塑像,短短几秒内就有四分五裂的迹象。 虞妗妗弄出来的动静大,但太迅速,徐静和等组员们还没过来,那箭头就射穿了祠堂里的泥胎像。 “妗妗……”徐静和正要开口,脚下的地面忽然颤抖起来。 频率很快,动静很大,没多久整个祠堂、或者说整个巴贡村都地动山摇。 暗红色的祠堂院墙跟着迸裂,大有坍塌之象。 “这地方要塌了!” “护住颅顶,先找地方躲一下!” 众人头顶的天花板碎裂,瑟瑟的石板和灰烬往下落。 哪怕这样地震一样大的动静,在场的组员们也能听到祠堂深处传出阵阵低沉愤怒的嘶吼,那吼声中充斥着怨戾和恼怒,几乎能把人耳膜震破。 虞妗妗深深看向对面,倒下的石料能影响视线,却遮盖不住祭坛后方哈拉瓦日歹毒含恨的目光,也遮不住她旁边布满龟裂纹路的泥胎像。 一块块石膏剥落,那泥胎像迅速垮掉; 莲台上好似空无一物,然而虞妗妗知道那里还有东西。 那包裹在石膏中的还未孕育成熟的恐怖,让她一箭破坏,只能被迫出世,怨气滔天。 看不到的视线和哈拉瓦日如出一辙得饱含恶意,粘稠、阴湿,死死凝固在虞妗妗的身上…… 约莫五分钟后,地动逐渐停息。 专项组的成员们陆陆续续掀开石块,从废墟中钻出来。 不少人身上都染满了尘土,还有好几人在塌陷中被石头砸到,身上有不同轻重的伤势。 徐静和组织清点人数、确定没有组员还掩埋在塌陷中,又忙让其他人给伤者清理包扎; 同时立刻安排组员抽出手挖掘祠堂废墟。 祠堂中没来得及祭祀掉的那些村民,很可能还有救,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安排妥当后,徐静和长舒一口浊气; 目光所及的村内范畴,一切平房建筑都在这场地动中夷为平地,满目疮痍。 她走到还在拍打尘土的虞妗妗身边,难掩焦虑:“妗妗,那佛母像是不是有大问题?” 祠堂里的大慈佛母像是他们三月来,所见到的第一尊等身大小,而虞妗妗摧毁它的举动,也让她意识到那佛母像定然不简单。 虞妗妗点点头:“天上这玩意不是凭空出现的,总要有个来源。” “那鬼物难道就是祠堂中供奉的佛母像?!”被稍加提点,徐静和便明白了。 “可…它的形象与大慈佛母截然不同啊。” 大慈大悲无空佛母的形象,看起来和人族差别不大,可天上的异鬼却是四面十二臂,面有三目形同罗刹。 虞妗妗道:“我说过这些泥胎像只是个吸收生气的幌子,背后真正孕育的另有其物。” “我观祠堂中的那尊等身塑像时发现,它表面覆盖的壳子下,包裹着一股极其杂驳腐朽的阴物,气息十分强盛,想来大慈佛母只是个遮掩的旗帜,其中孕育的阴物才是巴贡村中真正建设祠堂、以血食活人祭祀的东西。” 也就是天际异鬼真正的本体。 天上悬浮的巨物看着拥有实体,会让看到者的目光和精力,都放在如何处理天上漂浮的东西上。 其实那巨物从始至终都是凝固的,停滞的,高高悬浮在天上的。 它没有攻击行为也一动不动,不是性情温和,而是它本体还没完全复苏! 这一点,虞妗妗从看到群羊祭拜的那一刻,就产生了怀疑; 在步入祠堂后看到祭坛四周仍然有源源不断的村民,在诡异力量的操纵下祭祀时,得到了肯定。 这场规模宏大的‘大红祭’根本就没结束,还处于进行中! 只有全部的血食和祭品都燃烧完生命,那布满裂纹的塑像才会不断剥落,里面的鬼物才算真的孕育成熟。 届时本体从塑像中脱离,天际的异鬼将迎来真正的苏醒。 虞妗妗那一箭破坏了塑像上刻印的祭祀阵法,不论是祠堂内的村民还是外头的羊群,都瞬间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她手段粗暴地阻止了祭祀,自然也就是断送了鬼物的成熟,让其不得已在‘半成品’的情况下,强行复苏! 听到她的解释,徐静和立即抬头看向天空。 悬浮于头顶苍穹上的巨物,依然静默不动,然而细细观察会发现,那异鬼周边的红雾加快了流速! 像陨石群一般漂浮的尸体碎块,也在红雾的带动下,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动了起来! 她脑子转得飞快:“既然异鬼被迫复苏,它是不是即将‘活’了?” “总部那边已经派特警队伍和周边全部的术士在往村子的方向赶,必须做好它苏醒后会移动、会祸害周边村子的准备,决定不能让它进入人口密集的城镇!” “还有,哈拉瓦日还没出现,不能确定她是埋在了塌陷的废墟里,还是躲在什么地方装死……” 话音未落,她察觉到一种奇异的能量开始在身边流动,带着淡淡诡气。 虞妗妗略一扬首,示意她往远处看:“不用找了,不就在那里么。” 徐静和惊诧抬头,还没看到人,先听到了突兀响起的空寂的小调。 那声音细而轻柔,忽远忽近很是朦胧,流淌在红雾中; 虚幻中旋转的裙角,出现在了现实; 「最初跳舞的人去了罗刹土,和她的佛一起;」 「后来跳舞的人都回了家,带着细竹竿、柏树枝和来世的幸福;」 「一只宝蓝色的松鸦留了下来,和冰凉的泉水做伴;」 「合唱莲花颂歌,唱了一千年……」(1) 是哈拉瓦日。 她在轻哼,她在闭着眼对月舞动。 她舞起的四肢呈现出奇诡的美感,动作在古往今来的舞蹈中都很难找到相同之处,偏偏带着一种异样怪诞的神圣。 徐静和眉头紧紧皱起:“她在……祭祀。” 她把哈拉瓦日的舞动,认定为祭祀之舞,就像是傩舞一般。 一股不详感涌上心头,她迈开步子就想过去阻断哈拉瓦日的动作,却被身旁的虞妗妗一把拉住。 “别去,你看她的周身。” 哈拉瓦日浑身都沐浴着一层厚重红雾,天上洒下的红光也朦朦胧胧地铺在她身躯上。 虞妗妗说:“这的确是祭祀,是密宗中的‘明妃舞场’,一种十分特殊的仪式。” “她现在已经进入了特殊的领域「明妃舞场」,你靠近她,一定会死。” 这不是能力强弱的问题,而是特殊领域特殊禁制下的‘规则’,就像是係囊这种山精野怪的诞生,不是人为能够促进或者阻止的。 明妃舞场,就是密宗体系中这种特殊的存在。 它是明妃正在进行的宗教舞蹈,也是一处舞祭仪式中的特殊空间,不仅舞动的哈拉瓦日本人在‘明妃舞场’中,连同她周围的空间也被诡异的力量扭曲。 这是一个哈拉瓦日存在的现实空间,也是一个密宗意象中的虚拟空间。 就像她轻哼的词曲那样,她是从炼狱般的罗刹土,回往密宗代表着幸福和永生的无上天,迎接她的尊者苏醒。 徐静和没法阻断这种特殊磁场。 虞妗妗出手的话应该可以; 但破坏‘规则’的力量会遭到反噬,哪怕是她要狠狠吃上一壶,遭受重创。 就算让哈拉瓦日祭祀完,会让异鬼变强一部分,那变强的部分能给她造成的威胁,也比不上阻止‘明妃舞场’所受的反噬的十分之一! 这么不划算的买卖,虞妗妗当然不干。 她就等着哈拉瓦日跳完。 跳完再灭也是一样的。 “跳得挺难看的。”她抱着双臂,突然还点评了一句。 “……” 突如其来的点评令徐静和哭笑不得,但见虞妗妗这平稳模样,她内心的焦虑都淡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两人端详的目光,还是听到了虞妗妗说的话,处于‘明妃舞场’特殊磁场中的哈拉瓦日突然睁开双眼,直勾勾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光主要落在虞妗妗的身上。 其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怨毒神色,以至于那张蒙上一层淡淡神性的面庞上,都显出扭曲。 徐静和不至于被这种眼神吓到,但她看着哈拉瓦日,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妗妗,既然她这场祭祀是‘明妃舞场’,是否意味着哈拉瓦日本人的身份得是密宗的明妃?” “自然。”虞妗妗点头。 “那她是谁的明妃?”徐静和确定自己没看到生人和死人堆里藏密喇嘛,也就是和尚:“难道她背后还藏着什么人?” “很简单,她置身的这场‘明妃舞场’在祭祀谁,谁就同她息息相关。” 祭祀对象……? 徐静和不可置信:“可她在祭祀的是……天上那东西。” 虞妗妗:“看起来不可能,但的确如此。” “你想想,若不是她对那异鬼缔结了极深的感情,不是将自己代入了明妃的立场,她没必要为了对方的复苏殚心竭虑,更没必要为了对方生祭了村子里的亲人朋友。” “正是因为她把自己,摆到了和异鬼同样的高度,她认为自己对异鬼来说是特殊的,异鬼不会像对待祭品那般对待她,甚至会给予她超凡寻常的力量……所以才不畏惧村民们死状惨烈,所以才不在乎村民的死生。” 徐静和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古往今来是有一些人鬼情未了的志怪传说,也有过精怪缠上人类的案例,可天上这东西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像是能和人缔结关系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8节 “她目前肯定还不是那鬼物的明妃,毕竟她再怎么癫狂失智,根本上还是人类。”虞妗妗缓缓摇头:顿了下继续道: “但很显然,她认为自己会是,并对此坚信不疑。” “离谱…”徐静和不能理解:“旁人若见了此等鬼物,惊恐害怕远离都来不及,哈拉瓦日居然……她怎么想的?” “那群旧藏密的人到底给她怎么洗脑了??” “人各有思,人各有志。”虞妗妗从来看的都是所行,而不在乎对方所思。 忽然,徐静和手机‘叮咚’响了声。 她掏出一看,精神振奋:“郭鑫发消息说,他查到巴贡村供的异鬼出处了!” 溯本求源,或许能从此鬼的出处上找到它的破绽和解决办法; 哪怕可能性不大,也是一种调查方向。 “他说通过无人机拍摄到的多角度照片,总部上下翻阅典籍,最终基本确定,此物乃是旧藏密体系中无上瑜伽部母续的五大本尊之一:胜乐金刚。” 郭鑫的效率很高,直接把相关信息整理成文档,附加了图片。 一方是藏密典籍中记录的胜乐金刚形象,一方是无人机的实拍图,二者放在一起对比,清晰明了。 故而徐静和快速扫视几眼后,就能了解到其中的重点。 她视线扫过某一行字时,‘咦’了一声:“典籍中记载,胜乐金刚主位面的双手于胸前交叉,环抱着它的明妃多吉帕姆,旧藏密典籍中记载这位明妃乃是一位……女性神祇?” “作为藏密本尊神佛的明妃,多吉帕姆也拥有复杂神格,梵名:金刚亥母。在藏传佛教噶举派中,金刚亥母甚至是女性的本尊之首…” 传承记载了上千年的典籍不可能出错,在古今诸多藏密经文中都有金刚亥母的传记。 可若胜乐金刚本就有着伴生物一样的明妃金刚亥母,那……巴贡村村民出身的哈拉瓦日呢? 想到这里,徐静和不由抬首看向远处大草原上,那依然披着猩红浓雾的哈拉瓦日,神情复杂。 也就在此时,天际的异鬼动了。 它额间第三只鬼眼缓缓睁开。 刹那间红雾翻滚如潮起,裹挟着震天的戾吼…… 第137章 夜空之下, 猩红泛滥; 舞动的哈拉瓦日被一片红光笼罩,身上出现了种种异象。 她痴迷沉醉的面庞爬上了蓝色的斑纹,像某种霉菌, 又像尸斑病变。 厚重的盘袍浸润湿透, 一寸寸剥开, 连带着哈拉瓦日身上的皮肤都一同削了下来, 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脚下的舞步愈发飞旋,足见点在草地上印下一个个暗红色的湿痕, 没入土壤。 她好怨! 她好恨! 那群突然冒出来的天师,摧毁了尊者复苏的最后一步! 以至于连她自己, 都不得以去登上祭坛, 让自己像蜡烛的灯芯一般‘燃烧’起来, 去推动尊者的复苏。 如若祭场没毁掉, 这些痛苦折磨她原本都不必承受的! 她只需静静等候尊者临世扫平一切障碍, 等到改朝换代、密宗重现, 就能与尊者入无上天共享永生…… 眼下哈拉瓦日内心再怎么不平,也只能安慰自己忍一时之痛。 只要无上胜乐尊者临世, 就会帮她灭了那群可恨的闯入者! 抱着一腔执念,她缓缓偏头看向脚边昏迷的老者。 逃出塌陷的祠堂时太过忙乱, 她肯定来不及弄走祭坛周围的村民,只得放弃那批祭品,仅仅扯了一个身边的赫村长。 但村长年岁太老身子骨不行,让崩塌的石头砸了两下,就直接昏死过去。 其实按功行赏的话,郝村长是哈拉瓦日用得最顺手的得力下属; 老头虽然老,在村民中却很有威望。 要不是他当牛做马, 建设祠堂、组织村民供奉塑像、组织祭祀……仅凭哈拉瓦日一个年纪尚轻的村民,还真不能这么快让异鬼复苏。 但事实上哈拉瓦日一直在欺骗他。 许以长生,也不看看这些村子里的人配么?他姓郝的配么? 能替尊者办事,能为尊者的复苏献祭他那条老命,都是看得起他。 哈拉瓦日原本是想祭祀结束时,把郝村长扔进尸山收尾,届时他看到家人子孙死绝,那绝望痛苦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现在不成了,尊者的复苏还差一口气,必须补上这缺口让其能够强行临世! 于是哈拉瓦日一脚踢在昏迷的郝村长脸上,把人踢醒。 遭受重击的郝村长脸颊脖颈都火辣辣得痛,他恍恍惚惚睁开眼,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 被迫情形的他看到周遭遍地废墟,眼睛一点点瞪大; 他都想起来了! 哈拉瓦日那个毒妇,要把他的孙子孙女推上祭坛! 他的幺儿们呢?! 然而没有时间让他质问、让他理清楚情况,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各处开始僵痛难忍。 随着面前一脸怨毒的哈拉瓦日把他拽起,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神秘的磁场,一股诡异力量如有实质,缓缓爬上他的四肢、躯干; 哪怕那诡异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他的每一块肌肉也石化一般动弹不得。 很快,郝村长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后知后觉惊恐万状:“你、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赐郝村长你一场长生啊!真是便宜你了。”哈拉瓦日撇嘴,这次是真情实意觉得郝村长捡了大便宜。 长生……? 郝村长的目光不由自主向上,正对上一颗悬浮于头顶的微笑着的沁血人首,顿时浑身颤栗: “我不要!我不要!!” 然而他再怎么抗拒,也改变不了已经卷入特殊磁场的事实; 红雾开始在他身上聚拢; 他意识飘飘乎颠倒,疯狂摇头时根本没发觉自己身上都出现了种种异象。 他身上的衣衫粘连着皮肤,悬浮着剥落,露出鲜血淋漓的骨肉。 头颅扭曲,躯干像断裂的拱桥一寸寸弯折,折到一定程度几乎贴合着地面时,他两侧肋骨部位似是承受不住压力,发出阵阵脆响。 那腋下两肋皮开肉绽,白骨嶙峋,横突出来的两根骨头诡异得伸长,激增! 紧接着,浓稠红雾在白骨上附着,最终竟演变成两条无皮的手臂! 此刻郝村长浑身血糊糊没有一块皮肤; 他,应该说它伏首趴身,宛如某种野兽,腋下生出四臂,极其恐怖骇人。 粗粝刺耳的哀嚎声从它喉咙中挤出,伴随着破碎的求救: “救…呃啊……!” 然而它的舌头完全僵硬,最终血洞洞的眼中彻底熄灭了神志。 这一幕活脱脱就是恐怖电影中的怪物厉鬼跑入了现实! 让胆子小的人看到,能给人吓晕又吓醒。 与郝村长身上的异变同一时间出现变化的,是天际凝固的异鬼——‘明妃舞场’打破了草原上的平静,也搅动了鬼蜮中停滞的红雾。 雾气川流涌动,带动着天上的无数悬尸也在红海中缓缓流淌。 不知何时,红河中异鬼的第三只眼,睁开了。 舞动中的哈拉瓦日内心按捺不住狂喜,“尊者!”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无上胜乐尊者还是彻底复苏了!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呼唤,异鬼冲天的戾吼穿破红雾,让一片狼籍的废墟都为止震颤。 天际的异鬼开始活动; 它的身躯像小山一般压下云端,罗刹一般的湖蓝色主面向下俯视; 它四面八方的手臂或扬起或聚拢,无数人首和残肢在特殊力量的侵蚀下,化为‘仪鬼’向它的身上、十二只手臂中漂去…… 乍一看去,真像是传说典籍中记载的神佛降世,带给人视觉上难以言喻的冲击。 鬣狗般爬伏在地上的‘郝村长’像是受到了召唤,血糊糊的身体在诡异力量的托举下缓缓漂浮,朝着异鬼的方向飘升,钻入异鬼脚边的红雾中。 见此情形,高昂着头颅的哈拉瓦日非但没有让沉沉压下的巨大鬼物吓住,情绪反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涨。 “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巨大的湖蓝鬼物; 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在她看来是那么神圣,那么威严。 只见‘郝村长’钻入翻涌红雾后,又很快露出——那复苏的胜乐金刚右足之下,踩踏着一个伏身的恐怖之物,浑身无皮,生有四臂,正是郝村长演变成的鬼东西! 旧藏密典籍中记载,胜乐金刚的右足踩着一位恐怖男者玛哈得瓦,是密宗体系中被胜乐金刚收服的一位鬼神。 而现在的‘郝村长’,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经过特殊祭祀,显然变成了恐怖男者玛哈得瓦,一跃成为了鬼神!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哈拉瓦日所追寻之事,可以成真! 她能够通过‘明妃舞场’这种祭祀方式,成为无上胜乐金刚的明妃佛母。 成为新一轮的女神金刚亥母! 她会获得神格和永生;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19节 会同胜乐尊者一起成为密宗无上天中的神佛。 这才是哈拉瓦日不惜一切代价复苏胜乐金刚,想要得到的赐福。 她朝着不断压下的巨物伸出双手; 她迫不及待想要钻入无上胜乐金刚主位面两条环抱在胸前的双臂中; 那臂弯中空空荡荡,本该环抱住一位神格尊贵的佛母:金刚亥母。 哈拉瓦日浑身剧痛难忍,她剥去衣饰的身上,生出崭新的鱼鳞般坚硬的皮肤,泛着死气沉沉的铜蓝色; 她的肢体弯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腋下肋骨撕裂剧痛,两条异形的蓝色手臂生长而出…… 饶是做好了异化会很痛苦的准备,她还是发出尖锐的痛呼。 恍惚间哈拉瓦日觉得不太对劲。 她查过,典籍中记载的金刚亥母似乎肤色为黑红色泽,也只有一头两臂。 腋下那对激增出的手臂,完全不符合对佛母的形容! 而旧典中记载,胜乐金刚右脚踩着一位4只手臂的恐怖男者,左脚踏着一位仰面的恐怖女者。 恐怖女者肤色铜蓝,一体4臂,和男者一样都是密宗体系中曾经作祟的小鬼。 哈拉瓦日脑海中闪过恐怖女者的形象,脸上渐渐浮现出惊疑、不安。 不、不会的…! 无上神赐下的启示中说过,她助胜乐尊者复苏后,会成为金刚亥母! 意识昏沉的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僵硬如石,缓缓向上方漂浮。 她归去的方向不是胜乐金刚空环的双臂中,而是……一只朝着她踏空而来的异鬼之足! “不……!”哈拉瓦日僵直的喉中挤出不甘的尖叫。 可不论她多么绝望,有多少不情愿和质问没有说出口,都阻挡不住异鬼的踩踏。 山一般沉重的压迫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她眼中的惊和怨都渐渐熄灭,变成了胜乐金刚左足之下的女者! 两尊充当鬼奴的男女者成型,胜乐金刚自此,彻底复苏……! 对已经化为密宗规则力量中的小鬼的郝村长,以及哈拉瓦日来说,身体异化的过程无疑是痛苦难熬、度日如年的; 但在不远处的虞妗妗和徐静和一行人来看,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 他们还没挖出几个废墟下的村民,漫天的红雾就开始乱涌。 紧接着异鬼活动,两个活生生的人在呼吸间异化、升空。 “全部停止挖掘,警戒!!” 徐静和第一时间敲响全体戒备的钟声,提起早已攥在掌中的法器。 下一秒,红雾中寂静的残尸纷纷‘苏醒’,呼啸着朝着废墟中的术士而来! …… —————————— 天际异鬼沉睡和复苏的这段空窗期,时间很短,不足半小时。 在场的专项组以及远在异省的天师府总部,针对即将会发生的暴动,拟定了不下十个计划,更别提其余注意事项。 特警队和武装部在此期间都赶来了几大车,如今远远地置于村外三公里处。 根据现场的调查、以及从虞妗妗那里得到的启发,目前天师府基本能确定的情况,除却天际异鬼的来源体系、鬼蜮能力,还有它周围悬浮的尸块可能存在的攻击性。 总部和虞妗妗一致认为,异鬼的第二个神通能力,就是制造‘鬼奴’。 它诞生于旧藏密宗体系中的胜乐金刚; 而胜乐金刚本身拥有禁锢之力,像枷锁般禁锢着一对恐怖男女者,使它们永世为奴,不得解脱。 当它扭曲吞噬了与之注视之人的灵魂,也就禁锢了死者的尸身,供它驱使。 故而异鬼一旦苏醒,它周围静待悬浮的人首和肢体,怕也会一同解封。 知道原理和可能发生的状况,村子里严阵以待的术士们都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他们真的亲眼看到异鬼复苏临世,刹那间无数沉寂的人鬼头颅和白骨尖戾长啸,朝他们扑来,还是抑制不住紧张和忌惮。 术士们各持自己的法器,运起力量劈砍着扑来的人首。 那一颗颗早已和身体割离的头颅,竟在红雾中睁开双眼,面目狰狞,携着阴煞攻击、撕咬村中的术士。 混乱激斗中,一名使剑的青年术士狠狠挥臂,将扑面而来的森森人骨砍成两截。 察觉到有阴风在脑后呼啸,她目光一凛,转轴腕花收剑,而后动作行云流水地向后刺劈,剑尖直接牢牢抵住身后偷袭的阴物。 伴随着骨骼和金属撞击的闷声,剑刃没入阴物一寸之深,用力划下; 要不是那玩意坚硬无比,就要让青年术士一剑劈成两块! 人头状的阴物偷袭不成反被重创,竟像是有感官一样长长哀嚎,声音又怨又尖极其刺耳。 它的面中让长剑劈出一道长长豁口,皮开肉绽,衬着那大张着口齿的狰狞表情,显得更为恐怖。 然而青年术士一击得中,回身蓄力,正准备再度出剑把这鬼头颅彻底劈碎之际,她抬眼看去,把那可怖狞笑的鬼头收入眼底—— 看清鬼面上熟悉的五官眼鼻,她瞳孔紧缩,突兀惊愕; 已经刺出去的长剑都瞬间滞住。 “十二…?!” 整个专项组里,数十二与她关系最好。 她出身小门小派,性子又沉闷,在天师府内根本没什么友人; 直至她被选入专项组,和体术古武一脉出身的十二结识。 十二和空有些能力的她不同,开朗活泼大大咧咧,且十分善解人意,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孩子。 见自己孤僻无法融入集体,是十二毫不嫌弃地缠着她和她搭话,向她释放善意。 也是因为结识了十二,她枯燥无味的生活才真正有了色彩,才知道什么叫做友情。 这张脸,正是她的挚友,她绝对不会认错。 可记忆中那张温暖可爱的脸庞,此刻却血肉模糊,泛着青黑煞气……提着剑的青年术士浑身僵硬冰冷。 面对好友的脸,她怎么下得去手…?! 就在青年术士迷茫迟疑的瞬间,鬼头抓出这个破绽,倏得扑来; 它尖锐的双排鬼齿狠狠咬住青年术士的肩膀! “呃啊!”青年术士大惊失色,痛到面色扭曲。 阴冷的煞气从没入骨肉的伤处,迅速蔓延,侵袭着她的四肢。 她想要甩开头颅,然而那鬼物抬起的眼中满目恶意,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活活撕断! 危极之下,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忽然搭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向后一扯。 下一秒肩膀上的剧痛顿消,死死咬住她右肩的鬼头直接被一拳打飞出十几米。 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的青年术士惊愕扭头,看到一张灵气逼人的面庞探出,一双金光熠熠的竖瞳轻飘飘扫了自己一眼。 “虞前辈!?” 她倒抽着冷气,身体止不住打摆子:“多谢……您救了我一命。” 虞妗妗只瞧了一眼,便看出此女状况堪忧; 右臂肩胛骨估计粉碎断裂,那人头鬼物更是从伤处注入了许多污秽腌臜的腐气。 她按住对方左肩的掌心微微用力,将自己的妖力释放出来,去驱逐抵御侵蚀的阴腐气。 青年术士只觉得肩上暖暖的,很快体内的刮骨般的阴冷都散得干净; 她身体停止颤栗,只是右肩骨头粉碎剧痛难忍,她又失血过多,导致整张脸还是惨白色。 见她没大碍了,虞妗妗抽回手掌:“你既知道将才危险,出剑的时候犹豫什么呢?” “我……” 见状虞妗妗多少能猜到些:“下不了手?” 青年术士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糊涂的蠢货。”虞妗妗冷冷一笑,“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那已经不是你们的伙伴了,是鬼!” “你的朋友们同事们就是让这些东西害死了,还破坏侮辱着他们的尸首,操纵他们的尸首为祸人间,你还对它们下不去手?” “刚才要不是我离得近,你这条命就没了,你觉得你那般窝囊可笑地送了命,你死去的朋友会怎么想?” 虞妗妗的讽声并不悦耳,却让怔忪的青年眼眶骤红。 她直勾勾盯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狰狞头颅,泪珠骤然砸落。 是啊,那不是十二。 十二不会伤害朋友,更不会嗜杀老百姓。 她是最温柔开朗的女孩子,要是知道自己变成了鬼物,该多难过…… 青年术士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内心的痛苦皆被冷静和怒火替代。 “谢谢虞前辈您点醒了我,是我想左了。” 那些鬼东西,它们怎么敢、怎么能如此糟践十二他们的身体? 被虞妗妗一拳打飞的鬼头又摇摇晃晃飞了过来,神情更加怨毒狰狞; 熟悉的面庞落在青年术士的眼中,彻底点燃她一腔愤懑。 她脚尖勾住掉在地上的长剑,向上一踢,左手稳稳抓住剑柄,一个反手腕花将剑提起,而后朝着那狰狞的头颅走去。 原本虞妗妗见她持剑的右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想把人带到相对安全的远处避难,见此情景,她闭口不言。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姑娘伤了一条手臂,非但没有废了战力,气势反倒节节攀升。 她能感觉到那略微摇晃的身躯中,饱含着呼之欲出的情绪和蓬勃力量,仿佛能把一切阴煞都燃烧殆尽。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0节 嘶吼的鬼物不断靠近,面色苍白的青年术士垂眸、闭眼; 腥腐的血气近在鼻尖,她脸颊微侧,抽身转剑! 那换手剑快得惊人,一点寒光惊破夜,锋利的剑刃从斜上方狠狠劈落在鬼物之上,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其劈碎。 凉凉的黏腻之物溅上青年术士的侧颈,激得她眼睫轻颤。 片刻之后,才有物体砸落在地上的沉闷声响起。 送一程换手剑式‘飞仙扬花’,无数细密的腥红雾点散落,染红了青年术士的肩。 她垂眸不看,眼睫轻颤不止。 十二,走好。 我会替你和其他人报仇的。 抬手擦去脸侧的泥泞,青年术士目露恨色,朝着红雾中翻滚的尸首白骨冲了过去…… 第138章 一片混乱的激斗中, 不时有森森白骨粉碎成渣,也有人类术士遭受重创。 顶在最前头的徐静和抵着双剑,迎着又腥又厉的阴风, 将剑招又快又重地落在面前的鬼物身上。 她的双剑是堪山前好几代人传下来的法器, 可称一句神兵利器, 劈石砍木轻轻松松, 眼下却劈不开红雾中厉鬼。 ‘铛——’得一声震响, 雾中以四肢爬行、浑身无皮的血怪伸出腋下四臂,生生抗住剑刃。 这由巴贡村村长演化而成的恐怖男者, 竟是短时间内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人,变得和堪山精英打得有来有回! 左手剑被锢住, 徐静和心中警铃大作。 捕捉到红雾中扬起的风, 她右手提另一柄剑朝着气流的来处挥去。 下一刻两排钢齿凶狠地咬住剑刃, 伺机偷袭的四臂蓝肤鬼物张牙舞爪, 叼着剑刃的头颈疯狂甩动, 想将它恨之入骨的人类术士甩飞。 徐静和两面受敌, 步子招式都难以施展。 她没有选择和两只形容可怖的鬼物硬碰硬,而是借着哈拉瓦日演变的恐怖女者的大力甩动, 身体一侧,整个人贴着地面翻了个半弧, 极其惊险地躲过了再次扑上来袭击她的恐怖男者。 煞气擦着她的身体刮过,她将将稳住身体,只觉得颈部一阵刺痛。 伸手一摸,一道细细的刮口从锁骨往上延伸,一直到唇边。 她摊开手看去,几根手指上染着她自己的鲜红的血痕。 徐静和不动声色在衣袖上蹭干,指尖一寸寸握紧双剑, 目光在两只煞气翻滚的异鬼身上挪移。 变成异鬼的哈拉瓦日失去了人言的能力,怨毒的戾声时不时从它喉中溢出; 那一双外突的眼睛毫不掩饰怨恨和恶意,嵌在它铜蓝色的脸上,格外瘆人。 徐静和顶着如芒刺背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两把匀直利剑横于身前,她一步后侧微微弯曲作弓步,预备着下一波敌袭。 目光流转,她看着怪异瘆人的蓝色异鬼,忽然轻声笑了: “看到你这蝇营狗苟之人忙前忙后残害同胞,就落得这个下场,还真大快人心啊。” “你帮着那密宗异鬼糟践村中长辈亲人时,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沦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变成恐怖女者的哈拉瓦日还保留一部分意识。 对于一心想要成为明妃佛母却惨遭背刺、沦为鬼奴的它来说,徐静和轻蔑的话无异于诛它的心! 它本该成为无上天的佛母,却沦落成最低贱丑陋的鬼奴鬼侍,让它怎么不怨,怎么不恨?! 可它不能也不敢去怨恨为它主宰、一个念头就能让它生不如死的胜乐金刚; 它只能怨恨这些人类术士。 若不是他们闯入村中毁阻断了祭祀,血食不够的胜乐尊者就不会为了复苏,把它也吞噬了! 蓝肤异鬼浑身翻涌着滔天的煞气,它忽然张开钢牙遍布的嘴,长啸一声,无数红雾旋转如斗被它吸入腹中。 它鱼皮一般的皮肤开始鼓动充涌,一颗颗异瘤突出、滋生,令它本就可怖的外表更是无比骇人! 感受着此鬼身上暴涨的煞气,徐静和心生出不妙。 倏忽间那鬼物四肢发力,卷着风暴猛然冲了过来! 饶是徐静和早有准备提剑抵御,仍是让那力量暴增的异鬼差点掀翻! 碰撞时迸发的火光在浓雾中闪烁,徐静和倒退出十几米,双脚在草地上蹭出两道长长的痕迹,才勉强稳住。 她反手把一柄剑尖插入脚边土地,手掌抵着剑柄平复气息。 微微阵痛的胸腔涌上一股股甜腥的血气,泛上口舌,被她狠狠吞咽回去。 也就在这时,她右耳上的设备突然闪光,村外郭鑫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 “徐组长,你们那边情况还好吗?” “我们一直在监测胜乐大鬼的活动形迹,发现它开始有移动的迹象了!方向是往巴贡村东部……” 徐静和心头一凛,猛地抬起头,发现低空悬浮操纵着鬼物的那尊巨物,不知何时的确偏离了巴贡村的正上方。 她正惊急难忍,身侧气息一沉响起悦耳的声音: “还受得住吗?” 支援了几处又返回的虞妗妗神情平稳,游刃有余,身上连一丁点污秽都没染上。 徐静和连连点头,忙道:“妗妗,那鬼东西要往离县市区去!” “料到了。”虞妗妗颔首:“此物端的是神佛之名,实际上只是最腌臜不过的鬼怪,虽然形成的方式让它比现世寻常鬼物更厉害些,却厉害不到能超脱世间。” “我们阻断了它的复苏祭祀仪式,本就让它遭受反噬重创,实力大减;它强行出世后,驱使的这些小鬼也被天师府的人一一斩碎,又一次削减了它的力量。” “若我猜得没错,那异鬼已是强弩之末,再和你们耗下去,怕是连鬼蜮都支撑不住了,这种情况下它当然要先行遁离,去补充流失的力量。” 徐静和已经猜到天际异鬼的力量来源,大概率就是那些被鬼蜮扭曲、抽离的人魂。 一旦让它逃往具有近百万人口的离县,那里聚集着大量无法抵御鬼蜮侵袭的普通人,都会沦为它的血包。 虞妗妗知道徐静和在焦虑什么,“别慌,它逃不掉。” “但你这边自己能行吗?”她反手将扑来的恐怖男者击飞,有些担心。 作为密宗中拥有神格记载的一对男女异鬼,这二者的弱只是相对于密宗本尊的胜乐金刚; 对于末法时代的现世人类来说,它们绝对是很强盛的。 “不用管我。”徐静和面上浮出狠意:“我一个人对付得了。” 浩劫当道,她不说帮虞妗妗怎么处理大鬼了,至少不能让这两个小鬼越过去添堵,不能拖虞妗妗的后腿。 她说行,虞妗妗便信任她:“那这些伴生鬼便交给你了。” 话音落下,她便朝着东移的胜乐金刚追去。 徐静和低声道了句‘放心’,再次抬眸时,双瞳中跃动着灼灼之意! …… —————————— 巴贡村外,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批设置防线的全副武装带着护具的特警队伍、以及待命的天师府术士。 最初的震惊之后,每一个亲眼目睹了天际异物的人,都生出无比的紧张和担忧。 担忧村中厮杀的专项组员们的安全。 担忧天际异鬼一旦向城市而去,会爆发无法控制的灾祸。 作为专项组顾问的郭鑫就没闲下来过,像个陀螺似的不停和陆续赶来的官组人员交涉、商议。 巴贡村周围至少设了五层防线,另有专人靠近笼罩着村子的鬼蜮,时刻监测着鬼蜮的变化和空气中红雾的流动。 天际一架架无人机旋绕着村子上空,拍摄着村中的状况。 而在众目睽睽的严戒之下,还涌动着暗流。 一旦专项组行动失败巴贡村失守,上头是绝对不会坐视胜乐异鬼进入城市,届时那些调动到离县的热武器都得动用了。 「一号监察处出现波动,鬼蜮的直径范围向外扩大了约两米……」 「最新监测结果,鬼蜮重新回缩,比原先记录的直径范围又缩小了三米左右,还在持续萎缩!」 「靠近鬼蜮内的红色雾状颗粒活动异常,雾气浓度上升,可视度正在大大减弱…」 「各单位注意!根据监测处和无人机获取的情报分析,代号‘胜乐金刚’的大鬼正在东移!!请各单位立即升至最高戒备!」 「……」 紧急的通报声,在守在巴贡村外的每一个据点响起。 这警报像顿时无数人或紧张不安,或惊愕站起,或直接戴上护具做好血战的准备…… 鬼神一事又涉及到密宗异教复兴,参与此次行动的都是部队中的好手,签了保密协议。 但怎么体格强壮,以人躯顶在最前方和鬼神之力抗争,也充满了危险。 就在大部分人都准备好进行血战之时,最靠近巴贡村的第一据点的天师府术士们,不知看到了什么,一双双眼睛睁大。 “等等……?!” “卧槽什么情况??这么猛吗?!” 只见低悬于天际的异鬼四面各不相同,慈悲面的那一侧彼时微微低首,端的是一副神性十足的模样,俯视着下方村子中的混乱与争斗。 人类予它而言,不过是蝼蚁。 正当这密宗异鬼朝着离县市区的方向挪移,它悬浮的躯体猛然一沉! 那张佛家慈悲面上,仿佛都出现一丝裂痕。 四张神面俱动,或怒或喜或悲或怨的面孔朝着下方看去—— 一只手,抓住了它空悬的足! 手的主人臂弯皓白纤细,用力时却有青筋在皮肤之下鼓动,力拔千斤,生生将它的身躯扯得下沉。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1节 高高在上的密宗鬼神何曾被一个蝼蚁阻拦过?! 震天的神啸冲天而起,登时鬼蜮中红雾狂涌,正和无数鬼物激战的术士、以及村子外的人们不曾防备,都让那啸声震得耳膜生疼,面露隐忍。 距离异鬼最近、同时也是啸声主要攻击对象的虞妗妗,被声波和煞气冲击到,秀气的眉头拧得很紧。 她沉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紧接着将浑身的巨力尽数涌入双臂,双目和脸颊都充血微微发红。 “给我……滚下来!” 低呵声与神啸相比太弱了,但结结实实让天际的异鬼慌乱起来。 它巨大的身躯在挣扎; 四方十二条手臂朝着下方的虞妗妗抓去,想将她挥走; 头饰间、虎皮衣袍上坠着的几十颗人头‘活’了过来,齐齐飞旋着向虞妗妗张开铜齿; 无数人骨法器和人肠人血像小山一样,从天际倒流、刺来,压向虞妗妗…… 然而在令人目不暇接的可怖攻势下,天际巨物的躯体被撼动了! 它高高在上的神躯让一双手掌扯住、沉浮、甩动…… 下方村中的专项组员们也看得呆住,目露惊愕。 不知是谁先高声叫了起来: “都躲开!那鬼东西要落下来了!!”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抄起法器就往四面八方退去。 ‘轰’得一身巨响之后,足足三米高体型宽阔的巨型鬼物,狠狠砸落在巴贡村的废墟之上,地动似的激起无数碎石尘土! …… 第139章 巴贡村中的异鬼临世, 发生于1月10日晚上九点左右。 该事件闹哄哄处理了一整夜,总部和各大分部都往离县那个偏远小城调人,更别提官方派遣而来的部队。 多方协作, 一直到次日凌晨四点多, 才算是成功收容了代号为‘胜乐金刚’的鬼物。 按理说‘胜乐金刚’作为密宗体系的异鬼, 和它相关的信息也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但巴贡村的动静闹得太大, 它的出世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俗话说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强令底下人装聋作哑不许议论,只会让流言猜忌愈演愈烈, 反而容易弄得人心惶惶,不如直接公布一部分旧密宗的情况。 一来是防止相关流言越传越离谱。 二来根据直至今天为止的调查结果显示, 旧密宗那些贼人在各地的渗透远超想象; 把他们的存在和狼子野心公之于众, 能让天师府上下都提起警惕, 一致对外。 于是总部连夜开完会后, 便在内部[天师府协工论坛]上, 发布了针对旧藏密宗存在揭示的贴文。 不少核心隐密——譬如该组织内的重要人员、关于密宗阵法的核心发现……等等, 当然是隐去不提的。 帖子里主要重点强调、罗列这些人近些年在各地犯下的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 并要求天师府上下从今日起,协同严加打击该组织的贼人。 一旦发现可疑存在, 或者有可疑物品,要立即上报! 不需要什么核心秘密, 光是帖子里列出来的桩桩血案,就足够让天师府上下震惊好几回。 一时间内部论坛连续数页、每一条帖子都与该事有关。 不少热贴叠了上千楼! 《都去看置顶!!藏密复苏是怎么个回事?》 【楼主:一觉睡醒,变天了……】 【5楼:谁说不是呢…我早上一睁眼,各个师门朋友同好的群聊都爆了,我一看消息还以为他们在编故事,或者我没睡醒呢。】 【13楼:不儿,咱们现在不是后末法时代么??大家虽然都是玄门人, 会整点小法咒小术数,可都是小打小闹,怎么会有神佛这种夸张的东西出世啊???】 【14楼:楼上,旧藏密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可不配称为‘神佛’,都是一群披着佛宗大义的皮的异教鬼怪罢了;哪家的神佛食人肉人脑人场,用人的骨头当仪器?】 【22楼:14楼兄弟的话我是绝对赞同的,看看总部置顶的贴文里罗列的罪行吧,那都不是人干事!为了一己私利,动辄杀人灭村,是好人家的门派能做出的事情吗?真让这等邪教封禅成圣,普天之下岂不尸横遍野,堕入地狱!】 【40楼:旧藏密是邪不是正,这一点无可争议,楼里还在跳的人建议要么去重修藏史,要么自己去找找上世纪的典籍多看看书,要么得查查这些家伙的成分。 上世纪的藏地可谓是人间地狱,普通藏民沦为奴隶,命比牛羊还贱,就是那帮搞旧密的喇嘛弄成的,若不是这些密宗教徒太恶了,手里染的血太厚了,当年咱们老祖宗也不会用强行手段使之禁行。 信那些玩意是神佛的人,对得起死在大红祭中、骨头被敲断制成物品的同族么?】 【66楼:吵旧宗算神还是算鬼有啥意义啊,我是懒得吵,我听总部的,总部让我抓人我就抓人。】 【67楼:+1】 【71楼:+1!论事不论心,杀人就得偿命,欺负咱老百姓就得治它!】 【……】 《前线直播收容‘胜乐金刚’》 【楼主:狗日的,这年头鬼都能大咧咧飞天上去了?直接上图好吧「图片.jpg」「图片.jpg」】 【2楼:!!】 【3楼:勇士啊哥!!】 【4楼:前排围观!】 【楼主:女的,不是哥。】 【6楼:我去这么大一坨?现场看不得吓死人…】 【7楼:好的勇士姐,你注意安全吼!】 【8楼:这是能播的吗?楼主小心泄密进小黑屋。】 【15楼:我就想问这玩意怎么打?谁能打?咱活了三十多年,师门也没教过啊!】 【23楼:我艹那大鬼身上密密麻麻的圆球都是什么玩意??不能是人头吧?不是吧?!】 【楼主:能播,我上司说这事瞒不住,估计要不了多久总部会直接公布这鬼东西的存在。目前安全,我不是靠它最近的岗,前面还有兄弟姐妹顶着(致敬.jpg),徐师姐和虞大佬带人在事发中心处理呢。】 【111楼:现在咋样了楼主?】 【266楼:距离楼主上一次回复已经过去了两小时,注意安全!】 【383楼:楼主姐还好吗?活着吗?】 【楼主:还活着!虞大佬自己给那大鬼干翻了,我只能说目睹现场太震撼太牛p了!!没我们事儿了嘿嘿。 不过那鬼东西太造孽了,它一倒下,所属的鬼蜮消失,天上的碎肉和残肢都落下来,在村里铺了一地……那个气味简直了! 我和所在的小队进村清理残留物、挖掘抢救幸存者了,一直忙到这会儿才得空休息会儿,赶紧来和贴子里关心我们的兄弟姐妹来报平安了!】 【400楼:?!!真假?】 【425:哇去牛逼啊!】 【430楼:致敬所有的工作人员,真的辛苦了。】 【468楼:你虞前辈到底是前辈,简直是定海神针……】 【……】 《诸位,对昨日发布的贴文怎么看?是不是要乱起来了?》 【楼主:这次动静太大了吧,我活了四十一年头回看到这么大阵仗,心里怪慌的…上头凌晨发文,感觉事态已经很严重了,以后不会越来越多的鬼物都冒出来吧!】 【2楼:怎么看,用眼看。】 【3楼:乱不乱的,谁说得准呢。】 【4楼:别自己吓自己了,上头都说了不会放任鬼物横行,相信组织。】 【30楼:据我分析置顶的贴文看呢,之后华国玄学界的形势不可能大乱,但小乱大概率不断。 首先咱们华国已经稳定很多年了,只有安定的环境才能让社会进入高速发展,上头不可能允许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跳出来,闹得俗世不得安宁,为此总部定会彻底清除那些想复兴旧密的人,大乱不起来。 被压制的旧宗人定然会挑事,在各地引起小的祸乱,我们的任务呢,就是处理这些祸事,进一步打击歹人。】 【33楼:楼上惊现分析帝!】 【39楼:接30楼继续,最坏的情况自然是上头抑制不住旧宗复兴,真的让那群人搞得大鬼小鬼遍地跑,那就玩完了,不说华国内,全世界都会受影响,直接倒退回混乱时代,真到那时候俗世的普通人遭罪,我们这些传承断代、半瓶子醋咣当响的术士,也讨不到好的,大家都别活。 所以放宽心吧家人们,老老实实执行任务就行了,别想东想西。】 【52楼:30楼兄弟一针见血,总部和上头有大把聪明人和好手段,真轮不到咱们操心这些事。】 【87楼:来围观分析大佬了。】 【100楼:归根结底这么乱哄哄的,又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还不是那群旧宗的王八佬太歹毒了,真就得干他丫的,把这些人都按得再也跳不起来才行!】 【122楼:天师府还是有隐世大能的,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溃防。】 【188楼:好家伙30楼加精了。】 【……】 天师府论坛上如何讨论得群情激奋,虞妗妗这边并不清楚。 在她和那密宗异鬼对轰几十个来回才最终将那玩意打到力竭后,她自己也因使用力量太过放肆,受了些内伤。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帮天师府的人把那异鬼收容好,她默默离了人群,往村子外走。 凌晨的巴贡村,让涌入村里的部队和医疗队的灯火照得通明。 出村的路上,各种乱糟糟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 这些支援人员分成好几支,一部分扛着工具挖掘清理村子塌陷的废墟,试图把底下深埋的、来不及挖出的村民救出来。 另有医疗人员就地给受伤的术士们包扎,情形严重的抗上担架,快车拉去手术治疗。 一人屠两鬼的徐静和受伤不轻,她强撑着一口气看到异鬼在虞妗妗手里倒下,身体一软就昏了过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2节 医疗队第一时间就把人拉走了。 中途也有两批医疗人员、以及支援队的队长亲自来过问虞妗妗的情况,她都应付过去。 实在是她的身体状况不是伤病,就算去了医院也治不好,浪费医疗资源。 只能她自己修养。 出村之后,身心疲惫的虞妗妗没精力和任何人寒暄,放空精神,思索要找个什么地方赶紧睡上一觉。 忽的,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大人,你受伤了吗?” 虞妗妗诧异抬头,看到青年顶着身后营地据点的白炽灯,匆匆朝着自己走来,脸上难掩担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 本该在南城的祝檀湘,竟出现在巴贡村的外面,她很惊讶。 她不晓得的是,作为她身边关系最密切的人类,祝檀湘是天师府联系她的一个重要支点,故而祝檀湘拥有天师府的特殊编外资格证。 他能登陆天师府论坛。 平日里祝檀湘从不会在论坛上发言,看帖只看和她相关的那些。 可以说作为一个通灵资质很差、又比较怕鬼的普通人,要不是虞妗妗在帮天师府做事,能偶尔从论坛上看到她的消息,祝檀湘都不会保留这个论坛。 昨天晚上他处理完工作,洗漱完毕都上床准备睡觉了,习惯性地点开手机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和虞妗妗有关的新消息。 结果就看到论坛里乱哄哄都在议论巴贡村出现的异鬼。 当时事态还处于焦灼期,并未解决。 因此论坛中有一小部分人的发帖很悲观,到处叫衰; 他们从人鬼两方的体型、视觉、宗教来源试图力证虞妗妗就算是大妖怪,也很难干得过密宗体系中的鬼神,认为这次任务很悬; 甚至觉得进村的那批专项组员们,怕是又要全部陷里面。 作为虞妗妗最忠实的追随者,祝檀湘光是看这些破帖子就起了火气。 且不说在他看来,猫猫大人就是无所不能的,只说这些人贬低己方助敌人之威,就让人很不爽。 一方面他无比相信虞妗妗的实力,另一方面他又免不了担心挂念。 想到看不到结果,他今晚都难以入眠,索性起身不睡了。 看了一下路程发现离县距离南城不远,开车不到两小时,祝檀湘当即决定,自己要过去。 来之前他怕万一离县周边戒备,自己的车开不进去,他还给天师府通了气。 两小时之后,祝檀湘便驱车来到了巴贡村外,和外头的后勤人员一齐等候,简直望眼欲穿。 虞妗妗刚从村子出来,他便看到并迎了上来。 搭眼一扫,祝檀湘就发现虞妗妗的状态并不好,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嘴唇也淡淡无血色。 他鲜少看到猫猫这么虚弱的时候,当下就急了。 “我看论坛上说,村子里的鬼物很凶险,我担心……大人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 青年絮絮叨叨的碎嘴模样,着实和他那副酷哥外表不相符。 声音落入虞妗妗耳中,不算聒噪,但很催眠。 她本就疲惫,直接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累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来不及思考,就往祝檀湘身上一扎。 “闭嘴,好吵。” 祝檀湘猝不及防,忙伸出双臂接住她疲软阵痛的身体,两只手掌攥成拳头不知往哪里放,神情看着有些呆。 他洗过澡,衣衫干净,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皂角气味,不刺鼻,颇为好闻。 肩膀又宽,埋在衣衫之下的胸口很有料,至少虞妗妗额头这么一抵,觉得那软硬适中的肌肉很是好枕。 被这样温暖清新的熟悉气息包裹,她困倦翻涌,莫名得就很放心: “我撑不住了,睡一会……” 话音未落,眼皮慢慢阂上,她软下的身躯‘砰’得一下,变成一条昏睡的无骨的猫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祝檀湘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一手揽着黑猫上肢,一手去托垂下微晃的下肢,把猫条抱在臂弯里。 换了个姿势,沉沉昏睡的黑猫反而更舒适了。 那毛茸茸的脑袋微微扭动,往人类的臂弯缝隙里钻了两下,彻底将头埋了进去,气息平稳。 祝檀湘保持一个姿势抱着软乎乎热乎乎的猫咪,一动都不敢动,心脏砰砰得跳。 半晌他才控制着放松自己僵硬的肌肉,垂下的眼眸恨不得一刻不离得看着昏睡的黑猫,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回过头,不远处瞪大眼睛偷窥的、招待他的据点负责人忙偏了脑袋,用手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用一副很忙的样子掩盖刚才的偷看。 祝檀湘视若无睹,抱着昏睡的黑猫走近:“赵队长,那我和大人就先回去了?” 赵姓负责人忙道:“别介,要不祝先生先到营地的临时宿舍休息一晚上?距离不远,就那边两三公里,床褥被子都齐全还有食物。” 这次事件的主要人员和功臣之一,就是虞妗妗。 其他能主事的人要么还在来离县的路上没赶过来,要么像徐静和,重伤拉去医院救治。 明天等总部的人过来,保不准还要来拜访虞大佬,这会儿刚用完人家让人家帮完忙,就让人家走算什么事? 祝檀湘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也好,那麻烦赵队长安排了。” “不麻烦不麻烦。” 第140章 次日, 总部派来接手收容鬼物的天师队伍,顺利抵达离县。 但整整一个白天虞妗妗都以黑猫形态昏睡着,只有祝檀湘代她和来人交涉了几句。 用于收容密宗异鬼‘胜乐金刚’的容器, 是一个巨大的、刻满了红色黑色符咒的大罐子。 为免夜长梦多出意外, 总部来人决定晚上趁着人少、国道畅通, 连夜把收容的异鬼送往南城总部羁押研究; 连同离县市医院中的徐静和以及其他术士们, 也一齐随车送往南城, 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决定当日遣返后,该负责人立即找到祝檀湘, 邀请他和虞妗妗一起随车回南城: “祝先生,虞前辈这种的情况无法确定是内伤还是精力匮竭, 离县这边也没什么专业团队能理疗。” “南城总部收到消息后, 已经第一时间安排了与天师府达成合作的妖医, 在总部等候, 是一位有一百多年道行的刺猬前辈, 或许能对虞前辈的修养有一定帮助。” “当然了是否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还要看您二位的考虑,车队今晚八点左右从离县分部出发, 如果要一起回南城你提前给我发个消息就成。” 对此祝檀湘没考虑太久,便决定随总部的车队一起回去。 他记得虞妗妗曾经说过, 她的灵魂在和身躯日渐融合,故而躯体会出现人类的种种特质,人形态时防御力反而更弱。 因此当虞妗妗变成黑猫原形,祝檀湘并没有特别紧张。 他反复观察过昏睡中的猫猫,并没有看到外伤,同时黑猫的皮毛依旧顺滑油润,呼吸平稳。 偶尔因为担心他会摸摸黑猫的皮毛, 捏捏黑猫软乎乎的肉爪心,确定猫咪体温正常。 被捏到爪垫,昏睡中的黑猫还会抽搐一下,抗拒得换个姿势收回爪子; 若不是那胆大包天的家伙的气味黑猫很熟悉,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暴躁的猫猫都能亮爪子挠上几道血痕。 这样骚扰了两三次、确定猫猫只是沉睡,精神头应该还可以,祝檀湘便放下心来。 他也不清楚虞妗妗这样算什么状况,只确定就算是受伤,伤势应当也不严重。 权衡之下,他做主跟车回南城。 因为南城有天师府的总部,还有妖族的医者,好歹能让对方看看猫猫的情况。 于是从晌午一过,车队就忙了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把收容密宗异鬼的容器搬运到巨大的军用改装货车里,贴了一层又一层的封条和符咒,同时去往离县天师府分部的证物室,把那几尊手臂长短的大慈佛母像也一同封存、装走。 傍晚八点过,浩浩汤汤的车队便从离县出发,驶上了回往南城的国道。 …… 一个多小时后,车队抵达南城。 祝檀湘下车时,发现车队并没有直接到往天师府总部,而是停在了郊区一处空旷的、像军事基地样的区域。 想来总部是不放心让承载密宗异鬼的容器,进入人口密集的南城市区,才安置在这里。 另有专车在此处换乘,载着怀抱熟睡黑猫的祝檀湘,来到了天师府总部。 总部中确实安排了擅医的妖族早早等候。 祝檀湘抱着猫进入房间时,四下打量:“哪位是妖族的医生前辈?” “是我。” 略县苍老的女声响起,他却没有在房间内看到和声音适配的对象。 目光转了一圈,他才看向房间内的桌子上—— 那里有一坨白乎乎的巴掌大小的动物,眨巴着豆豆眼有些羞恼:“不用怀疑,就是我!” “抱歉,失礼了。”祝檀湘立即走近,面带歉意。 他实在没想到,有百年道行的妖物居然不是人形,也没有多么大的体型,看起来和普通的刺猬区别不大,只是身上裹着一件灰扑扑的小衣衫。 看着……十分可爱! 祝檀湘这是和虞妗妗呆久了,先入为主觉得其他妖修也很厉害,实际上并非如此。 上古有山海异兽搅弄风云,远古有人羽化登仙肉身成圣,但那些早已沦为传说故事,是现代不可能之事。 近千余年来,其实都属于末法时代; 简单来说就是灵气匮乏枯竭,无论是人妖鬼任何一族,传承早就断档断代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3节 而此两百年,更是步入了后末法时代,连妖鬼的存在都很少见到了。 受天地偏爱六道眷顾的人族,尚且修道艰难,更别提资质相对愚钝的动物。 像这刺猬一样能靠着自己的运道成精化妖,已经是很少见的存在了。 它活了一百五十年左右,神通就是擅医。 露出在小衣衫外头的毛刺白里微微泛黄,说明它已经很老了,要是没有大机缘能进一步化形为人,要不了小几十年,这刺猬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哼!”白刺猬重重的哼了一声:“把伤者放过来。” 祝檀湘轻手轻脚地把黑猫放在桌子上,凑得这样近,他才看到白刺猬的手里还像人类老者一样,支着一根小小的木头拐杖。 后肢直立的刺猬伸出另一只淡粉色的小爪,要放到黑猫的鼻尖上。 下一秒,沉睡中的虞妗妗似是察觉到了陌生的妖气,黑猫胡须微颤,眉心一蹙,下意识开始自我保护。 一股沉沉的威压骤然散开,那白刺猬的小爪还没碰上她的猫鼻尖,便让这股霸道的妖气掀飞出去! 祝檀湘大惊失色,忙扑过去,很是惊险地用双手接住了差点从桌角掉下去的刺猬。 嗯,有点扎手。 细细小拐杖都甩得不见踪影的白刺猬,因为四肢太过软颤,无法维持直立。 当它看到祝檀湘还想把自己放回桌上,登时惊恐叫了起来: “离那猫远些!你要害死我吗?!” “我不干了,这猫没病啊找我过来干什么?!!” 吓死刺猬了,它只听说过天师府加盟了一个道行很深的大妖怪,一直不以为意,觉得传言夸大事实。 毕竟它自己就是妖族,知道妖族修行有多艰难,一两百年的道行听起来唬人,真实实力也就那样。 眼下亲身体验过,它才知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这只猫妖,到底有多少道行……?! 光是沉睡中释放出来的威压,就像小山一般沉重,它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于猫口。 骂骂咧咧跳脚的白刺猬被天师府的人抱出去时,没好气道: “你们不必担心,这猫只是精气神太过空虚造成的沉睡,睡眠就是它自身在修养,修复好了,它自然就醒了。” 擅医术的妖族都这么说了,除了等待,祝檀湘和天师府也别无他法。 于是天师府腾出一间专门的休息室,在里面搭建临时的蓬松猫窝,并在四周堆满用于疗愈修复的药草,静待虞妗妗苏醒。 又是一日之后的傍晚,昏睡了整整两日的黑猫才缓缓睁开双眼…… ———————— 虞妗妗的苏醒,距离成功拘禁密宗异鬼‘胜乐金刚’,仅过去两天左右。 但这两天内发生了不少事情,以至于她刚刚清醒,就有天师府的术士眼巴巴跟在身边询问情况。 察觉到什么,她一边按压着睡得酸胀的太阳穴一边道: “有事直说。” “虞前辈,巴贡村收容的那只大鬼……它炸了!” 虞妗妗:……? “什么意思?炸了?” 原来昨天夜晚,遣返回南城的车队护送着承载了异鬼的巨大装甲货车,将其送入南城郊野的基地。 此处为军事级别的保密基地,是这几年天师府在人烟稀少的郊野地下,打造出的专门针对天师和鬼物的收容区。 也就是玄学界的‘牢狱’。 复苏的‘胜乐金刚’会在地下牢狱中,接受天师府24小时轮岗制度的监视,以及研究。 研究它的来源组成,结构能力,弱点……等等。 没成想研究工作才刚刚展开,今天白天,那收容于地下监狱的异鬼便在其容身的空间内,凭空自爆,炸成了虚无的碎片! 对天师府和上层来说,‘胜乐金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活标本; 他们有太多的疑问要从它身上找到答案,要以它为重点突破对象研究密宗到底是如何炮制出此等诡异恐怖的厉鬼,要从它身上找出抵御鬼蜮侵袭的方法…… 然而这一切工作,都随着异鬼的爆炸化为乌有,打得天师府上下措手不及! 总部和上层很是震怒。 愤怒之余,又都深深无力。 他们只能安排研究人员在爆炸现场,看看能否抢修并收集到异鬼爆炸后的残留物质,加以检测研究; 同时也让总部安排专人守在虞妗妗的休息室外,能让她苏醒后第一时间收到相关信息。 听完小术士的汇报,虞妗妗的眉心越拧越紧,当即就要总部安排车带她过去看看情况。 人还没出休息室的大门,又让下了班做好饭赶过来的祝檀湘怼了回去。 青年下午从公司回了趟家,把身上的正装换成了浅色的羽绒服,等他把热腾腾的饭菜装进饭盒里带到天师府总部,还没从虞妗妗醒来这件事高兴两分钟,见两天两夜滴水未进的人又要连轴转,一下就垮起个小狗脸满是不赞同。 说什么也得把饭吃了再去啊! 虞妗妗坐回桌前时,左脸写着懵逼右脸写着震惊。 她看看面前香气扑鼻的热乎饭菜,又抬起头,一字一句叫出青年的姓名: “祝檀湘,我发现你现在胆子愈发肥了。” 她倒不会生气,毕竟祝檀湘都是在为她担忧考虑。 只是她赫然发现,青年似乎一点点地敲碎了她竖起来的疏离,像流动的水,融入得悄无声息… 青年视线挪移,小声道:“大人你本事强大,我知道几顿饭不吃肯定饿不死,但你也不是纯粹的妖族了啊,会饿会受伤会疲惫……” “人的身躯都是很脆弱的,尤其是胃!饿着饿着,各种小毛病就出来了,而且胃里空荡荡的还会难受。” “总之两天了…你得吃点东西。” 他语气又软又怂,修长的指尖却把饭盒往前推了推,唇瓣抿着。 饭菜的香气袭来朝虞妗妗袭来,她空空的腹中不自觉收紧。 虞妗妗:……是怪饿的。 片刻,她拿起筷子开始干饭,目光时不时扫一眼旁边的青年,发现对方眉眼一改委屈舒展开来。 虞妗妗:…… 可恶,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被拿捏了?? 第141章 南城郊野, 地下收容所。 “虞前辈,就是这间。”虞妗妗在收容所的负责人带领下,深入至地下狱区。 作为华国第一所专门针对鬼物和灵异物品/术士的收容所, 她还是颇为好奇的, 沿途一直在张望地下城的布设。 据说此地半年前才彻底建成。 建成之后, 多名人族的强者于方圆十公里内, 针对鬼物和各种术数设下了层层禁制, 为得就是打造一个绝对牢固的玄学界刑狱。 前两个月该所正式启动运用。 预计明年,会陆续把各地分部收容的鬼物和棘手的术士罪犯, 都统一押送到此处。 经虞妗妗观察,这座地下收容所的确造得很结实, 并且处处透着科技与术数的结合, 很是前卫。 来到羁押‘胜乐金刚’的那间刑狱外, 她发现整个刑狱都是透明的, 高达五米的巨厚防弹玻璃从天花板一直深入脚下。 一天之前, 该刑狱内收容时长不到24小时的鬼物‘胜乐金刚’, 突兀自爆。 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动,导致里侧玻璃的下方中心位置布满裂痕。 ‘胜乐金刚’能在巴贡村掀起那么大的动静, 威力不可小觑。 然而它自爆在刑狱玻璃上炸出来的裂痕,只深入到这玻璃厚度的一半不到, 足以看出收容所特质的材料有多么抗压抗击。 站在外面,虞妗妗能看到里头有好几名收容所的员工,正在忙碌。 他们身着黑灰色的防护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每个人的背后背着一个大罐子,手中拿着一根小型吸尘器似的探索仪器,到处挥舞探索,仪器的底端有一根弹簧软管, 连接着他们身后的罐子。 “里面的人是干嘛的?”虞妗妗问。 收容所负责人金启源道:“是这样的虞前辈,今天凌晨,羁押在这间刑狱中代号为‘胜乐金刚’的大鬼突然自爆,爆炸之后我们的员工第一时间赶来查看情况。” “当时房间内,还留有许多大鬼炸碎后的残肢,但我们的员工很快发现,那些残破的鬼物肢体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消失,溶解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能隐约感觉到的特殊物质。”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就封锁了这间刑狱,防止物质外泄,同时安排了一组人员进去,收集那些大鬼分解后遗留的物质,房间里的人就在进行这一工作。” 金启源作为地下收容所的负责人,本身肯定是实力很强的术士,上头才能放心。 可‘胜乐金刚’这种脱离了普通鬼怪、甚至隐隐和‘神’扯上联系的玩意,在金启源的术士生涯中,也是头一回! 如此重要的研究对象刚进收容所,就爆了,他怎能不着急? 故而虞妗妗刚一从昏睡中苏醒,得到消息的金启源便着急忙慌地来请人了。 虞妗妗:“有检测出是什么特殊物质么?” 金启源:“第一批收集到的自爆残留,已经第一时间拿给专业人士检验了,这是检验报告,虞前辈你看看。” 虞妗妗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和我想得一样。” 文件显示,大鬼自爆后消融的残留物,波频和质感与生物的灵魂几乎一致。 也就是说这些残留物,是大鬼粉碎的残魂碎片。 “不过我觉得这残留物不该定义为‘胜乐金刚’的残魂,这东西本身就是吞噬无数生灵的魂魄才得以诞生,并通过摄魂补充力量,它本身是没有灵魂的。”虞妗妗思索片刻后道:“比起鬼物,用邪祟称呼它更妥当。” “因此这些残留的魂魄碎片,其实……都是那些死者和‘祭品’的魂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4节 只不过在他们被‘胜乐金刚’摄魂的那一刻,灵魂已然被撕碎,眼下不可能分清哪一片属于人还是动物、是他还是她了。 金启源:…… 他表情变了又变,心情复杂:“虞前辈说的是…那这些残魂中,就有一部分是属于咱们天师府牺牲的同志们。” “待全部收集完毕后,我请府内擅长安魂的同僚们来办几场法事,以慰藉超度那些牺牲的亡灵。” 气氛短暂低迷,金启源强行打起精神处理正事: “虞前辈,那这‘胜乐金刚’的自爆你怎么看?” “我们回看过刑狱内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它自爆前,有任何异常。” 虞妗妗将先前与徐静和在离县时,从那些大慈佛母分身小像上的发现说于他:“胜乐金刚的孕育和诞生,已经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外头流传的那些大慈佛母像只是阵眼,是为这些孕育中的邪祟收集能量的容器。” 金启源若有所思:“所以当能量达到一定程度,邪祟就会出世。” “这就是旧藏密宗那些人费尽心机想要达成的目的……” “没错,不论他们布局多年复苏密宗鬼神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让其‘复苏’都是关键。”虞妗妗继续说道:“那么已经复苏的‘胜乐金刚’会自爆就只有一种可能——” “和那些大慈佛母像一样,‘胜乐金刚’依旧不是他们真正在孕育的邪祟。” “什么?!”金启源有些不可置信:“连这种程度的大鬼,也只是幌子吗?!” 各种混乱的思绪和过于震骇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来回踱步,半天看着虞妗妗来了一句: “……不能吧?” 他不敢想象这种程度的大鬼,若都是‘虾兵蟹将’,能被随意制造出来,天师府该如何抵御? “幌子倒不至于。”虞妗妗道:“用等级来类比,普通的大慈佛母像是最低级的吸收容器,衍生出的小鬼是中级,已经接近了鬼神、拥有鬼蜮神通的‘胜乐金刚’应当是高级。” “我猜想,对整个旧藏密来说,‘胜乐金刚’都是极其重要的产物,这一点从他们在巴贡村建设的祠堂、祭坛以及等身像上都看得出他们的重视。” 虞妗妗和那鬼东西亲身交手过,最有发言权。 说实话,那‘胜乐金刚’看着唬人,又是巨物体型、又是三目四面十二臂的……还能操控漫天悬尸和红河,视觉上真如鬼神降临,压迫感十足。 但她真的上手对付了,便发现这复苏的‘鬼神’徒有其表。 实力不弱,但绝对够不到鬼神的级别。 其中固然有她和徐静和等人破坏了祭祀仪式,导致‘胜乐金刚’强行出世、被削弱了力量的原因。 但她有种感觉—— 就算‘胜乐金刚’全盛出世,也仅是比较棘手,无法达到浩劫、或者说撼动俗世安宁的地步。 这显然和那群旧藏密之人百般经营想要达成的目的不符。 因此虞妗妗推断,这尊‘胜乐金刚’是接近于藏密核心、但又不达根底的存在。 “只是那伙人估计也没有想到,你们天师府竟能这么快摸排到巴贡村上,使‘胜乐金刚’暴露得太过突然; 又因为它的重要性已经较为接近他们想要孕育的最终产物,落入你们天师府之手、被你们研究解析后,很可能会让幕后真正孕育的大恐怖暴露,他们才会立即断尾求生,让其直接自爆。” 虞妗妗顿了下,“所以金部长不用太紧张。” “这鬼物的自爆恰恰说明,你们天师府这段时间的调查和努力很有成效,那些人被逼得自乱了阵脚。” “没错!”金启源有些眼热,连连点头:“虞前辈分析得没错。” “每一位天师府同僚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平复了下情绪,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一齐羁押在收容所中、转化为鬼物的哈拉瓦日和巴贡村村长,在那‘胜乐金刚’自爆后,也在关押的刑狱内消融了。” “它们押送到我们收容所时,属于人类的特性就已完全退化,无法交流,也不太能听得懂看守者的问话,因此在它们身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金启源说道: “至于其他那些经鬼蜮扭曲形成的鬼物,更不用提,早都腐烂生蛆,被我们清理掉了。” “不过据我所知,巴贡村还有幸存的村民,想必要不了几日,就能把这件事查个清楚。” “……” 夜深露重,虞妗妗看完那‘胜乐金刚’的自爆地后,已经很晚了。 南城收容所距离旧巷有一段距离,她刚刚苏醒,力竭耗费的精气神还没补足,确实不想折腾,便和祝檀湘在收容所休息了一晚上。 期间那位天师府派来的刺猬精又来了一趟,为她理疗安魂。 谁知这进了‘贼窝’差点出不来了! 甫一见到那巴掌大小、微胖的白刺猬精,虞妗妗眼睛都亮了,直接上手把人家抓过去‘把玩’了很久很久。 最后刺猬精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地离开时,她还意犹未尽,轻轻摩梭指尖。 手好痒…… 那刺猬精看着手感就好! 要不是还顾及着作为大妖的脸面,怕那刺猬精给天师府告状,她就直接变成黑猫原型,用爪子扑腾了。 刺猬一族自带的‘妖医’神通确实有效,一觉过后,虞妗妗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金启源说得太保守,天师府调查组的人根本用不到几日那么久—— 她洗漱完,慢吞吞吃完收容所准备的早餐后,相关的调查文件就送到了她的眼前。 虞妗妗:…… 来送文件的是个眼生的年轻人,脸是红的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却敢掏出手机要合照。 被女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虞妗妗到嘴的冷硬拒绝便说不出口了。 可真让她面对镜头和一个陌生人类亲亲密密,她也做不到。 还是祝檀湘看出她的僵硬,主动舒缓局面,对女孩道:“要不你把手机给我吧,我帮你们拍一张?” 年轻女孩面露惊喜,“可以吗?” 虞妗妗:“……” 没说可以,但她也没拒绝。 祝檀湘笑眼微弯,“那你站过去些吧。” 似是察觉到猫妖的拘谨和不适应,女生表现得很有分寸,并未靠得很近,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哪怕虞妗妗不去扭头看,那种雀跃和欣喜也从身旁的人身上如有实质地散发出来,让人难以忽视。 一个陌生的人类,在真心实意地崇拜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 于是祝檀湘变看到,屏幕中乌发垂肩的猫妖少女,无形中放松了些; 在他按下拍摄前,那紧抿的唇瓣略显生疏地勾起,细微的笑容定格便定格在了画面中。 “谢谢谢谢!”女孩儿难掩兴奋,对着祝檀湘连连道谢。 她微微吸气,攥紧手机对虞妗妗道:“虞前辈,我一直很崇拜您!也特别感激您……” “我哥是被选入徐师姐的专项组的成员,他说这次要不是您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他就死在那些鬼物的口下了。” “谢谢前辈救了我哥,也救了很多在前线的师兄师姐!” 女生鼓着一口气说完,又冲虞妗妗‘刷’得一下鞠了一躬,便红着脸跑走了。 这一套‘表白’和小动作行云流水,真让虞妗妗有些无措,好在对方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呆了片刻,她下意识摸摸鼻尖,一偏头对上身旁祝檀湘的笑眼: “猫猫前辈,我也一直很崇拜你的。” “……滚去上班!”虞妗妗端不住了,耳朵尖隐隐发热。 祝檀湘闷闷笑了声,“好好,我就去了。” “下班了来接你?” “不需要。”虞妗妗睨了他一眼,从兜里勾着圆环、在指尖绕了两圈:“我有钥匙。” “那我先去公司了?”祝檀湘一边走一边回头,男妈妈一样叮嘱:“再忙也要记得到点吃饭,我中午休息会给你打电话的。” “晚上要是不回去还在这边,你给我发个消息……” 好能讲。 虞妗妗觉得青年愈发能絮叨了,半晌还是回了声‘嗯’。 —————————— 关于巴贡村内异鬼诞生的多方调查,最终汇集成一本手指厚度的文件,送到了虞妗妗的手里。 档案的整理人是专项组的郭鑫,各项结论都写得很详细。 首先是哈拉瓦日的身世,以及她为何会成为祭祀异鬼的主导者。 从幸存的村民的口中、官组人员的调查结果中,一切都有迹可循。 哈拉瓦日是巴贡村内的一名留守儿童,从小父母离异; 母亲改嫁到了外村,父亲和村里的寡妇重组家庭并生下了新的弟妹。 她是奶奶拉扯大的孩子。 因着特殊的家庭情况,她从小不被周围的同龄人待见,小学初中时都经历过孤立和严重的霸凌。 初三那年,哈拉瓦日的奶奶查出了肝癌,病情恶化得很快。 她的爷爷和父亲对此却都不管不顾,只带着老太太去医院开了两次药,便把人丢在家里等死。 受讯的其中一位幸存村民正是哈拉瓦日家的邻居,在回忆时不住得摇头: ‘那祖孙两人都可怜啊,家里顶事的男丁都是白眼狼,根本不给家里拿钱; 小的饿成个麻秆,老的那个肚子里的脓水肿得老高,我们这些邻里三天两头半夜里听到那老太太猫一样得喊痛,听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这么干熬着病痛,很快,哈拉瓦日的奶奶便死了。 死状惨不忍睹,难以说明她是病死的,还是活活痛死的。 自此那个家里便只剩了还未成年的哈拉瓦日,和甩手掌柜般的爷爷,以及奶奶临死前偷偷塞给她的自己的一点积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5节 哈拉瓦日初中成绩不错,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但村里人其实都清楚,这个阴郁消瘦的女娃要不了多久,就会退学嫁人了。 婆家说的是村里一户在县城开店的商贩。 那家夫妻两个在县城租了间铺子做拉面和羊汤生意,在村里算有钱人; 说给她的亲事,是这家人的大儿子。 那男人今年十九岁,早就不读书了,长得痴肥体胖,辍学数年至今没个正经工作。 哈拉瓦日自己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想读书; 奈何她还未成年,家里当家的爷爷同意,十多年没养过孩子的父亲也美滋滋收了彩礼,她那细胳膊根本拗不过大腿。 没曾想结婚前夕,她让厉鬼给魇住了,在某天深夜里发狂咬断了家中爷爷的脖颈。 据幸存的村民们描述,那天晚上,他们村的人都曾亲眼见到大慈佛母显世。 柔和的佛光降落在哈拉瓦日家中,抚平了狂躁如魔鬼的吸血少女。 从那天起,整个村子的人都成为了大慈佛母的忠实信众。 而能够使出一些神迹、从头到脚变了样子的哈拉瓦日,也就成为了佛母的代言人。 她声称巴贡村是密宗神佛选定的村落,神佛将于巴贡村中出世,届时村里的人变会成为神嗣,享得永生。 于是愚昧的村人被驱使者,在村中大兴土木建设祠堂,并偷偷将大慈佛母的神像放置祠堂中,用以祭祀。 他们并不知晓哈拉瓦日是在骗他们。 她从心底恨着这个村子的人; 恨霸凌她的孩子,也恨那些打诨的大人,怎么可能许他们长生? 当祭坛建成、祭祀开始的那一日,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将成为密宗鬼神出世的祭品! 对深陷泥沼、孤立无援的哈拉瓦日来说 ,密宗邪人是唯一向她抛出的橄榄枝。 她自然心存感激死心塌地为那群人做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垂递到眼前的橄榄枝,上面涂满了毒汁,充满了利用和算计。 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哈拉瓦日刚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厉鬼’侵袭,大慈佛母便降世拯救了她。 只有一种可能:连侵袭她、逼迫她到绝路的厉鬼,都是密宗之人搞出来的。 旧藏密宗的那伙人正是看到了这个年轻姑娘心中的恨意,知道她境遇窘迫,才趁虚而入; 先是驱使鬼物侵袭她,又出手相助对其洗脑,让她相信密宗鬼神能够赋予她无上的力量,成为永生的明妃佛母。 这种手段无疑是卑劣可耻的。 而这些四处掀起苦难和霍乱的行径,更让官方对清绞密宗贼人的决心达到了巅峰! 调查档案的第二部分,是对密宗出世鬼物的研究和分析。 其组成部分和孕育方式,与虞妗妗推断的基本一致。 但这份报告中有一个令所有人都心神震撼的发现: 代号‘胜乐金刚’的密宗大鬼,其可以扭曲并吸收人魂的领域神通,不可复制,无法参透。 于它领域中长久注视‘鬼神’,甚至能够改变生物的认知甚至是物种! 这不是普通的玄学术数、任何邪法可以做得到的,说明‘胜乐金刚’的确衍生出了不属于末法时代的‘神性’! 密宗之人,真的在造‘神’! 他们在孕育不属于正统神系、超脱六道之外的邪神! 尽管这‘鬼神’是残缺的,也足以让上层和玄学界震荡不安…… 第142章 临近春节, 最先放假的年轻大学生们已经各自回家,或是相约在年前出游。 作为旅游大城,近些日南城各大商街的客流量都很可观。 而位于旧城区的南城旧巷一条街, 也颇有些水泄不通的热闹感了。 旧城区的商区并不繁华, 基础设施也都老旧, 虽然南城一直都是旅游大市, 往年会来旧城区逛的游客却不多。 至于周边没有商场景区、主打文玩古玩和花鸟市场的南城旧巷, 就更没什么游客会来了。 今年不一样。 被猫咪眷顾的算命摊位在网上爆火了,甚至悄悄上过几次文娱热搜的尾巴, 不少上网冲浪的年轻人都刷到过。 来打卡的人多了,整条旧巷都欣欣向荣。 经无数来打卡的游客认证和强推, 算命摊位上不少出镜率高的猫咪的品貌名字都传播广泛; 其中胖乎乎的狸花猫小卷和精神抖擞的橘云最为出圈。 拍摄它们和客人游客互动的短视频都有上百万点赞, 被无数营销号转载配音; 还有很多人画它们的q版漫画。 实在是它们都经过虞妗妗的点化, 开了灵智, 能听懂人言, 许多行为都比普通小猫有灵性太多。 已经有商家通过网店和自媒体账号后台, 联系上了祝檀湘,想要授权合作联名。 哪怕是摊位周围其他没开智的流浪猫狗, 在虞妗妗周围呆久了,也会吸收一些妖气, 反应更灵敏,对它们大有益处。 久而久之,围在虞妗妗摊位周围的便不止猫猫,还有不少其他动物。 这般颇为出圈的热度下,祝檀湘并没有刻意掩饰,于是很快网友们便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旧巷小摊和一年前火起来的‘猫猫教’网站之间的紧密关联。 ‘有困难, 找猫猫’这句曾经大热的网站扉页教条,再一次在互联网上火了起来。 热度一高,无数找茬儿和看不惯的人自然也蜂拥而至。 一时间不少‘南城旧巷小摊’在宣扬封建迷信的批判声音大了起来。 可这样的声讨还未掀起更大的舆论,便悄无声息地被按了下去。 舆论是上头有意控制。 普通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清楚‘猫猫教’的真实性么? 虽然为维系俗世安定,玄学界不可以浮现在大众的目光下,妖族的管束更为谨慎; 可虞妗妗显然是个例外。 她的存在不仅没有搅乱俗世,反而帮着天师府破获了多起异事,无形中救了成千上万个老百姓,就是名声活跃些又怎么了? 正所谓堵不如疏。 ‘猫猫教’网站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运营,没被限制,反而没多少人去讨论玄不玄学,而是把它当成了一个救助流浪动物、以及给流浪动物找领养的平台。 只不过算命摊位周围的动物太有灵性,虞妗妗的摊子又摆在距离寺庙不远的地方,多少给摊子蒙上了一层神秘感。 神佛座下,动物聚集。 至少说明这个摊位的气场不错,摊主心地也好,小动物才会喜欢聚在这里。 前往此处打卡的游客们,也很愿意在虞妗妗的摊上买些辟邪保平安的符箓,沾沾灵气。 因此虞妗妗和胡氏师徒合作后,产出的符箓量大大增加,也依然供不应求。 胡氏师徒这段时间的收入进账都很可观。 这把师徒二人美得不行,对虞妗妗更是赞不绝口死心塌地。 察觉到虞衡多次过来找事之后,师徒二人为表报答之意,更是不留余力地留意起来往周遭的可疑人士。 这日,一袭夹棉道袍的胡老头正摇头晃脑给来玩的游客看手相,从过去说到未来,从前程说到姻缘,一旁还有个徒弟胡大牛充当捧哏。 说话间胡大牛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瞪圆。 他轻轻捣了一下口若悬河的师父,“师父,那个二愣子又来了!” ‘二愣子’是师徒二人私底下八卦时,对虞衡的称呼。 胡老头眉心一蹙,面不改色地给眼前客户看完手相,等客人走了他才笑容一收: “又来了?你看清楚是他了?” 胡大牛很焦急:“当然!我看他往虞师叔的住处去了,身边还带了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是不是要找虞师叔和祝哥的麻烦?!” 听见虞衡还带了人,胡老头坐不住了:“嘿那小子,他想干什么?要闹事不成?!” 他掏出手机,就给祝檀湘打了电话,“祝小哥,你家里有人吗?” 难得使用了一天休假、准备做顿丰盛饭菜给力竭昏睡两日的虞妗妗补一补的祝檀湘:……? “我在家,胡师父是有什么事吗?” 听完胡老头的提醒,穿着围裙提着菜刀的祝檀湘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眉眼生得好,剑眉星宇,眉心堆起时使得他的眼眸压低,瞳仁带着黑沉沉的冷意。 真是狗皮膏药…… 虞妗妗昨晚仍留在了收容所没回来,忙着处理巴贡村和密宗鬼神的后续事项; 确定她今天会回来,祝檀湘便休了这个月的第一天假期。 他一早去赶了集市,和大爷大妈们争抢最新鲜还带着露水的蔬菜和肉类。 此刻他一袭居家常服,袖子挽起提着刀,案板上是处理了一半的鱼。 鱼腹划开,微凉的血水沾染在青年的手指上,他拧眉垂眸,思索了片刻后把菜刀‘咚’得立在案板上,慢条斯理地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血水,往门口走去。 他手里拿着的电话还在接听中,那头热心的胡老头声音铿锵: “祝小哥,你一个人肯定吃亏,要不我和大牛过去帮你?” “你别看我一把年纪,年轻的时候也是打遍旧巷无敌手,现在天天练那八段锦金刚经,身体结实得很!”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6节 胡大牛声援的声音从旁一并传来。 “谢谢胡师父,不麻烦你们,我能应付。”祝檀湘声音听不出情绪,“如果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联系你们。” “那虞大师……” “不用联系她。” 祝檀湘清楚虞妗妗这段时间轮轴转,身心有多疲惫。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容许虞家这群跳蚤蚂蝗来打扰虞妗妗…… 巷口,难得一袭修身西装的虞衡浑身不自在,把衣角袖子扯了又扯,语气不耐: “陈叔,有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上了年纪的老管家呵呵笑道:“小少爷,二小姐流落在外多年,心里定然有委屈,您代表夫人和先生来接她回去,穿得正式些隆重些才能体现出虞家的重视啊。” 虞衡很无奈:“……能有用吗?那女人就是个疯婆子!” 前几次上门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以至于他来到这片老旧的巷子,就心生退意。 他生怕从哪个角落里蹿出一群流浪的疯猫疯狗袭击自己! 陈管家只微笑不语。 他这次来是带着虞正龙的任务,务必要把二小姐接回去。 虞正龙的原话是:‘老陈啊,虞家出了这桩丑事,一旦传出去脸面也别要了,尤其是流落在乡下的那个,从小没人管教是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但她毕竟是虞家的血脉,是我虞正龙的女儿,要是让外人知道她做的那些丢丑的事,抹的是整个虞家的污点,所以你这趟过去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把人给我带回来。’ ‘不能再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 因此陈管家身后带的几个西装革履的壮汉,不仅仅是为了给那位二小姐体面,也是万不得已时把人‘请’回家的手段。 “诺,就是那一户。”虞衡一扬下巴,站定在原地不肯上前了: “我说了那个女人很邪乎你们不信我,那你们自己去叫人,我不去。” 陈管家看了一眼门牌号,准备上前敲门。 他还没走到小院门口,院门从里头自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身着围裙的青年男人,神情冷淡,一言不发只扫视过来。 “是你!” 看清青年的扮相,虞衡不屑地撇了下:“小白脸。” “那谁呢?让她出来。” 祝檀湘略一忍耐:“家里就我一个人,有事的话你直接说吧,我这边会代为转告……” 虞衡‘啧’了一声并不相信:“我需要你转告吗?你算什么东西啊?” “滚开!” 祝檀湘不在乎虞衡的态度,因为他看虞衡个草包废物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他忍了一下,忍不住了,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后突然开口: “虞衡是吧,你是智力低下听不懂人话,还是脸皮太厚?” 祝檀湘攻击性极强,一开口就把虞衡搞愣了:“妗妗明确说过她厌烦你和虞家,不希望你再上门打扰,你还要像苍蝇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过来,阴魂不散吗?” 在虞妗妗面前,祝檀湘向来是收敛恭敬的; 但他负责对外交际,总会和不知晓虞妗妗身份的普通人打交道,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以‘大人’‘主人’这种称呼代指。 每当这时,他都会生出一丝私心,学着徐静和的亲昵唤一声虞妗妗的名。 他发难得突然,言语刻薄刺耳。 向来被狐朋狗友捧着的纨绔虞衡,哪里受得了被人这么阴阳? 尤其虞衡先前查过祝檀湘的家底。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就只有一张脸长得不错,家里没钱没权,自己也没什么本事——否则怎么会像个家庭主夫一样整日围着虞妗妗转,还一副软骨头好脾气的样子。 这种一身穷酸气的泥腿子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他出言不逊?! 几乎是一瞬间虞衡的理智便崩塌,冲上去揪住祝檀湘的衣领:“我草你妈!” “你他妈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不过是虞妗妗身边一条的哈巴狗,信不信小爷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南城混不下去?” 祝檀湘个头更高,体型也因为保持着健身习惯宽肩细腰; 被矮了半个头的虞衡拽住衣领,他垂下的眉眼很冷,还染着干涸后淡淡鱼血腥气的手掌一抬,一掌把面前的人打得推开。 虞衡‘砰’得一声,狼狈撞击在院门上。 “少爷!” 后头的壮汉保镖一抬腿就要上前帮忙,被虞衡一句“都他妈站着”吼停。 “行,我跟你练练,我弄死你!” 虞衡面色羞恼交加,死盯着祝檀湘的眼珠子都发红,要和祝檀湘单练。 他陆陆续续学过几年的跆拳道,有些花架势; 但这两年他愈发花天酒地,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曾经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又是带着一帮兄弟逃课打架、又是顶撞校长老师的经历,让他内心不断膨胀,以为自己很厉害很能打。 但虞衡不清楚的是,那些总跟在他身后谄媚的‘小弟’、对他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师,前者因为他的钱,后者是因他的家世。 学校里遭受欺负不敢反抗、畏惧他的学生,也并非他多能打多牛,而是他身边人多势众,是惧怕他校霸的恶名。 故而他信心满满冲上来、要好好教训祝檀湘一顿时,反被祝檀湘迎着拳头,狠狠将他掀翻摔在地上。 身体重重的和地面接触,虞衡疼得后脑抽搐眼前发黑。 他惨叫一声,更多的污言秽语辱骂出口。 还不等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祝檀湘已经用青筋微凸的小臂一把给他按回地上,抄起拳头就挥了下去—— 从很早以前,从虞衡三番五次上门挑衅、对着虞妗妗大放厥词时,祝檀湘就想这么做了。 自从下定决心不能成为虞妗妗身边的破绽,祝檀湘便每日都在学习逃命的术数、各种辅助的符咒; 只是他玄学方面的天赋着实堪忧,进展缓慢。 他也不气馁,转身就去报了班学习泰拳,一周最少去两次。 半年下来,他衣服下遮掩的躯体肌肉愈发紧实,爆发力不容小觑。 攥紧的拳头打在虞衡的身上,只三四下就让虞衡叫都来不及。 至于虞衡嘴里骂骂咧咧说他是虞妗妗的狗……不会真以为这话他会生气吧? 拳头落在虞衡带着惊恐的脸颊上时,祝檀湘面不改色的神情,一瞬间和虞衡记忆里的虞妗妗那个疯女人重合!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虞衡的脸上就开始飙血。 陈管家大惊失色:“快去把少爷拉开!!” 眼见几个壮汉保镖冲上来,祝檀湘见好就收,他趁机又在虞衡脸上补了一拳就起身撤开; 一边后退,一边冷眼看着几人手忙脚乱地把虞衡从地上架起。 他指骨上沾了粘稠的血痕,是虞衡的鼻血。 让两个保镖搀扶着的虞衡下半张脸都是血污,浑身疼得站不住。 他看向祝檀湘的目光中再没有轻蔑,而是怨恨、愤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咬人的狗不叫! 陈管家指挥着手下人:“你们两个把少爷扶好,还有你,快去最近的药房买些碘伏棉球来。” 他转而看向院里的祝檀湘,面色阴沉:“小伙子,你下手未免太狠毒,也太嚣张!” “我知道你,祝檀湘么,你以为自己仗着天水集团的资本,在背后搞搞小动作,就能和虞氏掰手腕那就太天真了。” 虞正龙找人调查虞妗妗时,自然也查了她身边的祝檀湘。 因而前些日子天水集团以雷霆手段撬走了虞氏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时,虞正龙震怒之余,得知在背后做决策的天水集团cto,就是虞妗妗身边那个异军突起的祝檀湘时,更是气得在办公室发了一通怒。 他回到家自然也对妻子大发雷霆:‘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在外面勾结不三不四的人来害自己家!’ 又重新调查了一番祝檀湘后,虞正龙恨得咬牙切齿。 他下令让陈管家带人把虞妗妗‘请’回家,也有此事的一定原因。 这件事陈管家作为虞正龙的心腹自然知晓。 他冷冷一笑继续道:“豪族几十上百年积累的财富和人脉,你根本想象不到都多大的能量,虞氏想按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年轻人太冲动,是要为自己的无知支付代价的。” “去给这位祝小兄弟一点教训,伤了虞氏的少东家还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他对着身后的壮汉使了个眼色,语气轻飘飘道:“毕竟是二小姐的朋友,还要给二小姐一点面子,打断他刚刚伤了小少爷的两只手就行了。” 话音一落,四个黑衣壮汉便面色不善地逼近祝檀湘。 陈管家又对另一人道:“你去里面看看二小姐在不在,在的话把人‘请’出来,记得注意分寸,别把小姐弄伤了。” “是陈叔。” 被人扶着用外套捂着鼻子的虞衡堪堪止住鼻血,满脸狠意:“陈叔,我要弄死他!” 几分钟前还扬言要‘单挑’的人,此刻恨不得祝檀湘立马被群殴暴毙。 陈管家假意为难:“少爷,现在是法制社会,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二十年前虞正龙携妻子和家资,从港城逃至大陆时,陈管家就跟在他身边。 许是见识过港城八九十年代时期的混乱,他虽是个‘下人’,却和封建脑的主子一样拿腔作调,自诩老派豪绅。 内陆的律法分明,若闹出人命官司,哪怕是虞家这个体量也颇为麻烦; 但伤残就很好摆平了。 陈管家此番不仅是为自家少爷找场子,也是要趁机废了祝檀湘这个人; 毕竟这小子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才到天水集团两个月,就让虞氏狠狠吃了瘪,能力确实很不错。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7节 不能放任他继续成长为虞氏的威胁。 祝檀湘并不清楚眼前人模狗样的小老头,对自己有多方算计。 他神情警惕眉心微蹙,一边缓慢后退和不断逼近自己、明显来者不善的壮汉们保持安全距离,一边抄起墙角放着的铲子用于防身。 他虽然练了泰拳,却没有练成肌肉大块头,依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型。 这种为了强身健体和增进形体的练习,注定了他不会是面前这些膀大腰圆的专职打手的对手; 何况还是一打四! 他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武学天才。 因此祝檀湘根本就没打算要这些人硬碰硬。 他抄起在手的铲子只是为了迷惑对方,实则掌心里藏着一张‘隐匿’符,随时准备见缝插针,直接跑路! 里屋和卧室有虞妗妗设下的结节,倒不用担心他们会看到、破坏什么重要的物件。 只可惜了院子里的物品,恐怕自己跑了后,虞衡那小子会打砸泄愤…… 这般思绪闪过之时,逼近的其中一名壮汉低吼一声“上!”,几人便扑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祝檀湘就要催动咒印—— “喵呜!” 低哑锐利的叫声突兀响起,几道从天而降的黑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几名听见声响的打手下意识抬头,便用脸接住了一只只身形矫健、从院墙头扑跃而来的猫咪,刹那间脸上划出数道斑驳血痕。 “呃啊啊我的眼睛!!” “草哪来那么多野猫?!滚开!” “……” 惨叫声此起彼伏。 皮毛明艳如同云霞的大橘猫被甩开,四肢稳稳落地,在祝檀湘身前压低了前躯踱步,保护意图明显。 它瞳孔竖起,紧盯着闯入小院的不速之客,尾巴和脊背上的皮毛也是处于攻击状态中的微炸,‘呜呜’的低呜从喉间不间断地响起,动静像车引擎。 “橘云?!”突然出现的猫猫们也在祝檀湘的状况外,“你们怎么…?”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门外… 第143章 祝檀湘这一眼没看到熟悉的、心心念念的人, 反而把虞衡的惊恐收入眼底。 “猫!猫来了!!”被龇牙的橘云紧盯着,虞衡声音都变得结巴。 又是那些抓伤他的怪猫! 不安和惧意不断攀升,他一把挣开身边搀扶自己的人, 拔腿就要往院外跑, 但为时已晚。 一股几乎能把人内脏骨骼都挤压出来的巨力, 突然从虞衡等人的身后把他们掀翻! 陈管家已经五十好几的高龄, 一把老骨头, 毫不设防地让这巨力咣里咣当掀摔在地上,两眼一阵阵地发晕嘴里还有股甜腥气, ‘哎呦哎呦’低叫个不停。 事发突然,他脑袋还是懵的, 垂在地上的手背便碾上一只脚。 剧痛从手骨蔓延, 陈管家痛叫出声, 脑后又是一紧; 他被人抓着头发提起脖子, 被迫和身侧踩着他手掌蹲身的人对上视线。 那人是个年轻且美貌的女人, 穿着一件黑色印有各种符号的兜帽衫, 露在衣服外的手腕皮肤白皙。 那外套帽子挺大,年轻女人就这么提待宰鸡鸭一样提着他的脑袋, 乌黑的发衬着莹白的面庞,因着蹲姿微微偏头, 露出全貌。 “你要废了祝檀湘两只手?” 虞妗妗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她没想到自己时隔几日回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一群上门堵着的人对祝檀湘的威胁。 那一刻她顿生出无名的怒火,脑海中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给予这些人一次‘难忘’的经历。 她指骨分明的手指收紧,压低身子让耳朵靠近陈管家: “来你再说一遍,让我听听怎么个回事呢。” 虞妗妗没意识到自己的瞳孔都因着生气, 变成了微微竖起的金色; 这份非人可以有的异眼,让她看起来拒人千里,令人畏惧。 陈管家让近在咫尺的兽眼吓得止不住发抖,他想要摇头。 下一秒,手骨粉碎的细微声响牵动着无数皮下神经,剧痛针扎一般传递到他的大脑皮层; 他哀嚎着想要打滚、抽出已经变形的手,却无济于事。 “我的手!!啊啊!!” 怪物! 少爷说得没错,虞妗妗是怪物!! 骨骼一寸寸碎裂,陈管家疼出一脑门的冷汗,他满脑子只有对此趟行程的后悔,对面前猫妖少女的恐惧。 身后有一心护主的壮汉打手不顾自己脸上身上猫咪抓出的伤痛,猛然蓄力冲撞而来,想趁虞妗妗不注意把她撞翻。 毕竟在他们眼里,虞妗妗纤长的体型很有迷惑性。 可惜其引以为傲的一身膘肉,在虞妗妗这种怪力的大妖面前,就像纸糊的; 她反手两巴掌下去,就把几人扇老实了。 看着躺了一地的打手,陈管家彻底绝望了。 他拖着身体往后挪,看向虞妗妗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可怕的厉鬼。 “不……你别过来!!” 待虞妗妗废了他第二只手,面如金纸的陈管家在恐惧和疼痛的双重刺激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虞妗妗回身,冷冷地看向虞衡:“到你了。” “我是不是说过,别让我在旧巷看见你?” “不是我……不是我要来的!是他!”虞衡疯狂摇头,指着地上昏迷的陈管家:“是他和我爸非要我来把你带回去!” 他身后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猫,堵住他逃命的路。 一双双猫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他,光是看着他就一阵腿软。 虞妗妗冷笑道:“让你来你就来?你是虞家的狗吗?” “你刚刚要怎么叫嚷来着?要弄死他……” 虞衡心态崩了,他太害怕了。 将才这女人就是一边皮笑肉不笑,一边重复着陈管家的话,就把陈管家的手废了。 她现在这么说是想要自己的命吗……?! “虞妗妗我才是你弟弟,才是你血缘上的亲人!”虞衡飙出眼泪,愤怒和莫名的委屈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嘶吼道: “我都几次三番来接你回家了,你还要怎样?” “你放着虞家的锦衣玉食不要,帮着一个外人欺负家里人,你有病吗?!” 更何况他还只是说说,那姓祝的小白脸不还好好站在那里,没伤到一根毫毛吗?! 虞妗妗快步走进,抓着虞衡的衣领把人猛然一提。 鼻青脸肿的少年人脸上混杂着粘粘的眼泪,收紧的领口勒住他的脖颈,让他脸颊胀红,实在狼狈。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我不会回虞家。”虞妗妗一字一句,“我不管你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虞正龙有什么小心思,回去告诉他,再朝旧巷伸爪子,我就不是废你们几只手这么简单了。” 她声音轻轻的,虞衡却听得绷紧了头皮。 “听到了没?” 听出她语气变得不耐,虞衡憋憋屈屈点头:“听…听到了。” 虞妗妗松开手,嗤笑一声:“没有尽过一天抚养义务的人,居然好意思拿孝道来压人,你们虞家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样的无耻。” “虞正龙怕我丢了虞家的脸面,三番两次地上门扰民,你回去告诉他不必再费心思; 虞家不想解决的事情那就让我解决,要不了几天,很快了。” 还有三日,就是顾荇烨的生日宴会。 而前些日子她拜托天师府帮她查的事,也已经有结果了。 三日之后她会成全虞家大费周章的心愿,也会完成……原身的夙愿。 虞衡心中惴惴不安。 他觉得虞妗妗说的话和态度都很奇怪,总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我知道了,我会和爸说的……”虞衡吭哧半天,又突然说了句:“其实妈真的很想见见你,当年的事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知道实情后偷偷哭了好几次,而且也和、和虞舒月在有意保持距离。” 直到现在,蠢钝的虞衡依旧以为,虞妗妗的冷漠和抗拒是因为虞舒月的存在。 他壮着胆子说话时,不知是害怕虞妗妗生气还是怎的,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用‘姐姐’代称虞舒月,而是僵硬地直呼其名。 他说着目光不断地偷瞟虞妗妗:“姐……至少妈是真心想弥补你的,她给你准备了房间,买了很多衣服包包和首饰……” “别说了。”虞妗妗不想听。 或许虞衡所言是真的; 或许杜若菲的母爱和愧疚是真的。 可这份愧疚肉眼可见得太无力了。 虞妗妗在南城呆了一年多,杜若菲知道她的存在最少也有一个月了。 这期间作为母亲,她都没有过来看一眼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儿,没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8节 至于虞家,虞舒月依然住在那里,未来依然是名义上的虞家女儿; 对这个给亲生女儿带来伤害的养女,杜若菲为了虞家的脸面和丈夫选择了默认妥协。 甚至虞正龙这次让陈管家带人来旧巷,准备强行把她弄回去,这件事杜若菲不可能不知道,她也没有为自己的‘女儿’做任何抗争。 她的愧疚到底是想要弥补这么多年受苦的女儿,还是想以此为借口,慰藉自己的良心? 这份母爱可能有,但不多。 越不过她的丈夫,也越不过她家庭的和谐。 反而是刺伤‘女儿’的一把钢刀。 虞衡心有不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一旁默默看着的祝檀湘清楚,虞妗妗的小动作代表她已经烦了,便直接上前赶客: “别说话,赶紧走,这么简单的要求也听不明白吗?” “这是我们家的事,干你一个外人什么事?”虞衡咬牙切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外人’; 这是虞衡第二次用这句话怼祝檀湘了。 祝檀湘本人并不觉得难受,因为他清楚虞妗妗的身份,知道虞妗妗最隐秘的秘密——虞妗妗是妖。 虞衡的话对他没有杀伤力。 反倒是虞妗妗觉得刺耳。 她无端地不爽,蹙着眉瞪了一眼面色坦然地青年。 这人不是一向很会阴阳么? 现在话都怼到脸上,怎么又哑巴了? 接收到来自猫猫大人的‘不满’,青年没能理解深意,但明显感觉到了表层的火气; 他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回了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下一秒,他看到虞妗妗启唇:“谁和你是一家人,我同意了么?” “祝檀湘从来不是什么外人,你才是。” 话音落入耳中,祝檀湘足足反应了三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神情怔忪。 紧接着,他听到“咚咚”的闷声; 是他的心脏在薄薄的胸腔中剧烈锤动,一声盖过一声,几乎要穿透他的胸口呼之欲出。 “你得庆幸自己没那个能力、也没来得及弄‘死’他。”虞妗妗语气认真:“否则我一定要你偿命。” “现在带着你的人,从我家滚出去。” “……” 五分钟后,虞衡一行人狼狈清场。 人还没出巷口,又被埋伏在此处的猫猫狗狗扑上来撕咬、吠吼一通。 院子里只剩下虞妗妗和祝檀湘两个人,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 “大人…你是在为我出头吗?” 两人彼此沉默了半晌,耳廓红透的青年还是忍不住率先出声,眼眸亮得惊人。 他抬眼看去,却发现虞妗妗的神色并不好。 她还在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的祝檀湘有些无措。 虞妗妗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一个人挑衅一群人,祝檀湘你还挺有本事。” “还不让胡大牛他们通知我,你打得过么?在逞什么能啊?” 祝檀湘:…… 他说虞妗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原来胡家师徒俩还是通知了她。 受着虞妗妗的火气,祝檀湘本想解释自己不是想逞能,他早准备好了符箓逃跑,不会和那些人硬碰硬。 话到了最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满脑子都是: ‘妗妗在担心我。’ 思绪完完全全被一种幸福感占据,他只稀里糊涂地点头应声。 于是虞妗妗正骂着,就发现面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自己,一看就是在出神,竟隐隐还带了点笑意。 虞妗妗:?? “祝檀湘!你在笑?!” 她真一动怒,青年立刻低头认错:“我错了。”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打不过我就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我错了大人,你骂我吧别生气…” 祝檀湘‘滑跪’得毫不犹豫,言辞恳切,虞妗妗到嘴的骂声哪还说得出去。 她怒意生出得突然,连她自己也摸不清楚为何; 眼下火气熄灭,她刚觉得有些尴尬,青年就像献宝一样摊开掌心: “真的!我前段时间‘隐匿之术’已经练到大成了,很会保命的!” 看着祝檀湘掌中攥得皱巴巴的符箓,虞妗妗顿时明白了他先前的打算,硬梆梆质疑了一句: “大成?就你?” 隐匿之术确实是最基础、同时也很简单的一种术数,每个术士入门时都得学习,类似人类学生在刚上小学时,都要学背几首古诗。 没什么用处,且烂大街。 寻常术士学个三五天就能掌握。 使用隐匿术之后,会在自己周围蒙上一层结节,相当于障眼法。 但此术非常简单,而且鸡肋。 其一是时效很短,最多两三分钟就会失效。 其二术士辨人,眼睛看到的反而是最次等,大多数玄门术士都拥有感应周围事物和生物的气息、阴阳、磁场的能力。 隐匿之术只能盖住使用者的存在,很难掩盖住人的磁场。 用来装神弄鬼吓唬普通人还可以,在稍微有点本事的术士面前,很轻易就会被拆穿发现。 故而祝檀湘这样一个玄学‘废柴’说自己把隐匿之术练到了大成,能用此术保命,虞妗妗是不信的。 似是知道她一定不相信,祝檀湘扬起一个笑容,起式结印,心中催动了隐匿术的咒言。 术数催动的瞬间,他的身形一晃,凭空‘消失’在原地。 虞妗妗原本不甚在意的神情,见到这一幕陡然变得惊诧。 她感应不到祝檀湘的存在了! 第144章 按理说隐匿术虽能骗过视觉, 却骗不了嗅觉和感官; 尤其虞妗妗是猫妖,五感比人类更敏锐几十倍。 眼睛看不见,但其余感官还在, 属于祝檀湘的气息磁场会暴露他的位置方向。 可饶是她认真起来放开了意识去搜寻四周, 也完全感应不到祝檀湘的存在! 虞妗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更没听说过谁能把隐匿术练出这种效果。 忽然, 她条件反射性地抬手往左肩方向打去, ‘啪’的一声打到了实物。 触碰的一瞬间,她抓住了朝着自己伸出手的祝檀湘, 隐匿术自然地失去效果。 “抱歉…”虞妗妗收回下意识伸出的手。 她那一巴掌可不轻,祝檀湘手臂皮肤瞬间通红一片。 祝檀湘笑笑毫不在意, 像个讨夸赞的小孩子一样追问道:“怎么样大人, 是不是发现不了我?!” “……是。”虞妗妗很好奇:“这到底怎么回事?” 祝檀湘解释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练成的隐匿术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想法一直都没变过, 他清楚得知道自己要想长久地跟在虞妗妗身边, 至少不能拖后腿, 不能成为虞妗妗的破绽。 复杂的玄学术数对没有天赋的他来说, 真的很难。 既然战斗力难以提高,他就退而求其次, 选择强身健体提高防御,同时把全部的空闲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点亮‘逃命’技能上。 这一年半载里, 他只练习两种术数: 隐匿和疾行。 祝檀湘虽然玄学天赋不行,可不至于是个傻子; 别人三天能掌握的隐匿和疾行,他练习了一个多月其实也掌握得挺好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枯燥,每天抽空反反复复地加深自己对这两个术数的记忆,几乎要把自己腌入味了。 有时睡梦中,都会无意识地进入到两种术数的状态中。 祝檀湘的念头很简单: 他把这两种最简单的术数练到滚瓜烂熟,那么一旦爆发冲突, 肢体记忆一瞬间就能让他远离冲突中心,不成为虞妗妗的累赘。 就这么平稳地练习了整整一个年头,直至月余前发生的一件事,才让祝檀湘知道自己学成的两术之一‘隐匿术’,和寻常天师掌握的不太一样。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29节 那时虞妗妗出差在外,有三四日没在家中。 因着她帮天师府处理了不少异事,她手头有很多机密性的档案文件。 虞妗妗自己对此不太上心,都是祝檀湘帮她整理好,归档并加密。 恰巧那日分部天师府追查之前结案的余孽时,查到了一些新的疑点,需要取调之前的档案。 如果向总部申请调令,流程繁琐人员密集,一来一回等上头看到并批准通过,保不准要等上一两天甚至更久,分部就想到了虞妗妗。 还有什么人能比亲手解决了事端的虞妗妗,更清楚其中的更项细节? 他们直接找虞妗妗不就成了。 两边通了气,得到虞妗妗的首肯、并得知先前的档案就放在她设下了结节的家中,分部便派人来取。 独自在南城家中的祝檀湘虽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分部会来人,却并不清楚他们到的具体时分。 他想着在家干等也是浪费时间,便照常喂猫遛狗、做饭收拾家务,只是半掩着院门,方便分部的人来了进出。 就在他照常进行到每日复习两种保命术数的时候,分部派来的人到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正处于隐匿状态中的祝檀湘随口说了句“请进”。 然而分部的术士就像听不到一样,站在院外迟疑许久,才推门而入。 进了院子,更是对救在院中央的他视若无睹,察觉不到丝毫。 ‘有人吗?’ ‘祝先生在家吗?’ 祝檀湘一头雾水,解除了隐匿术。 突然出现在对方眼前的他,把分部来的术士震惊到失语。 从这位分部来人喋喋不休的解释和惊诧中,祝檀湘才知道,其他人使用隐匿术效果很鸡肋,根本达不到他这种大变活人的程度。 ‘我完全没听到你的声音,更没发现院中有祝先生你的磁场,这种情况下你要对我有不利之心,我很难反应过来!’ ‘隐匿术怎么可能有这种效力??!’ 再三确认祝檀湘使用的就是那烂大街的障眼法,分部来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研究人员在看实验室中的研究对象。 ‘祝先生,隐匿术能用到这种程度我闻所未闻,你或许是个学术数的天才!’ 祝·玄学废柴·檀湘:……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自己的玄学天赋。 这次之后,分部来人的怀疑让他对自己的隐匿术产生了疑惑。 真有这么…厉害吗? 后来在几次为数不多和天师府的人交集时,临走前他都见缝插针地使用了隐匿术,竟无一人发现异常。 祝檀湘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练出了不得了的厉害术数。 隐匿术属于道家术式的一种,他便把这件事通过信息的方式,发给了权威人士徐静和询问。 远在外地带领专项组追查密宗之事的徐静和,听完描述第一反应也是惊疑。 但她比起怀疑祝檀湘夸大其词,更觉得是不是自己见识经验不够多,很认真地联系了自己的师父即安道人,说明情况并帮忙询问。 两日之后,一脸懵逼的祝檀湘被天师府的总部长、道家圣地堪山的掌门人请到总部。 那位笑眯眯的即安道长,对他的隐匿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当他施展之后,对方更是啧啧称奇。 在隐匿的过程中,只要祝檀湘保持一定的距离,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哪怕是即安道人也发觉不了他的存在。 不过当他有主动靠近、或者攻击的迹象时,来自人族顶尖术士的感知和预知,还是能让即安道人堪破术数。 这种程度没有过于逆天; 可想到施术的是祝檀湘这个普通人,一切又都令人震撼。 “即安老道都看过了?他怎么说?”虞妗妗挑眉问道。 祝檀湘复述着从即安道人那得到的解惑:“道长猜测,这术数在我身上发生异变,是因为我的磁场和气场被大人你改变了。” “因为我?” 虞妗妗想了想,自己在祝檀湘身上唯一动的,就是他刻印在灵魂中的那股子霉运。 她和祝檀湘缔结过契约,可以用妖力把对方身上的霉运死死压制住。 因此这半年来,祝檀湘不再走路平地摔、喝水呛到窒息……过上了普通人的平凡日子。 除此之外她便没动其他手脚。 祝檀湘道:“即安道长分析,异变就出在这里。” “他说我天生霉运体制,本身就算一种很特殊的灵体。 这份霉运不受八字影响,不会因为命格而改变,完全是因为大人你妖力深厚近似地仙,才能从更高的层面把它压制下去。” “而我的性灵又和这份霉运息息相关,厄难就是我的磁场,倒霉就是我的命盘,当大人你压制住这份霉运,我的性灵和气息也就像一同沉入了海底,不再泄出分毫。” “这种情况下我再使用隐匿术,原本鸡肋的术数,在我身上反而发挥出了最极致的作用,因为我的磁场和性灵达到了最微弱最沉寂,使用隐匿术时,我就会变成一个透明人!” “大人,我的好运和术数都源于你。” “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虞妗妗自己都没想到,她当初只是想给祝檀湘一点甜头,让他老老实实服务自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这样挺好的。”连即安道人和她都需要时间去探查,才能发现他的存在,更别提其他人。 祝檀湘一直说要把保命练到极致,没想到还真让他做到了。 “所以大人刚才是在维护我对吧,我听到了,大人说我不是外人。” 青年话题转得突兀,把虞妗妗打得措手不及。 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到底没反驳。 见状祝檀湘弯弯的笑眼更亮了。 “那我现在对大人来说,算值得信任的……朋友吗?”他深吸一口气,小心询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在虞妗妗看来,自己算是什么。 是友人?是亲人?还是别的……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他还是患得患失。 虞妗妗眉心不自觉蹙起,沉默半晌,像是在思索。 一时间院中的气氛逐渐凝固。 祝檀湘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却迟迟等不到回应,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无措过,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脑子一热,问出这个问题。 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 只要能在虞妗妗身边不就行了,他为什么非要多嘴…… 混乱的思绪让他笑容显得凝固。 倏忽,虞妗妗开了口:“算。” “是很重要的朋友。” 她头一次像人类一般去表达情感,很不自在。 但说出口后,那种难忍的尴尬就淡了。 她承认祝檀湘确实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虞妗妗想。 她不希望这个人类受伤,和这个人类一起生活她很顺心,会担心这个人类的安危注意到他的情绪……如此种种属于人的情感,对虞妗妗来说都很新奇。 祝檀湘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目前最重要的人类。 尽管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向来独身独行的妖衍生出了人类的情感,身边有了伙伴,这不一定是好事,但绝对不算坏事; 现在的虞妗妗还不太明白人类的复杂,但她并不排斥这些体验。 她敏锐察觉到自己说完之后,对面的青年流露出的神情,似乎蕴含着极为浓烈且复杂到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她只觉得青年的眼眸充盈着喜悦,瞳仁流动的光彩像明亮温暖的火焰,而后绽放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 “嗯!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可以像徐道长那样,直呼你的名字吗?”祝檀湘声音很轻,像在试探,在获取上位者的首肯,然而唇齿间已经唤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妗妗。” 直呼姓名天然就带了些亲密,从不同的人口中,给人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 祝檀湘的声音让虞妗妗耳膜发痒; 徐静和平时这么喊她时,她不会有这种感觉。 她本是想断然拒绝,一时半会儿没有拒绝的合理理由。 “妗妗。” 祝檀湘并不打算给她犹豫的机会,这次声音更加凝实,盛着笑意。 ……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顾荇烨的生日宴前一天。 不知是不是虞妗妗的威胁和粗暴手段起了作用,过去的两日并未发生什么事端,虞家也没有再派人找上门。 然而当天下午,一则横空出世的热搜引发了全网热议。 热搜曝光了一则商业街外的监控录像。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0节 视频中一条体型削瘦的流浪狗,从一名七旬老者的身后突然袭击,发狂似的将老人扑倒,并撕咬老人的四肢。 监控的角度很清晰,能看清老者的挣扎和流浪狗的失控。 撕咬约莫持续了近一分钟,才有听到动静、找到趁手器械的街边商贩冲到路边,试图将撕咬老人的流浪狗分开。 期间那只瘦犬的情绪十分狂躁,不断冲着想要帮忙的商贩嘶吼狂吠,并继续撕咬身下的老人。 等到商贩们协力将狗打开时,那被咬的老人已经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此视频一经发布,立刻冲上热搜。 发帖人自称是老者的儿子,帖文声泪俱下,声称自己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在外散步时,被街上的流浪狗发狂扑咬,伤势惨重。 老人的手臂、脸部和腹部均受伤严重,至今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接受治疗。 临近春节本该是阖家欢乐的时候,如今一家人都因天降横祸悲痛不已,守在医院。 他们想要为长辈讨公道,可那只伤人的恶犬是只流浪狗,在那条小吃街流浪了最少一两年,根本没有主人,他们无处伸冤。 此帖发布后没多久,便上了热搜第一。 无数网友心疼无端遭罪的老人,同时热搜里就‘流浪猫狗’的问题和观点,引发了无数人热议。 随着城市和乡镇中饲养宠物的家庭愈来愈多,因饲养人不负责任而被遗弃的猫狗数量,也逐年增加。 很多人养宠物完全是一时兴起,只想享受逗弄小动物的可爱; 他们没想过猫狗也是生命,会叫会活蹦乱跳,会生病拆家也会拉屎拉尿…… 在城市乡镇的各个角落,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新的流浪动物。 针对这些惨遭遗弃的毛孩子究竟该何去何从,最近几年网上没少起争议; 流浪狗扑咬七旬老人的视频上了热搜后,更是再度将流浪动物抬到了风口浪尖上。 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激愤发酵的舆论,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第145章 顾荇烨整岁宴当天, 南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携带家眷,前来祝寿。 生日宴举办的场地位于南城唯一一所六星级酒店,规格很是隆重, 齐家提前一天便包场连同客房、娱乐场所等酒店全设施, 安排专人来布置宴会主厅; 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可以选择提前入住酒店。 上午九点主厅便开了宴, 一眼望去, 都是身着得体正装的各界名流。 一时间不少人暗中惊叹, 这位后嫁入齐家的夫人真的很受重视。 光这场宴会布置所需的花费就是个天文数字; 来祝寿的人更是非富即贵,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遍地是结交人脉的好机遇。 光是这一小会儿,就有三家集团借机谈成了生意。 商界多联姻, 像齐家这般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人家也有, 但很少数。 毕竟人一有钱有势就很难坚守底线, 大多人家都表面上风光无限, 实则内里一堆狗血烂帐。 男的四个里有三个在外养情人、另有小家和私生子, 女的也有挺多包养小男明星。 圈内隔三差五就能听说谁家又冒出私生子争财产了, 谁家又在夜总会点嫩模被发现了……如此等等。 当比烂成为这个圈子里的人习以为常的风气时,又有财富、夫妻又恩爱的齐家, 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碍于齐家的地位,自然没有人蠢得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私下里的八卦却从没停过。 各种阴暗的揣摹和酸言酸语,这些人只需动动嘴唇,便能轻描淡写地吐出。 【顾荇烨这生日宴没千八百万,弄不下来,想当初她嫁给二婚头的齐家明,都说她一结婚就有个八九岁的继子,以后日子一定不好过, 谁能想到这俩居然还是真爱?稀奇了。】 【切,夫妻恩爱谁不会演?我家那个不知道有多少男女情人,在外还不是人模狗样,草爱妻人设,我天天看着都恶心……我就不信齐澜这回国后一副要进驻齐氏集团的做派,她顾荇烨不着急?】 【这话倒是没错,齐盛那小子快成年了吧?财帛动人心,我也不信齐氏那么大的产业,非一母同胞的两兄弟能不争得头破血流?】 【看这阵仗齐家明更偏心小儿子吧,齐澜回来有几个月了,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 【肯定啊,小儿子赛心肝!何况齐澜还一直闹着要和虞家解除婚约,听说是在外面谈了个小女朋友,我看这孩子也是个棒槌。】 【解除好啊,我看那姓虞的还怎么狐假虎威,早看他不顺眼了!】 【我倒是看好齐澜,他娘舅家挺有本事,又是长子长孙,齐老爷子死之前最疼这个孙子,保不准就给他留了股份遗产呢。二婚妻子是浓情蜜意,可顾荇烨娘家没有一点助力啊…】 【……】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下,各种八卦风声流动在一张张笑靥之间,丝毫看不出他们在蛐蛐主人家的隐私。 虞正龙一家四口就置身于这场宴会之中。 半年之前,他们还是游走于顶尖名利场中备受欢迎的名流,夫妻和睦恩爱,子女争气,是众人恭维羡慕的对象。 而现今一切早已变得悄然不同。 哪怕宴会上依旧有不少人会笑嘻嘻地来招呼,可话里话外,都是对虞家现况——主要是对虞舒月和齐氏长子的联姻究竟还在不在的探究。 虞正龙挂不住脸,只能含含糊糊打岔过去。 忽然他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端着酒杯上前和某集团老总称兄道弟:“李兄,我听说你们明年要在东区投资……” 他交涉想分一杯羹的套近乎还没说完,对方就不软不硬地挡住了他的话。 旁边还有其他公司的熟人面带笑容,饶有意味地冲他笑笑。 等虞正龙灰头土脸地回去,差点没憋住火气把手里的酒杯砸了,气得哆嗦: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能感觉不出那些人的敷衍和轻视么? 若放在半年前,他女儿是板上钉钉要进入齐氏的,这些人敢这般羞辱他么?!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不是告诉你要好好维系和齐家的关系、多和齐澜接触吗?!”虞正龙绷不住怒意,对身旁一袭修身长裙的养女宣泄火气。 虞舒月面上闪躲,神情低落一言不发。 垂下的眼眸中却隐隐带恨。 虞正龙还想输出,身旁的妻子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好了,别让外人看笑话。” 他这才找回些理智,一抬头果然发现不少窥视看好戏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强行忍下了怒气。 他上下端详着面前的大女儿——没错,他从来没想过要公布虞家抱错孩子的事情,虞舒月依然是虞家的孩子。 虞正龙虽然事业上没有手腕,却很有些小聪明。 调查当年抱错孩子一事时,他查到田家为了不让虞妗妗去南城的所作所为; 以及约莫从虞舒月十五岁那年,田家的账户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汇入一笔还算可观的资金。 他一看便清楚,这件事背后必定有他那个好女儿虞舒月的手笔。 饶是查到了这些,他也没打算公之于众、为亲生女儿讨回公道。 原因很简单,这些事要是曝出去虞舒月就完了; 这些年他投资在虞舒月身上的钱、人脉,不就都打水漂了。 只是虞正龙万万没想到,他都如此迁就、支持这个抱养的女儿,虞舒月依然没能抓得住齐澜的心,两家的联姻还是要凉! 过去这个女儿让他多满意,现在他就有多不满! 果然是穷鬼的劣等基因,通天富贵送到脚底下还能让它飞了! 被周遭戏谑目光伤了自尊的虞正龙内心想法无比刻薄。 “算了,我和你妈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了,我们不会把你赶出家门,你依然是爸妈的闺女。”不知想到了什么,虞正龙面色和缓下来,一副慈父模样: “齐家那边家大业大,若打定了主意要悔婚咱们也没办法,但你年纪不小了,齐澜那头不成,南城还有大把不错的青年才俊。” “你林叔叔家的儿子不是从小追在你屁股后面,对你很殷勤呢。你俩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我和你妈总是盼着你能好的。” “至于你妹妹,她现在和我、和你妈妈闹脾气,以后总归是要回家来,咱们是一家人; 她以前在乡下过多了苦日子脾气大,你做姐姐的要多多担待她。” 提到另一个女儿,虞正龙连连叹气,眼底却满是精明的算计。 前些天双手被废的陈管家和狼狈的儿子回去时,把他和杜若菲吓了一跳。 听完虞妗妗嚣张至极的原话,他气得在家中打砸。 只是顾荇烨的生日宴近在咫尺,他忙着规划当天的行程、准备祝寿礼,没空去处理那个不孝女。 但想到自己查到的信息——和齐澜回国后走得很近的女人,居然他的亲女儿虞妗妗! 虞正龙震惊又狂喜。 他想不通虞妗妗那个乡下丫头,到底是怎么和齐澜搭上了关系! 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事。 说来虞妗妗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和齐家的那段联姻原本就该是她和齐澜; 不论虞妗妗搭上齐澜的意图和方法是什么,也不管她们姐妹俩最后谁嫁入了齐家,自己都是齐家长孙的老丈人! 打着这个主意,他才迫不及待想让陈管家把虞妗妗带回来。 听完虞正龙一番话,舒月闻言眼圈发红,像被他的话感动到了:“爸……” “道理我都懂,况且本就是我对不起妹妹,她生气是应该的。” “等妹妹回来我一定会和她好好道歉,解除误会。” 她面上一副自责、情深意切,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大骂虞正龙虚伪得令人恶心。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这个男人对她、对虞妗妗都是利用算计。 一看到在亲女儿的身上有利可图,立刻就作出一派慈父面孔要认亲; 看到自己在齐家联姻上失利,又把主意打到了南城其他商贵的身上,恨不得马上就榨干自己的‘剩余价值’。 虞舒月强忍着厌恶保持笑容,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纠缠,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1节 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越是劣势越不能慌。 虞正龙有一点说得很有道理,齐家那边她虽然走不通了,可这些年她营造的人设和经营的人脉都还在,虞氏女的身份还在,这些都是资源…… 只要虞家愿意帮她遮掩原生家庭,就算虞妗妗回来了又如何? “舒月!” 一道熟悉的清亮女声从斜前方响起,打断了虞舒月的沉思。 她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脸上不自觉露出点笑意:“晓畅。” 徐晓畅和一旁的家人打了声招呼,便小跑过来一把挽住好友的手臂:“你这死丫头,几次喊你出来玩儿都不搭理我,外面有人了是吧?” “没有…”虞舒月抿了下唇,想开口解释又不知说些什么。 见向来矜骄的好友神情黯然,徐晓畅很是心疼。 外头虞齐两家联姻告吹的风声和奚落那么大,她当然听说了,就连家里父母都私下议论过。 她想帮着好友骂两句齐澜出出气,可场合不对,现在气氛也不对。 徐晓畅便想着法子地转换话题,拿弟弟徐玉江的糗事来逗好友开心。 虞舒月看得出好友在卖力照顾自己的心情,阴郁的眉眼渐渐松开…… 就在这时,场馆中忽然起了喧嚣。 “啥情况?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齐先生和他夫人刚刚出去了,好像是来了什么贵客,他们去酒店外头亲自迎接呢。” “亲自去迎接?什么人啊来头这么大?!” “……” 听到周围人的低声议论,徐晓畅也好奇地抻长脖子看向厅门的方向:“我去,谁家排场这么阔?怕不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吧?” 由于动静不小,场厅内很多人出于好奇心都往厅门的方向靠,一时半会儿在里侧的虞舒月等人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瞧见人头攒动。 虞舒月只有一点好奇,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继续思考自己的事情。 以前为了帮自己限制苗小娟的行动自由,苗家对她很苛刻; 正常父母谁会对自己的孩子那么狠毒、甚至于考上大学都不让去读呢? 再加上一些汇款记录…… 这些东西若是暴露出来,会对她很不利。 虞舒月清楚当务之急是扫尾,把那些痕迹都清理干净。 可这也是最让她恼怒着急寝食难安的一件事——她派人去处理苗家人时发现,那一家子人竟然收拾东西跑路了! 她多方打探都没能查出那家人跑到了什么地方。 这样巨大的隐患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 一日找不到苗家人,她就一日无法心安。 思及此处时,附近的某富家小姐忽然惊呼一声:“我去,你们知道齐家人一起出去接的人是谁吗?根本不是什么政界大佬,是和齐澜传绯闻的神秘女人!” “怎么可能啊??你听谁编的这么不靠谱!” “真的呀,你们看xx拉的那个群里,消息已经刷屏了!有人跟着齐家人出去凑热闹,亲眼看到他们一家子倍儿殷勤地接待一个年轻女人……” “那也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吧,我听说齐澜喜欢的是个小门小户,咋可能让家明叔和顾阿姨一起出去接!” “行了别争了,人既然来了早晚都能看到,到底什么身份很快就知道了…” “……” 那些富二代们的声音并不小,挤入虞舒月的耳朵里,让她浑身一僵。 齐澜的绯闻对象……? 那不就是虞妗妗么。 虞舒月第一反应:不可能。 她抬头定定看向那群叽叽喳喳八卦的富二代,最先叫嚷的女生手里扬着手机,想来正在她所说的朋友小群里吃瓜打探。 她静静听着那些人反驳、质疑的闲谈,骤然加速的心跳也渐渐回缓。 是啊,怎么可能是虞妗妗。 能让齐家夫妇出门迎接表示尊重的人,最起码也是和齐氏体量相差无几的存在; 虞妗妗一个天桥算命的神棍,配么? 她很笃定,像是在笑自己太容易受惊,可心头萦绕的不安却丝毫没能淡去,反而愈演愈烈,就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频率不正常地颤。 很快虞舒月这份不安,在齐家人面带笑容簇拥着一人走进正厅时,达到了巅峰。 那人穿着打扮都很素,同满厅内正装礼服短裙长摆的名流们格格不入。 似是察觉到了针尖一般尖锐的目光,她倏忽抬眸,视线精准地越过人群和一道道好奇审视的目光,同瞠目结舌的虞舒月四目相对! “虞……虞妗妗?!”一直闷头喝酒玩手机的虞衡看清那张他熟悉的、恨得牙痒痒的面孔,手里的杯子都没拿稳翻倒,眼睛瞪得浑圆。 “她怎么会来这儿?!” 在人群找到目标,虞妗妗微一挑眉,点兵点将一样看了过去。 除却同款惊愕的虞舒月和虞衡,两人身边还有一对保养得当的中年夫妻,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这具身体的便宜父母,虞正龙和杜若菲。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很好,省得她还要分批次处理了。 第146章 突然到来的年轻女人, 顿时成为了所有人的瞩目的对象。 今日宴会的主人公和其丈夫南城首富簇拥着她,不知在同她说什么,神情亲近之意明显。 至于齐家那两兄弟, 则是跟在后头静静作陪。 人群中有和齐家明关系不错的老朋友实在好奇, 端着酒杯假意上前祝寿:“顾夫人, 生日快乐哈!” 实则是为了打探消息:“老齐, 这位姑娘是……?” “我可从没见过你这老东西对谁这么客气, 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小友?”另一认识许久的生意伙伴也靠过来,善意笑道。 顿时附近的人都竖起耳朵。 齐家明笑笑, 扬声道:“既然诸位问了,借着荇烨的生日, 那我正好和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是虞妗妗虞大师, 是我齐家明的救命恩人。” 风水玄学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有人信, 有人不信; 大多数从商的人为了财运亨通, 比寻常人更加迷信。 可他们信风水堪舆,不代表信虞妗妗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年轻人, 他们信的是那些名气大年纪大的老天师。 齐家明的话落入这些商人的耳朵里,他们第一反应是: 齐家明糊涂了吧? 以前确实听说过齐家风水似乎有些问题, 他们一直在各方寻找有能力的师父。 找来找去,最后就找了这么个年轻的……女人? 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齐家明不管其他人神色各异,继续正色道:“虞大师永远都会是齐家的座上宾,有任何需要,能力范围内齐家都会倾力帮助。” 一旁的顾荇烨也含笑附和,表示这是他们家的私交。 甭管齐家夫妻是让人蒙骗了、还是脑子糊涂了……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足以让在场的南城名流正视这位虞妗妗虞大师。 不论这些人心里怎么想, 脸上都带着和善交好的笑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渊源在里头。” “不知道虞大师擅长哪方面的施术,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要是遇上麻烦能不能找你帮忙看看?” “……” 四周的恭维声和笑脸被不远处的虞家人尽数收入眼底,一时只觉得极其割裂。 虞衡和虞舒月二人暂且不说,光是脸上惊疑、复杂的神情,足以看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虞正龙和杜若菲夫妻看过那个流落他乡的女儿的照片; 起先第一眼看到簇拥在人群中心的人时,两人只心里犯嘀咕,越看那齐家以礼相待的年轻女人越像照片里的虞妗妗。 听到齐家明的介绍,夫妻二人直接傻了眼,面面相觑。 愣了半晌,杜若菲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公,齐总刚才说那个姑娘叫……叫什么?” 震惊之后虞正龙难掩狂喜,死死盯着齐家明身边的人:“虞妗妗!” “你没听错,她就是咱们的女儿!!” 虞正龙本以为齐澜看上那个乡下丫头,就已经算他很敢想了,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他脑子被驴踢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摇身一变,变成了齐家的恩人! 那可是南城齐家,就算在全省、全国版图也能排得进前列。 他费尽心机为虞舒月铺路是为什么,就为了乘上齐家这艘大船! 现在,他的亲女儿是齐家的座上宾,齐家明携带妻儿亲自迎接,态度殷勤。 这天大的馅饼怎能不让汲汲营营的虞正龙心花怒放。 他都能想象得到此事传出去,周围想看他笑话、落井下石的那些人的脸色会有多差! 光是臆想一番风光的前景,虞正龙便激动得手都微微发抖。 他推了一把身边的虞衡,再三确认:“那是你姐吧?就是你姐姐!” 虞衡愣愣点头,依旧沉浸在不解和震惊中。 “你去和你姐,还有齐叔叔顾阿姨打个招呼,告诉你姐姐一会儿宴会结束,咱们一家回去吃顿饭。”虞正龙又搡了他一下,昂了昂下巴。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2节 “我…?”虞衡回过神来,猛地摇头:“我不去!” 想也知道虞妗妗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他过去不是自找没趣么? 但饶是他十分抗拒,在虞正龙真的动怒的威逼目光下,还是苦着脸磨磨蹭蹭往人群的中心挪动。 那一圈人都是叫得出名的商界大佬,虞衡都得喊叔伯阿姨,正谈笑风生。 他顶着四周针尖儿般的视线,硬着头皮走近。 富丽堂皇的正厅天花板,垂吊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晶灯,清透的灯光洒落在焦点的女人身上,虞衡第一次觉得她那么距离遥远高高在上。 “你是……虞正龙的儿子吧?”齐家明笑眯眯的,“怎么过来了?” 旁边的朋友笑道:“肯定是来给顾姐祝寿的。” “是,祝顾阿姨生日快乐,岁岁平安福寿双全。”虞衡先点头,强笑着说了些吉祥话,赖在原地没走。 周围人:? 这是什么情况,有事儿啊? 想到虞齐两家以前的联姻关系,旁边齐氏的合作伙伴、齐顾夫妻二人的朋友都先入为主,以为虞衡突然过来,是和这件事有关; 他们正准备默默看戏,便听虞衡闷声开口: “姐姐,爸喊你…回家吃饭。” 他说话时根本没敢看虞妗妗的眼睛,对这个亲姐姐,他现在满心只有畏惧。 姐姐? 周围人皆是一愣,心有不解。 虞衡的姐姐不是虞舒月那个丫头么? 他们这一圈人年纪最小的也四十出头了,都是和虞正龙同辈分的人,虞衡这是在叫哪个? 不对,并非全都是中年人。 他们之中确实有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这齐家奉为座上宾的天师虞小姐,可不是虞衡的同辈。 虞衡喊虞大师姐姐……? 疑惑之余,众人突然意识到这位虞大师虞妗妗的姓氏,确实和虞衡、虞家一样。 在场的都是人精,稍加一琢磨便知道里头有事! 这是有大瓜啊! 原本想说话的闭嘴了,想去拿东西的停了脚步。 虞妗妗神情淡漠,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僵持了足足十几秒虞衡实在忍不住了,又提声喊了一句‘姐’。 顾荇烨轻咳一声,温声道:“虞衡,你认识虞大师吗?” “喊我吗?”虞妗妗状似惊讶抬起眼,带着点戏谑,“认错人了吧,我孤家寡人一个,家里都死绝了,可没什么哥哥弟弟。” 她没说瞎话。 作为野猫修成的妖物,诞下虞妗妗的自然也是猫; 只不过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没她那么好的运气,没有开智,只是最普通的野猫,寿命不过十余载,早在千百年前就都死了。 虞家人是原身的亲人,不是她的。 周围人本就关注这边,虞妗妗说话的声音又不小,附近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在议论自己…… 虞衡脸色涨得通红,不可置信地盯着虞妗妗,似是没想到她会‘睁眼说瞎话’直接不认自己。 他胸口起伏,想大喊出虞妗妗就是自己亲姐姐的事实,可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他到底没敢。 看他这幅窝里横的怂样,虞妗妗轻嗤。 “虞衡这小家伙,可能是认错人了吧。”顾荇烨温温和和递了个台阶,实则更把人架着下不去。 认错成谁才会喊人家‘姐姐’? 虞家这么多年只听说过有一儿一女,从哪里又多出个姐姐? 不远处杜若菲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当即红了眼眶:“她…妗妗她不愿意认我们,她果然心里还是恨我们!” “都怪你之前犹犹豫豫不把孩子接回来……” “闭嘴!”虞正龙一声低吼,咬牙切齿呼吸加重:“生命都是父母给的,没有我,她能生下来吗?” 他怎可能眼睁睁看着泼天的好处从嘴边溜走?! 这个亲那孽女是不认也得认!还能让她反了天不成! 于是当虞衡节节溃败,打算应着顾荇烨认错人的话赶紧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隐忍悲愤的熟悉声音—— “闺女!” 虞正龙携着妻子,满脸激动快步走近,“你……你在外面受苦了,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弄丢了你!” “嚯?!” 支起耳朵吃过的人骤然听到这么炸裂的信息,登时都忍不住低呼抽气。 …………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本该是来参宴祝寿的南城各名流,像瓜田里来回横跳的猹; 从两方微妙诡异的对峙中,了解了大概情况。 这位齐家都尊着敬着的年轻天师,居然才是虞正龙和杜若菲的女儿! 二十年前虞氏夫妻二人刚从港城抵达内陆,碰上杜若菲因奔波劳累早产,在临市小县城的医疗所诞下了一名女婴,也就是虞妗妗。 这个孩子却在医院里让人抱错了,留在了临市乡下那家抱错的人家中。 夫妻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帮别人养了二十年孩子,前两天才意外发现此事。 “我知道这件事,和你妈妈整日整夜得睡不着,我们心里难受啊孩子!”虞正龙声泪俱下,演技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这不大前天刚把事情查清楚,我就想着让你弟弟把你接回家,从今以后好好弥补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虞妗妗没再装作不认识,她今日的目的本就是扒了虞家那层假仁假义的外皮。 她顺着虞正龙的话说道:“哦?既然你们查到了当年抱错之事,肯定也知道过去二十年里,我在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吧?” 原身生前从有记忆起,就在浸泡在劳作和斥骂声中。 那对换了孩子的伥鬼夫妻稍有不顺心,就把怒火发泄在原身身上,挨饿罚跪都是小惩罚,动辄更是非打即骂。 甚至连原身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都不让她去读,要把她随随便便嫁到小县城收彩礼。 不仅要吸干原身的血,还要敲碎她的骨头吮吸脊髓。 虞妗妗到底不是受害者本人,无法切身感受到这个女孩子过去该有多么无力受害者,她在诉说原身惨淡的过往经历时,只有深深的怒意。 “‘我’带着证件想要逃离苗家的那个晚上,他们带着一群打手追上了‘我’,亲口承认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当年他们是故意调换了‘我’和虞舒月。” “为了让‘我’闭嘴,让这件事永远不被揭穿,他们决定杀人灭口,用一块沉沉的大石头绑住‘我’沉入了湍急的河水。” “只不过‘我’命太硬,他们并未掐死‘我’,只是让‘我’陷入了短暂的窒息昏迷,就连绑住的石头也没能让‘我’困死在湖底,硬生生捡回一条命。” 并不是。 姓苗的掐死了原身。 沉重的石头和绑死的绳索让尸体坠入湖底。 她借尸还魂之际,这具身体都泡得肿胀发白。 “比起虞先生现在在这里上演慈父情深,我更好奇你查到苗家所作所为后,有为‘我’做过什么吗?是报警抓了苗家人,还是立案当年之事了?”虞妗妗语气好奇,“总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虞正龙笑容一僵。 他派去临市的人倒是前往苗家看过,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苗家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心里清楚那些腌臢事多多少少有养女的手笔,以为苗家人是在虞舒月的授意下提前跑路了。 虞正龙还把虞舒月当成没使用过的优质资源,指望她和齐家、或者哪个强势的集团联姻,为自己带来更多好处; 对有意换了孩子的苗家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让底下人去查。 反正虞妗妗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么? 他哪里知道姓苗的跑哪儿去了! 至于报案……当年之事他遮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警局立案调查。 眼见他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只一味的演苦情慈父,周围其余人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在场的都是南城名流,哪家没有点狗血烂帐,可像虞正龙这么不要脸、心狠手辣的人他们还真是少见。 一时半会儿厅内的窃窃私语声愈发变大,实在是吃瓜人太过震惊,难以压抑。 “我的妈……谁能想到今年都要结束了,还能让我吃上这么炸裂的瓜!真假千金竟在我身边?!” “虞舒月亲爹亲妈太恶毒了,你们听到了吗,他们想把抱养的孩子掐死溺亡啊!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这姐妹,我也膈应这一家人……既然查到了实情,虞正龙和他老婆还把虞舒月带到宴会上来?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孩子伸张正义,不把鸠占鹊巢的人赶出去?太让人心寒了。” “呵呵,虞家一直挺势力的吧,虞舒月和齐澜还有姻亲呢,他们家哪里舍得放弃。” “真看不出来老虞是这种人…” “早不认亲晚不认亲,看到女儿和齐叔叔顾阿姨交好之后,就着急忙慌在顾阿姨生日宴上哭起来了,为的是什么我不说哈。” “等等我发现一件事,如果虞家抱错了孩子,那真正应该和齐家联姻的人就不是虞舒月,而是这位虞妗妗了,怪不得他们那么急着赶鸭子上架呢。” “所以虞舒月这些年穿金戴银,都是偷了别人的人生啊,平时看她温温柔柔,真想不到是这种人……” “……” 还深陷震惊中的徐晓畅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顿时抬头怒道: “吴婧你落井下石!是,换掉孩子确实是舒月她……她父母不对,可她是无辜的啊!她当时也是个小婴儿,换孩子又不是她能选择的,你凭什么要恶意揣测她?!” 蛐蛐声最大、一点都不遮掩的女孩子,正是先前因一枚钻石和虞舒月结仇的吴婧。 她妆容精致,穿着黑色的小礼裙正和姐妹八卦得起劲儿,闻言一扬眉毛,双手搭起就开始输出: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3节 “我tui!杀人犯的孩子连考公考编都不能,她一个既得利益者你怎么好意思拿‘无辜’替她开脱?” “感情她爸妈换了人家的孩子,不是为了窃取别人家的富贵,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人不是她虞舒月了?” “到底是她无辜,还是人家被换了家庭过苦日子,长大后还差点没命的姐妹无辜啊?” “她真不想要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待在虞家啊?要是我,我早就没脸自己离开了。” “我吴婧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敢做敢当,我就嚣张跋扈了,至少我用的是自己家的钱我没有去偷去抢别人的东西,可不像有些人又当又立!” “算了,我懒得和你这种棒槌讲话,讲不明白的,听你说话都降智懂吗?” 吴婧嘴巴趴趴地输出,最后狠狠白了一眼徐晓畅,一扬头挽住旁边朋友的手走了。 “离她远点,她脑子不好。”一边走还一边和朋友蛐蛐:“我刚刚是不是特别像反派?但看到讨厌的人倒霉真的太爽了……” “确实像反派,一副小人得志样哈。” “我去你的!” “……” 徐晓畅胸膛起伏,她想再为好友说些什么,可周围的议论和异样眼光太多了,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人淹没。 好友就这么垂着头站在不远处,周围有一圈孤立的空地,令人窒息。 徐晓畅想冲过去抱住好友,告诉她自己相信她。 刚要动身,旁边一股大力紧紧拽住她的手臂:“你要干什么?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徐母低声呵斥,向来温柔的女人此时神情很是严厉。 徐晓畅急了:“妈,舒月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徐母拧眉:“事情的实情自有虞家人自己去查,轮不到你一个外人上去出头,这件事舒月要真是无辜的,也没人会为难她。” “怎么没人为难?你没听到那些人是怎么揣测她的吗?舒月是我最好的朋友,难道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连我也要背叛她远离她吗?!”徐晓畅委屈不懑:“妈你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觉得舒月不是虞家人,没有结交的价值……” 徐母毫不犹豫地甩了一巴掌,打在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女儿脸上,厉声道:“我真是把你宠坏了!” 以前她只觉得,吴家吴婧那闺女无法无天性子乖张,小小年纪连包养男孩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对比之下自己的女儿养得天真善良没什么陋习,很不错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天真过了头,是蠢,吴婧都能懂的道理她却看不明白。 两人身侧的小胖子徐玉江吓得一颤,缩着身子生怕姐姐和母亲注意到自己,卷入这次母女间的修罗场。 徐母冷声说道:“我告诉你徐晓畅,看人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喜欢一个人就要无脑维护她,这不叫友情,叫脑子缺根筋。” “我教你要理智冷静、客观得看待问题,都教进狗肚子了吗?好,你说舒月绝对是无辜的,你拿什么替她保证?你是警察吗?你去调查了事情的原委吗?” “我就问你一点,人家小姑娘说了当时想要逃跑时,那换亲的一家人带了好几个打手保镖去追她,很快就查到了她的行踪; 普通县城的老百姓有那个钱财、有来路去请那么专业的打手吗?” “那家人不惜杀人都要阻拦小姑娘回去寻亲,最后得利之人难道不是舒月吗?” 说到这儿气得不轻的徐母满眼失望:“我也希望舒月没有插手这件事,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我不能因为私情私交,连人伦道德都不要了。” “道理我和你讲清楚了,你若还是要跟着闹腾替人出头……那随便你吧。” 看着母亲失望的神情,徐晓畅怔怔说不出话来,到底没再要过去趟浑水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被众人脑补出来,终于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忍不住了,缩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齐叔,既然虞家抱错了孩子,那齐澜哥的婚约是不是也要换人了?” 哪个勇士这么敢问?! 吃瓜众人口嫌体正,挤眉弄眼地等着听齐家明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齐家明没有回答,齐澜作为舆论的主人公也不好回答,两人身旁的寿星顾荇烨面露惊讶: “齐氏和虞家的联姻早就解除了呀。” “我和我先生反思过了,现在这个时代再当强硬的大家长确实太古板了,我们应该尊重孩子,不该把孩子的婚姻和幸福作为商业上的筹码;因此早在先前拍卖会上,我们两家人就已洽谈过此事,解除了两家的联姻。” “什么?!”虞正龙太过惊诧,声音都变了调。 顾荇烨微微笑着,不等她说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虞舒月忽然开口: “没错,我和齐澜哥并不合适,婚约已经协商解除了。” 虞正龙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养女淡然地神情,他脸色愈发扭曲狰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虞舒月一直在骗他! 什么齐家夫妇很喜欢她,都是狗屁! 甚至于齐家人和她协商的结果是什么、有没有给虞家什么东西,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 虞正龙怎么也想不到最狼子野心的人,竟然是自己这个一向听话端庄的好女儿! 不,虞舒月不是他的女儿。 是人贩子、杀人犯的女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也就在这时,虞妗妗又在混乱的局势上添了一把火:“联不联姻的和我没关系,既然虞先生回答不了我的问题,那我就算你明明查到了苗家犯下的那些勾当,却无所作为。” “就你这种垃圾,脸皮得多厚才能跑到我面前装父女情深。”她实实在在嫌弃得紧:“真的很恶心。” “还有,虞先生和杜女士说自己前几天才知道我的存在,那我就要问一问了……” “早在数月之前,你们的女儿虞舒月就去过我的居住地,和我碰过面; 虞衡最近两三个月更是像狗皮膏药一样上门威胁,要求我立刻收拾东西滚出南城,否则他自有手段让我待不下去,就三天前还带了打手要把我绑走呢。” “虞先生的意思是,你儿女的这些行为你一概不知?” 虞正龙:…… 他现在想骂脏话的心达到顶峰,他那时候是真不知道! 虞衡那个蠢货一心向着他的好养女,自作主张,被当了枪使。 可虞正龙清楚,他说不知道周遭那些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家人士,根本就不会信! 他头一次有种没做过被冤枉,想解释都解释不清的憋屈无力! 他一把扯过鹌鹑般的虞衡,手劲儿大动作很粗暴,怒吼时神情都变得狰狞: “你个蠢货!逆子!竟然禽兽不如到威胁你亲姐,你要气死我和你妈吗?!” “说,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谁的主意?!” 虞正龙这话就很微妙了。 虞家是外来人口定居南城,家庭结构很简单。 除却虞妗妗这个流落在外的可怜真千金,就只有‘毫不知情’的父母,脑子有病超雄弟弟,以及这件事的得利者——换了家庭的虞舒月。 虞正龙看似是在斥骂质问虞衡,实则就差指着虞舒月的鼻子说: 虞衡之所以干那么蠢的事,都是受到了她的指示。 这是要彻底和养女撕破脸了。 怒吼声回荡在相对安静的场厅内,几乎是虞正龙话音一落,无数各异的目光再次涌向身形单薄的虞舒月…… 第147章 布满新鲜花卉和各种晶体装饰的宽阔场厅内, 水晶灯的光线交映; 从上至下洒在虞舒月的身上,却让她觉得无比刺眼、冰冷。 眼下的窘迫局面,比她设想中最差的情况还要更差许多。 她像是一只被迫从阴暗滋生的地底掘出来的鼹鼠, 曝在阳光下, 周围熟悉的陌生的人奚落讥讽的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无声但令人窒息。 虞舒月很清楚自己只要还很有价值和底牌, 虞正龙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就根本不会因为什么亲情放弃自己; 就算虞妗妗搭上了齐澜、回到了虞家,自己也能凭借这些年手中积攒的人脉和资源运营好局面。 而虞正龙先前种种装瞎糊弄的行为, 也证明她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虞妗妗会摇身一变, 成了齐家明亲口承认的救命恩人。 她更没有想到虞妗妗会疯到在顾荇烨举办的宴会上, 当着所有南城名流的面, 和虞家撕破脸, 向虞家所有人发难; 对此顾荇烨和齐家人不仅不阻止, 还一副明显要帮衬她的样子。 从道德、法律、地位甚至是疯批程度……各个方面虞妗妗都直接降维打击。 她先前说根本不会认回虞家、不稀罕乃至是厌恶虞家所有人, 也并非在欲擒故纵拿腔作势; 都是真的。 她不想让虞家任何一个人好过! 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的虞舒月又是无力,又是不甘。 虞舒月清楚, 自己处心积虑想要保的口碑和人脉,经今日这么一闹, 已经废了九成。 那些商场上的狐狸都不是傻子,何况商人最看重的还是利益。 虞妗妗若没有齐家掌权人的力挺、只是个进城寻亲的小可怜; 自己若还有虞家作为助力,就算换亲一事暴露出来,那些商人也不会当回事,一切仍有运作余地。 可现在齐家很显然摆明了要帮虞妗妗; 利益和道德全线崩塌,自己再演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清楚局面是一回事, 能不能接受则是另一回事—— 虞舒月很憋屈。 事态怎么会差到这种人人喊打的地步? 说到底是她低估了虞妗妗……不,这不是她轻敌,是虞妗妗太离谱! 任谁说一个没权没势的乡下土妞,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大师还救了首富一家,都不会有人相信; 偏生如此离谱的事情真就发生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4节 当虞妗妗露面并开始发难之际,虞舒月是恐慌无措的; 她后脊和手脚都倏得冰冷发麻,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她完了’。 她知道一定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迎接她的会是诸多奚落和嘲讽。 随着情绪渐渐缓和,虞舒月反而冷静了下来。 罢了,笑就笑呗。 最差的结局不过是身败名裂。 至于虞妗妗控诉中的‘虐待’‘杀人’‘沉湖’……那都是她的一己之论,有证据吗? 何况那些事都是苗家人自己要做的,何况虞妗妗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又没死,没凭没据,凭什么认定那些事和自己有干系? 想到此处,虞舒月甚至暗暗庆幸她那对亲爹妈胆小又贪婪,早就卷了钱跑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 只要找不到苗家人、以及自己谋害虞妗妗的线索证据,虞妗妗再怎么恨,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于是无论如何,虞舒月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顶着四面八方的打量,一脸无辜和倔强:“我的存在就是原罪,对不起妗妗,这么多年我占据了你的家庭和爸妈的养育,但很多事我真的不知道,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故意抱错孩子? 那是她亲生父母所为,她当年只是个婴儿左右不了他们犯罪。 苗家虐待并谋害虞妗妗? 她更是完全不知情! 至于虞妗妗的存在和身世,她的确比虞正龙夫妻早一些知道,可她不是故意隐瞒—— “我只是、只是害怕……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妈妈,我也舍不得这个家,所以一直犹犹豫豫拖着…没敢告诉爸妈。”虞舒月默默流着泪:“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可我真的没有教唆弟弟……” 虞舒月的话半真半假,更显得真情流露。 说话间她一直垂眸落泪,没去看虞衡的表情,也没必要。 反正已经和虞正龙彻底撕破了脸,看眼下的情况,她也不可能再继续待在虞家,肯定会被赶出去,什么顾忌都没了。 她是背刺了虞衡,可说的也都是真话。 她确实没有教唆虞衡啊。 从始至终她都没说过要把虞妗妗怎么样。 是虞衡自己蠢,自己不喜欢自己的亲姐姐,非要上门强出头,她有什么办法? 虞舒月都做好了迎接虞衡的斥骂指责、做好了虞衡像虞正龙一样把所有事都推到自己身上的准备,骂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片刻,带着哽咽的声音道:“我姐没有指使我,是我自己要去的。” 虞舒月:?! 她完美无瑕的面具没能稳住,抬头看过去的脸上带着惊愕。 双拳攥紧的少年脸憋得涨红,没有看她,梗着脖子一字一顿: “我当时…不想认虞妗妗是我姐,所以自作主张瞒着爸妈去威胁她离开南城……” “啪”的一声巨响,虞正龙抬起手狠狠给了虞衡一巴掌,力道大到青年的脸当即歪了过去差点站不稳。 “逆子!”虞正龙气急了语无伦次,“你再长个嘴胡扯?!” 他真是生了个蠢货! “我没胡扯,我做了就敢认!”虞衡把嘴里的血腥气咽下去,没有看虞舒月。 当听到他视为最重要的姐姐说出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时,他心就凉了一片; 饶是如此,他还是承认了。 虞舒月的确不是他的亲姐姐,可十多年里,每一次爸妈要打骂他的时候都是这个姐姐挡在他身前,是这个姐姐永远无条件相信他疼爱他。 他真的做不到看着虞舒月被人口诛笔伐,哪怕他清楚自己被利用了。 虞衡说完忍不住抬眼,看向了斜前方自己真正血缘上的亲姐姐虞妗妗。 他莫名地心虚,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想自己向着虞舒月,虞妗妗那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当视线对上那双冷漠的、毫无波澜的眼睛,虞衡倏得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目光——无喜无悲,像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 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虞衡不免想到前不久虞妗妗才说过的:‘你才是外人’。 无形之中自己今日的选择和说出的话,似乎又将他们之间本就不满裂痕的桥梁,彻底粉碎。 他有些慌了:“但是!但是我很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我现在……” 虞衡想要解释自己和虞舒月十多年的亲情羁绊; 想说自己现在并不讨厌虞妗妗了,相反他知道错了,他其实是想让虞妗妗回来…… 但虞妗妗已经没耐心耗了。 姐弟情深也好,反目成仇也好,都和她没干系。 兜里揣着的手机一阵抖,又暗戳戳改了新昵称的祝檀湘陆续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猫猫教副队长:怎么样了?虞家那些人好对付吗?】 【猫猫教副队长:妗妗你应付得来吗?光看虞衡就知道他们家的人都很不讲道理了!】 【猫猫教副队长: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嘛(小猫委屈.jpg)】 【猫猫教副队长:今天还回来吃饭吗?】 【……】 怎么说…有点粘人了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正不好对付的人是自己。 虞妗妗心里暗议,手上却在屏幕上敲打起来,逐一回复。 回完最后一条:【回啊,我快处理好了。】 她才给等候已久的人滴了条信息—— 【可以进来抓人了。】 数分钟后,正厅的入口处又闹哄哄起来。 “唉你们是谁啊?哪家的?干什么乱闯进来?!” “这边被人家包场了,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门口什么情况?又来人了好像……” 早就通过气儿的齐家明和顾荇烨并不惊讶,他们知道来人是做什么的; 虞妗妗提前同他们讲过,她手里有虞家行凶的证据,已经提交给了警方,官方会派人直接把涉事人员缉走。 但看到那一行来人为首的一位,齐家明还是面露惊诧。 他凑到妻子耳边低语了一句,顾荇烨也睁大了眼睛,夫妻两人相携主动迎了上去。 “汪局?” 齐家明看了一眼虞妗妗,又惊又叹:“居然是您亲自过来处理?” 他这番称呼以及不一般的态度,顿时让周遭一些觉得眼熟却不敢确定的人,顿时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汪局…?哪个汪局?” “汪常顺!南城市公安局副局长!” “真的假的??齐家什么时候扯上市局那边的人脉交情了?这是能直接露出来的吗??” “……” 汪常顺和出警的其他警员都是一身常服; 他笑呵呵上前和齐家明寒暄,又给寿星顾荇烨送上祝福,才看向人群中神情淡淡的女人,冲她点头示意。 在此之前汪常顺并未见过虞妗妗,他接到上头的缉拿任务时,内心的惊讶不比齐家明和在座任何人少。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虞妗妗,想看透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人到底有什么能量,能让上头那般重视,派他亲自带队。 “打扰顾女士庆生了,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抓捕嫌犯的。”汪常顺按规办事,先掏出证件证明身份,才继续道: “经市局侦查,一年多前虞氏集团曾参与过一起买凶杀人案件,嫌犯苗大武及妻子刘芬落网后对其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他们是受人委托、拿钱办事,指认主谋为虞舒月女士,以及虞正龙先生。” “立案调查后,根据嫌犯苗大武和刘芬的口供,以及现场痕迹勘查、居民走访、银行流水账单……等证据证明,犯罪事实存在且情节严重,虞舒月女士确实存在重大嫌疑!” “现市局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逮捕,这是我们的逮捕书,有异议的话我出示一下。” 厅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汪常顺的声音。 他按照流程出示完批准逮捕书后,接着说道:“因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这宗买凶杀人案件牵扯出了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苗大武夫妻二人还涉嫌人口拐卖、买卖妇女等多项罪名。” “其中一部分银行流水是从虞氏集团的公账支出,时间跨度长达三年以上,因此集团负责人虞正龙也有重大嫌疑,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刑拘。” “虞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咣当——” 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虞舒月用手心强撑着发软的身体,面如金纸,翻倒渗出的冰冷酒液濡湿了她的半边裙摆,显得有些狼狈。 她脑袋里一片嗡鸣; 苗大武和刘芬那两个废物,跑路都跑不明白,居然落网了! 他们还把一切都招供了,把脏水都泼在自己身上?! 贱人!蠢猪!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5节 但凡他们有点脑子,骨头硬一点嘴巴闭紧一些,警方没有实际证据都判不了他们多少年! 到时候自己在外面花钱找律师和人脉运作一番,最多三五年就能把他们弄出来。 现在全都被那两个贱人毁了! 虞舒月想维持体面,可她心底的那股颓废和怨恨实在抑制不住,所幸装也不装了,惨白的脸上尽是冰冷和阴沉。 反倒是虞正龙,瞠目结舌后愤怒地指着自己:“调查我?” “我是疯了吗买凶杀自己的亲女儿?!” 他猛地朝着虞舒月的方向扑了过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居然那么早就想害虞家,还栽赃嫁祸我!亏我养了你二十年啊!” 汪常顺眼疾手快,让一旁的警员拦住了暴怒的虞正龙: “虞先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有异议,有权行使申请律师辩护等法律权利!” 在两名人高马大的警员的制止下,虞正龙的身体还在一窜一窜,含恨的双眼目眦欲裂布满红血丝,冷静不了一点。 飞溅的口水随着各种难以入耳的辱骂声喷出,几乎要溅到虞舒月的脸上; 看着疯狗一样狼狈不堪的中年男人,她毫无惧意,笑着扯了下唇角。 银行流水是她的手笔,虞正龙确实是冤枉的。 她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六岁,刚意外知晓自己非亲生的身份慌乱无措,迫切得想要查找并隐瞒这件事,做事不够稳妥留下了很多小尾巴。 当时的她只想着不能暴露自己,给苗大武的汇款经她安排人一包装,伪造成虞氏的几笔货款,钱走的也是虞氏的公账。 毕竟那时虞氏背靠着齐家拿下了不少项目,光是地产建设就养活了好几个工地,大大小小的货款一个月少说要支出几十笔,多几笔根本没人发现得了。 就算发现了,底下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晓得,否则还能同虞氏的千金较真么? 人家运作的是自家的钱! 虞舒月自己都想不到这些不成熟的小手段,会在几年后的今天坑虞正龙一把,把他也送上了嫌疑人的宝座。 看着虞正龙那有苦难言、辩解了也没人相信的窝囊样,她忽然笑了。 便衣民警走近时,虞舒月没有反抗。 她清楚有苗大武和刘芬的口供,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栽了。 经过虞妗妗的身旁她稍一顿住,抬脸看去,想在虞妗妗的脸上看到得意、挑衅。 然而这个女人,甚至没有露出丁点胜利的喜意,目光冷冷清清。 这种几近于高高在上的漠视,反而让虞舒月攥紧拳心。 “手段真高明。”她压低了声音:“这局是我技不如人。” 她太骄傲自满了,又固步自封,以为一个无权无势的虞妗妗翻不出水花来,结果自己跌入谷底。 但,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她就还有翻盘的可能性。 虞舒月清楚目前的局势,警方一定是掌握了苗大武杀人未遂、拐卖人口的实际证据,自己也难脱干系。 可银行流水到底证明不了什么,尤其没法证明那是买凶的赃款—— 因为自己真的没想弄死虞妗妗啊。 她只是想让虞妗妗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找个人嫁了看住她、让她相夫教子; 她只是,想换一下虞妗妗的命格罢了。 虞妗妗人又没死,再怎么查,最多给自己安上个‘未遂’的罪名,判又能判几年呢? 敏锐察觉到虞舒月看似颓败之下的一丝丝挑衅,虞妗妗眉尾一挑。 “这局?”她失笑摇头,“虞舒月,你已经满盘皆输了。” 玄学界的规矩和法则,确实只束缚方内人士。 俗世自有一套完善的法律法规。 像虞舒月这样借助术数害人的普通人,是很难用归束方内术士的严苛律令处决的。 但谁让虞妗妗是不一般的存在呢。 她先是道行千年的大妖; 又是多次帮助天师府力挽狂澜,侦破多起棘手异事救了无数俗世之人的功臣。 虞妗妗不是大善人,从她决定替原身伸冤的那一刻,之后的每一步和每一次选择,未尝没有她的布局。 她把自己抬到了末法时代极其特殊的位置。 这份特殊性足以让她向天师府提一些不违背原则、不滥杀无辜的小要求——比如以方内律令,处决使用禁术谋害原身、毁坏吞噬原身魂魄性灵的虞舒月。 从她借尸还魂的那一刻,虞舒月就步入了死局。 这一刻虞舒月还不甚明白虞妗妗话里的意思,但她仍没由来得生出忌惮和不安。 见汪常顺要把虞正龙也带走,杜若菲和虞衡哪里还留得住,况且他们也没脸待在这儿了,要一起跟去警局。 期间杜若菲一直在流眼泪,眼睛又红又肿。 她期期艾艾想要去抓虞妗妗的手:“妗妗!你爸真的是冤枉的,他不可能有害你的心啊!” 虞妗妗一个侧身躲开,眉头拧在一起。 “这些话杜女士还是留着去警局说吧,我相信警方不会冤枉好人,有罪没罪一查便知。” 杜若菲抓了个空,满脸不可置信。 说实话这事闹到现在,她也不敢说虞正龙三年前到底有没有掺合,毕竟她这个丈夫眼里只有利益,心狠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想到若是警方真查出点什么事……杜若菲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慌张。 虞正龙要是判了刑,虞家就彻底完了,届时她的安稳富太太生活也会崩塌。 她过来完全是想打亲情牌,让虞妗妗停止对虞正龙的控诉。 看着满脸冷漠不耐的女孩儿,杜若菲备受打击无法接受: “你、你心怎么能这么狠?!你对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等她墨迹完,虞妗妗直接无视,去和齐家明、顾荇烨夫妇道别。 “顾夫人,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们。”虞妗妗正色道,“生辰礼我交给齐澜了,是我和祝檀湘的一点心意。” 毫无疑问今日的闹剧把原本属于寿星顾荇烨的风头抢完了。 就算提前通过气,虞妗妗难免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在那份祝寿礼物中,不仅有祝檀湘准备的寿礼,还有她亲自制作的一些符阵,聊表谢意。 “就像齐先生说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们随时联系我。” 第148章 由市局副局长汪常顺带队出警的缉拿行动很是顺利, 虞家一行人身着正装体体面面去参加宴席,半天之后又一起进了警局。 虞正龙很快被请到了审讯室。 虞舒月这边却迟迟没有人来审问她。 置身于偌大的等候室内,她心中的不安感不断放大, 思绪乱糟糟的。 约莫等了十分钟, 有身着制服的警员推门而入, 打断了她针对如何为自己开脱的思考。 “虞舒月, 你弟弟虞衡想见你, 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交流。” 虞舒月:? 这流程是不是不太对? 按理说不应该先把她送去审讯室,然后好几个警员来审问她么? 况且她也不想见虞衡, 和虞衡没话说。 话没来得及说,警员身后的虞衡已经探出脑袋, 走了进来, 她索性闭口不言。 虞衡眼中, 向来温柔端庄的姐姐此时身形单薄, 手上戴着手铐, 洁白的裙摆上是干涸的污渍, 她就这么一脸冷漠静静地坐在那里,无比陌生。 他心里很难受。 他可以理解虞舒月因为恐慌、患得患失利用自己, 人都有劣根性和私心,就连他自己最开始也更偏向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冒牌姐姐。 可事实证明, 他想要保护的姐姐根本不是什么小白花。 早在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虞舒月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在隐瞒,甚至主动出手谋害当时还叫苗小娟的虞妗妗。 从始至终她都在演戏,在撒谎。 哪怕是对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她嘴里也没有一句实话,只有利用。 这让虞衡觉得自己很可笑,也难以接受。 “姐。”虞衡脸色复杂, 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想到了哭泣的母亲,入狱的父亲,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么难堪的样子了? “你知道的,爸妈和我一直都是向着你,哪怕我们知道了虞妗妗的存在,我们也……很偏心。” “爸妈最疼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他们从来没有打骂过你,你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你就是我们家的小公主,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 听着虞衡带着哭腔的质问,本不想和他掰扯的虞舒月实在忍不住。 她猛然抬头,提高的嗓音倍显尖锐:“你问我,我有哪里不满?” “家里最疼爱的人我?” 她呵呵冷笑两声:“虞衡,你是真瞎还是在装瞎?” “疼爱我就是早早把我当成牟利的联姻工具? 疼爱我是为了他们教子有方的名声和面子,从我还站不稳的时候就送我去学各种礼仪和课程? 疼爱我是明明我早就学完了金融课程,甚至集团里很多个企划都有我的参与,多个项目是靠着我身上的联姻拿下的,却依然不肯让我进公司发展自己的人脉,不肯给我一丁点实权?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6节 还是明明我比你这个只会败家惹事的草包聪明一千倍,有能力一万倍,集团股份的继承人从始至终也只有你?” “现在你告诉我,把我当工具不给我家产和股份是对我好?”虞舒月越说情绪越激动,眼里的讥讽如有实质:“你觉得这是疼爱,那我和你换换好不好?” “我也想像你这样一无是处只知道吃喝玩乐!” “不需要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需要吃一丁点苦头,却享受着兄弟姐妹联姻获得的资源,拿着一大把高额分红稳坐泰山的股份……代价呢?只是顽皮惹事的时候被爸妈骂两句不懂事!” 她指甲因为忿恨,剐在木质的桌面上划出浅浅的痕迹,甚至指尖蹭出了血,她也毫不在意那点刺痛。 “虞衡,比起虞正龙那个惺惺作态的贱人,这个家里最让我难受的人是你啊。” 虞衡待她的那点好,建立在剥夺她应有的利益之上,建立在父母明晃晃的偏心之上; 让她恨又恨不彻底,爱又不能甘心。 “是你在吸我的血,敲碎骨头吮吸我的骨髓,你一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你应该跪下感激,感激自己只是生来多带了一个把,就成了这个家有继承权的太子爷!” “应该感激你有一个优秀能干的好姐姐!”一颗眼泪迅速划过,虞舒月大睁着眼睛: “恶心……你,虞正龙,还有杜若菲都好恶心!” 因为力道过大,虞舒月的手腕被自己挣出来两圈红痕。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从前还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年幼的她便敏感察觉出父母的偏心。 哪怕这个弟弟从小就特别黏着她,也并未欺负过她,她常常也会生出一些阴暗想法: 要是虞衡没出生就好了。 要是他顽皮跑出玩被车撞死就好了。 后来到了十几岁的年纪,虞舒月渐渐明白了自己和虞衡是不同的; 她再怎么优秀,对虞正龙而言终归是要泼出去的水,虞正龙只愿意花一些小钱投资般得包装她这个‘商品’,不可能让她拥有家族的权利。 一切的一切,并不是她不优秀不努力,她便不再内耗了。 既然虞正龙不给,那她便自己抢。 她要当人上人,她要往权势和金钱的顶点攀爬。 从那时起,虞舒月对于和齐家的联姻,也从一开始的不太情愿,变得极其上心; 甚至是偏执。 比起虞正龙和杜若菲培养感情,她更愿意花心思去研究怎么讨好齐家明和顾荇烨夫妻俩。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身后是虚的,虞家的东西她是拿不到的。 她能把握紧的反而是齐家给她带来的好处。 相比吝啬的虞正龙,齐家明夫妻显然更大方也更和善,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虞舒月甚至知道,顾荇烨这个二嫁入齐家的人,手里是有齐氏的股权、在齐氏有实权职位的。 只要她搭上齐氏这艘大船,她便拥有了顶尖的资源和人脉。 届时一个虞家算什么? 就算是虞正龙,都要巴结她、讨好她这个女儿。 故而在意外发现自己和虞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时,她慌了。 虞舒月不敢赌这件事败露之后,自己和齐澜的联姻会不会因此受影响。 一想到自己所图谋的权势和利益都将化为泡影——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也不可以。 她不愿意拱手相让! 和虞家没有血缘关系,那就让那个亲生的永远不要出现; 没有齐家需要的命格,那就去换去抢。 迎接着虞舒月尖锐的指控,虞衡噎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所以为的温柔姐姐形象破灭了,他坚信不移的亲情也破碎了,这对他的打击无疑十分巨大。 “我没有……”虞衡摇着头,茫然又委屈:“我不知道你心里有这么多不满,我也从来没想和你争什么!” 他对自己的定义就是一辈子当个伸手拿钱的富二代,吃喝不愁,才不想去公司打工。 “呵。”虞舒月冷嗤:“都已经是你的了,你想不想争重要吗?” “如果虞正龙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多对我好一些,如果他能不那么吝啬地从指头缝里给我一些,如果我的付出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我都会对虞家心怀感激和愧疚,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虞舒月惨然一笑,“虞衡,这是你们虞家逼我的。” 她情绪抽空,双手一阵阵发软。 有时虞舒月也会想,如果当年苗大武和刘芬没有换了自己,就让自己和虞妗妗各回原位,一切是不是会变好? 但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愿意。 如果她有选择,她还会主动和苗小娟交换人生。 因为苗大武和刘芬更是一对烂人,还是两个穷鬼! 归根结底她就应该是虞家人,一家子坏胚,又如出一辙的自私自利。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抒发完这些年憋在心里的怨气,看着虞衡痛苦扭曲的脸,虞舒月反而舒坦了。 待等候室内只剩下她一人,空寂的环境下,她不自觉焦虑,拨弄着指尖刺痛的伤痕。 虞舒月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劣根性,但她不后悔,对苗小娟的愧疚更是微乎其微。 平静下来后,她并未因为即将到来的审判而恐慌,而是在复盘。 她到底走错了哪一步,才输得这么彻底? 齐家夫妇那么难讨好的人,虞妗妗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们为自己站台,甚至还扯上了官方的关系? “扣扣” 两声敲门声打断了虞舒月的思绪。 她一抬头,看到门口涌入的便服人士。 身着中式短衫、盘着发髻的男人掏出一个印有形似警徽红章的证件:“虞舒月对吧,起来跟我走吧。” “……走?”虞舒月没有动,“去哪里?” “去收容所,天师府特调,你归我们管。” 虞书月:…… “我不去,我没听说过什么天师府,我要找律师!” 盘髻男人挠了挠头,“甭费劲儿了,没用的。” —————————— 次日,虞妗妗前往了收容所。 据说从昨天虞舒月被转押到这里,她就一直在闹腾,还要见自己。 不过就算虞舒月不主动提要求,虞妗妗都会看一眼。 那毕竟是谋害原身的凶手,无论最后是判处无期徒刑,还是直接处刑,她都得亲自替原身看着对方接受惩罚。 抵达收容所后来接她的人是所长金启源。 “她怎么样了?” 金启源哭笑不得:“生龙活虎,真挺能闹腾的,就一直没停过。” 据他描述,虞舒月被押送到收容所后,他们这边的看守人员就向其解释了为什么会送她过来、以及她可能会面临的判决和惩罚。 紧接着虞舒月就开始不安生了。 一会儿要找律师,一会儿说他们是非法囚禁,中心主旨就是装傻: 她不懂什么术数诅咒,更没害死过人,虞妗妗这是给她泼脏水要借机报复,他们依照玄学界的律令抓人不合法合规…… 一直闹到夜深,似是意识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虞舒月便提出了要见虞妗妗的要求。 虞妗妗:“行,带我去看看吧。” 作为第一位进入针对鬼怪和术士建造的收容所的普通人,随便哪个房间,对没有任何术数能力的虞舒月来说,都是天罗地网,几乎没有越狱的可能性。 金启源便把她安排到了最普通的房间。 打开房门后,虞妗妗走了进去。 屋里的女人换了一身棉制衣物,垂在肩头的长发有些凌乱,似是无心打理。 她昨晚应该没睡好,眼下微微发青尽显疲惫。 听到开门的动静,虞舒月猛然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她瞳仁放大,差点忍不住要扑上来。 “虞妗妗。”她咬牙切齿:“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到底想干什么?!” 虞妗妗面露惊讶:“我以为这里的负责人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了。” “当然是定罪,处刑。” “你有什么资格定我的罪?!”虞舒月稳重不了一点:“别和我说什么玄不玄的,我们现在是法制社会!” 虞妗妗轻笑:“那你找人用禁忌诅咒改变命格时,怎么没觉得风水堪舆一道是假的?” “你想把苗小娟卖到山沟沟里让人看着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是法制社会,没想过你犯法了?” 虞舒月胸口起伏,半晌冷笑道:“行,就算我犯罪了,可你不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就算用最严苛的律条来判,能判我多少年,十年?十五年?” “我又没有杀人放火,凭什么你说处决就处决!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你自己想弄死我罢了!” “你杀人了。”虞妗妗倏忽出手,拽住了年轻女人的衣领,一字一句:“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干净。” “你杀了苗小娟。” “不,她本来应该姓虞,本应该有一个虽不温馨但丰衣足食的家境,至少不会受到虐待,不会忍饥挨饿。” “因为你,苗大武和刘芬残忍地杀害了她,甚至将她沉湖不让她入土为安。”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7节 “她已经因为你吃尽苦头还丧了命,为什么你还不放过她,要找人用禁术粉碎吞噬掉她的灵魂,让她连往生都不能?” 虞妗妗说到此处,眼底的戾气压抑不住:“退一万步就算她没死,生生掐断她刚开始的人生,把她随便卖到哪个地方蹉跎一辈子,就不算杀了她吗?” 虞舒月的神情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愈发僵硬。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张扬而又灵气逼人; 熟悉,又陌生。 是啊,刘芬给她拍过很多张苗小娟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儿总是怯怯的,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和自卑,总是微微佝偻着单薄的身体,以至于她第一次在南城看到虞妗妗时,完全认不出来。 苗大武也说过,他真真切切掐死了苗小娟,抛尸时苗小娟的尸体都硬了,他还用石头紧紧得坠住了尸体全身…… 所以说苗小娟真的死了! 而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苗小娟! 虞舒月大脑像被一道白光劈开,惊得浑身发颤:“你、你是谁?!” 虞妗妗笑了。 她毫不遮掩得释放出妖气,一双圆瞳不断收缩,瞳孔中心像是有风暴和星河在翻涌,夺目的金色从中缓缓溢出。 “你在怕什么?我是苗小娟,也是虞妗妗。” 说话间,虞妗妗的身体开始散发出阵阵阴湿的水汽,露在衣衫外的皮肤色泽变白、发青。 一块块斑驳的青紫色尸斑爬上她的脖颈和脸颊; 一圈深到发黑的手印形掐痕在她颈部浮现; 她惨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开始微微肿胀,甚至有种油润之感…… “滴答、滴答…” 水滴声垂落,她的衣衫和头发被水渍浸透,水珠就这么从发梢、衣角滴落。 虞妗妗身上的变化太快了,刹那间她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可怖的水鬼。 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刺骨的鬼气,惹得一旁的金启源都差点原地应激。 更别提虞舒月只是个普通人,距离如此之近,她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 她尖叫着后退,直接跌在身后的床铺上。 “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怎么了,敢做不敢看吗?”虞妗妗周身的变化缓缓复原,“你要见我,我来了。” “既然见过了,你该偿命了。” 她转身离开。 走出房门前,身后的虞舒月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像被刺激过了头。 “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突然变成了什么天师,怪不得你能救得了齐家明!” “既然都被掐死了,都变成鬼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水底吗?!为什么非要上来和我争!”虞舒月声嘶力竭。 虞妗妗说得不明确,虞舒月对那些玄学门道也不了解; 她不知道灵魂粉碎不能往生的意思,是原身连一丁点魂魄都不存于世了,还以为面前的虞妗妗是苗小娟死后变成的厉鬼。 她只觉得自己好倒霉! 天底下每天死去的人数都数不尽,为什么偏偏她苗小娟那么好运,变成了鬼?! “这局是我赢了!” “本来我才是赢家……” 虞妗妗恍若未闻,身后的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女人的声音。 收容所的灯光很明亮,白晃晃得有些刺眼。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盘踞在心头许久的大石头,直至这一刻才算缓缓落地。 ‘我替你找到了家人,不过他们很坏。’ 虞妗妗知道原身看不到了,但她还是在心中缓缓道: ‘害了你的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蒙受的冤屈也会真相大白,依照你的意愿,你永远是自由的。’ …………………… 深夜,刑房内的虞舒月蜷缩在床上,她睡不着,只开了一盏床头夜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床边一小圈地方。 忽然,她的房门外有了动静,紧接着那扇门缓缓打开。 床上的虞舒月轻轻一颤:“……我说了,我不吃。” 她以为是送餐的人又来了。 疲惫麻木的思绪,让她好几秒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她没有关注过具体的时间流逝,却也能从环境大致推断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工作人员来送餐? 虞舒月猛地抬起上半身看向门口,在一片漆黑的、看不到底的黑洞中,她看到一个身披黑袍的纤细身影站在门口。 她吓得惊呼出声,身体不自觉往后缩去,以为自己又撞鬼了。 那黑影并未故弄玄虚,向前走了两步,床头灯微弱的光线映衬在祂的脸上,不清晰,但足以让虞舒月看清。 虞舒月眼睛缓缓睁大,“是你!” 因着她白天才在收容所工作人员的审问下,仔细回忆过当初给她布设转运替命阵法、出主意帮她用禁术夺苗小娟性灵的术士模样,眼下一看到人,她顿时认了出来。 是大师! 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秘来人将虞舒月上下打量一番,眼里是明晃晃的嫌弃:“先机送到你手里都把握不住,真是废物。” “罢了,好歹你还有那具肉身的性灵,一切仍有转机……” 对方根本不回应她的疑问,一昧得自言自语,说的还都是虞舒月根本听不懂的话。 什么先机、转机…… 她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恐怖,没有一点温度,像在衡量一件物品、一块死肉,看得她心里发毛。 虞舒月忍不住又出声叫了一下:“大师?” 黑袍人眼珠转动,终于愿意搭理一下她。 “虞舒月。”祂喊出了她的名字,啧啧有声:“落得眼下这个结局,真是好狼狈啊。” “我分明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你呢?都搞砸了。” “当初你发现抱错一事时,你就应该直接让苗大武弄死她,可你没有,你给了她等待转机的机会。” “第二次,你粉碎并吞噬了她的性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去找她的尸体?!有没有?!你认真找了吗?”说到这里,黑袍人面目狰狞,语气也格外阴狠: “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所以转机还是出现了……” 屋里的气压越来越低,床上蜷缩的虞舒月冻到浑身打颤,内心的恐惧也不断攀升。 黑袍人沉默片刻,唇角一寸寸扯开笑容:“但没关系,还有机会…” “……”听清黑袍人的话,虞舒月神情一寸寸变了。 “都是因为她,你才会身败名裂沦落到如今人人唾弃的境地,不久之后还会被处刑,我想你一定很恨她。”黑袍人循循善诱: “但只要你同意和我签订契约,就能亲手碾碎那个虞妗妗。” 祂说完,虞舒月半晌没回应,祂不愉得皱了下眉头。 “哈?”短促的失笑打破了死寂。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在利用我。”虞舒月不可思议道,眼瞳中跳跃着愤怒的火苗。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汲汲营营算计的这些年,其实也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在替人做事! 自己费尽心机想要换命,其实都是这黑袍人在暗中推手; 真正想要虞妗妗命的人不是自己,是祂! 她虞舒月就是个小丑! 黑袍人没想到这个节点,虞舒月还会纠结细节:“我可没有骗你,替命术是真的,既然你我目的一致又何谈利用呢?” “只要能把共同的敌人铲除,合作共赢不就够了。” “不不不,谁和你共边??”虞舒月麻木的精气神因为愤怒回拢,声音都大了起来:“我是讨厌虞妗妗,是想弄死她,但这不代表你就是个好东西。” “你他大爷的更是贱中之贱!” 虞舒月的确在无数次复盘中懊恼过,后悔过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为什么要那般优柔寡断; 她当时为什么不更狠心些,早早弄死了十几岁还唯唯诺诺的苗小娟,或者那时就把她弄到大山里,说不定就没后面的麻烦事了!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十几岁的她就是还尚存一点良知。 然而比起她对虞妗妗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黑袍人,才更让她失去理智。 “利用完我一遍还不够,现在还想让我当你手里的刀,去和虞妗妗狗咬狗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 “难道我和你签订了那狗屁契约,我会有什么好下场吗?”虞舒月额角青筋都在跳:“我看起来有那么傻b吗?!” 黑袍人:…… 祂缓缓眯眼:“所以你要拒绝我?” 第149章 “虞前辈, 又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实在是事出突然……”金启源嘴上赔着罪,脸色十分难看。 虞妗妗摆摆手止住他的客套话, 眉间也不自觉拧着, 心情很差: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8节 “虞舒月的尸体呢?人怎么没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就接到了金启源的电话。 电话那头告诉她, 虞舒月死了。 死在拥有重重禁制的官方重地收容所中! “今天凌晨负责巡视的人照例经过, 发现她的那间拘留房门半掩着,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巡视人员把门推开后看到的已经是她的尸体了。” 金启源带着她来到了羁押虞舒月的那间刑房,昨日虞妗妗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和虞舒月见了一面。 为了保留犯罪痕迹和线索, 房间外拉了一条警戒线, 禁制闲人入内。 虞妗妗撩起拉线走进去, 甫一靠近房门, 浓郁的血腥气夹杂着一股阴湿难闻的气味便钻入她的鼻腔。 她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前一天还瞪着眼睛满脸不服输的人, 如今以仰面的姿势跌躺在床褥上。 虞舒月的胸腔部有一个血洞,是非常明显的致命伤; 她身上的棉制衣物和床单被子被大量血液浸透, 连床边都是斑驳的血迹,死状很是惨烈。 因为尸体失血过多, 且死亡了有一定时间,她的皮肤呈现出食物腐烂生出的霉菌般的死灰色。 时间定格在她的脸上; 生前最后看到的东西让她面部除却痛苦带来的扭曲,还有着极其明显的愤懑和怨怒。 虞舒月的怒意太过直白,甚至看不到多少对死亡的恐惧,那双涣散浑白的眼瞳微微外突,像是要记住行凶之人。 她应该认识凶手。 虞妗妗猜测。 “监控第一时间调取了,但行凶者藏头露尾拍不到正脸, 现场也没提取到生物痕迹上的有用线索。”金启源主动解释道:“说来也怪我管控不力……” 收容所刚启用还没两个月,所内拘禁的危险分子没几个,也就前段时间密宗异鬼送来时忙碌了几天,全所上下一级警戒。 后来密宗异鬼在收容所中自爆,唯一需要严加看守的鬼物没了,巡逻次数便直线下降。 现在所里每天只有三班巡逻。 虞舒月身份特殊,是个无任何玄学术数能力的普通人。 故而安排她的刑房时,金启源秉承着没必要浪费资源的念头,把她安排在了阵法最少、力度最弱的初级刑房。 谁成想直接爆了雷! 一个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让歹人谋害了! “应该是这段时间收容所的防御力度下降,所里的员工也掉以轻心,让外来人员混了进来。”金启源说。 虽然密宗异鬼自爆那回真赖不上他,但地点发生在收容所,加上这次虞舒月的死亡,短时间内他管辖下的收容所出现了两次重大失误。 金启源心里也憋屈恼火得很。 “没有生物痕迹……那凶手就是用术数杀的人。”这一点虞妗妗还是蛮笃定的,空气中如此浓重的血气,都掩盖不住禁忌术数使用后的糜烂气味。 “能针对术式痕迹或路数调查凶手身份么?通灵人呢?能否走阴去请阴司调一下虞舒月的亡魂询问?” “总部第一时间安排了专人走阴,见了阴司…” 一看金启源的神情,虞妗妗便猜到走阴定然不顺利,果不其然—— “可是地府阴司反馈上来的消息很棘手,虞舒月死后,她的魂魄并没有归于地府!” “总部便又另派了擅长招魂的人开坛做法,无一例外,那些精通安魂招魂此道的府员都失败了,他们根本无法感应到虞舒月的灵魂所在,自然也谈不上如何去招了。” 金启源复述了一下几位招魂术士的定论:“那几位师父一致认为,虞舒月的魂魄要么被禁锢在一处隔绝外界的结节中,要么…就像虞前辈你肉身之人的遭遇那般,已经灰飞烟灭了。” 魂魄消失? 虞舒月一个普通人,充其量换子身世上有些波折,为何会引来神秘人不惜以身涉险进入收容所,也要带走她的灵魂? 虞妗妗眉心不自觉抽动,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虞舒月的人际关系查了吗?” 在调查线索这一方面,背靠官组的天师府还是很强的; 和警方共用各个系统不说,很多特殊方面还有特别渠道。 虞妗妗能抓到跑路的苗大武一家子,就是求助了天师府的帮助,走的官方路子。 “自然是查了。”金启源点头说:“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曾经为虞舒月提供换命改运之术的那个术士。” “那人的身份很隐秘,我们至今没有查到,说明对方从一开始接触虞舒月时就做了隐瞒。” “而且此人的术数也都是断代的禁忌之术,本绝不应该出现在俗世并使用的……” 金启源的推断虞妗妗觉得认同。 要知道虞舒月发现身份有问题时才不到十六周岁,一个还在读初中的未成年女孩儿,就算手里有点钱,按理说也没门路能找到很有本事的术士。 那人却在那时候就出现在虞舒月的身边,路数又邪性,明显有大问题。 她敏锐察觉到金启源今天的态度很微妙。 这个收容所的一把手时不时会瞄自己一眼,神情十分微妙,欲言又止。 虞妗妗:? “还有什么发现,要说就说啊看我干嘛。” 金启源讪讪一笑,“还有就是,底下的灵媒收集了案发现场的术式残留,想推演施术者的磁场和气息……” 虞妗妗:“?然后呢?” “然后,虞前辈有没有觉得现场留下的术式残留很熟悉?” 金启源不提虞妗妗真的察觉不到,但对方这么一说,她立刻展开五感和灵识去感应。 别说,现场的术式残留还真让她觉得十分奇怪。 那种奇怪感并非是娴熟,她记忆中也并没有谁的术数和这种感觉很相似,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很怪。 只要虞妗妗想,她甚至能推演出凶手杀害虞舒月时,使用了什么咒数。 “你直接说明白些。”虞妗妗有些不耐。 金启源定了定,正色道:“虞前辈,这些术式残留推演的结果,和你的磁场十分相似。” 他话说得委婉,其实不是相似,而是推演的最终结果就是虞妗妗! 这个结论一出别说是那些灵煤本人,就连天师府以及所有知情人第一反应,都是弄错了、不可能。 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重新推演,结果都指向了猫妖虞妗妗。 因此在通知虞妗妗之前,知情人之间爆发了一点争议。 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行凶者就是虞妗妗。 首先虞舒月和她有仇这是毋庸置疑的; 虞妗妗借尸还魂、那具身体的原来主人已经被虞舒月害得魂飞魄散这件事,早就在天师府上层广为人知。 如此一来动机明确——就算处刑虞舒月,天师府也不会让她魂飞魄散,一个是不人道,二个是魂魄归地府管天师府无权处置; 虞妗妗那么睚眦必报的性格,若对处决结果不满意,想让虞舒月跟被害的苗小娟一样灰飞烟灭很合理。 其次虞舒月所在的刑房虽然等级不高,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满是阵法的收容所,悄无声息把人杀掉,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之事。 行凶之人必定是道行很深的高手。 而虞妗妗作为千年大妖,实力自然不必说,她所知悉的禁术更是比大多数人类术士都要多得多。 最后,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术式残留和磁场就是铁证。 类比普通的刑事案件,相当于提取到了虞妗妗的dna。 他们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将千年大妖的术式模仿得如此相像! 当他们认定此事是虞妗妗所为时,先前对于虞妗妗的完全友好态度,也就有了变化。 ‘我们是不是对一个妖族太过放心了?无论如何那都是妖啊,怎么就能保证她一直与人族为善呢?’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杀死虞舒月的凶手真的是虞妗妗,意味着她的安全性其实是不稳定的,那我们就要重新衡量一下对这位妖族友人的态度了!’ ‘我很想相信她,可证据就摆在面前啊,一个人的术式和磁场怎么伪造?’ ‘问虞妗妗?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承认吧。’ ‘……’ 但更多的人还是像金启源一样,不相信这事是虞妗妗做的。 最终总部拍板压下了那些不安和怀疑的声音; 于是金启源联系了虞妗妗,在案发现场一一摊牌把话说开。 虞妗妗:…… “不是我干的,我要是想对虞舒月出手,真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天师府还拦不住我想干的事。” 虞妗妗给气笑了。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栽赃陷害。 偏偏这些证据就连她自己看了,都要怀疑一手自己。 金启源长长舒了口气:“我就说不可能是虞前辈。” “我个人和总部那边的态度一致,虞前辈说不是,那天师府上下都信任您。” “不过此人能够模仿虞前辈你的术式,肯定对你有一定了解,前辈有怀疑的人吗?” “没有。”这也是虞妗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近两百年来都没怎么出过山,实在是末法时代灵气枯竭,出山的修行效率太低了。 漫长的闭关修行中,她身边连一个活物都没有,更没什么朋友搭子。 也就是她渡劫失败后入了世,身边才渐渐有了人气儿。 可就算是最熟悉接触最多的人——祝檀湘,也绝无可能做到伪装成她这种事…… 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39节 虞妗妗略一怔忪。 有人可以。 准确得说是曾经有人可以。 一个几乎消失在她记忆中的存在忽然闪回,逐渐清晰。 可……对方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虞妗妗一时半会儿满脑子都是早已逝去的故人,有些心不在焉。 ……………… 因着实在没有头绪,事情又没有调查出结果,金启源只能安排人把虞舒月的尸体先封存。 于是当虞妗妗满怀心事回到家,祝檀湘很快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 “大人遇到什么事了吗?” 虞妗妗顿了片刻,“虞舒月死了。” “死了?!” 听完她叙述的大致情况,祝檀湘也十分震惊,但他更担忧的是这个能模仿虞妗妗的神秘人,会不会给虞妗妗带来危险。 不过他其他人都更了解虞妗妗,敏锐察觉到猫猫的不对劲,他迟疑问道: “大人是不是有怀疑对象了?” 虞妗妗惊讶抬头,对视片刻后她心中很纠结。 她的确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一些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经历。 那些她本不在乎的经历和往事,面对眼前的人类青年,她陷入了想说又不太想说的复杂情绪。 祝檀湘见她蹙着眉犹豫半晌,便很知趣地不再提及追问。 就在他想说些什么略过这个话题时,虞妗妗却轻叹了一口气: “怀疑对象确实有一个,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对方早在数百年就陨落了。” 第150章 虞妗妗是野猫成精, 后来又在漫长的修行中得了道,化了形。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人类社会讲究出身和背景,其实妖族才是最重血脉和出身的群体; 若是一只兽身负上古神兽或者凶兽的血脉, 那么从它出生就与众不同, 不仅自带天赋神通, 连修行都比野路子的妖更加轻松。 比如说傒囊, 天生祥瑞, 自诞生就有人形通人智能人言。 加上妖族修行十分艰难,虞妗妗能从一只流浪猫修至妖族至尊, 其中吃的苦寻常人难以想象。 但她一直知道,自己比百分之九九的兽族都要幸运; 否则普天之下光是狸猫就有成千上亿, 更别提被圈养的猪狗牛羊、野外的飞鸟鱼兽……数之不尽的平凡生物, 凭什么轮得到她一只野猫得道? 她能走上修行一道, 完全是幼年时遇到了她的恩人, 她的师父; 经对方随手点化她才能开了灵智, 才跌跌撞撞修成了妖。 对于师父, 虞妗妗其实了解得并不多。 她只知道对方身负上古异兽“讙”的血脉。 《山海经》有所记载:在翼望之山,有一种野兽, 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 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1) 意为翼望山中有一种名为“讙”的异兽,形状像野猫,面生一只眼睛,却有三条尾巴,叫声多样仿佛能赛过一百种动物的鸣叫。 据说, 饲养它可以辟凶邪之气,人吃其肉还能治好黄疸病。(2) 因此虞妗妗的师父出入俗世的用名,便取用她的生地和族群,名为“冀环”。 彼时还是一只脏兮兮瘸了腿的幼猫的虞妗妗,只身遗弃在山林,因为饥饿和疼痛无意识地细细嚎叫着。 诞下它的野猫可能已经死在某个地方,也可能是抛弃它离开了。 它饿得脑袋大身子小,蜷缩在野草中,时不时抽搐两下哼唧两声; 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死掉。 迷迷糊糊间潦草的小猫听到周围乒乒乓乓的动静,它看到远处一群对它来说是庞然大物的人类追逐、缠打在一起。 “啧,我说你们这些镇妖司的官爷能不能放过我啊,追了几天,不累么?” 对峙中的紫衣少女笑容皎洁,眨了眨眼。 “呸!妖女少废话,今日我等必让你伏诛!” “……” 尚未开智的小黑猫理解不了这些人类在说什么做什么。 一阵惨烈的激斗和哀嚎过后,穿着朝廷镇妖司服饰的人倒了一地,周遭重新归于平静,浓稠的血雾把附近的草地都渗透。 莫名的寒冷和沉沉气压,吓得蜷缩的黑猫止不住抖; 它并不知道那是属于大妖怪的威压。 趋于动物的天性它本该一动不动地装死,可它太饿了。 饥肠辘辘带来的烧心感最终压过了一切,驱使着它蠕动身体耸动鼻尖,去舔舐溅到周身的血点。 舔舐间不自觉发出的细哼声和动静,引起了刚刚杀完镇妖司使的妖物的注意。 脸上、双手沁满猩红的妖族眉头一挑,走过去提起了幼猫脏兮兮的前肢。 那幼猫眼睛周遭都是小虫,皮肤上的猫毛斑驳,被提起来后尾巴抖抖索索夹在两腿细细的后腿间,叫声一下比一下惨。 冀环打量一番,面露嫌色:“啊……” 一只普普通通的狸猫崽子。 勉勉强强算是自己的同科。 可惜冀环是凶兽,她本就没有善心,何况刚刚杀完人一腔的嗜血还没淡下去; 正当她想甩甩手把这猫崽子丢出去,虎口处的温热触感让她动作停顿。 她垂眸看去,那饿狠了的蠢猫不怕死地伸出舌头,一下下地舔舐她虎口处的血渍,嘴里叽叽咕咕。 这一幕让冀环起了点兴趣。 想到最近吃的人有点多,动静确实闹大了,朝廷那边派出的镇妖司使一波接着一波的确让人头疼,她便打算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居两个月避避风头。 也就是在这两个月里,她随手给那只黑猫幼崽开了灵智,成了她消遣打磨时间的小玩具。 虞妗妗也有了她的第一个名字:煤球。 两个月之后,厌倦了平淡的冀环便兴冲冲离开了山林。 至于刚刚开了灵智的煤球,自然也被她丢在了脑后,任煤球在山里自生自灭。 此后二十年余年,此代的皇帝驾崩,又经历了几个皇子争权夺势; 朝堂上的势力风云变幻反复洗牌不说,民间百姓更是因为战火和赋税民不聊生。 越是乱世,像冀环这样的大妖凶兽活得越滋润。 直至夺嫡之争终于结束,新皇开始稳定朝局,曾经的镇妖司经过解散后又重组,更名为除魔卫,冀环这个江湖上凶名在外的大妖再一次成了除魔卫要铲除的重点对象。 经过几番追逐躲避和厮杀后,某次冀环在山中摆脱掉抓捕她的除魔卫士,这一幕熟悉的经历和周遭相似的环境,让她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似乎也发生过相同的事。 她当时随手救了一只小猫,还给对方开了灵智来着。 也不知道那野猫现在怎么样了。 普通家狸的寿命也就十来年,野外的流浪猫经常打架挨饿更是短寿。 估计已经死了。 至于那黑猫会不会成精? 冀环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 普通兽族没有天赋,古往今来有几个能修出点成果的? 冀环心念一动,便兴致勃勃打算故地重游。 然而这一回去她无比惊讶地发现,那小黑猫真的还活着,而且已经修出了一丝妖力! 这让她实实在在起了兴致,她想看看这只黑煤球究竟能修出个什么花样来。 此后又是几十年过去,黑猫煤球仍是一味地在山中修行,每隔三五年冀环会回来瞧它一眼,有时候时间久了七八年才会出现一次。 约莫在黑猫修行的第一个百年将至,也是它即将可以化形的前夕,消失了很久的冀环再一次来到了深山。 “师父,我终于要化形了!”身形矫健的黑猫眼睛亮晶晶的,“我马上也是妖修了。” 冀环啧啧称叹,“你这个呆头猫,居然真给你修出了点东西来……” “近百年你就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都不干,光闭关修行,怎么忍得住的啊?” 黑猫眨巴着眼,认真道:“我喜欢修行。” 变强的感觉很爽,让它从一开始山中食物链的最底端,慢慢爬到峰顶,现在连山里的豺狼虎豹见到它都要夹着尾巴跑路; 它为这种非凡的妖力所倾倒,沉迷其中。 不过师父这次回来,它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变了。 思索了片刻,黑猫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首先是冀环的服饰和打扮。 以前的冀环很臭美,喜欢穿花花绿绿的漂亮裙衫,戴满头的珠翠和首饰,描摹的眉眼妆容更是张扬漂亮。 但这一次回来她完全颠覆了过去的形象。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0节 身上是麻制的衣衫和裾裙,挽着温婉的发髻,发间只斜插着一支玉色簪子,脸上素面朝天,穿着打扮活脱脱和俗世那些民间妇人没什么两样。 黑猫意识到过去的几年里,冀环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遭遇,才会让她有如此大的改变。 果不其然,冀环忍不住和它絮叨起这几年的经历。 她和一个人族的青年相爱了。 因着一次意外相遇,她救下了身陷险境被人追杀的落魄士族青年,予对方有恩。 靠着这份救命之恩,两人接触良多,滋生出了感情。 冀环说现在俗世大乱,外头到处都在打仗,又说那青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很有雄心抱负,正在举兵起义逐鹿中原。 这两年他们已经聚拢起规模不小的军队,而自己在陪对方打江山。 青年现在是将帅,她就是主公夫人; 未来若是能颠覆王权改朝换代,他们便是新朝的帝后。 她这次回来只是看看黑猫能否化形成功,化形之后,她就要回到俗世继续去忙她的大业了。 黑猫煤球看着冀环脸上的笑容,似懂非懂。 它避世太久,根本不知道俗世乱不乱,对冀环话里的大业王权更是不感兴趣。 它更是想不到,冀环这样一只狡诈凶狠的大妖,居然会和人类在一起。 顺利化形之后,冀环看着还不适应人类四肢的猫妖连连点头:“还不错。” “不过你都有一百多年道行了,也该有个正式的称谓了,都得了道,还叫煤球可不好听。” 称不称谓黑猫根本不在乎。 她习惯性地想舔毛,对着光溜溜的白皙手臂又下不去嘴:“全凭师父决定。” “可是你的生地山脉没有名字唉,这就是个土沟子,怎么办好呢……” 冀环思虑许久,决定取她最喜欢的一首诗词——是那士族青年向她表明心意时送抵的书信中写到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取同音的妗吧,有纯良文静之意,和你这个呆头呆脑的性子倒也相配。”冀环笑嘻嘻看着她,“阿妗?妗妗?如何?” 黑猫在心中默默念着,抿出笑意点点头:“嗯呢。” 就像冀环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只是来看一眼,黑猫成功化形的当天晚上,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大山。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可能要去俗世当个几十年的皇后喽。” 黑猫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巴巴说了一句:“师父,万事顺遂。” 冀环离开的第二年,俗世愈发地动荡不安。 山雨欲来的喧嚣之气以及俗世星辰风水的变换,让哪怕足不出户的黑猫也能察觉出一二。 有了人身之后,她偶尔会下山走走。 每次出入俗世她总会看到、听到一些底层百姓的议论和愁苦,知道俗世这两年到处都在打仗。 在百姓的口中她听到过冀环那个人类丈夫的名字,听起来他们的势力越做越大,在民间也颇有声望,是最有可能称帝的几个势力之一。 看样子冀环的展望要不了多久就能实现,黑猫这般想。 她却没想到又仅仅过了不到三年,本以为会很难再见面的凶兽之妖,便以一种她意想不到的惨状逃到了山里,身后还有几名穷追不舍的除魔卫。 黑猫妗妗从除魔卫手中把冀环救下,探看完对方的状况,心中的惊骇难以言喻。 三四年而已,曾经不可一世的讙妖眼下形容枯槁,一身的妖气和道行几近溃散,身上各处遍布深深浅浅的伤痕,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她想要帮冀环疗伤,可妖力输入对方的身体,很快就会溃散; 这说明冀环的灵魂也遭受了重创,性灵在溃散的边缘! “师、师父?!”她连用力触碰对方都不敢:“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身受重伤的冀环眼底猩红,冲天的恨意如有实质,她死死抓住黑猫声声泣血: “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一开始逐鹿中原时,冀环和那人类青年确实恩爱甜蜜。 可当对方真的一步步改朝换代成了新皇,一切就都变了。 先是声称帝王不可无子嗣,开始广纳后宫佳丽,没有子嗣的冀环身具从龙之功,却只封了个贵妃。 那人承诺后位空悬,一旦她诞下子嗣便立刻封她为后,立他们的孩子为皇储。 起先冀环不满,可当后宫其他的妃嫔先后怀孕,尤其是其中一个怀孕妃子的父兄家族很有威望,她渐渐感到不安和威胁性。 作为五感敏锐的妖,她当然能感觉到自己和爱人之间的感情在不断变质。 看着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怀里抱着别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开怀大笑,她心中的怨念不断滋生。 她是妖啊,妖类善怒不是应该的吗?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最终冀环妥协了,她要有一个孩子。 可她是妖族,和人族结合很难孕育子嗣。 为了孕育和爱人的后代,她用自己的精血和修为硬生生培育出一个胚胎,这导致她变得十分虚弱,怀孕期间更是吃尽苦头。 冀环暗下决心,待她生产之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恢复些妖力她就要把后宫里的女人和孩子弄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对别人动手,她的枕边人便先一步对她下了手。 冀环临盆那日十分虚弱,年轻的新皇就那样大张旗鼓地带着侍卫和除魔卫的天师,强行闯入了产房。 在除魔卫天师的阵法之下,她如同滚入刀山火海剧痛难忍,根本维持不住人形。 她的耳朵和尾巴露出,浑身生出绒毛,姣好的面庞扭曲,一只巨大的兽眼模糊了五官在面中闪烁。 模糊间她看到侍卫把她诞下的孩子抱到了新皇的面前。 曾经一袭布衣递信给她表明心迹的腼腆青年,此刻居高临下,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襁褓中放声啼哭的幼崽,冷声道: “非我族类,果然……十分恶心!” “若让这样歹毒可怖的妖物藏匿于后宫,混淆皇家血脉,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崩溃的冀环无暇去哀痛自己看人看走了眼,只能狼狈祈求对方,至少放过他们的子嗣。 她听到除魔卫的天师说: “回禀陛下,此妖乃是上古凶兽讙,生性凶戾,杂食,应当就是旧朝镇妖司名册上记录在案、曾经作恶多端的一只妖物,确实极为凶险。不过……” “不过什么?照实说。” “不过讙到底是稀少的上古异兽,其血肉中蕴含着灵气,是疗伤治病的大补之物,对人族很有益处,因此也有人认为它们是益兽。” “疗伤治病?”年轻的新皇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能治麒儿的病么?” 麒儿便是他和那个家世不凡的后妃的子嗣,不过那孩子因为难产天生体弱,据太医诊治心肺似乎有些问题,很可能活不到成年。 除魔卫身子一颤,迟疑半晌,“臣不知,臣也只是如实陈述古籍中对讙兽的记载,但这记载是否为真、功效几何臣实在不清楚。” 产房中回荡着幼兽细细的啼哭,新皇的目光移动到那个襁褓之上。 片刻后他轻飘飘道:“那就把这个妖孽送去太医院,让太医研究一下能否入药。” “不!不行!!”阵法中的冀环目眦欲裂,“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那也是你的子嗣!!” “……” 性灵几近崩溃的冀环没有精力再回忆,她嘴角溢出血迹,是她太过怨恨咬破了自己的嘴。 后面的事不用说,黑猫也能猜到。 悲愤交加的冀环应当是冲破了禁锢她的阵法,一路强撑着逃了过来。 至于她生的幼崽…… 她刚刚生产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又被阵法打得性灵溃散,自己能跑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把孩子抢回来。 看着形迹惨烈的讙妖,黑猫头一次感到畏惧; 这份畏惧来源于对人类,对日异月殊的人心以及捉摸不定的感情。 饶是拥有数百年道行的妖,沾染上人类都落得这个下场,怎能不让她忌惮抗拒。 无论是百年前的点化之恩,还是这些年的交情,黑猫都没法坐看冀环魂飞魄散。 稍加犹豫,她便决定要救冀环。 讙妖的伤势深及灵魂,随时有撑不住魂魄溃散的可能,她只能从根源上修补讙妖的魂魄,才能阻止对方情况恶化。 最终,黑猫将自己一半的魂力本源分给了冀环。 这相当于她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了两半,连同半数修为都一起送入了冀环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黑猫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去血色,很快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直接变回了猫型。 踉跄的猫咪最后给藏身地设了个隐蔽的结节,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昏厥。 深山中没有时间观念,或许过了两天,或许是三天…等黑猫从昏厥中勉强苏醒时,正值深夜。 山林中的夜晚静谧且漆黑,只有天际的星辰闪烁着光辉。 黑猫支起脑袋,呼吸沉重腹部一起一伏。 它分出了一半的本源和修为,本就是危急之下的冲动之举,差点儿把它自己的性灵搅崩溃了。 可虚弱的它抬起脑袋回顾,四周却空无一物。 重伤的冀环并不在它的身边。 ………………………… 听完虞妗妗讲述的那段经历,祝檀湘久久无法回神,半晌问道: “原来历史上的那位妖妃,真的是妖啊……” “那位前辈后来去哪儿了?” 虞妗妗摇头:“不知道,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师父。”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1节 “我以为她死了。” 她知道冀环肯定是去俗世报仇了,毕竟冀环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她实在没法立刻出山。 在深山中修养了足足两个多月,她才恢复了大半精力。 等虞妗妗再次去往俗世打探消息时,才知道这两个月中新朝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宫中传出贵妃冀氏在后宫行巫蛊之术,搅得宫中大乱,被贬为庶人并赐死。 没多久,新皇又在宫内遇刺,据说伤势极重。 而才诞生不到百日的大皇子也因为胎里带病,在百日宴的前一天夭折了。 如此种种的祸事,引发民间百姓议论纷纷。 现在各地还有风言风语,说是当今新皇当年打天下时犯下的杀孽太重,窃取了帝位实则不得天意,皇室的遭遇都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这些传言能演变得这么嚣张,可想而知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加之新皇遇刺,一时间才安稳了没几年的俗世眼瞧着是又要乱起来了。 虞妗妗多方打听,从可靠的人那里查到了一些隐秘信息。 新皇的遇刺、以及大皇子的死亡,都是折返回宫的冀环所为。 据说为了报复,那位妖妃形容癫狂毫不遮掩,硬生生顶着上百除魔卫在宫里杀戮,差点引起宫变。 最终她还是双拳难敌四掌,丧命于除魔卫手中。 收到冀环的死讯,虞妗妗愣了许久。 她再想追问冀环的尸首,售卖情报的人却表示他也不知道: ‘姑娘你问这么细干什么,难道你还和那妖妃之间有何干系?’ ‘我们是卖情报的又不是皇帝的身边人,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当日动静闹得太大,哗啦啦几百口子除魔卫的人都被紧急召入了皇宫,人多眼杂消息瞒不住。’ ‘可你要说事后怎么处理那位的尸首,那种皇家秘事,就只有皇帝的心腹能知晓了,不过我猜那位整出这么大的声势,把前朝后宫都搅得不得安宁,皇帝可不会善待她的身后事……’ 虞妗妗也想过要不要进皇宫查探一番,可最终放弃。 皇宫毕竟是人族运势最旺盛的地方,汇集着王朝的人运和国运,更有无数天师坐镇除魔卫; 连冀环那种数百年道行的大妖,进入此地都会被压制,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一个堪堪百余年道行的猫妖,别说是闯入,就是靠得近些恐怕都落不到好果子吃。 此后仅仅过了几年,新皇便因旧伤驾崩; 虞妗妗猜那所谓的旧伤便是冀环刺杀造成的伤势。 再又不到二十年,俗世再次大乱,仅仅传承了两代的王朝颠覆,分崩离析; 新的有志之士招兵买马,欲将帝位取而代之…… 期间虞妗妗一直在不间断地追溯往事,寻找故人。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连皇宫里的人都换了几批,她才慢慢放弃,接受冀环已经消逝于世的事实。 然而数百年后的今天,当她置身于虞舒月的葬身之地,感应着周遭与自己相融的术数残留; 她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怀疑的对象,竟然是冀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天衣无缝地使用我的术数,我只能想到我师父,因为我曾经用一半的魂力为她重塑过魂魄性灵。”越是纠结,她心中越觉得别扭。 自己会不会太敏感太荒谬了… 祝檀湘想了想说道:“大人会有这种怀疑太正常了,如果那位前辈尚在,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妗妗。”他正色说:“你不是常说,妖族的直接向来敏锐,多次警醒了你避开险境和危机。” “比起怀疑并刻忽略自己的决断,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祝檀湘浅笑了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既然你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位前辈的尸身,就没法证明当年她是否真的死亡了,对吗?” 他语气是疑问的; 可他和虞妗妗本人都清楚,虞妗妗正是生出了这样的怀疑——怀疑冀环其实并没有死,才会陷入迟疑之中。 毕竟对虞妗妗来说,冀环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她不想去深思冀环若真的没有死,几百年来为何都没有出现? 如果在收容所杀死虞舒月的人真是冀环…… 脑海中闪过种种思绪,虞妗妗的神情最后趋于平静。 她长舒出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反正都要调查,没必要去假定那人是谁。” “是我着相了。” “不过历史果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中根本没有提过那位‘善妒阴狠’的冀贵妃,还生下过皇子,更没写过皇帝居然能狠心到拿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入药……”祝檀湘眉心蹙着,有些感慨。 他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虞妗妗,心里把那狗皇帝骂了百遍。 亲眼目睹过师父的惨烈遭遇,虞猫猫那时还是才化形的小妖,能不对人族生出抵触心理才怪了。 青年轻咳一声:“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的,好人其实……” 虞妗妗:? 啵得啵得说什么呢,猫猫听不懂。 —————————— 短暂地钻了个牛角尖,虞妗妗很快便不再纠结此事; 不过也没空让她纠结。 因为前两天那件流浪狗撕咬老人的事,彻底成了一根导火索,引发了养宠人和不养宠人之间的矛盾爆发。 事态不断升级,波及范围之广让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 第151章 起先热搜刚引起网民讨论时, 大家还只是围绕着流浪猫狗的问题抒发观点。 不知道谁先搅起了浑水,不仅讨论点越来越歪,双方还互相骂出了火气, 导致舆论进一步扩大。 也就在这时, 一则某‘权威’机构报道了一项耸人听闻的新闻。 报道声称一种新型的狂犬病毒正在乡村和县城大规模爆发, 传染性极强, 且传播途径简单; 由于该病毒为新型的变种毒株, 一旦人类被传染,现有的狂犬疫苗无法阻断病毒, 死亡率极高。 目前国内外都有多例病状,提醒大家一定要小心防护。 新闻还配上了一段视频, 是几截录像拼接。 视频中出现的动物基本都是猫、狗, 只有一段视频是一只天竺鼠。 那些动物无一例外双目瞳孔浑白, 颈部呈现不自然地僵硬, 冲着拍摄者狂吠不止, 或者扑上来疯狂撕咬。 简直就像是感染了电影中丧尸病毒的丧尸动物! 部分录像拍摄角度和距离很近, 加之拍摄者一直在惊恐尖叫,让观看者很容易带入感到惊恐。 看到报道的网民们不由得联想到了热搜中流浪狗撕咬老人的视频, 稍加对比,怎么看都觉得那流浪狗的疯癫行为, 十分符合新闻报道中的新型狂犬病。 一时间舆论哗然,关于新型狂犬毒株的风声瞬间传遍了全网,搞得网民们人心惶惶。 等到官方下场处理时已经晚了。 经过大大小小的营销号搬运、夸大,相关的言论在短视频平台传播迅速。 哪怕官方发帖澄清,说明了那则新型狂犬毒株的报道媒体根本不是什么医疗机构,而是一个伪造的账号,也无济于事了。 不少疯狂的网民扬言, 正是因为城镇和乡村的流浪动物太多,才导致狂犬毒株传播。 又有心思阴暗的网民建议全城捕杀流浪动物,声称他们害怕被感染狂犬毒株,因此城镇中饲养宠物的家庭也应该主动解决那些‘忧患’,否则就是对邻居们的不负责。 这场声势浩大的捕杀行动掀起了一场名为‘杀戮’的狂欢。 短短两天时间,各地自发地组成了大大小小的捕狗队、捕猫队,无数流浪的毛孩子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一睁眼,天就变了。 到处都是拿着棍子叉子的人类对它们要杀要剐。 紧接着,一些严格遵守文明养宠守则的家庭,也遭到了重创。 不少小区的绿化带中放上了投过毒的罐头和口粮,引诱外出散步的猫猫狗狗进食; 更甚者有的人连家门都不让毛孩子出,依然被邻居或者小区里的人往院子里扔了带毒的火腿肠,原本活蹦乱跳的毛茸茸在自己家中惨遭不测。 当愤怒的养宠人们、以及还存有理智的网民们呼吁停止这场荒唐的捕杀行动时,那些疯狂的人便会拿‘病毒’‘安危’当幌子。 明明是他们主动招惹、打杀流浪动物,才会被咬伤,他们却高举着伤口说‘看吧流浪猫狗就是这么畜生’。 作为国内目前最大的流浪动物保护、以及领养网站,‘猫猫教’的平台不出意外地沦陷了。 大量诅咒的污言秽语像洪水一般涌入账号后台。 与此同时,无数同样心系毛孩子的养宠人们,也发来了痛苦无助的求助。 如此庞大且诡异的针对人畜矛盾的哄抬,自然让虞妗妗、以及上头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等虞妗妗先联系,天师府总部就来了电话。 “虞前辈,这几日网上的闹剧你应该看了吧,我长话短说,几段网上流传的视频和谣言我们都查了,确实有人在推波助澜。”那头的接线员说道。 据天师府查证,最先引发矛盾的那条流浪狗撕咬老人的视频,其实另有隐情。 那被咬的老头在当地附近的居民以及商贩中,都很有恶名。 他不仅动不动就同周边的人吵架,还经常会踢踏附近的流浪猫狗,连一些店铺家养的宠物都被那恶老头踹过。 对此附近的人向他家里人投诉了很多次,都无果,那恶老头的儿子跟他一样都是无赖。 而视频中咬人的狗是附近的一条流浪犬,平日里生性温顺从不咬人; 商贩们一致认为,若不是那恶老头把狗狗欺负狠了,它是不可能发狂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老头能被咬完全是他自己欠。 而他儿子在网上发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诉苦,以及断章取义的视频,是有人给了钱指使他这么做的。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2节 他儿子觉得只要动动手指发个帖,不仅能拿一大笔钱,还能博取网友的同情和流量,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其次那个传出狂犬毒株会大范围传染的账号,也是一个临时注册的空壳账号,根本追溯不到它背后的使用者。 但帖文中的传染毒株,却是真实存在的。 赵婷婷曾经和虞妗妗说过,她东北的朋友们都觉得当地的动物和小精怪最近半年,躁动得异常,时常有动物伤人事件频发。 诸如此类的情况在其他地区也有,只是一直没引起大规模关注。 等到动静掩盖不住、天师府介入调查,该情况便同流浪动物的舆论一起被人曝了出去。 官方想澄清,各地却都有受害者冒出来证实‘真相’。 看到那些曝光的帖子、以及被咬的受害者,网民们反而更加深信不疑,恐慌再度激增。 虞妗妗忍不住问:“这个病毒具体是什么情况?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方道:“传播范围太广泛了,源头我们也无法查证,但大概范围是起始于东北地区,那里山精野怪多容易交叉扩散。” “说是病毒,用祟气来形容更妥当,这种祟气十分肮脏,通过垃圾、唾液粪便快速地在流浪动物中散播开来,会引发受感染的生物狂躁失智,和狂犬病很像,而且致死率极高……” 听到这儿,虞妗妗可以肯定: “密宗那伙人要动手了。” 近一年来,在她的帮助下天师府不断破除了隐藏在暗处的隐患和钉子,让旧藏密那群人一点点浮出水面。 可以说天师府已经将那些密宗之人,逼到了风口浪尖。 他们退无可退,进又为难。 僵持不下之际的变数,正是那尊被天师府收容的密宗异鬼。 ‘胜乐金刚’的意外暴露,从而导致密宗不得不通过自曝去自断一臂,保全核心。 那个节点虞妗妗就提醒过天师府总部要提高警惕,小心那伙人被逼狠了狗急跳墙。 总部本身更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最明显之处,就是各地都迅速隐蔽地铺设了天师府的分部据点,短时间内连三四线的小城和一些县城中,都最少有两到三位术士坐镇。 同时高效展开的布阵,又在城镇边角加固了层层防御。 一旦密宗之人要对俗世展开破坏,天师府能迅速侦查到、并调动人手支援反击。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密宗的发难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般,去突然放出无数鬼物袭击俗世和老百姓,而是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挑起人族和其他种族的争端。 这手段看似温温和和不痛不痒,实则是小刀子刮骨。 在大规模的捕杀流浪动物行动中,不乏有很多人被恐惧挣扎的猫猫狗狗咬伤抓伤,悄无声息染上了祟气。 很多还在网上和群聊朋友圈中炫耀自己捕杀‘战绩’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感染了。 光是昨日和今日,各地的医院都新增了几例、甚至更多发烧患者。 快则一两日后,慢则半个月后,更多的伤者会出现持续发烧头痛,四肢酸软无力等症状; 等他们意识到那不是风寒受凉,而是他们肆意杀戮遭到的反噬时,一切都晚了; 他们的结局只有感染不断加重,进而意识模糊失去人智,死亡。 截止到目前的情况,天师府保守估计,死于这场祟气感染的人数不会低于三百人。 若是他们不能尽快抑制住舆论和事态的发酵、阻止祟气在俗世传播,那么感染和死亡人数会成倍、甚至十倍百倍地增长! “那群人……真的太阴太狠了!”天师府的接线员咬牙切齿道: “先不说他们煽动老百姓的情绪扩大恐慌,光是挑起人族和其他种族的对立,就其心可诛!” 其实东北等地的祟气,一开始的传播主力可不是猫狗,而是穿梭在城乡中的鸟、老鼠等等。 初期感染的人,大多数也不是被猫狗所伤; 甚至有感染了祟气失去理智的狗为了不伤害主人,狂吠着用身体撞击墙壁的案例。 背后的推手偏偏把矛头引向和人类关系的最密切的猫猫狗狗,专门拍摄染了病的猫狗发到网上,煽风点火,引发大量捕杀惨事。 光这两日,天师府就收到了不下几十封来自组织内部、或者隐世的妖族的‘问候’。 这些向来不怎么露面的妖族,一致对近期人类的大肆捕杀表达了极度不满,要求天师府尽快平息事端。 不乏有一向看人类天师不顺眼的大妖直接发来威胁信,告知天师府若是管理不好俗世,它们也不会对兽族的遭遇坐视不理。 天师府忙得焦头烂额; 一边要平息妖族的怒火,一边联系北地几大出名的出马世家和民间民俗组织,商讨如何联手应对这次的阴谋。 只不过北地的民间组织和精怪仙家一直联系紧密,商讨期间对他们也不怎么有好脸色。 不断膨胀的舆论,肆意蔓延的杀戮和争端,以及持续上涨的感染及死亡人数……桩桩件件,都戳到了天师府的大动脉上。 总部和上头的震怒程度难以横断。 商议之后上层达成了一致要求: 三日之内制止平息舆论,一周内彻底阻断祟气传播,即刻开展对密宗余孽的全面深度打击,无论如何一个月内要将这颗毒瘤完全铲除! 虞妗妗眉尾一挑,清楚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密宗那伙人动到了天师府的底线。 死亡三百余人,这不是个小数目。 哪怕这部分感染祟气死的人都是捕杀队列的一线成员,在虞妗妗看来他们并不无辜; 可密宗的这番行动,已经切实威胁到了俗世的稳定和安宁,让天师府做出了强制铲除的强硬决定。 “所以,需要我做点什么?”虞妗妗直言问道,“总部打来这通电话,应该不只是闲聊吧。” “对于民间出现的大量不理智的动物捕杀行为,我首先要代表天师府上下和妖族、所有族群道个歉,没能及时制止是天师府的疏漏。”对面的接线员说道: “目前周边地区有少数气性上头的妖族朋友,对乡镇的老百姓展开了无差别的打击报复,尽管天师府及时发现制止了,但总部担心再这么下去,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妖族会被密宗余孽当枪使…” “所以总部想着,虞前辈能否出面交涉一番,告诉妖族的友人们实情,以及人族对其他种族绝无恶意,我们一定会尽快肃清门户。” 对于三天一找虞妗妗,天师府也是实在没辙了。 千百年来人妖对立,两族之间本就有诸多世仇; 现代社会为保俗世安宁,很多妖族的行为受限,骨子里更对人类天师有所不满。 他们发布的通告和解释,只对亲近人类和愿意看的妖有效。 还有不少妖族久不出世,一听到天师府的名讳就要唾上一口‘狗天师’,哪里会听他们的解释。 故而密宗之人一搅合,不少隐世妖族瞧着同宗的兽类被无故虐杀,哪里还坐得住。 虞妗妗:? “让我交涉?我吗?” 她虽然修为高,算半步妖皇,可她向来是匹独狼。 以前修为浅的时候是别的妖看她毫无血脉传承,只是最普通的猫妖,瞧不上她; 后来她修为上去了,大部分妖惧怕她,她也懒得和其他大妖交际。 可以说她认识的妖族加起来,还不如她这一年里认识的人类多。 虞妗妗解释了一下,摸摸鼻尖:“你们要不换个人吧,天师府内不是也有其他妖族么。”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是个女生,声音可怜兮兮的:“求求了虞前辈……” 被磨了两下,她叹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可以以妖族身份出面声明,但有没有妖会搭理我可不保证……” 修为到底一定程度的大妖,都会修行出神通; 譬如虞妗妗就可以以妖力为媒介,向其他修为低的妖兽赋音。 这一天,无论是天师府中、还是散布在城乡各地,又或是隐入深山中的妖兽,都听到了来自传说中妖族至高的赋音…… 第152章 信息传出去后, 各地的妖修是什么感想、相不相信天师府,虞妗妗一概不关注。 随着天师府和上层的强势介入,网上一片混乱的舆论逐渐平息。 先是官方发布通告禁止民间成立捕杀队伍, 甚至派出警民去阻止偷猎者; 同时澄清谣言, 告知大众新型的毒株主要传播来源不是猫狗, 而是老鼠, 甚至家禽的传播力度都比猫狗大, 只要注意防护和清理就不会感染。 紧接着各地的动物保护协会成立临时的流浪动物统一救助站,用来救助和医治受伤的动物。 最后针对如何预防、阻断‘病毒’传播, 更是开展了严密的行动。 三天不到,网上关于人畜对立的言论几近消失, 全民投入了新一轮的抵御‘病毒’。 事关自己的安危, 大多数人是没心情关注其他事的。 在此期间无论是线上还是现实中, 天师府和上层都是全线戒备, 生怕密宗那些人又要趁乱搞什么坏; 可直到声波平息, 他们所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 好似密宗只是蹦出来狠狠挑衅一波, 就又静悄悄地龟缩了起来。 对此天师府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放松; 底下的术士一边配合上层清理乡镇城市中弥漫的祟气,一边继续展开对密宗余孽的地毯式搜索。 不管那些密宗余孽还有没有后手, 他们这一次都不会轻拿轻放,说一个月内铲除毒瘤就不会停止侦查的脚步。 就这么诡异地平静安生了一阵子, 眼瞧着时日一点点接近年关,新春的喜气还是冲淡了百姓们这段时间的不安。 虞妗妗忙里偷闲在家躺了几天,舒服得骨头都要酥了。 等周日祝檀湘放了假,两人又开着车跑到附近的大商超挑拣年货。 祝檀湘男妈妈一样絮叨着什么‘新年新气象’,还想给她买过年的新衣服,被她强制‘婉拒’; 要她穿那些红粉喜庆的衣服,简直就是在为难她猫猫!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3节 腊月二十八, 在人类的春节期是‘洗尘日’,简单来说就是给家里大扫除,部分地区有送灶神的习俗。 虞妗妗身为妖,自然不管这些个习俗,睡到日上三竿。 她醒的时候,祝檀湘正系着防水围裙带着胶皮手套擦家里的窗户,客厅地面拖得一尘不染,连院子里的猫笼子和猫爬架都已经打扫过一遍。 因着院子里的小厨房里有一个祝檀湘自己砌的小灶台,两人吃饭午饭,他就开始研究怎么送灶。 大抵流程是准备一些供品、灶糖等,向灶王爷祈福,让祂向天庭述职时为这家多带来吉祥和福气。 虞妗妗拖着腮看青年忙忙碌碌,把买的灶王爷画像往小灶台外面贴,她很想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 要真想让灶神保佑,她都能用请神仪式把这个管辖区的灶神请出来,让祝檀湘和对方聊两句; 毕竟作为妖她是妖皇,作为人她渡劫失败勉强能算个地仙,各地的灶神也是地仙,这个面子还是会给她的。 不过看着人类青年慢条斯理地布置、清扫,她到底没说这么扫兴的话。 罢了,看他来回忙活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天,窝在院子晒太阳的虞妗妗久违地收到了求助的祈约—— 若有若无的呼唤从飘渺之地缓缓而来,遁入她的意识。 “……有谁能救救我?” 年轻女子断断续续的哭腔很是急促,似是处于极度的惊恐中。 闪回的画面碎片中,依稀能看到她背靠在建筑蜷缩坐着,抱紧自己的身体; 四周环境阴沉昏暗,她的脸庞和妆容被泪水模糊得面目全非,只有身上一抹刺眼的鲜红格外清晰。 只那么一瞬,那些画面碎片像破碎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躺椅上昏昏欲睡的猫妖睫毛一颤,睁开了双眸,那半掩着的瞳孔受光向中间回缩。 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股香灰和烧尽的纸屑气味,这气息很腐朽杂驳,虞妗妗却十分熟悉; 这段时间她没少同这股味道背后的主人的打交道。 是旧密宗的异鬼之气! 一封向她传递而来、真心实意渴求帮助的求助信,却携带着无比浓郁的密宗异鬼气? 虞妗妗对自己的术数再了解不过,没得造假。 惊讶和疑惑之余,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祝檀湘。”她扯了下毯子,伸出两条手臂,但人还懒散着没从躺椅上起身,而是抻着头慢悠悠喊了一声。 很快,听见猫主子呼唤的男妈妈就放下洒扫工具,从客厅走了出来。 “怎么了?” “帮我拿一下卦具。” “好。”祝檀湘应了一声,回屋把她要的东西拿来,有些好奇:“大人怎么突然要卜卦,很久没见过你用这些工具了。” 虞妗妗盘坐在躺椅上,从竹筒里掏出工具,“刚才感应到了一封求助,有点在意……” 她起了六爻,先推演来源方位,再推演大概事因,想从卦象中找找感觉。 然而起了几卦,她只能探出求助的来源方位,其余信息都被一层巨大的浓雾所笼罩,卦象释义: 大凶。 虞妗妗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卜出过大凶之卦了。 或者说当她修至近千年的道行,对她来说已经很难有人或事能够称得上凶险至极。 她指尖摩挲着手里的铜板,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徐静和的通讯。 “喂,妗妗?” “在干嘛?”透过听筒,虞妗妗能听到她那边风声哗啦啦。 “带队啊。”徐静和苦兮兮道:“上头下了死命令,一个月速通密宗余孽,只能干了。” 虞妗妗:…… “你断的胳膊养好了?” 徐静和动了两下吊在胸前打了石膏的手臂:“嗯…不碍事,不过你怎么突然有空给我打电话?” “是这样的……”虞妗妗说了一下自己收到的诡异求助,以及卦象之异:“我觉得这事不太简单,想先让天师府帮我查查我卜算出来的地址,有没有发生过异常之事。” 一听和密宗余孽扯上干系,徐静和立即应道:“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约莫等了十分钟,对面才回了消息。 徐静和回拨一开口,语气颇为凝重: “妗妗,你要不去趟总部,我师父在那里。” 虞妗妗:…… “行。” ———————— 因着前些日子密宗挑起的暴动,向来不怎么出山的堪山掌门人即安道人,如今也忙到要常驻总部。 虞妗妗抵达南城总部后,看到的就是忙到头发胡子都微微翘起的老头。 她来时即安道人还在处理公务,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厚厚一沓子文件,都是这两日各地天师府分部汇总上来的情况。 听到动静即安道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了,你找个地方坐。” 老道士没有卖关子,直接讲述了总部这边刚刚调查到的东西。 “虞小友你提供的地址很详细,总部这边就直接联系了当地所属的天师府分部,询问当地情况。” “你还别说,就这么巧,当地分部今天上午才承接了一项可疑案件的调查申请,我听完认为那起事件应该就是虞小友你想查的事。” 时间推回到三日前,当地警方接到了一通跨省的报警电话。 报警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外省女性,她声称自己的一个朋友在回老家后,疑似遭遇不测; 证据是朋友打来的一通短促电话,以及一则求救短信。 电话是深夜拨来,响铃不久就取消挂断,因此报警人在熟睡中并没有听到铃声。 电话挂断的两分钟后,朋友又发来了一则短信,内容为: 「救命!!我在老家跑不」 从短信内容上看,发信人在编辑信息时似乎就遇到了阻碍,字儿都没打完就匆匆发出。 报警人早晨起床后看到了这一通消息,有些不安,便回拨给了朋友想询问情况。 然而电话那头迟迟无人接听,她打到第三次的时候,电话被掐断; 待她第四次再打,那头已经关机。 种种反应都让报警人认为,她朋友在老家遭遇了不测。 于是经过搜索,她从网上找到了朋友老家、也就是当地警方的报警电话,报案并说明情况。 据报警人说,失踪人是一个女生,今年才二十岁,名叫黄叶微,是她的合租室友。 两人关系还行,休息日偶尔会一起出去吃吃饭,但平时各有各的工作,说到底也就因为合租在同一个屋檐下比普通朋友亲密些。 从报警人提供的信息里可以得知,黄叶微老家比较贫穷落后,她高中读完后就瞒着家里人,自己跑出来打工赚钱,因此她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 报警人有时下班回家,经常能听到黄叶微在和家人打电话争执,争执内容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的家人希望她回老家发展,可她不愿意。 大概两个月前,黄叶微告诉她打工的地方有一个男同事向她表达了好感,在追求她。 那天之后的一个月里,小姑娘下了班经常还要回家换身衣服化个妆,和对方出去接触约会; 感情发展颇为顺利。 直到月余前的某一天,报警人再次听到黄叶微和家人打电话争吵,吵完架女孩儿就在卫生间哭了。 她也不好当看不到,便上前宽慰并询问原因。 黄叶微委屈地和她诉苦,说她家人对她管控欲很深。 得知她在外交了男朋友后家里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让她必须立刻分手,还骂她不自爱,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她不明白家人都没见过她的男朋友,不知道男友的为人,为何就要她必须分手? 报警人一边安慰,一边心中咂舌,自己这个合租室友家里管得也太窒息了吧! 不让孩子去大城市发展不说,黄叶微都二十岁了,谈了恋爱简直像触犯了天规…… 再之后黄叶微一直闷闷不乐。 直到前天,她突然对报警人说自己要买票回老家过年。 闻言报警人有些惊讶,因为黄叶微说过她家里总是管东管西,让她十分难受,所以她今年不打算回老家了,一直到二十多号的今天都还没有买票。 黄叶微解释道:‘我爸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前天去山里挖药材,结果一脚踩空把腿骨摔断了,多亏了邻居帮忙才没折在山里。’ ‘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他还受这么重的伤,马上春节一来村里人都要忙着过年、走亲戚,我总不能让他受着伤还孤零零一个人在家,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报警人点头:‘那确实该回去看看伯父,可现在年关,你还买得到票吗?’ ‘买不到也得想办法呀,实在不行只能坐飞机或者买一等座了,唉!’黄叶微叹气。 次日上午,黄叶微便提着行李箱匆匆回老家了。 谁成想人才走了没有一天,深夜里报警人就收到了这样一则求助信。 根据报警人的描述,黄叶微失踪时间还没超过24小时,具体去处也并不清楚,当地警方无法立刻出警,得先调查。 因此又过了半日,警方这边查证后确认黄叶微存在人身安全受限的几率很大,原因有二—— 其一警方联系到了黄叶微外地的男友,确认她男友也收到了求救的电话和短信。 但该男子当时正在酒吧蹦迪,他怕接了电话女朋友发现他在外面乱搞,就调成了睡眠模式假装自己已经休息了; 因此他也错过了女友发来的两条短信。 等他醉宿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黄叶微发来的短信,出于不想惹麻烦的心态,加上他心虚、他怕因为自己没接电话黄叶微真出了什么事会怪到他头上,他根本不打算报警。 就连警方打电话询问他时,他还想装傻隐瞒。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4节 其二黄叶微失踪已经超过36小时,手机依然关机。 好在警方查到了她的户籍,又确认了她最后一通讯息的ip地址,她应当就是在老家遇到了什么事。 正式立案之后,当地警方便组派了一支小队,打算去黄叶微老家村子查查情况。 那村庄位于当地山脉海拔较高的一座主峰之中,进山的路途崎岖不平,还很不好找。 为防止黄叶微真的在山中遭遇不测,或者被什么人扣留,进入的警队一共有5人,还配备了枪支和防弹衣; 按理说这样一支小队,只要不遇上人数众多、穷凶极恶的歹徒,都可以轻松应对。 然而昨天午后警队5人进山找人后,他们自己也失联了! 无论是手机还是对讲机,都处于关闭状态。 直到晚上九点左右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当地市局便直接调遣了特警队伍,带上警犬一起进山搜救。 结果可想而知,这支二十余人的特警精英,连同跟他们一起进山的狗子,也失联了! 警员失踪,还是这么多人数,事态直接连升三级。 因着天师府强调过要注意一切异常事件,有任何可疑情况都要介入调查,这宗女性及警员失踪的案子,自然也递交到了天师府分部。 总部电话拨过去时,当地天师府分部的部长正在写档案,准备向上头申请将此事升级为灵异事件; 连准备派去山里找人的分部精锐都安排好了。 即安道人正好就在总部,听完了该案的前情,他立刻叫停,让当地分部停下进山的打算。 他有预感,这批分部的天师就算是精锐,贸然进山也只会和先前消失的黄叶微和警员一样,去送的。 只犹豫了片刻,即安道人便下达决策,让当地的天师府分部直接开启全城的防护阵法; 因为各城的总阵法是集结了天师府总部最厉害的一群阵法大师,合力加固布设的成品,一旦开启防御力惊人,但消耗也大得吓人。 每开启一次,损耗的顶级阵法材料价值高昂。 这种最高级阵法的附加作用之一,便是锁定阵法之中的鬼蜮结场。 即安道人启动该阵的目的,为的是确认失踪者们所进山脉的危险程度。 若是此山之中并无灵异磁场,则代表警员们和黄叶微的失踪和密宗无关,另有隐情; 某种程度上,这次阵法启动也就白白浪费了一大笔资源。 而全城大阵开启后反馈给天师府的情报证明,即安道人的谨慎是对的。 只见浓厚的阴气以黄叶微老家所在的那座主峰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几乎将整片山脉纳入其中。 核心位置的鬼气厚重到凝聚成一团墨色,代表山中蛰伏着大恐怖之物; 随时可能会爆发、吞噬周边的巨大鬼蜮,初次展露出它的面目…… 即安道人把桌上的东西推开,取出一把烘干熏香后的蓍草,娴熟卜算: “分部的人上报情况后,老朽我当即算了一卦,算的是进山失踪之人的吉凶,卦象得「凶」。” 「凶」卦,说明那些失踪人员的处境很危险,但仍还活着。 “再算一卦,算此山中鬼蜮,卦象得「大凶」。” “又算人运,算此鬼蜮对人族的影响范畴,卦象不清,得「天机变」。” 虞妗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道士的手上,眉头不自觉蹙起。 她能感觉到即安道人手中的那簇蓍草上,蕴含着无比沉重、恐怖的能量; 庞大到需要即安道人燃烧他的寿命和修为,才能堪堪摸于手中; 可想而知这股能量象征的卦象之意,该有多么深邃,承载了多少东西。 这老头……疯了不成? 他在强行测算天机! 虞妗妗亲眼见证着老道士的脸色在短时间内,迅速灰败下去,他周身充盈的生机正在飞快地流逝,尽数哺育到那一簇簇蓍草之中。 但她没有叫停,她知道即安道人既然做出了决定,不会听她的。 当无形的力量达到顶峰,即安道人手中的蓍草‘蹭’地自燃,在空中绘制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咒印。 虞妗妗看得清晰,瞳仁骤然缩紧了。 卦象得:「大凶」! 即安道人剧烈咳嗽几声,声音喑哑:“再测人运,结果……小友看到了。” “人族的浩劫,恐怕、也是小友的死劫罢。” “密宗那群阴沟里的老鼠,坐不住了。” “……是。”虞妗妗视线从即安道人身上挪开。 何只是坐不住,‘邀请函’都递到了她的脸上,就差直接给她通信请君入瓮了。 可见那些密宗余孽,对山中孕育的恐怖之物极度自信。 这场俗世的劫点、显然也是虞妗妗借尸还魂后的劫点—— 过得去她好,俗世也好; 密宗将被连根拔起。 过得去她会再一次陨落,俗世也将陷入生灵涂炭的浩劫; 届时密宗鬼神复苏。 到了这一刻,虞妗妗并不觉得恐慌,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跃跃欲试…… 第153章 年关已至, 俗世各地的老百姓都放假返乡,为即将到来的盛大节日做准备。 一片欣欣向荣之际,天师府总部论坛上空降的《最高异事预警》贴文, 让水面之下的玄学界风声鹤唳。 于是部分有风水堪舆需求、想在年前找风水天师做场法事为来年祈福的家庭, 意外发现他们能接触到的有佛道证件的师父, 像约好了似的, 同一时间宣布紧急闭店, 短时间内没时间承接相关法事…… 论坛贴文下方 【我艹,总部文件里直接写的是‘浩劫将至’……】 【家人们都收到调令了没?我要去守结节边域了, 这次是真要干起来了。】 【听说整个东北山脉里都是鬼气,现在各个门派的精英都在往那边赶, 这要是失守了, 俗世是真要大乱吧。】 【晒一下调令, 咱也是成功混上一线的精干弟子了。】 【楼上的哥们儿牛啊, 和一线大佬合个影。】 【我听认识的北地朋友说, 他们家里的仙家都失去联系了……】 【还不是那些狗日的家伙挑起了人妖两族的对立, 先前才闹出那么大的事,这种关键节点, 人家妖族不趁乱踩上两脚都是仁善了。】 【堪山、云雾、龙虎道场、湘西阴门……排得到名次的大门派都动身了,我去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 虞妗妗动身前往北地时, 看到出行人群中的某人,眉头拧了起来。 “祝檀湘?”她走过去,“你跟来干什么?” “我一个人在家不放心。”青年语气和缓却坚定。“大人让我去吧,我不想有什么事情要等发生了才从别人那里得知。” “能发生什么事……”虞妗妗下意识就要反驳。 祝檀湘:“妗妗,我能看到论坛,你忘了吗?” 虞妗妗:…… 她还真忘了。 “真要去?”虞妗妗抿唇:“待在家里安安全全等我回来不好么。” 青年抿着唇不说话,只盯着她像在无声控诉; “行吧, 那你就跟着天师府的后勤别乱跑。”虞妗妗对上青年那种带点委屈的表情,叹了口气。 她到底没强迫祝檀湘回去,只是反手往兜里摸去,掏出一大把符箓递过去: “这些拿好了,有攻击的也有保命的,你自己还会点逃跑的小术数,真有什么意外放机灵点直接跑。” 这些符箓原本就是给祝檀湘准备的; 虞妗妗空闲了就隔三差五地制一张,日积月累也有挺厚一沓子,都是精品。 只要对面不是什么鬼王、妖王级别的怪物,光靠甩出去的这些符咒,都能保祝檀湘最少半小时无忧。 看着递到面前的一沓符箓,祝檀湘怔住了,目光从那只皓白的手掌移动到手臂主人的面庞上。 他能感觉到周围天师府的术士们,在看到这些符箓的时候呼吸都变急促了,目光炽热恨不得把他取而代之,足以说明这些符箓的价值。 “好。”祝檀湘抬手接过,目光柔软:“大人,你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 —————————— 调遣的专机横跨几省,只用了两个小时,便将南城的虞妗妗送到了华国的北地。 直升机从上方寻找落脚点时,虞妗妗从窗户向下看,看到在全城阵法的显现下,浓郁的灰青色鬼气于山间静静流淌,像一口巨大的螺旋漩涡。 如此程度的鬼蜮,比起‘胜乐金刚’出世时的巴贡村还要大上许多,可见其山中所孕育的东西有多么骇人。 这种无限接近‘鬼神’的恐怖之物,所衍生出来的鬼蜮不仅波及范围大,内部也一定变化多端。 一般人贸然进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即安道人展开最高阵法、阻止当地警方和天师府分部随意进山的决策,可以说很有先见之明了。 直升机降落之后,虞妗妗扫了一眼周边。 提前抵达的天师府精锐,已在山脚下布设起了长长的防线;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5节 每隔几十米,便设置了一个小型据点。 成百上千的天师术士忙忙碌碌,可以说全华国的术士储备,都汇集于此了。 “妗妗!” 熟悉的声音扬声喊道,徐静和快步走近。 虞妗妗看到她一条手臂用坚硬的长板固定在身前,显然是还没恢复好。 不过伤臂的固定物很特殊,并非寻常人骨折后用的木板; 材质是金属,分为几节,每一节之间用铆钉相连,相较于普通固定版机动性更高,让手臂有一定的活动能力。 看徐静和这样子,她没问‘怎么还带病来一线’之类的话:“你这么早就过来?现在天师府什么安排?” “不早来不行啊。”徐静和面带无奈:“当下主防守,第一要义还是严防山里的鬼物蔓延到城市周边,保障周围群众的安全。” “不过鬼蜮里面、也就是黄叶微的老家村子里还有最少几十户住民,留守的村民加上失踪的警员加起来少说二三百人,不能不管。” “眼下只能让各门派的精锐组队,从边缘往核心位置慢慢攻入了。” 徐静和看她:“妗妗你呢,和我们一起吧?无论如何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不,我自己进去。”虞妗妗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一是嫌人类速度慢——不可否认的是无论那些门派里的精锐在同龄人中再怎么出挑,都很难跟得上身为猫妖的她的速度。 其二她手里有来自黄叶微的求助契约,哪怕只身进入变化万千的鬼蜮,也能通过契约上的感应摸索到黄叶微的位置。 作为极有契约精神的猫; 既然她承接了对方的求助,就会解决到底。 “那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徐静和喊手底下的组员拿来了各种装备:“这些你带上吧,都是天师府和科研机构合作研发的新设备。” 耳机、微型对讲机、隔绝鬼气的面罩……五花八门各品类都有。 虞妗妗只挑了通讯仪器带上,“我先进去了。” “你们要进山的话,记得时刻关注鬼蜮之中的变化,已知的危险往往并不可怕,麻烦的是未知的变数。” “……” 从入山口进入黄叶微老家村庄所在的山脉主峰后,虞妗妗一路朝着村子的方向深入。 沿途她并未遭遇什么危机,甚至堪称畅通无阻; 她也不需要费心去寻找村庄的位置,只需要沿着鬼气流动的方向,往鬼气最深最厚重的方位走就行。 据天师府提供的信息,主峰之中的那座村庄名为‘黄家庄’,黄姓就是村里的大姓。 村中超过一半的村民都姓黄,往上扒拉两三代,都能数出彼此间存在着些血缘关系。 虞妗妗沿着鬼气的指引,从羊肠小道向上攀爬,当看到一片斜缓的空地上插着一块印了字的界碑,她知道自己到了。 向外延伸的视线,让她将不远处鳞次栉比、高低错落的村屋收入眼底。 一只脚甫一跨过界碑,虞妗妗身形微顿眼皮一跳。 以黄家庄界碑为线,核心处的鬼蜮气场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周围的环境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围绕在她周身的气压却陡然剧变! 那些灰蒙蒙的鬼气‘活’了过来。 粘稠的雾气扭曲了虞妗妗身旁的空间、时间,冰冰凉凉地缠然在她的周身,钻入她的骨髓。 突如其来的诡异模糊了她的意识,携卷着想将她呼出去的每一口人气儿都吸干。 虞妗妗狠狠闭眼,祭出一字真言—— “嗡‘得一阵共颤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驱散了她一瞬间的恍然。 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她震惊之余内心更加戒备,这黄家庄里的东西……衍生出的鬼蜮影响力比她预想过的还要棘手! 她试探着运起妖力,不出所料地发现,鬼蜮对她有压制感。 好在适应了之后,鬼蜮内低沉粘稠的气压只会让她有种束缚感,暂时没有其他影响。 虞妗妗继续行进,进入黄家庄。 举目望去她没有看到鬼物精怪,可也瞧不见一个人影。 整个村子静悄悄一片,感受不到一丁点人气。 虞妗妗谨慎地变回了黑猫原型。 猫咪形态体积小容易躲藏,方便她在村子里行动。 就算迎面撞上什么人,对方第一时间也不会对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小猫咪多么警惕。 随着体态轻盈矫健、皮毛顺滑漂亮的黑猫跑动,它从村口一路往村庄内部摸索的过程中,并非毫无收获。 它发现黄家庄唯一的主道两侧,堆积着一些本不该出现在道路上的东西。 黑猫用毛茸茸的爪子在地上拨弄两下,观察着爪下的那一坨坨东西。 那竟是一些五谷豆子和米粮,各种品类都有,沾染了道路上的泥泞和尘土结块粘在一起。 除此之外地面上还有一些金纸、红纸和草料; 经来往过路的人来回踩踏,这些薄薄的纸已经破碎粘连在路两旁的土壤里,离远了看泥土地上都是斑驳的金色或红色印记。 黑猫鼻尖微微耸动,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咸腥气; 凑近观察了片刻它有了猜测。 这主道两旁的地面之所以黏腻,并非是下雨导致,而是不久之前有人在道路上还撒了盐巴。 端详了地上的东西片刻,黑猫继续朝着微弱的契约之力寻去。 追寻着和黄叶微之间的契约力量,黑猫虞妗妗一路来到了村子尾部。 它竖起的耳朵尖轻轻抖动,听到了流动的风中夹杂着一些声响动静,是人类嬉笑交谈的声音。 等它悄无声息地靠近契约波动的尽头,人声愈发喧嚣; 从主道拐入一个长长的分岔路口,黑猫才知道黄家庄里不是没有人,而是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只见岔路上摆了一连几十张长桌,从村子尾部的一家的民房依次排开。 桌面铺着农村办大席统一的那种塑料布,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盘子碟子、酒水饮料和大鱼大肉。 桌前围着圈坐满了村人,挤挤攘攘人头攒动。 他们来贺喜,身上穿着都颇为正式,一边吃席一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话。 从男到女从老到少,吃得满脸油光; 每个人那张死气沉沉蒙着青灰色的脸庞上,都洋溢着灿烂喜庆的笑容。 “一晃眼,阿忠都要嫁女喽!” “微微真是好福气啊,嫁得好,以后可有享不完的福!” “一对新人天造地设,再般配不过了。” “……” 喜宴上村民们的贺喜声抑扬顿挫,语调堪称夸张,像在唱戏说相声; 一句刚落另一句又接上,简直是一群不知疲倦的机器。 明明是热闹非凡的喜宴,种种无法忽视的异样,却无端令人脊背生寒。 举办喜宴的主人家是分岔路口尽头的那户人家。 这栋民房的院门向外大敞开,从岔路的另一头能直直地看到院子底,像一根长长的人肠。 院门上贴着一对“囍”字,门里面绑着大红色的气球和各种礼花,小路上铺满了炮仗燃尽后的余烬…… 这是一场乡下的婚宴。 其中最为惹眼的,要数院子正中央停放的物品。 那是一尊大红色的花轿,和朴实无华的乡村民房格格不入。 与现在一般婚宴上的仿古花轿不同,院子里停放的这一架轿子质感很好,底部和外围是用实木打造; 其中四面八方带有复杂精致的金色镂空,刻印着‘囍’字,金红交映富丽非凡。 花轿顶端有三层宝塔尖,每一层宝塔的边缘四角垂下一个小小的红灯笼。 风轻轻吹过时,那一串串的小红灯笼就会晃动—— 不对。 黑猫定睛一看,发现那花轿不是因风吹而动,而是轿子里面有东西在挣扎。 和它相连的那道契约源头,直指轿中! 失踪的黄叶微就在那座金红花轿内。 她是这场婚宴的庆祝对象。 第154章 意识到花轿中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虞妗妗索性不装了。 她变回人身,直接从大敞的院门闯了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一脚把那院子中央的花轿踹得散了架。 看起来结实厚重的木制轿子简直是豆腐渣工程, 半边塌了下去。 “咣当”巨响之后, 轿子里传出年轻女人受惊的尖叫声。 被绑住双手双脚的黄叶微原本在哭; 因为哭了太久眼泪水都干了, 她眼睛肿得像一对核桃, 嗓子也哭哑了,只能默默抽噎。 一开始, 外头喜宴上传来的诡异却喜庆的喧闹声会让她无比恐惧。 可当她渐渐绝望,认为自己跑不掉了, 她对那些诡异的动静也就麻木了。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6节 就在黄叶微实在精疲力竭双目肿痛, 要昏昏欲睡时, 她身下的花轿剧烈一颤, 左半边的木头架子直接裂开散架!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吓得她心脏一跳惊呼出声。 身体本能的防御机制让她闭上眼睛, 皱着脸迎接即将到来的撞击……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掌倏忽伸了进来! 那手掌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没让她栽倒下去。 等晕晕乎乎的黄叶微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歪歪扭扭站在了地面上。 她手腕、脚腕上的绳索全部断裂, 原先乘坐的那顶花轿更是四分五裂,家里的院子中散了一地木头。 一个体态纤长的女人,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前。 从黄叶微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挺拔削瘦的脊背,乌黑的顺直长发以及白且细腻的耳垂。 事发突然,加上虞妗妗本身就是个怪力妖族,从她从天而降到两脚踢坏了花轿, 中间不超过十秒钟。 巨大的动静把外面喜宴上的村民们都震住了; 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院子里的花轿就让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踢炸了! 那一张张僵硬诡异的青灰色脸庞,此刻都瞠目结舌地看向院子中央。 “你、你是谁?!从哪冒出来的小娘皮,要死啊?!” 村民中,一个秃顶身材微胖、身着一袭红色锦袍的中年男人率先回过神来,用胖短的手指颤抖着指住虞妗妗,怒吼出声。 他愤怒至极,以至于面庞都有些扭曲。 虞妗妗觉得他有点眼熟,脑袋微偏,想起来了。 进山前她看过黄叶微的调查档案,对这个中年男人有印象。 黄大忠,黄叶微生物学上的父亲。 “是外来人,她要破坏灰石大人的婚礼!” “完了……灰石大人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抓住她们!别让微微再跑了!!” “……” 黄大忠斥骂声一出,喜宴上的其余村民也纷纷惊醒; 不知想到了什么令他们感到害怕的事,人群开始骚乱不安,最终一双双不善的眼睛慢慢偏转,死死盯住了院子里的虞妗妗和黄叶微二人。 “上,把她们抓起来交给灰石大人!” 人群中有村民低吼一声,紧接着男男女女的村民疯了一般扑向院子,嘴里魔怔低语着要抓住虞妗妗二人。 作为父亲,黄大忠不仅不阻拦村民的疯狂行径,反而目光阴沉地让开了道路,任凭他们伸出手去抓去挠自己的女儿。 虞妗妗猫眼微眯,“在我身后躲好!” 她话音一落,一个借力旋身,肌肉紧实的纤长小腿划了半个圆弧,精准踹在面目狰狞的村民身侧。 只能一声沉闷的痛呼,那村民身子一折倒飞出去。 接二连三冲上来想要按住虞妗妗和黄叶微的村民,又哪里是猫妖的对手,连一招都过不了便七零八落地倒了满地。 虞妗妗打击时没有收力气。 普通人的肉体强度和她撞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见那些倒地的村民个个哀嚎不止,在地上打滚,不乏有手臂骨头直接折断者,呈现出不符合人体骨骼角度的弯曲。 后方跑得慢的村民们,看到同庄子的人伤得这么惨,一个个都骇住了。 他们再看向虞妗妗的目光中,满是惊疑和恐惧; 生物怕死怕疼的天性让他们自然地停下了扑上来的脚步,踌躇不前心生退意。 这哪里是个好欺负的小姑娘,分明是个煞神! “打、打死人了……!” “我不吃酒了,我不干了!” 村民们是害怕‘灰石大人’,可不代表他们不害怕这个凶悍的外乡人! 眼瞧着伤势最重的同乡让那蛮女子踢了一脚胸口,整个胸腔都凹陷进去,正趴在地上不停咳血! 沉重的喘息声像抽动的风箱,让黄家庄的村民陷入了沉默。 胸骨都给踢碎了,那还能活吗? 这个女魔头真的会杀了他们啊!他们会死的…… 有村民先后撤步,想要遁离黄大忠家。 “滋滋、滋……” 这个关头,突兀陡生出的细微火石和电流波动迸发,虞妗妗察觉到周遭的鬼气流动突然加速。 原本震惊、恐惧、哀嚎中的村民们,脸上的表情像定格电影,一寸寸变得模糊平缓,最终归于平静。 他们青灰色的脸庞变得毫无精神,双眼像鱼目一般涣散,呆滞在原地。 四周一片死寂,被无数双浑浊木讷的眼睛盯住,黄叶微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头皮。 发生什么事了? 村里人怎么都……石化了?! 她双脚本就因为绑住时间久胀痛,这会儿更是腿软得有些站不住,战战兢兢睁大了眼睛:“他们、他们…?” 她刚开口,院子里外矗立的村民有动静了。 在黄叶微震惊的目光下,地上躺着的那些骨头断裂、胸腔凹陷的村民,身体上的伤势开始缓慢地复原! 连皮肤上的伤痕和淤青也都消失,简直像被橡皮擦抹去了痕迹。 待所有黄家庄的村民伤情都恢复如初,他们死鱼一样的眼珠开始转动,变得有了神采,面部肌肉也不再死板僵硬。 “哎呦…我咋躺在地上?” “怎么都堆在院里,我记得是跟我老婆来吃黄大忠家的喜酒啊!” “这、这花轿子怎么烂成这样了?大忠闺女,你不会又想逃婚吧?!” “……” 几分钟前对着虞妗妗喊打喊杀、被她折断手臂骨的村民,眼下竟都是一脸茫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记忆! 他们看着一袭红色嫁衣的黄叶微,神情又变得危险起来。 新一轮的喜宴和逼婚,即将再次循环! 虞妗妗并不惊讶于黄家庄村民身上的异常,应该说在她看到喜宴上这些面色青灰、形迹诡异的村民时,心里就有了猜测。 她下那么重的手,为的就是验证内心的想法。 果不其然,黄家庄里的村人早就是一群死尸了! 恐怕这座主峰中的可怖异鬼出世之时,从鬼蜮降临的那一刻,村里人的生机就被瞬间抽空; 那时他们就死了。 可在鬼蜮的影响下,村民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不知道他们的身体在诡异力量的侵蚀下,变成了鬼蜮中的一份子。 它们以为自己还是人,因此要正常生活工作、饮水进食。 当虞妗妗强硬地打破了这层虚假的平静,让村里的尸人们开始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甚至发现关乎‘生死’的不寻常处…… 鬼蜮中的诡异之力,便会自动矫正出了差错的尸人—— 抹除它们的记忆和经历,让它们重新去过新一天的‘正常人’的生活。 某种程度上,黄家庄鬼蜮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鬼蜮中的‘人’交际简单,不用和外界打交道,更不会有生死的烦恼。 尸人丧失了生命,却获得了另类的永生。 就在这群村民的注意力再度落在黄叶微身上,要扑上来控制住她这个新娘时,虞妗妗反手抓住了黄叶微的手臂,拽着人横冲直撞,创飞面前所有的村民逃离院子。 这些村民打不退也杀不死,还会无限回复,和他们纠缠过多只会浪费时间。 但黄叶微身上穿着中式嫁衣,脚上的绣花鞋底很硬,加上她满脑袋的金钗首饰乱晃,根本跑不快。 看她一瘸一拐地龟速跑路,虞妗妗直接把人拦腰抱起,往上一提,像扛大包那般扛在肩膀上跑得飞快。 很快身后那些追逐的尸人便没了影。 ———————— 黄家,看着院子里破烂的花轿和满地狼藉,黄大忠欲哭无泪。 他没有出去追自己那被抢走的女儿,因为他体重在这摆着,追两步就喘根本追不动。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马上就到了新娘子出门的吉时! 新郎那边将派人来接轿,他哪里敢跑? 黄大忠坐立不安地等候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在脑海里想着各种解释的话,急得额头冒出冷汗来。 忽然,一阵喜乐声隐隐约约从远处飘乎而来。 新郎派来的接亲队伍、以及吹打班子来了! 只听吹锣鼓声中混合着有节奏的钹声撞击,辅以大胡、板胡和二胡等乐器; 一曲迎亲的《打銮驾》,是吹拉弹唱无比地喜庆。 明明是激昂又快节奏的迎亲曲子,落入黄大忠的耳朵里,却比催命符还让他恐慌。 乐声逐渐变大,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蹦着跳着拐进了黄家的分岔路口,停了下来。 于是鼓乐声量降低,三道清脆响亮的钹声后,接亲队的负责人拉着细细的嗓子: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7节 “吉时已到,族宗开路!” “灰家娶亲,生人退避!” “家主灰石,聘奴黄式叶微,申时二刻迎新娘——” 那高昂的声音虽是人言,听着却怪里怪气令人浑身不适,直起鸡皮疙瘩。 不过这属实正常,因为那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人! 只见那迎亲队伍一行十余个,全都是硕大的灰老鼠! 那由老鼠组成的吹打班子,每只硕鼠都有人类的小腿那么高。 它们后肢站立,像人类一般直立行走。 为了迎亲接新娘子,这些大灰老鼠身上还都穿着剪裁后仿制人类衣装的红色鼠衣,藏不住的长而光滑的尾巴拖在地上。 老鼠们支起的短前爪举着小号的乐器,分工明确,有的敲锣打鼓手里还摇着钹,有的摇头晃脑拉弦。 这一幕是童话书里才会有的场景,故事经过想象的加工,一定很有童趣。 可现实中亲眼目睹可一点都不可爱,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普通人看到寻常大小的老鼠,都会害怕躲避,而这支迎亲队伍里的大灰老鼠每一只都长有几十厘米! 硕大的体型放到了它们五官的冲击性,灰鼠们尖细的长嘴半漏出发黄的牙齿,浑身毛发稀疏,呈现出脏兮兮的灰褐肉色。 这么大一只若是爬到人身上咬上一口,怕是能直接咬下一大块肉! 为首的硕鼠更比其他老鼠大上一圈,它扬声说完,又有四只灰老鼠抬着两个梳妆匣大小的箱子,往黄家院子走去。 箱子没有盖上,金灿灿的金条、玉石和堆积的银币,就这么大剌剌地曝在外头。 老鼠们搬运间,有摇晃的金子掉落在地上。 黄大忠背后都被汗襟浸透,躬着身笑得一脸谄媚迎了出来:“大人……大人你听我说!” 锦衣灰鼠长嘴耸动,露出黄色的牙齿,反着红色光芒的眼珠死死盯住黄大忠: “你把我们抬轿迎亲的伙计拦在外头,是什么意思?” 黄大忠实在害怕这些恐怖的大老鼠,抖抖索索把外乡人打坏轿子、抢走了他女儿黄叶微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的为什么要害我家,大人明鉴啊!我对灰石大王绝对是忠心耿耿!” “老东西!”灰鼠尖锐地‘吱吱’叫出声:“你敢坏了大王的好事?!” 它细长的、长着灰色短绒的老鼠脸瞬间狰狞,身后十几只硕大的老鼠也将手中的东西一丢,尖啸着扑上来。 黄大忠吓得满地打滚,屁滚尿流地哭着求饶,解释自己真的无辜的。 锦衣灰鼠嘴里叽叽咕咕对着空气说了什么,半晌叫停了其他攻击黄大忠的老鼠: “黄大忠,我们灰石大王可是诚心聘娶你的女儿,光是聘礼便许了你金山银山玉石珠宝,给了你黄家庄数不尽的好处; 女儿是你要嫁的,你就是这么回馈灰家诚意的?” “灰石大王定好的良辰吉日,已经是第二次被毁了。” “你的贱命能值几次?” 黄大忠满脸的鼻涕泪水,他害怕啊,他更舍不得鼠妖抬到他家的金山! “我家大王说了,新婚良辰不过错过三次,否则可不吉利!” 锦衣老鼠豆大的眼珠猩红,尖声道:“既然收了聘礼,黄叶微生死都得是灰家的人,限你们黄家庄今日之内把人找到,迎亲继续。” “要是交不出人来……”它阴测测道:“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黄大忠连连应声:“我们一定找!我马上让黄家的人都去找!” “上次那臭丫头跑了,我们就找回来了!” “哼,最好是!”锦衣灰鼠冷哼一声,招呼一群来迎亲的灰老鼠离开。 其中一只老鼠从黄大忠的身上跳下来,跑了两步,后爪不小心踩到同伴刚才搬运财宝箱子时,掉出来的一块碎金。 老鼠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啃屎,愤愤把脚边之物踢飞: “呸!破石头挡路!” 它用前爪拍拍小衣服上的灰尘,追上老鼠同伴,吱吱哇哇互相打挠了几下,它回头看了一眼黄家的院子—— 那衣衫扯得松垮的黄大忠,灰青色的脸上泛着油光,神情贪婪又心疼地跑到墙角,把一颗指头大的石头捡起来在身上蹭蹭,揣回贴身的口袋里。 院桌上摆放的财宝箱中哪是什么金银翡翠,不过是两屉子破石头碎木头,还有几个纸扎的小东西罢了! 看到黄大忠捡石作金的滑稽模样,几只灰老鼠叽叽咕咕笑作一团。 “看他那蠢样,真是个眼盲心瞎的白痴。” “死人合该用纸扎的死物,我们也没骗他呀,只是他自己不晓得自己已经死啦!” “……” 第155章 从家里逃掉后的一路上, 黄叶微都被神秘的年轻女孩儿扛在肩上,颠得七荤八素两眼发黑。 等虞妗妗把她放下来时,她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 双腿虚软得靠着一颗树干坐在地上, 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期间她时不时偷瞄两眼身旁人, 心里有很多疑问。 沿途虞妗妗有试过带着黄叶微离开黄家庄, 下山去, 但却陷入了鬼蜮的鬼打墙,根本出不去。 于是她转了几圈无果, 在村东头找了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先把人放了下来。 正在思索接下来如何时, 黄叶微那十二分偷感的窥视让她无法忽视, 一抬头就和怯生生的女孩儿四目相对: “你有事?” 黄叶微身子哆嗦了一下, 好半天小声开口: “小姐姐你、你是谁啊?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虞妗妗:“不是你自己念下了契约的咒语, 希望我来救你离开么。” 她自己? 黄叶微有一瞬间的茫然, 很快想到了什么, 眼睛睁圆。 “是猫猫教吗?!都市传说居然是真的?!!” 她非常喜欢猫咪,并且从小到大还很招猫咪, 在外面流浪警惕心很强的野猫,她都能撸两手。 从猫猫教刚火的时候她就一直有关注, 网站扉页上玩笑一样的求助契约她记得很清楚; 后来网上渐渐流传出猫猫教的都市传说,她每个帖子都看得津津有味。 黄叶微上一次从村里人手里逃掉时,曾求神拜佛希望能有谁能来救救她; 她把能记起来的神佛都求了一遍,最后想到猫猫教的都市传说,又在心中不断默念祈求。 但当时她并未等来神明的怜惜,村里人很快又找到她,把她抓了回去。 黄叶微怎么也想不到她都彻底绝望了, 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孩儿打碎了花轿,把她带出了那个可怕的家。 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 “所以…小姐姐你是猫吗?!” 虞妗妗没回应但也没反驳。 她看黄叶微精神恢复了不少,便开始询问黄家庄的情况: “你这婚礼是怎么回事?还有,失踪之后你们本地的警察和特警队先后进山来找你,但都失联失踪了,你这两天有在村子里看到他们的踪迹吗?” “没有,你看得到的我一直被我爸他们绑在家里,他们怕我再跑掉,吃喝拉撒都不让我出屋……我没有见到过警察,也没听到什么风声。”黄叶微摇头说。 从虞妗妗的口中,她得知自己失踪后是室友报的警,得知了外省男友的不作为,心情有些难受。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勉强平复了下情绪,她将自己这几日的魔幻经历逐一阐述。 事情要从她的家人说起。 黄叶微家中只有两口人。 她和父亲黄大忠。 从小时起,每当父亲喝多了酒就会格外易怒,并开始嘟嘟囔囔骂她毫无印象的母亲是个‘白眼狼’,说妈妈生下她之后和野男人跑了。 她渐渐长到懂事的年纪,也意识到他们村太落后了,村里的人还有非常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 那些观念渗透在村中女孩儿生活的方方面面,存在于村里老人言辞中对女娃娃的轻视,存在于村里男多女少的比例中…… 村中好几个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初中都没毕业,就让家里早早嫁了出去。 十五六岁的她们,已经扶着高耸的孕肚,年纪轻轻眼里却没有一丝光彩。 因此黄叶微一直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虽然出生在这样的村落,可她爸对她还不错。 她想念书就让她念,也没有在她十几岁时就把她卖出去收彩礼。 但或许是妈妈的离去,让黄大忠对外面的世界极度抗拒; 他激烈地反对女儿想去大城市提高眼界的念头,就想女儿老老实实待在老家发展。 为此父女俩时常爆发的争吵,让黄叶微很是头疼。 高中毕业后她瞒着父亲,揣着仅有的几百块钱去了城里打工。 她想着等她赚到钱,在城里买了房子,就把父亲接过去让他安享晚年; 想告诉父亲自己不会像母亲那样抛下他不管,让他别总是那么忧心。 她却怎么也没想到,黄大忠居然会谎称摔断腿把她骗回老家,锁在家里。 要她嫁给……一只老鼠! 没错,这场婚事的新郎,是一只体型硕大可怖、会说人话的老鼠精。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8节 黄叶微起先还以为黄大忠在和她开玩笑。 可当她第一次见到那只鼠精时,她的世界观和认知观都被颠覆了,吓得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她哭求着希望父亲能够心软。 然而黄大忠不仅主动谄媚地把她锁在屋里,还把她的手机销毁,让她无法联系外界。 那一刻黄大忠展露出来的冷漠和丑陋面目,让黄叶微猛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疼爱女儿的慈父,其实都是假的。 昨天一大早,黄家庄的其他本家亲戚就上门给她化妆、换衣服,期间不断地给她洗脑: ‘微微,你年纪小让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女人啊活到头怎么都要嫁人的。’ ‘我知道你心里怕,可你换个想法啊,那可是成了精的妖精,你嫁过去有的是富贵享,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呢!’ ‘……’ 村人收了黄大忠和老鼠精给的好处,不留余力地夸着赞着。 黄叶微身边无时无刻都有最少两个人看着她,中午一到,那些亲戚就把她塞进了花轿。 按理说她是丝毫没可能逃掉。 是在被送去老鼠精地宫的路上,出了意外,让她趁乱逃掉。 “你是说,你们撞鬼了?”虞妗妗向她确认。 黄叶微点头:“对!” “什么样的鬼?” “……很可怕,很恐怖!”光是回想,黄叶微的脸上都浮现出惧意:“是一个浑身冒着黑气、一直在滴血的女鬼。” 彼时轿子中的她感受着行进中的轻微摇晃,撩开帘子,映入眼帘的四周围满了大灰老鼠。 察觉到她撩帘子的动静,几只硕鼠齐刷刷扭头,警惕地无声盯住她,让她丝毫没有逃走的可能。 忽然间抬轿的老鼠猛得停顿,她身体都因惯性向前一斜。 她听到外面的老鼠叽叽喳喳乱了起来,嘟囔着‘怎么会遇到这玩意?!‘先跑吧!’ 紧接着身下轿子开始剧烈摇晃,颠得里头坐着的黄叶微七荤八素——是那群老鼠在扛着轿子跑路! 剧烈的颠簸中花轿的帘子飞甩,内部晕头转向的黄叶微一抬眼,看到了两眼轿外的境况。 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上午,阴天里虽湿沉沉没什么阳光,但并不影响视线。 可是此刻她看到的窗外却是黑气滔天,仿佛到了夜里七、八点。 远处,距离轿子有一段距离的女鬼形容可怖,它拖行着笨重的身体,朝着迎亲队伍发出了极为骇人的戾啸声。 黄叶微惊鸿一瞥,奈何她视力好,清晰看到了女鬼的腹部凸起,身上还鼓起一块块肿瘤般的大包; 那些包块之内似有活物在起起伏伏。 一股股死鱼烂虾的腐臭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味,被风刮入花轿里,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窒息。 数不清的小鬼在黑雾之中来回穿梭,攻击着迎亲的老鼠队伍。 光看了两眼,她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迎亲的老鼠队伍根本不是那突然冒出来发狂的厉鬼的对手,一时间老鼠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抬着轿子的几只老鼠自身难保,丢了轿子,有的和撕咬它们的小鬼缠打在一起,有的直接吓得扭头跑路。 花轿‘砰’得侧翻倒在地上,轿子里的黄叶微狼狈地滚了出来,跌倒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混乱的四周,根本没有老鼠精还有精力来管她,于是她从地上爬起来就跑,顾不上确定方向。 呼啸腐臭的阴风刮过她的耳朵,她眯着眼连滚带爬地闷头逃跑,不敢回头看黑气森森的厉鬼,也不敢看自己四周有没有小鬼。 命运女神终于眷顾了黄叶微一次。 她没有被小鬼弄死,成功跑离了冲突的地界,踉踉跄跄跑到了村子后山,躲进了附近的村庙中。 她精疲力竭又累又饿,浑身磕磕绊绊都是乌青,蜷缩在庙里有些脏兮兮的蒲团上睡了一晚,打算第二天从后山绕出村子,下山报警。 然而次日她想下山时却怎么都找不到路! 惴惴不安的她无处可去,只能又折返回神庙。 也正是在那座庙里,黄叶微求神拜佛、发出了传递到虞妗妗处的求助契约。 没等她折腾多久,黄大忠就带着一群村民把她堵在了村庙的后方,将她抓了回去。 村里人重新给她梳妆打扮,为防止这次迎亲再出意外,他们将她的双手双脚都牢牢绑住。 黄大忠还走到她的面前,让她死了逃走的心; 声称那老鼠精已经在她身上刻印了烙印,无论她跑到哪里,对方都能通过烙印把她抓回去。 这个消息,才是真正让黄叶微崩溃的原因。 至于虞妗妗感兴趣的那只鬼,她只知道这么多。 昨日她跑路之后,那鬼和老鼠精之间的冲突什么时候、怎么结束的,鬼的来源和去处她更不清楚。 听完黄叶微这两日的经历,虞妗妗陷入短暂的思索。 她对黄叶微道:“你伸出手,我探一探你身上是否真的有什么烙印。” “好。”黄叶微求之不得,立刻伸手。 甫一覆上年轻女孩儿的手心,虞妗妗就感应到了什么。 她抓住对方的手腕翻转,让手臂内侧细腻的那面皮肤朝上。 另一只手运起妖力,抚过那处皮肤。 “嘶…好烫!”突兀的灼烧感在手臂内侧浮现,黄叶微没有防备,手臂往回一抽倒吸冷气。 虞妗妗抓得很紧:“别动。” 只见一个繁复的红色咒印渗透而出,出现在黄叶微的手臂皮肤上。 “这是什么?!”黄叶微瞪大双眼,盯着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像:“我怎么觉得这些纹路组合起起来,像……一只猫?” 虞妗妗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感觉很准,这是聘猫印。” “聘、猫印?那是什么东西?” “古代有钱人养猫的一种仪式,也称‘嫁猫’,行了聘猫仪式有了纳猫契,才算真的成为一只猫的主人。”虞妗妗解释。 不过那仪式是有钱人和贵族的雅趣,一般老百姓养猫可没这么多流程手续。 她也是因着自己是猫,才对这事有所了解。 黄叶微身上的咒印,正是结了纳猫契之后留下的烙印,可不就像一颗猫脑袋。 “啊?养猫的契书?我是人啊,为什么会盖在我身上?!”黄叶微反复端详着手臂上的图案,她用手指搓揉,也搓不掉。 虞妗妗:“这一点我也好奇。” 聘猫印是针对猫族的契约,还从没听说人身上也能缔结此印。 她再度抓紧黄叶微的手:“不要抗拒我的力量,我要感应你的魂魄性灵。” 力量一寸寸浸透到黄叶微的灵魂中,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虞妗妗抽回时一向不形于色的脸上,都带了古怪的惊讶,盯着女孩儿看了许久。 黄叶微被她直勾勾地目光盯得心慌:“我的灵魂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大了。”虞妗妗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绕着她转了两圈。 眼前的年轻女孩,竟是和她一样—— 人类的躯体,猫的性灵! 不同的是虞妗妗是后天借尸还魂,自己找了身体融合的。 黄叶微却是天生如此! 在俗世活了二十年,她的灵魂完全和身体契合,不带一丁点‘猫味儿’。 若不是虞妗妗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聘猫印,知道这烙印只能作用在猫的性灵上,她都发现不了黄叶微魂魄的异处。 …… 虞妗妗太好奇了。 经她描述,黄叶微也既震惊又好奇,对着自己上下摸索,却意外地很容易接受自己的不同之处。 从小到大附近的野猫、村里人养的猫都很亲近她,朋友一直戏称她是吸猫体质; 如果她的魂魄其实就是猫,那同族之间具有吸引力就能解释得通了。 得到了黄叶微的许可,虞妗妗进行了一项有些危险的行动—— 她要和黄叶微完全共感,去回溯到对方灵魂的最深处,一探究竟。 稍有操作不慎、或是她起了什么坏心思,黄叶微的魂魄都有可能会受到重创。 黄叶微本人心很大,对虞妗妗超放心; 她完全放松了自己,任由外来的妖力一寸寸入侵自己的性灵…… 第156章 持续约摸半小时的共感, 虞妗妗看到了藏在黄叶微特殊性灵中的些许记忆碎片,回溯到了对方的前世。 原来黄叶微魂魄的异常,是因她前世是一只家猫。 她上一世的主人颇有身份和财富, 某次下班回家, 对方意外撞上了一只刚刚出关、从山中跑出来的老鼠精。 那老鼠精已有一百多年的修行, 却因刚修出妖力时, 曾在一个村中作恶多端伤害了村里的百姓, 身上背了孽力,迟迟无法化形。 它便将目光盯向了过路的人类, 想通过‘讨封’的方式成功化形。 ‘讨封’在许多志怪小说和典籍中都有所记载。 清代袁枚的《子不语》中便记录了狐狸讨封的故事,东北地区也有黄鼠狼讨封的传闻; 相传临近河海的渔民还遇到过水中出蛟, 询问渔民它像不像龙……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49节 然而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封正其他生物; 能量是守恒的, 当动物讨封成功, 给它封正的人的修为和气运会折损。 如若是没有道行的普通人, 损失的就是他们的寿命! 前世黄叶微的主人夜遇老鼠讨封, 进退两难。 她若是迫于威胁说老鼠精像人, 自己的阳寿和气运都会消减大半; 可若是说不像人或者闭口不言,面前虎视眈眈的老鼠精双眼通红, 胁迫意味十分明显。 危急关头,彼时还是猫的黄叶微感应到了主人有危险, 扑上去撕咬那只拦路讨封的老鼠精。 老鼠精一时不备,被护主的猫咪咬断了半边后腿,仓皇逃路。 它到底是只成了精的小妖,身上携带着的毒素和煞气非普通动物能抵御,直接反噬了咬伤它的猫咪。 尽管猫的主人想尽办法医治,几天之后,猫咪还是不治身亡。 主人悲痛不已。 夜遇精怪的遭遇让她意识到, 风水玄学是真实存在的。 她想要补偿自己的爱猫,于是花了很多钱找了些玄学大师,为死去的爱猫做法超度。 之后的几十年里,她一直在以死去爱猫的名义投身于各项公益,为猫咪收集了许多功德香火。 原本黄叶微这一世还没资格投胎做人,依旧要转入畜生道。 是她前世主人替她积攒的功德,让她破格拥有了投胎至人道的资格。 不过也正因为破格投胎,她的灵魂还没有完成从猫到人魂的转变,还带着一些猫族的习性。 黄叶微已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舔舐皮肤,爱吃海鲜,喜欢鸟类的羽毛对声音敏感……等等。 这些小习惯在她成长上学的过程中,都被老师当成注意力不集中提醒改掉了。 而黄大忠口中名为‘灰石’的老鼠精,就是黄叶微前世为保护主人,咬伤的那只讨封的老鼠精。 因为她的阻止,不仅使得灰石讨封失败遭到反噬,修为倒退,还让灰石断了一条腿。 老鼠精本就心眼儿极小十分阴毒,怎可能不对她怀恨在心? 虞妗妗估摸着那老鼠精一直在找黄叶微的转世,在黄家庄找到人之后,便伙同黄大忠以及其他村民挟持住黄叶微。 说的是老鼠娶亲,实则是以聘猫为名义,在黄叶微身上打上主奴烙印,让黄叶微受制于它。 可想而知黄叶微要是真的‘嫁’给了那老鼠精,真的让老鼠成了猫的主人,她接下来的日子一定生不如死。 对这个破坏讨封、毁了自己道行的仇敌,老鼠精灰石肯定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梳理完黄叶微这桩‘婚事’的前因后果,虞妗妗便知道自己在村庄主道地上看到了那些东西,是因何故了。 在路上抛洒金纸红纸和五谷稻米,都是以前的人大婚时的习俗。 至于撒盐,则是聘猫仪式的一环。 完整的聘猫流程首先要选定良辰吉日,而后主人要准备一份‘纳猫契’。 契约上书:“东王公证见南不去,西王母证知北不游”作为见证。(1) 并在契书上大致画上猫儿的样貌特征,写明聘请日期和猫咪的习性。 而后就可以准备聘礼,取陆放翁的诗词“裏盐迎得小狸奴”,以“盐”作为聘礼。 因为《猫苑·名物》中有所记载,盐在吴音中与“缘”谐音,因此以盐和头发作为礼物,寓意“有缘法”。(2) 除此之外还会准备一些猫咪喜爱的鱼货。 可见黄叶微手臂上的那枚烙印,就是老鼠精下的‘纳猫契’。 之所以对面那般在乎‘良辰吉日’,生怕黄叶微再次坏了好日子,怕也是‘纳猫契’上写明了聘请的日期。 除了前尘往事,虞妗妗在她的记忆深处还发现了一些异事。 按照黄大忠醉酒后的说法,他当年和黄叶微的妈妈结婚时,是于她妈妈有恩情。 可对方嫌贫爱富,在生下女儿后不久便抛夫弃子,没有丝毫留恋地和别人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虞妗妗‘看’的画面碎片却不是这样。 婴儿时期的黄叶微只能躺在床上。 她睁着眼睛,时常能看到一张面容憔悴却温婉漂亮的女人的面庞。 对方会温柔地抚慰她,逗弄她,有时她哇哇大哭会把她抱在怀里哄,绝不是黄大忠口中生下女儿后不闻不问的冷漠形象。 女人那双眼眸中常常流露着柔和与哀伤。 更多的时候,她会坐在破旧的村屋中,只抱着懵懂的婴儿看向窗外的远方默默流泪。 大概在黄叶微四岁不到时,她的记忆里再没出现过那道沉静忧郁的身影。 结合黄大忠毫不犹豫卖女儿的嘴脸,虞妗妗认为他话中关于黄叶微母亲的描述,有着很大的水分。 黄叶微母亲的消失恐怕另有隐情。 缓缓抽离力量后,两个双手接触紧闭双眼的年轻女生同时睁开双眼; 只不过其中一人脸色发白,精神肉眼可见地虚弱许多。 “感觉还好吗?”虞妗妗问,她将自己回溯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还行,就身上有点使不出劲儿。”黄叶微一脸感慨:“原来是这样,我上辈子是只那么好的小猫啊!” “对了小姐姐你救了我,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虞妗妗。” “哇好可爱!”黄叶微十分自来熟:“我可以叫你妗妗吗?” “……随你。” “妗妗,是那个老鼠精让我们出不去村子吗?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她四下张望,托着腮看着远处歪脖子的树叹气道:“我前世惹了它,听起来它是不会放过我的,要不你别管我自己跑吧,我不能连累你啊。” 女孩儿自己怕得要死,脸还煞白煞白,却担心起她来。 虞妗妗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人的发旋,伸出手渡了一些妖力给黄叶微: “别瞎操心了。” 据目前查到的种种信息,以点串成线,她已有了些结论发现。 第一,黄叶微昨日送嫁途中撞上的女鬼需要重点关注。 黄家庄已被暗中出世的密宗异鬼的鬼蜮笼罩,这一片地方都是那恐怖之物的领地,寻常小鬼在领域中就算能存身于此,也不敢招摇过市。 不论那浑身长满脓包的女鬼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形成的,它多少都和密宗有些关联,才能在鬼蜮中横冲直撞。 第二,老鼠精灰石明明置身于可怖的鬼蜮之中,不仅不想办法逃离此处,还有心情大办喜宴,让底下的小老鼠精吹拉弹唱、组队迎亲。 这般有恃无恐,只能说明它对该鬼蜮很了解,并不畏惧,甚至它有把握鬼蜮之中的危险不会针对它。 若真是这样,这个鼠妖灰石应该知道不少重要信息。 它很有可能和密宗有关联、有合作。 第三,黄叶微昨日趁乱逃跑后,曾在村子后山的一座神庙中睡了一晚上。 这个神庙大有问题。 虞妗妗之所以接收到她的求助讯息后那么重视,立刻动身,是因那道契约力量沾染了非常浓厚的密宗异鬼的阴气、以及古怪的香火之力。 黄叶微正是藏身在神庙中时求神祷告,向她递来了求助消息。 因此密宗阴气和香火的来源,是那座村里的神庙。 基于当下的情况,看似处于对立面的未知女鬼和鼠妖都是不可控对象; 虞妗妗打算从黄叶微口中的山村神庙入手。 “你详细和我讲讲,村里的神庙是什么情况,庙里供奉的哪路神仙?” “我们村的神庙吗?建在后山上,我听村里人说过,那座庙从黄家庄搬迁到此处时就在那儿了,估计有几百年的历史。”黄叶微说: “庙里以前供奉的是一位送子娘娘,我记得小时候每到春节前夕,村里的人都会去后山上香; 因为庙和神像建造的时间太久远,这么多年风吹日晒,庙里和外面都很破,那位送子娘娘的神像身上也褪色了,灰扑扑的。” “以前?”虞妗妗提取到了关键信息:“后来供奉的神变了?” “是的,大概八、九年前吧记不太清时间了,总之是我小学的某一年,村里突然商量着把后山的庙还有里面的神像推翻重建了。” 黄叶微回忆着:“我们村在山里,很多建筑材料要从山外头搬上来,翻修重建的工人也都是村外人,动工之后的那段时间村里人来人往特别热闹,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我记得重建之后,神庙里原本的送子娘娘神像被换掉了。” “以前的老神像虽然掉色了,但能看出来那位娘娘比较严肃,脑袋后面有一个残缺的大圆环,身边应该还环绕了两三个小孩子。” “重建后送到庙里的那一尊神像,明显同之前的不是一个形象,新的神像怎么说呢……”黄叶微思索着描述方式,她一拍大腿:“很年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看到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面容挺温和,脚底下有一个莲花型的底座,身边也没有小童子了。 哦对了,她手里拿的法器很特殊!一般的神仙菩萨不都拿的是刀剑啊净瓶啊,她手里拖着的是一只碗,特别新奇。” “村里的老人说那位新娘娘是什么佛……名称我记不清了,但也是能求子的; 我当时还挺好奇,既然都是求子娘娘,为什么把以前的娘娘换去了呢?” “我问了我爸,他说村里以前供的求子娘娘很不灵验,根本庇佑不了村子,也没有让村里子嗣延绵,新的娘娘更灵,所以换掉了。” “不过我没有求子的需求,后来读初高中也不喜欢去后山玩了,基本没再去过神庙,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从听到黄叶微描述的神像模样,虞妗妗可以确定: 后山庙里的新神像,是密宗弄出来的大慈佛母! 脚踩莲台,手托人头骨制成的嘎巴拉碗……其特征太过鲜明。 她一点没猜错,后山庙里就是有密宗捣鼓出来的异物。 不过密宗那些人也真敢吹啊,什么功能都往他们的大慈佛母身上加。 先前是驱邪送福、保佑人健康财运亨通,现在连送子的能力都整出来了。 “你知道那庙的方位吗?带我过去。”虞妗妗道。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0节 黄叶微站起身四面张望了一会儿:“大概方向是知道的,稍微有点远要爬一截山。”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倾斜的山路上爬行。 爬了十来分钟,周围已基本没有村房和建筑了,每隔一段距离偶尔能碰到一栋完全废弃的破烂空房; 这个时候虞妗妗抬头,就能看到远处山林中影影绰绰的庙宇建筑。 不过比起供有大慈佛母的神秘庙宇,另一桩造型奇特的建筑物,更吸引她的眼球。 那是一座灰色的高塔。 高塔位于这座山峰偏顶端的位置,塔身颇高并且有一层一层螺旋状的塔檐,上窄下宽。 从下方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高塔探出树林遮挡的上半边。 只见高塔的最上方墙面上,有一个方圆形的洞口,目测半径有不到一米。 那洞说小也不小,个头不高的成年人应该可以通过,可远远瞧去,许是因为塔身的下方看不到任何门窗,莫名给人一种极度压抑封闭的不适之感。 虞妗妗停下脚步,定定看着那座高塔,神情有些震惊: “那座塔…是干什么的?” 拥有灵视的她能清晰看到,整座灰塔外围笼罩着一层深重的阴气,那才是让靠近塔的人浑身难受的原因。 如此厚重的阴腐之气,她只在墓地和停尸房之类的地方看到过。 黄叶微喘着气,“那边是村里的坟地啊,至于那座塔我也不清楚,也是从我有记忆起就有了。” “村里的大人说那周围坟包多阴气重,从来不让我们过去,塔那边还围了铁丝常年上着锁,只有村长他们才能打开,小孩子就算想淘气也过不去。” 若是村中坟地,汇集着冲天的阴气倒也说得过去。 虞妗妗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高塔萦绕的阴气非同一般,带着冲天的怨念,可不是一般的尸体能凝聚出来的。 往往伴随着这种怨念的阴气,会滋养出凶戾的厉鬼。 一座小小的村子,里头居然有如此多的秘密和名堂! 灰塔和后山的庙并不建在一起,是两个方向。 一时间虞妗妗陷入短暂纠结,犹豫着要先去摸索哪一个建筑。 不待她思索多久,‘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宛如潮水,从山林的深处溢出,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目光一凛,伸手把茫然的黄叶微往身后圈。 老鼠。 密密麻麻的大灰老鼠,从树木、草丛中钻出; 无数双反着暗红色光的眼睛忽明忽暗,齐齐望着虞妗妗二人。 这一幕太过瘆人,本就恐惧老鼠的黄叶微拼命忍住,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当看到体型高达半米的一只健硕灰鼠,从数不尽的鼠群中走出,那张尖嘴猴腮的老鼠脸上甚至能看出类人的精明,她瞳孔都在颤抖: “是它,它就是灰石!” “它找到我们了!!怎么办妗妗?!” 虞妗妗将为首的鼠妖打量一番,看出它有二百年左右的道行。 它走动时右边的后肢明显是跛的——当年讨口封失败的反噬,让它的断腿之伤无法修复。 对于一个妖来说,身体的残缺不全自然让它心中的怨恨无法消解。 鼠妖灰石胡须抖动,“黄式,我说过你跑不掉的,怎么还要白费力气?”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破坏别人的好事可不礼貌。” “你应该是天师府的术士,进来调查黄家庄鬼蜮的吧。”虞妗妗不搭理它,它也不恼,自顾自地得意着自己的‘先知’: “庄子就这么大,后山庙里的情况是藏不住的,我猜到你一定会去庙里打探情况,所以提前带着灰家子弟过来等你们,来接我的新娘。” 鼠妖语气笃定,一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神情:“你瞧,这不就等到你们自己送上门了。” 它话里的信息,直接证明了它确实知道黄家庄会爆发鬼蜮,证明它知道其中的内情。 “可惜了。”鼠妖啧啧摇头,对虞妗妗道:“黄家庄里的水太深了,你蹚不了,注定会死。” “对死人,我向来很宽容。” “至于黄式,你前世毁了我的根基和道行,让我落下个残疾之躯……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它语气渐渐阴狠,想到什么继续道: “不过依照黄家庄现在的情况,你到我灰家反而能逃过一死,便宜你了。” “放心,我会好好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好吵… 鼠妖嘴里嘟囔个不停,听得虞妗妗烦躁。 她活动了两下肩颈,在鼠妖呆住的目光下缓缓变回了黑猫原型—— “好自信啊……区区两百年道行的老鼠精,口气倒是不小。” “到底谁才是自己送上门的那一个,看来你不太清楚啊。” 她正愁疑惑太多无从下手,这鼠妖便跳了出来。 “猫妖?!” 看到虞妗妗化为的精神奕奕的黑猫,灰石头皮都炸开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霸道至极的妖力,以猫妖为核心迅速铺开。 对天敌的恐惧和感受到大妖的威压,顿时让满山的灰色硕鼠严重受惊,不顾灰石的组织命令乱了起来。 鼠妖灰石心神俱骇,扭头就跑无比果断。 它不是傻子。 不说黑猫身上的惊人妖力,光是对方能化为人形,就说明那猫妖的道行远超于自己。 可惜它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跑什么?” 身形矫健流畅的黑猫四肢一个用力,像一头漂亮的小黑豹子原地瞬发出去,金色的竖瞳中溢出捕猎的兴奋: “陪你玩玩‘猫鼠游戏’。” “……” 第157章 绝对的实力压制, 让这场老鼠的闹剧很快结束掉。 鼠妖灰石被折腾个半死。 黑猫形态的虞妗妗将它死死按在爪下,尖锐的猫爪抵着它肥硕脆弱的腹部,仿佛下一秒它就会被开膛破腹。 它完全没了刚才的得意嘴脸, 高声求饶, 连连说着自己有眼无珠。 黑猫鎏金色的竖瞳向下睥睨, 目光很冷:“既然清楚我进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想必你也清楚自己的价值。”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但凡让我发现一丝隐瞒和弄虚作假……”剩下的威胁她没再说,只是猫爪向下用力。 爪尖陷入灰色硕鼠的皮肤, 如同切割豆腐那般轻松没入皮肉。 任何生物的腹部都是柔软没有保护的,破口处的痛感因为太过紧张放大许多, 鼠妖的后肢都在抖。 它不住得点头, 神情败落:“前辈放心, 我一定知无不言。” 鼠妖灰石承认, 自从讨封失败遭到反噬后, 它便对当事人和阻断它好事的猫恨之入骨。 然而那人类逃脱一次后, 就找了天师术士买了许多防身的符咒,它想报仇都近不了对方的身; 它便将报仇的主意打到了死去的猫咪的转世身上。 灰石找到黄叶微的时候, 她还是个四五岁的女童。 因着当时灰石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需要闭关休养一段时间, 不能立刻实施报复; 加上它经过测算,那个时节点并不是好时机,它需要在特定的良辰吉日在对方的灵魂上打上烙印,才能让人永世为它控制。 它便给小女孩的父亲黄大忠托了梦。 梦中它声称自己是鼠仙人,看中了黄大忠的女儿黄叶微,会在十余年后来将黄叶微娶走,让黄大忠在此之前不得轻易嫁女。 事成之后, 它会许给黄大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作为聘礼,还会教黄大忠神仙法术,让他延年益寿。 为了取信于黄大忠,灰石特意在黄大忠的枕头边放了一块金子,作为彩礼的定金。 它之所以确信黄大忠会为了钱财,答应卖女,是它十分清楚黄大忠是个什么货色。 它虽然才到黄家庄不久,却已把周边群居的老鼠都收服到了自己的手下; 从经常去黄家偷粮食的小鼠那里,它把黄大忠的底细扒了个干净,知晓那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渣滓。 黄大忠的媳妇不是本地人,是村外的拐子拐卖来的妇女,被他买下强行当了老婆。 这样的事情在黄家庄并不新鲜。 村里极度重男轻女,家家户户生出女孩儿不是送走就是苛待,偏生那一代代传下来的男丁被娇惯得游手好闲,村里大把三十好几还讨不到媳妇的光棍。 为了传宗接代维系香火,便只能从外头买媳妇。 你买他也买,大家谁都别笑话谁。 不仅如此邻里之间还会互相‘帮助’,每隔几年买来的女人中,都会有一些骨头特别硬,总想着回家、逃跑; 可她们根本逃不出去,黄家庄里的每一双眼睛都是监视她们的监控,将那些女人永远得困在大山里。 黄叶微的母亲便是这样的硬骨头。 因着她多次想要逃跑,还极度抗拒黄大忠,她身上时常带伤,隔三差五地嘴角破裂脸颊肿胀。 后来她被迫怀了孕,出入于黄家的小鼠们还看到她身上拴了长长的链索,那是黄大忠怕她堕去腹中的孩子而做的‘保护’措施。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1节 九个月后,黄家诞下了一个新生命,也就是黄叶微。 说到这儿灰石突然顿了一下,看着黄叶微道: “生下你之后,你妈妈似乎就绝了逃离黄家庄的心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短时间内接收了大量信息的黄叶微,正处于崩溃边缘。 她从来不知道,父亲黄大忠口中‘放荡’‘白眼狼’的母亲,背后的真相居然如此不堪。 恐怕黄大忠口中的‘有恩’,是指他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了被拐的母亲。 可那也叫恩情吗? 对她的生母来说,那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也算是有恩吗? 听到鼠妖的问询,黄叶微身子一颤,隐约觉出对方之后所说的内容,可能会更让她无法接受。 虞妗妗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皱眉威胁道: “打什么谜语呢,要说就说。” “好的前辈。”灰石缩了下尖尖的脑袋,讪笑着继续: “你那生母是为了让你活命,所以放弃了跑路。” “右上方那座灰色的高塔前辈应该看到了吧,那可不是什么佛塔神庙,而是一座弃婴塔,准确得说是一座女婴塔……” “里面是数百年来被遗弃的、堆积如山的女婴的骸骨!” 原来黄家庄重男轻女的糟粕风气,并非单纯是他们太过封闭,更多是受了庄子数百年来的陋习和传承所影响。 后山另一头的那座弃婴塔,少说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经历了几个朝代。 丢入里头的女婴数量不知几许。 到了新时代后,杀人和弃婴在法律上都会受到严惩,弃婴塔四周便建起了长长的铁网,村民们不被允许靠近。 可观念和思维一旦根深蒂固,便很难改变; 仗着黄家庄位置偏僻很少有外人会来,这些年有的村民还在偷偷地干抛弃女婴这种违法更有违人伦的事,村里人心知肚明。 黄叶微差一点点,就成了弃婴塔中的一具尸骸。 黄大忠发现她的生母心底善良道德感太高,便拿刚出生的黄叶微作为威胁。 黄大忠声称若是女人再敢逃跑,他就将幼小的女儿丢到后山里的高塔中。 反正他根本就不想养一个赔钱货丫头。 女人和黄大忠朝夕相处,清楚知道这个狠毒的男人真做得出弃婴这种事。 不管是从母亲的角度,还是从一个有同理心的普通人的角度,她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幼小的新生命被丢入高塔中。 于是她放弃了逃离。 身体上的链索无法拴住她向往自由的心,幼小的黄叶微却成了那根牢固的绳索。 此后几年,女人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忧郁哀伤。 她好像彻底融入了这座村庄,认命了。 这份平静直至黄叶微四岁左右的某天,被突然打破。 女人还是逃了。 日复一日的消磨,还是不能腐蚀她心中逃离大山的渴望。 哪怕是女儿,也再不能将她拴住。 她不想为任何人停留,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逃不脱——遍布村头村尾的‘眼睛’,在她逃出村时,便将消息急匆匆告知了黄大忠。 女人只跑到了山腰,便被粗暴地拖了回去。 这一次无论是面对残暴的拳头,还是女儿害怕的啼哭,她都没再服软松口。 最终女人被暴怒的黄大忠生生打死,就在黄家的那间屋中。 女人宁愿死也要逃离他身边的冰冷眼神,让黄大忠内心无比憋屈,那份怨气顺承到了对方留下的年幼的女儿身上。 而很巧合的是,鼠妖灰石找到了黄家庄、并给黄大忠托梦嘱咐老鼠娶亲的那段时间,恰巧是这件事发生后的不久。 若非它突如其来的托梦,要不了半年时间,黄大忠就会把四岁的黄叶微卖掉。 某种程度上,灰石声称黄叶微还得感激自己并非虚言。 黄叶微能安安稳稳长到二十岁,没受过多少打骂、没被早早卖掉,靠的可不是黄大忠一丝都没有的慈父之心。 靠的是老鼠娶亲的嘱托! 鼠妖唏嘘的讲述声说到此处,虞妗妗眼疾手快,伸出手一把扯住疲软的年轻女孩儿: “黄叶微,你还好吗?” “我……”黄叶微脑袋里一片嗡鸣似尖锐的海啸,她头昏脑胀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 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豆大的泪珠率先砸落。 先是无声的啜泣,紧接着她哽咽声不断变大,直至崩溃大哭。 一想到她完全没有印象的生母遭受了如此多的折磨,自己前面十几年却在黄大忠的洗脑下,心中暗暗埋怨妈妈抛夫弃子; 想到自己这个流淌着罪犯的血液、凝结了母亲痛苦的产物,是黄大忠手中一次次刺向生母的尖刀…… 痛苦、愧疚、无助……种种负面情绪的爆发,让黄叶微无法不去自责自厌。 “对不起…我对不起妈妈……”她捂着脸落泪:“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是……” 她想要和母亲道歉,然而生人已逝,连机会也没有。 “唉,那女人确实可怜,活着的时候人不成人,死了…也不得解脱,因为一些原因被永远地困在了害死她的黄家庄中,”灰石啧啧有声。 看到黄叶微痛苦不堪的样子,它故意戳她的心窝子,神情古怪道:“其实你已经见过她了。” 它的话意有所指,虞妗妗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说那只拦路的鬼物?!” “没错,它就是黄式生母死后的冤魂变异所化的产物。”灰石说。 自打它找到了年幼的黄叶微,便在黄家庄所属的这座山脉中闭关修行。 目睹过黄大忠杀妻的小鼠们曾和它提过,黄大忠在家里杀害了妻子后,用钱贿赂了村里的族宗老人和村长,让村民们对此事守口如瓶。 而后黄大忠找了个大编织袋把尸体装上,用大竹篓背到了后山。 他用从村长那儿借来的钥匙,打开了铁网挂着的锁,把妻子的尸体抛入了那座灰色的高塔之中。 这件事本和灰石无关。 但在山中修行了两三年之后,它渐渐察觉到了后山之中,有一股怨气不断凝结,愈发明显。 是惨死于黄家庄的女人在厉鬼化。 高塔之中凝聚的婴灵、盘踞的厚重的阴气,都是鬼物形成壮大的最好养料。 短短几年的时间,它便壮大成了一只大鬼物,是一枚藏在深山中随时可能会引爆的危险地雷。 只不过高塔隐于深山,距离村子很远,平时几乎没有人会靠近那里; 因此黄家庄的村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后山,已经孕育出了可怖的厉鬼。 灰石虽然知道,可它不会提醒黄家庄的村民。 厉鬼虽凶,它鼠妖一百多年的道行也不是白修的,它并不畏惧对方。 何况它同那厉鬼之间又没有冤仇,厉鬼就算出世也只会去找折磨害死它的黄大忠、以及黄家庄的村人; 灰石乐得看人鬼厮斗。 直至十一年前,黄家庄发生一件事,让后山孕育的厉鬼和格局瞬间扭转,变得扑朔迷离。 一群从村外来的奇怪和尚来到了黄家庄。 他们自称是胎藏密宗的传法者,是无上瑜伽的弟子,拥有移天换海的能力…… 第158章 那群怪异僧人的到来, 很快吸引了灰石的注意。 妖族五感敏锐,它能从那些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股能量的波动; 腐朽、阴湿,让它既捉摸不透又很是忌惮。 灰石不明白代表着人类至高至圣的佛门之人, 身上的气息怎么比它这只身负孽力的妖族还要浑浊危险。 它也不清楚这群不简单的术士, 为何要不辞辛苦地来到鸟不拉屎的黄家庄。 为了弄清这群人想在它的地盘上干什么——没错, 灰石已经将这座山峰自发圈定为它的地方了。 也因它实在好奇, 它便开始偷偷跟踪那群和尚。 灰石看到那群和尚在村长的带领下, 来到了后山的破庙,把庙里数百年历史的灰扑扑的神像反复研究个遍。 它还偷窥到那群僧人在村里做了一场法事。 在神秘法事上, 和尚们给村中适龄的几个年轻妇女施洒了什么东西,而后叮嘱了村民一些话, 便结伴走了。 一段时间过去, 参与法事的几个妇女先后怀孕; 其中一女已年近三十五, 和丈夫努力了十余年都没能得个一儿半女。 夫妻俩前些年还下山去好几个大医院求医问药, 也没能怀上孩子。 眼下只是参加个法事, 女人便成功有孕, 一时间夫妻二人欣喜若狂,到处和邻居夸赞那些和尚是‘活佛’。 村里人见状, 也都感慨那些和尚是真有点本事,后悔当初和尚们离开前, 怎么就没留个联系方式。 只有能够钻山遁地的鼠妖灰石知道,那群和尚根本就没有走。 他们在山脚下的县城找了个住地,隔三差五便包裹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往山上跑。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2节 主要就往返两个地方。 一处是后山的破庙,一处便是山峰深处的那座弃婴塔。 灰石怕被发现,不敢靠那些人太近,因此听不到那些人到底想要捣鼓什么, 它只能让手底下的小老鼠们多多盯着那些和尚。 一年之后,村中的孕妇陆续生下了孩子。 令黄家庄村人震惊的是,几个女人生下的都是男婴! 对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不少村人来说,这一手能力无异于神迹!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群胎藏密宗的和尚再一次来到了黄家庄。 这次村里人表达了对他们的殷勤欢迎,更对和尚们的传教无不相信,成了他们所属密宗的忠实信徒。 在全村人的一致赞同下,村里决定改信奉胎藏密宗。 他们找人重建了后山的村庙,并将庙中原本供奉的神像推倒,迎入了一尊新的神像。 供奉的新神为胎藏密宗神系中的女神,名为: 大慈大悲无空佛母。 据密宗和尚们说,这位佛母拥有无上的法力,不仅可以让久不孕者诞下子嗣,还能保护村子风调雨顺。 最重要的是祂能感应到虔诚信徒的祈愿,可以让人生男婴! 村里才诞生的那几个,就是大慈佛母能力的最好证明。 如果说灰石起先对这些和尚只是好奇和忌惮,当它看到那新建的佛母像、感应到神像上诡异可怖的力量,又目睹了村里人怀孕生子的过程…… 它对那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只余深深的畏惧。 它自认为自己再修炼几百年,也无法做到让石女怀孕; 做不到扭曲生物的生理,让妇人不停生男。 那不是普通的人、妖、鬼可以做到的事情。 密宗和尚们弄出来的大慈佛母到底是什么东西?! 灰石知道那群和尚不是善茬,在黄家庄又修庙又立神像也绝不是在做好事; 为了明哲保身,它应该赶紧离开黄家庄。 可它既忌惮,又实在好奇。 几番纠结后它壮着胆子,继续遁地尾随那些鬼祟的和尚,视奸他们在做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黄家庄闹哄哄地重修起后山的庙宇。 灰石看到在密宗和尚的指示下,村民们将村庙里供奉的送子娘娘神像的底座敲碎,直接把新的大慈佛母像焊接在原先旧神像矗立的神位上。 淘汰掉的旧神像和尚们没有销毁,而是趁着某日夜神抬着旧像,送进了后山重重铁网之后; 他们把那残破的旧神像,从灰色高塔上为数不多的洞口丢了进去! 紧接着,那些和尚又在高塔周边神神秘秘布阵,布设仪式持续了半个月。 期间灰石时常能看到高塔四周阴云密布,翻滚着蒸腾的阴气煞气。 伴随着塔内异常的动静,弃婴塔中滋养了数年的冤魂大鬼——黄叶微的生母,体内的磁场变得极为奇怪,忽强忽弱。 偶尔还能听到高塔深处,传出隐隐约约的嘶吼和哀嚎。 声音凄厉无比让人汗毛耸立,光听着就能猜到,声音的主人正在遭受哀毁骨立的折磨。 灰石猜测,那群和尚所设阵法的作用对象,就是高塔中的女鬼。 他们在对弃婴塔中的女鬼进行着某种惨无人道的神秘仪式。 接连施法半个月后,高塔中的动静愈发微弱,仿佛塔中困住的鬼物已经油尽灯枯。 可灰石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弃婴塔虽然恢复了死寂和平静,内部蔓延开来的阴煞秽气相较之前,却是成十倍百倍地剧增! 塔中的鬼物非但没有消亡,反而在那些和尚的秘密改造下,变成了不可观不可探的大恐怖之物! 这回灰石是真给吓到了。 以后那鬼东西真从弃婴塔里出来,横扫山中的活物,它怕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呼吸间就要被秒。 不能再待在这破地方了… 得跑! 强烈的不安感,促使灰石急冲冲回到自己的老巢,准备收拾东西跑路。 至于什么报复黄叶微之类的事,和它的安危和小命比起来算个屁! 然而灰石的跑路一行,还没等它离开地巢,它就让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神秘人堵在了家门口,宣告失败。 对方从头到尾藏得严严实实,身上袍子的款式同那些密宗和尚是一样的,显然他们是一伙人。 灰石跟踪密宗和尚期间,完全没有这个人存在的印象。 想到对方悄无声息地找到了它的巢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它毫不怀疑对方想杀自己的话也是轻而易举。 但神秘的黑袍人并未动手。 祂主动表露出友好态度,声称有一笔生意要和灰石做。 正如临大敌的灰石感应到对方释放出来的能量,一张老鼠脸上都能看出它的震惊: ‘你?你是妖族?!’ 没错,那和密宗和尚混迹在一起的黑袍人,是妖。 祂向灰石展开的能量,是祂的妖力。 ‘我说过了,你不必害怕我,因为我们会是很好的同盟。’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在黄家庄搞出那些阵仗究竟要做什么?!’灰石并不相信黑袍人的示好,可它清楚现在它哪里有得选,不信也得信。 ‘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壮兴妖族。’黑袍人看不清面目,却能听出她语气笑吟吟的:‘而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辅助我。’ ‘事成之后,这个无趣可憎的世界将地覆天翻,妖族会取代人族的至高地位,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相信我,届时你一定会感激今天的自己,能够同我合作。’ 灰石:…… 听着黑袍人隐隐疯狂的话语,鼠妖心道‘毁了这个妖脑子不太好’。 黑袍人瞧得出它不信,但信不信都无所谓:‘所以你的选择?’ 灰石:…… 你妹的,它有选择吗?? ‘行,我和你合作。’灰石勉为其难笑笑:‘但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一百来年道行的小妖,我什么都干不了啊。’ 黑袍人意味深长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会在这场’逆运‘之争中起到大作用的。’ 黑袍人神神叨叨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最终留下了几句嘱托,或者说警告。 祂要灰石和它手下的鼠孙鼠弟,帮祂盯着后山弃婴塔之中的鬼物,不许任何人接近高塔。 对此祂向灰石承诺,高塔中的鬼物不会轻易出塔; 就算日后脱离了弃婴塔,那鬼物在祂的控制下也不会伤害灰石。 至于鬼物什么时候会出来,需要‘静待时机’; 等待人族和妖族机运的转折点。 关键时刻,祂还需要灰石替她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灰石不晓得那‘时机’什么时候会到,也不清楚黑袍人会让自己做什么; 小命都捏在人家的手里,它只能无奈同意。 于是黑袍人同它签订了契约,便离开了鼠妖的老巢。 从那之后灰石便惴惴不安地蹲在黄家庄,提心吊胆守着那座弃婴塔。 和黑袍人说的一样,这些年它多次察觉到塔中膨胀狂乱的煞气; 好几次它认为里面的东西肯定要出来了,可最终又都沉寂下去。 在这期间,它的鼠子鼠孙繁衍速度很快。 不过几年的时间,山上山下甚至连周边城市,都有它的眼线。 这些小鼠们消息灵通,四处乱窜时搜集了许多俗世发生的事情,又把消息传递给灰石。 从俗世发生的许多事中,灰石都能瞧出那黑袍人和密宗和尚的手笔。 更别提黄家庄内部的异变,它也都看在眼里。 庄子里的村民们十年如一日地供奉村庙中的大慈佛母,近年村里诞生的新生儿,也真的都是男孩儿! 只不过沉浸在喜悦中的村民们并未发现,这不是一件好事。 供奉大慈佛母像之后出生的那些男婴,似乎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最早出生的那一批孩子都有六、七岁,正是小孩儿学东西最快的时候,已经能初步看出他们身上不妥之处。 有的小孩儿智力比同龄人低,到这个年纪了说话都还有些含糊不清; 有的孩子则是脾气古怪格外闹腾,小小年纪骂人打架无一不通,简直是个超雄儿。 一个两个有类似缺陷,还能说是他们的父母遗传和基因有问题。 每一个新生儿都不正常,只能是这片地区从根子里坏了; 在此处生活的人已没法诞下身体、心理健康的孩子。 灰石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那些一举得男后欣喜若狂、疯狂崇拜吹嘘大慈佛母的村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 一方面它暗暗惊骇于那些密宗之人的通天手段。 另一方面,它逐渐觉得黑袍人当年看似荒唐、可笑的展望,似乎真有可能实现。 直至前段时间,黑袍人终于又一次出现在灰石的面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3节 相比十年前的意气风发、轻松写意,再度露面的黑袍人给灰石的感觉阴沉许多,言语间鲜少有笑意; 祂身上的压迫感也大大提升。 祂告诉灰石,转机终于要来了。 不久之后,人族的浩劫将由祂和密宗一手推动,弃婴塔中的鬼也会出世。 在此之前祂需要灰石遵守承诺,为祂做一件事。 …… 第159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黑袍人的再次到来让灰石心情很复杂; 悬在头顶多年的剑终于落下, 让它又不安又松了口气。 黑袍人要它做的事对它来说不难。 祂要自己手底下的鼠群们携带一种污秽的祟气,穿梭乡镇和城市的街巷,将其散播到密集的人群中去。 老鼠繁殖能力强, 并且很能适应腌臢的环境, 无论是垃圾场还是下水沟里都可以自由生存。 它们体型又小行动灵敏, 本身就带有多种细菌和病毒, 会传播疾病。 譬如西方国家, 从十三世纪起就深受鼠疫的折磨,爆发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死病”。 那场巨变持续了三百余年。 到十六世纪鼠疫大范围爆发, 整个欧洲沦陷; 仅伦敦地区,三个月内便因病情肆虐减少了十分之一的人口, 死亡人数高达六位数。(1) 显然黑袍人让灰石的子孙传播祟气的目的, 就是想在华国的俗世也掀起一场类比“黑死病”的灾祸。 灰石清楚, 这件事一旦鼠群做了, 短时间内、或者说老鼠们短暂的这一世, 或许并不会遭遇什么后果。 但掀起人间浩劫、致无数人类死亡的罪行, 是一笔天大的恶孽,终究会反噬到鼠群的身上。 可它必须做, 只能做。 早在十年前它的小命就拴在了黑袍人的手里,它没得选择! 灰石只能赌黑袍人和密宗的图谋能成; 它只能祈祷黑袍人口中妖族为尊的新世界真的能到来, 那样它才有一线转机。 巨大的压力和抉择的临界点,扭曲了鼠妖的心理,它彻底放飞自我,迫切需要做些什么事来放松心情。 它想起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黄叶微,决定把人聘回来好好折磨一番,舒缓焦虑的心情。 结果新娘子没迎进门,迎来了虞妗妗这么个杀神…! 说到这儿灰石神情衰败, 语气苦涩: “前辈,我也不想跟着那些疯子刀口舔血,可我没得选!” “谁能不怕死呢?我要是不怕,干什么要为了增进修为延长寿数日日苦修?” “结果倒好,又争又抢了一辈子什么都没得到,还落得眼下这境地。” 灰石的诉苦虞妗妗看在眼里,心里毫无波澜。 每一步的抉择都是它自己选的。 无论它如何被逼无奈,死于它下令传播的祟气的人命都无法挽回; 它以前作的乱并非假的,想通过聘猫仪式囚禁折磨黄叶微的念头也是真的…… 它可不无辜。 不过当下不是问罪的好时机。 若是黄家庄中的难关能够顺利渡过,届时把这鼠妖交予天师府让他们自行处理也不迟。 虞妗妗收回尖锐的爪尖,死死按住鼠妖的猫爪也松开。 身上的力道一轻,灰石肥硕的身躯往前一个翻滚,立即离那可怕的天敌猫妖远了些。 劫后余生让它大大松了口气。 它站定并用两条后爪支撑身体,上半身抬起冲虞妗妗的方向抱爪,人模人样地作揖感激: “多谢前辈饶我一条小命!” 基于从鼠妖这儿得到的诸多信息碎片,虞妗妗在心中把它们逐一整合,一点点拼凑出了隐藏于黄家庄之中的玄机。 但关键线索的缺失,让此事依然蒙着一层没能揭开的纱雾。 她沉思良久,不说话的时候一旁的黄叶微和鼠妖也静静的,不敢打断她的思路; 二者时不时瞥她两眼,或对视一下又立刻两看生地移开目光。 前者是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干什么; 后者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到那杀神不快。 愣愣出神之际,黄叶微的思绪很混乱。 她一会儿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生活片段,试图努力从中寻找对妈妈的记忆碎片; 一会儿又忍不住望着远处的灰色高塔出神,她知道那里面有她母亲的冤魂…… 不多时虞妗妗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你刚才说弃婴塔中的那位,被困于塔中数年不见天日,那你怎么确定昨日拦轿的鬼物是它?” 这话是在继续询问灰石。 “是这样的,这些年塔里的煞气和能量波动一直很剧烈,且十分明显。”鼠妖灰石解释道:“但大概十来天前,我发现塔中的异样能量空了许多,里头变得很沉静。” “当时我就猜测,塔里的鬼物是不是脱离高塔出世了……” 加上黑袍人先前让灰石时刻留意塔周的变化,它便命手底下的小鼠精联系了山下的和尚,说明了灰塔的异变。 密宗之人传回来的回复,肯定了灰石的推断—— 弃婴塔之中的鬼物,已于一日之前出世! 他们让灰石不要慌; 说塔里的鬼物虽然出来了,但短时间内不会有攻击性行为,更不会对山里的鼠精们出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论是灰石还是它手底下的其他小鼠们,都能影影绰绰感觉到一股可怖的阴气,在山中游荡。 整座主峰的磁场愈发古怪,让五感灵敏的动物和妖族浑身不适。 尤其是入夜之后,还有的模糊的黑色鬼影在缓慢山中拖行; 若有若无听不真切的婴啼声,从深山老林里溢出。 那一幕幕堪称诡异的异常现象,令整座主峰的阴森程度直线上升。 最先察觉到山中变化和危机的,除却鼠妖们,还有山里的动物和鸟兽。 随着阴气的浓度不断上涨,主峰深层和外围的生灵陆续开启了慌不择路的大迁徙。 小到飞鸟和蛇虫野兔; 大到林子深处狍子、野鹿和食肉动物… 短短十日不到,这座主峰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寂的空山。 唯有已遭到阴气侵蚀的黄家庄人还被蒙在鼓里。 偏生现在是深冬时节,万籁俱寂,山中鸟兽绝尽的现象可以合理归到天气冷动物冬眠上。 最多有打猎经验丰富的老人心里犯嘀咕: 今年冬天咋静得瘆人? 除了这两年明显增多的灰老鼠,其他什么野味子都瞧不见了…… 唯有接到密宗准确信息的鼠妖灰石知道,那些变化都因高塔鬼物出世、游荡于山间所造成。 不过在昨日之前,它并未亲眼目睹过对方的存在,也没和对方碰过面—— 时间回溯到昨天午后。 灰石本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锦衣,在老巢中静候手底下的小妖,把聘回来的‘猫奴’黄叶微抬入地宫。 结果新娘子没等来,等来的是衣衫破败浑身是伤、慌不择路逃回来求救的手下小妖。 从小妖哭嚎的诉说中,灰石得知来路上有鬼物途中拦轿! 去迎亲的灰族子弟让裹着阴煞的小鬼撕咬,死的死伤的伤! 闻言灰石大为震惊,抄起武器叫上手下便要前去支援。 不过它不是莽夫,相反很精明。 赶过去的路上它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迎亲队怎么会被突然冒出的恶鬼攻击? 它对山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在此之前它可没发现山中出现了新的大鬼; 灰族也一向遁入犄角旮旯处,在外没有仇敌。 要么是密宗那些人又在山里搞出了什么幺蛾子,要么……就只可能和高塔中滋养出来的鬼物有关! 于是灰石果断联系了密宗那边的人,质问情况。 听到它说山中有鬼物暴动,接讯的和尚让它等一会儿,应该是去找了顶头上司反馈。 没过多久对方折返并告知灰石,经过检验,袭击迎亲队伍的鬼物确实是从弃婴塔出来的那一只。 原本他们在那塔中厉鬼的身上下了禁术,用来操控、封印厉鬼。 将才检查才发现,封印不知为何松动了! 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山中的鬼物,莫名挣脱了封印它的术数陷入发狂期。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4节 不过他们已经重新加固了新的封印,确保那厉鬼不会再次发起袭击,让灰石放心。 就这样,一场妖和鬼之间的搏杀被灰石一通讯息,轻松化解。 不过出于好奇它还是抵达了事发地。 在那里它看到了被阴气腐蚀得满目疮痍的山地; 看到了翻倒在地的花轿,里头的黄叶微跑了,已空无一人; 它还看到了冲天的沉沉黑气,笼罩在这片山林的上空…… 这一次灰石终于如愿以偿,见识到高塔鬼物的庐山真面。 它对那大鬼第一眼的印象,唯余惊骇和畏惧。 只见那鬼物的外形,大体能看得出是生前是女性,和身体、阴气融为一体的玄黑长发,湿答答贴在身上。 它双目漆黑,没有一丁点眼白,黑洞洞的眼睛像两轮深邃的漩涡,浑身因为青黑的阴气翻滚呈现出深黑色的半透明。 黑红色的浓稠腐血不间断地从它身上滴落; 每一滴黏血渗入土地,都会将地面灼烧出一个小坑。 饶是距离不近,谨慎躲在一旁的灰石仍能清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皮和烂肉杂糅的熏气。 令灰石格外在意的一点,是女鬼的腹部高高隆起,让人无法忽视。 一块块鼓动的肿块如同巨大的寄生虫,遍布在它的四肢和背部,青黑色凸起的血管在那些肿块上游移; 那些寄生物让它本就可怖的外形,更令人生理不适。 然而这光是看着,都知道它很危险、恐怖的凶物,此刻却陷入了困境—— 无数根从四面八方蜿蜒而出的粗壮锁链,一端长长隐入深山看不见尽头,另一端则张牙舞爪得绑缚住狂躁的女鬼。 鬼物疯狂挣扎,周遭的阴煞更加暴乱,却无济于事。 它越是挣扎,从山中伸出的长长锁链收缩得愈紧; 链条上隐隐泛着红色的咒印,简直要把它拧碎绞断。 于是它身上蛄蛹的一颗颗‘瘤子’,在锁链的挤压下‘噗哧噗哧’爆开,不断破碎。 一个接着一个的干瘦婴灵,撕开女鬼的皮表,从那些瘤子中钻出,探出形容可怖的头颅。 它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婴啼,又尖又利,声音像是指甲在狠狠剐蹭玻璃。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鼠妖头皮都麻了。 那就是密宗改造出来的怪物,远比一般的厉鬼更加骇人! 它犹豫要不要立即远离此地,以防那些婴灵发现它的存在,惹上难缠的小鬼。 不过这是灰石多虑了。 从女鬼躯体中钻出的婴灵根本没空找它麻烦。 那些唧唧呜呜的婴鬼凶狠地扑到女鬼身上,狰狞狠戾地……用尖锐牙齿试图咬碎绑缚住女鬼的咒链。 它们竟是在解救锁链下的女鬼! 哪怕它们一接触到锁链上的咒印,浑身烧灼得‘滋滋’冒黑气,也尖锐嘶嚎着不肯松开。 “妈…妈妈……” 瘖哑尖细的婴啼声,似乎都带了焦急。 婴鬼微弱的反击并不能撼动密宗的神秘术数。 最终那数根束缚鬼物的猩红链条开始抽动; 锁链宛如游蛇,紧紧卷着女鬼开始往深山中回缩、倒退。 几息之后,鬼物消失于深山。 笼罩在这片区域上空的青黑煞气也缓缓散开。 亲眼见证了全过程的鼠妖灰石,从女鬼可怖的外形上,有了些猜测。 “当年黄叶微她妈遇害后,尸体让黄大忠丢到了弃婴塔里藏匿。”鼠妖说道:“我是觉得,它身上那些诡异的畸变,都是受到了密宗和尚在弃婴塔附近施的阵法和术数影响。” “它肯定被改造了。” “那些寄生在它身体上的小鬼婴灵,应当都是弃婴塔中死去女婴的怨魂!”灰石语气笃定:“它们和黄叶微她妈融为一体了。” 虞妗妗微微挑眉,凉凉看向它:“你还挺聪明。” 灰石自然晓得这话不是夸赞,可它脸皮厚,顺着杆子装听不懂,爪子挠头笑笑继续表忠心: “于是这两天我又在想,那样一个身上有封印的大鬼,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拼着冲破术数禁锢的反噬来攻击我们灰家子弟……” 它还想卖关子,虞妗妗却淡淡说出了结论: “因为黄叶微。” 被突然点到名字,黄叶微神情一怔:“……因为我?” “是。”虞妗妗道:“从村外回来的你,是黄家庄的变数。” 这并不难推断。 女鬼生前因为女儿,放弃自由留在大山; 哪怕她几年后心态再次发生变化,不愿继续妥协选择了爱自己,也不能否认她对黄叶微的母爱很深。 身死之后,它成为弃婴塔中无数被抛弃的婴鬼的‘妈妈’,用躯体承载着它们…… 它还尚存一缕神志,留有一丝丝情感。 无论这份融合它是自愿,还是经过密宗术数扭曲的成果,在它的身上,都能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深深‘母性’。 因而在感应到女儿黄叶微的存在和处境,在看到那被村民簇拥的大红色花轿之后,鬼物深深受激—— 绑住女儿的麻绳和不合身的猩红嫁衣,都让它想到了自己生前被拐卖、被黄大忠囚禁的经历,挑起了它心底最深的怨念。 双重刺激下,鬼物才失控了。 …………………… 对诞生于弃婴塔之中的大鬼的情况,虞妗妗从鼠妖灰石处了解良多。 按照灰石的说法,黄叶微的生母就是密宗和尚们的暗中培育的杀手锏。 是它展开了笼罩在黄家庄和主峰上的鬼蜮; 也是它通过鬼蜮的神通力量,掠夺了村里几百口人的生命,让他们变为尸人。 似乎只要找到它、解决它,一切危机便能迎刃而解。 虞妗妗对此保持质疑。 并非她不相信灰石吐露出来的信息,而是她仍然认为,密宗的制胜后手不会那么简单。 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 后山那座供奉着大慈佛母像的村庙,与化为厉鬼的黄叶微生母之间有着某种重要关联。 一定还有关键的信息她没有发现。 想到这虞妗妗掏出兜里的几个设备,拿近拍了几下。 她本想看看靠这些东西,能否和天师府取得联系,或者收到些有用的消息。 毕竟按照时间推算,徐静和带领的各门派精锐子弟再怎么行进缓慢,也该进入黄家庄了。 但没有用。 这些号称最新科技的灵异事件专用仪器,自从她踏入黄家庄后便彻底变成了几块废铁。 把几个没有反应的设备重新放回兜里,虞妗妗叹了口气。 还是得继续靠自己摸索… 她抬眸,看着斜上方隐于树荫和流动阴气之间的庙宇,决定继续被灰石打断的探索之行。 “黄叶微,你不要跟着我了。”虞妗妗扭头,对身边的年轻女孩儿说道。 瞧见女孩儿的表情骤然无措,她耐心解释了两句: “黄家庄的人抓你,无非是要把你献给鼠妖; 现在幕后主使都落到了我手里,自然没谁能伤害到你了。” 灰石:…… 当着它的面这么说,它不要面子的吗! 它只敢心里偷偷不爽,尖嘴猴腮的鼠脸上端的是一幅谄媚:“是啊是啊,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绝不会再为非作歹了!” 虞妗妗没搭理它,继续对黄叶微说:“我接下来要继续去调查这座山峰中的异端,还有很多警员陷在未知地带需要解救,肯定会遇到极为恐怖的危险,届时我顾不上你。” “你回到庄子里去,反而最安全。” “耐心等候,事情解决后会有人来庄子里带你出去。” 黄叶微听懂了。 可正是知道虞妗妗身边危险、会遇到鬼怪,她反而才不想离开。 一袭红色嫁衣的少女发丝凌乱,眼底闪着水光面带哀求: “妗妗,你让我跟着吧!” “无论如何我都想看一眼我妈妈,求求你了!” 虞妗妗眉头蹙起。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乱来,我也不想给妗妗你添麻烦,可……”黄叶微哽咽着。 她有种预感,自己一旦回到庄子里龟缩起来,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妈妈了。 “后果我都清楚,只要你让我跟着一起,不论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怪物,哪怕途中我会死掉也无所谓!” “不后悔?”虞妗妗盯着女孩儿倔强的双眸,半晌叹气。 “绝不后悔!”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5节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抉择负责,你要跟着,可以;但真到了棘手的时刻,我不会为了救你让自己陷入不利。” 虞妗妗语气认真:“我不是在恐吓你,你想清楚。” 黄叶微抹了一把眼角,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个坚毅的笑来:“我知道的!我想清楚了。” “行。”深深看了一眼女孩儿,虞妗妗才将目光转至一旁的鼠妖身上。 顶着猫妖漠然的打量,灰石后颈都发麻僵硬,内心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它急忙道:“大人,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您了,真的!” 黄叶微上赶着去送死,它可不愿意啊! 虞妗妗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而是话锋一转:“你有方法能和密宗的人取得联系对吧。” 灰石:…… 它勉为其难地笑笑:“是可以。” “他们给我留了特定的传讯符咒,我们两边都靠那个交流。” “好,那你现在启动符咒联系他们。”虞妗妗看着鼠妖一瞬间变得踌躇、为难,猫眼微眯,淡金色的竖瞳带着明显的威胁: “你放心,我只是要你从他们口中套几句话而已。” 灰石绝望地闭上眼睛; 它一点都不放心! 可正如十年前的它面对黑袍人的‘合作’邀请时,没有拒绝的选项; 现在的它在虞妗妗的面前,也没有。 无奈之下灰石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启用了传讯符咒。 然而符咒明灭数息,另一头始终没有人接收讯息。 灰石从一开始的满心不安、害怕和对面联系上后自己‘通敌’一事会暴露,到渐渐尴尬不知所措。 “不对啊,怎么会没人接信呢…?” 它眼巴巴对虞妗妗解释:“前辈,我之前一直都可以联系上那群和尚!” “今天的情况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我说得是真的,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 生怕虞妗妗不相信自己,灰石焦急的嗓音都变了调子。 好在虞妗妗根本没怀疑它:“算了。” 不管是传讯符咒失效了,还是密宗那边已经知道灰石在她手里才拒接,影响都不太大。 她伸出手朝着还在自言自语的鼠妖一抓; 那毫无防备的硕大老鼠像一颗被异级吸引的磁石,无形的吸力将它肥硕的身躯带离原地,虚虚抓在虞妗妗手里。 鼠妖下意识舞动四只爪子反抗,它还以为自己终将逃不过一死,嘴里发出“吱吱”的急叫声。 不过虞妗妗并不是要宰了它。 为防止这滑不溜手的鼠妖耍小聪明,中途逃走和密宗取得联系,它得跟着自己一起上山、入村庙。 很快唯一一条直通后山的羊肠古道上,两妖一人朝着那山峰深处的庙宇继续前行。 可没走几步路,异变突起—— 认真爬山的虞妗妗脚步一顿,薄透的白皙耳廓抖动几下,活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特殊且细小动静的小动物,在仔细分辨动静的真假来源。 闷闷的‘嗡’鸣感若有若无,是一种密集却微弱的共振感,自她脚下的山体发出。 从她能捕捉感应到这种共振,再到山体的震颤不断强烈化,剧烈到令人无法忽视,时间很短只有三两秒! 就像海啸来临之前,船夫们眺望远处时,看到的海平面依旧沉静; 唯有船周不断变深的海水和异常的游鱼,才能稍稍窥见平静水面之下的巨浪滔天。 一瞬间地动山摇。 主峰之中的密林巨颤,山崩地裂,身处其中的黄叶微站都有些站不稳。 沉闷的‘轰隆’声从山体的顶部最先发出; 因剧烈地动而断裂的山体和石块泥流从上至下滚落,翻滚间砸断了不知多少树木,还在继续往下滚。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虞妗妗瞳仁放大,只反手将黄叶微往自己身边一拉。 这突然起来的地动并非自然灾害,山体崩裂和滚石的下落速度极快,根本无法像应对普通泥石流等灾害那般寻找规律; 避无可避,虞妗妗只能凭借妖身硬抗。 不知过了多久,山体的剧震才逐渐停止。 树木断裂和地动翻起的泥土,让山间弥漫着一股土腥气很重的尘埃,多闻几口肺部都觉得不适。 灾难来临时黄叶微被虞妗妗挡在身后,身上没有严重伤势,只有几处擦伤; 她站不稳跌倒时膝盖磕在地上,以至于裤子、衣袖上都是泥泞,好不狼狈。 铺天盖地的泥浆倒头而来时,她不慎吸了一大口尘土到肺腔里,差点没让她呛死。 眼下她正撑着膝盖费力咳嗽,咳得喉管发痒,眼泪水都受激而出。 “那是……塔里的鬼!” 一旁的鼠妖忽然用颤抖的尖细声音开了口,言语间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惧:“它出世了!” “那些和尚要动手了!!” 黄叶微不设防地抬起头,朝斜上方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神情也彻底怔住—— 主峰上方的天际不知何时完全昏沉下去,只有接近傍晚六、七点的可视程度。 在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下,她却能清晰看到满目疮痍的山体之上,缓缓升起一尊巨大的鬼相。 那鬼相浑身透出青黑色的煞气,腹部未有遮挡高高隆起,目测显现出的体型至少有3—5米! 密密麻麻、色泽呈现出莓果腐烂后的乌紫色的血管外凸,由鬼相的四肢、心脏和颅部汇集在它的腹中。 无数青黑色的鬼婴源源不断地从它皮表钻出,又尖啸着环绕在它的周身和膝头。 它身上的青光和已然爆发的鬼雾迅速扩散,占据了整个主峰,还在不断外扩,是造成周围环境昏沉的原因。 一时间置身其中的虞妗妗等人,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尸天地狱; 而那揉杂着诡异神性、悬于天空的巨鬼相,则像是地狱之中的罗刹夜叉。 它只是神情悲悯而痛苦地静默着,巨大的身躯沉沉地浮现在山体的上空。 光是从它外形上带来的压迫感,便让人呼吸不畅。 “滋滋、滋……” 兜里震个不停,打断了虞妗妗的注视。 她从口袋里掏出本已经失了灵的仪器,发现这玩意儿突然又能亮了,恢复了连接功能。 许久联系不上的徐静和,陆续给她扫了十数条信息和通话,提示在设备恢复后一齐弹出。 她点开大致扫了一眼,快速地了解了天师府那边进山后的情况。 正如虞妗妗推断的那般,徐静和等人在她进山后没多久,也深入了主峰。 不过他们没有契约指引黄叶微的方向,进山后的路线是由队伍里的风水师和命师一路推演,直朝着诡异波动最大的地方而去。 因此他们连黄家庄都没有进,从另一侧的山路一路往上攀爬。 来到后山的岔路口,他们先虞妗妗一步进入了村庙。 在那村庙之中,徐静和等人发现了一处巨大的祭坛,以及庙中供奉的、高两米有余的大慈佛母。 那些在山里失踪的警员们和警犬,就倒在祭坛之上不省人事,生死不明。 看到他们的徐静和等人怎可能不管不顾,一行人稍加商议,决定无论如何要先把祭坛上的警员们弄出来,放置到相对安全的后方。 就在众人试图解救警员的过程中,村庙内部突兀地发生了异动。 震天动地之间,浑身绑缚着猩红锁链的巨大鬼相,从深山中显出身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浮于天际。 它的出世引得鬼蜮彻底爆动,整座山体都承受不住那混乱力量开始塌陷。 也正是鬼蜮力量的爆发重新改变了山中的磁场,才让失灵的通讯仪器重新连接上频道,让虞妗妗收到了来自徐静和的传讯。 十来秒扫完所有的讯息后,虞妗妗心里有了数。 她刚准备拨给陷入山顶的徐静和,又是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发件路径是天师府总部的频道,发件人为总指导郭鑫: 【已查明该鬼蜮之中显现的异鬼出处,为密宗系护法二十诸天之一:诃梨帝母。 俗神名称:鬼子母。】 【各单位注意,超危级犯罪分子‘白玛’,即密宗系的主要传教士、「藏传禅院」的创始者,已于黄家庄鬼蜮中现身! 现在进入战略性最高戒备,请一线和后方的同僚们时刻听从调令行事!】 【再重复一遍……】 【……】 第160章 主峰之巅, 无数林荫植被在剧烈的动荡中尽数断裂,山体的崩塌在山峰外围形成了几处陡峭的断壁。 地表被肆虐的鬼气糟践得坑坑洼洼,千疮百孔, 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平坦地方。 也就是在这样凌乱、塌陷的山地中心, 一座保存完好的建筑物静静矗立。 那是一座风格质朴的庙宇, 从外面看平平无奇, 和其他任何地方可以看到的庙相比没什么特殊之处。 庙宇挂着一块匾, 上书: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6节 无空殿 占地面积很广的圆形祭坛,便位于庙宇的正后方。 祭坛之上刻印着一圈叠着一圈的红色咒印, 繁复而神秘; 无数看似杂乱的线条交织又分散,缔结成十九个相似却实则不同的小型祭坛。 而十九个小祭坛汇集的同一指向, 正是村庙的位置! 两个建筑的上方, 体型巨大的巨鬼相高悬于顶; 四肢缚链, 通体漆黑, 体型丰盈腹部高耸, 周身婴鬼环绕。 在其恐怖的外表之上, 它的头顶具体像化出一顶带着浓厚佛门元素的佛髻和发冠,头冠正中是一颗遍布霉斑的骷髅头, 周围镶嵌无数白骨。 巨大的月环状圆光浮现在它的脑后,散发着淡淡青光。 圆光之中有手持骨杖的小鬼在舞动, 透过那虚幻的光圈,仿佛能看到地狱之中白骨森森、红河倒流的阴森景象。 恐怖的鬼相和端庄的神相,在这天际之物的身上杂糅,显现出无与伦比、不可名状的神性。 它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是静静悬浮于天际,就能让看着它的人心生畏惧。 更别提在它的影响下鬼蜮暴动,让内里更像是人间地狱。 整个山峰笼罩着青色的鬼气,厚重到里面的人抬起头, 怎么也无法透过鬼蜮看到外界的天空。 于是当虞妗妗登到断石嶙峋的峰顶,第一眼视线中只能看到头顶的巨鬼相; 她的目光迅速挪移,看到了祭坛上昏倒的一众警员,以及村庙附近对峙的两方人马。 相对狼狈、明显落了下乘的一方是天师府的术士们,队伍里好几人看起来都负了伤。 另一伙人背靠着门户大开的村庙,密密麻麻少说有大几十口子,皆穿着带有显著民族特征的服饰,神情肃穆。 其中男多女少,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身着藏袍,编着长发。 至于男性,清一色都是光头喇嘛,身着砖红色叠加土色的僧袍,佩戴或手持着各不相同的人骨法器。 这些喇嘛要么对着天际的巨鬼相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要么就闭着眼转动手中发黄的人骨珠串。 靡靡的梵音从他们口中不间断地吐出; 无数喇嘛的诵经声此起彼伏,低沉神秘,宛如拍打岸边的潮水。 在虞妗妗到来之前,天师府的术士已经动过一次手。 从他们身上的伤势来看,战况不容乐观。 她的突然出现,瞬间让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滞。 徐静和拧紧的眉心肉眼可见地松开,“妗妗!” 队伍里其他的术士们,也是明显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起,只要有虞妗妗在的地方,她似乎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比起天师府这边,反应更明显的反而是另一边的人。 那一个个面目平和的光头喇嘛,纷纷扭头,向她注目。 粘稠如毒液般的视线落在虞妗妗的身上,如影随形,顿时破坏了那群人身上端的神圣平和的假象。 并非喇嘛们沉不住气。 实在是这里的每一个喇嘛,皆为密宗内部的高层; 意味着他们每个人在俗世负责的‘项目’,几乎都遭到过虞妗妗的破坏,他们盯上的不少目标在她的帮助下逃脱! 甚至还有几名喇嘛,是当初从「藏传禅院」仓皇跑路的漏网之鱼,差一点点他们便折在了虞妗妗手里。 天师府对这些密宗喇嘛来说,只是多管闲事的臭正道,敌对势力; 虞妗妗才是真该死啊! 此刻看到他们恨之入骨的人,大摇大摆出现在他们眼前,登时让光头喇嘛们破了防。 虞妗妗对那些咄咄逼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走到徐静和身边。 她先介绍了一下黄叶微,才指了指前方的巨型祭坛: “什么情况?” “黄小姐你好,徐静和。”和黄叶微打了声招呼的徐静和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这个失踪的女孩儿会和虞妗妗一起出现。 从对方身上穿着的红色嫁衣、以及一旁瑟瑟发抖的灰色硕鼠来看,黄叶微身上肯定有什么离奇经历。 不过现在非追问的好时候,她只多看了两眼,便梳理起情况。 徐静和清楚虞妗妗在问什么,摇头说:“我们试过了,以祭坛为中心向外有一圈阵法,很凝实,且疑似和头上的鬼东西互相连接。” “强行攻击的话,那些固定在阵眼中的警员可能会遭到反噬,不确定因素太多,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非要顾及人质们的生命安全,他们早就和那些密宗喇嘛真刀真枪干起来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和那些人废话! “虞妗妗。”略显沙哑的苍老女声自一端响起,一字一顿地叫出了她的姓名,“久仰大名。” 突然说话的人位于所有光头喇嘛的最前方,是一名上了年纪头发灰银色的妇人。 她身着藏青色的皮制盘袍,下身的袍衫上印有虎纹,身形微微佝偻,看起来有六、七十岁。 那张老树一般布满纹路的脸上,涂抹着淡淡的铜蓝色颜料,额心位置有一条细细的裂口。 脸颊两侧坠着一对造型不同的耳坠子,很重,将她的两只耳垂拉得又长又薄,耳洞很是明显。 这样与众不同的面部特征,会让人联想到偏远地区少数民族的祭司,神秘且邪性。 老妇人颈部佩戴着两串念珠; 一串由108颗发黄的圆珠组成,另一串珠子微微发黑,上头坠了几条络子和银制小物,好不精致。 她侧腰间别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精巧皮鼓; 两端的鼓面宽阔,中间连接处收紧并用一根藏式的布带裹住,带子上有璎珞玉石,编织着一匹跪四肢在地上头颅低垂的绘马形象。 除此之外皮鼓的带子上还缝制了两根皮绳,绳尾端连接着两个钻了孔的小锤子。 每当老妇人走动时,皮绳就会带动小锤轻轻晃动,甩在漆黑的鼓面上会发出‘咚咚’的敲击声。 虞妗妗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毫不遮掩地盯视着回来。 那双眼皮苍老布满褶皱的眼睛虽然浑浊,却锐气不减。 无需质询对方的身份,很明显了。 她就是一手建立起「藏传禅院」的那位‘白玛’。 “自从你出现在南城,便接连毁去了我们多处布局,可给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白玛语气不善,“说实话我早就想会会你,可惜,有人不让。” “不过这一次又是你自己上赶着掺合天师府的事,撞上无上密宗神佛彻底复苏,就算死在密宗神的清绞之下,也怪不得我们。” “要怪,就怪你非要帮着那些天师府的臭道士,和我等密宗过不去!” “我可去你的,不要脸的老东西!你还威胁上虞前辈了?!”队伍里有脾气暴躁的术士直接开骂:“还神佛呢…根本就是群歪门邪道的污秽之物!” “只要我们天师府人在一日,你们就休想得逞!” 白玛的脸色骤然阴沉,毒蛇一样的目光盯着那斥骂的术士,像是要牢牢记住对方的面孔。 “后生,你会后悔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的。” 带队的徐静和神色微凝,朝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把手底下的队友挡在身后,隔绝了白玛的目光。 她扬声开口道:“白玛,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复兴旧密宗,你真的认为密宗降世后的世界,会比现在安稳、自由平等的社会更好吗?” “你自己就是从那个混乱血腥的时代出来的人,你与我都悉知旧社会时期、旧宗执掌下的藏区是什么样子; 贵族和喇嘛有权有势,剩下的人都是集权之下的奴隶。” “你的大哥十二岁时被当地的寺庙选中,成了‘圣童’,活祭给密宗的尸陀林主不说,死后头盖骨、腿骨、手骨也被制成了器物。” “而你自己则在十三岁那年被本家的喇嘛看中,带去寺庙成了所谓的‘明妃’‘佛母’; 和你一道选入庙中的还有一个才满十岁的幼女,短短三日后死于谷道破裂,尸体是你亲眼看着丢到了荒原。” 徐静和的声音四平八稳,回荡在主峰之巅。 几个月的时间里,天师府在藏地术士们和现在的藏地佛门的帮助下,经过多方查证,还是查到了白玛来到内地前的信息和过往经历。 据悉白玛的父母都是地主家中的奴隶,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奴隶,一家子连姓名都没有。 彼时她还叫平措,意为‘圆满’。 大概在平措——也就是白玛七岁那年,地主家的小儿子要去当地寺庙出家,当一个传教喇嘛。 因着喇嘛在藏地的特殊地位,主家不仅不阻止,反而大力支持。 为了让儿子顺利通过寺庙的选拔、成为住持手下的佛子,地主便决定在家中若干奴隶中,挑选几个‘幸运儿’献给寺庙,用以祭祀庙中的护法神。 在藏地,每个地区和寺庙中供奉的护法神并不一致。 但其中的相同处,便是大部分旧藏密体系中的‘神佛’,溯本求源会发现祂们本质上还是‘鬼神’; 是融合了外来印度教以及藏地苯教的异鬼,所形成的藏传密宗神系。 毕竟在藏密解释中,只要被佛法所降服,异教形象都可进入藏密神系; 这就导致不少密宗鬼神的前身,都是杀人如麻、喜性食人的饿鬼道、夜叉道。(1) 藏密的传教士认为,归顺佛宗的恶魔本性尤其不需要改变; 正相反,越恶毒凶狠的魔鬼对喇嘛们的用处就越大。(2) 因此当喇嘛们想要召唤、或者驱使这些杀生本性的异鬼神佛,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必须给祂们献上各自喜欢的祭品。(3) 譬如穿戴人皮、手持人头锁链的东密大黑天; 喜食新鲜人皮人肠的喜金刚明妃:无我佛母; 手持盛满了新鲜脑髓的嘎巴垃碗、以及斧头状割血刀的天舞者达基尼……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7节 又譬如白玛一家人所在地区供奉的不共护法尸陀林主,源于胜乐金刚法统,在密宗体系中象征着‘墓葬’‘尸场’; 所在之地尸骸遍野,白骨嶙峋。 喇嘛们并不认为作为密宗神的祭品,是一种「杀生」。 相反他们宣扬祭祀是一种「救世」。 祭品们不是可怜的,而是神圣崇高的; 被选中的奴隶将会改写低贱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圣童子’。 这是赐予他们的无上恩赐。 藏地的喇嘛们还认为,辽阔的大草原和远山之中,到处都游荡着可怖的异鬼,人们只有在密宗神系的保护下才能保障安全。 因此祭祀的存在不仅是为了供养、召唤神明,还有祈福保平安之意。 密宗经文中记载,当‘圣童’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祭于密宗鬼神,他们祭祀后残留的血肉便有了‘神’性,具有辟邪功效。 可以用其制作血食,放在主家的大门口; 这样周围游荡的异鬼吃饱了血食供奉,就不会攻击主家。 ‘圣童’的骨骼也带有灵气,是制作法器的上好材料。 白玛的大哥哥时年十二岁,很不幸地被地主选中,成了献给寺庙供奉的尸陀林主的祭品之一。 事后他的一身骨头被磨成了人骨法器,成了地主家小儿子把玩的制品。 几年之后,主家的儿子早已成功拜入寺庙住持名下,成为了当地颇有名气的佛子、大喇嘛。 这一次他又看上了将将长成少女的白玛,把女孩儿带入了庙中,成为了‘明妃’。 此人便是70年代初面对统一藏地废除封建农奴制,负隅顽抗掀起当地暴乱后,又逃往内地大山躲藏,死在郑屠户刀下的桥鲁·多吉。 “明明你已经迎来了新时代,那些糟粕和封建势力都被一网打尽,你甚至来到了内地,没有人再能束缚你压迫你,你完全自由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帮着伤害你的作恶方?”这是徐静和一直以来的疑惑,她想不通: “让世界重新陷入‘人无尊严’‘人无人权’的奴隶社会,让人命比圈养的牛羊牲畜还命贱,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 “你自己也有女儿啊,你的孩子也会有后人,你这么做确定是为了他们好吗?” “年轻人,你不用和我说那么多大道理,很空,也很假。”白玛摇头笑着,丝毫没因为徐静和的话动摇哪怕一瞬: “神是真实存在的,信仰也是真实存在的,可却因为你们这些反神分子的存在,致使神国陨落,世界堕入不眠长夜。” “你们才是被洗脑、被欺骗的可怜人,才是该被拨乱反正的逆教徒。” 白玛语气神情都十分坚定,甚至带着怜悯。 她真心实意地坚信着旧藏密那套理论和信仰,不为任何人的话转移。 “你们欺神辱神,蒙骗世人毁坏佛宗,身上早已背负滔天孽海,死后会下枯骨地狱!”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玛苍老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腰上的小鼓,失神呢喃: “我的女儿,我的普玛……她体内可流淌着多吉仁波切的血啊。” “却因生在这样一个神国崩塌的时代,被反神者的思想侵蚀,竟对密宗神大不敬…我若放任她反叛堕落,才是害了她啊。” 她一边说,手上抚摸小鼓的动作不自觉加快。 这一幕落入虞妗妗眼中,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白玛腰侧的小鼓,心中有了一个离奇的推测。 就在这时,她兜里的设备发出震动。 虞妗妗掏出来看了眼亮起的屏幕,发件人是郭鑫。 【虞前辈,根据你描述的形象,我在大量的密宗经文和现存典籍图片中,匹配到最符合白玛异体化的密宗系鬼神,应当是‘吉祥天母’的愤怒相。 不过并不完全契合,两方仍有一定出处,具体信息我整合成文件包发给你了。 还有任何需要,虞前辈随时喊我。】 【另外,天师府的第二到第六支行动队,都已在堪山和各大门派长老的带领下陆续入山,最迟半小时内就可以登顶支援。 您和第一支队的诸位一定要多加小心,拜托前辈了。】 虞妗妗戳了下徐静和,递给她看。 “吉祥天母…愤怒相?”提取到关键词眼,徐静和用疑惑的目光无声询问。 虞妗妗轻声解释:“迄今为止的调查、尤其是巴贡村那一次,可以确认白玛等人的最终目标是复兴密宗神系。” “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白玛费劲心力的折腾,绝不是为了密宗复兴后她再度沦为可以随意践踏的奴隶; 我相信她对密宗神的‘忠诚’,也相信她有极高信仰,却不信她在此事中没有私心,不为自己图谋打算。” “有道理…”徐静和附和着点点头,脑子转得很快:“妗妗你是认为,白玛和巴贡村的哈拉瓦日一样,都想在复兴密宗的过程中,让自己同化为密宗神系中的一份子?” “她也想跻身为密宗新神?!” “不是认为,而是一定。”虞妗妗点开郭鑫发来的文件,指着上面的神相道: “白玛的身上,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异鬼化。”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虞妗妗便察觉到她周身的磁场,和这片鬼蜮十分契合。 对方额间细长深邃的裂口,并不是伤疤,而是在异鬼化的途中生出的第三只没有完全生出的异眼。 那已经超脱了人类身体可以做到的极限。 不过无论是正位神系,还是野路子神系,都有自己的历史; 立足于自身体系的传承,才不会混乱崩塌。 哪怕是混乱的密宗神系中,随便挑出一位鬼神,也是苯教佛教、或者印度教中有所记载的夜叉恶鬼。 祂们都有一条被吸收入密宗的轨迹,有明文记载。 就连虞妗妗这种道行千年的大妖,渡劫都是九死一生。 普通生灵或小鬼想要跻入神系、拥有神格和超凡的能力,何谈容易。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白玛还是哈拉瓦日想要立地成‘神’,都只有一种方法。 便是让自己「同化」为密宗神系中原本就存在的鬼神、顶替神格。 说是顶替,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融合—— 把自己融合为密宗鬼神的其中一面,保留着这世记忆。 届时他们还是自己,却又不能算是自己。 正是注意到了白玛的情况,虞妗妗才会在徐静和说话时,默不作声拍下对方的照片。 她详细列举了白玛身体上异常的变化、服饰上有特殊寓意的装扮,连同照片一起发给了郭鑫。 为的就是让郭鑫在强大的官方数据库中,查找密宗神系中最有可能符合白玛的异鬼状的存在。 郭鑫不负所望,效率快得惊人。 虞妗妗迅速扫视完发来的文件中的信息,看到了某一行时,视线微凝。 联想到白玛将才突然的前言不搭后语,那个荒谬的猜测竟变得合理。 她抬眸,打断了白玛:“你的女儿叛离了旧藏密,所以她已经死了,对吗。” 话是问句,她语气却是笃定的: “你杀了她。” 白玛平静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抚摸小鼓的动作,手臂猛得一抽,烫到般抬起了手不再触碰。 “杀?”沉默良久,白玛幽幽道:“我那是在渡她成佛!” “她是我的卓玛,我不会害她。” “……疯子。”听到肯切回答的徐静和瞠目结舌。 难怪这半年来任凭天师府和上头怎么查,连白玛以前在藏地的旧事都翻了出来,却掘地三尺也查不到她当年诞下的女儿的踪迹。 并非她藏得太好,而是那个女孩儿早已不在人世!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狠手,你真的疯了…!” “……” 第161章 密宗经文记载, 吉祥天母乃是婆罗门教、印度教中创世时期便存在的女神。 祂是□□喇嘛的守护神,同时也是整个藏地的护法神。 祂拥有两面。 一面为象征着神性的‘寂静相’,称为白拉母, 祂肤色洁白, 头戴高耸的发髻和花冠, 面生三目, 每一只细长眼睛中都流露着和善的光芒; 另一面为‘忿怒身’, 象征着鬼性,外貌丑陋凶狠, 通体蓝色,面部的三只眼睛圆鼓狰狞, 喜欢扒皮抽肠。(1) 当吉祥天母显露出鬼面时, 祂头戴五骷髅冠顶, 脖子上挂着两串人骨念珠; 一串是干骨的, 一串是湿骨的。(2) 上半身穿人皮褂, 下半身则披虎皮, 时刻用令牌记录该扒谁的皮。 与此同时祂的坐骑是一头屁股上生着眼睛的骡子,座下伏着一张女人皮; 那只剩皮囊的女人头颅倒挂在骡子身侧, 象征吉祥天母作为密宗体系的主位神,可以降服、斩除异教徒。 这部分意象, 恰恰同白玛当下的处境相符。 她将自己当作了密宗的大功德吉祥天,视自己为守护喇嘛和旧宗的捍卫者。 而反对密宗旧神的天师府术士,便是她‘座下人皮’,是需要斩杀的‘异教徒’! 至于虞妗妗是怎么确定她的女儿已死,又要从郭鑫找到的吉祥天典故说起。 文件中提到,大功德吉祥天乘坐的骡子上置有马鞍。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8节 那马鞍十分特殊,用人皮缝制。 皮囊的来源是吉祥天的儿子, 印度教中的另一尊异鬼。 相传吉祥天在归顺于密宗神系后,要求祂的儿子一并臣服于密宗喇嘛; 但祂的儿子拒不同意。 于是祂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并扒下他的皮,制成马鞍。 此意为大义灭亲,表达了吉祥天对密宗的绝对忠诚。 在白玛的身边,虞妗妗倒是没有看到什么骡子。 不过她眼神很好,远远瞧见白玛腰间的皮鼓时便觉得不对劲。 那鼓面氧化发黑且散发着阵阵阴气,两面鼓皮皆为人皮所制; 鼓身上的璎珞带子绣着四肢跪地、头颅低垂伏罪的绘马。 每隔一小段时间,白玛便会不自觉地抚摸鼓面,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那皮鼓一定是她极重要的东西。 虞妗妗先对人皮鼓上了心; 进而在她看到吉祥天大义灭亲、杀子剥皮制成皮具的记载,那一刻她确定白玛腰间的皮鼓,是其亲手杀死女儿扒皮制成。 正如白玛本人,展现出与吉祥天母的高度统一性,他们都绝对拥护密宗。 他们的后代也相似得惊人。 二者都是不愿意归顺密宗的叛逆者,最终惨死于母亲的刀下。 当下面对徐静和的怒斥,早将自己完全代入吉祥天的白玛,只是神情变了一瞬; 很快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苍老的手掌重新放在了身侧的小鼓上。 没错,是女儿太固执,完全被叛神者洗脑了。 自己只是在纠正这个错误! 为了让女儿重新归于正途,她这么多年来付出了无尽的心血和努力。 她将女儿的肋骨磨成了两百颗骨珠,串成两条一大一小的念珠,日夜戴在颈上; 女儿的皮囊制成人皮鼓,随她身聆听经文,浸染佛谒歌声和悲咒泣诉; 女儿的血肉尽数混于泥胚制成佛像,用来收集万千人类的香火和感激; 女儿的形象勾勒成‘大慈大悲无空佛母’,灵魂置于主像之中,日日承受无数人的祭拜,塑造神性神格…… 回想着过去十余年的准备,白玛更加坚定,自己这般才是对女儿真的好。 只待今日之后密宗彻底复苏,她的小卓玛,便会从泥胎之中破土而出,成为当世真神! 她们母女将飞入无上天,享有至高的地位和无尽生命! 所有阻拦破坏她们好事的人,都得死! 徐静和气急,还想说些什么。 一侧的虞妗妗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别费口舌了,没用。” “用你们人类的话,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她抬起头,端详着天际静静悬浮的巨鬼相。 那由几十个怨魂生生揉杂在一起的人造巨鬼,被猩红锁链束缚,浑身充斥着矛盾、痛苦。 比起密宗鬼神带来的诡异感,它的力量来源更多是怨气。 这让它尤其不像是密宗体系中的异鬼,处处透露着古怪。 虞妗妗一直在思考那种怪异从何而来。 她也在分析密宗之人耗费多年,改造这弃婴塔中怨魂的目的。 直至村庙中原始供奉的神像水落石出,直至此刻白玛的女儿正是大慈佛母的象征真相大白…… 一切蛛丝马迹串联成线,十余年前的往事逐渐脉络清晰—— 十几年前,独自带着年幼女儿离开大山讨生活的白玛,已经渐渐适应了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 在多年的艰苦谋生之下,她学会了汉语,四处打工养家糊口拉扯大了女儿。 然而少年时的经历和世世代代的藏密传教,早已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无法拔除; 她人虽然身在大陆,心却还困在藏地金色的佛塔之中,找不到出路。 对密宗的信仰,和现代文化带来的冲突,令白玛痛苦不已。 她不是不信当代社会的人人平等,无神自由; 而是不愿意信,也不能信! 若是承认了旧宗神佛都是糟粕,不仅意味着她摒弃了内心对宗教的虔诚,背叛信仰,还意味着她年少时的经历将毫无意义; 甚至于她本人、她的大哥乃至父母祖辈,都是一条条可怜虫! 大哥作为‘圣童子’的神圣奉献会被完全抹杀; 而她这个辅助上师们修行的‘明妃’‘佛母’,也根本不是圣洁值得赞美的,而是淫乱无耻,可笑可悲! 思想上的来回拉扯,折磨得她几近崩溃。 对憧憬密宗、几乎把密宗经文当成真理的白玛来说,重塑三观无异于自我毁灭。 若是就这样隐忍痛苦地继续讨生活,一直到白玛老死的那一天,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大波澜; 她的一生也就平平淡淡地走完了。 然而那一天,她的人生再度扭转—— 或许是一件事,或许是一个人的出现,让白玛重新坚定了内心的信仰,甚至萌生出复兴已经覆灭的旧宗的志向! 她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率先遭到了女儿的反对。 彼时的女儿读了十几年的书,接受的是现代化的以人为本的教育。 和母亲相比,她没有在藏地生活的经历,没有生下来就成为奴隶,没被灌输过那些拗口、等级森严的经文…… 因此她理解不了母亲对宗教的归属感,更对母亲口中的密宗神嗤之以鼻。 她不仅是无神论者; 在查看了那段史书上记载的藏地历史,知道解放前的藏地是个人吃人、鬼神吃人的奴隶制地区,了解了‘明妃’和‘灌顶’双修其实就是对女性的压迫…… 她更是对所谓的旧密宗,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厌恶和抗拒。 那些叛逆的言论和思想在白玛看来,是对神佛的大不敬! 一次次无法调节的冲突之后,为了献上自己的绝对忠诚,白玛效仿大功德吉祥天,亲手斩断了女儿的头颅、剥皮抽骨。 此后几年的时间里,白玛都在为复兴密宗做准备。 她建起了第一所「藏传禅院」,广纳吸收信众,四处传教…… 在那期间,她从未放弃过为女儿重塑‘躯体’的念头; 于是一尊尊大慈佛母像出现在华国的各个角落。 她要通过复兴密宗的过程,把女儿重塑为密宗体系中的鬼神。 这是白玛精心给女儿设计的好出路,谋的好前途。 至于川藏线上活跃的喇嘛们,以及巴贡村中发现的异鬼,都是她混淆视听、用来迷惑天师府的存在; 目的就是扰乱天师府的调查方向。 位于内地东北深山的黄家庄,才是白玛选定的‘风水宝地’,是密宗真正的老巢。 而选定黄家庄也是有讲究的—— 原因就在庄子后山的两座荒芜建筑上。 其中一座灰色高塔自不必说,作为存在数百年的弃婴塔,它内部囤积着大量的女婴怨魂,鬼气滔天,是养鬼的绝佳之处。 另一座存庙中供奉的‘求子娘娘’,更是精准戳中了白玛培育异鬼的需要!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他们并不了解每个‘神明’都有所属的体系。 以道教为例,其中分支广众。 除却一尊二祖三清四御五老,还有雷部诸神、九司三省、天医灵官、冥司……等等。 普通人求神拜佛,只会去了解他们拜的神佛有什么能力,执掌什么方面,而不追求详解那个神佛的身份来源。 大多数人的观念里,能求财的神仙都是财神爷,求学业的那就是文曲星,求健康和疾病痊愈的就是药王爷…… 至于求子嗣后代的神仙,那就是送子观音。 殊不知具有‘送子’能力的神明有很多,根据地区不同、体系不同各有区别。 甘肃河南等地信奉的是神衹是金花娘娘,广西少数名族信奉花婆圣母,还有碧霞元君、梳洗夫人……等多位女神。 其中广为人知的送子观音,则属于佛教。 黄家庄后山村庙中的那尊送子像,因其头顶佛髻和发冠,脑后有佛门特有的弧形圆光,体态丰盈双目细长; 这类外形是非常明显的佛教女神。 所以百余年来,庄子里的村民们一直以为他们供奉的是送子观音,也就是观音菩萨。 直至十一年前,一群身着砖红色僧袍的光头喇嘛来到了庄子,告诉村民们他们祖祖辈辈都供错了! 庙里的神像,根本就不是观音菩萨,而是一个名为「鬼子母」的外邦鬼神。 这「鬼子母」是从印度教传来,又称‘暴恶母’。 祂可不是什么菩萨,而是一个印度本土的夜叉。 鬼子母曾每日捕捉古代王舍城中的新生儿进食,后来经释迦劝化痛改前非,归入佛门成为了二十诸天护法之一。 《毗奈耶杂事》中有明确记载:“既取成男女充食,则是恶贼药叉。”(3) 正因庄里的人一直供错了神,村民们才会子嗣不丰。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59节 听完喇嘛们的解释,黄家庄的村民大为震撼,一时间人心惶惶。 光听那神像的称谓,什么‘鬼’啊‘暴’啊就不像个好神仙啊! 怪不得这几年村里的新生儿愈来愈少,还有两三家存在夫妻俩一把年纪却不孕不育的情况。 感情是他们村子后山庙里,有个吃娃娃的母夜叉啊! 经喇嘛们的建议,他们决定推翻后山的村庙重建,把庙里的母夜叉换掉! 村民们根本没意识到,那些喇嘛是在骗他们。 庙里的女神的确是鬼子母,但祂并不是恶神—— 祂真的是送子娘娘! 第162章 时间往前推个千百年, 公元4世纪,归于佛门的鬼子母神便同佛教一齐传入了华国。 因当时一同传入华国的很多佛家经文中,都记载了鬼子母神子嗣众多: “是母有千子。五百子在天上, 五百子在世间。”(1) 这对重视子嗣传承、一向追求多子多福的古代华国人来说, 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民间兴起了对鬼子母神的崇拜, 鬼子母也正式成为了当时‘送子’的主流女神。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 到了宋代, 鬼子母神大兴的局面有了改变。 宋代程朱理学兴盛,对女性的束缚大大提升; 强调女性要守贞洁, 将缠足定位女性美的标准,要求女性要‘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2) 在这些标准下, 鬼子母神作为一个经文中曾经食人、善怒的夜叉, 自然就不配被民间推崇, 不该供奉祂! 更有不少人以为, 祂不是神而是鬼! 宋代曾慥便在《类说》中痛批鬼子母:“视之如九子魔母”! 在彼时风气下,宋人们转而推崇上善若水的观音菩萨。 从那时候起, 鬼子母神在民间的影响便不断衰减,取而代之的是送子观音深入人心。 到了现代社会, 已经很少有人了解鬼子母神了。 总之传入华国经历了汉族化的鬼子母神,绝不是喇嘛们口中侵害庄子的恶神夜叉。 庄里新生儿少,非鬼子母的侵害导致,是黄家庄本身风水有问题! 那藏在深山中的弃婴塔内,存在大量女婴的怨魂和鬼气,日积月累侵蚀着村子的水土,影响了村中人的磁场和气运; 更别提他们举村买卖被拐女子, 村里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了孽力反噬。 长期在这种阴湿污秽的环境下生活,他们身体能好才怪。 相反村庙供奉的鬼子母神,某种程度上还一直在庇护村民。 这座神像在后山存在了数百年,经历了多次村庄更迭。 附近人走人散,但祂依然矗立在庙中,吸收着零碎的香火和供奉。 漫长的时光里,神像生出了一丝灵性,用微弱的力量庇护着山中的万物。 或许再过千百年,祂就真能从泥胚神像中诞生出实体的灵! 若非后山有祂的存在,村里的孩子只会更少! 村民们的精神状况和身体只会更差! 那些密宗喇嘛明明知晓真相,却说出模棱两可的话引导村民畏惧祂、推翻祂。 他们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为了取信村民; 为了在庄子里布局养鬼,不引起村民的怀疑。 二是密宗看上了生出灵性的鬼子母神! 从传承和体系上看,藏传佛教和鬼子母神是同一个本源。 祂们最早都起源于印度教,是非本土神明的异教鬼神,后来才被吸收入佛教。 因此黄家庄后山的鬼子母神,非常适合当成培养密宗异鬼的胚胎! 祂诞生出的灵性,就是异鬼绝佳的养料! 当工人们举起坚硬的镐子,砸断了村庙里的鬼子母神像时,周围愚昧的村民都拍手叫好。 他们没有听到一缕悲凄空灵的叹息,隐隐浮现在深山之中。 而后白玛指挥着喇嘛,把封有她女儿血肉和魂灵的等身大慈佛母像,焊接在鬼子母像被砸断的底座上。 那尊孕育着密宗本源鬼物的新神像,像寄生虫一般掠夺吞噬着鬼子母像身上的香火和功德。 饶是毁了鬼子母像的根基,白玛尤觉得不够。 她还要榨干对方所有的利用价值。 于是白玛将目光盯上了后山的弃婴塔,她想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养鬼方法。 她将鬼子母的残像丢到了弃婴塔中,并设下重重阵法,让鬼子母残存的一点点灵和塔中的无数怨魂互相厮杀…… 长达半个月的‘斗兽笼’,最终让塔中所有的灵体互相吞噬,杂糅成了一个怪物—— 它是鬼非鬼,似神非神; 也就是此刻主峰之巅的巨鬼相。 那尊鬼物中,占据主体意识的是黄叶微生母的怨魂; 它吞噬了鬼子母神残存的灵性,某种程度上它取代了对方,成了新的鬼子母。 而那些寄生在它四肢和躯体上的瘤子中,则是一个个与它融合的女婴小鬼。 从密宗体系上论,它们是鬼子母神的半成品; ‘母’和‘子’的关系,让它们既是一个整体但又能各自分体,怪诞而诡异。 然而无论新的‘鬼子母’诞生后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改变不了它只是白玛为女儿准备的血包。 那一根根束缚在它身上的猩红锁链,禁锢了它的自由; 皮表无数凸起的密密麻麻的血管,在抽取它的能量…… 它不过是密宗神降的新养料! 虞妗妗微微抬起的视线,可以清晰看到巨鬼相突起的腹部。 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处鼓胀得格外大! 内里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活物,马上要把鬼物的肚皮撑破,从鬼腹中爬出。 遍布巨鬼相全身的那些青黑血管一起一伏,最终汇集的终点正是它的腹部! 理顺了白玛所有布局的虞妗妗可以确定,真正会使密宗复苏的异教鬼神,藏在‘鬼子母’的腹中。 天际看似凶恶的巨鬼相,不过是白玛找的‘育儿巢’。 一旦其腹中不该存世的异教鬼神成功孵化,使得密宗神系复苏,俗世会彻底遭受鬼物的冲击。 届时灵异复苏,邪神巡境! 至于被吸干了鬼气和力量的人造‘鬼子母’,甚至还得替腹中的异鬼挡天劫; 谁让那祟祸凶神是它‘生出’的呢…! 从任何角度来看,密宗的谋算都很阴毒。 一切人类、妖族鬼族……皆被当作垫脚石。 这个关头,虞妗妗看向面容舒缓的白玛,扬声道: “白玛,你的设计确实环环相扣,你把弃婴塔中的冤魂改造成半鬼半神的‘鬼子母’,让它成为真正密宗鬼神的保护壳……不得不说,这计划很成功,你口中的新世界看起来要到来了。” 她身旁的徐静和听得眼皮狂跳; 不是,妗妗怎么还涨起那些歹人的威风了?? 砸么出虞妗妗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用意,徐静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一边默默听着,她一边反复垂眸看手里的通讯设备。 当接收到支援队伍已经抵达山顶,她眼睛一亮。 抬头张望,只见上百名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的玄门术士,已然从各个山路登顶。 来人个个都是各门派和各分部的精英,领头的前辈们更是她师父师伯辈分的老天师。 登时徐静和信心大增。 “但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通。”虞妗妗的话风一转,令白玛嘴角轻抽。 “自七十年代来到内地,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连养活自己和孩子都颇为困难的单亲母亲。” “可十几前,你却突然开设起「藏传禅院」,并在世界各地寻找合适的对象布局、四处吸收生人的气血和生机…… 且不管这些行为背后的用意,我单纯好奇,你哪里来的钱?怎么就突然精通了这么多禁忌术数?” “包括复兴密宗神系的方法,如此繁复的过程、精密的阵法,你怎么就突然精通了?” 光是天师府挖掘出的「藏传禅院」的地下祭祀宫殿,内部就有大大小小的复杂阵法,更别提搜刮到的大慈佛母泥像上还有更高级的复合阵。 还有密宗建设据点时需要的材料、地皮,发展壮大的信徒们的衣食住行……那些花销可不是小数目。 白玛要是早有那本事和钱,哪会等到那么晚才开干? 所以她和密宗之后,一定还存在第三人。 那个人一直在给白玛提供帮助。 虞妗妗沉吟道:“有人一直在教你,或者说在教唆你。” “他是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0节 白玛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敏锐,眉头皱了一下,“有人又怎样,没人又如何,反正你和那些狗天师都死到临头了,就别费心了。” “是么?”虞妗妗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微不可见的讽意:“你就如此自信所愿能成?” “白玛你有没有想过,教你的那个人有钱有脑子更有手段,对方那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单干,要找到你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合作。” “据我观察,你是在朝着密宗神系中的‘吉祥天’异化,你想要让自己和死去的女儿都融入密宗神,一举从普通人类变为鬼神……” “如此丰厚的果实,凭什么轮到你们母女采摘?” 在虞妗妗一声声的质问中,气定神闲的白玛表情不断变换。 她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当年的一些画面,去审视判断。 十几年前的她身在内地,确实孤立无援; 哪怕是她的亲生女儿,也无法真正理解她、共情她。 每逢过年过节或者桥鲁·多吉的忌日,白玛总会买上一些香烛纸钱祭拜,对着火舌跳跃的盆子愣愣出神,喃喃自语着内心的痛苦。 作为桥鲁·多吉的‘明妃’,白玛一直很崇拜对方。 在藏地还未解放密宗仍然兴盛的那几年,两人还没有逃亡内地,彼时的桥鲁·多吉是庙里主持的亲传弟子,是尸陀林主选中的‘佛子’; 他在寺里有很高的地位,不出意外的话等老主持圆寂后,他就是下一任主持。 庙里的喇嘛们说,他们是神佛座下的修习金刚; 受到密宗神的庇护,他们无论是圆寂还是意外死亡,灵魂都会归于无上天。 白玛坚定不移相信着这一观点。 她相信桥鲁·多吉身为佛子,灵魂一定在无上天内。 多年之前的某天,因为一些小事情绪再度崩溃的她,忍耐不住进行了私下的祭祀。 白玛买了牛血羊肠,割开了自己的皮肤放血,作为祭祀的血食贡品,祭拜密宗神和无上天。 她期望通过祭祀召唤出密宗的神迹,唤出桥鲁·多吉在无上天的魂灵… 然而直到这场祭祀的最后,直到她身体里的血都要流干了,神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正当白玛内心摇摇欲坠的信仰濒临崩塌之际,一个奇怪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第163章 神秘来者声称可以帮助白玛。 可以让她看到密宗神再次降临世间的那一天。 甚至能让她也拥有比肩神佛的能力和地位。 起先白玛当然不信。 可对方展现出来的种种手段, 渐渐折服了她,也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怪力乱神。 密宗鬼神不是虚假的。 白玛心里也有过疑惑,问过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这样一个普通人合作, 为什么要帮自己? 对方只是缓缓除去兜帽, 露出一张形容怪诞可怖的脸, 告诉她: ‘因为我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是被那群排除异己的天师所害!我恨那些人类!’ ‘就因为我是妖, 而你们密宗是异教鬼神,所以都被他们打成了异类和怪物, 沦落到现在这般下场……’ ‘我帮你们,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我们都恨那些打着惩恶除奸幌子的人类!’ ‘只是我再怎么厉害终究是单打独斗, 可你不一样, 你所信奉的密宗神系若是能复苏, 就有无数夜叉鬼物降临人间, 届时人间沦为尸山血海便能报仇血恨!’ ‘……’ 对神秘来者的话, 白玛半信半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年来, 对方都尽心尽力地帮衬着她壮大密宗势力,从未有过任何异常。 她那点怀疑本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今时今日, 又被虞妗妗几句话勾起,让她无法不去多思。 白玛告诉自己,这是虞妗妗和狗天师们的离间之计,她不应该怀疑盟友。 可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怎么瞒得过观察力敏锐的大妖。 虞妗妗不断添柴加火:“事成之后,你立地成神,所愿皆成。” “背后付出良多的人却什么都捞不着, 难道他是在做慈善吗?真的有如此不图回报之人吗?” 虞妗妗不给脸色越来越差的白玛思索的机会,继续输出: “要么是那人脑子有问题,要么……对方的胃口大到你无法想象不能接受。 你觉得这二者,会是哪一种呢?” “就连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对方都没有露面,反倒是你白玛又是叫嚣又是得意,你不觉得这情形很熟悉吗?”她目光冷清,抬起手指了指头顶: “你和那置于外侧、充当吸引火力的保护壳的鬼子母,有什么区别?” ‘砰砰、砰砰……’ 白玛的心跳加速,隐隐的不安感不受控制地放大。 她的心神都被虞妗妗点破的阴谋一角牵扯,根本没注意到虞妗妗在缓缓释放出妖力,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 是啊,真的有人能那般无私吗? 她那位盟友,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吗? “大祭司呢?”白玛突然扬声,质问身侧的喇嘛们:“谁看到大祭司了?!” 离她最近的几个喇嘛吓得浑身一颤,皆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眼瞧着他们内部自己小乱起来,注意力分散,虞妗妗运气妖力: “动手!” 她知道徐静和的顾虑,无非是顾及对方手中的那些人质。 但越是这样,越不该束手束脚。 尤其在非常棘手的情况下,这般行事无异于告诉对方软肋在什么地方。 刹那间虞妗妗便像离弦之箭,趁着喇嘛们失神的空隙,带着狂躁的妖力冲向他们。 她身后的徐静和只迟疑了一瞬,也抽出身后背负的薄剑:“上!” 一时间不仅是徐静和带领的天师支队,其他登顶埋伏、时刻准备支援的天师术士也都分涌而上! 数以百计数的天师术士,发起的攻势声势浩大。 白玛吓了一跳。 视野内一张张正气凛然的面孔怒目而视,和她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她一咬牙,怒斥身边的喇嘛顶上。 可那些光头喇嘛们面面相觑,脚底下像是沾了胶水,磨蹭半天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幅度。 相比天师府里的天师‘正规军’,他们很多人在洗脑加入密宗之前,都是普通人。 能力有限,胆子还小。 不久前他们能和天师府的人打得有来有回,完全是白玛放出了圈养的小鬼, 眼下没有鬼物,就一个个生怕自己挪快了顶到前面会变成炮灰,都想往人后躲。 白玛打眼一看就晓得他们在想什么,看看对面气势汹汹的天师,再看看自己这边的窝囊废们,气得胸口不顺。 “一群废物!” 她低吼一声,抬头看向天际悬浮的巨鬼相,手上结了个咒印。 那是催动巨鬼相身上的禁制的咒印,也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那些白痴天师根本不知道,黄家庄中的鬼蜮之力,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坟场! 咒印既出,白玛畅想中的天地巨变、鬼气浩荡完全没有出现。 那悬浮于半空的巨鬼相依旧端着悲凄和神悯,一动不动。 巨大的惊惧,让她耷拉的眼皮都瞬间睁大,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天际的巨鬼: “不!不!你动啊!!” 白玛结印反复变化,几乎将她会的术数咒印全部使了一遍,却依旧无法撼动巨大的鬼物。 在极度的恐慌和失措中,虞妗妗的身形近在咫尺! 猫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鎏金色的双瞳中映衬着白玛扭曲的面容; 她抬起的手臂借助旋体的惯性,狠狠挥下…… —————————— 天际的巨大鬼物静静沉浮; 那双流淌着暴戾鬼气和痛苦的细长双眸,微微垂下,以一种绝对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看’着下方人头攒动的小人。 因着它的沉寂,天师府突然发起的攻势顺利得很异常。 没有鬼物的协助,密宗吸纳的那些光头喇嘛和传教士,都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轻轻撕两下就节节败退,恨不得当场就原地求饶。 至于他们的领头人白玛,在虞妗妗毫不收敛的攻击下,佝偻的身体狠狠撞在村庙的墙上。 她被按着打,血水吐了一口又一口。 明明是一把老骨头了,却因身体上出现了异化,身子骨远比普通人结实抗揍,想死都死不掉! 她只能被迫当一个‘沙包’。 不断的撞击下,峰顶的村庙外墙都塌成了废墟。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1节 白玛狼狈不堪地倒在断石残垣中,两眼昏黑。 咒印的失效,狠狠捅了她一刀—— 她那般信任的所谓同盟,竟然真的是个包藏祸心的! 愤怒、不甘、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以及身上各处的剧痛,让她彻底崩溃了。 她恨不得虞妗妗能给她一个痛快! 然而虞妗妗却停手了。 白玛微肿的眼睛看去,发现虞妗妗在距她五米左右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剧痛的身体猛然一攒,强撑着支起上半身也扭过头看去。 只见塌陷的村庙废墟之中,唯有一尊巨大的女性神像屹立不倒。 它周身缓缓散发着青色的雾气,破碎的泥胎像是裂开的鸡蛋壳,一块块剥落往下掉。 那是大慈佛母的主像! 是她为女儿重塑的神躯! 里面混合了女儿的血肉,承载了女儿的魂灵; 所有从外界和四面八方汲取来的生机、气血和灵气,都涌入了这里! 白玛眼睛睁到最大,看到那泥像表面的碎片不断掉落,露出的内里,竟是有肉色的皮肤! 难道说…… 她心中生出喜悦和期待,一瞬不瞬地看着,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 后方的徐静和等天师术士,自然也瞧见了那废墟中诡异的一幕。 人群中有白须老者怒目圆睁:“打破它!” 一声震天的吼声之后,几名反应快的术士几乎是同时提起了武器。 使弓者搭弓射箭; 用剑者运起气力狠狠投掷而出…… 数个武器直朝着废墟中的诡异神像扎去! “嗡——” 就在金铜武器即将扎碎庙中女性神像的那一刻,一道透明的水波状的禁制死死挡住了它们。 整个山顶的空间都因力量的碰撞扭曲了片刻。 没什么实力的喇嘛们受不住音波和磁场的震荡,痛苦得捂住耳朵在地上打滚。 当武器咣里咣当尽数掉在地上,挡在神像四周的禁制已然在起伏流动。 透明波纹流动之中,虞妗妗清晰看到神像上的泥胎碎片,掉落的频率加快许多。 很快,整个神像的头颅露出了三分之二在外。 面部完完全全没有了泥胎覆盖。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了神像中脱出的那张‘脸’,怔忪的神情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惊恐,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没有五官,是一个光滑的平台。 倏地,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面部正中,裂口缓缓撕开。 成年女人拳头大小的球体从裂口中不断突出,渗透出一丝丝青褐色,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虞妗妗能清晰看到底下的球体在飞快转动。 紧接着,裂口不断被撑开,撑到最大; 青褐色的巨大眼球终于得见阳光,层层叠叠像漩涡一般深邃的瞳孔不停收缩。 平心而论,这颗单眼很恐怖,但也很漂亮,像两栖类动物的眼球,结构层次很丰富。 旁人不清楚,虞妗妗却知道,上古有异兽为‘讙’,天生只有一目! 随着神像面中的单眼睁开,来回转动,异鬼化的畸变不断出现在那张面皮上; 青褐色单眼的两侧下方,又缓缓裂开了两道小口子,玻璃珠大小。 皮下有球体转动,却始终没有睁开。 青褐色的眼球最终落在虞妗妗的身上,瞳仁轻微起伏,带笑的声音从神像中传出: “阿妗。” 刹那间,虞妗妗脑袋里一片长鸣,像是被一并斧头狠狠劈开。 天地六合间,她只能听到那一道声频: “你还和以前一样又犀利又无趣,一点都没变啊。” 亲眼看到这一幕,尘埃落定后虞妗妗竟还算平静。 “……冀环。” 真的是你。 “嗯?你怎么不叫我师父了?”褶皱的裂口包裹着青褐色的巨型眼珠,微微收紧时,像在笑。 虞妗妗笑不出来,攥紧在身侧的手也在轻颤。 无比诡异的一幕让四周的人都屏住呼吸; 很显然,神像里的大眼珠子和虞妗妗认识。 他们之间有故事。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好奇--面目狰狞的白玛从地上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狠狠盯着神像的方向。 那笑嘻嘻的女声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好盟友! “大祭司,我的普玛呢?!” “大慈佛母像里的魂灵应该是她才对,你为什么会在里面?!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白玛的质问声嘶力竭。 冀环很不愉快地‘啧’了一声。 被打断了叙旧,神像上青褐色的眼球一顿,转动到白玛的身上眼皮微微眯起。 半晌它又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俏皮:“你在说什么呀,你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亲手割断了她的脑袋,剥掉了她的皮囊,抽出她的骨头……你脖子上腰上戴着的都是她啊,问我干嘛。” “哦对了,还要谢谢你给我提供了那么趁手的法器。”冀环的声音从神像中传出:“等我成神之后,会好好使用它们的。” 明明嗓音甜美,落入他人耳中,却无端令人头皮发麻。 它说话间,还覆盖着大片泥胎的神像四肢忽然动了起来,僵硬的双臂缓缓抬到胸前,破碎的泥屑瑟瑟掉落。 只见神像的两只手中,各自抓着一件法器。 一件是半椭圆形的碗,上面雕刻着五骷髅嬉戏图; 一件是巴掌长短的钺刀。 两个法器都是人骨所制成,尤其是左手执掌的嘎巴拉碗,是由人头盖骨制成。 这两件法器从这尊大慈佛母像建成时就安置于神像手中,长年累月的风化和尘土侵蚀,让它们发黑发黄。 骨头的主人,也是白玛的女儿。 冀环的嬉笑充满了恶意,尤嫌不够,“你不会以为,这些年各地收集的气血和人魂生气,都供奉给你女儿了吧?” “怎么可能呢!” “那个小姑娘刚一断气,灵魂飘飘然从尸体溢出来,就被我吃了,早就魂飞魄散了。” “从始至终,你们一直在‘养’的都是我呢。” 第164章 冀环那满怀着恶意的低语甫一说完, 便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太得意了,狂笑声由低变高; 斑驳神像正中的巨大青褐色眼珠轻轻颤动,裂口两侧的眼皮回缩成半月形。 荒芜废墟边缘的白玛如遭雷击, 整个人从头到脚止不住地颤栗。 她呼吸急促到大脑一片空白; 那枯老面孔上的扭曲神情放缓, 困兽般绝望崩溃的呜咽从喉中挤出; 呜咽声不断变大, 变得癫狂:“贱人你骗我!” “我要杀了你!!” 白玛戟指怒目的双瞳死死瞪着废墟中的诡异神像, 一手抄起砖石, 一手攥紧骨刀,疯了似得朝着神像扑了过去。 “你去死!去……” ‘噗哧’一声撕裂声, 在她躯体上突兀响起。 已经距离诡异神像近在咫尺的老妇人,身体僵了一瞬, 尖锐的骂声也戛然而止。 她双脚前后踉跄, 身体摇摇欲坠站不稳当, 喉管呼出‘嗬嗬’的抽气声宛如老旧的风箱在抽动。 视线随着头颅向下转动; 白玛一收一缩的眼瞳, 看到了自己胸口迅速沁开的暗红色血晕。 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猩红锁链, 像游蛇那样轻轻漂浮、摆动; 锁链的一端从后方洞穿了她的胸骨和心脏! 腥热的血液和锁链上的红色咒印糊成一团, 滴滴答答往下落。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2节 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的白玛嘴唇微微蠕动,刚开阖了一条缝, 血液便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撕裂的剧痛冲上她的大脑神经。 下一秒, 锁链‘刷’的往外抽出。 坚硬冰冷的链条拖拽、碾压着白玛的破碎的心脏。 当它完全甩出,老妇人的心口处出现了一个杯口大的孔洞。 她僵硬的身体直挺挺向后倒下,身体和脑袋狠狠砸在废墟石土之中,大睁的双眼正中,瞳仁不断涣散外扩。 不甘心…… 她好恨啊! 深红的血浆随着白玛的抽搐,不断从她的口腔和七窍流出,她一句完整的话或是痛苦嘶叫都发不出。 濒死挣扎之际, 她像是进入了走马观花的环节,白茫茫的眼前闪回着几十年前的往事。 她看到了女儿。 哪怕是死前的回溯,记忆中她能看到的大多数画面,也是她们母女在争执,鲜少有温情的一幕… 回忆之中的她执剑,抵着女儿柔软纤细的脖颈,要把那颗叛逆的头颅割下前,对方的目光依旧倔强固执,带着痛苦不解。 女儿哭着问她:‘妈妈,我们不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吗?不能别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宗教吗?!’ ‘妈你醒醒啊!’ “卓…卓、玛……”白玛脸上都是血渍,断气前最后挤出一丁点声音。 一颗浑浊的泪珠,从那覆上一层浅白色阴霾的眼角溢出,没入发根。 生机绝断的那一瞬间,一缕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透明魂灵,从白玛的尸体内向外飘。 六道之中,人死后的魂灵本该归属于冥界。 可这黄家庄鬼蜮宛如巨大的漩涡,直接把白玛的灵体往上方鬼子母巨鬼相的方向吸。 强大的吸力让白玛的魂魄分散变形,能看出她的灵体在疯狂挣扎; 但那点扭动不异于蚍蜉撼大树。 连一丝哀嚎都没能发出,涣散的魂灵便被巨鬼相吞噬。 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从白玛发狂,到她倒下咽气,期间只过去了半分钟不到。 半空中飘荡的猩红锁链,以及周遭开始不规则流动的鬼气,都给鬼蜮内的天师府诸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这黄家庄内的鬼蜮和大鬼,很明显与白玛手底下的喇嘛不是一个量级! “哼,吵得人心烦。”巨大的眼珠微微眯起,懒洋洋转回到虞妗妗的身上: “阿妗,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叙旧了。” “师父回来了,是不是很惊喜?” 虞妗妗唇瓣紧抿,一言不发。 她不理解对方怎么能在这种境况下,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轻薄浮浪地嬉笑。 “怎么不说话呀阿妗,看到师父死而复生,你不开心吗?”诡异神像中的巨眼故作委屈:“还是你现在有了新朋友,连几句话都不愿意同我说了。” “呵…”虞妗妗无语到气笑了:“能不能别演了?” “冀环,你当年根本就没有死,从始至终你都在欺瞒我。” “我没有办法。”青褐色的眼球定定看着她: “那时候我被皇帝那杂种欺骗,我帮扶他夺得天下帝位,为他诞下子嗣,结果差点死在皇宫里那些除魔卫手里!” “我必须要报仇啊妗妗。” 时隔数百年,再次提起当年事的冀环,声音仍旧含恨。 她声称自己苏醒之后,知道复仇并非易事,她不愿意拖累为了救她元气大伤的虞妗妗,才自行回到了皇宫报仇。 那晚她重伤了狗皇帝,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彻底杀死对方! 关键时刻,从宫外急调来的除魔卫士阻拦了她。 那些人类术士坏了她的报仇大计不说,还把她打得节节溃败,要制她于死地! 她实在没办法,只能拖着残破重伤的身体亡命天涯。 因着冀环在宫中掀起了动乱,还刺伤了很多皇室,受伤的皇帝震怒无比,在除魔卫中下达了对她的通缉令。 而她的身体亏空严重,道行被毁,面部永远无法再化形,她只能一直戴着斗笠四处躲藏。 可是无论她逃到哪里,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会惹来一群除魔卫士追杀。 无奈之下冀环只能躲到边境,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联系虞妗妗。 “明明是那杂碎欺辱我践踏我,可自称正道的除魔卫,却要当皇室的狗,要把我赶尽杀绝。” “人类都是这样的。”冀环冷笑道:“需要你的时候便同你和颜悦色,使尽甜言蜜语哄骗。” “一旦利用完了就会露出下作丑陋的嘴脸,把我等打成异族妖邪!” “阿妗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天师把你当成朋友吧?他们只不过是想借着你的力量,让我们妖族自相残杀罢了!” “难道我过去血淋淋的教训,还没让你看明白人类的虚伪无耻吗?” 虞妗妗还未对此作出反应,在场的天师府诸人率先坐不住了。 甭管那大眼珠子是什么身份,就冲其一张嘴便诋毁他们对猫妖前辈的真挚崇敬,挑拨他们和前辈之间的关系,都没法忍!! “你放狗屁!虞前辈你别听她胡扯!!” “别把人族和天师府说得那么卑劣,坏人确实有,可我们只会除奸惩恶! 对虞前辈这样的好妖,天师府上下夹道欢迎。” “这大眼珠子咕咕乱转,一肚子坏水啊…” “到底谁在说瞎话啊?我就不信你要真想找到虞前辈,这么多年会没有一点机会!‘ “……” 徐静和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盯着诡异神像的目光也很是不爽。 忽然,人群中有中气十足的声音扬起,盖过所有人声: “虞道友,你不要听信那位的谗言,天师府对一切友善的种族和生灵都保持友好态度,绝不可能随意杀戮!” “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恐怕冀环道友没和你袒露过实情!” “师伯?”徐静和应声看去,看到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天师。 此人乃是堪山的大长老,也是她师父的师兄,在术士界地位很高。 “静和丫头,你师父要在山下主持大局,所以我这把老骨头就来当堪山的一线领队了。”老道同徐静和招呼了一声,才顶着青褐色眼球阴沉不善的目光,揭露着数百年前的实情。 中州玄门自古以来,便立起了传承。 从古至今,大多朝代都以道门为正道魁首。 历朝历代官方都设有玄门机构,只不过称谓有所不同。 无论是镇妖司还是除魔卫,其实都是天师府的前身。 因此很多千百年前的缉妖捉鬼档案流传至今,现在还能在天师府总部的档案室中找到陈旧的书简。 而冀环恰恰又是妖族历史上,一位非常特殊的大妖物。 她既是作恶多端的上古异兽,又曾化作人形,在前朝后宫为妃数年; 长达两百余年的书简记录中,留下了她的诸多踪迹。 彼时的镇妖司和除魔卫都对她有不少记录。 据镇妖司的术士记载,旧朝年间,大妖冀环为饱口腹之欲,就进食了数十名普通凡人,被列为一等凶兽。 到了新朝,除魔卫对此妖的记载更多也更详细,具体到她和新朝皇帝之间的秘事。 典籍中记载,新朝皇帝还没有夺得大业之前,只是一个心中有点抱负的前朝落魄贵族。 不过他有建功立业的念头,命格中也带了一丝天潢贵胄的气运,俗称‘紫气’。 虽说一个人的气质很难用肉眼看出来,但对一些精通风水玄学的术士来说,他们能从人的面相和精气神上,分辨出对方的命格好坏。 彼时的落魄贵族身边,就有那样一位风水师。 风水师看出这年轻人命带一丝‘紫气’,未来哪怕不是王侯将相,也一定有非比寻常的机遇; 于是他决定投资这支优质股,帮助对方图谋大业。 一旦成功,他便能乘着从龙之功扶摇直上! 所以那落魄贵族的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低调的幕僚。 某日远行的路上,落魄贵族的车队行驶到山路中央时,四周突然弥漫开阴冷的雾气,蒙住了前路。 他身边通晓玄学的风水师一眼便看出,山里的雾气不正常。 其中夹杂着浓浓的妖族气息。 这是大妖拦路,来者不善! 幕僚心知自己能看出贵族青年命格不凡,一些有道行的妖物鬼物也能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气运; 而这类命格奇特的人的气血和灵魂,对妖鬼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吃他一人,顶几十甚至上百个普通人! 很显然,贵族青年被妖物盯上了。 果不其然在可视度极低的大雾中,车队的侍卫们遭到不明人士攻击,场面一下乱起来,死伤无数。 贵族青年想要趁乱逃跑,却脚底踩空从山体的斜坡往下滚落,在沿途的翻滚碰撞中昏迷过去。 当他在山谷中缓缓睁开双眼,浑身酸痛难以忍受时,他看到了不远处坐在水潭边洗手磨刀的紫衣少女。 那少女很年轻,光是露出的侧脸便能看出容貌不凡,绝不可能是普通农户家的女子。 这样一个女人,冷不丁出现在荒无人烟的谷底……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3节 落魄贵族立刻意识到,幕僚口中的妖物恐怕就是她! 为了活命,他相出一个办法。 他自己拖着身体站了起来,在女子警惕扭过头时,脸上展露出感激和惊艳的笑容,连连向对方道谢。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他脸上流露出羞涩的神情,视线闪躲,像是被女子的美貌惊艳到了多有夸赞。 与此同时青年又表露出自己的背景,说他愿意报恩; 待他建功立业后无论恩人想要什么,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青年的演技太过精湛,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和破绽; 完美扮演着一个对恩人一见钟情、腼腆到语无伦次的傻白甜。 本来准备将他吃掉的冀环见状,觉得那人类青年太有意思了; 竟然把要吃了他的妖当成恩人,还要报恩。 这也太傻了。 她生出一丝兴味,想瞧瞧青年要怎么报答自己,这才放了对方一马。 但冀环完全不知道,天真的不是人类青年,而是她自己。 对方早就知晓她是妖族,一直在演戏…… 第165章 山谷之下, 年轻的人类男子和妖族女子,就这样互相欺骗。 落魄贵族带着冀环重新和车队碰面后,便把其妖族的身份告诉了风水师; 两人私下商议, 决定不拆穿冀环。 他就这么扮演着单纯腼腆、心悦冀环的爱慕者, 把大妖留在了身边, 利用大妖超凡寻常的力量逐鹿中原。 古代的人族之中, 几种命格最好、气运滔天的男性和女性, 一定有‘帝命’和‘后命’。 他多次向冀环承诺,如果自己真的能改朝换代登上王位, 就立冀环为皇后,让他们的子嗣当皇储。 冀环动心了。 她前面数百年活得潇洒恣意, 想吃人就吃人, 结果身上的孽力越来越重, 导致她近几年修行愈发困难了。 之所以铤而走险盯上青年这个大气运者, 就因普通人气血对她已经没用了。 若是能当上人族的皇后, 相当于占据了一份厚重的人族气运, 对她的修行极有好处; 若她的孩子能当上帝王,她甚至能分一缕帝王‘紫气’, 直接增加道行! 冀环被丰厚的好处迷了眼,所以才会暗中帮助贵族青年铲除异己, 利用自己的妖力几次扭转劣势局面。 从冀环和新帝的相遇,到他们相知相恋,两个人都各怀鬼胎,各有各的谋算都在利用对方。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只能说新帝技高一筹,骗过了冀环。 登基之后,新帝一直都没有放下对冀环的戒心,相反多年的忍辱负重, 让他想要尽快除去大妖的念头愈发频繁。 他很清楚当年在谷底,要不是自己抖了个机灵骗过妖女,当时他就死在妖物的口中了! 对这样一个想吃他的妖怪,他痛恨还来不及,怎么爱得起来? 怎么可能让妖物的后代当皇储! 于是在冀环为了后位和继承权、为了能尽快封后吞噬人族气运,选择逆天生子,蛰伏已久的新帝再也忍耐不住。 趁着她临盆最虚弱的时候,新帝带着亲信和除魔卫士闯入产房,缉拿妖孽。 除魔卫在当时虽挂名了朝廷官司,却并非帝王的鹰犬。 他们的任何一次出手,都是经过考量之后的抉择。 之所以配合新皇缉拿冀环,完全是冀环从前朝起就食人无数,身上背负了很多无辜老百姓的血债; 放任这样的凶兽不管,真让其占据了人族气运,未来保不准她还要吃更多的人! 不过除魔卫只对冀环一人动了手。 皇帝要用她诞下的子嗣入药,除魔卫非但没有协助,反而很不赞同。 可多次劝诫后无果,还惹恼了皇帝被罚了。 当时跟随帝王一起缉妖的除魔卫士,如实记录了这一桩宫中秘闻,在批注时也十分唏嘘,感慨帝王无情。 记录人还在典籍中写明,他们后续对各地的妖族加大了打击和调查力度,对冀环穷追不舍,完全是因冀环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她的报复是无差别攻击,有仇的没仇的她看见都杀。 宫中不少宫女太监、后妃,甚至是年幼的皇子皇女都死在她手下。 反倒是真的背刺她伤害她的皇帝,因为身边有侍卫和术士保护,只受了伤但没有死。 犯下重重杀孽后,大妖冀环身受重伤趁乱逃跑; 为了抓捕她,那段时间除魔卫和各地妖族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冀环这个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之后的几十甚至百年内都不见踪迹。 始终找不到冀环踪迹的除魔卫认为,当初她受伤严重,还能撑着伤体回去报仇本就是个奇迹,指不定她已经死在哪个山野里了。 关于冀环的档案也就封存起来。 任谁也想不到她不仅没有死,还一直活到了千年之后的今天! 老道士目光灼灼,说道:“冀环道友,光从你食人这一点,当年的除魔卫士要缉拿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犯了杀孽!” “至于你和前朝皇帝之间的恩怨,无论是辜负还是欺骗,都是你二者的事; 你可以讨伐他,但不应该把所有的人族打成恶人,也不该将对个人的怨恨发泄到其他无辜者的身上!” “哼,你这死老头倒是油嘴滑舌得很。”冀环冷哼道: “你们人类有哪一个无辜?以它族为食的是你们,在野外滥杀生灵的是你们,虐待动物的还是你们!” 涉及到族群和立场的争议,是无解的; 无休止得争论不休,根本毫无意义。 老道不欲和冀环纠缠,无奈笑笑: “旁的不论,你口口声声称人族对所有的妖都要铲除异己,我倒是想问问冀环道友,难道你手中妖族的血还少吗?” 一直沉默听着的虞妗妗眼皮一跳,听出老道话里有话。 她抬眼看过去,正好和老道四目相对。 老道对她说:“虞道友有所不知,镇妖司对于讙妖的记录中写到,八百年前,他们曾有一次追到了讙妖的老巢,差一点点就将讙妖抓住。” “在其逃脱后,镇妖司的术士捣毁了大妖的巢穴,在那处除却发现了不少人类的尸骨,还有很多具妖族的残躯。” “若是普通进食后的残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镇妖司发现那些妖族的尸体上并没有啃噬的痕迹和伤口; 他们死于体内气血和生机枯竭,修为全无——”老道顿了片刻,认真道: “虞道友应该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意味着几个死去妖族生前届遭到了强行夺舍!是有人将他们的气血和修为夺走,才会性灵崩溃而亡。” “因此那时起镇妖司便怀疑,讙妖不仅仅食人,还一直在通过掠夺小妖的道行和气血提高修行。” “人族或许不可信,但这位大妖冀环,绝对是需要警惕的危险分子!” 两方对峙下,神像之中的青褐色眼球微微阂上,很是不耐: “啊……我真懒得和人类废口舌。” “你们不会觉得有阿妗在,就能活着走出我的鬼蜮,能斗得过我了吧?” “都给我去死。”冀环轻飘飘的几个字吐出。 几乎是她声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鬼蜮中发生了巨大转变! 青黑色的鬼气像是沸腾的海水; 蒸腾翻滚间,无数连接着天际巨鬼相的猩红锁链,在鬼雾中混乱挥动。 伴随着一声震天的痛吼,巨鬼相面部细长的三眼缓缓睁开,脑后散发着幽光的圆光盛极。 它在挣扎,它在扭曲; 无数流动的鬼气从皮表突起的黑色血管,飞快涌向它的肚皮,把那本就高高凸起的腹部越撑越大。 与此同时废墟后方,沉寂许久的祭坛开始运转。 猩红的锁链从十九个小祭坛底端伸出,蜿蜒着在地上游动,目标是地上那些昏迷的警员。 它们在挑选合适的祭品,绑缚,拖拽。 当祭品被锁链吊起,坚硬的链条尖端将刺破那些警员的心脏; 他们的血肉和性灵会被吸干,用于祭祀除却鬼子母神的密宗其余十九位诸天护法。 而最后第二十个小祭坛,从主祭台正中央缓慢渗出; 它代表着密宗的二十诸天护法神之一:鬼子母神。 这神秘的中央祭坛下方,并没有像其余19个祭坛那般,伸出猩红锁链; 它的周围也并没有人类——那中央祭坛的正中间,已经放置好了它应有的祭品。 一颗黑乎乎的腐烂破碎的心脏,静静置于二十祭坛的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祭坛上的。 总之当虞妗妗和天师府众人看到时,它已经开始向外散发诡异的力量。 腐烂发黑的心脏是一团稀软的烂肉,哪怕祭坛和众人之间相隔很远的距离,也能闻到它携带着的剧烈腐臭气味。 ‘扑通’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4节 ‘扑通’ ’……‘ 一下下的鼓动,带着奇异的律动,从溃烂的心脏中迸发; 它分明腐烂发臭,却还在跳动! 肆意横扫的鬼气之中,废墟中的诡异神像愈发灵活。 其僵硬的肢体扭动,块状的泥片不断掉落,内里的冀环发出舒适的喟叹声。 眼见着天际的巨鬼相暴动起来,成百上千个分化的鬼子母的‘子嗣’婴灵,从它的体内不断钻出。 密密麻麻的干瘦小鬼,就像是成片的蝗虫,黑压压过境; 它们的出现让原本就鬼气翻腾的鬼蜮,更是变得光线暗淡。 刺耳的婴啼此起彼伏,魔音贯耳,简直是无数把锯子在人的耳膜上反复拉扯的; 光是抵御婴啼的冲击,就够天师们吃上一壶。 峰顶的术士们纷纷抄起法器,和漫天的婴鬼颤斗在一起。 各门派领头的老前辈对视一眼,便默契地以两个以上为一组的组合式,分别朝着废墟中即将脱体的神像、以及祭坛冲去。 他们清楚,神像内的冀环,以及祭坛上开启的祭祀,才是阻止密宗鬼神复苏的关键。 与此同时虞妗妗运起妖力,也极速冲向了诡异神像。 自打她登上主峰顶,面上一直是一派平静; 此刻狂乱的妖气以及不受控制浮现在双眼、四肢的兽族特性,足以看出她内心压抑着躁乱情绪。 她的攻势太快了。 轻巧的身体比最矫健的猎豹还要灵活,呼吸间她和神像青褐色的巨眼擦身而过。 反手转体的一瞬间,她五指并作的尖刃,朝着巨大的眼球扎去; 同时尾端甩出的细长黑尾宛如鞭子,狠狠朝着神像看似纤细的体段抽去。 ‘砰’的爆炸般响声,骤然从诡异神像上爆发。 强大的气流把虞妗妗掀翻出去。 她两下轻翻后无声地深弓步点地,双手指尖撑在地面上,黑尾在身后轻轻甩动。 金色的竖瞳中,映衬着前方神像的怪诞变化。 只见那蜥蜴般的绿色巨眼两侧下方,硬币大小的裂口一寸寸地张开。 两颗粘稠的、带着深深恶意的眼球,迅速转动着从裂口下钻出,而后定格在虞妗妗身上。 可见冀环启动那最终的祭祀运行之后,她身上的异鬼化也非常显著地加快了。 虞妗妗再度释放出妖力。 经过刚才的碰撞,她能感觉到冀环周身的禁制的确坚硬。 但她的身体强度和力量,可以比拟地仙,也不是没法硬碰硬。 一次撞不开,就进攻十次; 十次不够就一百次。 她早晚能生生把那禁制打碎,把里面的冀环扯出来! 又是十数次不留余力的狂攻之后,神像周围的禁制明显有些震荡,连带着那片空间都在扭曲。 有用。 虞妗妗猫眼微眯。 正当她准备击碎面前的障碍时,她动态的视力捕捉到神像面中的三眼微微蠕动,释放出愉悦和戏谑之意。 她心中一凛,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猛然收住手细细将自己扫视一遍。 身上没有伤势。 也没有被鬼气侵蚀的异类感觉…… 不对,她的妖力似乎有问题?! 虞妗妗伸出双手,变成两只毛茸茸的黑色猫爪; 爪尖一绷紧,锋利指甲探出的同时,她全力迸发出了妖气。 这么一感应,她骇然发现,自己的妖气相较于刚才减弱了一分! 她猛地抬头看向废墟中的神像,明白了对方的轻松惬意从何而来。 抬头观察了一下漫天婴鬼飞窜的可怖异景,虞妗妗的目光能透过那些鬼物,却透不过厚重的雾气,无法感应到鬼蜮外的磁场。 她明白了,这座鬼蜮的天赋神通,是一座专门针对玄门人士、针对有修为者的牢笼! 有修为的术士置身其中,力量会被不断吸收! 难怪冀环如此自信,认定天师府奈何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密宗鬼神降世。 难怪黄家庄里的村民变成了不会死的尸鬼…… 从黄家庄鬼蜮爆发的那一刻,冀环就是故意的! 她故意闹出巨大的动静,让天师府发现此处的异常并戒备,目的就是要把华国境内的精锐术士们都吸引到鬼蜮之中! 连带着黄叶微发出的求助,以及失踪在山中的警员,都是冀环的‘邀请函’。 当所有人进入其中鬼蜮激活后,内里的天赋神通也悄然运转。 等里面的术士发现为时已晚! 天师们会愈来愈弱; 而吸收了他们能量的鬼蜮,则会不断坚固,并把能量反馈给蜮中的鬼物! 虞妗妗发现异样之时,天师府道行最深的一批顶尖术士,也接二连三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我的力量在流逝?!” “是鬼蜮!这个鬼蜮的天赋神通是吞噬!!” “……” 连同其他正在斩杀婴鬼、和雾气中鬼物厮杀的天师府术士们,也逐渐有些吃力。 他们只觉得今日消耗力量比往常快很多,身体也更加疲惫沉重。 不少人挥舞法器后施展出的术数,威力相较于先前减弱; 他们用能量在周身撑起的防御,也悄无声息地削减,被鬼物抓到空隙中伤时,很多人面色震惊不明白为什么…… 虞妗妗将那一幕幕收入眼底,暗道不妙。 她比肩地仙,一只脚踏入神道,在鬼蜮之中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相较她修为浅薄的人类术士们,只怕是更加寸步难行。 一开始这鬼蜮吸收术士的能量; 等他们慢慢力竭,便抽取他们的道行修为; 当术士们的修为都枯竭的那一刻,恐怕他们就会像黄家庄的村民们那般,连气血生机和魂灵都被抽干,变成一具具尸人! 放任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一点点劣势水滴石穿,鬼蜮内的术士们落败只是早晚的事! 虞妗妗凝重的神情落入神像的巨眼中,冀环笑吟吟出声: “发现了啊。” “阿妗,天师府超过半数的精锐都在鬼蜮中了吧,吸收了这么多术士道行的我一旦成神,不说人间剩下的那些杂鱼,哪怕是冥界的阎罗、天界的神佛我也是不怕的。” “人族大势已去,没有转机的可能了。” 神像斑驳的体魄上,剥落的泥片之下,露出了铜蓝色的异鬼肌肤; 每当一块泥片掉落在地,神像身上便会‘噗’的冒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球形物体。 那些球状物由中心膨胀,连接在一起,呈现出镂空的人头骨状的长长骨饰,片片铃花自神像的血肉中绽放生出。 神像僵硬地扭动,左手手臂向前屈体伸出; 指尖微翘像莲瓣,掌心中托举着的嘎巴拉碗递出时,干涸发黑的碗底缓缓溢出黑红色的浆液。 头骨碗内浓稠的腐血持续上涨,漫过碗沿直接顺着斑驳的手指手臂往下流淌,淅淅沥沥落了满地。 冀环居高临下,刻意放低的声音充满诱惑,宛如地狱而来的低语: “阿妗,你和我才是同类。” “那些人族道貌岸然,仗着自己是智慧生物,受天道庇护,千百年来压在兽族的头上作威作福; 人能食兽,那我等妖兽为何不能食人?!” “这不公平啊,天道不公!我不服!” 说话间,狰狞的青褐色巨眼向上抬起,形容癫狂地看向黑蒙蒙的天际: “既然天道判我有罪,不让我得道成神,那我为何还要顺天道而为?!” “我就是要这一世这一道从我手中开始改变,我要让妖族成为俗世新的主宰族群,让人类尝一尝妖兽经受过的苦难!” “和我一起迎接新时代到来吧。”诡异神像捧着泉眼般溢出血浆的人头骨碗: “为了兽族,为了我们同类的新生。” 冀环相信,面对立地成神、执掌此界万千种族生死的机会,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住这种诱惑。 她不能; 过去布局谋划中的成百上千个‘共犯’们也不能。 “阿妗,你要怎么选?” “成神; 抑或是背叛你的族群,选择和那些人类术士一起去死!”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5节 第166章 电光石火间, 蓄力到极至的虞妗妗倏地侧身潜行,她发难得突然,只助跑了两下身体便突至诡异神像的身前; 磅礴的妖力势如破竹, ‘铛’的一声震响, 生生撕裂了神像外围的禁制。 她爪尖锋利的猫爪用力之下, 诡异神像捧着嘎巴拉碗的左手臂, 从手腕处直接被她斩断。 坚硬如金石的异鬼手掌飞旋落地, 恶臭熏天的腐血从断裂口喷射而出,连同发黄的头骨碗也摔落在地上。 神像正中的青褐色巨眼一时不备, 露出惊诧和愤怒:“你……?!” 虞妗妗嫌弃地擦了下手上浸透的腐臭污血,冷笑道: “冀环, 你还当我是数百年前的傻子吗?” “你究竟是为了妖族兽族, 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骗骗我也就算了, 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怎么说, 如若冀环当真一心为了兽族, 虞妗妗真的会迟疑。 作为由普通兽类一步步修至大妖的她, 最能理解兽类修行多么不容易,知道兽族相比人类一直处于生物链的低端位置。 可冀环不是。 数百年前的她, 便不喜欢苦修; 为了轻松增加道行她不仅吞噬普通人类,还强行夺舍了很多小妖的道行和性灵。 数百年后的今天, 为了达成目的,数不清的兽类和妖族被她利用,受她挑唆和人族对立。 小南村后山被残忍猎杀的野生动物们; 村中夺舍顶替普通人的兽族们…… 它们的死,不过是冀环用来掠夺人魂和血气的工具。 还有最近网络上挑起的恶意争端,不知有多少流浪动物因此遇害; 她放出去的祟气以乡镇各地的动物为传播载体,其中又有数不清的兽类因被祟气侵蚀,感染而亡。 从那每一桩血案之后, 虞妗妗都能清晰看到冀环的私心,利用。 她只是打着要替妖兽鸣不平的幌子,踏着任何种族的尸骨,达成她想要成神的目的。 彼时的她还是妖兽呢,都为达目标不顾兽类的死活; 真让她成了神,成为此间世界的主宰…… 那么天道将秩序崩塌,异鬼滋生。 不仅仅是人族、一切生活在俗世中的种族,皆会沦为秩序失横下的蝼蚁。 到那时候,整个华国的沦陷,迟早会扩大、波及到全球。 全世界的文明都将倒退千年,好不容易才清剿完毕的旧藏地异鬼会再度滋生。 对妖兽族群来说,灵异复苏邪神巡境的灾厄世间,也绝不是什么好的生活环境。 虞妗妗从未想过再次和冀环的见面,居然会让她如此不适; 脑海中对过往为数不多的回忆,都变了质。 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就像她有一只很珍重很不舍得品尝的果实,她久久地放在橱窗中时不时拿出来展示; 当她终于切开果子,却发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里面早已腐烂不堪。 “你要是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至少还觉得你有魄力,够狠心。” 虞妗妗顿了片刻,表情隐忍:“可你非要扯着为了兽族的旗帜大义……冀环,这真的很恶心。” 神像正中的巨眼瞳孔收缩,面目上薄薄的皮肤抽搐; 它视线挪移,看向自己断裂的左手臂。 片刻断裂面的血止住,迅速增生的物质从神像的血肉中钻出,重组那一条断肢。 “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点化之恩,是你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虞妗妗神情执拗: “我渡劫失败,其中有没有你的手笔?” 她一直清楚,自己于冀环丰富多彩的世界中,只是一个蜉蝣过客; 但她不在乎。 不论如何是冀环点化了她,让她得以走上修行一道,冀环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可若是那份恩情,掺杂的是假意呢? 若冀环对她,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呢? 虞妗妗知道眼下纠结那些过去没有意义,但她无法让自己不在乎。 蠕动的粘稠物质重新组合成神像的左掌; 那扭曲的五根手指扭曲折动着,像是几条嫁接上去的蚯蚓还不能良好适应。 “阿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呆板无趣,能在枯山之中稳坐千年,我只是年轻气盛时犯了一些大家都会犯的错误……”冀环长长叹息: “这个世界的真理应当是弱肉强食,强者吃弱者,合该天经地义,凭什么因此就给我施加孽力,让我修为停滞,断了我的得道之路?” “我没有办法,这些年我努力过,试过很多途径可都不行!是天道和人类先不给我生路啊……”冀环喃喃自语,语气逐渐坚定: “天道不给,那我便抢。” “既然抢不过来,此间万物都要陪我一起沦陷!” 她没有正面回答虞妗妗的质问。 但虞妗妗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一瞬间的失望和难以言喻的滋味,让猫妖金色的瞳仁不断缩紧。 原来冀环当年点化她之后,隔几年回来看一眼,不是因为挂念她,而是来看看猎物养没养肥。 自己渡劫时突兀的五雷轰顶,轰得她肉身破碎只剩残魂,也并非天道抽风,针对她不让她修成神躯…… 而是拥有她一半灵魂本源的冀环,在其中动了手脚,恐怕是想要趁她渡劫虚弱时将她夺舍,夺取她的道行和神格。 天雷不是在针对她虞妗妗,而是要轰击冀环。 目光一寸寸冷凝,虞妗妗唇瓣紧抿; 她不再说话,周身澎湃的妖气却像野火似的节节攀升,把四周的鬼气都烧灼得‘噼啪’作响。 远处近处的天师府术士还在厮杀搏斗。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此间鬼蜮的可怖,知道自己的修为和生机在不断被吸走; 却无一人后退。 顶在最前面的老一辈承受着最多的压力,衣衫皆被鲜血浸透。 那一双双沧桑的眼眸一改平日里的和善,眼中闪烁着熠熠火光。 湘派阴门的掌教婆婆手持枯木手杖,生生撕碎了咬在她手臂上的鬼物,扬声嘶吼: “想让俗世陷落,先问问老婆子我答不答应!” 混乱的鬼蜮战场中,饶是众人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术士们手持的法器依旧拼命挥动,红着眼朝翻腾的鬼雾进攻。 而中心区域的废墟,爆发出动静巨大的撞击。 几十次的激斗之下,巨大的金色兽眼虚影出现在虞妗妗身后,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她重重落地时,身后的长尾卷住右腿,呼吸一起一伏。 情况不太对…… 她道行深,修为在鬼蜮之中最高,按理说此间就算即将孕育鬼神出世,对她的压迫感也不会过于强。 但眼下虞妗妗却有一种难言的紧绷感。 无形的束缚之力,如影随形地缠着她拖着她,让她浑身难受,放不开手脚。 更加奇怪的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溢出的腐败感,正在改变着她的身体、灵魂甚至是妖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她体内放了一条蛊虫,虫子在血肉和五脏六腑中穿梭,腐蚀着她的内里。 偏偏虞妗妗自己都不知道,那股怪诞的变异从何而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莫名觉得自己的体表,在以肉眼不可见的微弱趋势异鬼化,淡淡的腐朽气味透过皮肤毛孔往外溢出。 她抬眸,冷冷看着废墟中被自己打得破破烂烂,却依旧□□的诡异神像: “你对我做了什么?” 神像断裂的身躯‘咯吱咯吱’扭动,缓慢地拼接回原样,内里的冀环只嘻嘻笑着。 她不应答,内心焦躁的虞妗妗便自己环视、观察。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巨大祭坛上,她看到正中央的小圆坛上,那颗跳动的、腐烂的破碎心脏。 无数细小的锁链缠住它; 像连接的脐带一般刺入它; 诡异的力量在跳动的心脏和天际巨鬼之间流动… 虞妗妗盯着看了片刻,她的耳中只剩下‘砰砰’的跳动声; 她胸腔内的心脏逐渐变得和祭坛上的那颗同频,像一把敲击在她胸骨上的小锤。 顺着她的目光,冀环知道她发现了,便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那祭坛之上的破碎心脏,是虞舒月的。 心脏之中有虞妗妗现在这具身体原来主人——也就是苗小娟的残破性灵。 当初虞舒月为了换命,曾把惨死的苗小娟招魂而来,并吞噬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知道背后教唆她那么做的冀环,目的是为了躲过天道,强留住苗小娟的一丝灵魂本源; 虞舒月她只是个容器。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6节 不过冀环也没想到虞妗妗做事又快又狠,直接把人送到了收容所。 为了拿回苗小娟残破的性灵,冀环铤而走险,潜入收容所杀了虞舒月。 此刻祭坛上的心脏之中,就锁着那缕残魂。 冀环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遏止虞妗妗。 如果说她盯上白玛帮着对方复兴密宗,是通过让末法时代出现本不该降世的鬼神,从而达成她绕过天道成神的目的; 那么虞妗妗这个渡劫过的半神之躯,就是此间最强大的存在。 也是冀环计划中最大的阻力。 天雷都没把虞妗妗劈得魂飞魄散,寻常的手段想要弄死她太难了。 因此冀环决定换个方法,不和虞妗妗正面硬刚,而是从内部腐蚀她。 其一,虞妗妗现在的身体是苗小娟的,且她的魂魄已经和那具身体日渐融合,完全契合; 那么这具身体一旦出现问题,她也会受伤崩溃。 其二,虞妗妗当年为了救冀环,将自己的半数魂魄性灵以及修为,都渡给了对方。 那份本意是救人才割舍出去的本源,此刻却成了她最大的弱点和软肋。 冀环不仅可以通过那些本源力量,侵入她的魂体; 还能把那份本源当成诅咒、缔结术数的样本,去诅咒伤害虞妗妗的本体。 所以祭坛上禁锢的那颗腐烂心脏中,分别有着牵制虞妗妗这具肉体的苗小娟的残魄,以及影响她灵魂的一份本源。 用通俗的玄学术数类比,相当于一个人的血肉毛发,以及生辰八字都泄露了出去,被心怀不轨之人拿去诅咒作法了。 虞妗妗眼下的情况,比那还严重得多。 神像歪掉的脖子慢慢挪正,轻笑道: “阿妗,对付你我不得不小心啊,我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制裁你的完美办法……” “但我转念一想,我们之间不一定要你死我活,我们是最为亲密的师徒,你曾经又舍命救我;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将新世界的主宰权分予你一半,我们一起成为俗世的共主。” “所以我把你的本源和苗小娟的残魄,融合在一起,就有了‘魂’和‘体’,那祭坛上放置的是你的共体,是我为你制作的第二个分身!” “是不是特别惊喜?!” 虞妗妗:…… 她绷不住了,第一次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也就是说,此间鬼蜮不断吸收术士们的气血,其中有一部分会流向祭坛上她的‘分身’,成为她的‘祭品’! 而祭坛上那些昏迷的警员们,也都是冀环为她准备的活祭品! 祭祀开启之后,便会陷入一种类似‘明妃舞场’的特殊场蜮之中。 一旦那些人类在祭祀中死亡,他们的生机和灵魂献祭的对象不是冀环、也不是任何一个密宗鬼神,而是她虞妗妗! 她本人会在那特殊的祭祀场蜮中,被吸纳到密宗神系中,转化为密宗系的鬼神。 无论她愿不愿意,届时她都将归属于密宗系的邪神! 第167章 冀环这一招完全是强买强卖, 打了虞妗妗一个措手不及。 “你是不是有病?”她呼吸不畅,运起妖力便冲向巨大的祭坛。 冀环忍不住得意大笑: “放弃吧阿妗,你接近不了祭坛的。” 鬼蜮的核心就在祭坛中央, 锁定着每一个术士。 越是靠近那处, 修行者体内的修为便流逝得越快。 像虞妗妗这样的大妖存在感极强, 更是鬼蜮想要吞噬的重点对象。 更何况, 她也不会让虞妗妗过去, 破坏祭祀。 冀环意味深长:“我倒真想看着你成为邪神的样子,让你眼睁睁见证此间万物沦陷。” 到那个时候, 虞妗妗应该很痛苦吧。 修行千年,一朝却被迫偏离正道。 明明心系万物生灵, 却因为封神密宗系鬼神被扭曲了性灵, 不得不去食人…… 只是想想, 冀环便觉得那场景很有意思。 她那双僵硬的双臂缓缓结印, 和白玛使出来的咒印如出一辙。 这一次, 天际风云涌动。 深入鬼子母血肉中的猩红锁链尽数抽出, 巨物之鬼解除了封印,它那漆黑的四肢颤动, 朝着下方密密麻麻的‘蝼蚁’踏来。 躲在远处断树后方不敢露头的黄叶微,听到了震天的尖啸。 她吃力抱住树干抬起头, 看到了踩踏到山峰上、挥舞臂膀的鬼子母。 黄叶微失控大喊:“妈!” “妈妈!!” 然而她微弱的声音,再也无法唤醒完全陷入暴乱的鬼物的神智。 在冀环的操纵下,巨大的漆黑异鬼以及无数干瘦婴鬼,朝着虞妗妗扑去。 一双小山般的手掌拍下、抓握,生生阻断了虞妗妗想要破坏祭坛的脚步,她不得不纵身一跃躲开。 与此同时,鬼子母那鼓胀高耸的腹部加速蠕动。 锋利的犬齿从内部咬破了薄薄的皮囊, 一只通体铜蓝色的异鬼,从中缓缓钻出。 鬼子母痛苦地哀嚎着,腹腔之中的异鬼不紧不慢地啃噬着它,撕裂它。 无数扭曲哭嚎的骷髅人头状伴生鬼物,源源不断飘出,可谓漫天尸鬼。 几番高强度的进攻和躲避下,虞妗妗的呼吸渐重。 鬼蜮仍在不断吸取她的妖力; 同时那该死的祭坛,还在不停地把污浊的异鬼气输入她的‘分身’,悄无声息改造着她的身体。 那种被迫异鬼化的感觉很难受,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妖气中,都带了一股尸臭味! 她一瞬不瞬盯着鬼子母腹中诞生的可怖异鬼。 那正是冀环的本源; 也是真正降世的鬼神! 现在不该再叫祂为冀环,而该称其为:金刚亥母。 巴贡村的哈拉瓦日到死都不会知道,她永远不可能成为金刚亥母; 因为半成品的胜乐金刚虚抱的双臂之中,其孕育的神格鬼物,远在北地山中,在另一只巨鬼相的肚皮中。 刹那间,满身诡异神性的铜蓝色异教鬼神动了。 那悲悯而冷漠的眸中,倒映着虞妗妗小小的身躯。 当祂朝着虞妗妗伸出莲瓣一样的手,倒流的红河血海倾涌而出,几乎要将下方的世界淹没。 这一刻不仅仅是虞妗妗,在场所有的术士天师都感受到了接近于神明的庄严和浩瀚无垠的力量。 金刚亥母的动作似乎被无限放缓,可所有人的身体,都难以动弹。 靡靡的梵音如同流动的潮水; 恐惧、绝望、无措……在众人之间流淌。 他们不知道面对那样的大恐怖,还要如何抵挡。 唯一让天师府诸人能够喘息片刻的是,无论是出世的金刚亥母,还是腹部破开大洞的鬼子母的巨鬼相,它们的目标都在虞妗妗的身上。 最后的轮转祭祀已然运行。 只要阻止虞妗妗,不要让她接近破坏祭坛,密宗神系便得以彻底复苏! 届时连同虞妗妗,都会被转化为密宗系鬼神的一份子; 而鬼蜮中的天师将被抽干精血和性灵,托举着金刚亥母的神格降世。 到那时候,俗世剩下的术士根本不足为惧。 无尽的诡异力量死死绑缚住虞妗妗,她稍稍动身,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异鬼。 更别提两尊巨大的鬼物连连逼迫,她仿佛变成了五指山下的大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清楚,不能被动下去。 绝不能让祭祀成功。 ‘蹭’的一声,她周身蔓延出金色的火苗。 那火舌一开始很小,很快极速扩大,照亮了一片区域,驱散了附近的阴冷鬼气。 数十人头枯骨状的鬼物环绕在金刚亥母的周围,祂发出的声音冰冷神圣,明明还是冀环,却又不像了。 “值得吗?” 为什么要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类,燃烧性灵也要和祂斗? 坦然地接受祂的邀请,成为主宰万物死生的无上神不好吗? 金火之中,虞妗妗看懂了那诡异神明眼中的蔑视、冷漠。 燃烧性灵带来的充盈力量,终于能抵得上鬼蜮对她的吞噬速度,也一点点将她体内的异鬼气烧成灰烬。 她感觉前所未有得好,浑身轻盈无比,回到了还未渡劫前的巅峰时态。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7节 挥手吐息间,都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不过虞妗妗清楚,这份充盈是她通过燃烧灵魂得来的。 同时要保证绝对的力量,又要扛住鬼蜮的吸收吞噬,那份消耗大得恐怖。 她维持不了太久。 当燃尽的灵魂干涸时,就是她的陨落时刻,她将消逝于世。 不过虞妗妗可没有冀环想得那么善良,她此番抉择,固然有不愿意见到山河动荡生灵涂炭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受冀环的摆布,变成一个劳什子密宗鬼神。 冀环这番举动,无异于在给她强行喂屎。 她就是拼着燃尽魂力,也要打碎冀环成神的美梦! 远处的术士们看到了冲天的金火,个个神情呆滞。 夺目火光中那道纤细挺拔的身影,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顿时驱散了不少人心中的绝望。 他们都是术士,自然明白虞妗妗体表外的光息是什么。 正因为清楚,术士们才震惊、内心震动。 虞前辈为了抗衡密宗鬼物,居然…… 短暂陷入惊颤的领头老道用力眨眨眼,长声嘶吼:“诸位,胆子还没吓破的就给我顶上!” “把那鬼祭坛周围的小鬼都给我杀光喽!” 一簇明亮的金火,‘嗤’得在徐静和身上亮起,像一团小小的萤火虫。 她双眸明亮无比,充盈的力量让她的左臂不再疼痛,于是她缓缓取掉了夹板,提起了背后第二把薄剑。 紧接着是第二簇、第三簇…… 一团接着一团的金火,在雾蒙蒙的鬼气中陆续点亮,包裹着一个个人形,很快连成了一片人海。 虞妗妗眼珠微颤,再度冲向天际的鬼物。 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毁掉这两个鬼东西,尤其是那半神躯体不断凝实的金刚亥母。 但她绝对能拖住对方,甚至创伤对方; 可以拖到国家机器到来—— 没错,虞妗妗想得很通透,哪怕是死拖,她的背后也并非空无一人。 冀环想得太轻松了,以为只要把自己这个半神拖下水,就能万无一失。 实则不然,现在的国家机器和科技早已日新月异,十分强盛。 冀环太过看轻人类。 鬼蜮中,撞击和不断爆开的术数,几乎要把虞妗妗的耳朵震聋了。 她的性灵在燃烧,牙关咬紧,双眸中迸发着凶戾的血性和战意; 哪怕魂魄的厚度在飞速削减,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完完全全就是个战斗的疯子。 那双眼中只能看到庞大的异鬼,耳朵里只能听到震天的鬼啸—— “大人!” 倏忽间,一道微弱且熟悉的人声,穿透层层噪音,落入虞妗妗的耳中。 她狂躁的心神微微颤动,不自觉偏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盛大的金火之中,她的视线掠过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鬼物,看到下方祭坛的正中位置,居然站着一个人……? ……是祝檀湘?! 由于距离太远,青年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浮动,额前的发丝微拂,显得只有拇指大小。 他靠近祭坛的途中,身上被刮骨的鬼气和飞蹿的鬼物割开一道道伤口,暗红色的血晕浸染了衣服,斑斑驳驳。 饶是如此,祝檀湘的那双眼眸极亮,带着沉着和冷静。 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虞妗妗脑海懵了一下,一时无法思考。 他怎么会在那里? 祝檀湘为什么会在祭坛上……? 意识空了一瞬,虞妗妗看到了青年的手臂上、躯干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箓。 那些东西她再熟悉不过,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上面还有她的印章。 对了,祝檀湘有极其特殊的灵体。 虞妗妗想起来了。 他贴上隐匿符咒时,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是自己这个半神大妖,符咒生效期间也察觉不到他的磁场和气息。 所以他是利用了自己的灵体特殊性,只身使用隐匿符咒,去铤而走险接近了祭坛…吗? 视野中看到金火之中的猫妖看了过来,祝檀湘其实看不清金光中的人的面孔。 不久之前,他跟着天师府的后勤队伍抵达山峰,看到了满天的异鬼和巨大可怖的怪物。 原来一直以来,猫猫就是在和那样可怖的东西对抗。 从身边术士焦虑崩溃的话中,静静听着的他知道,天师府这边的状况不太好。 这个鬼蜮,会吸收术士们的修为和道行,让他们寸步难行,在这里面他们反而没有自己这个人类轻松。 当虞妗妗的身上迸发出金色的光焰,同时无数术士们的身上,也亮起火把一样的光海,祝檀湘听到身边的人哭了。 追问之下,他知道什么叫做燃烧魂魄性灵; 也知道鬼蜮中的术士们已经濒临绝境。 魂魄燃尽后,他们会死; 虞妗妗也会死。 祝檀湘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许久之后,脸色发白的青年叫住了身边的后勤术士,似是在确定: ‘只要那个祭坛的阵眼毁了,他们就能赢,就不会死了,对吗?’ 年轻的术士莫名被那普通人类青年的目光看得一抖,结结巴巴道: ‘我、我也不能确定啊,只是大家都在说,哪怕拼着命不要了也得打掉那个祭坛……’ 可就算拼了命,也有无数鬼物蜂拥而至,术士们还没走到祭坛前,就会死于鬼物口下。 ‘好,我明白了。’ 祝檀湘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体质,对于鬼怪有没有作用。 但哪怕没用,哪怕他靠近一线核心会死,他也愿意一试。 为了加强保障,他把所有有关隐匿和疾行的符咒统统用上。 练了长达大半年的组合套,他使用起来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得心应手。 顶着尸山和鬼物,强忍着鬼气刮在血肉骨头上的剧痛,青年一声不吭,一步一步爬上了祭坛。 他不是废物,他的体质对这大鬼也有用。 只是甫一接近这祭坛,祝檀湘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迅速抽空,呼吸都带着沉重。 祭坛正在抽取他的生机。 他明白自己没有时间,解除隐匿状态后用尽力气,吸引了猫猫的注意。 确定虞妗妗看到自己了,人类青年长长舒出一口气,定定看着远方金火的双眼像是要把那有些虚幻的人影刻在眼底,露出一个有些柔软的笑容。 他虽然没有玄学天赋,却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学生。 祝檀湘先是用了一张最高等级的防御符,把周围昏迷的普通人都隔开,才双手结印启动了符咒。 他满身的那些符箓虞妗妗交给他时,语气笃定地告诉他,哪怕是此间最厉害的存在来了,只要他一张张使出去都能拖半小时。 符箓果真厉害,一张爆开便带着巨大的威力; 无数张并用时迸发出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炮轰似得在祭坛正中炸开,把他所在位置坚硬无比的祭坛炸得粉碎。 阵眼彻底毁坏; 整个中心祭台炸出深深的坑洞。 硝烟之下,无论是坚硬的砖石还是脆弱的血肉之躯,都荡然无存。 那颗漆黑的、束缚着虞妗妗的心脏,更是完全粉碎成末。 这一幕发生的时间很短; 从虞妗妗听到呼声,到那祭坛中心爆发出滚滚的烟雾,不过两三秒的间隙。 快到她只看到青年脸上扯开一个笑容,眼睑像小桥一样弯起;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发出‘嗡’的一道长鸣,声音不断扩大,尖锐地扎入她的脑海之中,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只有源源不断注入身体、侵蚀扭曲她的异鬼气骤然停止,在提醒着思维断线的虞妗妗发生了什么事。 同时爆炸毁掉了禁制之后,鬼蜮之中巨大的漩涡都为之一滞; 属于虞妗妗的本源力量——也就是她曾经剥离给冀环的那一份魂力,趁此机会,飘飘然迅速流向了本体。 流入虞妗妗体内的瞬间,她浑身的力量再度往上攀升一大节。 体内有什么禁锢好像松动了一瞬。 那种感觉她很熟悉。 上一次渡劫之前,她体内的力量便也是这般多得要溢出来的感觉。 此时此刻虞妗妗并不知道,漆黑鬼蜮外界的天空上,出现了异相。 无数盘旋的直升机垂直在这片山脉之上,不断试图观测着内里的情况。 满级天师是猫咪[玄学] 第368节 就在这时,片片块状的浓厚乌云迅速汇集而来。 极短的时间内,整片区域的天色都黯淡下来。 沉沉的云层中,紫白色的电光像游蛇一般隐隐舞动,发出阵阵沉闷的雷击声。 下方主峰外侧的据点之中,即安道人和其他镇守在山体边缘的天师纷纷抬头,目光凝重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怎么会有劫云出现?那鬼蜮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些个通讯设备关键时刻又失灵了,真是急死个人!” “不会是鬼蜮里的密宗鬼神出世,弄出来的劫云动静吧?!” 即安道人出声安抚:“好了都别瞎猜了,国家重型机器已经运进去了,我们的精锐也都在不断支援,就算那些妖魔鬼怪真的降临,想为祸人间也不会轻松。” 他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沉重,他知道作为总部的代表必须冷静稳重。 对于外界的劫云,鬼蜮之中的虞妗妗和术士们根本不知情。 虞妗妗垂在身侧的手臂不受控制地轻颤,当下,她脑海中只有祝檀湘。 片刻之后,她听到人群中的术士们爆发出悲鸣,气势似乎也壮大攀升,更加疯狂地和鬼蜮中的异鬼厮杀。 那被炸得粉碎的祭坛阵眼,让精密的祭祀仪式出现了巨大差错; 就算没有完全毁去鬼蜮吞噬能量的能力,也削弱了吸收的频率。 在鼎沸的人声中,虞妗妗微颤的身躯迎着天际的巨鬼,顶了上去。 这一刻完全脱离了祭祀禁锢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粉碎那密宗出世的金刚亥母! 不要辜负了祝檀湘给她创造的时机。 炽热灼烧的金火,几近撕裂了空间,经行之处地表石板崩裂; 任何接触到那金色火焰的物体,都碾得粉碎,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相较于最开始都明显提升。 天际已经化为金刚亥母的冀环,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凡人的体质那般特殊,磁场微弱到接近于无! 以至于祂根本就没有发现。 更让祂生出隐隐惊骇的是,面前虞妗妗的力量竟然还在攀升,像是要把自己燃尽。 她真的不要命了吗?! 这一刻,冀环仍然不认为自己在这场博弈中会落败。 就算祭祀一环出现了严重事故,现在祂也是神之体魄; 虞妗妗一个渡劫失败的地仙,还能越过祂不成? 于是祂伸出了巨大的手掌,试图用掌中的嘎巴拉碗盖住那团刺眼的金光火焰。 骨碗带着血海红海,像洪水一般淹没虞妗妗,扑灭那团金火; 光亮消失了一瞬,体积巨大骨骼便开始剧烈振动。 坚硬的骨碗底部,出现了无数裂痕,金色的光亮从裂痕中透出。 下一秒嘎巴拉碗崩裂成无数碎片。 金刚亥母那张悲悯的神面上终于流露出惊惧,祂迎着金火中虞妗妗那双愤怒的眼睛,铁皮一般坚硬的手掌直接炸得粉碎。 而在一击破碎掉那只巨掌之后,四散的妖力并未停止; 像烟火碰撞发出的金色火光连成一片,落在金刚亥母的身上、脸上,灼烧出一个个漆黑的小洞。 诡异的密宗系神发出震天撼地的痛呼; 鬼神的脚步,竟是向后退了一寸! 和那样的鬼物硬碰硬,虞妗妗也着实不好受,浑身都是内伤,动一下牵扯到伤势便剧痛难忍。 可她内心憋着的情绪无法抒发;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悲伤,总之那些无法言喻的情绪让她无视了体魄的疼痛。 她眼里心里只想粉碎那些密宗鬼物。 也就在这时,‘轰隆隆’的巨响声撕破了鬼蜮的结节,竟是从蜮外直接传了进来。 鬼蜮中的人皆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呼吸间足足比成年人手臂还要粗的紫色惊雷,撕破了黑沉沉的鬼气,惊蛇狂舞,落在…… 虞妗妗的脚边! 那雷击过后,鬼蜮上方出现了一个合不拢的孔洞,洞的边缘还有细细的电流跳跃。 一寸天光泄了进来,看得鬼蜮中的术士们神情恍惚。 不知谁先惊呼一声:“是天雷?!!” 一时间众人哗然。 天雷那种东西,他们只在典籍中看到过以前的记载,从未亲眼见识过。 而面目狰狞的金刚亥母,在看到雷光落下的那一刻,也彻底怔住。 祂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空的方向:“不可能……” 虞妗妗竟然在此刻,再次迎来渡劫?! 意识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的虞妗妗,向前迈了一步,朝着那密宗鬼神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道轰隆巨响的雷光,穿透鬼蜮的笼罩; 这一次天雷落在了虞妗妗的身上。 她脚下的废墟向下塌陷、四分五裂; 巨大的雷火从头流到脚后,又分化为无数小雷在她身上滋滋作响。 隐隐的焦味从她身上溢出,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虞妗妗像是感觉不到雷击的痛苦,径直朝着那铜蓝色的密宗系鬼神走去,步子愈来愈快。 反倒是那尊密宗鬼神,浮现出畏惧神色,想要遁逃。 连同鬼蜮中无数鬼物也在天雷的余威下,轻轻一碰便烟消云散。 “你不是很想成神吗?不是想夺舍我、顶替我的神格吗?”虞妗妗声音很轻:“可以。” 她提起速度朝着想要抽身的巨大鬼神奔去。 同一时间,下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劫,自天而降; 雷光精准折线出一条弧度追着她、以及遁逃的巨大鬼物劈去! “阿妗不要!!”密宗鬼神长长的哀求声,被镇耳的雷鸣盖过; 连带着祂那庞大坚硬的身躯,也淹没在雷光之中。 哪怕是异教的鬼神,在未能完全复苏的情况下,也无法硬抗六道中威力和净化能力最强的天雷。 就因为祝檀湘破坏了祭坛阵眼、让那份禁锢的本源力量重新回归虞妗妗体内,让半神的虞妗妗再次迎来渡劫; 配合着雷劫,天师府和俗世便逆转了绝境,生机再现! 接连不断的雷劫,狠狠落在主峰之中,伴随着瓢泼暴雨倾盆如注。 十来下雷击之后,环绕在山峰上方的漆黑鬼蜮便几乎完全消失; 若隐若现的鬼物吼声从深山中传出,愈来愈弱。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一次不少地击落,此间大雨瓢泼; 当最后一道雷击落下时,山峰之中的异教鬼物,早已化为飞烟,消失殆尽。 天际的乌云开始逐渐散开,露出了霞光万道。 莹莹的光线落在内里一片狼藉的山峰之上,远远看去,山间有淡白色的薄雾涌动,恍若隔世仙境一般。 只有山中存活的一线术士,以及山外忙忙碌碌的成千上万的天师、特警知道,那片云蒸霞蔚之中,不久前万鬼临世,死伤无数。 仅从外面看,一切的阴霾和污秽,似乎都随着那场大雨和天雷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