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保护》 独家保护 第1节 《独家保护》作者:词树【完结】 晋江vip2025-02-03完结 总书评数:3871 当前被收藏数:4980 营养液数:5498 文章积分:88,812,152 简介: 【武力值满点美女保镖vs集团掌权人】 孟南枝这次的雇主和往常的有点不一样 他用高价把她从上一任雇主那里挖过来给他家人做保镖,然而更多时间,她却是在他身边待命。 四九城人人都说霍先生作为霍元集团掌权人,为人端正稳重,待人温和有礼,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真正正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清贵君子。 一开始孟南枝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会让她这个保镖跟他同桌吃饭 还不用穿那一身古板制服西装,想穿什么穿什么 也不用她上前去打架,因为霍先生自己也很会打 不小心受了伤还会为她这个保镖亲手包扎。 嗯,霍先生真的是一个超级好的雇主 他真的很照顾她。 只是…… 为什么会照顾到床上去了? 孟南枝大惊,她虽然也贪图霍先生的美色,但她可高攀不起这四九城最顶级的豪门 于是决定不在四九城闯荡了 她利索地收拾好行李滚回下溪山,去继承师父那个破烂道观了。 得知消息的霍锦西手里狼毫毛笔猛地一歪 特制的千万婚书毁于一旦。 她真的,知道怎么气死他。 下溪山再见时 她一身藏青袍子,迎风打太极的清冷身影刺得霍锦西心脏骤停。 然而,这世间他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的。 即便是出了家,那又怎样? —— 阅读提示: -女主不是道士不是道士不是道士!不涉及宗教信仰!本质还是恋爱甜文!(文案是为了通俗理解) -漂亮妹宝道观长大,感情慢热但武力值满点,裙摆一卷上场干架 -文案已截图保存,2024.7.25 -详细排雷看第一章作话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视角:孟南枝 霍锦西 其它:豪门世家,高岭之花,上位者低头 一句话简介:武力值满点女保镖vs集团掌权人 立意:遇见最好的爱 第1章 好险! -楔子- 孟南枝小时候住在下溪山一个破破烂烂的道观里。 道观不大,藏匿于深山老林里,因早前无主而墙壁漏风、屋顶漏雨,环境可以说是相当艰苦了。 好在师父对她很好,师兄学武期间也很照顾她,南枝虽然是孤儿,但日子过得还不错。 师父是退隐山林的武术大家,自从住进道观后就时常手不离经书、老神在在打坐,时不时还会在五更天时把南枝从被窝里提溜出来上早课。 她自小在师父和师兄的耳目渲染之下舞刀弄枪,练拳打太极更是不在话下。更别提十二岁以后常拿市级、省级、国家级武术比赛、锦标赛的太极拳太极剑双项全能冠军。 而十二岁以前嘛,她还是个每周苦唧唧走二十多公里山路去很远之外的岷江读书的小女娃一个。 下溪山周围有很多很多大山,要数最出名的就是中国四大道教、五大仙山之一的青城山。 随着道家文化旅游的兴起,青城山游客越来越多,其中因山势复杂而越走越偏,从而迷了路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起码那时候徒步上学的南枝,就在下溪山附近捡到过不少迷路的游客。 为此,下溪山附近的乡镇南枝小小年纪已经走过不少趟了,唯一一个比较远的羊山镇,南枝也送‘捡到’的少年过去过。 那个少年,暂且不能说是游客,也不能说是‘捡到’,确切一点可以说他是被绑架过来的受害者,而她救了他。 那天是周六,十岁的南枝从学校回下溪山道观,中途要经过一片深山老林,里面有一条羊肠小道。 她刚爬上山坡,一抬头竟然看见一股股青烟从远处的山里冒了出来。 这荒山野岭的,起火了? 担心大火焚山,南枝没多想,书包藏在树枝上,裤脚一扎,小小身体蹿进山林里消失不见。 等她再冒头是在一条荒废已久的土路边,听到几个外地口音的男人在说话。 那话里都是撕票、多敲一笔、偷渡等等,字眼一冒出来,南枝就知道这伙人不是什么迷路的游客。 她穿着灰扑扑的袍子,头顶手编叶帽,完美隐藏在路下方的低矮丛林里,只露出两只亮汪汪的眼睛。 刚一看出去,就对上一双压低着眉梢,漂亮冷漠的精致黑眸。 南枝呆了呆——好乖好乖的大哥哥哦。 但他却有些狼狈,一身南枝从来没见过的衬衣和马甲皱巴巴的,裹着长腿的黑西裤也沾上不少黄灰,皮鞋也是灰扑扑的。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着,正坐靠在土路里侧的山体歇息。 他旁边有个短头发、一口龅牙的中年女人,正一脸猥琐地伸手要摸他的脸颊。 少年眉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和狠戾,刚扭开头,中年女人就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拧了回来,恶狠狠磨牙:“清高?到缅甸之前看老娘不办了你!” “臭婆娘,你少给老子动歪心思!”旁边胡子满腮的大块头警告道,“赶紧滚回来吃完了上路!” 皮婆呸了声,恋恋不舍地放开少年走到路边,拉开面包车车门,一屁股在车厢边坐下,看了一圈。 “老二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人回她的话,大块头从火堆里扒出来两个烤熟的馒头,丢给她一个,另一个丢到不远处的少年身上,也不管他够不够得着。 少年冷漠地瞧着丢在身上的糊馒头,而后缓慢抬起眼眸往刚刚看过的地方看去,然而那里只有一片低矮的草丛,并没有那双亮汪汪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仰起头往后靠着,自嘲地扯唇。在感受不到饥饿之后,他又患上妄想症了,就在这短短十多天里。 过了十几分钟,大块头吃饱,弄灭火堆还不见另外那人回来,不耐烦地起身去树林里找人。 “老二!” “妈的死哪里去了?” “老二——” 喊声越来越远,皮婆两三嘴啃完烤馒头,眼珠一转,咧开嘴一笑,站起来往少年方向走去。 原本仰着头的少年猛地睁眼,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丑陋女人。 皮婆脚步硬生生一顿,居高临下打量起来,上流社会的有钱人又如何?清冷高贵的名门少爷又如何?还不是落魄到她手里。 这一路上都有老大和老二盯着叫她没能得手,这会儿倒是给她机会了。 她皮婆做了半生皮条生意,可还从没弄过这种精致少爷……想着呼吸急促起来,粗鲁地脱了衣服。 深玫色廉价内衣露出来,瞬间激起少年生理、心理双重恶心,头一歪就要呕吐,视线却忽然对上悄无声息出现在皮婆身后,双手握着木棍的女孩。 她个子明明那么小,却好像什么都不怕。锐利清亮的眼眸看他一眼又转回到女人身上,双腿一跨扎起马步,整个身体往下压,像是蓄势待发的小兽一般。 少年干涸的心脏忽然“咚”了一声,久违地跳动起来。 他收回视线,绑在一起的双手使劲掐住手心,迟缓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抬起眼睫,直视眼前的恶心女人。 那眼汪汪的可怜样儿刺激得皮婆内心瞬间就沸腾了,嘴里喊着“乖乖”,急不可耐地弯腰去扯裤子。 也就是这一弓腰,一根实心木棍敲上她的后脑勺,大脑猛地一嗡,不等她反应,又一木棍敲下来,皮婆眼睛一闭就歪倒了过去,连是什么打的她都不知道。 两棍得手,南枝快速后退收起木棍,先给少年解了绑住他双脚的绳子,而后拿着绳子把地上的女人双手绑死,又抓起女人脱在地上的衣服胡乱塞进女人嘴里,随即一把拉起少年就往山里另外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馒头南枝也一把抓在手里,拉着他快速逃亡。 即便少年已经走不动了,南枝还是一个劲地拉他跑。 她力气那么小,可打不倒那两个大男人。 她只是滚了个大石头把第一个进去树林里蹲在半坡边方便的男人给冲下山坡,第二个大块头男人下去找自然就花费了点时间,而她就是趁着这点时间跑回来救人的。 书上说的——调虎离山之计嘛。 眼看着已经翻过一座山,少年实在跑不动了,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南枝也有点喘气,她快速爬上一棵高树,站在树桠往四周眺望,没看见任何动静,这才下树。 少年双手还绑着绳子,他艰难地从地面上挪坐起来,仰头靠着树干,胸膛微微起伏,却早已不见刚刚的狼狈。 他身上的气质南枝形容不来,反正就是跟她这种整天在山里蹿的野猴子不一样,非要具体说就是好看,好看极了。 南枝赶忙过去,绳子一拉起来,她才看见他的双腕早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干涸的血迹和刚刚摩擦出来的血迹一起沾在绳子上。 南枝一怔,而后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心肝抽疼。 独家保护 第2节 她忙抬头去看少年,可他好像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一般,漆黑的眼眸和她看过去的目光撞上。 正午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光影星星般落在他的头顶上。 树叶晃动,星星也跟着跳跃,一闪一闪的。 南枝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了,心想他肯定痛死了,她赶忙寻找绳子上的死结。 “解不,开的。”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水也很久没喝过了,嗓子早已经干哑到不知疼痛。 然而话没落下三秒,死扣就被南枝解开了。 师父有教过很多活死扣的解法,这对于从小就练习的南枝不成问题。 “……”少年却是长长久久地沉默了。 双手被往后绑得太久,解开后他缓慢地往前收回,骨骼微微作响,即使再疼他也面无表情。 南枝懊恼地看着,想起他的脚也被绑过,赶忙凑过去,掀起裤脚看了看。 还好还好,绳子是绑在裤子外面,里面还有一层袜子,没有直接接触皮肤,就没有受伤。 他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视线上滑,看见了她耳后一片花瓣样的红色胎记。 不大,就拇指盖般的大小,很漂亮。 南枝回到他身边坐着,想起那个掉下来的馒头,她赶紧拿出来递给他。 少年清冷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一身青灰色衣袍,脚踩黑色布鞋,扎着高高的丸子头,丸子中间罕见地插了根小小的木簪子,手里捧着个馒头,笑容甜美。 那时候,他的脑电波忽然就混乱了,不知道这又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然,怎么会有一个漂亮的小道姑从深山老林里冒出来,还救了他呢? 直到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再次把馒头递给他。 他厌恶地瞥了眼那个馒头,绷直了唇角,吐出一个字:“脏。” 南枝拿回来翻来覆去看了眼,又递给他,一时忘记普通话,说的是方言:“烤过嘞,不脏。” 见他不接,南枝反应回来,说起普通话:“上面那点灰是火灰,可以吃的!” 怕他不信,她拍拍胸膛保证:“我也一直这么吃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少年沉默良久,接过馒头。 但他没吃。 南枝不解,也没有多问,爬了那么久的山,正是口渴得慌。 她有个老式水壶,徒步上学时一直都是装满水随身斜挎着的,从身后扯回水壶,拧开壶口畅快地喝了一口,见少年目光转过来,南枝擦了擦壶口递过去。 他倒是不嫌弃,唇没有碰到壶口,仰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虽然捏着水壶的手有点抖,但也喝了她大半壶。 水喝完,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两人继续行走在大山里。 少年不说话,只是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半路,南枝见他终于肯吃那个馒头了,又见他噎得慌,赶忙把自己的水再次分享给他。 他们爬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到达一个在半山腰的乡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斜斜挂在西边。 南枝讲着一口方言问路,知道这是羊山镇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师兄说过,羊山镇一直往西走就能回到下溪山。 她把少年带到一个小卖部,朝着里面甜甜喊了几声“嬢嬢”哄来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机会。 南枝赶紧扯着他的手站在电话面前,开心地催促道:“你快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少年垂首看一眼她握着他胳膊的手,而后抬眸看她,神色莫辩。 南枝笑起来:“我也要回家了,拜拜了哦。” 她挥了挥手,转身就往西边大路跑去,像是要去追太阳。 “你叫,什么名字?”他紧跟了两步。 南枝边跑边转身,灿烂的笑容比西阳更甚,一时又忘记说普通话了,声音清脆:“我叫meimei~” “嗡……嗡……” 一阵阵手机的震动声从枕头下传来。 孟南枝从十四年前的模糊旧梦中惊醒,摸出手机,是潘二少的,她立马接起:“少爷。” 话筒那头的声音风流带笑:“还睡着呢?” 孟南枝直接问:“少爷,您是要出去吗?” “已经出来了。” 孟南枝:“……” 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四十。 真猛啊这大少爷,昨晚在party上疯狂了一夜没睡,上午又去港口冲浪,直到两点才回来,说是休息了不出去了,结果又跑出去了。 “贺家京港国际大酒店,带身衣服过来。”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您一个人?” 对面嗤笑:“不然呢?” 孟南枝立马翻身下床:“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对了,给你准备了一点惊喜。” “……?” 电话挂断,孟南枝打开房间门出去,潘公馆这时还很安静,潘老先生和潘大少爷都还没回来。 家里阿姨见她出来,笑着招呼了一下她,提了两个纸袋过来,指了指其中一个,说是二少爷特意吩咐让她换上了过去。 孟南枝谢过她,提着回了房间。先打开林阿姨说的那个纸袋,里面是一套黑色女士西装和一双七厘米高的黑色细高跟,这就是惊喜? 她无语,拿起换上。 和一般的保镖制服、西服都不太一样,这套女士西装是单扣的,领口太低,胸前凉嗖嗖的她实在不习惯,干脆在里面加了件白色衬衣,而后把一头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化了个妆,穿上细高跟。 全部弄完,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赶紧提起另外的纸袋出门。 公馆的商务车已经在大门前面等着了,孟南枝上车,司机宋叔也是一脸疲倦,两个黑黑的眼袋挂在眼睛下面。 两人相视苦笑,宋叔揉了一把脸,启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到达京港国际大酒店。 车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阵雨,大地被淋得湿漉漉的,孟南枝抽出车里的黑伞,撑着下车。 雨里带着风,京港大酒店年前换了主,从许家换成如今港区赫赫有名的贺家。 为明日的重新开业,今天贺家举办了一场酒会。 从已经停到酒店广场周边的,到酒店泊车廊里停满的豪车来看,这场酒会来人必定会很多,像潘二少那样爱凑热闹的公子哥当然不会错过。 雨越来越大,地面溅起水花,孟南枝脚踩着高跟鞋,迈开步子,利落穿过雨幕到达酒店大堂。 肩膀上落了些雨,她随手拍了拍,将伞收在伞架上,到前台酒会举办处认证完信息,拿了酒会的门外等候劵。 像她们这些私人保镖或者是助理,当然是没有进入酒会资格了,只有外门外等候的份。 大堂是九十年代的金碧辉煌,千盏琉璃灯照着一匹气势如虹的青铜雕塑骏马,地板光滑明亮。 酒会已经开始了,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影。 孟南枝大步往电梯间走去,身后的大厅里响起几道错乱的脚步声,似乎是贵客晚来,酒店侍者要上前但被拦了下来,随之留在她身后的就是沉稳的脚步了。 她把耳麦塞上耳朵,连通后直接问:“少爷,您在哪个楼层?” 她说的是普通话。 身后有人睇来一眼。 孟南枝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了,但视线里没有恶意,她也就没理会。听见耳麦里吊儿郎当的回话,她蹙了蹙眉,“您只要不诓我,我想我应该是知道您在哪里了。” 到达电梯间,七八座电梯都在上层,只有一座在中间楼层,她走过去按下按钮,而后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那你猜猜看我在哪?”耳麦里的声音顽劣带笑,掺杂了一丝别的声响。 孟南枝:“……我知道您在哪了。” “真没意思……”耳麦那头啧了声,而后连接中断,她才听到身后那几道沉稳的脚步在她右侧停下。 孟南枝余光瞥过,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后面还跟着几道健壮身影形成一个保护圈,把前面那人半包围式地围在中间。 她飞快收回视线,不再乱看,只盯着眼前的数字匀速往下降。 如果京港大酒店的格局还没变,那么旁边那道电梯应该是酒店董事或者是股东的专用电梯。 片刻,电梯门打开,孟南枝进轿厢,转过身按下楼层按钮,随着直起的身体往外看去一眼,而后微微一怔。 站在电梯前的男人很高,身型颀长,站姿挺拔,单手抄在西裤裤袋里,笔挺的身姿透露出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矜贵气质。 一身剪裁修身的手工高定西装,走线细腻,面料考究,袖口佩戴了一颗黑贝母镶边袖扣,沉稳之力体现得毫不费力。 他没佩戴领带,挺括洁白的质感衬衣领子内是一条v领英伦风复古水墨蓝丝巾。 丝巾的搭配颇有种欧美老派绅士的风雅,带来一丝倜傥的随意,两种矛盾的品味出现在他身上,是那么的和谐融洽。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 纵使他的目光并无他意,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随意的。但镜片带来的冰冷刺感还是让孟南枝呼吸顿了一下,紧接着是他身上那道深不可测的,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也随着他的目光迎面袭来。 孟南枝整个顿住,好在下一秒轿厢门彻底合上,阻挡了这道强大气场的压迫,她才缓慢松了口气。 他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了,孟南枝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但想来拥有这种高雅品味、气质卓绝的男人,容貌自然是不会差的。 她做过不少少爷公子家的保镖工作,至今为止要说最帅的就是现在这任雇主潘少帆潘二公子了,也是最有钱的一任雇主。 潘家是做航运的,从百年前就开始征战大洋,几代人累积下来万贯家财,是港城说得上名号的航运大亨。 潘二公子虽是潘老先生前几年才从内地认回来的私生子,可到底也是亲儿子,不说其他,光是保镖工作,底薪加奖金(5+5)每月十万,十万啊! 孟南枝是被潘老先生请来的,在面对巨额薪水的诱惑下,她不顾师兄的劝阻,三个月速学粤语,横跨大陆,来到陌生的港城,给这个纨绔二代做保镖。 过程嘛,虽然艰难了点,但现在潘二公子除了爱玩一点之外已经不怎么为难她了。 独家保护 第3节 电梯到达楼层,孟南枝走了出去,门口站得笔直的侍者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孟南枝也不问,只是快速看一眼方向,而后转身往一处走廊走去。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有力而又有节奏的哒哒声,背脊挺直,提在手里的纸袋随着走动微微晃动。 另一道电梯打开,保镖和助理拥簇着一个挺拔的男人走出来。 等在门口的酒会侍者扬起笑脸,赶忙上前迎接。 然而男人的脚步却是顿了顿,而后侧过脸,深邃的目光却放在那道与他们走向不一样的,身姿笔挺的纤细背影上。 孟南枝刚出走廊,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潘少帆!” 她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 果然,在西侧门休息区的包座里看见吊儿郎当坐着的潘二公子。 孟南枝快速上前,朝着对面已经被气得俏脸通红的大小姐点头示意:“何小姐。” 而后这才转身看向自家雇主。 他穿着一袭酒红色高定衬衣,扣子只扣了中间三颗,领口大咧咧开着,黑西裤裹着的长腿翘着二郎腿。 潇洒的狼尾发型衬得他一股子混不吝的痞帅,悠哉地抽着雪茄,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对面的女人。 这两人是有婚约的,何家大小姐很早就想退婚了,奈何潘二公子顽劣,一直在拐弯抹角。 孟南枝提着纸袋,安静地站到潘二公子身边的沙发旁。 对面的何大小姐继续连哄带骗,要潘二公子自己跟潘老先生提不想结婚,而后让潘家主动退婚…… 然而潘二公子只是笑眯眯地听她说完,夹着雪茄的手指指了指她的红唇,笑言:“大小姐,唇膏花了。” 何大小姐惊恐地捂住嘴巴,赶忙从包里拿出口红,急急忙忙补了口红,而后才反应自己又被忽悠了,一气之下猛地站起来,口红摔在面前的桌台上,指着他大怒:“潘少帆!” 她是怒了,孟南枝却不得不飞快伸手,一把抓住摔飞起来的口红管。 口红是christian louboutin的,圆锥尖利的管底距离来人的锋利喉结,只有三四厘米之差。 好险! 孟南枝刚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在看清那抹藏在洁白衬衣领内的复古水墨蓝丝巾时,又一时间僵住。 第2章 不是一路人。 孟南枝为了接住那根飞过来的口红,几乎是大半个身体都侧了过去,与来人靠得极近。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偏冷的调,像是雪山之巅的冻雪融化后流过茂密杉树林间的洁净山泉。 “老板!” “老板!” “先生!” 几个西装革履的助理保镖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 男人视线下滑,随意抬了下手指,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孟南枝有一米七二,再穿上高跟鞋已经很高了,然而男人比她还高。 她看过去的范围里,那道拢在洁白挺括衣领内的锋利喉结在薄薄的皮肤表层下划动了一下,极致的男性性感扑面而来,她赶忙退开,而后镇静转身,将口红放在何大小姐面前,默默退回到潘二少身后站着。 暴怒中的何欣悦侧脸看向那道挺拔的身影,一瞬闭嘴,待看清男人的面容后眼眸倏地大亮,呆呆地看住了。 潘少帆挑眉,叼着雪茄仰头看去,来人足够高,气场也足够强。 还不等他看清是何方神圣,对面的何大小姐已经一脸羞涩地转了回来,嫌弃地瞪他一眼,伸手一指:“睇完未,我要嫁都只像會嫁俾佢!”(看见没,我要嫁也只会嫁给他) 闻声,原本要往前走的男人停住脚步,随意一眼掠过傲娇的大小姐,嗓音低沉:“抱歉,没有想娶的意思。” 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是勾人的京腔。 孟南枝在京北待过几年,不由得侧目看去一眼。 何欣悦呆住了,换成了港式普通话:“为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潘二少不甘被无视,混不吝地插话:“都唔想娶啦,仲問點解……”(都不想娶了还问为什么) 男人很淡地笑了一下,不再回话,长腿裹在高定笔挺的西装里,迈步往前走去。 强大气场里自带起一股潇洒的随意,且毫不在意的冷傲之姿。 他身后的助理倒是很有眼色地将这句话给回了:“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老板喜静。” 一群人走过去,何大小姐后知后觉反应回来自己这是被嫌呱噪了,瞬时大怒:“死外地佬啊!” 潘二少哈哈大笑起来:“你睇吓連外地佬都唔鐘意你。”(你看连外地佬都不中意你) “滚呐!” 孟南枝听着他们吵闹,目光往前飘去。这里是酒会内场的侧大门,各家的保镖助理都会在外面的包座里等着自家老板。 不知这位先生,为何要从这边走? 前方,酒会内场的侧大门被门口应侍的侍者拉开,泄露出一抹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奢靡色彩,一道颀长的身影端着酒杯出现在门口。 要是孟南枝没看错的话,那人就是这座酒店的大老板,港区地产大亨,贺氏集团现下的话事人。 直等看着那一群人甚至连保镖都进了酒会内场,侧大门猛地关上,她才赶紧躬身,把这一情况跟潘二少说了。 潘少帆笑眯眯的表情顿了一下,而后掐灭雪茄,剩下半截丢给孟南枝,拉起纸袋子里的黑色高定西装外套穿上。 领带一打,他瞬间从一个花花公子转变为气质贵公子。 整了整西装衣领,潘少帆走到何大小姐旁边,手肘搭出来,挑了下眉尾,说:“一唔一齊呀大小姐?”(一起吗大小姐) 何欣悦抿了抿唇,到底顾着体面,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往酒会内场走去。 孟南枝提着空空的纸袋,目送他们进了内场,这才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待着。 ** 酒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晚间风止,空气里一股咸湿的黏重感。 孟南枝提前通知了司机宋叔,等潘二少一出来立马走上前,“少爷。” 潘少帆唔了声,跟身后几位西装革履的少爷公子们约下下一场party的时间,这才吊儿郎当地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边走边把身上束缚着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勾着衣领甩在肩膀上,单手扯开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间,一股子风流倜傥的不羁,侧目睇来一眼。 知道他是想抽雪茄了,可孟南枝纹丝不动。潘少帆定定看了她几秒,哂笑一声,倒也没有强制。 出了酒店大门,夜风挟杂着雨汽扑面而来,一辆挂着蓝白双牌、白底黑字为8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驶过来正对着大门停下,穿着制服的司机下车,安静地等待着。 酒店外细雨飞扬,广场中央的绿地环岛更为幽绿了。无数豪车停在广场周围,各家司机保镖撑着雨伞等待着,就是没有一辆开上前的。 孟南枝一眼就看见左前方广场上等着的奔驰斯宾特。 黑伞“砰”地撑开,她举起,提醒道:“少爷,车在那边。” 潘少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那湿漉漉的地砖泛着水光夜色,他烦躁地啧了声。 没有雪茄抽,又要踩着湿地板过去,孟南枝知道大少爷的龟毛又犯了。 正打算安慰一下,身后各家公子小姐寒暄道别的声音倏地一静,酒店大门里出来两列身穿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酒店侍者,礼貌地请还留在门口的贵客往旁边让一让,这中间也包括了孟南枝和她雇主。 潘二少这会儿脸色已经相当不好了,孟南枝拉了拉他,轻声说:“少爷,走吧。” 她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温和的沉静,让潘少帆烦躁的心情冷静了不少,不情不愿地走到她的伞下。 即便潘家在港城说得上是航运大亨,但权利阶级比潘家要更高的家族多得是,连贺家京港大酒店都这样严阵以待,想来是更厉害的大人物。 孟南枝撑着伞,带着潘二少走进雨幕中。 到斯宾特时其实也不过几步路,她拉开后座车门,等潘二少上了车,正要关上车门时,里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坐后面。” 孟南枝应了声,上车的同时一把关闭了黑伞,自动车门在身后关闭,她将伞放在伞架上,自觉上前打开茶台,从里面拿出雪茄盒,而后熟练地抽出一根剪开、醒茄。 斯宾特启动,缓缓地绕过酒店广场中央的绿地环岛,匀速跟着前面的豪车往外驶出。 快接近8号幻影时,酒店里出来大群西装革履的保镖,拥簇着中间两位身形挺拔的男人到达劳斯莱斯旁,戴白手套的司机立刻拉开车门。 潘二少又啧了声,孟南枝收回视线,将雪茄烘烤点着,递了过去,大少爷没接,目光幽幽看着车窗外。 孟南枝等了两秒,再次跟着看出去。 上车的是进酒会前在侧门遇到那位先生,而贺家那位则长身玉立地站在酒店门前,远远能看见他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周围还有一群保镖围着。 因着8号幻影启动,他们这辆斯宾特不得不停下来让路,幻影之后又跟上了四五辆迈巴赫。 黑色车队像一条潜伏的巨龙,缓慢驶出中央绿地环岛之后,他们的车才缓缓启动,跟着驶出去。 潘少帆收回了视线,伸手接过雪茄,深深地地抽了一口,而后吐出一口烟雾:“还是你烤的茄好抽。” 孟南枝:“……” 大少爷咬着雪茄,侧了下头,“坐。” 孟南枝这才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身形笔直,目视前方。 潘少帆抽了两口雪茄,往后仰头靠着椅背,淡声问:“刚刚那位,你认识不?” 这么大排场,想不打听都很难。 孟南枝目光瞥向车窗外,车队早已消失在轩尼诗大道,只余簌簌雨滴洒落地面。 她确实没见过那位先生,“不认识。” “可他说普通话,京腔的。”他睨来一眼,“你以前不是在京北上学?” 孟南枝有些无语。 大少爷,你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行不呢? 她是在京北读书,但刚刚那位先生一看就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大少爷。 要知道,穷人和富人之间是有壁垒的,她上哪认识人去? “你是不是又在心底骂我了?”幽幽的声音响起。 “没有。” 独家保护 第4节 不过孟南枝想了想,问道:“您有没有听到别人喊那位先生的名讳或者是姓……” 她话还没说完,潘二少想起来了,“好像是姓霍来着。” 孟南枝一顿,不由得侧目看去:“您确定姓霍?” 潘二少嗯了声,瞥她一眼:“怎么了?姓霍的怎么了?” 不是姓霍的怎么了,而是京北霍家的话…… 孟南枝吸了一口气,她在四九城也给一个富家千金当过一段时间保镖,对富人圈子确实有一定的了解。 更何况,人家霍府就在他们京大旁边,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只是霍家向来低调,在网络上几乎见不到霍家人的照片和绯闻,现实更是难以见到真人。 不过,托那位前前任雇主千金的福,孟南枝有幸知道一点霍家豪门秘辛。 自从霍家老爷子退下来之后,霍家目前有两位比较重要的大人物。 一位就是以冷艳女霸总著称的霍元集团ceo霍简卉,另外一位就是深居简出的现任霍家掌舵人、霍元集团董事长霍锦西。 想起什么,她忙拿起放在前方的平板,飞快搜索了一下近期的港城财经新闻。 果不其然,现下财经版块最热的就是京北霍元集团在港湾投资了一项上百亿的项目新闻,以及港湾近几年的基建上存在了很多因资金不足而滞留的项目也有望推进的讯息等等。 往下滑就是几天前,他人在港湾实地考查中露了一面,港城几大议员全程陪同,还有羊城的市长也在。 财经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那周身的气派跟之前遇到的一样强大冷冽。 能一手推进港城项目投资,又与那么多高官同行的,放眼整个霍元集团,也就那一位了。 “那位先生,应该就是京北霍元集团的董事长霍锦西先生了。” 难怪排场那么大,难怪周身气场那么强,浑身都是old money风品味。 这下潘少帆也坐直了身体,拿下雪茄,从孟南枝手里抽过平板查看起来。 京北霍元集团——内地顶级财团之一。 尤其是‘霍元’二字,那是跟近代爱国武术学家为一派的、同宗同源的霍,生家祖籍在天津。 外国侵略者入侵时期,同辈英雄南下抗战,现京北霍家祖上掌家人霍元生则因聪慧好学、做事稳重,得贵人赏识进入天津商会,后代表商会落地北平,此后随着家国风雨飘摇了半生,却也积累下了不少资本。 建国后其子霍东荣深受时代艰苦、父亲与父辈英雄爱国影响,将霍家全部积蓄投入到新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当中来。 更是大力响应、支持新国家的各项政策,源源不断地给火箭研发、科学技术研发、道路铁路水利建设等多方位投钱,在新国家发展建设中提供了有力的资金支持。 在当时,那是真真真正受国家领导人召见过的大人物。 因此霍家虽然行商,可光是‘霍元’二字背后所代表的红/色/资本,那都是所有名门世家望之莫及的存在。 而今全国百分之七八十的道路、水利、桥梁、基站等等建设都是由该集团投资承建,霍元商建银行也由此诞生。 近几年响应国家政策,霍元集团几乎承包了周边国家的所有基建。 现在连港湾投资、跨港建设这种上百亿上千亿的项目投资都有参与,可见该集团背后的资本有多雄厚。 车厢里一时间寂静无比,半晌后,潘少帆有些头疼地丢开平板。 “那我们之前那会儿算得上是得罪他了?”他扭头问。 孟南枝犹豫:“……应该不算吧?像这样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名门之后,一般都是很宽容大量的。” 潘少帆不语,只是眉头紧锁。 “而且四九城那些少爷千金们都说霍家大少爷为人端正稳重,待人温和有礼。”孟南枝安慰道,“咱们在他眼里就一路人,说不定早就忘了。” 潘少帆一想,那样的大人物每天日机万里,哪里会记得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倒也放心了一些。 虽然说人家“外地佬”确实是不礼貌了,但当时谁知道那是京北那边来的大人物,还与贺家那位交好。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 然而回到潘公馆,他看着那灯火辉煌的客厅就预感不秒了。 下车,一步一步走进客厅,雨丝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凉了。 公馆寂静得压抑,潘老先生潘家荣坐在正前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捏着个烟斗,头也不抬,更没看进来的人一眼。 而潘大少潘少扬则落座旁边沙发,大敞双腿,唇角翘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潘少帆眼皮跳了跳,将西装外套递给过来的阿姨,乖乖过去蹲在老爷子脚边:“爸爸,咁夜您都还未瞓嘅。” 潘家荣自认这个二儿子回来至今,最喜欢的就是他亲昵地喊爸爸了。 脸色缓和了不少,将手里的烟斗磕了磕,递给旁边候着的佣人,这才抬起眼皮,沉沉问:“你今天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潘少帆有眼力见地递过去一杯水:“就上午港口冲浪,下午去了贺家的酒会,也没干什么……” “你来说。”潘家荣的目光转向站在潘少帆身后笔直而沉默的保镖身上。 孟南枝看了眼潘二少,抿了抿唇角,将一整天的行程报备了。遇到霍家的事一语带过,虽然没添油加醋,但也叫潘家荣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潘少帆及时补救:“爸,像霍家大少爷那样的名门之后心胸宽敞着呢,不会跟我们这种小人物的一时失语而计较,您就放心吧。” 而后果断一指身后的人,大言不惭,“我这保镖对京北的这些名门之后最了解不过了,对那位霍家大少爷也一样了解,她说没事就没事,您找来的人您还不放心啊?” 孟南枝:“……” 眼皮剧烈一跳,她飞快抬眸看向潘二少的背影。 我请问呢? 第3章 不如跳个槽? 潘二少出卖起队友简直毫不留情。 孟南枝脑筋转得飞快,既然潘老先生都亲自过问起,那就说明这原本只是小事的事被好事者传了出来,这事不解决是不行了,毕竟霍家的面子摆在那里。 而且,还有何家那边,肯定要比他们这边更慎重多了,所以潘家更是不能置之不理。 因此潘老先生现在要的就是一个表态,一个解决的方法。 她抬眸,对上潘老先生那精厉浑浊的双眼,孟南枝稳住心神,冷静开口:“我们可以主动上门去道歉,不管这事霍家大少爷记没记在心上,我们态度诚恳总归是不会出错的,或许,还能留下一点印象。” 潘家荣定定地看着孟南枝几秒,而后看向小儿子,“知道怎么做了吗?” 潘少帆立马点头:“知了,爸爸。” 潘家荣见他一知半解,还不如保镖点得通透,深深一叹,不得不提点他:“最好让人家记住你,知道吗?” 让霍家大少爷记住他?天方夜谭了吧?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潘少帆还是再次点头:“知了。” 他们平时跟霍家根本毫无接触的可能,潘家在港城做航运,而霍家远在内陆的权贵中心,近期又受港城政府邀请来湾口投资建设,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早在得知项目消息时潘家荣就已经递过宴请的帖子了,均被原模原样退了回来,整个港城也就贺家那位才请得动霍家大少爷赴宴。 他们潘家就连块敲门砖都没有,如今有了可乘之机,可不得死死抓住。 不远处,原本随意坐着的潘少扬也慢慢坐直了身体,幽深阴翳的眸子扫过笔直纤细的身影,一时间晦暗不明。 刚刚他还在为这废物得罪霍家而暗自得意,这会儿却被三两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实在是……走了狗屎运。 潘家荣嗯了声,面色缓和了不少,“明天带上何家大小姐一起过去,我会让你大哥的助理提前给你们约时间。” 潘少帆乖乖点头。 潘家荣瞥向后座沙发,目光凌厉。 他知道兄弟俩不合,私底下斗得严重,但在面对家族利益时,他要的是团结,不允许私斗。 潘少杨心底再是一万个不愿意也面带微笑应下:“好嘅,阿爸,明日我会安排好一切。” 潘家荣嗯了声,等到这会儿早就困了,事情得以解决,他才双手背起,踱步去了二楼起居室。 威压的气场消失了之后,潘少帆原本乖巧的笑意也跟着消失,蹲了几秒,他才缓缓站直,而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坐下,一腿搭起来,脚尖翘起。 他仰头盯着孟南枝看了眼,语意不明:“你倒是很懂老爷子的心思啊……” 孟南枝不说话,见他揉了揉太阳穴,转开话题:“少爷,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潘少帆勾了下唇角,抬了抬手指,笔直的身影转身往厨房走去。 客厅里一时间只留下同父异母、心思诡异的兄弟俩。 雨夜荒凉,对峙的火药味逐渐蔓延在偌大的客厅里。 潘少扬面无表情地盯着仰头靠在沙发上的人看了几秒,眼眸里闪过一丝幽冷,嗤笑:“你倒是运气好。” 潘少帆毫不在意:“是啊,我天生运气好。” 潘少扬脸色沉了沉,缓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但愿你能一直这么好运。”话落,他迈步也往厨房走去。 而此时的厨房里,孟南枝靠在料理台边,旁边是林姨在煮汤,他进去,朝着林姨示意了一下,后者乖乖退了出去,偌大的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孟南枝朝着他点了下头:“大少爷。” 潘少扬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看,孟南枝也镇得住。反正她雇主不是他,礼节做到不留话柄就行,她转回头看着灶台上的小陶瓷锅。 厨房光线明亮,两人都不说话,空气里莫名绷起一根看不见的弦。 少倾,潘少扬双手插兜,踱步到孟南枝旁边,手肘部分的衣服布料轻轻摩擦,气氛霎时间暧昧起来。 “孟南枝……”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轻笑,“你这么聪明,跟在那个废物身后倒是屈才了,不如跳个槽?” 孟南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潘家基因不错,潘二少是狼尾发的浪荡公子哥,有着九十年代香港古惑仔里痞帅那味。 而眼前的潘大少则是利落大背头,只是他额头不如二少那么优越,倒少了一丝倜傥的帅气。因执掌潘氏总裁一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他身上体现得分毫不差。 同样是上位者,孟南枝眼前莫名闪过下午在酒店电梯前遇到的那一位,他身上就没有这种碍眼的优越感,而是…… “扑腾扑腾——”旁边的陶瓷锅响起来,孟南枝快速回神,懊恼地皱了下眉,转身关了火,而后揭开盖,细白的指尖拿起勺子舀汤。 “大少爷让我跳槽去哪里呢?”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潘少扬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他退开些距离,往后靠着中岛台,目光虚虚地觑着眼前背脊笔直的女人。 不可否认,这女人即便穿着一身古板质朴的黑西装,头发还死板地盘在脑后,本该是无趣至极的,但她身上汇聚了所有东方美人的典雅大气之美。 她的脸不是当下流行的瓜子脸,而是三庭五眼的骨相脸。 独家保护 第5节 五官秀美大气,浓眉红唇,但妆容不浓,甚至都没有刷睫毛眼影,好似只是上了一层粉底再涂个口红就了事,却也美得格外吸引人。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侧颜上片刻,轻佻谩笑:“他给你多少酬劳我可以加倍,并且……” 他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还可以陪着我出现在各个场合结交人脉资源,而不是守在门外,做着又累又危险的保镖的工作。” 话落下,孟南枝也端起托着盛满热汤的青瓷玉碗的盘子,脸一侧利落避开,神色都不带变地转身就走。 徒留一只戴着鳄鱼皮腕表的手滞留在空气中,连带着手主人的表情也滞住。 孟南枝头也不回:“高薪确实令人心动,但大少爷您也太高估您自己了,恕我不会跳槽,更不会跳到您身边。” 潘少扬:“……” 他轻呵一声,舌尖顶了顶上颚,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怒。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保镖,一样令人讨厌。 潘家大少是什么样的为人孟南枝也清楚,倒不是她故意激怒,而是比起二少爷,潘大少爷更是阴晴不定的,在他身边更危险,尤其师兄提过,这位大少爷手里怕是不会那么干净。 再说她又不是长时间待在港城,任务一结束她就回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京北,他再能耐也伸不过去手,而在港期间,她代表了二少。 大少和二少之间有着不可和解的隔阂,也就不多这么一点记恨了。 她端着盘子到客厅,放在二少旁边的花桌上。 “少爷,醒酒汤好了。” 潘少帆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有脚步声走近,他睁开眼看过去,跟刚从厨房出来,脸色不虞的潘少扬对上视线。 几秒后,潘少扬转开了眼,手里端着一只古朴致雅的云纹杯,步伐优雅地回了楼上。 潘少帆撇撇嘴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女人,好奇:“这只跟屁虫跟你说了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孟南枝退到沙发后面站定,复述了一遍刚刚的话。 “他倒是大方,多给一倍呢……”潘少帆伸手端起盘子里的白玉碗,指尖轻轻敲打着碗边。 孟南枝立马垂首,“您放心,即便合约到期了我也不会跳槽去大少爷那边。况且已经得罪大少爷了,跳槽过去也只是受罪的开始。” 潘少帆眼皮撩起,温温柔柔地看着她:“你啊你,怕什么,我也什么都没说不是?” 孟南枝:“……” 她已经领教过二少的笑里藏刀了,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潘少帆收回视线,轻轻吹着碗里的热汤,而后喝完,碗放回盘子里,起身,“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道歉认错呢。” “少爷早点休息。”孟南枝回。 等那道酒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孟南枝紧绷着的身体才稍微放松,刚要走过去端盘子,林姨从佣人房里出来,“我嚟我嚟。” 孟南枝便放开,跟林姨道了声晚安,转身去了一趟佣人房食舍。里面还有一些剩下的面包,她拿了一个,再拿了一瓶纯净水,而后径直走向一楼的保镖房。 潘公馆的保镖房在佣人房的后面,其他几间里面住着的是潘老先生的贴身保镖、大少爷的贴身保镖,而二少爷这边目前只有她一个保镖,因此房间很宽敞。 关了门,她将身上的昂贵西装脱去,好好地挂进了衣柜里,而后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在床边坐下时她才摸出自己的手机。 上个月的薪水已经全额到账了,除去被扣的两万奖金,还剩八万,还了一万进信用卡里,再留下几千块备用,剩余的她全部转到师父的账号里。 来了港城之后她才有能力给师父换了一家更好的、提供day care服务的疗养院。 她在外地不能照顾师父的行动和饮食,而day care有专业护士和专业疗养师负责老人家的生活起居,也方便定时定期带他老人家去医院透析、打针和吃药。 虽然价格昂贵,但师父辛苦了一生,将她培养长大,她也想师父的晚年即便在病痛中也能安享生活。 希望这个月潘二公子不要再作妖了。 拜托拜托了。 - 第4章 还想再看一眼。 次日一大早,孟南枝准时准点清醒,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消息。 她掀开被子起床,推开窗户,夜里似乎还下过一场小雨,窗户正对着的芭蕉叶湿漉漉的。 孟南枝深呼吸了一口,左脚跨出,重心下沉,大腿成水平线压直,两手抱拳于腰间,就着公馆后花园的好景在空地上扎了两刻钟马步,而后再打上一段拳,彻底神清气爽后她才去洗漱。 今天穿的也是平日里常穿的白色衬衣和黑色保镖西装,头发盘在脑后,简单地扑了点粉再涂上口红。 确保整体不会出错后,她拉开门去佣人食舍里领了刚烤出来的面包和牛奶,安静地吃完后才出去。 潘公馆今日有些热闹,佣人来来回回,有准备早食、有整理清扫着客厅,有往花瓶里换上艳丽玫瑰花的。 早晨的浅水湾空气清新,雨后的树木散发着自然的味道。 潘家荣已经穿戴整齐,杵着手杖从楼上下来,见到她,示意身后的助理把预约的事交代清楚。 潘家荣现在是潘氏航运的一把手,年轻时跟着潘老爷子的船运征战过大洋,风里海里几十年,如今也才五十多岁,两鬓却早已斑白,腿脚也不利索了。 他助理张叔比潘家荣还要年长,早些年给如今在半山老宅里休养的潘老爷子做司机,后来跟在潘家荣身边做助理。 现在是潘公馆最大的管家,平时跟着董事长去公司,回到公馆里一切事宜都是他来掌管,包括佣人和保镖的调度。 孟南枝喊了声:“张叔。” 张叔嗯了声,将大少爷给预约的时间、地点说了,而后提醒道:“务必让二少爷准时准点出现在霍元集团董事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这个月奖金也别想要了。” 孟南枝垂着头深呼吸一口,应下,等两道身影消失在公馆,她才转身上三楼,敲了敲二少的房间门。 里面传来两声模糊的声音,她转身站到门旁,安静地等待着。 斜对面的房间门打开,一身棕色西装的潘大少捏着电话出来,见她站在那,微妙地顿了几秒,而后冷冷一讽,转身下楼。 孟南枝无所谓,依旧安静站着。 十几分钟后,房间门被打开,潘二少一脸困顿地出来,狼尾发型倒是梳理整齐了,身上也已经穿上了一身浅灰色高定西装,就是白衬衣衣领口松着,领带还没打。 她正要提醒,下一瞬,浅灰色的西装外套连带着领带一起丢了过来,孟南枝连忙接住,跟在二少身后往楼下走去。 佣人布上早餐,潘少帆刚坐下,公馆外忽然吵吵闹闹起来,他不耐烦地抬眸,啧了一声。 孟南枝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公馆前面是一片油绿广阔的草坪,草坪边沿种植一大排高高的椰子树,风一吹,椰树叶摇摇晃晃。 清晨的阳光从椰树缝隙中落下,打在那台停在公馆面前的粉色法拉利上,孟南枝认出来这是何大小姐的座驾,走过去拉开车门。 大小姐优雅下车,像只加菲猫一般,提着小手袋,高贵慵懒地摇了摇手:“hi,早晨。” “早晨,何小姐。”孟南枝关上车门,“您吃早餐了没?” 何大小姐看了她一眼,摇曳生姿地往公馆里走去,孟南枝跟上她,“二少正在吃早餐,您要是还没吃,我给您布上一份。” “不用了。”何大小姐进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林姨端来一杯热茶,大小姐撒撒娇换成了奶茶,这才优雅端起抿了一口。 孟南枝见她不再搭理她,转身要往餐厅走去,何大小姐忽然扭头,“昨天,谢谢你了。”这话她是用普通话说的。 孟南枝怔了一下,明白这是为她昨天及时接住那只口红而道谢。 要是当时她没接住口红,今天可不就是简简单单去道歉了,而是直接赔命了。 她摇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欣悦听着她这一口流利普通话,不由得抬眼看向她。 从前不觉得,如今细看,她才发现潘少帆的这位保镖皮相不显,但骨相优越,个高腿长的,属于越看越美的那种韵味美人。 “你是京北人吗?” “不是。”孟南枝说,“但在那边上过大学。” 何欣悦眼眸一亮,“那我以后就跟你学京北话了。” 孟南枝:“?” 她赶忙补救,“我也不太会京北话。” “你说的就很好听呀。”何欣悦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 孟南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何欣悦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你对霍家的那位大少爷了解多少?” “这个,我还真不了解。” 何大小姐努了努嘴,不太甘心:“那他有老婆了吗?” “好像……还没有?” 孟南枝不太确定,反正前前千金雇主是一直在打探霍家消息的,尤其是霍大少爷会去的场合消息,哪怕一次没成功过,但豪门世家的大小姐最重脸面,所以应该是还没有。 “真的?”何欣悦开心了,一脸春心萌动。 孟南枝理智提醒道:“或许已经有了女朋友。” “噢……”何欣悦不在意,转而问:“对了,你是一直给潘少帆做保镖吗?要不你跳槽过来教我京北话吧。” 孟南枝只能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意。 “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来撬我保镖。”潘二少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两人扭头看去,他还没穿上外套也没打上领带,一件白衬衣穿得松松垮垮的。 何欣悦嫌弃撇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哪个女人堆里爬出来呢。” 潘少帆气笑了,“本来还说你要真想学京北话,我让她跟你几天教你说,现在我是一分钟也不会借你了。” 他在沙发坐下,沉声命令:“孟南枝,过来。” 孟南枝朝着马上要被激怒的何大小姐欠了一下身,走到潘二少身后。 何欣悦深呼吸,不跟他计较,“我们什么时候去霍元集团?” “哦?给我们约的是集团那边?”他往后瞥。 孟南枝点头:“刚刚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大少爷给预约到的时间很短,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是十点二十那会儿,请您务必准时到达。” 独家保护 第6节 “二十分钟?”潘少帆和何欣悦齐齐看向孟南枝,都很惊讶。 “你确定他不是给我预约了个上洗手间的时间?” 孟南枝无奈:“霍大少爷的时间宝贵,每一分一秒都在产生巨大的利益,能空出二十分钟听您道歉,已经是很……” 她找了个词,“已经是很给潘氏面子了。” 潘少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二十分钟的难度也太过于大了些。 他要是女仔那好办,实在不行大可直接扑上去,可关键他是男的,尤其去的还是公司,那只能展示他的商务能力,可他有个屁的能力。 但没办法,老头下了命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最重要的道歉歉意给表清楚了,其他的再说。 九点二十分,奔驰斯宾特驶出浅水湾。 远处碧蓝色海浪晃动,波光粼粼,一艘艘轮船漂浮在海面之上。 中途堵了几分钟,到达中寰广场时已经快十点了。 霍元集团驻港办公室在中寰商贸中心的顶楼,宋叔将车停在广场边,孟南枝下车,快速看了眼周围,而后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何大小姐优雅地下车,潘二少跟在后面,此时他身上的领带和西装外套已经整齐穿戴好,下车时一身优雅斯文,狼尾倜傥整齐地垂在脑后。 两人手里各自提着精致的礼物,一前一后往摩天大楼里走去。 孟南枝跟在两人身后,耳朵上挂着黑色小巧的耳麦,到达前台,潘二少上前去递上预约,而后安静等待。 几分钟后,从电梯厅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精英式年轻男人,严正有礼地请潘二少和何大小姐往楼上去,而后目光轻飘飘地往一身保镖服的人身上看了眼。 孟南枝立马停下脚步,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笔直地站着,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 潘少帆扭头看了眼,倒没说话,跟着年轻男人大步往电梯厅走去。 直至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在电梯厅之后孟南枝才转身出了大楼。 斯宾特还停在广场边上,她快速过去坐上副驾驶,宋叔启动车子,转到中寰广场地下一楼的停车库。 停车库里的车位很紧张,转了很大一圈都还没看见空位,不得已再往下一层。 这层里停着的豪车特别多,一路过来都是法拉利、添越、库里南、布加迪等等,他们这辆斯宾特就像一个小弟闯入一帮大佬里。 宋叔开了二十几年车都小心谨慎起来。几分钟后,终于看见了一个空闲的车位,商务车驶进去停下,两人在车上安静地等着。 而跟着助理上了顶楼的潘二少和何大小姐则被请去了一间会议室里等待。 会议室不是很大,却很明亮整洁。 长形会议桌中间一排嫩绿的绿萝,落地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维港。 助理给他们端上茶水,说了声:“老板现在还在忙,请稍等。”就退了出去。 两人坐在会议室里,一时间相对无言。 退出去的助理则转上复式楼顶层,随后敲了敲唯一一间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传出低沉的一声。 助理推开门进去,安静明亮的办公室里,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从文件里抬眸,无边框镜片折射出窗外维港的冰冷幽光。 一袭冷黑调高定合身的衬衣包裹住肌理流畅的身体,藏青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将将卡着凸起的锋利喉结,气质孤冷卓绝。 他不说话,看了一眼就垂眸。 “老板。”助理走过去汇报情况,“潘氏航运的二公子和何氏珠宝的大小姐过来跟您道歉。” 助理叫沈哲,是董事办行政助理,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特别总助江淮丙,一个生活时尚助理levi。 昨天三人都跟在老板身后一起去了酒会,当然知道这两人道的是哪门子的歉。 说实在的,他跟在他家老板身后做助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哪个人敢说老板一句“外地佬”的。 别说没有,就京北那片土地上,不管老板去到哪里,无不是热情相迎、极尽讨好。 不管沾不沾边的,都想着凑上来在老板面前露一面说尽好话,以求得到更多的资源和吹嘘的资本。 只是老板向来低调,还真没有人能通过层层保镖无缘无故凑上前的。 不过昨天的老板也确实有够奇怪的,好好的酒会大门不走,偏走那人多嘈杂的侧门,还险些被一只口红给刺到。 当然,他知道以老板的身手是不可能被刺到的,但也着实危险了些。 霍锦西眸光一顿,而后掀起眼皮看过去,“就两个人?” 沈哲莫名地嗯了一声。 对啊,昨天不就这俩人有眼不识泰山,一人一句“外地佬”的么? 他抬眸看向自家老板,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老板身上的气场更为冷冽了。 霍锦西没再说话,手指轻轻一动,尾指上的素戒银光一闪而过,意兴阑珊地将手里的钢笔笔帽盖上,冷淡道:“那就等着吧。” 沈哲意会,摸出tablet汇报起今天接下来的行程:“十点半您有个跟东湾区总监的投资布署会议;十一点二十有个英国分公司高管的线上视频会议;十二点要跟港城路政署的长官吃饭,大湾区有个路政合作项目需要您亲自出面跟对方长官洽谈……” 霍锦西丢开钢笔,往后仰靠在办公椅里,双手交握,轻轻搭在腿面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离十点半还早,既然是无用的道歉,他大可将这点时间放在休养神思上面。 那句口无遮拦的“外地佬”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至于为何会让助理接下潘氏的预约…… 大抵是,还想再看她一眼。 又或者是,再确认一次。 她到底是不是她。 第5章 “你叫什么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仅楼上的人等得焦躁,楼下的人也等得着急。 宋叔按住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扭头问:“小孟,要不给少爷打个电话问问?” 孟南枝看向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她抬手点下耳麦,漫长的嘟音过后是无人接听,她摇了摇头。 宋叔长叹了口气,只能继续等着。 孟南枝肚子倒是不饿,她跟在二少后面饥一顿饱一顿的次数太多了,胃早已经习惯了,就是早上喝多了水,她这会儿特别想上厕所。 眼看着地下车库的电梯一直显示在lg2,一时不像是要下来人的样子,她捞出手机,给潘二少留了条微信。 潘少帆前十几年都在内地生活,自然也是有微信的,只不过是很少看而已。 发了信息之后孟南枝又跟宋叔说了一声,到楼上的商场洗手间里解决生理问题。 这会儿正是中午食饭的时间,整个商场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无不是中寰商贸大厦里下来觅食的白领精英们,各个衣着光鲜亮丽。 孟南枝从洗手间出来就快速往电梯厅赶去。 到lg停车库的电梯倒是有好几座,然而再往下的lg2车库的电梯却只有两座,一座正在攀升,一座正在下降,她就按了下降那座。 “叮——”一声,电梯到达。 轿厢门缓缓打开,冰冷的气息与莹白灯光泄出,孟南枝要进去的脚步猛地停住,目光一瞬下垂,而后朝着里面礼貌地欠了欠身。 昨天还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人家,今天知道这是什么人之后她连目光都不敢乱转,欠了身之后立马要往旁边退去,只感叹自己运气也太好了些,这都能撞上。 “进来吧。”清冷低沉的嗓音从电梯里面传出来。 孟南枝刚挪动一步的脚硬生生停下,飞快确认了周围没其他人,这话确实是跟自己说的。 她垂着目光,谨慎说:“还是霍先生先行,我乘下一趟就可。” 霍总两字差点脱口而出,想起人家是霍元集团董事长该喊霍董的,但她不是他公司的员工,喊霍董也不对,喊大少爷更是失礼,想来想去还是先生最为妥帖。 她自认为妥帖,不想下一秒,一道冰凉的目光笔直地落在了她身上,孟南枝垂着的睫羽微微一颤。 又来了,就是昨天那股强势的威压又笼罩在了她身上。 轿厢门一直没关,莹白光芒落在她的脚尖,空气里像是落下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众人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前的空间却像是静止了一般,孟南枝到底是不敢得罪,也不敢耽误大人物的宝贵时间,再次欠了欠身,硬着头皮快速走进去。 一轿厢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除开最中间气质卓越的那人之外,两边是身材壮硕的保镖,跟她一样同款西装搭配,耳朵上佩戴耳麦。 还有那位下来迎接二少和何大小姐的精英式年轻男人,以及同样气质的另外两位年轻男人。 她走到最右靠边,一名保镖让开些许位置,孟南枝轻点下颌以示谢意,余光转过一圈就已经大致看清里面的情形,她转回身面向电梯口时,轿厢门才缓缓关闭上。 别说她觉得惊奇,就是站在霍锦西身边的三大助理都觉得惊奇。 尤其是沈哲,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眼前这女人就是潘家二少的那个女保镖,之前接待潘氏二公子时他还用眼神制止过保镖跟随。 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在这儿遇上不奇怪,人家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 奇怪是,老板居然开口让她进来? 他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忙用眼角余光去看身边的总特助江淮丙,老板是什么意思? 跟他同样眼神看向江淮丙的还有另一侧,臂弯上挂着一件黑色手工高定西装外套的时尚助理levi。 江淮丙在霍元集团董事办那可是有着全能总助的特称的。 他从来到霍家就跟着着霍锦西的私人管家葛叔学东西。 是跟着霍锦西时间最长的一位,可以说大老板的所有事情,私密的不私密的他几乎全都知道。 这会儿他也是有些懵了。 江淮丙悄悄抬眸看向自家老板,却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正落在斜前方穿着笔挺黑西装的女人身上,他跟着看过去,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不像是哪家公司的女老板,也不像哪家千金小姐。 非要说像,那就是像他侧边的陈岩,就是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耳上戴着耳麦的保镖。 哇哦,女保镖,蛮酷的。 等等……老板在看女人的背影? 独家保护 第7节 他目光瞬时又盯了过去,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他抓不住。 没人知道霍锦西此时内心的起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片露在耳后的、拇指大小的红色花瓣胎记。 清冷的面色毫无波澜,任谁也看不出异常,但他揣在裤袋里的手腕开始隐隐作痛,那被用冰凉腕表表带遮住的疤痕似乎在发烫,烫得他心头都有些发麻。 他用很强很强的意志力,才将那抹轻颤压下。 十四年了。 他没认错她。 所以,昨天在京港大酒店外,她从车上下来,一把撑开黑伞,踩着高跟鞋走入雨幕时的利落身姿才会吸引到他的目光。 隔着落地玻璃、隔着雨幕、隔着车窗,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一眼。 宿命的巨爪就那样擒住他的心神,而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是她。 “叮——”电梯到达lg2车库层,轿厢门缓缓打开。 孟南枝转身,脊背紧紧靠着冰凉的轿厢壁,微垂下颌,双手规矩地贴在腿侧裤缝上,等着眼前的大人物先出去。 身材壮硕的保镖出去了两个,那三位年轻精英男也紧跟着出去,到了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孟南枝依旧保持着原有垂首恭敬的身姿,一道微凉的气息包含着清浅的冷杉淡香拢了过来,强势地包裹住她。 视线范围内迈进一只锃亮的手工定制牛津皮鞋,鞋面洁净无尘,往上是黑色挺括的西装裤管,面料考究,质感十足。 另一只长腿也迈了过来,就在她即将松一口气时,笔挺的身影却在她面前停顿住。 孟南枝呼吸都屏住了,定定地盯着那双英伦风的牛津皮鞋和那一截挺括黑西裤,一动不敢动。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声音低缓磁性,像带着高压强电,倏地响在空荡而狭小的电梯间里。 孟南枝耳蜗麻了一瞬,而后密密麻麻的痒意顺着耳部神经扩散到四肢百骸,比她被师兄扣住穴道还要麻痹筋脉。 太强了,孟南枝吞了吞喉咙,回道:“我叫孟南枝,是潘氏二少的保镖。” “孟小姐。”他只听得到他想听的,心脏裹着这个名字在胸腔里品了品,语气温和,“昨天,谢谢你。” 谢她? 孟南枝一惊之下什么都忘记了,倏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额骨优越,眉眼大气,五官似是精雕玉琢出来的,下颌线锋利流畅。好看到她一时间都忘记了,这种盯着别人的失礼举动不该是她这个保镖身份能做的。 他也没有对她这种冒犯行为感到不满,看着她的目光温润而包容。那副无边方形眼镜虽然冰冷,但也尽显他举手投足间的儒雅斯文。 今天的穿着也不像昨天去赴宴时那般倜傥随意,一袭高定冷黑质感衬衣,面料贴合肌理,藏色暗纹领带打到领口,清冷矜贵的气质,像雪山之巅的玉石。 这张脸……孟南枝眉头轻轻蹙起,她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双眸刚滑过一丝疑惑,猛地就被冰凉镜片折射出来的光刺到,她一瞬回神,背脊冒出了一丝寒意,立马垂首,那抹熟悉也被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痴线啊! 做什么痴梦会觉得霍家大少爷的脸熟悉? 白日做梦都没这么敢想的。 “您不用客气,是我应该做的。”而后紧跟上一句,“也仅代表潘氏向您道歉,为二少爷昨天的失礼,请您原谅。” 霍锦西看着她又垂下了的脸,光线只在她漆黑的发顶、饱满小巧的额头上停留,长长的羽睫下合而卷翘,果然如记忆中一样的让人惊艳难忘。 她长大了,甜美的脸蛋长开,骨相大气优美,比小时候更漂亮,也更成熟了,但少了小时候的纯美天真,多了世故的清醒和聪慧。 比如,昨天刚见过一面,今天她就知道他是谁。 他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什么事儿。” “非常感谢您不跟二少计较。”孟南枝悬着的心脏落回胸腔,就差给他一个大鞠躬了。 四九城的人说的没错,霍家大少爷为人端正、待人温和有礼,是真真正正的名门君子,太大度了。 要换是潘二少被人指着鼻子骂“外地佬”,他怕是不闹个几天几夜不罢休。 电梯内外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着,包括已经惊讶到面带微笑来维持的江淮丙。 他瞅了眼低垂着下颌,侧脸优美的女人,难怪熟悉。 原来是昨天替老板接住口红的那名女保镖,江淮丙的目光里滑过一丝和善。 “老板?”他提醒道,时间快来不及了。 霍锦西“嗯”了声,抬手扶了下眼镜,尾指上的素戒滑过一道光,垂眸再看她一眼。 见她再无其他反应,他这才迈步走出电梯,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司机开着8号幻影过来,霍锦西上车,江淮丙关了车门,转而坐进副驾驶。 其他两大助理和保镖们坐后面的迈巴赫。 轿车缓缓启动,霍锦西抬手摘下眼镜,声音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给董事办打电话,那两人可以走了。” 江淮丙应了一声,不说他都忘记会议室里还留着两人呢。 — 等所有人都出了电梯远去,轿厢门自动关闭,孟南枝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往后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 跟这种级别的大佬打交道,她实在不行,道行还是太浅了。 师兄周曜或许就能镇得住,毕竟他隶属于中央警卫部门,最近好像就在杭城,给来访华的外国总统做贴身保镖。 老大涂龙晖应该也能镇得住,特种兵退役,又一手创立了目前她所任职的安保公司,什么样的大人物他没保护过。 也就她这样小打小闹地给一些爱玩爱闹的千金公子们做保镖的,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孟南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汗渍,重新按了开门键,大步出去。 整个lg2层的车库冷清得几乎没人,但豪车似乎少了几辆。 孟南枝一瞬想起,既然霍先生都下来了,那二少应该也早就下来了。 她加快脚步往斯宾特赶过去,到达车旁,拉开后座车门,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小孟,你回来了。”宋叔在前方的驾驶位上出声。 她把车门关上,转而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问道:“宋叔,二少呢?” “没见下来,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还没下来? 孟南枝也愣了一下,赶忙伸手按住耳麦,连接二少爷。 潘少帆此时还在会议室里呢。 他已经从刚开始的悠闲到后面久等不来人的不耐烦,再到这会儿醒悟过来后的正襟危坐。 何大小姐也是,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焦躁,再到不断喝水来保持大小姐风度的坐立难安。 她也意识到了,这次的口无遮拦似乎把人给得罪狠了。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无限延长的煎熬等待快要把人折磨疯。 会议室门忽然被推开,一位穿着小香风套装的精英女生出现在门口,轻声询问:“是潘氏二公子和何氏大小姐吗?” “是的是的。”何欣悦已经坐不住了,赶紧回应,而后又着急问道,“霍大少爷现在是有时间见我们了吗?” 女生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不好意思哦小姐,我们老板太忙了,这会儿还在跟路政署的长官洽谈业务。” “啊?”何欣悦茫然。 女生说:“现在已经到食饭点了,要不您二人先回去?” 这是在间接地赶人了。 潘少帆也没脸继续待着了,干巴巴笑了下:“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名片,递过去,“如果霍先生哪天有时间,请帮忙通知一下。” “好的。”女生微笑而不失礼节地收下,而后送他们到电梯间。 第6章 情感私生活啊,有什么查什么…… 孟南枝的电话进来的时候,潘少帆刚好按下电梯楼层,神色烦躁,语气也不耐烦:“什么事?” 孟南枝长松了口气:“少爷,您现在在哪?需要我们过去接您吗?” “我他妈还能在哪?” 孟南枝顿了下,小心谨慎地问:“您还没下来么?” 对面不回话,她瞬间知道了,赶忙说:“我和宋叔一直在地下车库里等着您……那我们现在去广场外等着,您下来就能看得见。” 耳麦里没有任何声音,也不说同意不同意,下一秒嘟地挂断。 孟南枝扭头朝宋叔说了声回广场。 斯宾特缓缓启动,驶出地下车库。 摩天大楼高耸如云,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闪闪亮光。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而过。 驶到上午停车地点,孟南枝下车,站在后座车门旁边等着。 不多时,潘二少和何大小姐从摩天大楼里出来,两人的神情不像是道了歉之后的轻松。 相反,脸色一个比一个差,一个比一个烦躁。 孟南枝拉开车门,潘少帆大步走过来,脱了西装外套劈头盖脸抛下,她赶忙伸手一抓接住。 潘少帆心情可谓是烦躁至极,丢开了西装外套,扯着领带大步迈上车,一屁股在后座坐下。 孟南枝谨慎地没多说话,只是扭头去看何大小姐。 何欣悦不坐他们的车,一辆保时捷超跑驶过来,她连招呼也不打了,拉开车门就上车,前后不过几秒,保时捷远去。 独家保护 第8节 “孟南枝。”不耐烦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你他妈在等什么?” 孟南枝忙一把关上车门,而后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宋叔启动车子,一句话不敢问,默认地往浅水湾驶去。 车厢内很安静,空调制着冷气,嗖嗖地挥散在空气中,车窗上凝结了一片白雾。 低压的沉默加冷空调,大有种快要把人冻死的节奏。 驶到半路,车厢内突兀地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孟南枝眼尾余光往后看去,潘二少捞出手机并没有立刻接,而是等了会儿才滑开,接起来:“爸爸。”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时沉了下去,好半晌才说:“是儿子不中用,要麻烦您了。” 潘家荣是从何老爷子那边知道的,上午这场道歉,他们连霍家大少爷的面都没见着,更何谈道歉不道歉,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了。 好在潘少帆识时务,知道自己不中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沉着脸色:“今天给我滚回潘公馆好好思过,哪都不准去!” 潘少帆敛着唇角,嗯了声:“知道了,爸爸。” 挂断电话,手机随手丢在一旁,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斯宾特驶回浅水湾潘公馆,孟南枝快速下车拉开车门。 潘少帆下车,什么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进了公馆。 孟南枝跟着进去,见他径直上了三楼,她停住脚步,没再跟着上去。 -- 幻影8号驶回中寰大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霍锦西在饭局上喝了点酒,脸上不显,脚步也从容,上办公楼的路端得是稳重而斯文。 路过董事办,秘书、经理与他打招呼也都是温和颔首。 进了办公室,他才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眉宇间浮出一丝疲意。 近年来他的酒量成直线下降,已经很多年不曾在应酬时喝过酒了。 到了他这个位置,来敬酒的也都只跟他碰一下杯就先干了,他喝不喝都不会有人说,端起酒杯也就只是应个景的事。 但毕竟来了港城,霍元集团身负重担,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因此跟路政署的长官喝了两杯,但也就浅尝辄止,没想到还是有些后劲上涌。 吩咐江淮丙下午没什么重要事情不要来打扰他,霍锦西转身进了里面的休息区。 这一整层复式楼近千平,一眼望不到尽头。 除了被隔开的办公区外,后面的休息区占地辽阔,巨大的游泳池、健身场所、吧台应有尽有。 中寰大厦只是港城贺家旗下的一座商贸中心,当初霍元集团受羊城政府引荐、港区府署邀请前来湾区投资建设,其实不止财经新闻上报道的那项百亿的投资项目,另外还有好几项港口、码头、桥梁、路政等等投资都有霍元集团的身影在里面。 只是霍锦西低调惯了,不允许港区财经新闻大肆报道,甚至连采访都是由助理沈哲出面。 在集团驻港办公选址时,府署更是亲自将国金中心的顶楼奉上,不过霍锦西婉拒了,转而接受了贺氏提供的中寰大厦,在港城众多有名大厦中平平无奇的一座办公楼。 后来有小道消息称,霍家大少爷和贺氏那位手段狠戾的贺大少爷在英国读书期间打过交道,两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至于小道消息真不真,端看近期内这位霍大少爷只出席过一次贺家的宴会,便可看出真假了。 要说贺氏这位大少爷的手段有多狠呢,他原本只是贺氏集团贺老董事长贺金彪一时心善从路边捡回来的养子。 然而多年的培养却滋生了不该有的贪念,争权夺位的路上更是打败了贺老董事长的两个亲生儿子。 反正死的死,残的残,一个能打的都没,给贺老先生直接气进了icu,最后更是将贺老先生唯一的女儿给娶了,名正言顺坐稳贺氏话事人的位子。 结果没几个月,贺老先生去世之后立马就将这位固权的妻子丢去国外自生自灭,有些港媒甚至在私底下打赌,不出两年这两人就会离婚。 能跟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相处到一块去,港城那些没见过霍锦西的,当然就把他也归为一类人,总之就是不好惹。 因此潘家荣在得知道歉不成的时候就抛下公司事务,转而到何氏珠宝大厦找何家现任话事人何大生商谈。 结果就是商谈了一下午,也没谈出什么好的主意,潘家荣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回到潘公馆,没看到人,脸色一沉就要发怒,孟南枝赶忙过来解释:“二少正在房间里闭门思过呢。” 潘家荣脸色缓和了一些,摆摆手不要任何人的搀扶,杵着拐杖往楼上走去。 张叔等在旁边,孟南枝只好抬手捋了一下头发,指腹碰到耳麦,直线拨通后又抚了抚发丝挂断,希望二少能警觉一些。 张叔老厉的目光斜了过来,孟南枝端正站好。 半个小时后,楼上传来说话声,她抬眸看去,二少搀扶着潘家荣下来,一脸的孝顺。 孟南枝松了一口气。 - 在没找到更好的道歉方法时,潘家荣直接下了潘二少的禁足令。不让他出公馆去外面浪,以免再惹出事端来,这可把爱玩爱浪的潘二少给憋坏了。 次日一早,等潘大少爷和潘老先生去了公司之后,他就在公馆前的草坪上瞎晃悠,不时远眺前方的海港,一副向往之姿。 孟南枝跟在他后面都有些心惊胆战,就怕他猛地一下消失了,那她这个月的奖金真的不要想了。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很久,结果中午两点,张叔就打电话回来,说何家晚上在京港大酒店设宴,邀请到了霍家大少爷赴宴,让她务必将二少准点‘押送’过去。 孟南枝应下,刚要去找二少,结果他就在客厅,手里举着电话,说的也是何家居然邀请到了霍大少爷的惊奇之事。 比起她这个只从张叔这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保镖来说,潘二少的消息要更广一些——霍先生那边刚同意赴宴,这头何家就已经有管不住嘴的传出了些消息出来。 说是何家当家老爷子将私藏多年,价值四个多亿的帝王翡翠长城项链连夜送去了京北霍家。 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哪打听来的,说那次在巴黎古董拍卖会上,霍家当家主母对这套以长城建筑为灵感设计而成的顶级帝王翡翠项链很是喜欢,但当时手里拿不出四亿接近五亿的资金,只能忍痛割爱。 最终被当时霸称港城珠宝大亨的何老爷子给拍下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这条顶级翡翠项链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霍家手里。 何家借的是给霍家老爷子贺寿的口将项链送去,也果然讨得了霍家当家主母的青睐,特地给远在港城的霍大少爷打了个电话,这才有了这次的宴会。 下午六点,张叔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催促,孟南枝应下后就上了三楼。 潘二少的房间门开着,造型师正在里面给他弄造型。 为了能让二少在这次道歉宴会上大放光彩,两点半时港城出了名的造型师molly就带着整个团队赶来了潘公馆。 孟南枝进去后看了一圈molly带来的礼服——一套samuel家白色戗驳领双排扣礼服,一套ouaur家的定制款英式复古中灰色竖纹西装,最后一套是黑色塔士多礼服,同样是由samuel家定制提供的。 她看了一下潘二少的发型,把那套黑色西装留下,剩下的让molly收起来。 潘少帆倒也没挑其他的,接过孟南枝手里的西装就去换衣间换了,出来时只穿着衬衣,她将西装外套递过去。 潘少帆穿上,意式垫肩立马使得他身姿越发饱满了,再配上他刚修理过的狼尾发型,头肩比例满分,圆滑的青果领配上温莎结,少了痞意,增加了斯文儒雅的气质。 整理完,孟南枝拿了两颗黑玛瑙暗纹袖口给他别在袖口,往后退开一步看了看,满意了,“少爷,走吧。” 潘少帆唔了声,穿上意式手工皮鞋,整了整袖口,往楼下走去。 孟南枝还是那一身黑色保镖西装,跟着二少上了车,一同往京港国际大酒店而去。 比起前天的风吹雨打、豪车环绕,今天的京港国际大酒店屹立于灰紫色晚霞之中,要更为幽静、神秘,偶有豪车驶进广场也都被酒店泊车侍者引去了泊车廊。 宋叔停下车,潘少帆整了整衣领下车,大步往前走去,孟南枝跟在后面。 何家会选京港大酒店也是有原因的,这酒店表面上是贺家的,但那个“京”字在里面就值得一品了。 整个港城,能跟贺家的酒店沾上关系,又挂名“京”的恐怕就只是京北霍家了。 宴请霍家大少爷,何家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包的是京港大酒店的卢浮宫宴会厅。 近千平方米的无柱式大厅,浓郁的巴洛克风设计,一盏盏璀璨的枝形琉璃吊灯照亮四周与宴会厅顶的壁画,完美勾勒出了欧洲鼎盛时的黄金时代的奢靡。 他们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潘家荣和何大生还没到,来的都是一些想攀关系的,比如何家一些年轻的小辈,各个姿态万千,仪表堂堂。 潘家这边就只是潘大少爷和两位在潘氏有着职权的潘家旁系的叔公。 偌大的宴会厅只有一排长长的宴桌,桌面铺着白色桌布,餐具摆放整齐,中间放着一束又一束厄瓜多尔红丝绒玫瑰。 两边空旷得可以养鱼,没一人敢先拉开椅子坐下,虽然只有两家人,但都三三两两聚在旁边。 半个小时之后,晚霞褪去,天色已近黄昏。 潘老先生与何先生姗姗来迟,主持着让众人先行入座,只把宴桌最前方的主位空下。 孟南枝就站在潘二少后面不远处,与旁边的潘大少保镖同一排列,身姿笔挺。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宴请的人还没来,已经有一些人坐不住了,开始东张西望。 “霍家大少爷还不来吗?” “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不会不来了吧?” “好大的架子啊。” “oh my god!我的妆都等花了……” 一些窃窃私语传了出来。 并不是第一次干等着的何欣悦撇了撇唇,视线越过红丝绒玫瑰往对面飘去,暖黄灯光照在潘少帆的身上,他正侧着脸跟他后面的保镖说话。 何欣悦目光呆了片刻,她怎么觉得……这位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今天居然还挺帅气迷人的? 孟南枝听完潘二少的话,唇角抽了抽,只能尽量安慰:“您再忍忍吧,等宴会完了回车上就可以抽了。” 潘少帆啧了声,想抬手扯温莎结,孟南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少爷。” 后者多看了她,撇开她的手,倒也不闹了,安安分分坐回去。 孟南枝正要退回原位站着—— “小孟,你过来一下。”张叔从潘家荣旁边退下来,朝她招呼了一声。 潘少帆的目光也跟着瞥了过来,孟南枝看了他一眼,视线对上,而后转身,跟着张叔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外还有两家的一部分保镖直挺挺站立着,张叔引着孟南枝往旁边走了走。 天色已黑,四下寂静,只余欧式壁灯散发着幽暗光芒。 张叔停下脚步,扭头问:“少爷这一身行头是你选的?” “是的。”孟南枝回。 “眼光和时尚度完成得不错。” 孟南枝正要谦虚一把,结果对方喘了个气——“但是……” 独家保护 第9节 她不谦虚了,安静听着。 “压抑了二少爷的本性,不好。”张叔淡淡说,“而且昨天,你没跟着二少爷进霍元集团,导致少爷错失道歉良机!老爷之前不是亲自点过你,任何事都要跟在二少身边,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还有前天,二少爷口无遮拦时不知道阻止,从而得罪了霍家大少爷,也是你这个保镖没做到位。” 孟南枝:“……”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这些也就不说了。我问你,你对霍家大少爷是真的了解吗?” 孟南枝:“……不太了解。” 她上哪了解去啊,反而是外界传的什么,她就原话复述给二少什么。 “这就是你的失职了。作为二少爷的保镖,你的职责是在二少要出发去道歉前把霍大少爷的脾性了解清楚,以便二少更能精准道歉。” 孟南枝面上不显,心里一百万个草泥马。 老东西,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呢? “你今天晚上就在外面候着好好反省。”张叔一撇手转身,不忘撂下一句,“你这个月的奖金全扣了。” 孟南枝一瞬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 全扣? 全扣?? 五万全部扣了??? 张德锐! 你个老东西的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啊喂!? 孟南枝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双手的拳头握了又握,骨节咯咯咯作响,最终也只能无能狂怒。 几分钟过去,暴躁心绪才稍稍平缓了一些,她看了眼宴会厅门口那群保镖,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往外走去。 宴会厅外的走廊长长的,古罗马式壁灯光线昏黄,打在墨金色釉面地板上却亮得反光。 卢浮宫风格的设计一直延续到外面,走廊上隔几步就是一副奢靡壁画,罗马柱根根笔直而巨大。 孟南枝边走边捞出手机,拨了个京北的号码,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的那根罗马柱旁,电话接通,她也转身藏于柱子后面。 “青云,在忙吗?” “南枝姐,我不忙。”话筒那头是一道清脆俏皮的声音,“你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是要回来了吗?” “没有,还有得大半年时间呢。”孟南枝靠着罗马柱,想了想,问道,“最近老二在京北吗?” “在的呢,你找他有事呀?需不需要我给你传达?” “嗯,想麻烦他帮我查个人。” “哪里的?还要老二出马?” “就京北的。” “也是有钱人?” “对。” “说不定公司里有备案,你说说看是谁,我给你查查看。” 涂青云说着,手机夹在肩膀上,拉出键盘来,输了几段代码,跳出来一个不太正常的代码框。 一些雇主的详细资料确实会保存在老二计以澜这个顶级黑客做出来的加密程序里。除了老大和涂青云能看,一个是公司创始人,一个是资料保管员,其他人是没有权限查看加密文件的。 就算有资格看也找不到在哪,一是不知道代码源,二是解锁得用老大或者是青云的虹膜才能解得开,连老二自己都不能。 一般都是保镖与雇主签了合同之后,需要了解到雇主的喜好时才会让保镖知晓该雇主的资料。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孟南枝也不确定霍家这位的详细资料公司有没有备案,如果用不到老二那是最好的,毕竟这位私家侦探、顶级黑客的酬劳她实在是出不起。 “霍锦西。”她报出名字。 涂青云哦了一声,正要进行第二道解锁,随即后知后觉飞速撤开眼睛,嗓子破了音:“你说谁?!” 孟南枝反而冷静了:“霍锦西,霍家大少爷,霍元集团的董事长。” 涂青云:“……” “姐呀,你真是我好大姐,你好端端的查他做啥呀?” 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咕哝了一声:“你就说你那里查不查得到?” “当然查不到啊!”涂青云头疼,“你也别指望老二了,跟霍家相关的,不管出多少钱他都不会去查的,我劝你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孟南枝微微叹气,看吧,她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可港城这边的人不知道啊,那奖金啊,就像是大风刮来的,张德锐张口一吹来了,张德锐闭口一吹又轻飘飘给刮走了。 涂青云听到那声叹气了,知道南枝是放弃了,她也放心不少,撤回代码框,桌面恢复原样。 一时没忍住好奇:“你要查他的什么啊?” “性格脾气什么的,爱好啊,情感私生活啊,有什么查什么……”话没说完—— “谁在那里?!”孟南枝一把挂了电话,警惕探身,往长长的走廊看去。 第7章 “孟小姐,再会。” 走廊寂静幽长,一盏盏昏黄壁灯连成一条光源,光洁可鉴的墨金色釉面地板一路通到头,明明没有任何人影,甚至连一丝杂影也无。 孟南枝却是立即将手机丢回口袋里,神色警惕地朝前走去,穿的是高跟鞋,落脚的声响却被巧妙隐去。 走过倒数第三根罗马柱,走廊这边的柱面被灯光照耀着,光滑洁白,看不出丝毫异常,而反面却藏匿于黑暗里。 她面色毫无波澜,就在即将要走过时却是折身快速靠近,而后五指成爪,径直往罗马柱后面袭击而去。 出其不意的攻击使得对方连防备都没来得及,她一把抓住衣领,毫不客气地将其逮了出来,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钟。 颀长的身影随着她的大力抓逮往前倾斜,孟南枝厉声质问:“什么人——” 话音却在下一秒撞见对方那抹刺目冰凉的眼镜时猛地卡住,血液也跟着凝固了。 而后一张精雕玉琢的俊脸就那样不设防地出现在灯光之下,薄薄的唇瓣间还衔着根没点燃的香烟,镜片后漆黑的眸光幽幽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 是与前两次的儒雅和矜贵不一样的匪痞之姿,像一个流连花丛的翩翩公子,是那么的风流倜傥、蛊惑人心。 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 孟南枝心脏剧烈一抽,不知是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引起的,她飞快撤开手,一步后退,恭敬欠身。 “霍先生。”语气里有了一丝不冷静的颤意。 她完全冷静不了,这人怎么会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就差一点点了…… 霍锦西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两秒,齿尖轻咬了一下滤嘴,也没管领口那已经被扯皱了的衬衣和松开了些的温莎结,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遒劲腕骨上佩戴着掐丝珐琅高级工艺的百达翡丽表王,墨蓝色表盘折出冰冷的光。 孟南枝吓得一时间闭了眼,但却没有往后退开,她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当初刚来港城跟在潘二少身边那些日子,这位叛逆的少爷公子不喜欢她,认为她是董事长派过来监视他的。 因此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折磨,有一次她退开了,当场就给她开了一张一万的罚单,她得罪不起,就都受着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是很轻地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她一时间怔住,只愣愣地睁开眼看过去。 而后才发现,她站着的侧边,在巨大罗马柱旁有一根银白吸烟柱,台上放着白砂石。 也是她魔怔了,像霍先生这样的清贵君子,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真有需要动手的人或事,他也不必亲自出手,自会有大把人上赶着代劳。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只不受昏黄灯光所影响的冷白皮手指捏着打火机放回原位。 一股浅淡的,香烟燃烧后的沉木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没人说话,时间也好似静止了下来。 片刻,一道低缓的、质感犹如磨砂的声音响起:“孟小姐想查我,何必去问别人呢。” 孟南枝头皮瞬间一紧,有什么比在别人身后说‘坏话’被当事人抓包更为掉马的,当属于此时此刻了。 更甚至这是潘家二少和何家大小姐只说了一句“外地佬”都要赶着上前来道歉的人。 ——是她连得罪都得罪不起的人。 孟南枝闭了闭眼,急忙解释:“您听错了,我没有想调查您……” 霍锦西定定地瞧着她,忽而轻笑一声,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烟尾。 看出她的惊忧,反过来宽慰她:“我的意思是,不如当面来问我。我的事儿,应该只有我最清楚。” 字正圆腔的发音,慢条斯理的京调,都化做一阵缱绻钩子,直往人耳膜里钻,孟南枝忍住耳朵里的酥痒,没敢回话。 她哪敢当面问他啊,连不小心碰见都要退避三舍的大人物,当面撞上去跟那撞枪口上的鸟儿有什么区别? 那声轻笑点醒了她,刚刚那句情急之下说出的听错简直是在胡扯。 这根罗马柱跟刚刚她打电话那根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根而已,那么寂静的环境下,想不听见都难。 孟南枝大脑高速转动,最终还是果断认错,后退一步,朝着他弯下腰,鞠躬、道歉:“对不起霍先生,我不该私自查探您的隐私,是我一时昏头,请您原谅我。” 道歉就该有道歉的姿态,孟南枝从前也不是没有给那些少爷千金们道过歉。 比起弯不下的腰杆来,等张德锐或是潘老知道刚刚她又得罪了霍大少爷,不知有多高的罚单等着她呢。 更何况确实也是她做错事在先被人抓了个正着,怎么都是该道歉的。 脑海里一时间思绪纷呈,都没注意到刚刚拿打火机的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这次却是轻轻抵住她的肩头,而后她下伏的肩膀就被抬了起来,她莫名其妙随着这力道直起上半身,道歉的话也卡住了。 等她站直了身体,霍锦西才绅士地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什么事儿,无需道歉。” 独家保护 第10节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站在青烟白雾之后的挺拔身姿上萦绕着愈发内敛沉稳的矜贵之气,是真正钟鸣鼎食之家培养出来的风度。 还是因为知道,她就算想查也查不到,从而有了这么大度的容量。 哪怕是已经侵犯到了他的隐私权,他也只是置之一笑。 不远处响起几声脚步声。 江淮丙步伐匆匆过来:“老板——”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话一下顿住,脚步也跟着停下,惊疑不定地瞅了瞅衣着凌乱,却从容抽烟的霍锦西,再瞅瞅面前站得直挺挺的女保镖。 霍锦西看过去一眼,江淮丙收回目光,亮了亮手里的手机:“何先生第二通电话了,问您还没忙完么。” 意思就是有点等着急了。 霍锦西指尖点了点烟尾,淡笑一声,没说什么话。 四周安静,夜色浓稠,港城的八月夜晚,连风都没有一丝。 江淮丙手里的手机再一次亮起,这回来电的是潘家荣的。 霍锦西瞥了眼,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白砂石里,转而朝着孟南枝偏首示意:“孟小姐,再会。” 孟南枝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感谢他的不计较还是感谢他离开前的绅士道别……她向来还算聪慧的头脑拿捏不准,只是欠了欠身。 霍锦西转身,往后园走去,江淮丙多看了她两眼赶忙跟上。 孟南枝抿了抿唇,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忽然,不远处的罗马柱后面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魁梧黑影。 她立马心生警惕,凌厉视线扫过去,与前一天在电梯里给她让位置的黑衣保镖对上目光,孟南枝倏地愣住了。 霍先生带着保镖的啊? 那为什么还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抓了出来? 保镖又为什么不出来制止?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她真厉害到让霍先生毫无防备,甚至连这名保镖也毫无防备。 这名身材魁梧的保镖身上有一种铁血的狠戾,从前要么像老大涂龙晖一样是一名特种兵,要么就是境外的雇佣兵,总之是比她要厉害的。 三道身影相继消失在走廊,孟南枝脑海里思绪杂乱无章,只呆呆地看着偌大、安静的后园。 他们离开的方向与她要回去的方向完全相反呢。 孟南枝忽然又想,看来今晚的宴会怕是又要作废了。 不过这不是她这个小保镖该操心的。 她快速转身回了宴会厅外,寻了个角落安静等候着。 十多分钟过去,宴会厅大门忽然被打开,一波人往外走。 打头的就是潘、何两家的话事人,其后乌拉拉的年轻人,一大帮人出了宴会厅走廊,到达酒店前厅。 潘少帆走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出来看了一眼,在最角落看见孟南枝,眼神示意了一下。 孟南枝看了眼板着脸跟在潘家荣后面的张德锐,快速走到潘二少身边。 “怎么出来这么久?”潘少帆问。 孟南枝抿了抿唇角,索性告状:“张叔说我犯了错,不让我进去。” 潘少帆瞥了眼,“你说你,到底是谁的保镖?” 孟南枝:“……” “等会儿就跟我身后了,让你进你就进,不然等着扣奖金吧你。” 孟南枝胸膛起伏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嘀咕:“早就被扣完了!” 扣扣扣! 整天就只知道扣钱! 潘少帆挑眉,哼笑:“那是你活该。” 孟南枝:“……” 她不想说话,并且想辞职。 前方潘老先生咳了一声,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一时安静。 孟南枝正疑惑大家怎么都停在这里时,前方的酒店玻璃门口亮起一道光,一辆黑色幻影驶了过来,飞天女神立体车标转过的一瞬间,车牌上单一个数字8清晰地落入众人眼中。 有个年轻人没忍住:“这不是前段时间刚重拍的8号么,九百万——” “咳!”何大生扭头扫视了一下,那人憋住没敢继续往下说了。 孟南枝垂着头,心底止不住嘶了口气。她是知道在港城的一些独特的车牌是需要拍卖的,没想到这个8号这么贵。 单一个数字就价值内地大城市的好几套房,是她辛苦一辈子当牛做马都挣不来的。 轿车四平八稳地停在酒店正大门前,几个穿着制服的酒店侍者快速迎上去,却没有一人敢去拉后座车门的,而是都站在酒店门口两旁,面带微笑、身姿笔直。 后头两辆迈巴赫轿车驶过来在幻影后面停下,三名精英助理和两名保镖从车上下来,候在酒店门口。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走到幻影后座旁拉开车门。 坐在里面的人才慢条斯理地迈出长腿下车,意大利顶级手工定制皮鞋踩在地板上,而后颀长的身影直直地出现在酒店门口。 轿车车灯从他身后透出来,挺拔的身姿将身上的黑冷调高定西服撑得服帖端重,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 眼镜也不知何时换了一副,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是副金丝眼镜,越发显得他气质清霁矜贵。 何欣悦眼睛都看得直了,双手按住胸口,做了钻石的美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其实不止何欣悦看呆,在场的除了她和潘少帆孟南枝外基本没人见过霍锦西,纷纷都将诧异、惊艳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连潘少扬都看得挑了下眉头,在他的预想里,这位霍先生,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而不是长得这样年轻出挑,气场甚至压过了在场掌权最高的潘老先生。 孟南枝快速瞥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而后老老实实垂下目光,盯着光滑的釉金地面。 还以为今晚宴会又是白忙活了呢,原来是绕了个圈过来。 前方的何大生更是上前了几步,面上都带起了笑意:“霍先生甚是辛苦,忙到这个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宴席已经备好,霍先生请。” 霍锦西颔首,没说话,带着身后的助理们朝着已经让开的路走去。 前方走廊两侧站着保镖和酒店侍者,像是引路的。 路过落后几步的潘家时,潘家荣虽然带着身后的小辈让开了路,但也跟着霍锦西打了声招呼:“霍先生。” 霍锦西脚步一顿,镜片后的目光扫向他们这一边,朝着潘家荣颔首示意,嗓音低醇:“潘先生。” 后面跟上来的何大生面色一时间有些挂不住,霍锦西看过去一眼,他立即又挂上了笑脸,几步上前引着人往卢浮宫宴会厅走去。 直等大波人完全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孟南枝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霍先生那一眼,她真的敢确定有那么两秒是落在她身上的。 “孟小姐。”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孟南枝倏地抬起头,眼前还立着一道身影,穿得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 江淮丙和善地笑了笑,而后问:“孟小姐看着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孟南枝:“……”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怎么没跟着霍先生进去啊?! 第8章 霍先生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她吧? 如果是专门留下来跟她搭讪的话,孟南枝不得不吐槽——太老土了。 看她没回话,江淮丙笑了笑,转而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孟小姐是哪里人?” 孟南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回答。 她的直觉,霍先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私底下报复更是不可能,但她更不清楚他的助理为什么会留下来打探她的底细。 江淮丙无奈一笑:“我不是打探你的隐私,只是纯属好奇了一些。” 坦荡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我是真的觉得孟小姐很眼熟。” 昨天电梯碰到之后他其实就有想私底下调查一下这个潘氏二公子的女保镖了。 毕竟能让自家老板盯着看的女人几乎是没有,更何谈还主动搭话、询问名字的。 要说主动询问名字……江淮丙脑海里忽然间滑过十四年前那段早已模糊的旧记忆。 在那座生他养他的大山小镇里,他第一次碰见自己老板。 那时候的老板也是个才十八岁的少年人,精致容貌,矜贵气质的富家子弟,却突然出现在羊山镇那样贫困落后的小乡镇,实在是太过新奇了。 而那天的江淮丙刚跟继母恶吵了一架,随后拉着十二岁的幺妹,义无反顾离开家,打算到镇上找份谋生的工作。 他十八岁了,高中已经读完,大学读不读无所谓,但起码也要让幺妹的九年义务教育学完成。 工作没找到,倒是摸了几个地瓜,去烧澡炉子的大爷那儿烤熟了回到小卖部边上找幺妹。 刚巧就看见了一个十来岁,穿着灰色衣袍的女娃子,一口一句本地话,带着一个比她高了一半的,穿着电视里那种大人物穿着的衬衣、马甲、西裤的少年出现在小卖部外面。 小女娃人美嘴甜,不消一会儿就哄得小卖部的孃孃同意她免费打一个电话,结果却不是她打,而是把机会留给了那个身形削瘦的少年,也就是他现在的老板了。 小女娃离开的时候,少年时的老板也像昨天那样,主动问起人家叫什么名字。 而那小姑娘则留下一句‘妹妹’就跑没影了。徒留少年站在路边,目光远远地追着夕阳西下里,逐渐消失的身影。 尽头看不到影的那一刻,少年人身上瞬间涌现出大片的脆弱和无助。 江淮丙捧着烤熟的地瓜蹲在路边,莫名有些同情,于是喊了声:“喂——” 少年扭头看过来,一张精致的脸在夕阳橙黄的光线下美得雌雄莫辨,身上的脆弱和无助一瞬间退散,紧接着是冷漠和疏离包裹住他。 那与生俱来的、独特的高贵气质使得江淮丙一时不敢瞎喊了,只愣愣地看着。 少年看也不看穿着补丁不合身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兄妹俩,转身大步走上台阶,到小卖部门口,朝正看过来的老板娘说:“我要打个电话。” 老板娘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刚刚小姑娘带过来那个,点了点头。 独家保护 第11节 少年拿起柜台面上的座机,垂眸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也没有过多寒暄,只朝老板娘问来地址说了,而后挂断。 电话打完,他朝老板娘道谢,随后就离开了小卖部,没往路边走,反而走进小卖部旁边的巷道里。 江淮丙那时候好奇啊,提溜起幺妹就跟着过去,探头往巷道里看。 那个少年其实并没有走远,走到半中就停下了,而后仰头靠在灰扑扑的水泥墙壁上。 他也很警惕,听到一点脚步声立马就扭头往外看,刚好跟江淮丙偷看的视线撞上。 江淮丙嘿嘿一笑,拉着妹妹过去,在离少年不远处的小防水台上坐下。 “你也离家出走啊?” 对方不回话,只是收回视线仰靠着墙壁。 江淮丙也不在意,自说自话:“我也离家出走呢,那个破家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我妹才十二岁初中都没读完,那老妖怪就要她去广州打工,良心都没得咯!” “我也读不成咯,大学白考了……” 嘀嘀咕咕一阵儿,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烤地瓜,见幺妹手里那大个还没吃完,于是一伸手朝侧边递了过去,“喂,饿了撒,最后一个给你。” 少年再次转头看过来,目光没有放在他手里的烤地瓜上,而是放在了他脸上,冰冰凉凉地审视着什么。 就在江淮丙以为他不屑吃这种食物时,少年伸手了,修长的手指握上地瓜,手腕间是早已经凝固了一层的血迹。 “你的手——”江淮丙愣愣地看着。 少年毫不在意,只是垂下目光打量起手里还有些温度的地瓜。 烤过后的独特香味散发出来,刺激着他这一整天只吃了一个馒头的胃。 他掀起眼帘,抬了抬手里的地瓜,朝着像个小乞丐似的江淮丙说:“谢谢。” 江淮丙挠了挠脑袋说不用,让他赶紧吃。 夕阳落下之后很快就到了夜晚,那也是江淮丙第一次在外过夜。毫无经验的他只是去街道上找了些纸壳子回来,分了一些给少年垫坐,其余的就是兄妹两铺着睡的了。 没有被子,夏天的夜晚倒也刚刚好,除了蚊子特别多。 他拿着纸壳给妹妹赶蚊子一直没能睡着,因此也看见了后半夜时,几辆黑色轿车呼啦啦驶进小镇,下来一大帮子西装革履的男人,到处去敲门问人,说有没有见到什么什么样的一个男生。 正在这时,他们身边的少年忽然站起来出了巷子。 那些人一看见他,立马恭敬得要命,说着少爷受罪了,将他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而后几辆车又呼啦啦驶出了小镇…… 到第二天才听镇上的人说,岷江中学的篮球场都推平了,就为了能停下一架直升机。 而他人生的命运也是从那一天之后开始转变…… 思绪绕远了,江淮丙快速回神,见眼前的女人还是抿着唇一丝都不透露,他微微一笑:“走吧,孟小姐,该进去了。” 要不是老板不让他查她的底细,现在他也不会在这像个变态一样打探别人的隐私。 走到宴会厅外面,两家的保镖都见过孟南枝,见她带着人过来也没多加阻拦,只是问了一句,孟南枝说是霍先生的助理之后立马帮忙把门推开。 两人进到宴会厅,此时所有人已经落座,宴桌上也早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晚餐。 何大生这会儿正带着女儿何欣悦朝霍锦西敬酒道歉,满脸都是笑容:“霍先生,我这女儿啊刚从国外回来,也不知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成天口无遮拦的。前几天还无意中冲撞了霍先生,这杯酒就当是赔罪,还请霍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跟这无知小女计较。” 霍锦西没说话,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早已经脱下,由助理levi接过,里面一件黑色高定修身马甲,马甲里一件白色质感衬衣,搭配着温莎结和金丝眼镜,从内而外的儒雅斯文。 孟南枝看一眼就立马垂下了视线。 这些都是刚刚在外面走廊撞见时没有的。 那时他就一袭白色修身衬衣,面料高级考究,被她逮过之后,衬衣紧贴着肌肉群。 肩颈线、胸肌、修身线条都隐约可见,只是当时她太过紧张而忘记了。 难怪江助理过来看见他们时一脸的惊诧。 一般来说,她只要是看见过、观察过的事与物都会在脑海里留下印象,因此这会儿想起这些细节来,只觉得耳尖烧得慌。 整个宴会厅安静得针落地都能听得见,主位的男人却不往正在站着的、手里端着酒杯致歉的父女两那看去,而是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往宴会厅门口悄摸进来的两人身上掠去一眼。 孟南枝脊背莫名刺挠了一下,赶忙走到潘二少身后不远处站好。 江淮丙走到霍锦西左手边空着的位置坐下,后者含着威压的目光收回,这才不紧不慢地虚抬了下酒杯,声音散漫:“何先生客气,倒是我还没谢过何家割爱送给老爷子的翡翠呢。” “霍先生大气!能讨霍老爷子喜欢,那点翡翠算是什么……”何大生看出霍锦西并不想喝酒,主动说,“那这杯酒我们父女两就先干了,霍先生随意。” 说完示意了一下女儿,一举杯喝了。 何欣悦目光盈盈地往主位看去,然而那人已经不再看他们这边了,她一眼秋波都没能送出去,想再说上两句,势头都起了,旁边传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她一顿也赶紧喝了。 道完歉,何大生又说了些生意场上的客套话,这才拉着欲言又止的何欣悦坐下。 他们道完歉,就该轮到另外一个了。 潘家荣带着潘少帆站起来,手端酒杯,从容有礼:“霍先生,前几天小儿无礼、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潘少帆的话也跟上:“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霍先生请见谅。” 霍锦西目光投过去,指尖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在满场寂静中,云淡风轻地开口:“潘二公子的歉,昨天不是有人替他道过了么。” 孟南枝呼吸猛地一窒……不会吧? 霍先生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她吧? 潘家荣和潘少帆也一时间愣住,齐齐看向主位。 “这……霍先生能否透露一下是哪位先生吗?” 霍锦西挑眉,指尖轻点了下,散漫的目光看了过去。 孟南枝瞬时头皮发麻、背脊僵硬。 昨天会说那句话也只是连带着的,毕竟那天她也在场不是。 而且,她以为少爷自个已经道过歉了,谁知面都没见上! 这也是下午潘老先生回来时她才知道的,但她一个小小保镖哪能真代替潘二公子道歉,因此就没说。 谁知道霍先生给当了真! 她掀起一点眼皮,悄悄往主位看去。 千万不要透露是她啊,不然她下个月估计也没奖金了。 她会跑这么远来港城当牛做马,可不就是有这点奖金吊着续命呢。 霍锦西收回目光,唇角勾了勾,声音随和:“有人帮道歉难道不好吗,潘先生?” 江淮丙的目光也跟着收回,越想越不对劲。 老板什么时候喜欢逗人玩儿了? 反正自从他跟着老板从大山里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见过一丝外放的情绪,那时的脆弱和无助好似昙花一现。 这么多年,他执掌霍元集团这艘庞大的战舰,在无边汹涌的大海里稳健航行,也从未出过一丝差错。 登居高位者,喜怒无形是必修课,而霍锦西早已经将这门课修炼成精。 越强大的人,越是安静无声、绅士有礼。 第9章 “霍先生这就要走了?” 有人帮道歉说明他们潘家人缘好啊,这怎么会不好呢? 潘家荣立即应声:“那自然是好的,也感谢一下那位无名先生。”而后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那这酒我们也干了,霍先生请随意。” 霍锦西虚抬了一下酒杯,没喝杯里的白酒,潘家荣也不介意,喝完后照样说了两句官方客套话,而后特意介绍了一下旁边坐着的大儿子。 潘少扬瞬间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西装领,正要开口自我介绍,然而霍锦西已经意兴阑珊地垂下了眼皮,姿态疏冷。 旁边的沈哲面带微笑地开口:“潘大少爷如果有合作上的往来,可以跟我预约时间。” 意思就是潘少扬还没达到能跟霍锦西攀关系的高度了,没看连潘老先生在他口里也都只是一句潘先生。 潘少扬讪讪地应是,潘家荣也有些脸热,就没开口。 何大生看快要冷场,赶忙开口:“来时特意挑了几瓶好酒,还请霍先生品鉴品鉴。”说罢,朝着应侍生挥了下手。 很快,应侍生手里端着几瓶红酒上来,一瓶端去主位,其余的分着倒在宴会桌上的各个杯子里。 满场百无聊赖的奉承和商业互夸也随着红酒而增添了色彩。 霍锦西坐在主位,虽然有动手切牛排,但没吃上一口。 他切牛排的动作很优雅,整个人身上蔓延着一股慢条斯理的慵懒,偶有人敬酒也只是颔首致意。 酒不喝、荤不碰,半点烟火气都不沾。 孟南枝都怀疑他怕是喝露水长大的了。 要换做是她,在面对这么多美食美酒,那肯定是毫不犹豫大吃特吃、大喝特喝。 难道这就是穷人跟富人的区别吗? ——泪目了。 潘少帆品了口红酒,而后扭头,朝着她招了招手。 孟南枝左右看一眼,飞快上前,而后半蹲身体,她马步功底劳,这点半蹲不算什么。 “少爷?” “这酒高级啊,09年的conti,酒体丝滑纯净、强劲有力……” 孟南枝唇角抽了抽,无奈道:“少爷,我并不懂酒,您对牛弹琴了。” 潘少帆:“我是问你想不想喝?” “不是很想。” “但我想喝。” 孟南枝:“……好的,我会去为您打听。” 潘少帆这才满意地看她一眼,眼尾勾着狭长的钩子,而后转身,慢条斯理品他的酒去。 孟南枝默默抖了抖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随即飞快弓着身退回原位。 独家保护 第12节 刚站稳,她就察觉到一道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抬眸快速瞥了一眼,斜对面的江淮丙收回探究的视线。 孟南枝皱了皱眉,霍总的这个助理……好奇怪啊。 看着也不像喜欢她的样子,那老看她做什么? 还有刚刚在宴会厅外的问题也是相当莫名其妙了。 被说奇怪的江淮丙一整晚都在想不通,就在刚刚,在孟南枝被潘二少喊上前,端着红酒朝她说话时,他家老板忽然也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主位的酒是1990年份的,酒体比09年的要更醇厚饱满,但霍锦西已经没兴趣去细品了,只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而后抬腕看了眼时间,身边的三位助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levi快速上前,将西装外套递过去,霍锦西起身穿上,旁边的沈哲和江淮丙也跟着起身,这一看就是要离开的架势。 宴会桌上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何大生和潘家荣最先站起来,前者小心地问:“是晚餐不符合霍先生的胃口吗?要不……” “晚餐很丰盛,大家请慢用。”霍锦西温和打断,却没没过多解释,优雅地转身,迈开长腿往宴会厅门口走去,沈哲和levi还有另外两名候在主位后面的保镖也跟上。 呼啦啦一群人,尤其打头那人气势凛然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孟南枝下颌绷得紧紧的,想往后退开一些,但又太过刻意,旁边潘大少的保镖也没动,她就稳着没动。 好在他们人高腿长的,走得也很快,不过几秒就从她面前路过了。 潘家荣连忙转身:“霍先生这就要走了?要不我安排……” 江淮丙帮忙回答:“潘先生不用麻烦了,明天就是老爷子的生辰,我们先生今晚还要赶回京北,得先失陪了。” “这样啊这样啊……”何大生忙接上话,“那就恭祝霍老爷子洪福齐天了。” 霍锦西停下两步,偏首致谢,保镖上前拉开宴会厅的大门,他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收回视线不再多看一眼,大步出了宴会厅。 前后不过两分钟,宴会厅的大门重新被关上,寂静的场面才缓缓破冰。 年轻人们这会儿不敢再议论人霍先生的是非了,毕竟刚刚那种场面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撑不下来的,要不是有两家话事人挡着,今晚也不会这么顺利。 从霍锦西来赴宴到他离开,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本来就是宴请他的,主人公都离开了宴会自然也是结束了,可有些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餐,此时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潘少帆道完歉,再看某个臭屁虫不被待见,心情别提多好了,红酒杯里的红酒都摇曳出浅淡的酒花。 刚从宴会厅大门收回视线的潘少扬一转眼就看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脸色一沉,拉开椅子起身离开,身后的保镖也跟着走了。 潘家荣眉头皱了皱,但今晚宴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因此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走前叮嘱了潘少帆一番,什么今后嘴巴严谨点,别什么都往外说,见人三分礼貌等等。 听得潘少帆耳朵都要起老茧了才离开。 潘家这边的宴桌霎时间空了一些出来,对面的何家也走了一部人,何欣悦本来要走的,但见潘少帆纹丝不动,刚起来的身又坐了回去,她倒要看看这纨绔少爷要做什么。 潘少帆不做什么,他纯粹是心情好,一口喝了酒杯里的酒,朝着不远处的应侍生看去。 孟南枝上前,从应侍生手里接过还剩一半的红酒瓶,端着过来给他倒了三分之一。 潘少帆拉开旁边的椅子,下巴示意:“坐。” 孟南枝端着酒坐下,身姿笔挺。 潘少帆轻晃着酒杯,目光从手里的红酒转到身侧安静的人身上。 半晌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慢悠悠说:“那个代替我跟霍先生道歉的人,是你吧。” 孟南枝摇头,条理清晰地说:“少爷您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机会见到霍先生啊,大楼我都上不去。” 潘少帆眉尾轻挑:“不是你么?” “不是我。”孟南枝神色自若。 潘少帆定定地多看了她一会儿,转开目光朝着应侍生招手,要来了一个酒杯,让孟南枝自己也倒酒喝。 这是对她的一种奖励,至于为什么奖励,他不说,孟南枝也不知道,受着就是了。 喝过酒,潘少帆开始动手切牛排,慢条斯理地吃起这丰盛的晚餐来。 对面的何欣悦眉头都蹙成了两条毛毛虫,定定地看了几秒钟,抓着手包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她还以为他还有什么大动作呢,原来也就知道吃。 孟南枝看一眼气鼓鼓走远的何大小姐,再扭头看一眼吃得自在的潘二少,安静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什么纯净强劲的她还真品不出来,反正她喝着就一葡萄酒的味道。 等潘少帆吃饱喝足出来,宴会厅外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 孟南枝提前通知了司机宋叔,他们出酒店门时车也开了过来。 酒店门口的广场折射着港城的霓虹夜色,中央绿地环岛空荡荡的。 孟南枝带着潘少帆往商务车走去,头顶忽然响起一阵阵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嗡鸣声。 两人不约而同仰头往身后的酒店楼顶看去。 一架白色直升机缓缓升起,而后飞向远处的夜空。 港城不像内陆那样限飞,在这里随时都能看见一两架直升飞机飞来飞去。 据说贺家那位大少爷有时嫌上班堵车费时费力,直接从太平山顶豪宅坐直升机飞去贺氏总部大厦都是有的。 从前只在小说电视里看过上班坐直升飞机的,来了港城之后倒是见得多了,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那是霍先生吧。”潘少帆忽然说。 能直接从贺家京港大酒店楼顶起飞的,除了今晚要回京北的霍家大少爷还能有谁。 他们猜的不错,确实是霍锦西。 直升机起飞,他也收回了虚虚俯瞰着京港大酒店的眼,往后靠着椅背,俊脸隐藏在黑暗中,闭目养神。 港城繁华夜色铺陈脚下,大地像是一副染上光的水彩画,到处都是霓虹色彩。 不过十几分钟,直升机在港城机场降落,一行人转到早已进入跑道,准备好起飞的波音767-300私人商务机。 ** 直升飞机远去,孟南枝收回视线,上前一步拉开后座车门,安静地等候着。 潘少帆依旧仰头看着,忽然轻声呢喃:“我什么时候也能达到霍先生那个高度呢?” 过了小片刻。 他又道,“也不说那个高度,但起码也得让我进进公司吧……” 孟南枝垂下目光,紧闭嘴巴。 如今的潘氏航运虽然是潘家荣老先生在掌权,但那位在半山老宅里休养的潘老爷子也很有话语权,毕竟这是他一手创立下来的。 但老爷子思想过于封建,继承人只能是明媒正娶的潘夫人生下来的潘少扬。 哪怕潘大少爷急功近利,近几年屡屡让潘氏航运业绩出丑,老爷子砸钱也要帮他抹平,在外还是他那个体面优秀的潘家大少爷。 而从外面认回来的潘少帆,即便是亲子鉴定了都别想分一点权,直接断了他进公司的念想,这也就是潘二少有事没有就爱去各大party的原因之一了。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孟南枝不好过多去做评价,只能说富人有富人家的烦恼,穷人有穷人的欢乐。 潘少帆安静地站了会儿才转身上车,在座位上坐下,二郎腿翘起来,哂笑一声:“估计只有等那老不死走了,我才能有机会咯。” 孟南枝知道他说的‘老不死’不是潘老先生,而是潘老爷子,二少简直恨透了老爷子的只手通天和冥顽不灵。 这是雇主家的家务事,她没有过多插嘴,自动车门在身后关闭,她照例上前拉开茶台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雪茄盒,熟练地剪开、烘烤。 商务车离开酒店前的广场,驶入密密麻麻的车流。 同一时间,一架私人商务飞机也于港城机场起飞,飞向遥远的北方之地。 舷窗之外是广袤无垠的黑暗,机舱里却灯光亮如白昼,但却不会过分刺眼。 丝丝缕缕的清淡白茶香自客舱桌面上的白山茶里散发出来,给这个本就有些低温的空间增添了一丝冷淡的香氛。 沈哲和levi不在客舱里,偌大清冷的客舱内只有坐在沙发上的江淮丙和靠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霍锦西。 一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空少手里端着托盘进来,他手上端着的是轩尼诗百年禧丽。 全球限量一百瓶,生产完立马就被全球各大爱酒名家给买走了,现如今早就绝版了。 这瓶还是之前在伦敦,一公爵为了名利送到霍锦西手上的,他平时不爱喝酒,回国时就存在了他的私人飞机上。 要不是今晚,这瓶酒再过几年都不一定会打开。 酒已经醒好,空少将酒杯放在两人面前,为他们倒上酒液,而后礼貌地欠了欠身退出去。 江淮丙看了一眼面前的名贵干邑,再看一眼闭目养神的老板。 不对劲。 直觉告诉他,这很不对劲。 第10章 “我是不是长得很吓人?” 干等了几分钟,就在他犹豫着老板是不是睡着了时,前方的身影终于动了。 霍锦西懒懒地睁开眼,伸手抓起酒杯,下巴示意了一下江淮丙面前的酒,“尝尝看。” 江淮丙端起酒杯浅喝了一口,这可是轩尼诗百年禧丽,一瓶五十万,一口就得好几千呢。 霍锦西抓握着酒杯举起,也散漫地喝了一口,什么话都不说,似乎就是纯粹地喊他来品酒的。 江淮丙见状,再次端着酒杯喝上一口,醇厚酒液放在舌尖缓慢细品。 “宴会之前,你跟她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江淮丙一顿,赶紧将口腔里的酒吞下,看向对面,然而老板低垂着眼帘,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他琢磨不透是何用意,倒也实诚实地说了:“老板,我总觉得这个孟南枝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样,莫名地好熟悉。” “哦?”霍锦西掀起眼皮,目光转向他,来了点兴趣,“怎么个熟悉法?” “……说不上来。”江淮丙眉间皱起,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到底哪里熟悉了,“所以我才留在后面问了一下她来自哪里……” 话一顿,他倏地反应回来老板不允许他私下调查人家,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我没有私底下去调查她,只是觉得熟悉找她问一下。” “她告诉你了?” “那倒没有,人家警惕着呢。” 霍锦西懒懒一笑,指尖在杯身缓慢地轻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近两天很奇怪?” 独家保护 第13节 江淮丙老实巴交地坐好:“没有啊。”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调查人家的。”霍锦西睨去一眼。 江淮丙:“……” 那还不是因为您对人家感兴趣,他才会想调查人家的。 “不过……”霍锦西话语一顿,端起酒杯浅抿一口,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熟悉倒也正常,你确实见过她。” “啊?”江淮丙瞬间睁大眼,“我见过她?” 不应该啊,他的记忆力一向超群,不然也坐不了特助这个位子。 往常他见过什么人,大多数时候老板都记不得了,但他却能一眼就记起来并且认出来。 但这个孟南枝……他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了。 霍锦西修长的指尖端着酒杯转了转,浅色液体在杯子里轻晃,语调平淡,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样:“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江淮丙前后一联想,瞬时大悟:“所以她就是那个小姑娘?” 男人不语,只是唇角微微弯起,默认姿态。 “我就说呢!”江淮丙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料,“我问她那会儿,脑海里滑过的也是当初见您第一面的回忆,原来还真的是她啊。” 难怪老板对她另眼相待,这根本就是救命恩人啊。 别说抓一下衣领子,那就是捅老板一刀,老板也得受着啊。 宴会开始之前,他们从后园离开,坐上车时老板才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皱了衣领和歪了的温莎结,冷冽的俊颜平静无波,只是透过镜片后能窥见眉目中藏了一抹温柔之色。 江淮丙当时关上车门就在纳闷了,因此回后车时特意去了陈岩那车。 一问才知道是被那潘二公子的女保镖给抓的。当时陈岩就在不远处的暗影里,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板心甘情愿被逮出去的。 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江淮丙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两天见到孟小姐时的言行举止。 还好,他没对老板的救命恩人不礼貌过。 霍锦西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酒杯放回桌面,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 当初怕被那伙绑架的匪徒追上,霍锦西跟着前来接应的人走了,回到京北休养了一周。 在得知绑匪全部落网被抓了之后,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带上大批保镖重回羊山镇,然而那里除了还在到处捡破烂的江淮丙兄妹俩,早已经找不到那个小道姑的任何一点信息了。 甚至是整个都江堰,青城山的所有道观他都有去一一拜访过,都没有一点那个小道姑的消息。 自此也就断了当初救他一命的女孩的所有联系。 直至十四年后的港城,跨越了几千公里—— 在他乡,遇故知。 “淮丙。”他忽然抬起眼眸看向对面正小口品酒的助理,“我是不是长得很吓人?” 江淮丙口里含着酒险些呛到,忙一口吞下:“没啊,您怎么会这么说?” 老板多英俊啊,整个京北找不出来第二个比老板有能力、多金、又帅气的男人了。 霍锦西单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抵着下颌,目光往舷窗外的漆黑夜空看去,声音里有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低沉:“不然她每次见我,怎么都不敢直视我呢……” 江淮丙:“……” 嘴皮子抽了抽,他抬眸看一眼对面男人的俊逸侧脸,那冷傲的威压随之而来,眼皮一跳赶忙转开视线。 “老板,我也不敢直视您啊。” 霍锦西挑眉,转过头来,淡漠的视线瞥向对面,江淮丙一时间坐直了身体。 他似有所感,“那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见我时不那么拘束呢?” 别是不是就给他鞠躬,国人都不兴这套儿。 江淮丙眉毛皱起,有些为难:“这……应该得随时见面的吧?” 有个词怎么说呢,“脱敏治疗”就是这样的吧? 见得多了自然就不会那么拘束了。 可孟小姐现在是别人的保镖,随时见面就意味着也要随时见潘氏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见他一点价值都没有,还耽误老板跟孟小姐见面的时间…… “我有个不太靠谱的法子。”他忽然说,“我们可以花高价把她撬过来啊,随时见得到您了也就不会那么……” 霍锦西觑他一眼打断喋喋不休的话,站起身,挺拔颀长的身影在客舱地毯上投下大片阴影。 “我看你就不太靠谱。” 江淮丙:“……” — 道完歉之后的潘少帆一身轻松,回到浅水湾屁股还没坐热呢,有朋友约他,立马换了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出去了,孟南枝不得不赶紧跟在他身后。 那朋友约的地方在港城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外面看是不起眼,但走进巷子里却是灯红酒绿的,巷子两侧几乎都是酒吧和club。 衣着性感的年轻男女比比皆是,潘少帆那一身红得耀眼的衬衣一瞬间就融入到这个环境里来了,反而是孟南枝一身严肃正经的保镖西装有点格格不入了。 一路走进去都有酒吧门口的靓丽女郎朝潘二少抛媚眼。 潘少帆自是不会吝啬,一路的wink和飞吻不要钱地往外抛。 一直走到最里面金碧辉煌的club,邀请他的林家小公子穿着黑色坎肩骷髅衫,脖间戴着亮得发光的链条,怀里抱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女孩,见到来人惊奇一笑:“哟,这不是潘二公子嘛,还以为今晚你不来了呢。” 潘少帆摆摆手:“说多了都是泪,走走走,今晚不醉不归!” 林家小公子朝不远处穿着鎏金小短裙的艳丽女郎招了下手,那女郎扭着细腰上前,一把抱住潘二少的胳膊,娇滴滴地说:“二少,好几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哦~” 潘少帆哈哈大笑,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抱着往里走去。 “我也想丽丽了,走走走今晚玩个痛快!” 丽丽女郎往后瞥了一眼西装笔挺的保镖,眼波妩媚,“二少,你怎么来这儿玩还带着保镖呀?” 潘少帆也跟着往后觑了一眼,虽然是笑着,但语气里有了警告:“丽丽能保证我今晚的人身安全啊?” 丽丽女郎脸色一僵,潘少帆不再说话,松开她,自顾自大步往前走去,丽丽调整了一下,赶紧笑着跟上潘二少。 孟南枝全程当做听不见,紧跟在潘二少身后。 等他们进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包厢,她站在门口观察了一圈,是之前跟二少一起吃喝玩乐的少爷公子们,还算安全,于是便拉上门退了出去,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候着。 这一候就候到了夜里一点,包厢的门终于被打开,醉得东倒西歪的公子哥们怀里抱着女郎陆陆续续出来了。 孟南枝上前,半天都不见潘二少出来,只得推开包厢门。 灯红酒绿的光影下,潘二少和一个穿着白色吊带短裙的女郎在沙发上亲得难舍难分。 她要进去的脚步一顿,而后退出去,到停车场把二少的那辆墨绿色保时捷帕拉梅拉开出来,在巷子口等待着。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潘二少搂着白裙女郎出来,一把拉开后座车门,将女郎推上车自己也紧跟而上。 帕拉梅拉车身一震,两人倒在后座又抱着啃了起来。 孟南枝干咳了一声提醒,然而毫无作用。 她无奈,头疼地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后座,将二少的大长腿踹进去,随后关上后座车门,转回驾驶位。 墨绿色帕拉梅拉行驶在港城夜色之下,快得像一道夜空中滑过的极光幻影。 孟南枝稳稳掌着方向盘,耳边是时不时飘起的几声来自后座的娇喘声。 她恨不得这车中间有挡板,让她耳边清净些,二少当真是一点都不把她当外人看。 “二少~”娇滴滴的声音溢出来。 看样子这两人是实在等不及了,孟南枝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脚踩下油门,加快速度往不远处的麗景酒店驶去。 麗景酒店里有潘少帆长期的包房,潘老不准他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潘公馆,但他又爱玩,因此就在麗景酒店包下了房间。 孟南枝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富人玩得花是真的。 车驶进酒店广场,咯吱一声停下,有侍者前来泊车,孟南枝硬着头皮将后座那两人支下来,快速去前台拿了二少的专属房卡,而后带着那黏在一起的两人快速上电梯,又提前一步把房间门给打开好。 两道黏在一起的身影像龙卷风一般从走廊卷进了房间,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干站了会儿下楼。 没去大厅侯着,也没去车里坐着,而是出了酒店往尖沙咀走去。 夜间两点的港城很安静,维港波光粼粼,倒映着对岸高楼大厦和中环摩天轮,海风卷着潮湿的水汽席卷着夜间的街道。 孟南枝停住脚步,任由湿湿凉凉的海风拂过她的面颊,安静地看了会儿。 来港城这么久了,她还真没好好看过维港的夜景。来之前的攻略里有提起过,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居世界三大夜景之最。 来都来了,总要留下点纪念。 她摸出手机,手机是静音状态,晚间八点有一通未接电话,来自都江堰。 看了眼时间,快三点了,这个时间师父早就睡了,她退回主页,点开相机,远远地拍了一张维港夜景的照片。 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肚子饿得难受,孟南枝揉了揉。 晚上那场宴会的晚餐是丰盛,但根本就没有保镖的位置,回到潘公馆还没坐几分钟,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又赶着出来,她一整晚都没吃饭。 不远处有家7-eleven,24小时营业。 孟南枝加快脚步上前,收银员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她脚步轻巧地路过,夜间的饭团已经很少了,货架上只摆着一个蛋黄肉松饭团和一个辣白菜饭团,全部都是不好吃的。 孟南枝没得挑,两个一起拿下,顺带拿了瓶矿泉水,到收银台付账。收银员还在打瞌睡,她摸出港币,放下对应的金额,随后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边往麗景酒店走,她边拆开饭团啃了起来。 夜风柔柔地吹过她,偶有一两辆跑车轰鸣着驶过街道。 一嘴一个凉了的饭团,再喝上一口水,回到酒店时刚好填饱肚子,孟南枝擦了擦嘴巴,再次上楼。 她没进房间,而是站在房间外候了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按下房间的门铃。 “边个啊?”(谁啊)声音模模糊糊传出来。 孟南枝没回,继续按。 过了小片刻,房间门被打开,孟南枝看了眼脸颊泛着红晕的女孩,见她身上只披着浴袍,残酷地提醒道:“小姐,您该走了。” 女孩脸色一僵,攥着浴袍的指尖有些发白:“咁晚了……” 独家保护 第14节 “车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上车跟司机说一声住址,司机会安全地将你送回家。”孟南枝安排得滴水不漏。 女孩讷讷地,僵硬地站了会儿,倔强道:“二少冇講要讓我走。” 孟南枝面带微笑,却有些同情这位女孩:“这样的事我已经处理了不下十来件,二少不习惯有女孩过夜。” 这下女孩的脸色彻底苍白,怔怔地往后退开两步,孟南枝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房间是套房,客厅的沙发上掉落了几件衣服,二少的那件酒红色衬衣大喇喇地躺在地毯上,孟南枝拾起丢在沙发里,推开卧室房门,在进去的那一秒闭气,目不斜视地朝着衣帽间走去,拉开其中一道衣柜门,里面放着各个牌子的高定女士衣裙。 她拿了其中一套藕粉色的连衣裙出来,女孩依旧站在门口,孟南枝将裙子放在她手里,“衣服是新的,你穿着应该刚刚好,去洗个澡回家吧。” 女孩眼眶通红,定定地看着孟南枝,过了几分钟,乖乖抱着衣服进去浴室。 等女孩洗好出来,身上已经穿着那条藕粉色的连衣裙了,正好合身,孟南枝将手里的十万支票递上。 女孩抿了抿嘴:“佢一直都系咁嘅咩?”(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孟南枝声音冷漠。 女孩眼里掉下泪珠,转身就想走,孟南枝一把拉住她,理智地提醒:“小姐,有得有失,该拿的就一定要拿,不然鸡飞蛋打不划算。”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片刻,她伸手接过支票,“好嘅,我知了,多謝你。” 等人走了,孟南枝这才将沙发上的所有衣物收拾好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卧室内传来潘二少迷迷糊糊的声音:“孟南枝?” “少爷。”孟南枝走到门口站着。 潘少帆又不说话了,过了片刻,他套着浴袍出来,一头狼尾发型睡得乱七八糟的。 孟南枝将矿泉水递上,他拧开喝了一口,酒也醒了不少,随口一问:“人打发走了?” “是的。”孟南枝回。 潘少帆瞥她一眼,见她还是那副面色平静的模样,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爽。 他故意说:“做的不错。” 孟南枝垂了垂下颌,平静如水。 潘少帆一甩手,什么话也不想再说,转身回卧室,门“砰”一声摔上。 孟南枝抬眸看了一眼,不知他发什么脾气,难不成是想那个女孩留下? 可又夸她做的不错……男人的心思真是难搞。 她在沙发上坐下,浅浅地眯了会儿。 想起女孩走时的泪眼,孟南枝就想将潘二少这个大渣男当沙包狠狠地打。 还好他是雇主,不然她哪天手痒起来,指不定真将人给揍了。 唉,也不知道这样的工作干久了会不会折寿哦? 第11章 这次晚宴,或许能见得到霍先生。 次日清晨,天一亮孟南枝就醒了过来。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二少还没起,她起身,打开房间门往外走去,同时也拨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安排品牌店送一套二少尺码的衣服过来,二一个是让酒店准备好早餐。 而她则去了楼下一个普通标间,那里是开给她的。潘二少在麗景酒店包了多久的行政套房,楼下的标间也跟着包多久。 但孟南枝一次都没能去歇过,基本每次过来她都是睡在二少这行政套房外的客厅沙发上。 刷卡进房间,孟南枝随手脱掉束缚了一天一夜的西装外套,卷了卷衬衣袖口,而后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走到落地窗边。 楼下的房间更接近维港,早晨的海湾还泛着雾气,三两艘船只已经破开海面的平静远远航行而去。 一杯水下肚,孟南枝摸出手机,给昨晚那个未接电话回电,漫长的嘟音过去,就在即将自动挂断时忽然接通。 “喂?”中气十足的一声。 孟南枝一怔,忙问:“师父,您醒了?” “这个电话跟地震一样能不醒嘛?”陈家卫摸了摸下巴,光溜溜的,才想起来因为化疗自个的胡须和头发早就掉完了。 他咂吧了一下嘴:“幺妹,你打那么多钱回来做啥子哦,工资发了你就存下来,别是不是就打回来,我这里钱多得要不完。” 孟南枝唇角微弯:“我晓得咯,最近身体好好的撒?” “好得很呢,前天刚去化疗,医生说细胞扩散慢了,还能多活几年呢。” 孟南枝眼眶一涩,哑声说:“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不远处护工已经开始组织起老年人到公园里打太极,远远地喊了一声:“修远大师,快过来领队啦!” 修远是陈家卫的道士法号,他自己翻着经书给自己取的。 问有什么意义在里面,他说纯粹好听。 后来还要给南枝也取一个,她才不要呢,她又不是道士。 陈家卫赶忙朝着电话里说:“不跟你唠了,我要去教那些腿脚灵活的老头老奶们锻炼去了。对了你平时也别给我忘记练家子,再打不过周曜那小子,别说是我关门弟子,我丢不起这个脸!” 不等孟南枝应下,老头已经等不及地挂了电话,她无奈地看着已经通话结束的页面。 想起老头的叮嘱,孟南枝丢开手机,卷了卷白衬衣袖子,面向落地窗,就着雾气氤氲的维港扎起了马步。 半个小时后,双手向前,抱虎归山起身之势收起太极拳,站立两秒气沉丹田,而后缓缓收起左脚,紧绷而又疲惫了一夜的身体肌肉得到放松。 孟南枝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打开衣柜。 里面放着清一色的女款保镖服,她拿了藏青色的那套出来穿好,再次化了个简单的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拿上房卡去了楼上。 餐车已经推了过来,她过去接过酒店侍者的活,刷卡进房间。 二少还没起,孟南枝也不去打扰,只是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安静地吃了起来。 九点整,潘二少裹着浴袍,睡眼松醒地出来。 孟南枝从沙发上站起来:“二少,早。” 潘少帆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手机丢了过去:“相册里那个人,你找人查一下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孟南枝拿起手机,潘二少的密码她知道,快速解锁,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是昨晚照的,地址也是在那个club里,只是比起二少玩的那个包厢,这个包厢的灯光要昏暗多了,因此照片有些模糊,不过孟南枝还是一眼就看出里面穿着藏青色条纹西装的男人是潘大少爷,至于旁边那个光头……应该就是二少要查的人。 潘大少爷昨晚也去club了? 她居然都没发现。 “调查速度要快,今天下午我就要知道这人的所有资料。” 孟南枝一瞬抬头:“少爷,您这有点为难……” “我知道你身后有私家侦探,多少钱没关系,速度要快。” 孟南枝:“……好的。” 潘少帆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浴室,孟南枝则走到窗边,拨了个京北的号码。 资金到位,调查的又是港城这边的,计以澜的调查速度确实很快。 下午四点,潘二少在魅色马术俱乐部里和朋友跑马时,孟南枝就接到了老二的消息,她打开邮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光头的资料。 孟南枝收起平板,进了马场,站在外围等着。 潘少帆和朋友跑了一圈回来,见她拿着平板站在那里,他拉紧缰绳停下,有马场的侍者过来,他翻身下马,马鞭丢给侍者,迈着长腿过来。 “有消息了?” “是的。” 潘少帆嗯了声,脱掉手套,穿着一身黑白马术服跟在孟南枝身后去了休息室。 孟南枝将平板打开,点进邮箱下载附件,而后一页一页滑给他看。 光头名叫坤彪,是马来西亚人,近几年活动轨迹几乎都在大马,今年才陆续进出新加坡和港城等地,是大马一家私人赌场的负责人。表面上看经手的也就只是一些赌债的生意,至于这次为什么会找上潘大少爷,具体原因还待查询。 这次入港是在四天之前,来了后一直住在际洲酒店,除了外出觅食几乎没跟港城的任何人照过面,直到昨晚出现在二少去玩的那个club。 潘少帆翘起二郎腿,平板被他拿过去放在腿面上,来来回回翻看资料。 孟南枝站起来,从休息室的冰箱里拿了瓶依云出来,拧开瓶盖递给二少。 潘少帆接过,一口一口地喝了小半瓶才停下:“你说,潘少扬为什么要私底下约这种人见面?” 孟南枝猜测:“不会是大少爷参与赌/博而欠钱了吧?” 潘少帆手指在平板上来回滑动,眼眸眯了眯:“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思了小片刻,他将平板丢给孟南枝,说:“最近关注一下潘少扬的行踪,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尤其是跟这个坤彪见面的行踪。” “需要知会潘老先生吗?”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爸知道了代表那老头也就知道了,我一定要掌握绝对证据,不然就是白忙活一场。” 那也就是说不能动用潘家的势力,靠潘二少自己本身,他连公司都进不去,手里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资金方面你不用考虑。” 如此,孟南枝就有办法了,她垂首应下。 --- 日子一天天过去,进入九月份的港城越发地闷热无比。 最近几天的潘二少莫名其妙乖巧了不少。 那些声色场合也很少去了,白天也只是去港口转转,再去马术俱乐部练练马术,晚上是一定会回潘公馆,跟潘老先生一起吃吃饭,话话家常。 等潘老先生上楼休息了,他再慢悠悠地熬走潘少扬,最后才优哉游哉地上楼。 孟南枝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卧室。 “最近都没有潘少扬跟那个光头的消息么?” “没有。”孟南枝如实汇报,“坤彪自从那次露面之后就一直待在酒店里不出来,连吃饭都是喊的外食。” 潘少帆皱了皱眉间,从旁边的酒架上拿下一瓶威士忌,再拿了两个酒杯,走去露台坐下。 孟南枝上前开了酒,给两个酒杯里倒入酒液,随后又从室内小冰箱里拿出冰块加进去。 独家保护 第15节 潘少帆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孟南枝坐下,他随手抓握起酒杯在手里摇晃着,“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晚只是巧合?” “不会是巧合。”孟南枝分析,“大少爷要会见什么人去公司不是更保密?那么大的会议室想怎么聊就怎么聊,何必去那种人龙混杂的声色场合。” 潘少帆嗤笑:“就坤彪这样的人,他敢带去公司?我爸不得将他撕成八块。” 孟南枝点头:“那这就说明大少爷要做的事不是公事,而是见不得人的私事,除了赌博欠债,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利益在里面。” 潘少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管他做什么事,只要跟这种人沾上,对公司对潘氏都是不利的,这一局不将他扳倒,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孟南枝没接这话,脑海里还在琢磨光头的行动意图,来了港城却一直住在酒店,除了与大少爷见面那次几乎没出过门,而看老二发来的资料上显示,坤彪入港坐的是一艘小皮艇…… “少爷,最近港城是否有什么宴会?最好是那种在游艇、邮轮上举办,人多热闹的宴会。” 潘少帆看着她敛眉沉思的模样,罕见地失神了片刻。 说实话,自从孟南枝来到他身边后,他是越来越依赖于她的聪慧和利落处事的能力了。 除了一开始时不了解她,尤其她还是老头找来的,他曾一度排斥得厉害,但日渐接触下来,她分得清主次,脑袋还灵光,处理起他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游刃有余时,他才感觉到身在豪门要轻松不少。 见她有了思绪,潘少帆回神,转开头看向夜色朦胧的半山,也跟着回想。 片刻,他打了个响指:“后天晚上,贺家大少爷新买的那艘世纪游艇要举办after party……” 话语一顿,他皱了皱眉,“潘少扬要在那种地方见坤彪?他疯了吧?” 贺家大少爷的游艇晚宴么? 孟南枝却忽然想到那位跟贺家大少爷关系密切的霍先生了。 自从那次在京港大酒店的道歉宴之后,这段时间就再也没有在港城新闻上见到过他的任何消息了。 她有预感,或许这次在贺大少爷的游艇晚宴上,能见得到霍先生。 “你在想什么?”潘少帆狐疑地盯着她。 孟南枝回神,说:“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即便不是他们会面,二少难道就那样看着大少爷跟贺家攀上关系了?” “孟南枝,你少给老子用激将法。”潘少帆哼了她一声,“不过,你说的简单,潘少扬有可能拿到请柬,毕竟现在在外他代表潘氏航运,但我……” 一个不学无术、刚认回来没几年的私生子,可拿不到贺大少爷的请柬。 孟南枝提议:“你试着走走潘老先生这条路呢,让大少爷带你去见见世面什么的。” 潘少帆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手指点点桌面上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嗓音宠溺:“孟南枝啊孟南枝,你怎么就那么为我着想呢……” 那还不是因为现在不为你着想,回头张德锐就该又扣我工资了。 孟南枝垂下眼帘,顺从地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辛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您是纯粹过去玩还是……” 潘少帆端起酒杯,懒洋洋喝了一口:“林星恒说看见我哥了我才去的,不然我敢在我爸眼皮底下大半夜跑出去?” 孟南枝看了他一眼,心想您大半夜偷摸溜出潘公馆的次数还少么? 第12章 他真的来了。 贺家大少爷的游艇after party没能邀请到潘少扬,给潘家的帖子是直接递到了潘老先生手里。 潘家荣知道去的基本都是年轻人,他就不去凑热闹了,将帖子转给了潘少扬。 那两天里可把大少爷给嘚瑟坏了,不是造型团队到家里就是各大品牌的sales带着当季新品进出潘公馆。 潘少帆倒是沉得住气,静静地看着他的嘚瑟。 等到宴会那天,孟南枝将早就定好的samuel家的西装送到潘二少手里,全程盯着二少做造型和换新衣。 也不知二少怎么跟潘老先生说的,反正今晚的宴会他是能去的。 潘少扬再是不乐意,有潘老先生的发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带上潘少帆一起,因此一下午在潘公馆的脸色都相当不好。 贺家大少爷的游艇晚宴规格很高,能被邀请上游艇的都代表绝对的地位和关系,基本上手里都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像孟南枝这样的私人保镖和助理都是没资格上去的。 前去赴宴的男士皆是正式西服,而女士也都是妆容高贵雍容,礼服优雅大方。 许多男士都会带上一名女伴前去赴宴,有些没被邀请到的名媛千金就会借助某位被邀请的男士的手一同上游艇。 潘少扬自是不用说,早早就邀请好了开泰银行家的刘大小姐,听说是有意要联姻的。 二少更是不用说,虽然何家肯定也会接到邀请,但他和何大小姐即将联姻的事圈子里谁人不知,在这种场合,潘二少的女伴只能是何家大小姐。 孟南枝知道这种晚宴没她容身之地,又担心二少一个人傻乎乎地冲上去,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纳米摄像头,而她则负责在陆地上实时同步备份,以免突发情况。 给潘二少装扮完毕,孟南枝将纳米微型摄像头小心谨慎地藏在了二少西装领口口袋的丝巾里,只要不是拿安检探测仪贴身安检,基本看不出来也检测不出来摄像头的存在。 她将丝巾抚平,满意了,郑重提醒:“少爷,我接到的消息说坤彪下午三点时出了酒店就没再回来。” “我们之前的猜想是对的,今晚不管看见什么事您都要保持冷静,让它记录下一切您想说的,知道吗?” 然而潘少帆却不应,转而问:“你那边的人还在港城么?” 孟南枝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点了点头,“还在的。” 潘少帆打了个响指,“正合我意。”说着转身,将放置在沙发上的礼袋提起来丢给她,“陆地上的实时同步让你的人来做,多少钱都可以,而你……”戴着cartier豹头戒的食指指了指她,“换上礼服跟我一起去晚宴。” 孟南枝:“……” 礼袋是质感黑色的,一看就是某家高定。 来港城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以参加宴会的名头去这种豪华奢靡的晚宴。 从前要么就是守在某个宴会的大门外,要么就是等在车里,随时恭候雇主的呼叫。 不知道会不会出洋相…… 孟南枝打开礼袋,里面是一袭红色长裙,一双黑色亮面细高跟。 “您……不跟何大小姐一起?” “她能保证我今晚的安全?”潘少帆耸了耸肩,“爷今晚是要干大事的,儿女私情先放一边。” “可是……” “别废话,赶紧去换了去。” 保镖手册第三条,在不违法犯罪、不危害国家利益的前提下,私人保镖不得违背雇主的意愿。 孟南枝无奈,只好抱起礼袋就要出门,潘少帆上前一步拦下,“你想让那嘚瑟鬼现在就知道你要跟我去宴会么?” 孟南枝脚步一顿,迟疑:“那我这不是得洗个澡什么的……”顺着二少的示意的视线看向他卧室的洗手间,“这不太好吧?” 潘少帆眯了眯眼:“你今天在扭捏什么?” 孟南枝深吸一口气。 好的,既然雇主都不介意她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利索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再出来时潘二少早就不见了踪影,而造型师也已经等着了。 孟南枝扯了扯贴身红裙,在妆造台前坐下,拿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而后仰起头任由造型师在她脖子上方造作。 …… 等她做好一切造型时屋外天色昏黄,潘公馆已经安静了,潘大少和二少也早已提前去码头了。 孟南枝知道,这是为了避开大少爷。 以免大少爷看见她,有所防备。 她翻了一下二少的衣柜,从里面找了件黑色风大衣出来披在红礼服外面,随后快速下楼去地库,二少的墨绿色panamera果然在。 孟南枝拉开车门,车钥匙就在车里,她脱去高跟鞋,七公分高的细跟开车危险,车里也没备着女士平底鞋,她干脆光脚踩上油门1,开着车往码头驶去。 港城夜色璀璨,波光粼粼的维港此时热闹非凡。 那艘停靠在尖沙咀私人码头,亮着璀璨灯光的世纪豪华游艇更是引来众多游客远远地拍照打卡。 孟南枝提前查过,这艘世纪游艇来自意大利riva旗下的全新豪华游艇,被誉为游艇中的“劳斯莱斯”。 每一道工序都要消耗数不清的顶奢材料,由英国王室专属室内设计团队设计精致奢华的内室,而外观设计则由意大利知名设计师亲手操刀,历时三年打造而成。 整个港城目前还没有比这艘世纪游艇要更加昂贵、更加豪华的了。 车驶进私人码头后,周围人潮褪去,只余三三两两的私家豪车驶过。 孟南枝找了个位置停下,给二少发去消息,还没收起手机,车窗就被敲了敲,她抬眸看过去,潘少帆一身西装笔挺站在车外。 孟南枝套上高跟鞋,推开车门下车。 礼服是高开叉款,开叉处绣着一束金色花纹绣,紧贴着白皙的大腿,是这件礼服的点睛之笔。 这也是她换上了才发现的,这一下车,周围三三两两的目光都不由得聚焦在她笔直白皙又带着力量感的长腿上。 察觉到那些目光,孟南枝飞快踩在地面上站直了身体,长腿藏回礼服和大衣之内,嗓音清淡:“少爷。” 潘少帆和周围那些人一样,从她下车起目光就定在她身上了。 闻言浅浅应了声,他顶了顶舌尖,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自从这女人来到他身边后,头发基本没散下来过,时时盘在脑后,他曾一度以为她应该是短发,没想到是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 造型师给她做了造型,头发上没加任何装饰,浓密的秀发就已经足够美丽,只是稍加卷了卷,再蓬了蓬高颅顶就相当完美了。 因着这一头秀发,妆容也化得大气靓丽,偏港城的复古风,红唇亮眼,大气而又妩媚。 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她如此靓丽? 当真应了那句话——人靠衣服马靠鞍。 瞧,他挑的礼服多衬她。 “少爷?少爷?”孟南枝喊了两声。 潘少帆回神,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而后不满地示意她肩头上的外衣,“脱了。” 孟南枝将大衣脱下,转身放进了后座,腰臀比例完美的身姿再次吸引住潘少帆的目光,视线定了几秒随即转开,耳尖莫名烫了一下。 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说,潘少帆,你之前当真是瞎了眼。 放好衣服,有穿着制服的侍者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泊车,潘少帆拿了车钥匙丢过去,而后搭起胳膊肘,“你来得已经很晚了,游艇马上就要出发,快点了。” 孟南枝不敢耽搁,学着何大小姐之前的姿势挽上去,随着二少一起上了游艇。 潘少帆之前跟着潘少扬一起上来过,因此没人阻拦,孟南枝得以顺利混入。 独家保护 第16节 只是在踏上甲板那一刻,看着满场挽着头发,造型大气的千金名媛们穿着要么是黑色,要么是金色、裸粉色、银光色,且长至脚裸的端重礼服,再看看自个身上这一袭亮眼贴身的红裙和长卷发披散样,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另类,孟南枝一时间有些头痛。 “少爷……”她面带微笑,咬着后牙根,“您是想我死吗?” 潘少帆摸了摸鼻尖:“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庄重。” 当时看见觉得好看就拿回来了,也没想那么多。 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跑回去换礼服。 这一来一回的,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就是潘大少爷那边或许都搞好了一切了。 孟南枝目光快速滑过全场,没看见大少爷的身影,却对上几道鄙夷的眼神。 还没等千金小姐们对着孟南枝这一身艳丽红裙评头论足,甲板上再次静了一瞬,众人纷纷往入口处看去。 孟南枝和潘少帆也跟着转身,一排身材魁梧的保镖开道,而后两道挺拔的身影缓慢踏上甲板,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助理。 与其他人偷偷打量不同,孟南枝视力好,一眼就看见那被包围在重重黑色身形之中依旧光彩夺目的颀长身影。 他穿着一袭纯白高定衬衣和高饱和度灰的西装马甲,长腿也裹挟在高定西裤里,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 只浅浅那么一站,矜贵绅士的世家君子气场铺开来,跟他身侧那位穿着黑衬衣、双手插着兜,浑身冷硬气质的男人就完全不同。 甲板寂静无声,保镖和助理悄无声息地分散在两边。 能肆无忌惮地带着保镖和助理去任何地方的,也只有他了。 孟南枝不知怎么地,忽然就往潘二少身后藏了藏。可即便这样,她一身耀眼的红也叫来人将目光第一时间投了过来。 冰凉的视线犹如质感切割在裸露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孟南枝强行镇定。 那一抹凉意伴随着冷傲的气场也随之弥漫在安静的甲板上,来参加晚宴的众人静了片刻,终于有几位富家公子反应回来,热情地围了上去。 像是被煮沸了的开水,一时之间整个甲板热闹了起来,人人都上赶着凑上去,期望能与两位搭上几句话。 贺镇禹随意应付了两句,他身后的助理上前隔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这才侧了侧首,漫不经心地问:“在看什么呢?” 霍锦西收回视线,抬手轻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角微勾,随意道:“没看什么。” 贺镇禹瞥他一眼,眉尾轻挑,往刚刚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片觥筹交错的奢靡,没什么新奇的。 游艇开始启动,侍者端着红酒穿梭在人群之中。 热热闹闹的喧哗覆盖了原本隐匿在众人中的潘少帆和孟南枝,两人低调地进了客舱,踏上点缀满昂贵稀有玛瑙的楼梯上了二层。 比起热闹的一层甲板,二层被规划出了一间又一间的包舱,抛光后的玛卡萨乌木门泛着幽幽冷光。 小包舱适合偷闲私会、休闲品茶,又或者是洽谈点商业合作什么的,很符合贺家大少爷的商业性。 此时所有人都随着东道主的到来而聚在了一层,连游艇上的侍者都下去了,二层清冷得一个人影都没有。 孟南枝站在走廊入口处的吧台旁,高级羊绒灰地毯铺一直到后舱,巨大透明的泳池嵌在后甲板上,池里的水随着游艇上的灯光闪耀而波光粼粼。 她凝神看了眼关着门的每一个包舱,而后耳尖一动,扭头朝身后的潘二少比了个嘘的手势,踩着地毯往里走去。 潘少帆紧跟在她身后。 一直走到尽头孟南枝才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包舱,敛眉听了片刻,她伸手跟潘二少比了个三,意思是里面只有三个人。 按照原计划,当然是人越少越好。 潘少帆整了整衣领,一把推开包舱门,趾高气昂地进去:“哟,这不是我大哥么,找你好大一会儿了,躲这干嘛,人贺大少爷都来了。” 里面的紧绷着的气氛随之一窒,包舱门在身后自动关上。 潘少帆随意扫了一眼,终于看清坤彪的真面目,除了是光头,下巴上还有一道疤痕,而他身侧站着个一身黑色贴身长裙的齐肩短发女人,细长的黑眸不善地盯着他。 潘少帆将纨绔演绎到底,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哥你有好事啊,可不能落了我啊。” 潘少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赶人,一道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这谁啊,潘生不介绍介绍?” 坤彪精厉的眼眸扫了一眼潘少帆,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戒指,扭头看向潘少扬,眸光晦暗不明。 潘少扬顿了顿,眉梢一挑,忽而笑起来:“说来坤少不是担心我筹码不够吗?刚好,我这弟弟啊,最受我老豆的喜爱,有他参与进来,还怕我潘氏跟你‘合作’的诚意吗?” 坤彪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指尖夹起一根雪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潘生倒是个狠人。” 潘少扬笑:“彼此彼此。” 潘少帆也装模作样地惊讶:“居然有我能参与的合作?” 潘少扬笑而不言,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坤彪抽了口雪茄,抬了下手指,他身后的女人从胸口摸出一份样本放在桌面上。 潘少帆的目光跟着看过去,而后眼皮一跳,自小在内陆长大,有些教育还真是深入骨髓,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他不得不惊叹,潘少扬真是在作死。 “新型货,纯度百分之九十。”坤彪身体往前,厉目盯着潘少扬,“最多再让你一个点,六个亿,成我们就合作,不成……”手里的雪茄慢悠悠地拦腰折断。 潘少扬嘴唇抿了抿,心底不是太满意这个价格:“坤少……” “卧槽!你说多少?”潘少帆像是才反应回来,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坤彪这才把目光转向这个咋咋呼呼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笑了笑:“六亿。” 潘少帆嘴唇抖抖:“六亿……六亿呐!” 他喃喃自语:“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坤彪被逗笑:“这才是一次合作而已,以后的货会越来越纯,利润也会越来越大,赚得也只会越来越多。” 潘少帆吞了吞嗓子,瞬间感兴趣了,往坤彪那边挪了挪:“哥怎么称呼啊?怎么个合作法?” 潘少扬眉间从他咋咋呼呼起就已经皱成一个川字,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叫我彪哥就好。”坤彪笑眯眯地瞅了两人一眼,看出来这两兄弟不合,故意装作想跟潘少帆合作的意图,解释道,“合作不难,只要每次潘氏航运往内陆的船上空出十分之一的位置给我们就好,其他的所有手续我们都会提前备好,不会影响到潘氏航运的。” 潘少帆低头思考。 “反正都是货,运什么不是运,你说是吧小兄弟?” 潘少帆一瞬抬头,眼眸清澈,好奇道:“就只用空一点位置出来?万一内陆海关检查呢?” 坤彪皮笑肉不笑:“我会不知道内陆有海关检查吗?” 潘少帆挠了挠后脑勺,再次问:“真的就只用给你们空出来一点点位置?” “对,而且都不会抢占你家货运的位置,随便哪个舱底空出一个犄角旮旯就好了。” 潘少帆眼眸瞬间亮起来,刚想说话,潘少扬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好,我们合作。” 坤彪倏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潘少帆的肩膀,“谢了小兄弟,你来得正好。”而后伸手跟潘少扬握手,“潘生也是爽快性子……” 然而坤彪身后的短发女人却一瞬盯向潘少帆,随即大步上前,五指成爪直直朝着他胸口抓去。 潘少帆眼皮一跳,立马往旁边蹿去,女人一手抓空,声音尖利:“老大,他身上有东西!” 刚握上手的两人神情一变,坤彪直接跳上桌面,捞起白色小袋子飞快收起来,厉声道:“找死!”而后扬起铁拳朝着潘少帆扑了过去。 潘少帆转身就往门口跑去,大声喊:“孟南枝,救命!” 第13章 和他距离太近了。 “砰——”包舱门被踢开。 孟南枝冲进去就是一个旋风腿, 刚扑过来的坤彪毫无防备,迎面被踹倒,从桌面滚翻到桌下。 侧边扑上来一道黑影, 孟南枝单手撑着桌面滚到一边躲过攻击,而后一个反踢腿直踹对方, 短发女人抬肘硬生生挡下,随即飞快抬腿横踢了过来。 孟南枝快速后仰身体,对方的也是高跟鞋, 鞋尖险险擦脸而过,她迅速翻身就和对方对打起来。 噼里啪啦的打斗将包舱里装饰的物品打得遍地都是,潘少帆更是抱头躲在门后面。 两人从桌面打到沙发, 短发女人的近身搏斗很厉害,几十招后孟南枝就被她掐着脖子压在沙发扶手上, 呼吸困难之际,眼看女人的拳击就要袭来,孟南枝一个灵巧地反折身挣脱女人的锁喉,而后飞快转身一记穿心肘直直朝着对方胸腔顶上去。 女人脸色一变, 捂着胸口退了两步,随即双拳一握蓄力上前, 孟南枝扑步穿掌避过, 而后快速反手一拳, 使出十成的力直击女人后脑。 黑裙女人痛苦地踉跄了几步, 撑着桌面阴狠地瞪着她。 须臾,她一把摸出贴身刀片转手一划, 孟南枝仰面避开, 随即左转再避,而后撑着桌面滑到对面, 一脚踩下去,细高跟卡刚刚好卡在将要挣扎着爬起来的坤彪脖间上。 “老大!”女人捏着刀片瞬间不敢轻举妄动。 孟南枝朝着潘少帆示意,后者反应回来,看她一眼,随后立即朝着外面跑去。 潘少扬原本躲在沙发一侧,看见潘少帆跑了脸色也跟着一白,赶忙站起来要追着出去。 然而没走两步,后脑勺猛地一疼,有什么东西砸了上来,他脑袋瞬间有些晕了,伸手一摸,出了好多血。 一只黑色细高跟鞋掉落在地上,尖细的鞋跟上沾着一丝血迹。 他晕乎乎扭头,指着孟南枝怒骂:“你他妈的……”话没说完,瞳孔失焦晕倒了过去。 桌下方,坤彪面色青紫,两只胳膊忽地反擒住孟南枝的腿,狠狠一撇。 孟南枝强忍着折扭的疼痛,另一脚一蹬而后撑桌面反倒立翻了回去,坤彪被折到手不得不放开。 红色身影滚到沙发上半跪而立,孟南枝抬手撩开长发,而后将另一只高跟鞋也脱了下来,随手便丢在地板上。 黑裙短发女人握拳摆势,眼神和坤彪对上,而后不顾一切冲上来。 孟南枝眉间一皱,知道坤彪这是要逃跑了,她将裙摆卷起来缠在腰间,双手握拳,在女人冲上来的一瞬间,脚踩沙发跃起,一个剪刀腿夹住女人脖子飞快绕了一圈将女人摔倒在地上。 “砰”地一声巨响时坤彪正好逃了出去,孟南枝便不再管短发女人,转身就要追出去,一双手抓住她的脚。 孟南枝咬牙,狠狠踩了她的手一脚,而后挣脱,快速追了出去。 坤彪已经跑到走廊尽头,正朝着楼梯蹿下去,孟南枝追着出去,没走楼梯,而是直接从二层的甲板上抓着栏杆翻了下去,跳落在一楼甲板上时刚好和从客舱跑出来的坤彪对了个正面。 然而坤彪此时并不恋战,从身后掏出黑漆漆的手/枪,对准孟南枝就是一枪。 “砰!” “啊!” 甲板上的人群发出尖叫。 孟南枝瞳孔一缩就地滚了过去,险险躲开子弹。 她很庆幸从前师兄会教她用枪,并且训练过她躲闪的速度。 独家保护 第17节 再站起来时坤彪已经撞翻一些人逃到甲板栏杆处,抓着栏杆就跳了出去。 甲板上人群慌乱,各种尖叫声、躲避求救声不绝于耳。 孟南枝避开杂乱人群,快速追到甲板栏杆往下看,游艇下面悄无声息地藏了一艘快艇。 坤彪跳下去虽没能第一时间接住他,但却方便他第一时间从海里爬上去,浑身湿漉漉的坤彪没去管其他的,而是转身冲着游艇上的人竖起了个中指,挑衅意味十足。 孟南枝咬牙,抓着栏杆就要跟着跳下去,一只温热干燥的手忽然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沉稳的声音也随之而至:“危险!” “他身上有毒品!”孟南枝使劲一扯胳膊,然而来人的力量不弱于她,她用了全力也没能扯出来,而这一耽搁,快艇已经远远离去。 孟南枝气得扭头狠狠一瞪,对上的却是微凉镜片后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 她满腔的气愤一瞬间滞住了,被他捏着的胳膊隐隐发起烫来。 “不会让他进内陆的。”霍锦西语气肯定,“目前国内百分之八十的港口建设都是由霍元集团投资建成,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有我在,不会让他手里的毒品进到内陆。” “相信我。” 孟南枝唇瓣抿了抿,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了一些,后知后觉往安静的甲板上看去。 潘少帆灰头白脸地跟在了贺大少爷身侧,旁边围成一圈的是那些来参加晚宴的名流名媛们,一个个脸上带着惊恐、愤怒、惊讶的表情。 她反应回来赶紧挣了挣,然而握着她胳膊的力量丝毫没减弱。 孟南枝自己是练家子的,使出的力不弱于一个普通成年男子,手臂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然而还是丝毫没能撼动对方一点。 那么多人看着,她到底是急了:“霍先生……” 下一瞬,一道低压的磁性声音先响起:“江淮丙!” 甲板外脚步声匆匆而来。 江淮丙扒开人群急急忙忙跑近,“老板,怎么……”话一顿,大脑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差点死机。 刚刚潘家二公子跌跌爬爬跑出来,大喊救命,而他老板一看潘少帆身后没有上甲板时看见的那一抹红就知道孟南枝肯定是有危险了,都没等保镖和助理反应回来,他已经一个箭步往客舱去了。 江淮丙自然也跟上,还没上楼梯又遇到一人莽莽撞撞地跑出来,他一个反应不快就被蹿翻在地,随后就听到了枪声和人群的尖叫声,他暗道不好,赶紧爬起来,紧接着就听到了自家老板那道压着情绪的声音。 霍锦西掀起眼皮,眉间紧皱,说:“去喊游艇医务……” 话没说完,孟南枝已经用了蛮力一把抽回手,“我没事。” 而后朝着霍锦西深深鞠下一躬,随后又要朝着贺家大少爷鞠躬:“对不起,扰乱了宴会……” 下伏的肩膀却被一只手抵住,那力抵着她不让她继续鞠躬,孟南枝眼睫一颤。 好熟悉,上一次也是这样。 可上次好歹有衣服布料阻隔着,现如今却是干燥手指与微凉的皮肤直接接触。 热,烫,不安。 孟南枝吞了吞干涩的喉咙,慢慢直起上半身。 她有种直觉,霍先生不喜别人随时朝着他鞠躬,哪怕这只是一种歉意的表达方式。 霍锦西绅士地收回手揣进裤兜里,指尖微颤,复又相捻,声音却平静:“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深邃目光远远地看了过去,气场也随之压了过去。 贺镇禹沉着脸没说话,只是抬手比了比,助理上前,将宾客们逐一请去了内舱。 到底都是豪门里长大的少爷千金们,平时日常不过吃喝玩乐,处理公司上的业务,哪里真见过什么真枪实弹的,刚刚那一枪把他们都吓得不轻。 接下来要处理的事也跟他们无关,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了这事,晚宴是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贺镇禹的助理果断安排返航,为保证安全,保镖们把甲板围了个圈。 夜幕静谧,海风呼啸,一望无际的深夜大海,有种要将人吞噬的压迫感。 一群保镖拖着昏迷过去的潘少扬和一脸冷漠的黑裙短发女人过来,齐齐将他们摔在甲板上。 坤彪逃跑时并没有带走她,而贺镇禹的保镖上去的速度又快,她还没来得及破窗跳海就已经被抓住,如今看这个阵仗也逃不过,干脆都不挣扎了。 偌大甲板一时间空旷了不少,海风席卷着吹过,每个人的衣角都在猎猎作响。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里的。 刚这么想,贺镇禹就拉来一把椅子,扯开马甲纽扣,大马金刀坐下,而后看向潘少帆,嗓音淡淡:“说吧,怎么回事?” 潘少帆抹了一把脸,结结巴巴地交代起事情的起因经过。 孟南枝想走到二少身边,担心他被这一吓头脑不清晰说不清楚事情。 如今他们算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只能借游艇主人的势了。 所以会说话很关键。 然而刚挪一步,一道深邃的目光忽地转过来,笔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孟南枝一顿,往后背起手。 刚刚那一番打斗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但都只是些皮外伤,对她来说无关紧要,此时被冰凉的视线盯着,想走又不敢走。 霍锦西侧脸看向levi,见他臂弯上挂着自己的外套,下颌轻抬,levi快速上前。 他伸手勾起西装领子,从上口袋里抽出那块用来做装饰的昂贵丝巾,外套丢回助理手上,他迈步,靠近孟南枝,从容地俯下肩膀,将她身后那只受伤了的手拉起。 那是在跟短发女人最后那一搏时被她指缝间的刀片划伤的,长长一条,说深不深,横穿整个手背,已经凝血了。 霍锦西无言地看着,唇线绷得笔直,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几秒。 冷清的松杉淡香扑面压下。 距离太近了,近到孟南枝都能嗅出那冷淡香氛里的温热体息。 肌肉神经猛地一跳,她蓄力就要往回抽手,却被他稳稳压住,那力道,和练过家子的一样,她没能抽回来。 霍锦西握着她的手,将丝巾缠在伤口处包扎好,语气沉缓:“回去后记得消毒,找纱布重新包扎。” 话一顿,视线下滑,红色裙摆在海风里晃动,修长而有力量的长腿于单薄布料间若隐若现,藏于领带边缘的喉结一瞬间没控制住,缓慢地滚了滚。 他绅士地移开视线,又见她光着脚踩在甲板上,眉间再次皱起,声音沉了下去:“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 顿了顿,他掀起眼皮笔直地看着她的眼,“只要有我在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 “……”孟南枝没敢回话,什么叫都可以去找他? 平白无故地去麻烦人家,什么交情呐,连潘老先生都是没有的,她只能缄默到底。 江淮丙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冲回客舱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出来飞快拆开,放在甲板上,“孟小姐,你先穿上,别着凉了。” 大热天的哪里有着凉一说,只是光着脚到底不雅。 孟南枝道了声谢,往前一步踩进拖鞋里,脚底其实也有划伤,但她面色镇定,无人知晓。 霍锦西的眉头才松开了一些,但他也没离开或是上前一步去贺镇禹那边,就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 颀长挺拔的身影像是万丈高楼,矗立在这看不见边的深海之中。 孟南枝忽然不担忧了,事关毒品,国人都会一致对外,更别提这位生于红旗之下,长于霍家的大少爷了。 他说,他不会让人携带毒品从他的港口进内陆。 他说,相信他。 而她也真的就相信他了。 孟南枝说不清那种天然就对他有信任感是怎么回事,只能归根于四九城那些人对他的评价;归根于他身上的责任感;归根于短短几次接触下来的直觉。 这直觉,要说来当真是肤浅且直白。 潘少帆说完了,贺镇禹也不说话,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来,甲板重归安静,海风簌簌。 潘少帆拿捏不准贺大少爷的意思,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这才发现孟南枝脚上穿着白色棉布拖鞋,手上包着丝巾,想起刚刚包厢里的惊险,他不由得轻轻唤了她一声:“孟南枝……” 霍锦西稍稍侧了侧脸,无边方形眼镜透着冰凉的光芒,下颌线收紧。 从未在内心非议过他人的他此时也没忍住嫌弃,一个大老爷们,用这种软弱、依赖的语气喊一个女人做什么? 也不嫌丢脸。 “少爷。”孟南枝飞快转头看他,“您有没有受伤?” 潘少帆摇头,海风一瞬大起来,吹得红色裙摆朝一侧飘起,本就是高开叉的,如今更是显眼了。 他总感觉周围那些保镖、助理的目光都在往他的保镖这里看。 内心涌起一阵阵强烈的不爽,他不乐意别人看见她的身体,还是那身质朴的保镖服好。 想着一把脱了外套,却又对自己过于关心一个小保镖的心情不爽,索性丢了过去,硬邦邦地命令:“穿上!” 霍锦西忽地扭过头看过来,冷刃般的目光刺得潘少帆瞬间不敢多话了,像个小鹌鹑似的垂下脑袋。 孟南枝也没多说话,拿起丢在身上要滑落的西装外套飞快穿上。 察觉到身侧有气息,她扭头看去,levi抱着一件西装外套站在两步之外。 这人刚刚还过来过,是霍先生的助理之一,孟南枝点了下头,平静地转回脸。 levi见她身上已经穿着外套了,一时无措,抬眸看向正前方,然而那人也已经冷漠地转回了首。 “……”levi心想,完蛋了。 可他也不慢啊,一看到老板的指示就立马上前来了,哪知道快不过孟小姐雇主的动作。 西装外套披上,下摆刚好压在高开叉处,裙摆总算不飘扬了,孟南枝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全场都是男人,她光着个大腿是怎么回事。 前方,贺镇禹的助理拿来一瓶冰水,朝着地上昏迷的潘大少兜头冲了下去,一声迷糊的呻吟声响起。 所有人都看向他,刚睁眼的潘少扬一看这个阵仗,这哪经得住,两眼一闭又晕倒了过去。 游艇速度快,很快就回到了尖沙咀私人码头,潘家荣大半夜接到贺家的电话,什么都没说,让他自个来码头领人。 因此游艇刚停下就看到他等在码头了。 呼啦啦一群黑衣保镖架着什么人出来,远远看着这一阵仗,潘家荣眼皮忽然就跳了起来。 港城信风水,他直觉是出了不好的事了。 难不成帆仔又得罪了什么贵人? 独家保护 第18节 几个魁梧的保镖架着昏迷的潘少扬先下去,而后就是被绑着的短发女人,之后才是潘少帆和孟南枝。 后者一身红裙张扬耀眼,然而最刺眼的还是她身上那件男士西装外套,盖住了她的风华,也沾上了别人的气息。 他从小就知道她好看,只是从未看见她如此艳丽夺目过,那些潋滟风华都在不曾见面的时间里被别人看了去,他倒是成了最后一个。 霍锦西双手插着兜高站于甲板之上,目光深邃幽长。 他们并没有跟着先下游艇,作为游艇晚宴东道主的座上宾,他也跟着东道主留在最后。 贺镇禹走上前,跟着看了眼,“可算是知道你刚上来那会儿在看什么了。” 霍锦西没说话,目光收了回来。 “确实很漂亮,还是个练家子的。”贺镇禹笑了笑,“瞧瞧,为了保护内陆那片净土,都不要命了敢跟毒枭面对面刚,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 霍锦西掀起眼皮,冷冷瞥了他一眼。 贺镇禹抬起手,淡笑:“得,我只是欣赏。”而他无名指上,简素婚戒闪过一抹光辉。 第14章 怎么今晚只他一人? 深夜, 往常不到十点就熄灯寂静的半山别墅里灯火通明,黑压压一片保镖佣人站在别墅外,浓稠夜色下, 不安感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潘少帆和潘少扬兄弟二人跪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潘老爷子披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客厅首座, 满头白发和满脸深刻皱纹的脸颊在灯光下泛着严厉。 他刚睡下去没多久就被贴身管家喊醒,说是有潘家荣处理不了的急事。他这个儿子掌家多年,除了在私生子的事情上糊涂过, 平时处事张弛有度,他退休多年也从未出现过什么紧急、处理不了的事,因此立即披了个毛毯就下楼来了。 一下楼就见到两小子跪在客厅, 大孙子一脸狼狈,胸口的西服都湿了一块, 私生子那个还好一点,除了外套不在身上。 眼神和大孙子哀求的视线对上,潘老爷子心里就有底了。 “怎么回事?” 潘家荣面色有些苍白:“爸,今日这件事, 得您出面了。” 他扭头看了眼潘少扬,一脸失望:“我平时是知道老大喜欢去澳门, 闲暇的小赌怡情我也不过多干涉, 可这次……” 潘家荣闭了闭眼, 指向潘少帆:“让帆仔来说说今晚怎么回事。” 潘老爷子浑浊的厉目扫向跪着的两人, 又看向潘家荣,呵斥道:“知道怎么不拦着?你就是想害死他!” 话说太重, 没忍住捂着嘴巴咳了几声, 管家急忙递上帕子。 潘家荣低下头:“儿子知道错了。” 咳过之后,潘老爷子这才转向潘少帆, 神情恢复平静,“说吧,怎么回事。” 潘少帆心里一咯噔,预感不妙,他垂下视线,语速飞快地说了今晚的经过。 说到最后,他往前磕头,“爷爷要是不相信,贺家将抓住的那个女人也交给我们了,就在外面,可叫她进来对峙。” 潘老爷子不说话,静静地凝视了潘少帆片刻,视线转向潘少扬。 客厅一片安静,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迫感,每个人心底都绷起了一根弦。 潘少帆心脏也跟着紧绷起来,低垂的视线扫向四周,没有看见高跟鞋的影子,心底缓缓松了一下,还好,他还有更有力的证据。 “你说,交易还没来得及达成?”潘老爷子忽然出声。 潘少帆不再多想:“是的,坤彪身边的那个女人很警惕。” 客厅再度安静下来,不知哪来的风吹进了客厅,无端冷得厉害。 “咳、咳、咳……” 首座咳嗽一声比一声沉。 “爸,您没事吧?”潘家荣担忧地上前了一步。 潘老爷子将咳了血丝的帕子丢给管家,神情冷淡:“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还处理不来呢?” “?”潘家荣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就是简单的事了。 潘老爷子将苍老发皱的手按在把手上:“好了,不就是为了两兄弟不合在人家游艇晚宴上大打出手扰乱了晚宴,等明天,你带着这两兔崽子上门道个歉,实在不行拼凑一下,再赔一艘游艇给贺家大少爷就行了。”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潘少帆被淋了个透心凉,怒火在心底燃烧,他仰起头,“爷爷,不是这么简单的!他潘少扬就是要毁了潘氏!我手里有证据!” “哦?”潘老爷子浑浊的眼珠转向他,往前压低了身子,“是什么?” 潘少帆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丝巾,展开,从里面拿出那个微型摄像头,没等他说话,潘老爷子的管家就已经上前拿过,交到老爷子手里。 潘老爷子捏着看了半晌,抬了下手,管家捞出打火机躬身,那枚小小的微型摄像头就那样掉进了火苗里。 “爷爷!”潘少帆惊怒,不敢置信地紧盯着。 “爷爷……”潘少扬跪着膝行上前,悔恨的泪水从眼眶流出,“是孙子不懂事,不该在那种地方跟弟弟大打出手,平白坏了家风,您惩罚我吧。” 潘老爷子瞅了他一眼,冷厉道:“自然是要处罚你的。” 而后摆了摆手,说散了吧,明天怎么做不需要他再教了吧? 潘家荣急忙说不用,老爷子扶着管家的手颤颤巍巍站起来,回了卧室。 潘老爷子的偏心就是潘家荣也无法撼动半分,这件事里,明明是潘少扬过错最大,但一旦听到了交易没达成,就决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事定在了坏了人家晚宴的失误上。 而大额赔偿算是另一种贿/赂,也就是到时候道歉时,与贺家交谈的重要内容了。 只要贺家不参与,这件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当利益足够大了,就没人乐意沾浑水,这是任何一个商人都乐见其成的事。 潘少扬彻底站了起来,冷漠地整了整衣领,看一眼潘少帆,冷冷扯唇:“弟弟,你也看到了,潘氏永远只能是我的。” 这是在警告他,别再耍什么心眼子和手段了,在潘氏,他永远翻不出老爷子的手掌心。 而后转身大步走了,有潘家荣在场,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那一眼,冷冽透骨,藏着恨意。 这场蓄谋已久的交锋,潘少帆输得足够惨,他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潘家荣无奈一叹,转身也要走,潘少帆猛地站起来拉住他,“爸爸,我……” “少爷。”一道清冷沉缓的声音传来,他扭头看去。 孟南枝穿着一身黑的保镖制服走了进来,眼神透着制止。 潘少帆没再说了,潘家荣也不想再听,拍了拍他的手,“回家吧。” - “刚刚你为什么要制止我?”压抑着怒意的质问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墨绿色帕拉梅拉极速行驶在港城夜色下的大道上。 孟南枝单手开着车,另一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丢了过去,潘少帆冷着脸一把接住,而后再看向方向盘,那只掌着方向盘的手包着一条丝巾。 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哟,舍不得摘呢?” 孟南枝没说话,只是开车的手换了另一只。 下了游艇之后,大少爷就被贺家的保镖压着回了潘公馆,孟南枝也是那时候得以快速回保镖房去换回了保镖制服。 缠绕在手上的昂贵丝巾她想解开,但看见手背上的伤口后又放弃了,就那样包着,盘起头发快速出了房间。 出去时外面的客厅已经人去楼空,留下的阿姨说去了半山别墅潘老爷子那里,这也给了孟南枝转去找对接的人拿储存备份下的时间。 还好,他们还准备了后手。 想起那枚被火苗吞噬的摄像头,潘少帆心底的怒也像火苗一样旺盛,烧得他全身都又疼又烫。 “他潘少扬凭什么?!” “又贪又赌还敢沾毒,就这样了,老爷子还力保他,他凭什么?!” “再这样包庇下去,潘氏迟早要完了的!” 潘二少正在气头上,孟南枝识趣地没说话,安静地开着车。 “停车!”一声怒吼响彻车厢。 孟南枝看了眼道路,往右一打方向盘,而后“咯吱”一声,帕拉梅拉靠边停下。 潘少帆转到驾驶位,孟南枝转到副驾驶,刚扣上安全带,车就猛地飚了出去。 深夜港城寂静,马路上没什么人影,潘少帆飙起车来连交通法规都不管,轰鸣声响彻海岸。 不知道他飚了多久,孟南枝再不晕车的人也被转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 “咯吱”一声,又是紧急停车。 孟南枝整个人往前俯冲去,安全带将她勒了回来,胸口一片钝痛,她狠狠握拳。 潘少帆已经下车,车门砰地砸上。 孟南枝抬眸看,潘二少不知何时飚到了京港大酒店来,有侍者从前厅出来。 她赶紧下车,将钥匙丢给侍者,快步跟上,“少爷,您不回家吗?” “回个屁!”潘少帆头也不回,“再让我看见潘少扬那张脸,我怕我会扑上去撕了他!” 今晚的潘少帆气成了爆炸鱼,孟南枝也不多劝什么,上前一步去办理入住手续。 总统套房没了,行政套房也没了,只还剩一间豪华套房,孟南枝知道二少讲究,转身商量:“没房间了,要不去麗景酒店?” 潘少帆不耐烦地转头,酒店前台面带微笑:“还有豪华套房呢。” “就要这个了。” 孟南枝快速办理好,拿上房卡跟着潘二少去了十六楼。 房间门一打开潘少帆就开始脱衣服,一件又一件,边脱边往浴室走去,直到只剩下半身的西装裤,他动作一顿,转身看了眼跟在他身后捡起衣服抱在怀里的孟南枝。 这会儿的她又恢复成了那副睿智冷艳的保镖样了。一套藏青色保镖制服,头发规矩地盘在脑后,与之前在游艇晚宴上穿着性感红裙的艳丽美人完全不沾边…… 不,还是沾了一点点边的。 妆容没变,她没来得及卸妆,依旧是浓颜红唇,只是被那一身古板的保镖制服压制住了。 视线没控制住,往她笔直的长腿滑去,潘少帆呼吸重了一拍。 孟南枝刚捡起地毯上的袖扣,听息不对,一瞬抬眸。 潘少帆快速转身进浴室,门关上,他靠在门板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呼吸渐渐急促。 独家保护 第19节 留在门外的孟南枝顿了顿,将所有衣服放在沙发上,转而出门,拿出手机,快速翻了一遍,给一个存了联系方式的女郎打去电话。 已经是夜里三点,她本不抱希望,不过对方接得很快,她快速说了地址和房间号。 对方高高兴兴应下。 孟南枝眼力多精,哪怕那声不对劲的呼吸还没察觉到什么,但潘二少转身时的那一瞬她就看清了,所以才立马打电话安排人。 女郎来得很快,潘少帆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她就已经火速到达了,并且还穿着黑色性感包臀裙。 孟南枝给她开的门,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浴室,低声道:“少爷还在浴室里,他今晚火气很大,你做好准备。” 女郎一撩头发,媚眼带笑地道谢,而后一扭一扭进了卧室,孟南枝留在客厅,看着她性感火辣的背影,放心不少。 潘少帆洗这个澡比任何一次都久,出来也没往孟南枝那边看,只留下一句去休息吧就径直去了卧室。 孟南枝察觉出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紧绷的心终于放下去,正要靠在沙发上假寐会儿,下一瞬,一声怒吼传遍整个套房:“孟南枝!!!” 靠靠靠靠!又怎么了? 她赶忙站起来,大步往卧室门口走去,还没靠近,一道身影被丢了出来,她一把接住,香香软软的,是那个女郎。 孟南枝赶紧抬头看去,潘二少一脸怒容盯着她:“我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女人?!” 女郎扭着腰要往上贴,嗓音娇腻:“二少~” “少你妈!滚!!” 女郎一顿,泫然欲泣地抬起脸,潘少帆干脆扯住她的胳膊,拽着往门口走,拉开房间门,一把丢出去,“滚!”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女郎踉踉跄跄站好,气死了:“让我滚还要大半夜让我过来干什么啊!有病啊!” 潘少帆忽地扭头看向旁边直挺挺站着的女人,“孟南枝!你他妈在自作主张什么?!” 孟南枝绷着唇角没话说,只是目光不受控制往他下半身滑去。 潘少帆怒了,像是急于隐藏什么,指着她往外比:“你也滚!!” 孟南枝利索地滚了。 潘少帆更气了,脸都绿了,“砰”一声砸上房门。 走廊上的挂画似乎都跟着抖了抖。 女郎大半夜被喊来还被骂了一通,本来气得不行,一看孟南枝也被撵出来了,不知怎么地忽然笑了一下。 孟南枝无奈:“走吧,孙小姐。” 她转过身往电梯走去,进电梯间时步子忽然顿了顿,旁边的孙小姐也一瞬间像是定住了,眼睛直直地看向电梯。 电梯间有一座电梯的轿厢门是开着的,冷白银光洒下,光洁的轿厢里面立着一道笔挺的暗灰色身影,深邃黑眸透过冰凉的镜片看向她们这边。 往常他身边都是一大群保镖助理围着的,怎么今晚只他一人? 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保镖跟着会不会很危险? “孙小姐?”孟南枝侧头喊了一声。 孙小姐回神,跟着她往前走去。 电梯间的其他电梯要么在一楼,那么在其他楼层,只有那一座在本层。 孟南枝带着孙小姐走过去,没去按其他电梯,而是硬着头皮进了那座开着轿厢门的电梯。 夜间似乎将嗅觉也放大了,刚一进去,一股淡淡的冷杉香袭上鼻尖,孟南枝有种误入雪山下的杉木林中的错觉。 她快速瞥了一眼楼层键,一个都没被按亮。 那他这是上去?还是下去? 轿厢门缓缓关上,没人说话,连孙小姐都莫名本分了,贴着轿厢壁不敢乱看。 远远看着还没什么,这一靠近,天然冷冽的强势气场就压得她不敢造次。这个男人与潘二少那样的公子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孙小姐悄悄将滑到肩膀的吊带拉了起来。 “不下去吗?”低沉轻缓的男性声音响起。 孙小姐没忍住抬手挠了挠耳朵,赶忙抬头娇滴滴笑道:“下去的。” 然而那个男人根本没看她,只是她的出声惹得他看过来一眼,无边镜片后的漆黑眼眸里盛着冰锥一样的凉意,孙小姐浑身一僵,再也不敢说话了。 孟南枝赶紧伸手按了一层的按钮。 电梯缓缓向下运行,没一人发出动静,狭小空间里,静到能听到滑轨的声音。 到达一层,孙小姐逃似的快速冲了出去,孟南枝跟在她身后,拿起电话,安排车送她回家。 等一切处理完,她转回身,看见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立在电梯间外的自动贩卖机前,正垂眸看着里面的水和饮料。 安静地似是一副梦幻的油画,于午夜降临在这寂静的空间里。 孟南枝脚步顿了顿。 第15章 “孟小姐,我很老吗?” 京港大酒店一层门口左侧有一座隐形的私人泊车廊, 全部装的都是单向幕墙玻璃。 因此那辆墨绿色帕拉梅拉驶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能一眼看见看外面,而从外面看,就是漆黑的玻璃幕墙。 霍锦西来港并没有买这边的房子, 而是长期住在京港大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里。 处理完跟贺家的事情,再陪贺镇禹小酌一杯, 回到京港大酒店时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还有更晚的人。 眼看着一男一女进了酒店,车里的几人一时间缄默不语。 霍锦西也没说话, 就那样看着,黑眸深处暗晦不明。 片刻,他推开车门, 迈步下车,从私人泊车廊进入到前厅。江淮丙几人迅速下车追上, 威风凛凛的一群人,原本刚坐下的前台一瞬间清醒,立马站起来齐声问好。 霍锦西径直走向电梯间,里面已经没人影了, 只余一座电梯的按键亮着。江淮丙快步上前按下高层专属电梯,轿厢门打开, 冷气流淌着, 几秒钟后, 霍锦西伸手, 按下了那一座刚刚上去的电梯。 江淮丙和沈哲、levi虽然诧异,但也跟着过去, 下一秒, 冷淡嗓音传来:“别跟着我。” 电梯从十六楼下来,挺拔的身影进去, 轿厢门关上。 全程所有人寂静,意外且又不意外地沉默着,就是再反应不过来的沈哲,这会儿也明白了些什么。 电梯安静地到达十六层。 “叮”一声,轿厢门打开,半晌后又自动关上。 夜间没人,电梯便一直停留在这一层。 时间过得寂静而漫长,霍锦西敛唇笑了笑,到底笑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大半夜他为何会丢下保镖助理,独自一人上了这十六楼。 轿厢里的莹白灯光照得他孤寂荧荧,他罕见地有些烦躁,抬腕看了眼时间,墨蓝色机械表盘上,分针转过半圈,距离上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垂眼,忽然就很想抽烟。 想用尼古丁来麻痹一下心肺。 只是烟盒和火机都在助理身上,想抽也抽不了。 他对抽烟没有瘾,会也是在国外时贺镇禹带的他才沾上的,平时不怎么抽,大多也只是在心绪波动时点上一支,可抽也可不抽。 这样强烈想抽烟的冲动,三十年来第一次,霍锦西无可奈何。 一声响彻走廊的滚多少让他回神,而后就是那一句语调清晰的名字——“孟南枝……” 霍锦西皱了皱眉,快速伸手按下开门键,迈步走了出去。 只是等他转出电梯间,远远看见走廊上的三道身影时,他立马停止了脚步,而后又转回了电梯间。 厚厚的地毯消去了脚步声,没人发现他来了又走。 进了轿厢,不知为何,霍锦西突然就无声地笑了一下。 可真有她的。 - “霍先生,您喝点什么?” 霍锦西侧目,她已经站在旁边了,没看他,眼睛盯着自动贩卖机,侧颜怡静。 “都可以。”他说。 孟南枝垂在腿侧的虚握着的手放开一些,快速看完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和水,最后伸手按下evian矿泉水,这是这个贩卖机里最贵的的矿泉水,也是二少常喝的。 从前她不知道连水也有轻贵之分,自从跟了潘二少这个挑剔而又讲究的雇主之后,她算是知道了。 选好商品后,下边的屏幕里跳出来支付方式,孟南枝果断点了wechat pay。 付了款,矿泉水掉进取货区,孟南枝弯腰捡起递了过去。 霍锦西伸手接过,疑惑:“你呢?” “正要买。”孟南枝说着转身按下最便宜的bonaqua矿泉水。 付过款,矿泉水掉进取货区,她再次弯腰捡了起来,没想刚直起身体,手里的水就被对面的人接了过去,而后已经开了盖子的evian就被递到了她手里,浅淡目光在她手背上停了停。 “怎么不买一样的?”霍锦西拧开手里的蓝色盖子,仰头喝了口水。 孟南枝看着他神色自若地喝了水,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矿泉水瓶,解释道:“怕您喝不惯普通的矿泉水。” 潘二少就是必须得喝evian的水,胆敢让他喝一口普通的水试试看,不炸了她都是幸运的。 霍锦西挑眉,看一眼手里的矿泉水,再看她一眼,声音温润:“能解渴就行,更差的水也喝过。” 甚至可以说是生水、脏水。 十四年前那场长达半个月之久、跨越千里的绑架,打碎了他的寸寸傲骨。在被劫到深山老林的那几日,那些劫匪徒手一兜沟里、河里的水就让他喝。 渴到极致,不喝能怎么办,还不是喝。 再后来,他喝过一瓶最好喝的水,那就是她给的,除此之外,所有水对他来说都一样。 孟南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撞上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透过冰冷的镜片,黑眸深处其实并不冰冷,有暗光流动,像是地下暗河里的温润暖流,有一点温度。 作死了盯着人家看! 孟南枝心底一惊快速垂眼,举起手里的水瓶胡乱灌了一口水。 软绵滑润的水质顺着喉咙滑下,她悄悄地皱了下眉梢,这也不好喝啊,一股深井里生水的味道,怎么二少就是非喝这个水不可? 独家保护 第20节 难道是她山猪嚼不惯细糠? 霍锦西轻笑一声,转过脸,举起蓝色矿泉水瓶再次喝了一口。 其实接触她的时间多了就会发现她也不像表面那般的冷艳和疏离,偶尔也有一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可爱,像小时候。 他心底也跟着柔软了,这是她啊,小时候就那般柔软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因为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他有些遗憾,那时没能留住她,否则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岁。 再见就成了陌生人。 孟南枝又喝了一口,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口感。 果然,中国人还是更适合喝中国的水,但她还是舍不得丢,这可是花了二十八块买来的,够她买两提纯净矿泉水了。 这时,对面伸过来一只白皙骨感的手,修长的指尖捏着一个浅蓝色的瓶盖,孟南枝道了声谢,接过瓶盖拧上,在心底打起腹稿——要如何不失礼貌地跟大佬提出道别? “咕噜……咕噜……” 无人的深夜过于寂静,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形放大。 比她先出声的是她自己的肚子,孟南枝一时间浑身僵住,滚烫红温从脖间开始向上蔓延,她尴尬到想要剖腹切胃。 “霍先生,您早点休息,我就先……” “吃点夜宵吧。”霍锦西拧上瓶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而后抬眸看她,唇角噙着浅浅笑意,“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我也饿了。” 孟南枝:“我就不去……” 霍锦西轻笑一声,她不自觉地就已经说不下去了,他这才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说:“礼尚往来,你请我喝水,我请你吃夜宵。” 孟南枝:“……” 颀长的身影已经先转身往电梯间走去了,再拒绝好像挺没眼色劲儿的,孟南枝话又憋了回去,脚步自动跟上了。 下午换完礼服就赶往宴会,上了游艇又去二层抓人,本来就一点东西没吃还打了一架,消耗更是大。下了游艇又紧跟着回潘公馆然后再去半山别墅,最后再跟在二少身后飙车,别说吃的,水都没能喝上一口,不饿才是见鬼了。 京港大酒店的餐厅在b2楼,除了酒店餐厅之外还有其他中、西、粤等餐厅入驻。 厅内灯火辉煌,即便是夜间也有餐厅在营业。 霍锦西带着她径直朝着窗边的一处卡座走去,这个区间对应的餐厅是harbour,正宗的港式茶餐厅。 跟旁边西餐厅的高端冷调感不同,harbour的装修是港式经典配色,一盏盏暖黄色水晶吊灯照着区间,在寂静的深夜间,无端有股暖意。 两人刚坐下去不久就有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点餐。 霍锦西接过菜单,而后又递给了她,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还是由你来点。” 孟南枝忙拒绝:“您点吧,我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霍锦西捏着菜单的动作一顿,倒也不为难她,他将菜单收回来,快速看了眼:“尝过港城的水晶鲜虾饺么?” 孟南枝摇头,来港城半年了,她吃得最多的就是潘公馆佣人食舍里的烤面包烤吐司,二少不作妖乖乖待家里的话,她倒是能吃上一份热乎的快餐。 霍锦西点上,而后又问了几道港城特色茶点,孟南枝均是摇头,到最后几道茶点他干脆不问了,直接点上。 那搭在菜单边缘,骨节分明的尾指上戴着一枚素戒,每次翻动页面时都有一抹浅浅的银光闪过。 孟南枝不由得瞥去一眼,这枚素戒很突兀,在这样一个矜贵男人身上。 他本应是绅士温雅的世家君子,行事却又有一丝打破规矩的不羁。 她无端想起不久前那个夜晚,她不小心将他从罗马柱后面拽出来时,他身上的那一丝倜傥一样。 霍先生,也不像外界表现出来的,那么谦谦君子。 霍锦西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指,而后再看她一眼。 某个偷瞄的人已经规矩地垂下视线,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餐厅暖黄的灯光照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像个乖巧得不得了的小学生。 他想起小时候扎着小道姑头的她,不由得笑了笑。 她一直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点完餐,服务员下去备餐,卡座间一时又恢复了安静。 孟南枝第一次和不熟悉的人吃饭,尤其是一个本身就自带气场,连潘二少和潘老先生都得捧着的尊贵男人,她强撑着平静,实则不自在全部都压在了这平静的外表下。 卡座临窗,巨大的全景玻璃外就是港城凌晨四点的夜色,京港大酒店不靠维港,看不见波光粼粼的海湾,只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霓虹灯光温柔地照着黑夜。 孟南枝胡乱看了一圈夜景,视线转回来,不期然又撞上对面冰凉镜片后的深邃黑眸,一怔,而后强撑着冷静挪开。 几秒后,头皮发麻的紧迫感消失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人物,对于她这个的小小打工人来说有点过于惊悚了。 就在孟南枝坐立不安时,一位穿着靛蓝色酒店制服的女士提着一个医疗箱过来,微笑着朝霍锦西打了声招呼,而后看向孟南枝,嗓音甜美:“小姐您好,我是京港酒店的夜间值班经理bella,请让我为您包扎一下您的伤口。” 孟南枝双手不自然地握在一起,丝巾阻挡着掌心,触感柔软。 她才明白之前在楼下,霍先生递给她水时,落在她手背上的那一眼以及拿出手机发送消息是什么意思了。 对面男人的目光也跟着落了过来,孟南枝松开手,将受伤那只放在桌面上:“谢谢。” bella笑道:“不客气,我应该为您做的。” 她打开医药箱,而后抬起孟南枝的手,轻巧地解开丝巾放在桌面上,看清白皙手背上的伤口时轻轻地嘶了一声,而后拿起消毒水,叮嘱孟南枝注意疼痛,快速进行消毒和上药,最后拿纱布包扎起来。 做完一切,她叮嘱三天内不能碰水,把药留下,朝着对面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孟南枝看着包扎好的手,微微怔了一下。 对面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从bella给她包扎时起就没挪开过,是坦荡的、关注的。 这样的目光并不讨人厌,她抬起眼,诚恳道:“霍先生,谢谢您。” “小事儿。”霍锦西坐直了身体,抬手要去拿那块放置在桌面上的丝巾,孟南枝先一步赶紧拿过,“丝巾沾上脏污了,我给您洗了后再还您。” 霍锦西手指落空,慢条斯理地收回来,镜片后的眼帘掀起,深邃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孟南枝折好丝巾放进口袋里,动作越来越慢,她再次感受到那道带着威压的目光了,难不成这丝巾不能洗? 飞快翻看了一下丝巾,看不见任何带有品牌的logo,不知道是哪个大牌,不然明天问一问二少,他见过那么多高定品牌应该认得。 她硬着头皮开口:“我会买一块新的还给您……” “孟小姐,我很老吗?”对面打断她的话,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啊?”孟南枝不由得抬起眼睛看过去,对上他白皙细腻的脸颊皮肤,“不,不老啊。” “那我是你的长辈么?” “也不是。” “所以……”霍锦西唇角勾起一抹笑,“正常交流就可以了。” 孟南枝:“……” 感情他们俩想的都不是一个问题。 “丝巾不用买新的,洗了之后还我就行。” “好的。”孟南枝赶忙应下。 “那我可以叫你南枝吗?” “可以——”嗓子来了个紧急刹车,孟南枝懵了,猛地抬头。 霍锦西说:“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 孟南枝向来沉静的表情差点绷不住,血液从心脏极速倒流,稍显木讷:“霍先生,这好像不太行。” 霍锦西倒也不为难她,只是有一丝遗憾:“也行,你想怎么喊都可以,但是不准再用敬称了。” 孟南枝愣愣地应下。 两人之间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孟南枝现在怕极了这种安静,叫人惶惶不安,好似踩在了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会被脚下深渊吞噬,万劫不复之感。 好在佐餐的阿华田和茶点已经端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点了多少,茶点一份接着一份地上,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 服务员最后端着两份色泽鲜暖的艇仔粥放在中间,微笑着祝他们用餐愉快。 “都是港城的特色茶点,你还没吃过我就都点了。”霍锦西拿起旁边的洁白热毛巾擦了擦手。 孟南枝赶紧学着他的动作,也拿起热毛巾,左撸一下,右薅一下就想放回去。 她动作可以说是粗鲁了,有种练拳后大汗淋漓时抓起毛巾胡乱莽的相似,因此察觉时脖间都烫红了。 悄悄抬眸看向对面,正祈祷他不要看见呢,瞥见淡薄唇角边的笑意她就知道他全部都看见了。 只是那抹笑意不带任何贬义,也不是取笑,而是纵容。 他一直以来都纵容着她在他面前的种种失礼,只是她从未细想过。 霍锦西将其中一份艇仔粥挪到她面前,嗓音温和:“尝尝。” 孟南枝赶忙道谢,重新仔细地擦了手,而后看向满桌茶点,饥饿感卷土重来,不由得吞了吞喉咙,嘀咕道:“点好多,会吃不完的。” 满桌都是那些叫得上名的港城特色茶点,来半年了一次没尝过,她今晚碰到他是有口福了。 霍锦西轻笑一声,说:“吃不完的,要不打包?” 孟南枝诧异地抬眸,他还知道打包? 她以为像他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吃不完就吃不完了,像之前京北那位千金雇主,都是尝个味就不吃了,或者直接就是看见就不想吃了的,那一份份没动过多少的菜就那样倒了,她当时心里那个心疼劲儿,跟倒了她大米一样的。 “你那雇主应该不会醒那么早,你可以当做零食慢慢吃。” ——你、那、雇、主。 潘二少在霍先生这里连个名字都没有,他晓得了得又气炸了吧。 “吃吧。”霍锦西说。 孟南枝憋住唇角的笑意,点了点头,拿起餐具先舀了勺艇仔粥放进嘴里。 嗯,好吃! 而后拿起筷子,又夹了个虾饺。 也好吃! 独家保护 第21节 霍锦西被带起了食欲,察觉到了久违的饥饿感,是灼烧的、痉挛的。 如同十四年前,他跟着她翻山越岭时,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刺痛感。 那时的痛感,是他知道,他得救了。 如今也是。 他看着她的眸光柔得像迢迢流水,要不是有冰冷的镜片阻挡着,早已泄露得天下皆知。 他拿起餐具,开始用餐。 孟南枝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不知道吃饭有什么好看的,不会是她又粗鲁了吧? 她抬眼悄悄看过去,比起上次何家宴请的道歉晚宴上他一点都不沾来,这次他垂首吃起了热粥。 他用餐速度极慢,姿态清正,一举一动儒雅斯文,世家子弟的用餐礼仪在他身上具象化了。 是潘二少学了多久都不会的。 孟南枝偷瞄了一眼,因肚子饿极了而稍微显得有点狼吞虎咽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嚼着嚼着又快了起来,她好饿啊。 这世道呀,怕穷凶,也怕极饿。 第16章 多聪慧一个姑娘。 霍锦西的食欲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好, 又或者是说自从十四年前那一起事件之后他的胃口就奇差无比。 刚被接回京北的那一个月里,他甚至都吃不下饭,也感觉不到饿,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营养液吊着。后来去都江堰和青城山寻找她时,在各个道观辗转间才勉强吃得下一些素食斋饭。 这几年间的厌食倒也没十多年前那么厉害, 但也吃不下多少,大多时候都是饱腹足矣。 因此艇仔粥也只用了三分之一就不想再动了。 只是当他歇下餐具,抬眸看向对面时, 不由得浅浅一笑。 看得出来她确实饿了,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秋收囤粮的小松鼠, 只喻意在她身上就显得可爱。 他慢条斯理地将双手搭在一起,右手指尖捏着左手尾指上的素戒慢悠悠地转着圈。 她虽一身严肃古板的制服, 头发也规矩整齐地盘在脑后,给人一股冷艳疏离感,然而此时的她白皙腮帮却鼓动得很快,吃得很香。 碗里还有一个虾饺呢, 水润的眼睛就已盯向前面的金黄烧卖。 那股鲜活的灵动,无端地叫人心里软绵不已。 算算年龄, 今年她也才二十出头, 正是一个女孩子娇俏的年纪, 不该活得像之前几次遇见时的那般老成稳重。 他伸手, 将她盯着的那笼烧卖端到她面前,将已经吃完的水晶虾饺挪开。 孟南枝停下咀嚼, 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后知后觉自己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姿态不太雅观, 像几年没干过饭似的。 可她来港城之后,真的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能好好吃上一顿热饭。 太好吃了, 没忍住。 还有那笼虾饺,她居然一不留神就给干完了,都没给人留一个,太小气了太小气了! 她忙道了声谢,看了眼桌面,拿起一双新筷子,夹了两个烧卖放进他那干干净净的白瓷碗里,“霍先生,您……”微凉的目光投了过来,孟南枝果断改口,“你再不吃就要被我吃完了。” 烧卖放下,她拿起自己的筷子,却不见对面的人有动作,孟南枝一时间又顿住。 糟了,她好像逾矩了。 不能因为人家请吃饭就蹬鼻子上脸啊。他们这种叫什么呢,顶多就是人霍先生大半夜饿了,而她也饿了,被顺带捎上来陪吃饭的饭搭子而已。 要放平时,别说一起吃饭,他这种级别的人就是碰见都难。 你真是大意了孟南枝。 “不好意思霍先生。”孟南枝果断伸手要去端他面前的那个放着两个金黄烧卖的白瓷碗,打算喊服务员再换一个新的。 手刚伸过去,一截温热挡住她,是霍锦西伸出的手,两指浅浅地挡了一下,而后伸手拿起象牙筷子,“我尝尝。” 孟南枝快速收回手,盯着他吃了一个烧卖,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剩下的。 因着这一遭,每次要吃下一道餐点之前,孟南枝都会拿起公筷夹了一份给对面,而后自己才开吃。 一顿饭吃饱饱,所剩不多,达不到打包的地步就没打包。 吃得有点撑,孟南枝抬手揉了揉肚子,真舒服呀。 上的茶点别看多,但大部分都是她在吃,霍先生只尝了点粥,吃了她夹给的那几份之后就不吃了。 一个大男人吃得这么少……她又有当时那种不着边际的猜想了,难不成他是喝露水长大的? 难怪那时候在道歉宴上他根本都不吃,可晚上在游艇上抓着她胳膊的劲又那么大,她挣都挣不脱。 孟南枝瞥过去一眼,这会儿的霍先生跟游艇上的冷硬强势不同,恢复了他一贯的斯文有礼、温雅绅士。 她请他喝水也不会因为身份不对等而瞧不起人,接了那平平无奇的矿泉水,还请她吃夜宵。 他当真是四九城人人皆颂的那位谦谦君子。 要是问他几个问题,他应该也会为她解答的吧? 也不是什么隐私、机密问题,虽然有点无耻,但要是不问的话,错过最佳机会了等二少发飙起来,吃苦的还是自己呀。 孟南枝正头脑风暴中,对面忽地投来一道浅冷目光,低缓磁性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想问什么?” 她话就出去了:“霍先生,今晚二少这件事,贺大少爷会插手吗?” 哎呀,她可真是个敬业的保镖啊。 不涨工资都说不过去了! 霍锦西反问:“你希望他插手吗?” 孟南枝拿不准他的态度,沉默了一下。 见她不说话,霍锦西挑眉,说:“只要潘家能拿出个不错的态度来,镇禹这边不会过多去干涉别人家的家事。” “什么叫不错的态度?”孟南枝开始试探,“是经济上的赔偿呢,还是明辨事理的大义灭亲?” 霍锦西往后靠在卡座椅背上,漆黑的眼眸落在对姑娘的眼睛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浅浅一笑,说:“所以,潘家要给某些人兜底,只打算给镇禹赔点儿钱了?” 孟南枝眨了眨眼,啧,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的太省心了。 “那这个态度应该不太行。镇禹又不缺那点儿钱,可贩毒份子却在他的游艇差点交易成功。” 他抬手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浅浅一转,“潘家,把镇禹想得太仁慈了。” 这是一句话就把潘大少爷钉死在贩毒份子上了。 孟南枝思绪转得飞快,潘老爷子怕是在半山休养得太久,不知道现在无论是内地还是港城,对禁毒的力度有多大。 也怕是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祖辈上那可都是爱国英雄。 有了霍先生这句话,她对于接下来帮助二少上位的规划清晰得多了。 怎么说呢,抛开雇佣关系,与其让一个好赌的潘少扬来掌舵潘氏,她更希望是在内地长大的潘二少来掌权。 毕竟二少就是爱玩了点,可大少爷那是沾赌又贩毒,即便这次没成功,但当赌上的亏空越来越大,还是会受不了巨额诱惑的,后面一系列危害也会接踵而至。 “你也希望他插手吗?”霍锦西问,想听听她的态度。 孟南枝点了点头,正儿八经地说:“贺大少爷如果插手的话,二少就有机会扳倒大少爷掌权潘氏,我的工资应该也会上涨。” 霍锦西怔了一下,而后无奈失笑。 在游艇上拉住她时,她那句铿锵有力的——“他身上有毒品!” 让他以为她的回答里多少会有几句跟禁毒相关的。 比如不想让毒品进内陆,又或者是从渠道源头断了毒品进内陆的可能等等,唯独没想到是这么朴实无华的一句。 又想起后来自己的承诺——不会让毒品从他所承建的港口进内陆。 他不由得重新看向她,当今这个世道,很少有人会因为一句承诺而相信一个不熟的人,人人都有防备心,可她好像就是信了,信了他说出那句话的份量。 所以此时他问起,她只说与自己相关。 又或者,是换了一种方式的叫他记住他的承诺,从而去实施承诺。 多聪慧一个姑娘。 他倒也不能叫她失望了,霍锦西道:“既然这样,那我让助理到时候关注一下潘家的事。” 孟南枝紧绷着的肩膀松下一些,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真诚道谢:“非常感谢您了。” 对面指尖点了点桌面,发出沉闷地“咚咚”两声。 提醒她又叫错称呼了。 孟南枝摇了摇头表示这次她没叫错,她没什么能回报他的,只能以敬称示谢意,然而话还没出,耳麦先嘟了一声,潘二少不耐烦且又暴躁的声音传来:“妈的,孟南枝你死滚哪儿去了?!” 孟南枝神情一敛,伸手按着耳麦,飞快起身,朝着对面欠了欠身,比比耳朵上的耳麦要解释,霍锦西抬起眼眸看向她,淡声道:“去吧。” “人呢!!”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催催催,催命呢! 孟南枝咬紧牙根,再次歉意地欠了欠身,而后转身快步离开了餐厅。 霍锦西安静地看着,眸色沉了下去。 所谓人走茶凉。 本就不多人的夜间餐厅一时之间也好似清冷了,暖光水晶灯也照不出暖意,平白添了些寂寥。 片刻,霍锦西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瓣,侧脸看向身后不知何时过来的助理,“淮丙,准备点健胃消食的药。” 江淮丙看一眼桌面上的光盘餐具,了然:“给孟小姐送去吗?” “我用。” “好的。”江淮丙应了一声。 随即反应回来,瞪大了眼睛看一眼自家老板,再看向他面前的餐具,往常一顿饭下来几乎洁净的餐具此时也沾染了一些油烟。 独家保护 第22节 自从他来到霍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老板吃到撑,需要用到健胃消食的地步。 平时饭食几乎可以说是寡淡,给他一种吃饭只是为了身体机能能正常运转,而不是为了吃。 他就觉得老板失去了一大常人的快乐,人有口腹之欲就是为了能体会人间美食所带来的愉悦。不然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口之欲,而做下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但他家老板身上就没有这种欲望,尤其是往后这几年,活得越发没人样儿,像天上的仙,无欲无求。 “老板!您,您终于吃得下饭了!”江淮丙几乎要立马给在京北和府里头的葛管家打去电话,告诉他,您的大少爷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了! 霍锦西睨了他一眼,语调平平:“大惊小怪。” 江淮丙收敛脸上的喜色,问道:“是因为孟小姐吧?” 后者靠在卡座上,神色浅淡,没回这句话,而是说了句不相干的:“你吃过烤馒头吗?” 江淮丙点头:“吃过啊,十多岁的时候吃得最多。”他回想起那个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贫困乡镇,也带起了那时候遇到自家老板的回忆,不由得顿悟,“老板您也吃过?还是孟小姐给您的?” 霍锦西看他一眼。 江淮丙暗自嘶了一声,所以根本不是老板又能吃得下饭了,而是要看一起吃饭的是什么人。 江淮丙敢保证,他现在要是夹一口吃的到老板碗里,保不齐那碗连菜都能被直接给扔了。 那这孟小姐简直就是良药啊。 他再次问:“老板,您真不打算把她撬过来吗?” 霍锦西站起身,声音冷淡:“啰嗦。” 江淮丙跟上他,孜孜不倦地诱导:“您看孟小姐在那什么潘二公子身边多危险,忙到大半夜不说,还吃不饱。就上次在宴会上,她都是站后面干等着的,也不知道那晚她有没有吃上一口饭……” 前方男人的脚步顿了顿,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几欲生了根,却又重新迈步。 江淮丙就知道,这招对他有用,看似不关心,却又比谁都在意。 第17章 “要不您跳个槽,来先生身边?” 孟南枝紧赶慢赶回到十六层, 刚打开房间门就和穿着浴袍,双手抱胸站在客厅,一脸怒气腾腾的潘少帆对上视线。 她伸手按开客厅的灯, 柔和灯光照亮整个套房,缓慢关上房门:“二少, 您醒了。” 潘少帆不说话,见到她的那一刻,怒意也减了许多, 只冷冷地斜视她一眼,转身抽起一瓶酒店专供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孟南枝知道他龟毛又犯了,转身要去开门:“楼下贩卖机里有依云矿泉水, 我去给您买。” “回来。”潘少帆将盖子拧上,扭头看她,“干什么去了?” 孟南枝规矩站好,说:“有点饿了就去吃了点夜宵。”想起他也一样, 几乎也是没吃什么东西,立马道, “您吃不吃夜宵, 我给酒店管家打电话订餐……” “不用了。”潘少帆怒气彻底消了, 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到落地窗全, 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坐下,洁白浴袍叉开下摆, 孟南枝转开眼, 跟在他身侧。 片刻,潘少帆抬起食指和中指, 夹了夹,孟南枝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只出来夹在他手指上,而后摸出打火机,“嚓”一下点着火,躬身举着火苗过去。 香烟衔进唇里,潘少帆叼着去点燃,亮堂暖黄的火光下,他边点香烟边抬起视线看向对面。 许是燃起的青烟模糊了孟南枝的面容,潘少帆罕见地在她脸上看见了柔和之意,是在冷睿之间迸发出来的,如荒芜山野间的一抹春意,是那样的吸睛、灼目。 他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肺和心脏一时之间被蜇了一下。 不痛不痒,但却无端叫人躁动。 他翘起二郎腿,点燃的香烟已然飘起大量青烟。 藏了一丝,雾里看花的情悸。 缓缓吐出清烟,潘少帆抬手弹了弹烟灰,说:“以后肚子饿了直接说,别搞得是我虐待你似得。” 孟南枝点头应下。 潘少帆下巴示意了一下他身侧的沙发让她坐下。 孟南枝坐在了沙发那头,身姿笔挺。 潘少帆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不爽道:“我是什么病毒垃圾不成?坐这么远干什么?” 孟南枝于是挪过来一些,潘少帆还是不满意,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一侧一拽,孟南枝整个人就被拉了过去,要不是她定力稳,只差一点点就撞上他了。 潘少帆这才满意,握着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捏了捏,“怎么这么瘦?” “?”孟南枝莫名其妙。 二少怎么忽然关心起她的健康来了? 对上她眼眸里的疑惑,潘少帆吞了一下喉咙,夹起香烟快速吸了一口,放开手的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将将五点,天际已经开始泛起一丝丝亮白。 一室寂静中,潘少帆颓废道:“我该怎么办呢?” “爷爷那么护着潘少扬,我永远也扳不倒他了吧?” 片刻,他忽然转头,说:“要不直接曝光u盘里的东西吧……” “u盘里的东西不是拿来曝光的。”孟南枝说。 “嗯?”潘少帆不解。 孟南枝看了眼套房,想了想还是靠近潘二少,掩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 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戏剧化一般,狗血又吸睛。 先是游艇晚宴第二天,贺氏便来了人从潘家抓走了那个短发女人。 港媒的狗仔闻风躁动,围着几个抓人的保镖助理采访为什么从潘家抢人,之后爆炸性的新闻就出来了—— 什么“潘家私□□贩”“潘氏是否成为下一个□□窝点”“潘氏与毒为谋,欲与整个港城不共戴天……”等等博人眼球的大标题全都打在新闻首页。 潘公馆外更是围了几层记者狗仔,更有甚者追踪到了半山别墅,不知怎么钻进去的,最后直接与休养的潘老爷子来了个面对面采访,随后潘老爷子就被送进了icu。 新闻发酵得厉害,有几个那天晚上去了游艇晚宴的少爷千金们这才反应回来,那晚掏枪的居然是毒贩,又散发了些猜测出去。 “潘氏总经理潘少扬吸毒”“潘少扬与毒贩交易”“潘少扬不堪为潘氏总经理”等等词条上了两地热搜,引来许多内陆匿名爱国人士的大肆批评,于是热度更大了。 潘氏股票开始涨停,继而断崖式降水般大幅度往下跌,给潘家来了个措手不及,刚醒来的潘老爷子一气之下再次被进了icu。 紧接着警方也介入进来,潘家人一个接着一个被请去警署喝茶,连病中的老爷子也不例外,只不过因情况特殊,是警方上门来进行询问的。 这次之后,外界再听说潘家的消息就是在几天之后发布出来的讣告——潘老爷子于医院病逝,享年83岁。 葬礼这天,港城下起了霏霏细雨。 因这段时间外界对潘家的舆论,仪式举办得很低调,也就导致了潘公馆设灵仪式上,来吊唁的人也很少。 来的大部分也都是老爷子在世时的好友,年轻这一辈的几乎没人来。 潘公馆三楼,西北卧室里。 潘少帆一袭黑色衬衣,双手插着兜站在窗前。 左前方不远处是潘公馆的大门口,绿色草坪上停了几辆豪车,好半天过去才又有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 孟南枝拿着黑色西装外套过来,提醒道:“少爷,该穿衣了。” 潘少帆扭头,手从兜里伸出来,孟南枝上前给他穿衣,正在扣纽扣时,他忽然出声:“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孟南枝一顿,扣上最后一颗,解释:“我并没有做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伸过来捏起她的下颌,孟南枝被迫抬起头,直直看向那双风流带着一丝倜傥的桃花眼。 潘少帆微微俯身,侵略般的目光从她眼眸滑到涂着浅淡梅子红的唇瓣上,嗓音漫不经心:“那你那时候叫我别轻举妄动是什么意思呢?” 孟南枝皱了皱眉,想要挣开,下颌上捏着的力一时之间重了,她有些吃痛,不得不扭回头,再次看向那双桃花眼。 “我确实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天意。” “又或是,少爷您不喜欢这个天意?” “天意?”潘少帆笑了,缓缓松开手,见她下颌上已经有红印,他曲起指尖蹭了蹭,眼睛盯着她,话却漫不经心,“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孟南枝被蹭得心底毛毛的,衣服下的皮肤上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立马往侧边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手。 潘少帆倒也不介意,拿起旁边桌面上的白色康乃馨,花有两朵,他偏偏扯开来,将其中一朵别在孟南枝的制服外套上。 “老爷子一倒潘少扬就跳不起来了,往后我能不能进公司,可全仰仗你了。” 孟南枝皱了皱眉:“少爷,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公司里的那些事我不懂,你要仰仗的是潘老先生。而我,合约期一到就回内地了。” “是吗?”潘少帆笑了笑,好像不在意,只慢条斯理地摸了摸她衣领上的花朵。 孟南枝回道:“是的。” 下一秒,孟南枝胳膊被他一把攥住,他瞬间靠近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眸瞬间有些癫狂。 “孟南枝,你想离开我?!” 孟南枝被他那双眼睛惊到,心脏微微一缩,他这个反应……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响。 “二少爷,吊唁的人来了,老先生让您下去。” 潘少帆回神,放下攥着孟南枝胳膊的手,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怎么?嫌工资不够高?等老爷子的事过了,我找张德锐把你要过来,以后我开你工资。” 孟南枝垂下眼帘,平静地道了声谢,而后提醒:“该下去了少爷。” 潘少帆见她没什么异色,心底也放心不少,一把抄起桌面上的康乃馨,胡乱别在胸口,大步往门外走去。 灵堂设在一楼,冷冷清清的。 潘少扬最近这段时间被外界舆论折磨得不轻,最爱护他的爷爷又去世,一时的打击之下,整个人弥漫着一股阴郁之气。 此时见潘少帆从楼上下来,浑身潇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就是他! 就是他毁了他一生,害死了爷爷! 潘少扬握拳,猛地从地上起来,冲过去一把抓住潘少帆的衣领,扬起拳头就要揍下去。 孟南枝眉头一敛,一步上前捏住大少爷的手腕,而后快速往后一拧,将他的手压在背后,沉声提醒:“大少爷,这不是打闹的地方!” 独家保护 第23节 潘少扬见到她的脸也气,那晚她也在场! 他早就发现自从这个女保镖来到潘少帆这个废物身边之后,父亲很少骂潘少帆了,做的事也顺眼许多了。 尤其这件事上,单凭潘少帆那个愚蠢的脑袋,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样的办法,必定是有她在旁边出主意。 潘少扬恨呐,恨父亲偏心,给那废物找了一个厉害聪慧的保镖;恨她不识抬举,几次三番邀请都被拒绝了! 他挣扎起来,抬起脚就要狠狠踢过去,孟南枝反手一拧,抬腿利落踹下—— “啊!!”潘少扬痛得大叫,膝盖硬生生杵在地板上。 “干什么?!”潘家荣刚接着人进来,就见灵堂乱哄哄的,顿时眼前一黑,怒吼了一声。 太不像样子了! 在老爷子的灵堂上兄弟俩大打出手,也不嫌丢脸! 孟南枝快速丢开潘少扬,而后利落退回到二少身后,规矩站好。 潘家荣见安静下来了,赶忙扭头朝着他引进来的两位贵宾道歉:“不好意思,家风不严,让贺生和霍生见笑了。” 灵堂内的三人一时间抬头往外看去,心底皆是震惊。 哪个贺?又是哪个霍? 门口进来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俱是一身黑,两人唯一不同只在穿着上。 一位一袭黑衬衣,袖口散乱卷起,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腕骨;一位一袭黑衬衣外搭同色西装马甲,胸前别了一支白色山茶花的胸针。 随着两道身影进来,冷冽与强势的气场压进灵堂,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下呼吸。 果真,来吊唁的居然是贺家贺大少爷,和那位霍家的霍先生。 潘少扬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潘家荣抬手挥了挥,灵堂内的佣人全部退了出去,包括孟南枝。 他们进来,她们出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孟南枝再次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冷杉清香。 到了灵堂外,细雨漂浮,微风吹动,连空气都清鲜了许多。 贺家跟来的保镖和助理,以及霍先生身后的那几位助理也都等在外面。 孟南枝见那位之前打探她的助理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看,心底生了一丝怪异,但也还是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霍先生身边的人,不得罪是最好的。 江淮丙见她认出了自己,整了整衣领,脚下一挪就过去了,礼貌打招呼:“孟小姐。” 你怎么还过来了啊? 孟南枝脸上带起职业微笑:“有什么事吗?” 江淮丙说没事,做起了介绍:“我叫江淮丙,是先生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江。” 而后指了指穿着藏青色条纹,戴着副半黑框眼镜,一副古板正直的男人,说:“他叫沈哲,是先生的行政助理,旁边那个是先生的生活时尚助理levi,中文名李为,后面那三个是先生的保镖,打头那个叫陈岩……” “江助理。”孟南枝不得不打断他,“谢谢你为我介绍这些。” 救命啊,谁想知道这些? 他为什么要给她介绍霍先生身边的人? 这人好奇怪啊? 江淮丙咧嘴一笑,嘴角边弯起个大大的弧度:“不客气呢。” “对了,孟小姐在潘二公子身边的薪水是多少呢?” 孟南枝:“……” 心底有句脏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见他盯着自己,孟南枝只得含糊说了一句:“干个三五年,买房不成问题。” “那也太少了。”江淮丙真诚道,“要不您跳个槽,来先生身边,一年保管这个数。”伸了个手掌出来。 孟南枝眼皮子一跳:“……” 感情他是为了给霍先生招保镖? “不行吗?那就再加……” “谢谢你的好意。”孟南枝微笑,“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 江淮丙遗憾,“如果你有跳槽的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递出一张黑金色名片。 孟南枝:“……” 他可真会为难人。 快速伸手接过,贴着衣服滑进口袋里。 要是张德锐知道了,保不齐又得扣她奖金了。 不多时,吊唁的人出来,潘家荣全程都将自己落后一步,嘴里讲述着几十年前潘老爷子和贺家已逝老爷子的友谊。 孟南枝垂着下颌,心想难怪这样的大人物会来吊唁老爷子,原来是老那一辈的缘。 至于霍先生,那就不太清楚了。 “潘生请留步。”贺镇禹开口,目光淡淡地瞥过潘少扬,后者惊惧不已地转开视线。 潘少扬现在的名声会这么烂也源于贺家先从潘家要走那个短发女人开始,后面的一切都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让他一步步走向人人喊打的深渊,所以他现在格外害怕贺家的人,尤其是这位贺氏的话事人。 潘家荣忙一步站过去,用身体隔开贺镇禹的视线,恭敬地说了两句官方的客套话。 按老爷子那一代的情谊辈分,贺镇禹确实是跟潘家荣平辈的,只不过在家族事业上,贺镇禹的能力直接带飞贺氏,跟中规中矩地潘家荣立马拉开了距离。 如今财力比不上人,自家又实实在在得罪了他,潘家荣只能姿态谦卑一点。 也实在不是他想保这个大儿子,而是老爷子在去世的前一刻,紧紧拉着他的手,在潘家所有亲戚面前泣血嘱咐他:不管用什么代价,一定要保住潘少扬。 因此潘少扬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全都是这段时间潘家荣跑关系差点跑断了腿得来的。 往后,他只希望这个大儿子安分一点,别再得罪什么人了。 潘家荣这一站过去,原本在他身后的潘少帆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碰见过几次了,潘少帆现在倒也能强撑着面子稳住,不至于在两道威压的目光下就开始脚软。 贺镇禹瞥了一眼就挪开,没什么兴趣在潘家多留,对潘家的事也不感兴趣,道了声节哀就转身往外走了。 霍锦西也跟着转身,下一秒脚步却是顿了顿,冷淡视线重新扫向潘少帆,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胸前的单只康乃馨,语气淡淡:“潘少帆?” “是我。”潘少帆立马挺直了身体,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霍先生居然记得他? “那晚在游艇上,你……很勇敢。” 而后看向潘家荣,霍锦西道,“潘先生养了个一身正气的好儿子。” 第18章 “有事给我打电话。” 人这一生的际遇当真妙不可言。 有人一句定生死, 有人一句换新生。 潘少帆因为霍先生的那句话,开始正式出入潘氏了。 早前潘氏舆论最大,对潘少扬的声讨最旺的时候, 潘家荣逼不得已撤了他的职,总经理之位虚空时, 都没考虑过让潘少帆进公司。 然而就是霍先生的一句话,潘少帆盼了几年的愿望就成真了,在公司里挂名虽然空, 但也是实打实接触到了潘氏航运的业务了。 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有时间到处去玩了,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司里。 他也不像上任总经理潘少扬那样高高在上,亲和的笑脸很快就征服了公司里大部分女性, 而勤学好问的谦虚姿态则赢得了张德锐及公司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的赏识。 他进公司之后完全不需要孟南枝再提点什么,敏锐的察言观色已经使得他在偌大的潘氏里如鱼得水。 潘老先生为了能让他快速上手, 将张叔让给他,另外还配备了一个全能助理,有着这两人随时跟在他身后,孟南枝的保镖工作前所未有的轻松。 十月的港城, 闷热与暴雨接连不绝。 这个季节了,居然还刮起了台风。 墨绿色帕拉梅拉行驶在暴雨之中, 孟南枝安静地开着车, 只是要转回浅水湾时, 潘少帆忽然出声:“去1880 club。” 孟南枝诧异地顿了下, 也没问什么,方向盘一打, 转上另一条道。 雨天路滑, 视线受阻,车开得慢, 到达俱乐部时天色已暗。 孟南枝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潘少帆看了眼时间,也不急着下车,而是理了理衬衣衣领,问:“今晚这身行头怎么样?” 孟南枝转头看去,今天的二少穿了一袭墨绿色衬衣,没打领带,袖口也没别袖扣,而是松散卷起,翘起的二郎腿上套着的是黑色西裤,简约随性的打扮,头发依旧狼尾,唇角带着倜傥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开始接触公司业务,手上有了实权,他身上的气度完全拔高了一个层次。 以前他但凡这么穿,绝对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而如今再看,已经完全看不出他身上的深度了。 孟南枝点头,说:“少爷这身打扮可……” 一根手指忽然竖在她唇边,孟南枝怔住,抬眸看向突然坐近的男人,眼神表示疑惑。 潘少帆目光下滑,定在食指之后的嫣红唇瓣上,眸色渐深之际,出声道:“现在可不能再这样叫我了。” 他抬起眼眸注视着她的眼,“要叫先生了。” 孟南枝睫羽一颤,心底抗拒这样叫他,但毕竟是雇主,待手指撤出唇瓣之际,顶着那道直戳戳的目光,只能出声:“好的,先生。” 潘少帆唇角带起迷人的笑容:“这样才对嘛,只有先生这个称呼,才能搭得上与霍先生同一高度,以后就这样叫了。” 孟南枝心底一凝,想起这个会所的特殊之处,“您今晚约了谁?” 1880 club是新加坡的商界精英会所,高级会员制。当初一经开在港城就受这边的商政名流大肆追捧,按从前二少的身份,当然是没资格进来这种会所,如今倒是说来就来了。 “还能是谁?”潘少帆抬起手指点了点车窗,漫不经心道,“当然是我人生中的贵人咯。” 孟南枝心脏微微一缩,倏然道:“霍先生?” 潘少帆手指一顿,转过眼,笔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孟南枝眼帘一垂,转身推开车门下车,一眼看过车库,快速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独家保护 第24节 潘少帆迈出长腿下车,锃亮的皮鞋踩在地上,他卷了卷衬衣袖口,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孟南枝抿唇,说:“约霍先生这事,您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潘少帆缓缓放下袖口,侧脸看向她,也不说话。 地库苍白的灯光照着,无端有一股阴恻恻的凉爬上脊背。 “我约谁也要告诉你?”潘少帆伸手支在车门上,半边身影拢着她,“怎么,想管我的事?” 孟南枝垂下下颌,说:“不是,您提前告诉我了我就能提前安排更好的会所,1880过于热闹了,不适合霍先生。” “那可巧了,人家就是应约了。” 孟南枝一时间被堵得没话说,潘少帆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温柔:“好啦,知道最近忙没顾得上你,明天我跟张叔说一声让你来做我的助理,这样我做什么事、见什么人你就都能提前知道了。” 孟南枝强忍着心底的不适,扭开脸,“少,先生,我只是保镖,做不来……”话没说完,眉眼忽地一凌,抬手一把抓过潘少帆。 “哐——”一声,棒球棒打在帕拉梅拉车身上,随即又一棒横扫过来,孟南枝立即抓着二少矮下身体躲过,而后一个横扫腿将人踹退几步。 随后护着潘少帆飞快后退到车门旁,她抬眼看向眼前悄无声息出现的,腰间挂着大粗链条的黑背心男人。 也不是悄无声息出现,是他们刚刚在争论事情,一时没注意到而已。 见两人躲过,那些藏在其他车后的混混们一时间都出来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混成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孟南枝眯起双眸,沉声道:“少爷,您先走,我来断后。”而后手往后摸,要去开门。 一只温热的手却突然拉了上来。 孟南枝一顿,飞快扭头看他一眼,甩开手,快速拉开车门。 最前面那个抬着棒球棒的男人已经冲上来了,孟南枝只得推了一把潘二少转身迎了上去,扑步避开当头一击,而后双手灵活一架成剪刀手一把夹住男人拿着棒球棒的手腕使劲一绞。 “哐当”一声棒球棒掉落,孟南枝一脚下去踩住一头撬飞起来,反手接住就给了男人上晃下贯了一棒。 “嗷!”男人瞬间捂着下半身痛倒在地。 后头那些冲上来的男人们表情瞬时一僵,包括半只脚已经进了车里的潘少帆,尤其这正迈开腿的姿势,裆底一时凉嗖嗖的。 孟南枝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抓着棒球棍左脚跨出抬手一棍,原本跟着男人跑最快那个小混混一时来不及躲避,“嗷”一声被砸翻在地。 “别管她!整那小少爷!”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车里的潘少帆,孟南枝立马退到车边,一把推上车门,“赶紧走!” 潘少帆也顾不得狼狈了,从后座翻到驾驶位,立马发动车子。 听到引擎发动声,那群小混混着急了,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孟南枝却是松了一口气,握着棒子就与冲上来的混混打斗在一起。 一群小混混而已,孟南枝手里有武器不难应对,只是在打翻了两个男人之后,她一扭头,墨绿色帕拉梅拉居然还没走! 孟南枝心底一惊,一脚踢翻一个黄毛,飞速靠近驾驶位车窗,喊道:“走啊!” 潘少帆双手是握着方向盘,嘴唇却抿得紧紧的,一双黑眸犹豫不决地盯着她。 须臾,他瞳孔一缩,直直地看向她身后,“小心!” 孟南枝眼也不眨,猛地侧身,而后反手抓住偷袭者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摔人,这人就被外来的力踹飞了出去。 孟南枝一惊看过去,三个穿着黑色保镖制服、身材魁梧的男人忽地加入进来,他们手起脚落,一手一个小混混。 这些小混混们平日里偷摸打混,哪里受得住专业搏击,不过几分钟就躺的躺,跑的跑,地下车库重归宁静。 有了之前的几次碰见以及江助理的介绍,孟南枝对眼前的保镖不陌生,尤其打头那位叫陈岩的。 她正要道谢,三个保镖却动作统一地往后让开,地库光芒霎时大亮,刺眼光线下,那辆黑色幻影8号驶了过来,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下颌线条锋利、冷贵的面容。 “没事吧?” 霍锦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的全身,黑色保镖制服包裹得太过严实,暂时没看到她哪里受伤。 “霍先生!”旁边车门猛地一响。 潘少帆下车快步过来,“不好意思了,一点小事,很快处理好。” 而后一把拉过孟南枝,咬牙切齿:“这些人是潘少扬搞来的!那个u盘里的东西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孟南枝沉静垂首:“好的,我知道了。” 潘少帆拍了拍她的手,察觉到一道冷肃的目光投了过来,快速说:“刚刚辛苦了,去处理吧。” - 从警署出来时天已黑透,距离进去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港城的警方执行力强,有了铁证如山的视频录像,证实潘少扬与毒贩存在私下交易之后立即展开了抓捕行动。 潘少扬还在潘公馆里悠哉悠哉地等着好消息呢,却不想等来了银手铐…… 暴雨越发肆虐,噼里啪啦打着挡风玻璃,孟南枝开着车,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那些混混是潘大少请来的,孟南枝不反驳。之前跟踪大少爷那人其实还没撤走,刚刚打头拿着棒球棒那个男人的照片,前一天还出现在她的邮箱里呢。 她只是没想到大少爷没权没势了还这么不安分,继而又想到了手里有了实权之后的二少…… 脑海里思绪不断跳跃着,一会儿是刚来港城时二少的刁难,一会儿是最近几天二少的反常举动; 一会儿又是那个寂静深夜的夜宵,还有刚刚在地下车库里短暂、惊鸿的一瞥…… 糟了,她好像忘记道谢了。 孟南枝略微烦躁地皱了皱眉,看向红成一片的车尾灯。 半个小时后,帕拉梅拉重回1880 club地下车库,孟南枝熄了火,抬眸朝前看去。 那辆黑色幻影8号安静地停在前方不远处的黄色vip停车位上,流畅的车身线条如同潜伏在黑夜里的机甲。 她往后窝回座椅里,呆呆坐着。 上面是会员制,除非有里面的人来带,不然她进不去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耳麦嘟一声响起,传来潘二少有些大舌头的声音:“孟南枝,你,你怎么还不回来?” “少爷,我已经在地下车库了,您要走了吗?” “上来。” 说完这句,耳麦里已经没有声音了,孟南枝无奈,只得下车。 到达1880前厅,侍者将她拦下,孟南枝正要重新给二少连麦,走廊里忽然出来一道下盘有些虚浮的墨绿色身影,挥手道:“这里。” 她赶紧上前,惯性地想伸手就扶,但想起最近,孟南枝顿了顿,手又放回腿侧,“少爷?” 而后如实汇报处理情况。 潘少帆却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一般,只是抬起迷蒙的双眼看着她,脚步一个不稳往左一斜靠在走廊墙壁上。 见她没伸手扶自己,潘少帆心生不满,猛地伸手拽过她按在墙壁上,而他则撑着墙面,将她禁锢在中间,“孟南枝……” 孟南枝赶忙伸手虚虚地挡着他:“少爷,您醉了,要回家还是去麗景酒店?” 然而潘少帆只是低头看着她脸、她的眼睛、她的唇瓣,眸色晦暗不明,忽然问:“孟南枝,你跟了我多久了?” “……六个月。” “半年了,还挺久的。”他低下头,越发靠近她,“孟南枝,换个身份待我身边好不好?” 孟南枝别开脸,沉默着不说话。 潘少帆歪着头看她,忽然笑了:“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接下来要说……” 孟南枝冷静打断:“我不知道您要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是您的保镖,我们的合同还有三个月,期限一到我就离开,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下巴上突然捏上一道力,强迫着她仰起头,对上他醉到失真也依然生怒的眼。 “你还是想着要离开我?”潘少帆咬牙靠近她,“怎么?就这么不乐意做我女人?” 孟南枝神经一跳,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这已经是挑明了,难怪最近的举动都反常得如此突兀。 从前她不愿往这方面想,担心自作多情,如今却不得不面对。 看来,得考虑提前解约的事了。 她冷着脸,直白拒绝:“不乐意。” 潘少帆处在失控的边缘,怒气沉沉地盯着她,咬着牙反问:“为什么不……” “我来得倒是不巧了。”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忽地传来。 孟南枝一惊,反手撇开潘二少的禁锢,往旁边退开一大步,“霍先生。” 潘少帆身体不稳地晃了一下,伸手撑着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扭头看去,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乌木金色的走廊中间。 来人单手插兜,微侧着头,club里暗金色光影投过来,照得他侧脸轮廓线条锋利如刀,面色漠然。 冷傲强势的气场随之压了过来,潘少帆呼吸渐渐不稳。 “霍,霍先生,您怎么出来了?”他顾不得孟南枝,转而要去拉霍锦西,“时间还早,走走走,再去喝一杯。” 霍锦西身体一侧,避开潘少帆的拉扯,云淡风轻的声音里漫着一股疏离:“二公子先进去。” 潘少帆愣了下,忙答应下来:“好,那霍先生一会儿记得进来。” 霍锦西颔首,姿态倨傲,冷淡目光从镜片后射出,潘少帆不敢再多言,今晚能邀请到霍先生已经是奇迹了,更别说他还应邀而来。 要知道在整个港城,想邀请霍先生赴宴的人多到数不清,但只有贺家那位才邀得动霍先生。 因此今晚他这一来,潘少帆朋友圈直接轰动,而他也正好借着霍先生的面结识到了许多以前攀不上的权贵。 虽然霍先生一晚上滴酒不沾,且看表的次数多到他怀疑每看一次都会有助理冲进来说他们要走人了。 没想到他一待就待了这么长时间。 霍先生这么给他面子,潘少帆再不敢妄求,便先进去了。 走廊一时间安静下来,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孟南枝吞咽了一下喉咙,缓缓侧身朝着他欠了欠身。 她现在心烦意乱,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更高权贵的人和事,好在他也没过多话语,锃亮皮鞋踩在釉面地砖上,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孟南枝垂下下颌,靠墙而站,身姿笔直。 挺拔的身影擦肩而过,金丝眼镜上掠过一抹光影。 独家保护 第25节 他穿着一身修身定制的灰咖色西服,肩宽腿长,背脊如松,冷淡雪杉的浅浅香气拂过她的鼻尖,继而远去。 孟南枝脑子有些昏沉,一时在想不是跟二少一起喝酒么,怎么不像二少身上那般浓浓酒气,反而是他本身自带的气息清晰可闻; 一时又在想,他居然忽悠二少…… “孟小姐。” 身影忽然停下,却没转身,低沉的声音温和而不失重量:“人都是会变的。” “你适合更好的人,或者说,适合更好的雇主。” 孟南枝垂着的眼睫一颤,想起他助理之前的话,懒得再去绕弯子了,直接问:“比如,霍先生是吗?” 霍锦西一时觉得诧异,单手插着兜,缓缓转过身看向她,挑了下眉,说:“不错。” 孟南枝扯了扯嘴角:“霍先生身边都是能人,我高攀不起。” “你手机给我。”他却忽然换了个话题。 孟南枝一怔,反应不及。 霍锦西直接伸了手,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语气沉缓:“给我。” 孟南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自己手机也没什么机密的文件,倒也不怕被看,见他不容置喙,她伸手捞出来解了锁放在他手上。 霍锦西接过,在拨号页面输下一个电话号码,要点拨打时顿了下,转而改为存下号码,而后递给她,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南枝怔怔接过,霍锦西也不再多话,转身往外走去。 第19章 他真的太好了,四九城的人说的不错。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光洁可鉴的地板上, 身穿一袭浅灰色ol套裙的孟南枝随着上早班的人群进入到电梯间等候着。 “早,孟助理。” “早晨,孟助。” “good morning 孟助。” 一路进来都有潘氏的员工朝着孟南枝打招呼, 她也都一一点点头回应。 是的,现在的孟南枝已经是潘氏总经理潘二少的助理了。 从那天他在1880地下车库说过之后, 第二天她就被张叔通知由保镖转为助理,合同延续保镖的,期间的工资与保镖时期的一样。 至于提前解约的事……没能成。 那晚回去之后她就重新翻开了合同, 然而却发现里面多出来了一张关于提前解约需赔偿违约金协议书。 白纸黑字写着甲乙双方协议,合同生效期间,任何一方提前结束合约, 需要给另外一方赔偿一千万元的违约金。 孟南枝盯着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页协议书。 明明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是没有这一张的,但下面的乙方签名里签的确实就是她的名字, 字迹也是她的。 难怪潘二少不担心她会提前解约,原来有这么一笔她赔不起的高价违约金在这里等着。 港城是潘家的大本营,如今二少又手握实权,孟南枝深感无力。 好在合约只有三个月,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电梯下来,轿厢门打开, 一群人进去。 拥挤的轿厢随着一层又一层都有人下电梯而逐渐宽敞起来, 到最后轿厢里只剩下孟南枝一人。 到达次顶层, 轿厢门打开, 她往外走出去。 秘书办的人朝着她打招呼,孟南枝也都点头回应, 一直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外的隔间, 拉开办公椅坐下。 升助理虽然已经一周了,但受台风影响以及她特意学得很慢的因素, 现在她还是跟着杨特助身后当学徒。 上午潘二少没来公司,孟南枝工作很轻松,整理了季度报告,再看一看之前的业务内容就过去了。 下午实在不是一个好天气,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大厦外的树木被狂风吹得枝叶飞舞,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击打着玻璃。 孟南枝站在休闲区外的走廊拐角处,安静地抱着胳膊看着窗外的暴雨。 几声打闹的调侃声传来,孟南枝从玻璃倒影里看去,是一上午没见的潘二少带着几位公子哥进了休闲区。 不一会儿,杨特助带着总经办的几位秘书端着咖啡进去,里面传来热热闹闹的欢笑声,孟南枝便待着没动,安静地站在原地。 等里面嬉闹够了,杨特助带着秘书出来,休息室才安静了不少。 潘少帆一袭浅灰色西装,双手插在兜里,背靠着玻璃,长腿支在地上,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而,他抬首朝门口的黑衣保镖示意:“去找一下孟南枝。” 林星恒大喇喇地靠着沙发,闻言眉头一挑,笑道:“二公子啊二公子,你如今是今非昔比了,怎么还搞不定一个女人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有说:“不就女人嘛,你砸钱啊!金银首饰、名包名车砸下去保管服服帖帖跟在你身后。” 有人打断:“我们二少要的这个女人跟别的女人可不一样,人家拳头硬着呢……” “拳头再硬也是女人,女人嘛,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咯。”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敲了敲桌面上的咖啡杯,眉眼轻佻,“搞点药下去,身体就属于你咯。这女人啊,身体属于你了人还不属于你?强制爱懂不懂啊你们!” “顶你个肺啊,你呢讲嘅系人话乜!” “哎哎哎,我跟你们讲这招真管用,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强制爱!我们潘二公子有钱有颜,就是少了点强势啊!” “还别说哦。”林星恒摸了摸下巴,看了眼窗边的潘少帆,“你之前在她面前都是被保护的软蛋仔,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所以她对你没兴趣,你强势一点说不定哦。” “滚——说谁软蛋仔呢?”潘少帆笑着瞅了他们一眼,站直身体,往沙发走去。 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没了影子,只余一股又一股的水幕滑下。 孟南枝冷着脸转回了总经办外的隔间,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下药?强制? 亏他们想得出来。 耳边忽地响起那道低沉轻缓的声音——“人都是会变的。” 不可否认,掌了实权,又对她起了心思的潘二公子确实变得孟南枝难以招架。 他们做保镖的,最忌讳爱上雇主,或是被雇主爱上。 任何一个都是天大的麻烦,相当于断送职业生涯。 师父还在疗养院里,这职业她是断不起一点。 孟南枝摸出手机,刚翻到师兄周曜的的电话号码,隔间的门被敲了敲,黑衣保镖站在门口,“孟助,老板找你。” “知道了。”孟南枝应了声,抬眸看着一身黑色保镖制服,耳上戴着耳麦的保镖转身远去。 这原本是她的位置,如今也被人顶替了,而助理工作,她做得也不如杨助理的好…… 港城潘家,已经完全没有她的位置了,再待下去也只有被算计的份,提前离开是最好的。 只是这个违约金…… 还没等她考虑出个八字一撇呢,杨特助又站在了门口,一脸焦急:“孟助,老板到处找你,你快去啊。” 孟南枝收起手机站起来,冷静应声:“好,我这就过去。” 刚转到走廊,那一群公子哥们又都出来了。 看见她纷纷一笑,只是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内容,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潘少帆停住脚步,朝着他们示意了一下,公子哥们便先走了,他才踱步到孟南枝身边,看了眼她今天的穿着,再看一眼自己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今天都在干些什么?” 孟南枝简约地回答了一上午的工作内容。 潘少帆也不在意她干了些什么,只是目光肆意地在她身上流连。 末了,他伸手去拉她,柔声说:“星恒和朋友一起开了个酒吧,一起去坐坐吧。” 孟南枝呼吸一顿,手往后收,说:“早上来上班的路上淋了些雨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潘少帆手拉空,指尖在半空中停了会儿,抬眼看向她,眸色沉沉。 孟南枝顶着这道质疑的目光,笔直地站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昏沉,四周寂静而压抑。 就在孟南枝以为今晚逃不过时,潘少帆冷淡地说了句:“那就早点回去休息。” 孟南枝心底顿时一松,赶忙应下。 潘少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神情不太好,转身往电梯间去了。 -- 终于熬到下班,孟南枝快速收拾好东西后出了潘氏。 做不成保镖之后自然也在潘公馆住不下去了,那间保镖房要退给二少新来的保镖住,因此她在太宰街租了间六十平的小公寓。 回到住处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连绵不绝的暴雨淋湿了一半。 她先去洗了个热水澡,而后煮了份泡面,在狭小的餐桌前坐下后,拿出手机,给师兄周曜打了个电话。 很长的嘟音过后,电话因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孟南枝便没有再打了,师兄工作特殊,看见了未接电话自然会回的。 她挑起泡面吃了几嘴,又拨了涂青云的电话,那小丫头接的倒是快,“喂,南枝姐。” 孟南枝应了声,问:“最近你手里有用人的单子吗?” “有的啊,咋啦你要回来?”涂青云刚说完,一想不对,“你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想回来,但赔不起违约金。”孟南枝揉了揉脑袋,“你帮我看看你手里的单子,最大开到多少?” “噢。”涂青云拉出电脑翻看起来,边看边说了几个。 内地的保镖薪酬确实没有港城的高,大多在三到五万之间。 孟南枝掰着手指头一算,妈耶,这不得干一辈子才能赔得清? “还有更高的吗?”她不甘心。 独家保护 第26节 涂青云一顿,“姐啊,更高的倒是有,但那好像只有我哥才接得下来吧?” 孟南枝没话说了,最终也只是让她帮忙留意着些。 她不像老大那样是特种兵退役能力卓绝,也不像老二那样有技术,她只有一身蛮力功夫,赚得到的钱也少,想要赔这笔违约金,简直难如登天。 快速吃完泡面,孟南枝往小床上一扑,带起的风将她床头置物架上的卡片吹飞下来,掉落在枕头上。 她伸手捞了起来,制作精良的黑金色名片,捏在手里质感都不一样。 这是那天在潘老爷子的吊唁仪式上,江助理给她的。 孟南枝原以为是江助理的名片,然而翻过名片一看,微微怔了怔。 简约精致的一张名片,没有公司也没有职位,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道声音在耳边回响起。 孟南枝捏着名片呆了会儿,找来手机,快速翻开通讯录的联系人。 里面也存了一个电话号码,她又看了眼名片上的数字。 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电话。 但都是他的。 一个公,一个私。 孟南枝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名片和电话。 有事给他打电话? 是霍先生的话,那她这个事,或许也就不是事了吧? 可她有什么资格去麻烦人家? 她身上也没有可等价交换的东西,人家凭什么来帮你? 萍水相逢的过客,要不是在潘家做了一段时间的保镖,他们甚至都不认识。 无非也就是大千世界里一个在天的高不可攀,一个在地的平凡碌碌。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差距。 有人为五斗米折腰,有人站在名利场笑看风尘。 孟南枝轻叹,将名片丢进垃圾桶,手机里的号码也删除。 怪那晚她表现得太过无助,惹来了高位者的一丝怜悯。 可她也明白,在没有可交换的条件下,一句客套话而已,不能当真。 …… 寂静雨夜,风声消弭,只余滴滴滴滴的雨滴坠落在窗户玻璃上。 本该是个深度睡眠的夜晚,孟南枝却陡然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 很重,又很杂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 最终停留在她的出租屋前,半晌都没动作,只余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一丝酒精味随着空气飘进屋子里,孟南枝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坐起身,轻巧地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把军用短刀。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哑迷糊的声音:“孟南枝……” 潘少帆? 他是怎么找到她住的这个地方的? “砰砰砰……” 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孟南枝抬眸紧盯着门板,眉间生了一丝厌烦气。 一声接着一声的拍门声化作浓重窒息的巨爪,在黑夜里一寸寸掐紧她的喉咙。 孟南枝重重吸了一口气,将短刀丢在枕头边,光着脚下地,就站在门后也不说话。 屋外的敲门声与呼喊声一直延续,走廊上的租户被吵醒,纷纷出来撵人。 可喝醉了酒又见不到人的潘少帆更是憋屈,出来一户怼走一户,大有种非得把所有人都吵醒的架势。 听着一门之隔的吵闹声,孟南枝仰头靠在墙壁上。 潮湿闷热的空气、嘈杂的吵闹声、逼得人发疯的窒息感,都让她有了一股尽快逃离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拍了、也踹了,外面的人闹够了,被人架着走了,这个漫长的黑夜才恢复了安静。 孟南枝定定地站着,站到脚趾冰凉,她才走到垃圾桶旁,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伸手捞起丢掉的名片。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也不管是否是深夜,眼睛一闭,电话拨了出去。 可不到一秒她又立马挂断,像是溺了水的人猛然上岸,仰头靠在床尾大口呼吸。 她到底是不敢,也拉不下脸来。 家庭因素,孟南枝从小就自立惯了。 成长的路上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从未求过什么人,更别说是这样一个萍水相逢、没有可交换条件的高位者。 又或许是她过分冷静清醒,知道这个电话拨出去,欠下的,将是她永远也还不起的。 然而刚放下的电话却又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孟南枝神经倏然收紧,那嗡嗡嗡的震动声像绵延不绝的迢迢流水,持续了很长时间。 不像她,只拨通一秒就挂断,电话那头的人有着足够的耐心。 她抿紧了嘴唇,拿起手机,看着那串京北归属地的电话号码,在自动挂断前一秒接通。 然而她也只是举着电话,一时四顾茫然,嗓子里像是吞了千斤棉花,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是她有求于人。 还是对方先出声,男性嗓音冷冽低沉,好似就在耳边:“孟南枝?” 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喊她的名字,孟南枝心脏颤了颤,屏住呼吸,“是我。” 对面浅浅地应了声,没多说话,但也没挂断电话。 孟南枝脑子乱成一团,一时找不到话头,只得胡乱开口:“您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 孟南枝张了张嘴,想起现在已经是半夜,赶紧道歉:“不好意思霍先生,大半夜打扰您了。” 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孟南枝又格外清醒了,挽尊般的羞耻让她迫切地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忘了越急越容易出错。 “江助理给了我一张名片,我以为电话这头是他。” 然而名片上面有名字,不可能看不到。 霍锦西没戳穿她的蹩脚借口,只是问:“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了?” 满肚子的解释烂在了嗓子口,孟南枝说不清这一刻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安抚的错觉,眼睛有些酸涩,她也懒得再维持那虚伪的清高,伤神费脑,太累了。 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霍锦西心口软了下去,睁开眼,眸色晦暗不明地看向漆黑夜色。 重逢后每一次见到她都是冷睿聪慧,和少时一样,懂得智取,也懂得审时度势,好似什么事到了她手里都能顺利解决。 难得见她这么无助的一面,即便没有少时的恩情,他也会帮上一帮。 更别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手掀开被子,抓起睡袍套在身上,他不喜欢睡觉时还有衣服束缚着身体,因此只要在家都是裸睡,腰带系好,往外走去。 踱步到露台上坐下,霍锦西打开烟盒,抽了根出来咬在唇间。 已经是夜里两点了,这个时候的电话,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需要我帮你解决?” 孟南枝底气不足地应了声,道:“如果您不方便也没事的。”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孟南枝有些挫败,刚要鼓起勇气说两句不方便就算了的场面话—— 打火机掀开的金属声传来,接着是他低醇的嗓音,似浸润了香烟的柔和。 “想让我给你解决事儿倒是简单,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南枝一听,心底的挫败和满腹纠结没了,整个人瞬间精神了:“您说您说。” 有条件好啊,有条件就能谈判,有条件就公平了。 不存在谁求谁,也不存在谁欠谁。 “之前你想的不错,我确实想让你跳槽过来我这边做保镖。” 孟南枝又纠结了:“您身边都是高手……” “不是我身边。”霍锦西咬着烟浅浅一笑,“是霍总身边,她需要一名功夫过硬又聪慧伶俐的女保镖,而你刚好合适,只不过之前你没有跳槽的想法。” 这话里的意思是在夸她么? 孟南枝脸不争气地红温了,嘀咕:“不是没有跳槽的想法,是违约金太高了我赔不起。” “是我挖你跳槽,比起那点儿违约金,霍简卉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倒也是,他们这些大老板一天挣的钱都比那点违约金高。 不知道为什么,孟南枝总觉得不对。具体哪里不对这一时她还没想到,他下一句话就问过来了:“帮你解决事儿的条件就是要你跳槽到霍总身边做保镖。” “不知道,孟小姐同不同意?” 霍元集团ceo霍简卉,孟南枝有远远见到过一次,在陪前雇主千金去的一次慈善拍卖会上,那一袭白色高定西装的冷艳女人,虽然倨傲冷淡,但待人有礼,气度不凡。 孟南枝挣扎了只有一秒,说:“同意的。” “好,我知道了。”霍锦西弯了弯唇角,整个人云淡风轻,却又手握全局。 独家保护 第27节 “明天我助理会过去找你办理手续,你收拾好东西就可以回来京北了。” 孟南枝:“……” 这么火速的吗? “对了,需要帮你解决的事儿是什么呢?说来听听?” 孟南枝抠了抠指甲,“我的事就是跟潘家解约。” “要挖你跳槽,这个当然得解决。”霍锦西缓缓夹下唇间的香烟,指尖弹了弹。 “你不用担心,沈哲会过去处理。” 孟南枝张了张嘴,想说那笔高价违约金,他却没给她多余的说话时间,“还有呢?” “什么还有?”她一时转不过弯。 霍锦西道:“没别的了?” 跟潘家解约就是天大的事了,可不敢再有其他的了。 孟南枝嘴唇蠕动了一下,“没了。” 对面浅浅的嗯了声,声音轻缓带着一丝倦意:“那就休息吧,明天一切都能解决。” 到嗓子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孟南枝郑重地道了声谢。 霍锦西一笑,摁灭烟,说:“休息吧。” 直到电话挂断,孟南枝还是有些怔愣,但心底压着的事儿得以解决,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她从地毯上站起来,整个趴在床上回想了一遍刚刚的经过,终于明白了一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是她有求于他,她没有可等价交换的条件,是不公平的诉求,他大可先答应了替她解决事情,让她欠下他一个人情,而她也永远会对他感恩戴德。 事后需要她去给霍总做保镖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她不可能不答应。 但刚刚,他先提出了他的要求,让她有了公平谈判的机会。 她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也可以不答应,完完全全照顾到了她的自尊和脸面。 一句话,一个举动,带来的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知道,所以才这样做。 孟南枝把脸埋进枕头里。 这世上,除了师父,没人会这样照顾她。 无父母庇护下长大的女孩,总是会有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心灵。 他真的太好了。 四九城的人说的不错。 第20章 他一侧目,跟她打了个照面。 隔天清晨, 下了一夜的暴雨罕见地停了,天色算不得好。 孟南枝还是照常去了潘氏。 十点整,隐约出了些许日光, 照得整个办公间亮得刺目。 “咚咚咚——”杨助理站在隔间门口,“孟助, 老板找你。” 孟南枝应了一声,将手头的所有工作整理好发到杨助理的邮箱,抚了抚衣服下摆站起来, 径直朝着斜对面的总经理办公室过去。 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她推开门进去。 整片明亮刺目的光线里, 潘少帆还是一身浅灰色西装,外套丢在办公椅上, 只穿着一袭贴身马甲,双手插着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听到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他缓缓转回身看着她。 今天的孟南枝换了身穿搭,不再像往日一般穿着严谨的职业西装, 而是一身黑白拼接的休闲装,头发也放了下来, 不再盘起来。 想到早晨那一场近乎碾压式的谈判, 潘少帆脸色越发沉冷, 声音却平静无波:“孟南枝, 你好大的本事。” 孟南枝垂下视线,一言不发。 潘少帆冷笑一声, 缓步走近:“我对你有什么不好?要请动霍先生纡尊降贵来为你说话?” “让我想想, 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他装模作样地回想,而后大笑, “游艇上给你包手那次吧?还是更早?” 孟南枝抿唇,抬起眼紧盯着他。 潘少帆不在意,嘴角讥诮地扯起:“还是宴会之前就勾搭上了?我就说呢,那时候怎么会有人帮我跟他道歉,那个人……” “少爷,我的解约合同呢?”孟南枝出声打断他。 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淡姿态彻底惹怒潘少帆,他抬手一挥,桌面上的合同就漫天飞了起来,“这么想走,成全你啊!” 劈头盖脸散落下来的纸张划过孟南枝的脸颊,她抬手快速抓住,扬眸看了一眼对面,蹲下身体,快速捡起掉落的合同。 见她眼也不眨地蹲下去,潘少帆握了握拳头,猛地蹲下去,摁住地面上最后一张,“孟南枝,你到底有没有心?” 孟南枝垂着的眼睫抬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从他手里抽过最后一张,已经被压得有些皱了。 快速看了眼解约合同,见违约金赔付高达两千万时怔了一下,最终还是抿紧嘴唇,抽出笔快速签下名字,而后将其中一份放在办公桌上。 至此,他们的雇佣关系正式解除。 以后再无关系,她也不用再事事有所顾忌。 孟南枝收起自己的那一份,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蹲着的男人,神情顿了顿,出声道:“二少,在您没进公司之前,我以为这份工作我能干很久。” “我进了公司不好吗?”潘少帆忽地站起来,双目泛起一丝红意,“我有了实权,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你陪在我身边,以后整个公司都是我们的不好吗?” 孟南枝抿了抿唇,扭头看他一眼,多余的话也不想再说了,只道:“您保重。” 说完,转身大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回来!”潘少帆怒吼。 然而那道身影毫不留情,眼看就要拉开办公室门,他大步上前,把门推了回去,脸色铁青,“我说了让你走了吗?” 孟南枝脸色也不太好了,沉声道:“少爷,好聚好散。” 潘少帆蛮不讲理:“一点也不好!”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 “滚!!” 门外的杨特助朝着身边这位西装革履,一身精英泛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 同样都是助理,霍元集团的就是不一样,气场跟他们那个老板一样震慑人。 杨助理硬着头皮再敲了一下,而后语速飞快道:“老板,霍元集团霍董事长的助理来了。” 沈哲适时地礼貌出声:“潘二公子,我家先生让我来接孟小姐。” 潘少帆嘴唇一抿,紧紧盯着孟南枝,眸光深处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你,真的要走吗?” 孟南枝肯定点头,而后上前一步。 凛然的气势逼得潘少帆怔住,孟南枝借机一把拉开办公室门。 门外的沈哲见她出来,也上前一步:“孟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 孟南枝摇了摇头,说直接走吧。 闻声,办公室里的潘少帆回过神来,神情一变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孟南枝,沈哲忽地横跨过来,面带微笑地朝着他客气地说了两句场面话。 应付完沈哲,等潘少帆再抬头,哪里还有孟南枝的身影。 不多时,整个办公室噼里啪啦一阵巨响。 杨助理躲在门外深深叹了口气。 -- 出了潘氏的大门,孟南枝仰头看了眼天空。 阴沉沉的乌云像是散不开的雾霾,地面潮湿,空气闷热得糊着一层粘膜。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哪怕是闷热与咸湿吸进肺里,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沈哲开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过来,降下车窗:“孟小姐,我送你回去。” 以后跟他也算是半个同事了,孟南枝也不扭捏,拉开车门坐上车。 沈哲礼貌地问了声住址,而后就是沉默开车。 他跟江淮丙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行事要更为稳妥内敛,话也更少,孟南枝也跟着沉默。 只是想到解约合同里的两千万,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那个……沈助理。” “孟小姐。”沈哲应了一声。 “我的违约金合同里写的明明是一千万,怎么解约里写的是两千万?这个事霍先生知道吗?” “孟小姐解约的事全权由老板处理,这个……您回了京北可以去问老板。” 孟南枝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哲看了她一眼,安静地开车。 其实哪里不知道了,上午是他先来跟潘二公子谈判的,结果人家坐地起价要多加五百万。 话传回京北,老板都被气笑了,转手就是两千万。 一点小钱就当是舍了他潘二公子,也不要他再继续纠缠孟南枝。 然而潘二公子却还不想轻易放人,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说解约的事,还是老板一个电话过来才彻底偃鼓息旗。 但他担心她心里有压力,于是开口解释:“孟小姐大可放心,公司为引进一些高端技术人才,也会不惜高价挖过来,这点违约金对老板来说不算什么。” 孟南枝扯了扯唇角,心想她也不是‘高端技术人才’啊。 可事已至此,都已经顺利从潘氏解约,再反悔更是得不偿失。 独家保护 第28节 以后得尽十二分的力做好分内工作,才对得起这份高价违约金。 轿车驶到太宰街外的车道边停下,里面巷道狭小,车根本开不进去,孟南枝道了声谢,又问:“沈助理,我什么时候回京北入职比较好?” 沈哲顿了一下,表面严肃,实则内心想快速拿起手机call江淮丙,这种难题,他最会了。 “嗯……孟小姐还是尽快的好,趁着这段时间老板还在京北。” 孟南枝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 她说尽快是真的很快,毕竟人霍先生都给她赔付了那么高的违约金,这点积极性要有。 第二天她就收拾好一切,买了张飞京北的机票直达首都。 来港城时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超大斜跨包搞定一切,回去时同样如此。 她也有很久没穿自己的衣服了。 回去时穿的就是平时的休闲服——一件v领黑t,一条潮流的破洞牛仔裤,一双匡威帆布鞋,简单又舒适。 要回去了,墨镜一戴,长发一扬,走起路来连发丝都带着风。 只是这丝潇洒在首都机场下飞机时就被冻了个一哆嗦。 在港城待久了孟南枝都忘记了,十月底的京北,已经进入大降温的时节了。 周围来往穿的都是春秋厚衣服,有的甚至都穿起了羽绒服。 偏偏她一身夏装,不冷才怪。 孟南枝挎着大包大步走在人群里,面对来往诧异的目光视而不见。 到了出站口,一股冷风席卷而来,墨镜下的眼都被冷得眯了起来,但身姿依旧笔直。 捞出手机刚要去网约车站台,一道声音由远而近:“孟小姐!孟小姐……” 孟南枝脚步不由得一停,声音的主人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面带微笑:“孟小姐。” 孟南枝压着墨镜往下滑一寸,看清来人。 是个穿着西装,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她有些不太确定:“您是……霍先生的司机?” 那次在京港大酒店正门口,下车等候在幻影八号外的白手套司机可不就是他。 司机有些惊讶:“是我是我,没想到孟小姐记性这么好。” 他自我介绍:“我是霍先生的司机张元平,叫我平叔就好。” 孟南枝迟疑地喊了声。 平叔和蔼地笑了笑,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江助理说您今天回来京北,这天儿太冷了,快跟我去车里吧。” 孟南枝问:“江助理让你来接我的?” 平叔带着她往停车处走去,“是的呢。” 此时下午三点,京北的天也不是太好,风呼呼吹着,刮得孟南枝裸露在外的胳膊鸡皮疙瘩直冒。 平叔开来的车也是迈巴赫,加长版的。 孟南枝坐上车,浅淡的山茶花香氛随着阵阵暖意飘散在车厢里,她终于不冷了。 轿车启动,驶离首都机场。 平叔也是个话少的人,孟南枝心里再多疑问也都憋住了,她将墨镜摘下来挂在t恤领口,侧头看向阔别快一年的城市。 进了三环她才猛地想起来还没说地址,忙报了一个地址,平叔诧异了一下,说:“江助理让我将您直接送到集团去……” 直接去霍元集团? “我这……要不先送我回去换身衣服我再过去?” 平叔看了眼手机,也为难:“您这一去一回的,会浪费很多时间。” 马上就是下班高峰期了,京北的堵车那可是名不虚传的。 孟南枝揪了揪破洞牛仔裤,难为情:“可,可我这身也太不合适去集团了……” 平叔笑了笑:“老板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穿搭。” 孟南枝:“……” 平叔真的直接将她送去了霍元集团。 轿车驶进一处广场,绕过广场中间的喷泉环岛,在一栋摩天大楼前停下车,而后在孟南枝还在仰望大楼的时候,他快速下车,躬身拉开车门。 孟南枝道了声谢,赶忙下车,跟着平叔往这座摩天大楼里走去。 霍元集团的总部大厦是京北第二大高楼,总高度整整五百米,一厘不多,一米不少。 主楼外观是以霍的首字母h打造而成,由霍元集团资深建筑师设计构建,也是目前第二座由本国国人亲手设计打造出来的、又一座宏伟建筑。地上一百零六层,地下五层,连电梯都多达一百多部,在京北这多如牛毛的cbd高楼中也丝毫不逊色。 比起可参观的第一大高楼,霍元集团的办公大楼则是禁止非工作人员进入,连来往访客都是严格登记的,堪比某些重要部门。 能在这里上班的人,基本上都是世界顶级院校出来的精锐名流。 孟南枝都不敢想有生之年她能进这个地方。一进去仿佛跨入了另个世界,大厅空旷而宁静,地板光洁可鉴,都能照出人的影子来,来往的都是打扮得体的职场精英。 尤其是女性白领,那一身身时尚而精致的气质ol穿搭,那精致到连一丝头发丝都是光亮顺滑。 她们妆容靓丽,配饰精美,几乎人人都踩着高跟鞋,再看看她自己。 孟南枝猛一低头就看见自己那两个膝盖骨从破洞牛仔裤里的破洞里露了出来,由于冷还微微泛红,再往下就是一双平平无奇的帆布鞋,因回来得急还没来得及洗,鞋边甚至都是脏着的。 孟南枝:“……” 好好好,要这么丢脸是吧? 早知道回来就直奔这里,她就好好捯饬一下自己了。 一路进去都有人在跟平叔打招呼,霍董的司机呢,怎么会没人认识。 只是平叔后面那人,大都只是平平看过去一眼,哪怕打扮多么另类也都是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就走了,不会有那种不好的窃窃私语的风气。 孟南枝心底好受了一些,暗忖到底是大公司,作风就是好啊。 当然,等以后她被拉到那些私底下的小群里就知道了,爱八卦那可是人的天性啊! 那些看似平静的背后,她身上的的衣服、包,甚至连脏着的鞋,小到指甲盖都被扒翻了。 到达电梯厅,又分为一间又一间的电梯间,平叔直接带着孟南枝去了董事办电梯间,按下按钮,轿厢门打开,两人进去。 霍锦西的办公室依旧在顶楼,不同于港城的复式顶楼,霍元集团的顶楼所占面积更为辽阔,近三千多平,连高尔夫球场都有,楼顶甚至还修了个直升机停机坪,只不过近几年京北管控严格,已经很久没用到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来往皆是寂静无声,比起孟南枝见过潘氏董事长办公室,霍元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又是大不相同,电梯间出去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而后是半圆弧形的休闲区和茶水间。 这里的茶水间俨然就是一座奢华的咖啡馆,一壁之隔,外面根本闻不到任何咖啡味,不像潘氏那样,好好的办公室咖啡味飘得到处都是。 再往里走是董事办工作区,分为秘书办和助理办。 几位秘书在工位上忙碌,接听电话时说的话和整理资料打印出来的全是外文,英法德俄阿拉伯语都有,最里面才是董事长办公室。 平叔只带她到工作区,江淮丙正好从电梯出来,见到她来,咧嘴一笑,上前伸手:“欢迎孟小姐的到来。” 孟南枝伸手跟他握了握。 能这么快就见到她来,江淮丙是真开心啊,扭头朝着平叔说:“辛苦平叔了。” 平叔忙摆摆手,功成身退。 江淮丙边带着她往最里面的董事长办公室走去边说:“来的真是时候,老板刚刚开完一场会,你都不用等。” 孟南枝看他也是一身整齐得体的西装,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身就像是个要饭的。 ——郁闷。 她扯了扯t恤下摆盖住肚脐,闷头跟着进去,原以为打开办公室门就会遇上那道一身清冷威严的身影。 她其实有点怵他,上一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在港城1880 club,他给她了他的私人电话,告诉她,有事给他打电话。 而她却没用他给的那个号码,反而是拨通了他另外那个。 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想。 然而开了门却没人,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整洁、严肃,中式传统风格,尽显尊贵与典雅。 一张巨大的奢石黄花梨木办公桌,同系书柜,无柱暖色照明灯照着书柜一角的罗汉松树。 在如此严肃的氛围里添上一株更为严正的绿植,这不管是谁进来都会不自觉地严肃起来吧? 旁边是半椭圆形的会客区,几座深灰色的沙发,一张同样是黄花梨木茶案,背面的博古架也是同一系列,架脚一盆墨绿翠竹。 好严肃的办公室,有种老派学者的作风,比如她师父,在那个破烂道观里硬是让他辟出一个古典优雅的藏刀室,也是这般集齐了中国四大名植。 可就是这样一个传统典雅的办公室,但却奇异地符合了孟南枝印象里的霍先生。 她扭了个头,往右边看去,是一整面玻璃幕墙,成l型的从全景落地玻璃窗边延伸过来,很突兀地拦在办公室的半中央。 因着这道挑高六米多的落地玻璃幕墙,整个办公室明亮宽敞,一眼看去其实还有些空旷。 江淮丙见她盯着那面墙看,走过去按了一下侧面的隐形开关,玻璃缓缓往两边拉开,碧绿辽阔的场地映入眼帘,孟南枝差点维持不住脸面上的惊叹。 ——是传说中的顶层高尔夫球场! 孟南枝双手揪着斜挎包的带子走近了几步,怔怔地看着,有种当真是涨了见识了的暗叹。 正盯着高尔夫球场看,门口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一怔,连忙收敛面部所有情绪,扭头看过去。 霍锦西刚好进门,一身黑色暗条纹定制西服,个高腿长,气势威严,无边眼镜使得他越发冷漠疏离,侧脸轮廓锋利凌人。 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一脸胆颤的高管。 他一侧目,跟她打了个照面。 第21章 老板清清白白的! 孟南枝忙垂了垂下颌打招呼:“霍先生。” 霍锦西没说话, 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原本凌人的气势有所收缓,他侧了下眼看向江淮丙, 后者心领神会地走过来,引着那两高管往董事办工作区走去。 两位高管瞬间松了口气, 赶紧跟着江淮丙头也不回地走人。 办公室门缓缓关上,室内重归寂静,孟南枝不自觉地捏紧包包的带子。 独家保护 第29节 倒是霍锦西先开口, 声音温润,散去了不少严肃的氛围。 “穿得少了些。”长腿迈开往会客区走去,他回头示意她跟过来, “不冷么?” 孟南枝跟着过去,抿唇:“港城还挺热的, 忘记京北早已经降温了。” 霍锦西扭头再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难得见你这么穿。” 示意她坐下后,他走到办公桌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走到她面前放下,“合同在这里, 你先看看。” 孟南枝双手接过, 正要放在膝盖上看, 他转而在她左手边坐了下来, 提起茶案的紫砂壶开始沏茶。 这可使不得。 孟南枝忙把合同丢一边,伸手要去接过来, 霍锦西挑眉看她一眼, 淡声道:“坐。” 还没签合同呢,她就已经上赶着当牛马了。 孟南枝讪讪地收回手, 拿起合同继续看。 虽然不明白她明明是去做霍总的保镖,怎么跑他这儿来签合同来了,但违约金是他出的,司机是他助理叫去的,来都来到这里了,就什么都别问。 翻开合同,打工人最注重的当然是薪资问题,第一页都没看,直接翻到第二页。 一目十行看下去,当看到年薪三百w时一下愣住了,忙抬头看侧边,要出口的话顿了一下。 从前就知道他长得好看,也不是没近距离看过他的容貌。 那晚在京港大酒店的餐厅里,他也曾问过她,他的长相问题。 可那时她也不敢细看,只囫囵吞枣般胡乱看了眼就挪开了视线,如今猛一对上,美貌在眼前放大了一个倍,近到连他下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递了过来,孟南枝倏地回神,赶忙伸手接过,小声道了声谢。 “合同有问题?” 孟南枝放下茶杯,拿起合同放在旁边的空桌上,指了指薪资,“太高了吧?” 霍锦西随意看过去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说:“不高。” 他浅浅地抿了口茶水,“你得知道,能进霍元的人,薪资必定不会低。” 别人是不会低,但孟南枝觉着自己受之有愧。 一个小保镖而已,既不能给公司产生效益,又不能解决实时问题。 他没给她在这块上纠结的时间,问了她对合约的其他问题。 孟南枝重新翻开合同,时间是一年起,他问她能接受这个时长吗? 这么高的薪资怎么不能接受,犹豫一秒都是对高工资的不尊重。 她说没问题,他又让她看后面的合约条款。 比起潘氏那份霸道合同,这份就合理化了许多。可以提前解约,任何一方都有提前解约的权利,但必须提前申请说明;续约也由双方同意才能续,工作期间乙方表现突出会有重大奖励等等。 拿着这么一份对她只有利没有弊的合同,孟南枝险些都快觉得霍老板是个仁心仁义的慈善家了。 可她却又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慈善家。 资本家的世界里,任何一分慈善都是与利益相挂钩的。 他能撑起这么大个集团,不会存在毫无利益的仁善之心。 可她能带来什么利益呢?孟南枝不知道。 合同全部过了一遍,她也利索地拿笔签下名字,旁边挪过来一盒红泥,她也毫不犹豫地按上指印。 霍锦西看着她动作,说了句:“考虑好了,指印按下合同即生效。” “嗯!”一点不带犹豫。 他瞅着笑了笑,宽慰道:“薪资也是从按下指印那一刻开始生效的。” 打工人最想听到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这! 有钱拿再多的苦也不怕,孟南枝加快动作,啪啪几下弄好。 签好的合同一式两份,她将自己那份收起来,看一眼时间,准备告退:“霍董,要麻烦您找个人带我去我老板那里跟她认识一下。” 霍锦西一怔,瞅着她,兀自一笑:“霍董?” 真新鲜。 孟南枝不明白他笑什么,合同也签了,霍总的顶头老板是他,同样也是她老板,她也算是公司的一份子了,这么喊不对吗? “那……老板?” 霍锦西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说:“算了,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而后又问:“你在京北有住的地方么?” 孟南枝点了点头。 霍锦西便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几天,霍总最近在中东出差,等她回来了你再过来。” 话音落,办公室门被敲了敲,霍锦西应了声,江淮丙推门进来,他看过去一眼又侧首看向孟南枝,“我让淮丙送你回去。” 孟南枝摇头,果断又坚定:“我不用休息,我可以立马出发去中东找霍总的。” 江淮丙走近,小声说:“孟小姐,其实霍总身边的保镖还没离职呢,本来是等沙特之行回来了才离职,到那时我也能想尽办法说动你跳槽来霍元……” 没想到她跳槽跳得那么火速。 哦不对,应该是说没想到港城潘二公子作妖作得那么频繁。 “那霍总什么时候回来呢?”她也同样小声问。 “刚过去的呢……估计得要这个时间。”江淮丙竖起一根手指头。 孟南枝:“一,一个月?” 江淮丙点了点头。 “那,可是……”她扭头去看坐在茶案对面的男人,那人端着茶杯在指尖转了转,反问,“不想休息一个月?” 拿钱办事这个理孟南枝还是懂的,天下向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于是立马点了点头。 捏着茶杯的指尖顿住,而后轻轻放下茶杯,话语也漫不经心:“那你就先留在我身边顶替一下陈岩,他请了一段时间假。” 江淮丙一愣,倏地看他老板,对上那道平淡且随意的目光,一下反应回来,赶忙应和:“是啊孟小姐要不你就先顶替陈岩一段时间,那小子回老家照顾他病重的老母亲去了,本来还说重新找一个保镖顶着,这不刚好了嘛。” 孟南枝踌躇,陈岩那个保镖她是见过的,魁梧身材,一身肌肉,气息极稳。 那次在京港大酒店卢浮宫宴会厅外的罗马柱后面,要不是他自己自动现身,她都没发现当时的罗马柱后面还藏了一个人,这样厉害的角色,也不是她这个小练家子的说顶替就顶替的。 “我……我能力不如他,恐怕保护不了老板。”她遮着嘴角小声说。 江淮丙嗐了一声,侧过头也小声说:“老板身边也没那么多危险,主要是霍夫人不放心他,所以才配备了那么多保镖。” 那也正好说明他身边危险啊,谁家好人没事配那么多保镖。 孟南枝偷瞄了一眼顶头大老板,想想一个月那么多薪资。 富贵险中求,干了! 江淮丙一看她点头,立马喜笑颜开:“那好,你先跟我出来,我给你交代一些事项。” 孟南枝站起来,习惯性地扭头看一眼新任雇主。 后者稳坐茶台之后,微微颔首。 她便跟着江淮丙出去,到董事办工作区,里面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是江淮丙的,他进去之后就给孟南枝端来了一杯咖啡,简单交代了些陈岩平时的工作事项。 孟南枝全部记下,相比起来也就和那时候跟在潘二公子身后差不多。 不过在二少身边时,她还得为解决潘二少的生理问题记下一些女郎的信息,而在霍老板身边,感觉要了解更多的是老板身边商业往来信息。 她一时有些好奇,“不用了解一下老板的私人事项吗?” “什么私人事项?”江淮丙不解,霍家大部分人员的影像和基本信息他不是都给她看了么? “就是老板的女朋友……又或者是床伴什么的,需不需要我了解一下?” 也好方便打点、迎接、护送不是。 可别哪天突然冒出来一个打扮漂亮的女士往老板身上一扑,她以为是投怀送抱的,一巴掌给人扇飞,那就惨咯。 反正在港城吃的苦头她可不要再上演了。 江淮丙:“……” 孟南枝睁着清澈的眼眸看着他,催他透露一下。 江淮丙猛灌了口咖啡,压下澎湃情绪,认认真真说:“老板目前还没有女朋友,当然更是没有什么,咳,床伴什么的更是没有!” 瞧瞧!瞧瞧! 她都被那潘二公子给带坏成什么样了! 老板清清白白的! “没有吗?”孟南枝又问,“那未婚妻呢?” “没有,都没有。”江淮丙头疼,“老板还是黄金单身汉呢……不对,这些都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做好你分内工作保护好老板的安全就好了。” “ok,那简单。”孟南枝一口应下。 江淮丙放心不少,但又担心她乱想,咳了一声招招手,孟南枝凑过去,他小声说:“老板也没什么毛病,他纯粹就是洁癖严重,因为年少时被绑架过,劫匪里有女匪,所以对于女性他一向都是保持着距离的。” “老板被绑架过?”孟南枝惊了一下,一想不对,“那还要我顶替陈岩,你不是说他是老板的贴身保镖?” 江淮丙顿了顿,含糊说:“那你跟别人不同嘛……” “嗯?”孟南枝歪头,疑惑望他。 江淮丙咳了一声:“那你这不是工作嘛,老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样么……” “反正因为以前的绑架,所以老板身边需要那么多保镖,以防万一。” 孟南枝表情又一秒严肃:“懂了。” 江淮丙在心里小人擦汗,赶紧拿出手机说:“你记一下我的联系方式,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噢。”孟南枝拿出手机,两人互存电话号码,江淮丙又来了句,“微信同号。” 独家保护 第30节 她复制过去,果断添加。 弄好一切,江淮丙收拾了一下电脑提着起来,说:“走,我带你去你今后要住的地方。” 孟南枝收起手机跟着他出去。 江淮丙到秘书办,总秘书长是wendy,在董事办这清一色男助理男秘书中独一的一位女性。 “江特助。”她放下正在忙碌的工作,打了声招呼。 江淮丙点了下头,指了指身后,“这位是老板的新保镖孟南枝,对了今晚……” 正要交代她晚上跟着老板去应酬的事,董事长办公室就开了门,霍锦西迈步出来。 “淮丙,晚上的应酬你代我去。” 江淮丙一顿,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孟南枝,迟疑:“那,那这孟小姐……” 霍锦西走过来,说:“我带她回去就行了。” 第22章 “不然你怎么回家?” 江淮丙一时愣住, 而后又回神,“那倒是最好不过了。”而后回头,“孟小姐, 你就先跟着老板一起回去。” 孟南枝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一眼, 走到霍锦西旁边,“老板。” 霍锦西嗯了声,示意她跟上。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轿厢门打开,一辆黑色迈巴赫开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平叔下车, 见到孟南枝忙点头问好,而后拉开后座车门。 霍锦西站着没动, 孟南枝也不动,几秒后,她疑惑地看了眼自个老板。 后者侧了下头,示意她先上车。 孟南枝:“……” 不懂, 但他让上车自有他的道理。 于是利落地上了车。 纯白内饰的车厢里散发着浅淡的山茶花车载香氛,暖气适宜, 后座宽敞, 熟悉得紧, 可不就是白天去机场接她的那一辆么。 她还以为霍家已经豪气到连司机助理都开得上迈巴赫了。 毕竟在港城时, 沈哲开的也是迈巴赫来着。 她在里侧坐好,刚把包放在膝盖上, 身边就落下一道清浅的冷杉香, 她侧目看去,霍锦西解了西服外套的纽扣, 在她旁边优雅落座。 平叔关上车门,快速转回驾驶位启动轿车。 迈巴赫驶出地库,天色已近黄昏,本该是京北最美的秋日,却被这阴沉沉的天气给破坏了。 轿车安静地行驶在路上,两人之间还不是很熟悉基本没话说。 从前孟南枝最怕这种静到让人心底发慌的氛围,不知如今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他的保镖,没话说也没有那种令人发指的心发慌了。 孟南枝悄悄观察了一下侧边的人,心底真正松了口气,原来没有发慌的氛围是因为他闭目养神呢。 察觉到对方有要睁眼的架势,她赶忙扭头看向车窗外老京北城。 千年古都、红墙金顶、老街深巷。 每一砖一瓦都有着深浓的历史韵味。 风一吹,京北也有了要入冬的兆头了。 霍锦西睁开眼便看见她盯着车窗外的侧颜,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耳边,少了之前的冷艳,多了几分柔和。 他收回视线重新阖目,脑海里滑过她小时候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驶进西三环的西园大院。这片京北寸土寸金的地儿孟南枝还是知道的,高档豪华住宅区,不对外销售,有钱也买不到。 里面一栋别墅可抵她老家的几十套房子了。 轿车在一幢独栋别墅前停下,平叔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先生,到了。” 两人下车,孟南枝仰头看了眼这栋三层洋楼。 外墙是有着京北独特韵味的红砖墙,玄青色半高铁门。 院子也是拿黑色铁栏杆围起来,里面种了几株山茶花树,最高那棵枝叶已经探出了围栏,严冬将近,白色花骨朵冒了小几朵。 霍锦西上前,推开玄青色铁门,往里走去。 眼看他一句话没说就进了门,孟南枝愣了下,踌躇不已,按理这么高档的住宅区安保工作肯定做得完善,应该也就不需要保镖跟着进去了吧。 平叔正要转去驾驶位把车开去车库,见她站在那里,走过去,“孟小姐?你不跟着进去吗?” “我要跟着进去吗?”孟南枝扭头。 平叔也给搞愣了,江总助通知他的难道不是代陈岩的岗吗? “之前陈岩是跟着老板住的,毕竟再高档也会有纰漏,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安全。”而后催促,“快去快去,老板等着你呢。” 可不,一道挺拔身影站在门口等着。 霍锦西是进去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又才退回到了门口,单手插着兜,浅淡目光看向她这边。 他其实没催,但孟南枝还是赶忙快步上前,“老板。” 她这身衣服,走动起来哪里都漏风。 手臂漏,肚脐漏,膝盖也漏,眼下京北正换季,晚间的风更是冻人得紧。 现在年轻人的穿搭,真叫人看不懂,霍锦西无奈,随手脱下西服外套,而后侧头看她一眼。 作为一个专业的保镖,孟南枝自觉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外套抱在臂弯,她之前见他另外那个助理也都是一直这么拿的。 外套上还沾着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搭在胳膊上那一刻,裸露在外的皮肤倏地就温暖了起来。 霍锦西看着,想说句什么,也被她这一脸严正的专业性阻了回去,但见西服也挡住了她肚皮,便没有再说,转身往里走去,“别跟丢了。” 进了院子,大门到入户门长长一段距离,路面上铺着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两侧则是由一地鹅卵石和草坪铺陈,右侧有条通往不知何处的小道,鹅卵石中间放了一块接着一块的地砖。 孟南枝只是瞥过去一眼,没成想前面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却忽而停住,见她瞥向侧边,他转了个身,没进入户门,转而踏上了鹅卵石上的地砖。 天色朦胧,红砖墙壁上的壁灯亮起昏黄的光芒。 孟南枝也跟着踏上地砖,走了几米,路过最高那棵山茶花树,转过拐角,映入眼帘就是一片四五亩左右的后花园。 已经是晚秋了,花园里却不见任何一丝萧条,绿树环绕,充满了鲜活力。 花园中央还修建了一座凉亭,但看着像是没人使用过一般,没有人烟气儿。 过了凉亭,留了一片空荡荡的草地,没种花也没栽树,空地前面就是别墅的后门。 霍锦西走过去,手摁在门把手上,智能解锁开了门,他在旁边的显示屏上调了下,侧身看向身后。 孟南枝对上的他的目光,再看一眼电子显示屏,“我也要录吗?” “不然你怎么回家?” “噢。”孟南枝乖乖上前,按着步骤录下指纹。 霍锦西在旁边看着,智能锁不是很高,显示屏也一样,她录指纹就得弯着腰凑近去操作,他站在她身后,目光不由得再次放在了她耳后的那片红色花瓣胎记上。 孟南枝上下飞机时虽然都是披着头发,但进了霍元集团为显得精神一点,她就把头发抓了个丸子揪扎在脑后了。 之后也一直是扎着低丸子的样子,因此耳后那片胎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自然就看得一清二楚。 “录好了。”孟南枝往后退。 霍锦西收回视线,重新关上门,让她来开一次。 孟南枝上前,智能锁“嘀”一声,开门成功。 他将门推开,说:“前门的你找个时间也去录上,不然以后回来都得走后门了。” “噢,好。”孟南枝应下。 霍锦西先进门,玄关感应灯亮起,照着空旷的地儿。 宽敞的玄关只放了一个入墙式的鞋柜和一架漆木矮凳,凳上放着紫陶花皿,种植着一株掉光了叶子的植物,光秃秃的枝丫背后是一整面洁白的墙壁,显得这处地儿有些凄凉。 应是听到了声响,走廊处匆匆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色衣服、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脸惊讶:“先生回来了,刚刚老张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您过来了。” 霍锦西应了声,简单介绍:“这是萍姨,老宅过来的生活管家。”而后扭头看一眼身后人,“这是孟南枝,代陈岩的岗。” 萍姨忙笑着朝孟南枝打了声招呼,顺带也打量一眼小姑娘,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居然是代陈岩的班? 她上前去接过小姑娘手里的西装外套。 孟南枝递给她的同时也赶忙回了一声。 这间隙,霍锦西拉开鞋柜门,一眼可见里面没有女士拖鞋,复又直起身,“萍姨,帮忙找双干净的拖鞋来。” 萍姨拿着外套又转回去,过了半分钟,手里外套没了,拿着一双白色帆布包裹着的一次棉布拖鞋回来,“家里没有女士拖鞋,先穿一下这个,明天我出去买。” 孟南枝道了声谢,接过拖鞋换下,而后跟着霍锦西进了客厅,里面许是开着暖气,进来之后就不冷了。 客厅铺着通体流畅的银白釉面大理石地砖,挑空六米多高的设计使得整个客厅通透空旷,中间一座冷白感旋转楼梯通向二楼。 萍姨跟着过来,“还没来得及做晚饭,先生晚上吃点什么?” 霍锦西卷了卷袖口,说:“随便做点,我先带她去房间,饭好了叫我。” “哎,好的。” 萍姨应了声又道:“小陈的房间我还没腾出来,这孟小姐……” “她不住陈岩的房间。”霍锦西说。 “也是也是,一个大老爷们的房间不适合小姑娘住,家里房间多得是。”萍姨说着往一楼走廊看去。 霍锦西已经转身往旋转楼梯走去,落下一句:“跟上来。” 孟南枝连忙跟上。 萍姨怔怔地张了张嘴巴,诧异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那个斜跨着个大包的纤细背影上。 大少爷算得上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一个有着绝对领地意识的男人,不管是老宅的梅园还是这里的二三楼,平时基本不让人上去。 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她上去打扫一下卫生就下来了,连大小姐来了这里交代公事也都是在客厅。 独家保护 第31节 这倒是头一个了…… 霍锦西走到转弯处向下看一眼,也没说什么话,只是随意的一眼,萍姨便知趣地闭上嘴巴,转而摇头失笑,安静地去了厨房。 孟南枝机敏地跟着看下去一眼,别的没看见,那座吊着的水晶灯倒是布灵布灵的漂亮极了。 上到二楼,霍锦西说:“除了最里面那间,其他的你随便挑一间住着。” 二楼有好几道门,孟南枝也不敢真的随便挑,就近指了指了手边这间,“那我住这里吧。” 霍锦西嗯了声,下巴示意旁边那间,“那是书房,我平时会在里面办公,健身房在三楼,要用到自己上去。” “好的。” “你先进去把包放了,看还缺什么一会儿跟萍姨说。”他转身走向卧室,“我先去换身衣服。” 等那间卧室的门关上,孟南枝才推开手边的这间。 看样子像是客卧,但又许久没人住,床上用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旁边有一个嵌入式的衣柜,门口进去有一个洗手间,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洗漱用品也没有。 孟南枝把包放在床垫上,走到落地窗边,推开玻璃窗。 一阵冷意袭来,她又关上了。 选的房间还算不错,阳台下面就是花园,夏天应该会很好看。 在房间里呆了会儿孟南枝就呆不住了,起身往楼下走去。 萍姨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孟南枝过去想要打帮忙,萍姨却没让,给她指了茶案的位置,让她先去煮一壶热水。 “先生闲来无事喜欢喝点儿茶,茶叶都在后面,你看你喜欢喝什么就自己泡。” 难怪办公室里都有茶案,那次在京港大酒店吃夜宵,上的也是茶水,至于是什么茶水她没喝,光是那杯佐餐奶茶她就喝得够饱了。 孟南枝被推出来,走到茶案旁的椅子上坐下,紫砂壶里有已经烧开的沸水,不用她烧。 她就近看了几眼茶架上的茶叶,大红袍、黄山毛峰、太平猴魁、西湖龙井……各种各样的名贵茶叶都有。 她不敢乱弄,太贵了。 孟南枝对喝茶说不上多喜欢,只是因为师父爱喝。跟在师父身边那几年她也习惯喝上一些。 只不过比起这里的这些名贵茶叶,她喝惯了的也只是下溪山里的普通绿茶。 尤其是小时候去岷江读书时,她身上挎着的那个老旧水壶里就有师父随时灌进去的茶水,也尤为解渴。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孟南枝扭头,霍锦西从旋转楼梯上下来。 他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居家休闲服,连眼镜也换成了温和的金丝边的,眉目也跟着温和了,许是洗过脸,脸颊上有轻微的湿润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没穿正装的样子。网上常说正装是男人最好的医美,孟南枝现在不太认同了。 穿上正装他是商场里杀伐果决的掌权人,气场冷绝威严;换下西装,他是居家休闲的温润公子,全身如同浸润在月光之下,气质清冷如玉。 直到人走到近前孟南枝才猛地回过神来,而后发觉自己盯着自己的雇主看,还被他的皮相蛊惑住而失了神,心脏后知后觉扑腾了两下。 太不称职了! 居然还看雇主看到失神了,简直有失保镖的专业性! 孟南枝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而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生。” “坐。”霍锦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离开饭还早,想喝点儿什么?” 新任雇主好说话,也温和好相处,但孟南枝不知怎么地有些局促,坐下后扯了扯t恤下摆遮住肚子。 屋里暖气足,她这样穿着也不觉得冷,刚刚好合适。 只是……她抬眸看一眼对面垂首拿杯的男人,而后双手搭在膝盖上的破洞处,一把遮住。 她下次真的不要再穿这种衣服了,怪不自在的。 对面投来一眼,孟南枝忙说:“我都可以,随便什么都行。” 霍锦西手指在几份茶叶上滑过,最后拿了西湖龙井,也没说话,安静地泡起了茶。 孟南枝也跟着安静地看着。 她对茶叶研究不深,也是后来才知道,西湖龙井是绿茶中的极品,而他单单挑中了这一份。 一缕缕似兰花的清香漂浮起来,孟南枝看过去,冷白修长的指尖压着青釉盖碗,摇香动作优雅轻缓。 浮躁心绪缓缓跟着沉淀下来,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小时候坐在师父身边,看着他慢悠悠泡茶的静谧和美好。 西湖龙井味香清甘,茶叶舒展出汤,霍锦西倒下一杯,递给孟南枝。 她伸手接过,浅浅抿了一口。 茶汤入口清爽,一点都不苦涩,回味也悠长。 “如何?”他问。 孟南枝一时词穷找不到形容词,只一句:“好喝!” 霍锦西垂首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喝着茶等饭熟,没等来饭熟等来了助理levi,手里提着几大个纸袋子,先同霍锦西打了声招呼,再看向孟南枝,“孟小姐,这是你之后要穿的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孟南枝打开几个纸袋子,里面放着的都是女款西服,布料摸起来细腻而柔软,但版型挺括,走线工整,一看就是极好的。 甚至连冬季的黑色毛呢大衣都有两件,围巾也有,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孟南枝接过,谢谢他,霍锦西放下茶杯,“要是穿不惯这些,你也可以回去拿你之前穿的。” 孟南枝惊喜,“我可以回去一趟吗?” “当然可以。” 孟南枝转身就想上楼去拿包,刚巧萍姨喊吃饭,霍锦西站起来拦了一下,“先吃饭。”而后扭头问levi,“你吃饭了没?” levi摇头,江淮丙交代给他之后就去应酬了,他也就立马就去布置了送过来,哪有吃饭的时间。 霍锦西便说:“那就一起了。” levi:“……?” 三人到餐厅,菜已经摆好了,霍锦西拉了个椅子坐下,而后示意另外两人坐下用餐。 孟南枝和levi站着不动,一个是有保镖职业素养,不与雇主同桌吃饭,一个是因为从来没有跟老板同桌吃饭过。 萍姨见这场面,赶紧招呼着孟南枝坐下。 刚刚大少爷那一眼她可是明明白白的,本来做饭也是做了两人份甚至还多出来的。 孟南枝看了眼主位上的人,霍锦西侧脸,先是看了眼levi,后者一骨碌拉开个椅子坐下了,他才看向孟南枝,说:“坐。” 孟南枝见levi坐下了,也跟着拉开另一边的椅子坐下。 萍姨拿了碗出来给三人盛饭,品出来了一些味儿,多了句嘴:“孟小姐以后就跟先生一同用饭了,我也好做菜。” 霍锦西看过去一眼,没阻止这话,拿起碗。 孟南枝胡乱应了一声,看levi端碗了,她也赶紧端起碗来。 饭后,孟南枝回了一趟她在京北住的地方,离西三环很远,还是levi送的她。好在这回这位助理开的车不再是迈巴赫了,换了一辆很低调的白色奔驰。 送了孟南枝进小区,levi暂时没走,捞出手机,在三人助理群里发:【你们敢想,托孟小姐的福,我今晚跟老板同桌吃饭了!】 过了片刻,江淮丙先回:【我还同老板共患难了,吃个饭而已值得你说/哼哼表情包】 沈哲回得就很人机:【那你确实是托孟小姐的福了。】 第23章 平白少了些相处的时光。 翌日清晨, 六点三十分,孟南枝准点清醒。 她现在还不清楚新任雇主的作息时间,江助理也没跟她提这一点, 怕耽误时间,她连每天必扎的马步都不扎了, 洗漱完毕,穿上新衣服后就出去了。 整个别墅很安静,但客厅已经开起了一盏小灯。 越接近冬天, 天亮得越发晚,蒙蒙天光刚从东边亮起,世界都还在沉睡之中。 孟南枝走下旋转楼梯, 看见厨房一片明亮,便径直过去。 萍姨刚把糕点送进烤箱, 扭头就见她过来,笑着打招呼:“孟小姐起这么早。” “习惯早起了。”孟南枝走进厨房,“萍姨叫我小孟或者南枝就好。” “南枝……”萍姨咂摸了一下,“真好听。” 孟南枝笑了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萍姨看了眼时间,“先生这会儿应该也起来了, 在三楼健身房, 你上去看看他。” 孟南枝一顿, 扭头看了眼已经自顾自忙碌的萍姨, 而后又仰头看了眼三楼。 既然是在健身,那有什么好看的? 可她在厨房乱了两圈也没什么能干的, 萍姨又一次催她时, 孟南枝还是上去了。 三楼的电梯在左侧走廊尽头,萍姨给她指了路又回去忙碌了, 孟南枝乘着电梯直上三楼。 轿厢门打开,眼前便是宽敞的健身房,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都有。 要是她没看错,健身房过去那片波光粼粼的蓝应该就是游泳池了,布置得有点像度假海边,躺椅和绿植一应具备。 全景落地窗边亮着一盏灯,霍锦西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正在跑步机上跑着步。 运动服很修身,他那一身紧实的肌肉也都透过衣服显现出来,孟南枝不敢多看,垂下视线安静地走过去。 霍锦西看她一眼,见她大清早就一身板正的黑色制服,他调慢速度,匀了口气息。 “昨晚不是回去拿了衣服,怎么不穿自己的?” 孟南枝揪了揪制服下摆,一时好奇:“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吗?” “当然可以。”霍锦西说,“我身边没那么多讲究。” 孟南枝点了点头,但其实比起她自己的衣服,李助理带来的衣服要更高档更合适,作为霍元集团董事长的保镖,穿得太过寒酸了也不是个事。 昨晚回到住处时也才九点多,二人合租的小公寓黑黢黢的,青云那丫头估计在学校,孟南枝也就没打给她电话,进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些保暖的秋衣秋裤就回来了。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还好是住家保镖,不然这一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将是她最为痛苦的。 独家保护 第32节 那时别墅里已经静悄悄了,萍姨给她留了玄关的灯,等她上楼推开房间,暖气扑来,屋里已经变了个样。 床铺早就铺好了,是一套纯白珊瑚绒,床边还放了两双拖鞋,洗手间也摆好了各种全新的洗漱用品。 昨晚,可是她今年任职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 “早晨习惯健身吗?”霍锦西又问。 孟南枝回神,应道:“习惯的。” 而后又想,扎马步打拳什么的也算是健身的吧。 霍锦西由快步跑改为慢步小跑,“要用跑步机么?” 孟南枝忙摆摆手,“我健身跟你们不一样,用不到。” “哦?”霍锦西边慢跑着边看向她。 清晨起床他就上来健身房了,平时用到最多的是跑步机,即便再忙也会挤出一点时间来锻炼。 “怎么个不一样?”他彻底慢下步,改跑为走。 孟南枝往后退开两步,将身上刚刚才穿起来的新外套脱掉,衬衣卷了个卷,左脚跨开,双手抱拳于腰间,整个身体往下压,扎起了马步。 而后侧仰起头,看向跑步机上一直看着她的人,生了一丝腼腆:“这就是我日常健身方式。” 霍锦西目光缓缓地上下看了她一眼,思绪有些怔怔。 他想起了年少时,那段艰难黑暗时光中,唯一的救赎。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双手握着根棍子,小腿迈开整个身体往下压,像是蓄满了力量的小兽。 岁月流转,经年已过,他终于又看到了这个样子的她。 “马步扎得很有力量,从小就练起了吧?” 说到这个,孟南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说:“三岁就开始扎了。” “那么小?”霍锦西看着她,眸色霎时柔软下来。 三岁,才多大,还是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路都才刚走稳而已,她已经开始扎起了马步。 “你父母舍得么?” 孟南枝坦然道:“我没有父母。” 霍锦西一时顿住,飞快按下暂停,胸腔里的气息生生紊乱了,看了她良久也静了良久。 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最终只能哑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孟南枝摇头:“没事的,我师父待我很好,和再生父母没什么两样,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原来还有师父。 “所以你练武也是从小就开始了?” 孟南枝自然点头:“三岁扎马步,五岁开始练基础功。得亏是师父早早让我练,不然我可吃不了这个苦。” “你师父管你很严么?” 说到师父孟南枝神色也柔和了不少,“不严,他小老儿一个,就爱遛鸟摸鱼,还时常叫我改行来着。” 说女孩子练武太辛苦了,风吹日晒的,好好的女娃子晒得黑黢黢的。 哪怕是学舞蹈也行呢,可孟南枝偏偏就不,即便风吹雨打,也从来不曾懈怠过。 霍锦西闻言一笑:“那你们住在山里倒是方便他老人家了。” 孟南枝一顿,飞快扭头看他一眼,而后又习以为常。 也是,要聘请她来做保镖,怎么可能不提前调查她一下呢,好歹知道点底细也才敢放心用人。 她就是没想到他会调查得那么彻底,连小时候住的破烂道观都给查出来了。 自从高中到市里读书之后,师父也就跟着她一起到市里了居住了,说是怕她被欺负,要给她镇场子。 下溪山自此就很少回去了,他说的山里可不就是那座山。 霍锦西从跑步机上下来,拿起一旁的白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提起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口。 而后随意道:“那天我看你打架用的是太极拳,师承太极?” 孟南枝诧异地看向他,做了那么多公子千金们的保镖,终于有人说对了。 太极拳用在实战上攻势刚柔并济但出拳利落,潘二公子之前还说她打的是咏春拳来着,虽然她也会,但其实不是。 “是的。” “很厉害,会打太极的女生很少。” 孟南枝耳根烧了下,比起他,她这叫什么厉害啊? 转回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是师父教得好。” 霍锦西拧起瓶盖看她一眼,弯唇轻笑。 他对她太多好奇了,不去调查她的底细和过往经历就是想让这份好奇,由她口中一一来填补给他。 这比白纸黑字摆在办公桌上呈现出来得要有意思多了。 “要打一段么?” 孟南枝顿了顿,侧过头,试探地问:“您想看?” 霍锦西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上,他没戴眼镜,却依然能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一说到她所擅长的领域,她整个人就有了年轻人的活力。 他颔首,“嗯。” 给雇主展示功夫,孟南枝当然毫不含糊,她打的是太极散手四十八式中的拳法。 这是一套攻势如风、势如破竹,如猛虎下山之力的拳法。 从关公解带开始,武者的气势就从孟南枝身体里散发了出来。 退步下按掌、上步双震掌,掌掌生风; 右挒劲、左回劲,劲劲刚猛; 后穿肘、上挑肘、下採肘、穿心肘、双开肘,五肘连开,厉如闪电; 背折靠、闪战劲,闪如狡兔; 下砸拳,迎门靠,一靠气吞山河。 不知哪来的风,最后一靠时忽然吹动南枝额前的发丝,气吞山河之势凌厉飒爽。 连风儿也给她做配。 霍锦西心脏鼓动不已,用了很强的自制力才让自己面色沉静。 收势站稳,孟南枝吐匀气息,扭头去看他。 “啪、啪、啪——” 霍锦西抬手鼓掌,整片目光倾注在她熠熠生辉的身影上,眸色赞扬欣赏。 “很厉害。”他今天不知说了多少句厉害了,“原谅我一时词穷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一刻,非要说的话……” 漆黑目光直直落在她的眼睛里,嗓音低缓:“那就是金庸小说里的女侠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叫我心之所向。” 孟南枝眼睫微颤,直视的温度太过灼烈,不过两秒她就立即转开了,心底有些慌乱。 慌什么?乱什么? 她不知道。 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绯红,不知如何应对,干脆转身面对着窗户再次扎起了马步。 屋外天色已经大亮,晚秋早晨有雾,白茫茫一片,她的身影英姿飒爽地立于这片苍茫之下。 他忽然想到那句词——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说的,可不就是他们。 霍锦西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后才回神,喉结滚了滚,提起矿泉水又灌了一口。 她这样厉害、明媚、生动又活泼的一面。 叫他心脏一寸寸收缩、跳动;叫他大脑一片空白,如同失氧。 淮丙说得对,霍锦西此时有点后悔了,早该将她撬过来的。 平白少了些相处的时光。 七点整,萍姨将早餐做好,上来喊人。 她有些纳闷了,大少爷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平日里早就准时准点地出现餐桌面前,今天她左等右等都没看见人影,再等下去早餐就凉了,干脆上楼喊人。 孟南枝一听,忙收势站稳,刚吐了一口气,身侧就递过来一瓶已经开了盖的矿泉水,她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霍锦西转身往楼下走去,“走了。” 孟南枝灌了口水跟上。 早餐已经摆上桌面了,有新鲜考出来的小面包,还有两份色泽不一的清粥和搭配着新鲜时蔬的拼盘,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不是很丰盛,但胜在营养搭配。 霍锦西在餐桌面前坐下,孟南枝习惯性地往他身后站去,刚走出一步,手腕就被一道温热的力拉住。 孟南枝顿时呼吸一滞,猛地扭头看向坐在餐桌前的人。 霍锦西侧脸看她,“去哪儿?” 孟南枝说:“不去哪儿,就在这里。”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空地。 那拉着她手腕的力缓缓加重,而后拉着她往旁边的椅子走去,嗓音轻润:“那就坐下吃早餐。” 保镖条例里可没有跟雇主同桌吃饭的说法,昨晚已经是例外了。 孟南枝想辩解两句,他抬起眼皮看过来,威严的气场也随之而来,她瞬时就像只小鹌鹑一样,乖乖地被拉到椅子旁。 “坐。” 孟南枝拉开椅子坐下了,他这才放开手,端起托盘里的一杯热豆浆放在她手边。 独家保护 第33节 “昨晚萍姨是不是说过了?”他看她一眼。 孟南枝一头问号,说过什么了? 霍锦西无奈,屈指敲了敲桌面,她面前的热粥拼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以后吃饭别等着我喊你,自觉过来。” 孟南枝登时反应回来了,昨晚萍姨说的话,当时看他没反驳她还以为是给萍姨面子所以不点破,但她有自觉啊。 可现在看来不是她理解的意思了…… 萍姨端着一份蓝莓酱出来,“南枝第一次在这里吃早餐,给你做了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糕点,你沾着酱吃。” 霍锦西刚拿起的白瓷小勺停顿一下,看了眼萍姨,而后舀起面前的青菜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谢谢萍姨。”孟南枝道谢。 萍姨摆摆手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着看他们用早餐,“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孟南枝应了声,拿起餐具,她面前摆着一份生椰豆乳雪梨粥,搭配了虾仁西蓝花拼盘。 她没忍住抬头,“萍姨您不吃吗?” “我早就吃过咯。”萍姨笑起来,“我这老年人的胃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一饿就得吃。” 这么好?看来在他身边干活还真像他说的一样没什么讲究。 不像潘氏,佣人和保镖都有固定的吃饭时间,过了时间就得饿着。 孟南枝暗自满意,开始吃早餐。 薄雾寒凉的早晨,用上一份热粥,胃里都舒坦得不得了。 萍姨还坐在对面,一脸和蔼地看着他们。 孟南枝看了眼侧边,餐厅外的光亮洒了进来,他安静地用着餐,一举一动谦谦君子。 见她看过来,他也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纵容。 孟南枝收回视线,小声朝着萍姨说:“萍姨,你做的早餐真好吃。” 萍姨瞬间笑起来,这还是她来了西园之后头次收到反馈呢,“好吃就多吃点。” 孟南枝点头,又埋头吃了起来。 萍姨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感叹:“这以后啊,先生可有人陪他吃饭了。”说着侧过头去看霍锦西,惊觉他已经用了小半碗清粥,连旁边的果蔬都动了不少。 居然吃了这么多了? 第24章 半个身体都靠了过去。 吃完早餐霍锦西就起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孟南枝加快用餐速度,粥喝完,拼盘吃完, 连小面包都吃得一个不剩,最后还灌了满满一杯热豆浆。 萍姨在旁边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慢点慢点,别呛着了。” 她这么些年为大少爷的胃口操碎了心,每次花费无数心思做出来的美食在大少爷眼里也就跟一般的食物差不多, 从来没见他能吃完过。 虽然也理解其中因果,但萍姨有时候也会怀疑起自己这京味堂第一厨的手艺是不是倒退了。 如今出现一个这么捧场小丫头,心里别提多高兴。 她由衷道:“南枝吃饭香就是好, 连先生都跟着多用了,难得, 真是难得。” 孟南枝诧异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餐桌,这叫多用? 在她看来他吃得是真不多,粥还剩着一些,连时蔬拼盘都只吃了一些白玉菇和蓝莓, 剩下的菠菜和鸡排是一点都不动。 有点儿挑食啊老板。 吃完,孟南枝就去玄关处站着等待着, 萍姨看见, 走过来将她拉回沙发上摁着坐下, “傻站那儿做什么, 坐沙发上等就好了。” 孟南枝一想或许之前的陈岩也是这样,就不挣扎了。 不一会儿, 旋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孟南枝仰头看去, 他换下运动服,穿上了一身整齐熨帖的暗灰色西服三件套, 挺括的版型衬得他身形颀长,通身透着一股矜贵冷感。 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无边框眼镜,头发也不再是随意蓬松的垂在额前了而是梳理整齐,露出饱满凌厉的额锋,整个人气势凛然。 孟南枝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 晚秋的京北早晨格外冷,呼出的气体都凝成了片片白雾。 一辆通体流畅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平叔见他们出来,飞快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孟南枝瞥一眼那耀眼的飞天女神车标,想到了港城那辆八号轿车,不知道他在京北这辆的车牌是不是也连号的。 整个别墅面前只有一辆车,所以她应该是不像陈岩他们那样有单独的座驾,于是孟南枝自然而然地去了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霍锦西听到前面传来的关门声,抬首看去。 她梳着整齐的低马尾团扎,耳后的红色花瓣胎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黑色制服衣领整齐,肩膀笔直,规规矩矩地坐着。 霍锦西:“……” 侧首看了眼平叔,平叔也是一脸懵,而后默默无言地关上车门,转回驾驶位。 轿车四平八稳地驶去了霍元集团。 孟南枝一路都跟在霍锦西身后,原本她应该是留在车里跟平叔一起等着的,就像之前潘二公子进了公司之后她还是保镖的那段时间。 然而想起手里还少了样东西,便也跟着上楼。 霍锦西也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的跟随。 上到顶层,看见江淮丙时孟南松了一口气,想去问问他耳麦的事,然而刚跨出一步,前方的身影却忽然转头看她一眼。 孟南枝脚步一斜,又转回来径直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老板,找我还有什么事儿吗?” 霍锦西在办公椅上坐下,“你想问淮丙什么事儿?” “哦,就是耳麦的事。”孟南枝走近两步,“之前我看陈岩也都戴着的。” 霍锦西扬眸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忽而伸手。 孟南枝随之看去一眼,纹路分明的掌心里什么也没有。 “?” “手机。” 虽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听话地捞了出来,放在他手里。 霍锦西接过,翻开通讯录看了眼,里面的联系人很少,他也没有要查看的意思,而是直接滑到h栏,果然,什么都没有。 他掀起眼皮再看她一眼,孟南枝眼睛一眨,而后垂下视线,老实站着。 他返回拨号页面,将号码输下直接拨通,同时不厌其烦地再存了一次,这次存的整个名字,就不信她敢再次删掉。 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掐断电话,递了回去。 孟南枝接过,霍锦西三个大字在一串的师兄师妹里格外显眼,手指蠢蠢欲动地想改为老板,但不敢。 “平时除了电话外还用什么通讯软件?” 孟南枝回:“常用的是微信。” 霍锦西颔首,说:“我也用的。” 孟南枝:“哦……” 两相对视,霍锦西无奈,“好了,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孟南枝应了一声,走了一步又想起来她原本是来要耳麦的,结果给她他的私人电话是怎么回事? 刚要转身,身后传来低缓的声音:“微信和电话同号,出去了记得加一下。” “噢,好的。”孟南枝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从大二开始做保镖到如今,统共也就只加过一任雇主的私人联系方式,那就是潘二公子的,其他的通通都是用耳麦,更快速,更直接。 所以刚刚也是一时间没反应回来。 办公室门被敲了敲,霍锦西应了声,江淮丙推了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老板,这是今天北盛科技项目合作……” 要忙公事了,孟南枝快步走了。 出了办公室,一时又找不到要做的事,她便先去江淮丙办公室等着了。 而后捞出手机,将号码复制到微信,搜索,跳出来的头像是一支水墨画的梅花。 居然是梅花? 孟南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耳后的胎记。因是红色的五瓣花朵印记,师父说是梅花,因此她的名字‘南枝’也是由此而来。 好似冥冥之中,她跟老板是有那么一点儿缘分在里头的。 她将头像点回去,备注了一下,而后发送好友请求。 原以为正忙着,估计要很久之后才会通过,刚返回主页,微信响了一声,对方已经通过她的请求了。 半个小时之后,江淮丙回来了,孟南枝收起手机问起耳麦的事。 江淮丙愣了一下,要是别的保镖,他确实可以直接做主,但她嘛,他也有点儿摸不清,只得模糊地说这事要她自己跟老板提。 孟南枝刚想说她已经提过了的话,结果江淮丙就把霍锦西一天的行程表递了过来,而后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办公间,让她去记行程。 整个董事办是没有会议室的,大大小小的会议室都在下面那层楼里,因此董事办空闲的办公间也很多。 孟南枝进了其中一间,翻开行程表细细地看了眼。 不多时,办公间的玻璃被敲了敲。 孟南枝抬眼看去,一身藕粉色毛呢小香风套装的wendy抬了抬手里的咖啡杯,往外示意了一下。 孟南枝忙放下那张背都背得下来的行程表,起身到门口,“wendy姐,您好。” wendy笑了一下,带着她往休闲区走去,“不用这么拘谨,直接叫我wendy就行。” 孟南枝快速改口。 wendy轻笑,“难得董事办会来一个小姑娘,终于不用整天对着一场大老爷们了。” 独家保护 第34节 孟南枝眨了眨眼,没多接话。 进了休闲区,wendy带她到吧台,将手里的咖啡杯放下,拿了个一次性的纸杯,冲了杯咖啡递给孟南枝。 孟南枝道了声谢接过,wendy自己也接了一杯,带着她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两人都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坐下后也没有过多的话,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的天色,享受片刻的放松。 wendy会喊上孟南枝来喝杯咖啡也只是难得来了个女生,有了个咖啡搭子,不至于孤零零的。 本来还担心她会问东问西,没想到也是个安静的性子,wendy侧目看她一眼,弯唇笑了笑。 一杯咖啡喝完,两人又回了工作区,只是走前wendy喊住孟南枝,从众多文件夹里抽一个文件夹递给她,“拿回去慢慢看。” 孟南枝接过,厚厚的一大本,道了声谢,拿着文件夹回了办公间。 打开文件夹,原来是下半年间顶头大老板的所有行程记录表。 孟南枝若有所思,倒也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第一天的保镖工作很简单,上午都在公司,下午跟着老板去了一趟北盛科技,参观了最新ai智能科技展览,晚上是和北盛科技老板的应酬,孟南枝也跟着去了。 原以为还是像之前在潘氏一样,要站在雇主后面等待着,然而levi却带着她去了旁边的包厢。 包厢里一桌子热菜,椅子上还坐着一位眼熟的黑衣保镖,是之前跟陈岩一起的高个子保镖李章。 见到他们进来,他伸手拉开了身边的椅子。 levi带着孟南枝过去坐下,拆碗拆筷开始干饭。 饭吃了一半,李章站起来出去了,片刻,换了另外那个国字脸保镖王畅回来,拆了套新的碗筷埋头干饭。 孟南枝终于反应回来,也加快速度吃完饭,而后回了主包厢。 里面已经热火朝天了,北盛科技的老板一脸酒意,端着酒杯在展望未来,其他主管纷纷附和,有端起酒杯,也有撑着脑袋一脸微醺。 孟南枝快速走到主位,瞟了一眼自个老板。 不知道有没有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包厢内热的,他脸上有一丝绯意,不是很浓,但就是一眼看得见。 孟南枝往后退了几步,侧头问靠墙而站的隐形保镖李章:“老板是喝酒了?” 李章有些纳闷,但也还是小声回:“喝了点儿,不过很少。” 他纳闷老板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从前去应酬基本都是滴酒不沾的。北盛也不是多大的公司,在他看来老板不喝也没人会说什么,可偏偏就是喝了。 孟南枝点了点头,叮嘱:“那你先看着,我去给老板拿醒酒汤。” 李章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即点头,孟南枝便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要拉开包厢门,门就被外面的人一把推开了。 一位穿着深灰色polo衫,一脸绯红的中年男人进来,都走了一步了,忽而顿住,侧头看向靠门而站的孟南枝。 “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小美人儿?” 没等孟南枝回话,他就伸手一把握住孟南枝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搂住,“走走走,陪爷喝杯儿去……” 整个包厢倏地静了下来,尤其是江淮丙,整个醒神猛地站了起来,“黄经理……”使不得! 话还没说完,灰色身影便像被甩出去的麻袋一般——“嗙”地一声摔在地板上了。 孟南枝冷着脸整了整衣领站直了身体,看在是老板谈的合作公司的高管,拉就算了,她还能好声好气,咸猪手可就忍不了。 “哎哟!”地面蠕动人影发出一声痛呼。 “黄经理?” “黄经理!” 包厢里一时间乱了起来。 江淮丙无奈地按了按额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去看自家老板。 后者稳稳坐着,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冰凉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看向地面那道身影时,眸色霎时冷冽了不少。 摔人一时爽,摔完火葬场。 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孟南枝后知后觉张了张嘴巴。 她这……怕不是闯祸了? 赶忙看向主位。 对上她的视线,霍锦西修长的食指抬了下。 孟南枝便快速避开过去扶黄经理的人群,走到主位旁,稍稍弯腰,主动道歉:“老板,对不起,我一时冲动……” 霍锦西没说话,只是拿起桌面上干净洁白的餐巾,抬手拉过她的手。 她原本就是半弓着上半身跟他说话的,如今这一拉,更是半个身体都靠了过去。 第25章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 孟南枝呼吸一时顿住, 半边身体也僵住。 旁边是乱哄哄的包厢,可这方寸之间却无端静谧下来,连空气里的小分子都漂浮得极为缓慢。 “贱人!!”一声怒吼从嘈杂的声音里尖锐地传出来。 霍锦西眉峰忽地一压。 孟南枝连忙侧头看去。 刚刚被她过肩摔摔在地板上的中年男人被搀扶起来了, 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脸红脖子粗地朝她发火。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怒声往孟南枝身上扫去,随即就发现她的手被坐在主位的男人握在手里, 一时间都哑然。 偏偏黄经理被人围着,没看清局势,“小贱……唔唔唔!” 北盛科技的老板一瞬间酒醒了, 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朝着主位点头哈腰:“不好意思霍先生,老黄喝了三两猫尿就开始发疯, 扰了您的兴致,我这就把他丢出去。” 而后左右使了个眼色, 其他的高管纷纷过来,把他架起来拉出了包厢。 门一关,乱哄哄的场面也随之安静下来,众人惴惴不安地看向主位。 霍锦西没说话, 也没看任何人,而是拿起那块洁白的餐巾, 摊开孟南枝的掌心, 慢条斯理地顺着她掌心一道又一道地擦了擦。 而后团起餐巾, 丢在桌面上。 随着这一丢, 所有人的心脏上如同悬上一根线,紧紧绷起。 手被放开, 孟南枝立马直起了身体, 往后背起手,遮掩在衣袖里的手腕烫得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包厢里寂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一刻, 北盛科技的老板赶忙倒了满满一杯酒,额头可见冒出了一丝热汗,端着来到主位旁边,“霍先生,这杯酒就当是自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盛总似乎没搞清楚要向谁道歉?”霍锦西撩起眼皮,沉沉地看向他。 后者也是人精,立马反应回来,朝着孟南枝举了举酒杯:“小姐,刚刚老黄糊涂,没吓着您吧?” 孟南枝摇头。 北盛科技的老板瞬间松了口气:“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那这杯酒就当是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也没等孟南枝开口,仰头把一整杯白酒闷了,喝完还朝着孟南枝和蔼地笑笑。 只是烈酒下肚,他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江淮丙伸手扶了他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盛总可得站好了。” 侧边的霍锦西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平静无波,没说话,也没表态,转身往外走去,冷漠姿态浑然天成。 北盛科技的老板急了:“霍先生!合作的事……” 江淮丙上前一步拦下:“盛总,关于合作的事我们霍元需要再考虑考虑了。” 孟南枝跟着退开一步,挺拔身影擦肩而过,手背忽然被一道温热的温度拂过。 她呼吸登时一屏,抬眸看去,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一下那般。 孟南枝呼吸又松开了,身后一身黑的李章跟了上来,江淮丙留在后面圆场,她便也赶紧跟上。 饭店是京北有名的京味堂,专做官府菜。饭店坐落在四合院里,庭院中央还有流水花园,两边绿植迎风浮动,小桥流水里金鲤鱼游动欢畅,不似入冬,倒像迎春。 平叔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只是除了那辆常见的迈巴赫外,后面还跟了两辆黑色奔驰车。 眼看着李章和王畅都去了后面那辆奔驰,孟南枝也自觉跟了过去。 “去哪儿?”霍锦西忽然回头。 孟南枝指了指后面,他看去一眼,收回视线,“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孟南枝便自觉留下了,等他上车,她关上车门,而后转到另一边,正要去拉副驾驶的车门,结果江淮丙圆完场出来先她一步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她站在冷风中,一时间呆了。 后座车门被打开,车内人淡淡地问:“你还想吹多久的冷风?” 孟南枝只得上车。 车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 浅淡香氛蔓延在车厢里,随着轿车启动,中间的挡板也缓缓升了起来。 孟南枝:“……” 这是干什么? 攥紧了手,挺直了腰杆,端端正正坐着。 更为封闭的车厢里,一丝浅浅的酒精味儿散发出来,扰乱了原本浅淡的山茶花香氛。 闻到这丝酒精味儿,孟南枝原本是笔直规矩的身姿一动,不由得侧头看去。 天色已暗,车窗外的光影浮浮沉沉滑过,男人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之上,坐姿慵懒。 “看着我做什么?” 孟南枝忙转开视线:“不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霍锦西睁开眼看她,“刚刚出去干什么?” 孟南枝回:“李章说你喝了酒,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霍锦西一怔,他放下支着额头的手,转而定定看着她,镜片后眸色深浓。 独家保护 第35节 孟南枝一时间又有些坐立不安了,“怎么了?” 霍锦西莞尔,笑了笑,说:“明明比你大,却还要被你照顾着。” “这是我应该做的。”拿钱办事嘛,这点关心要有。 “没有应不应该的说法。”他看了眼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指尖捻了捻,克制了一下。 几秒后,还是没能克制住,他伸手拉过她的手。 孟南枝心脏连着指尖一颤,“老,老板?” “嗯?”他应,握着她的手腕翻转了一下,拇指抵着袖口往上滑起一截,见手腕没有红痕,复又看向她的肩膀,“刚刚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孟南枝飞快摇头,手忍不住地往后抽,想要收回。 “别使力。 ”霍锦西说,缓慢放开她的手。 孟南枝立马收回去,双手交握,迟疑了一下,“但是我好像……搞砸了合作……” “没,他们公司有这类人在,也走不长久。” 他看向她,“下次有这样的应酬就不带你来了,不然又该有不长眼的人冒犯到你。” “那不行。”孟南枝立马又斩钉截铁地说,“更应该带我来,万一有人冒犯到你,我还能揍回去。” 霍锦西哑然,而后没忍住笑了笑。 在京北这块地儿,暂时还没有人敢冒犯到他。 “晚饭吃了吗?” “吃了。” 来到他身边做保镖后,孟南枝每顿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都吃得饱饱的。 这一对比,以前在潘氏她过得是什么苦逼日子啊。 而且看今晚这样,不仅仅是她,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吃得上热饭热菜。 有这样好的雇主,她真的很珍惜这份工作。 她愿意在他身边干上一万年! 而后一顿,忽然想起他在外面基本都是不怎么吃饭的,忙转回头,“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霍锦西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关心,唇角弯了弯,好心情道:“没吃,他们太吵了。” “那我让萍姨做着饭。”孟南枝立马捞出手机,飞快打字。 “不用,不想吃了。” 孟南枝换了个说法:“刚刚吃得着急,其实还没吃饱,这会儿又有点儿饿了。” 霍锦西又看她一眼,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副纵容之意。 轿车四平八稳地回到西园,晚间夜寒,下车不过一分钟孟南枝就被冻得搓了搓手。 快要入冬了,当真是一天比一天冷。 肩头忽然罩下一件羊绒大衣,还有淡淡松杉的清香。 孟南枝呼吸一滞,抬眸看去,挺拔的身影已迈步进了院子,嗓音清淡:“明儿让levi再给你多加两件厚衣服。” 孟南枝心脏飞快跳动了一下,抬手拿下大衣挂在臂弯,快步追上。 已经是九点多了,说是夜宵也不为过,萍姨没做晚饭,而是煮了两份清淡香浓的小馄饨。 来了北方之后,孟南枝不喜欢饺子也不喜欢其他面食,唯一爱吃的就是小馄饨了。 趁着霍锦西上楼换衣服,孟南枝进厨房,小声说了要煮醒酒汤的事。 萍姨应了声,而后嗅了嗅鼻子:“你喝酒了?” “不是我,是老板。” “先生?”萍姨诧异地将手里的筷子递给南枝,让她拌着些,转而去找材料。 “这可稀奇了,先生好几年不曾喝过酒了。” 孟南枝想起在港城的几次碰面,确实没见过他喝一滴酒。 两个灶台开起火,醒酒汤煮得也很快,馄饨熟时汤也熟了。 孟南枝把醒酒汤倒出来,端到餐厅。 此时霍锦西已经换了一身米白色家居服,坐在餐厅里看着平板里的报表。 白瓷碗放下去,热气腾腾,他抬眸看去一眼,而后看她,金丝眼镜柔和了他的面容,连带着嗓音也温润如玉:“这是什么?” 这样柔和的他是孟南枝从前没见过的,她吞了吞喉咙,冷静道:“醒酒汤,趁热喝。” 霍锦西放下平板,伸手接过,捏着白瓷勺搅了搅,“你煮的么?” “不是我,是萍姨。”说着孟南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手腕,“我煮的比这简单多了,味道也没萍姨煮的好喝。” “是么。”他弯唇一笑。 这样毫无意义的话家常居然叫他神经放松,浑身都跟着慵懒下来了。 不一定要做什么,他们说说话,他也觉得很温馨。 “你之前煮过?”他舀起喝了一口。 “随时煮,潘二公子爱喝酒,时不时就是酩酊大醉……” “好了不用说了。”霍锦西打断她。 这种时刻,提别人做什么? 萍姨端着馄饨出来,刚刚好一人一份。 孟南枝闻着香味,感觉确实又饿了。 霍锦西好笑,示意她可以先吃了,而后端起碗喝了一半醒酒汤。 孟南枝拿起筷子,埋头吃得香香,带得霍锦西也跟着用了小半碗。 晚上霍锦西还有跨国会议要开,进了书房就不出来了,萍姨示意她可以先去休息了。 孟南枝这才进了房间,刚巧师兄的电话打了过来,两人聊了几句。 她原本给他打电话是想让他帮忙出主意解决之前跟潘二公子解约的事,如今都得到解决了就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简单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 周曜也让她照顾好自己,并说回了京北跟他说一声,他们一起吃个饭。 孟南枝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她去洗漱回来,早早地睡了。 能早睡真是一种幸福,回来京北后已经是第二顿了。 -- 就这样过了几天,孟南枝也越来越适应新的工作。 入了冬,温度便越来越低,逐渐接近零度,然而冬至当天,忽地又回暖了。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去往西郊的路上,孟南枝看了眼车窗外渐渐萧条的树木,转而回过头看向侧边。 男人一身炭灰色法兰绒高定西服三件套,但因在车里,外套脱了,只穿着修身的马甲,白衬衣袖口微卷,膝盖上放着电脑,正在开线上会议。 无边框眼镜使得他神情格外冷厉,他没说话,但全程都在听对面不知是哪个国家的高管在讲话。 孟南枝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她只听得懂英语,其他语言一窍不通,因此也没听懂到底在讲什么。 “科隆的项目书。”霍锦西忽然转头看她,而后伸手。 线上会议的讲话声倏地一停,他转回头说了声,那头便又开始继续汇报。 原来是德语吗? 孟南枝快速翻出来,而后递了过去。 霍锦西接过,碰到她的指尖,凉凉的,他一顿,侧目看她。 孟南枝指尖蜷了蜷,垂下眼皮。 片刻,视线里,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指触上空调按钮,将温度调高了几个度。 而后收回手,翻开项目书,一言不发地听着。 孟南枝呼吸回到正常速度,垂眸安静地听着。 不知何时起,她居然已经适应了时不时跟他的手指相碰,不再如第一二次那般惊慌失措了。 至少,至少表面的平静已经能稳得住了。 也不知何时起,她的座位从一开始的副驾驶挪到了现在的后座。 也不知何时起,一些简单的会议资料和行程都由她来给他汇报了。 好在之前在潘氏做过一段时间的助理工作,她上手倒也快。 到达西郊的高尔夫球场时,霍锦西手上的会议也接近收尾,孟南枝先行下车,后面奔驰车里的两位保镖和助理也都下来了。 保镖负责观察周围的环境,江淮丙和levi则侯在轿车旁边。 中午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球场远处的植被绿得如同盛夏时节一般茂盛。 不多时,一辆接着一辆的迈巴赫驶入停车坪,一群黑衣保镖下车,紧接着是一个已经穿着黑白球服的女生,头发高高扎起,风一吹,青春靓丽得紧。 迈巴赫另一边下来一位中年男人,一身西装,气度不凡。 这应当就是下午约高尔夫的南洋建投集团的老板徐胜华和他的女儿也是南洋集团的项目总监徐佳宁。 孟南枝代替陈岩,自然而然地转身拉开后座车门,霍锦西迈出长腿下车,看了她一眼。 “锦西。”徐胜华带着女儿过来,笑着伸手,“好久不见,长得越发帅气了。” 霍锦西浅笑,伸手握了握,“徐董英姿不减。” “哪里哪里。”徐胜华转身,给两人介绍,“这是小女徐佳宁,小时候你们见过面的还记得吗?今年刚从牛津回来,带出来见见世面。” “锦西哥。”徐佳宁大方地伸出手,一双带笑的眼睛直视着他,“好久不见。” 独家保护 第36节 “徐总。”霍锦西伸手,微微一握就放开了。 江淮丙过来,引着几人往换衣间走去。 孟南枝也跟着正要进去,眼角余光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转头看去。 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黑眸,那黑眸的主人朝着她眨了下眼,先行进去了。 小五! 孟南枝嘴角一弯,也跟着一起进去。 两位大老板换好球衣,球场服务生过来引着他们去坐球车,而后呼啦啦一群人正式进入到场地发球区。 两家的保镖和助理都分散在两边,孟南枝和李章还有王畅都候在后面远远看着。 站了会儿,眼看前方已经开始打球了,孟南枝侧过身体跟李章说了一声,而后挪了几步,融入到徐家的保镖圈里。 刚刚朝她眨眼的年轻人也跟着后退两步,而后惊喜一笑,小声道:“南枝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段时间回来的,你呢?什么时候去了南城又做起这徐家的保镖了?” 计以澄咧嘴一笑:“上个月从你那边回来了之后就过去了。” 那次港城潘二公子需要跟踪潘少扬的时候就是小五去帮她忙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两人身姿笔直,双眼直视着前方,实则在小声聊天。 “我那时候听青云提了一嘴说你还有三个月呢,咋提前回来了?” 孟南枝轻叹一声:“一时间说不清楚,改哪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慢慢跟你讲。” 计以澄看了眼前方正在切磋球技的徐家父女俩,笑着答应:“可以啊,这次我老板估计会在京北呆很久,有的是时间。”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居然成了霍董的保镖?!”说着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姐!老大都不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呢。” “这个说来话也长。”孟南枝也一时间说不清楚,只能归根于,“运气好罢了。” 而后又问:“刚刚你说徐总会在京北很久……南洋要来京北开分公司了?” “那倒不是。”计以澄努力努嘴示意她看前方,孟南枝抬眸看过去。 徐佳宁正在跟霍锦西说话,一个天真浪漫,笑颜满面;一个稳重有礼,风度翩翩,站在一起格外养眼。 “我们徐董有意跟你们老板结亲呢。”计以澄笑,“一个是京北世家,一个是南城世家,两家祖辈上还有情谊,那叫一个门当户对呢。” 孟南枝看看霍锦西,再看看徐佳宁。当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风吹过眼睛,倏然有些干涩,她垂眼眨了眨。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沉缓的声音:“南枝。” 她抬眼重新看过去,对上一双微凉深邃的眼眸,那镜片反射着光,叫她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 “过来。”他出声道。 这是自他说要喊她‘南枝’之后,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喊她名字。 第26章 她果然不记得他了。 孟南枝侧头, 快速说:“我先过去了。” 计以澄应了声,也快速道:“快过去吧,我怎么看着你老板有点儿生气了。” 生气?应当不大可能。 孟南枝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走了。” 计以澄半握拳跟她碰了一下手背,孟南枝没忍住笑了, 反手拍他一下,小屁孩。 快步回到霍锦西身边,她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冷清表情, 垂了下首:“老板。” 霍锦西慢条斯理地收起杆,远远地看了眼那个黑黑壮壮的年轻男人,“熟人?” 孟南枝面部表情微妙地柔和了, “嗯。” 他看在眼里,片刻, 扭头看向远处,将手里的杆递给她,“会打高尔夫么?” 这可巧了,之前陪前前任雇主千金学高尔夫的时候她就跟着陪学、陪练过。 “一点点皮毛。” 霍锦西应了声, 重新拿了根杆,“那你替我招待一下徐总, 我去跟徐董打上一杆。” 孟南枝一下愣住, 看了眼旁边在甩杆发球的徐佳宁, 让她一个保镖来招待不太好吧? 霍锦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迈步往徐董方向走去,走前声音低了一个度:“拿出你的待客之道, 替我招待好客人。” 孟南枝:“……” 她一个保镖, 能有什么待客之道。 身影远去,孟南枝只得脱了西装外套, 好在气温正好,不冷不热。 拿着杆走近,徐佳宁正好打出一球,转头笑道:“这球怎么样?” 孟南枝远远看去一眼,“徐总好球技。” 徐佳宁笑了:“锦西哥让你来陪我打么?” 孟南枝道:“是的。” 徐佳宁扬眸远远看去一眼,轻哼了声:“又去陪老头子了。” 孟南枝淡笑不语,卷了卷白衬衣的袖子,接过球童的球,陪着大小姐打起了球。 穿着衬衣来打高尔夫的,她怕是独一位了。 一下午很快过去,徐董打开心了,又约着下午饭,霍锦西倒也没意见。 孟南枝看过下午的行程表,晚上是跟泰宇集团老板的应酬,不过两家合作的工程项目已经立项,江淮丙代替他去倒也不影响。 果然,回去的车里副驾驶已经没有江淮丙的身影了。 孟南枝照样还是坐在后排,来时开会的会议纪要江淮丙趁着老板们打球的时间已经全部整理出来了,甚至还贴心地标注了中文在上面,倒也方便了孟南枝归纳收整。 然而路程已经过半,都不见旁边的老板有所动作,电脑也没打开,平板也没动,甚至连手机都没动一下。 孟南枝偷偷看了眼,不想一看过去就被抓包,霍锦西淡淡道:“看我做什么?” 孟南枝坐直了身体,“没看什么。” 霍锦西寡淡地笑了一下,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漫不经心道:“你今天跟徐总的保镖倒是亲热。” 抬眸看她一眼,无意地随口一提:“他是你男朋友?” 孟南枝立马转头看他,“老板,你这是造谣。” “哦?”修长的指尖舒缓了,慢条斯理地抚平膝盖上的印子,“可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 孟南枝解释道:“他是我们公司最小的弟弟,平日里爱说爱笑,大家都很喜欢他。” 霍锦西动作一顿,侧眸看她,声音低缓:“你也喜欢?” “喜欢。”孟南枝难得弯了弯唇角,“他就像亲弟弟一样,平日里对我也很好,还总喊我姐。” 霍锦西:“……” 说到这个,孟南枝想起刚刚八卦来的,不由得侧了下身体,朝着他那边靠近了一些,“老板,你知道这次徐董为什么要带着徐总一起来吗?” “为什么?”他顺着她的话。 孟南枝抬眸,直直盯着他的面容,当真是挑不出一丝瑕疵来,难怪老少通吃。 霍锦西垂眸回视,漂亮狭长的眼尾弧度好似雀鸟上扬的尾,勾人心弦,孟南枝垂眸,快速道:“因为徐董想要跟你结亲。” 霍锦西眉尾一挑,诧异道:“他想做我后爸?” “啊?”孟南枝懵了,脸上的冷清表情出现龟裂。 霍锦西慢条斯理地说:“我爸去世得早,我妈一个人孤单,有人作伴倒是好。不过关女士可能看不上徐董,他们可能要白费心思了。” “不是不是……”孟南枝都有点结巴了,赶忙说,“不是霍夫人,是你。” “我?”他盯着她,眸里漾着一丝笑意。 “对,不对……”孟南枝差点被绕进去,“是他想要你做他女婿,是这个结亲。” “那你怎么看呢?”他却反问起她来。 孟南枝一时说不出话了,片刻,才道:“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蛮不错的。” “你以为两个人结婚,这些是必要条件?” 孟南枝蠕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但抬眸看他一眼。 意思显而易见。 普通人或许不用那么看重,但他们这个圈子的往往看得最重。 霍锦西敛眉,“那若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强行捆绑到一起,你觉得会幸福?” 这个倒是不会,孟南枝缓缓摇了下头。 霍锦西淡笑一下,“又或是,你以为我需要联姻?” 孟南枝眨了下眼,回答不出来。 车厢里一时寂静了下来,霍锦西往后靠回椅背,抬手拿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片刻,他轻声道:“我要是需要联姻,哪还会到现在也还没结婚。” 这个话题实在太过敏感难回答,孟南枝随手抓起手边的文件,拿出江淮丙整理好的资料,生硬地转开话题:“不看一看吗?” 霍锦西将眼镜戴回去,瞥下去一眼:“你倒是勤快。” 孟南枝垂下眼皮,将资料收了起来,还没放进文件袋里,一只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捏住资料边缘,又拿了回去。 他依旧是穿着白衬衣,只不过因为打球需换衣,袖扣摘了就没戴上,松散的袖口里一截颜色略微不同的手腕从腕表下滑出。 孟南枝定睛看了两秒,摁耐住了想问的冲动。 “想问什么就问?”霍锦西看她一眼,“忍着做什么?” 独家保护 第37节 孟南枝便指了指他的手腕,“你的手是怎么了?” 霍锦西拿资料的动作一顿,没有顺着她的目光先看手,而是侧眸看向她,眸色微暗。 你不知道吗? 可明明少时你最心疼。 十岁,也不该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孟南枝抬眸看他,眼镜阻挡了情绪,她什么也不看清,只是无端觉着有些悲伤。 “我不问了……”她急忙摆摆手,人都是有秘密的,她就不应该随便打探。 “这也没什么。”霍锦西坐直了身体,拉起袖口,单手解了腕表,而后一条略深于皮肤颜色的疤痕出现在他的手腕间。 孟南枝怔怔地看着,不由得伸手捏着他的虎口,像之前他查看她手腕那样,缓慢地翻转了一圈,疤痕像条雕刻出来的手链一般浮在他的皮肤之上。 这是小时候手腕受过很重的伤才会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他的童年是什么样儿的,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疤痕。 霍锦西掀起眼皮,镜片后双眸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可她眼里没有任何一丝回忆起的波动,有的只是略微心疼。 他心脏重重一跳,而后却是难以言说的失望漫上心头。 她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他了。 他将手收了回去,嗓音轻淡,漫出一股疏离:“都过去了,反正没人会记得。” 孟南枝抿了抿嘴角。 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霍锦西捞出电话,看了眼,接通:“至渊,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啧了声,“老霍,你这不够意思啊,去我球场打球也不跟我说一声。” 霍锦西淡声道:“南洋的徐董难得来一次京北,不去你那里好像也没地儿可去了。” 陆至渊笑:“好久没见到你了,今晚一起喝一杯?”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少来。”陆至渊嫌弃,“前几天是谁在应酬上喝了酒还把人高管给打了的?” “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霍锦西抬手按了按额头。 陆至渊好笑:“你还在意这些传言?” 霍锦西没说话,只是侧目看了眼旁边规矩坐着的人,而后道,“今天还要陪徐董应酬,改天再约你。” 陆至渊耸了耸肩膀:“知道了,你这个大忙人。” 挂断电话,一行人回到了市区,饭店江淮丙早就订好了,直接过去就行。 这次应酬没有之前那次那么嘈杂,两个大老板之间谈论的都是有关生意场上的事,偶尔徐佳宁也会插上几句。 孟南枝吃过饭回来换了李章的岗,没站几分钟,霍锦西忽然伸手点了点右手边的位置,抬眸看她一眼。 整个包厢是大圆桌,徐董和徐佳宁都坐在了以他为主位的左手边,右手边一应位置都空了下来,往常这个位置通常坐着的是江淮丙,但今天他去应酬去了,位置就空了下来。 原本正在说话的徐董和徐佳宁都静了下来,齐齐望了过来。 孟南枝硬着头皮拉开椅子坐下。 霍锦西便又转回头,无事发生般将话题引了过去。 喝过几杯热茶,中途徐董出去了一趟,应该是碰见了什么故交,进来朝着霍锦西请了个罪,让帮忙照看一下徐佳宁就出去了。 “锦西哥,好久没跟你单独聊过天了。”徐佳宁笑起来,侧头看了眼身后的计以澄,再看向孟南枝,示意他们出去。 孟南枝刚要站起来,霍锦西的手就压在桌面上,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转头,嗓音寡淡:“我跟徐总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单独聊的。” 徐佳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笑了笑,说:“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这次来京北意味着什么。” 霍锦西伸手端起茶杯,“既然徐总这么直接,那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我跟徐总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 “你很好,要说为什么……”霍锦西转了转杯子,抬眸,“大约是,婚姻对于我而言是件很重要的事,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结婚。” 徐佳宁直直地看着他,斩钉截铁道:“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孟南枝眼皮也跟着一跳,耳朵竖了起来。 霍锦西一顿,良久没说话,只是垂眸喝了口茶水。 包厢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淡淡应道:“嗯。” 孟南枝飞快垂下眼帘,耳朵也怏怏地垂了下来,早知就不听了。 胸腔里的心脏一时间像是泡在了冷水潭中,四肢百骸都跟着冷了,她垂眸搓了搓指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老板有了喜欢的人,这是很好的事啊。 对,是很好的事。 应该替老板高兴的。 而后又想到,这事……天老爷,这是惊天大瓜啊。 孟南枝硬生生将自己扭转为一线吃瓜人,从那生冷的情绪中找出一丝自娱自乐。 她敢保证,今晚这个惊天大瓜是江淮丙这个总助理都不一定知道的。 第27章 算她还有点儿良心。 回到西园已经是十点多了, 从轿车下来,孟南枝上前去推开玄青铁门,而后垂首安静地靠边而站。 霍锦西从车上下来, 臂弯上挂着黑色大衣。 晚间风寒,露气深重, 他进门时将大衣随手披在她肩头,孟南枝垂着的眼帘颤了颤。 霍锦西走了两步,而后停住脚, 转身回头:“你今晚怎么了?” 孟南枝立马归整情绪,将大衣拿下来挂在臂弯,提醒自己别多想, 他只是惯常地照顾一下身边人,他对他身边的人都很照顾, 包括她。 他是她的雇主,是天底下最好的雇主。 她扬起冷静面容,微微一笑:“没怎么,老板。” 霍锦西定定地看了她两秒, 说:“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要跟我说。” 孟南枝点头, “好的。” 霍锦西眉头动了动, 最终还是转身进去了。 萍姨还没睡, 厨房里亮着灯火, 孟南枝将大衣挂好,快步进了厨房。 霍锦西看了眼她的背影, 转而上了楼。 “回来了啊。”萍姨扭头看了眼, 指了指灶台上,“今天冬至, 煮了饺子,饿不饿都吃上点儿。” 孟南枝应了声,主动拿碗出来,等煮熟后盛了两份出来端到餐厅。 客厅里没人,二楼走廊灯光亮着,想到回来时路上的电话,她看向桌面上的饺子,刚好萍姨出来,她便道:“萍姨,先生应该是在楼上,你帮忙送一下。” 萍姨诧异:“你送呗。” 孟南枝找借口:“晚饭没怎么吃,饿得慌。” 萍姨不疑有他,伸手接过,“那你快吃吧。” 霍锦西确实是在书房,正准备开一个紧急线上跨国会议,房间门被敲了敲。 他抬眸看去一眼,猜到门外是谁,出声道:“进来。” 然而门开了却不是她,霍锦西一怔,眼眸眯了眯,没等萍姨说话,看了眼托盘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平静道:“萍姨,我不吃。” 萍姨应了声,倒也没多劝,端着就要转身。 “等会儿。”霍锦西又道,“她呢?” 家里一共也才三个人,萍姨多看了他一眼,“在楼下吃饺子呢。”而后又问,“要喊她上来吗?” “不用。” “那你忙,我先下去了。” 霍锦西颔首,直至书房门被关上,他才拿下鼻梁上的眼镜,垂下眼皮,拿了张擦镜片的纸巾,边擦边回想今晚种种。 直到电脑里传来江淮丙的声音,他才将眼镜戴上,一双冷厉的眼眸扫向电脑屏幕。 江淮丙声音卡壳了一下,“……老板,那我们现在开始了?” “嗯。” 江淮丙不由得暗忖,这是谁惹大老板不高兴了? 此次的会议是关于霍元投资承建在南非的再生能源发电工程项目受到了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南非内阁于今日批准了一份总金额上千亿兰特的招商引资计划。 作为项目的主要股东,霍元集团南非分公司负责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有了这个紧急会议的开始。 孟南枝从助理群里看完江淮丙发的会议通知,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她仰头看去,萍姨端着原模原样的饺子下来了。 “先生没吃?” “没,又忙起来。” 孟南枝知道,收了手机,看着热气腾腾的两碗饺子,又问了声萍姨。 萍姨晚饭吃的就是饺子,可不想再吃了,说吃不完就剩着吧。 剩着那可太浪费粮食了,于是一个人撑了两碗饺子。 吃饱,洗完碗出来,见萍姨在后门玄关处,她走了过去。 萍姨正在给那棵光秃秃的植物浇水,喷水壶小心翼翼地洒在枝干上,轻声说:“应该就快开花了。” 孟南枝弯腰,凑近看了看,“这是什么花?” “龙游梅。”萍姨笑了笑,“老宅梅园里的梅花更多,不过先生独独喜欢这一株,就移过来了。” 独家保护 第38节 想到他头像也是梅花,孟南枝不由得说:“先生好像很喜欢梅花。” 萍姨放下喷壶,“他就出生在梅花开得正旺的时候,可不得喜欢得紧。” 孟南枝一顿,“这么说,先生生日也快到了?” “是啊,每年小寒那天,夫人都会喊先生回老宅过生辰。” 孟南枝点了点头,萍姨关了玄关处的灯,“早点休息吧。” 孟南枝应了声,让她先去休息,她还要在楼下溜达会儿,吃得太饱了。 萍姨笑笑,先去休息了。 孟南枝在沙发上坐下,翻开手机看了会儿江淮丙发给她的南非工程项目的介绍书,而后又查看了眼日历,距离小寒还有一周半,倒也还算早。 第二天是周六,霍锦西没去公司,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开线上会议,江淮丙来了两趟,都是送了资料过来就走。 没她什么事,孟南枝便小小地请了个假,约了小伙伴们一起晚上吃个饭。 然而到了火锅店,来的只有老五一个,老大最近陪着雇主在国外,老二不知道接了谁的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青云那丫头则跑去剧组做武打替身去了。 “我们俩就我们俩。”计以澄丝毫不在意两个人吃四个人的份,麻溜地往锅里下菜,稀罕道,“南枝姐你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就成了霍老板的保镖的?” 而后一想不对,“那潘二那里呢?他舍得让你走?” 孟南枝瞅他一眼,“什么意思?” 计以澄嘿嘿一笑,凑近了一些说:“我那时候在港城就觉得潘二对你心思不轨。” 孟南枝无语:“那你早不跟我讲?” 计以澄挠了挠寸头脑袋,“那我这不是怕坏了你工作嘛。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最忌讳爱上雇主了。” 孟南枝垂下眼皮,过了会儿,忽然问:“为什么干我们这行的不能喜欢雇主?” “倒也不是不能……不对!”计以澄头忽地一歪,直勾勾盯着她,“你不会是喜欢上那潘二了吧?” “……”孟南枝无语,抬眸白了他一眼。 计以澄耸了耸肩坐直身体,分了双筷子给她,而后开始捞肉,边捞边嘀咕:“那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孟南枝看着他将肉盛到碗里,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吃了一嘴才说:“你说的对,他对我心思不轨。我后来都不是保镖,成他助理去了,而他又死性不改,所以就提前解约了。” 她没说高价违约金的事,反正是说不清楚,“在港城那段时间因为潘二犯错接触了几回霍先生,可能看我业务能力还不错,而霍总身边又正好需要女保镖,我就回来了。” “霍总的保镖?”计以澄抬眸看她一眼,眼里明晃晃的不相信,“可你跟在霍董身后。” “暂时的。” 计以澄哦了声,吃了一嘴肉,却越嚼越慢,抬眸看了孟南枝一眼,垂下片刻又看了一眼。 孟南枝眼皮都不抬,边吃边问:“有话就说。” 计以澄磨蹭了会儿,“南枝姐。” “嗯?” “我觉着……霍老板对你,好像也有心思。” 孟南枝筷子一顿,手里的丸子哧溜一滑消失在红汤里,她重新捞了毛肚出来,无奈一笑:“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的雇主都对我有心思?” 计以澄急了:“是真的,就昨天,我真的感觉霍老板看我那一眼。”他比了比眼睛,“要是有寒气,我的眼早就被他冻瞎了。” 孟南枝摇头笑笑,“那这次你肯定是看错了,霍先生有喜欢的人了。” “啊?”计以澄一愣,而后反应回来,“就昨天我老板问他那话?” 孟南枝点头。 “那不就是你吗?” “咳咳咳……”红油里的辣椒呛了她一下,孟南枝赶忙喝了一口水,“怎么可能是我?” “怎么不可能?” 孟南枝跟他讲道理:“就霍先生那样身份,他喜欢的姑娘也应该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有家世、有能力的姑娘,就像你老板那样身份的。” “我是什么人啊……”她重新拿起筷子,“无父无母的孤儿,没钱没背景,社会打工人一个,谁会傻了吧唧的喜欢我这样的人。” 这一对比,倒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但真的是这样吗? 计以澄不敢苟同,有句话怎么说呢,男人最懂男人,昨天那道冷冽目光中还带了一丝敌意,他看错不了。 轻哼了声,倒想起一个人来:“周曜呗。” 傻了吧唧的那个。 “你说什么?”孟南枝瞥他。 计以澄嘿嘿直笑:“那周曜师兄知道你回来京北了么?” 孟南枝摇头:“再过段时间又跟他说。” 那时候刚好也是到了跟潘家合约期结束的时候。 计以澄点头:“懂了。”而后火速捞肉,“快吃快吃。” 吃到一半计以澄就走了,因为他雇主徐大小姐临时决定出去玩,一嘴红油都没来得及擦就忙不迭走了。 剩下孟南枝一个人慢悠悠地吃完。 这么一对比,还是霍先生好啊。 吃完火锅,孟南枝在外面逛了会儿,也不去哪,就在马路上走了走。 夜风很冷,吹得人脑子都跟着麻木了不少。 小五性格大大咧咧又爱开玩笑,开玩笑的话自然就当不得真 ,她本不应该相信的。 可她又想起回到京北那天,江淮丙说的那几句话…… 直等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孟南枝回神才发现自己走了很远的路,干脆打了个车回去了。 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这个时候的西园已经静悄悄的了。 玄关处照样留了灯,孟南枝换了拖鞋,关了灯安静地进去。 刚过客厅,眼眸忽地一厉,飞快扭头往后门看去。 空旷玄关处只一盏无柱式地灯微弱地照着龙游梅,一道颀长身影站在那里,手里端着透明水杯,镜片在夜色下冷得不容忽视,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他也正在看着她。 孟南枝微微松了口气,走过去,“老板,你还不睡吗?” 霍锦西没说话,清淡气息拂过,夹杂了一丝烟火味儿,出声道:“去吃了火锅?” “嗯。” “好吃吗?” 孟南枝迟疑地点了点头。 “喜欢吃汤锅,改天带你去一家私厨。” 这句话不好应,孟南枝一时间沉默。 他也不在意,转而道:“人不是很多吧?就你和你那小师弟?” 孟南枝心生诧异:“是的,不巧今天就他一个人在京北。” 霍锦西看她一眼,着实不信,“偌大一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在京北?” 她请假的时候是说要去跟公司里的小伙伴们聚一下。 “……”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实在不好意思,但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公司就五个人。” 实实在在的小作坊。 还有一个中二的名字——龙门安保,老五起的。 霍锦西一顿,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五个人的公司是怎么运作下去的。 他手里的霍元集团商业版图庞大,全球员工加起来超十万,还都不包括那些外聘公司的员工,办公楼同样也遍布全球,在京北除了霍元主楼,还有一整个经济开发区。 五个人的公司,那老板得多闲。 霍锦西是体会不到的,他从十八岁父亲去世,稚嫩肩膀便开始撑起了霍元商业帝国的重担,到如今,也谈不上闲这一字。 对比他这样手握商业帝国的大佬来说,他们的小作坊实在是拿不出手。 孟南枝转眼,见到他身前光秃秃的枝丫,胡乱转了话题:“萍姨说这是你最喜欢的梅花。好巧,你也喜欢梅花。” 霍锦西侧目看她,“也?” 孟南枝点头:“我也喜欢。我名字‘南枝’就是梅花,我师父取的,出自一首诗里的——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巧了。” “嗯?”孟南枝一时扭头看向他。 霍锦西唇角扬了扬,“我名字也出自一首诗。”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孟南枝不由得怔住,有种被宿命之神眷顾的幸运无力之感。 不然,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海中,怎么就他们有如此巧合的事? 巧于喜梅,巧于名字都出自诗里,而诗里又都有梅花之意。 无力于缘浅,路却长。 若是冥冥之中当真有缘,又是否不止这一点缘? 孟南枝扬唇笑了笑,只是笑里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还真是巧了。” 霍锦西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良久,转开了头,端起水杯缓慢地喝了口。 照着龙游梅的夜灯也分了一丝微弱的光在他身上,仰头喝水时,光影俱幻,锋利的喉结在修长的脖间滑动了一下,孟南枝垂下眼皮。 黑夜无限延长,连带着寂静也是。 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独家保护 第39节 “去休息吧。”他出声。 “嗯。”孟南枝应了声,转过身又疑惑,“怎么不见萍姨?” 大多时候只要他还不睡,萍姨基本都不会先睡,往常这个时候不是在厨房收拾东西,就会坐在客厅看看电视。 “萍姨今天休息。”霍锦西淡淡道。 孟南枝点点头,刚迈开一步,忽地想起,“那你……吃晚饭了没?” “没胃口。”他嗓音依旧寡淡。 孟南枝心底嘶了口气,看一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到现在都没吃晚饭,这怎么得了。 “不吃晚饭怎么行?”她飞快往厨房走去,拉开冰箱门,往里看了眼,萍姨昨天包的饺子还剩着一些,她伸手拿了出来。 “我给你煮份水饺,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霍锦西看着她自去忙碌的背影,压抑了一晚上的郁气渐渐消散,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 算她还有点儿良心。 没白等大半夜。 第28章 “看我干什么?” levi这次给孟南枝送来的衣服不再是制服类了, 而是更偏向日常化的冬季单品。 无论是黑、灰色羊绒外衣,还是黑色小香风款的女士修身西服,布料极其高级, 走线更是细密工整。 要不是看见品牌logo,她险些都以为跟老板专属定制西服的是一家了。 霍锦西的西服全部都是由萨维尔街g家手工量身定制而成, 从面料、款式到染料和丝线全都是由顶奢面料供应商提供。作为老牌手工高定,每个季度g家都会派专人来到国内,亲自和levi对接季度单品。 这也就是她几乎看不见他西服重样的原因, 即便是经常能见得到的深色西服,面料或者暗纹总有各不同。 就如今天穿的这套,虽然是简约常见的黑色西服, 但肉眼可见版型与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要更为完美地衬他身形。 孟南枝垂眼, 将手里整理好的南非再生能源的相关内阁政策资料放到巨大的办公桌上。 霍锦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目光却没转开:“怎么不穿厚一点?” 或许是开了长时间的会,又或许是久未说话, 他声音有些低磁,砂石一般的质感磨砺在耳膜上。 孟南枝说还好, 抬起眼眸, 对上他微凉的视线, 复又垂下, 转而退了出来。 京北的冬天越发冷了,天气阴沉却迟迟不下雪。 从窗外收回视线, 她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了。 她记得行程表上今晚是跟京北匀臻集团小陆总的应酬,小陆总也就是那位前几天去西郊打高尔夫的球场主人。 孟南枝收拾了东西, 推开办公间的门,转到江淮丙办公室。 正打算问一下他今晚跟不跟着一起去时,wendy就在门口敲了敲,见两人看过来,出声道:“老板今晚跟小陆总的应酬已经推掉了,但我们俩今晚得去见一下小陆总,有关平陵项目的合作。” 好了,这下不用问了。 江淮丙耸了耸肩,收拾了东西走人。 六点,董事办的人陆陆续续下班,只有最里边那间办公室毫无动静。 七点,天色彻底暗下来,屋外华灯初上,整个董事办再无一人,孟南枝正打算去董事长办公室问一问要不要订餐,办公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见她站在门口,霍锦西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黑色羊绒大衣递给她,温声道:“抱歉,忙到这个点,饿了吧?” “还好。”孟南枝接过大衣,入手温暖柔软,清浅的松杉香在鼻尖拂过。 两人往电梯间走去,孟南枝拿出手机,正要给萍姨发消息,前方传来他的声音:“今晚在外面吃。” 孟南枝便删了刚打出的几个字,转而告知不回去吃饭的消息。 萍姨回得也快,顺带叮嘱他们在外要多加衣服,而后发来一张天气预报的截图,晚上八点到十点京北会降雪。 尽管这已经不是这段时间来的第一次降雪预报了,但南枝还是回了一声。 回着消息,不知不觉就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直到平叔将车开了过来,孟南枝恍然抬眸,一看已经到地下车库了,立马将手机熄屏。 习惯使然,她飞快看了一圈地库,而后上前去拉开车门。 霍锦西却没有先上车,而是伸手扶住车门,下巴往里示意了一下,孟南枝顿了两秒,而后拢起臂弯上的大衣,先行上车。 车门在身后关闭,过了片刻,另一边的车门打开,冷清杉香混着冷空气飘了进来,他在旁边坐下。 轿车驶出地下车库,混入密密麻麻的车流里。 不去应酬也没有私人行程,孟南枝也就不过多过问,安静地坐着。 一个小时的车程,最终停在一处不知名的胡同口,巷口一棵掉光了叶的老槐树。 霍锦西下车,孟南枝也跟着下,正仰头辨别位置时,臂弯上的大衣被抽走,她转回头,下一瞬,大衣罩在了她的肩头。 他没多余的话,只说:“天冷。” 而后迈步往胡同里走去了。 孟南枝胸腔里吸进一口凉气,没再像之前一样拿掉肩头的大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抬手抓住衣领边,跟着进了胡同。 不是很长的路,不过几步就到了一座四合院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漆木门开着,门顶挂着牌匾——延禧铜锅记。 孟南枝想起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原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当真带着她来了。 还是在推掉了跟小陆总的应酬下来的。 跨进漆木门后就是光线明亮的大堂,服务员彬彬有礼地上前来询问,霍锦西报了名号,服务员惊讶了一下,态度更加恭敬了,引着他们往往中庭走去。 踏上长廊,孟南枝的眼睛就被水榭里雾气飘飘的水景给吸去了。 水榭里安了不知位置的灯光,暖黄光线朦胧如梦幻,鱼儿在白雾里游来游去。 水榭尽头有一棵比胡同口还有高大的树,枝头也如胡同口的老槐树那般光秃秃,只余坚韧枝丫迎风而立。 她是南方人,见多了下溪山冬天也绿着的树木,这时猛然惊觉,这样的枯,才是冬的真正之意。 “看什么呢?”温和声音出自耳边,孟南枝回神,才察觉两人这会儿站得极近。 他身上温热清淡的气息漂浮在她周边,他们不知何时,齐齐站在了长廊里,一同看着不远处,服务员远远地等在前方。 “没什么。”她飞快摇了下头。 霍锦西收回视线,忽然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布料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去,“要看便看吧,我拉着你走就是了。” 孟南枝没说话,视线在他握着自己的手指上停顿片刻,罕见地没有挣扎,任凭他拉着,跟着往前走去。 订下的包厢就在水榭旁边,一整片雕花落地窗,窗外便是仙气飘飘的雅致水景,哪怕不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包厢是古香古色的中式风格,实木方桌,装修得也很雅致。 入座前孟南枝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一边,有点儿可惜地想,早知道不穿进来了,待会儿得染上味儿了。 入座后不过片刻,服务员就将茶水也送了进来。 包厢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哟,稀客啊,还以为今年看不到你来我这小店了呢。” 孟南枝跟着扭头,与一道带着笑意的疏冷视线对上。 来人个子也很高,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搭黑色夹克毛呢外套,客气中带着天然的疏离地朝着她颔首,而后转开目光看向霍锦西。 “年年来,你年年都是这句话。”霍锦西收回视线,“不来你这儿,等见我去了别的地儿你又该说我不够朋友了。” 边说边提起手边的青花瓷小茶壶,拿起南枝面前的茶杯,壶起茶落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整个动作流畅无比,神色自若,而习惯了他煮茶倒茶的孟南枝一时间还没反应回来,只是看看门口的男人,再看看对面的,安静地听着、看着。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把陶关志给整愣了一下,他诧异地看过去一眼,慢悠悠地斜靠在门框上。 半晌憋出一句:“罕见啊。” 霍家大少爷给人倒茶的,除了家中长辈,这倒是有史以来第一遭了。 就连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都没这待遇。 他倒也不过多打探,转了话题:“去我那儿坐坐?” 霍锦西沉吟片刻,而后看向对面,“你先坐会儿,还有什么想吃的跟服务员说,我等会儿回来。” 陶关志笑得揶揄,但再看孟南枝的眼神都带了些尊重:“放心,就借老霍一根烟的功夫。” 这姿态,完全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种身份。 孟南枝忙挪了视线去看已经站起来的男人,他一脸平静,如同没发现他朋友这莫名转变的态度。 要走前他转回头看了她一眼,头顶灯光微微一晃,锋利流畅的脸部轮廓倏地被光柔化了,再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如同雾里看花。 孟南枝忽然坐直了身体,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严正出声:“老板,我等你回来。” 陶关志一时哑然,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而后扭头看向原本都要转回来跟着他出去的男人,那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却又纵容的神情。 这……任谁看了都不会误会他们的关系的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先出去了。 霍锦西眉尾无奈地挑了挑,长腿迈出,跟着走了。 然而到门前,他还是停顿须臾,回眸睨了她一眼,眼尾轻轻一带,整张俊脸霎时美如冠玉、勾人夺目。 他明显知晓她刚刚的那丝调皮,但却纵容。 正是这是份纵容,让孟南枝心脏从不知名的生冷中扯回来,随即啪叽一下丢进了温室暖泉中,叫人清醒地沉沦。 包厢门被关上,阻隔了一切。 孟南枝挺直着的肩膀这才微微一松,端起面前倒好的茶水灌了一大口。 须知温泉泡久了会晕,她明明没泡,却感觉晕,脑袋里糊成一片什么都想不清楚。 不多时,有服务员敲了敲门,孟南枝应了声。 他们端锅的,推着推车的,齐齐进了包厢。 独家保护 第40节 涮锅的铜锅精致得让孟南枝眼前一亮,锅边是工艺精湛的掐丝珐琅凤凰花,色彩优雅,图案精细,能把一个锅面都做得如此赏心悦目,可见这家店的实力不俗。 后来还是霍锦西给她说了她才知道,那道工艺精湛的掐丝珐琅是乾隆同款,连铜锅的材料和款式也是,全部都是独家手工技艺打造出来的。 陶家偌大一个家族,部分家族成员甚至都是能在新闻里看得见,却愣是出了一个只爱玩爱吃,不想从政只想从商的少爷来。 也就是开了这家店的陶关志。 一盘又一盘直选于东乌珠穆沁旗草原牧场的新鲜羊肉片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不知他点了多少,整个桌面快放不下了,全是肉,蔬菜寥寥无几。 孟南枝瞅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她打小就爱吃肉,今晚这涮锅当真是对她胃口了。 “咚咚咚——”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缓锣声,孟南枝抬眼往外看去,水榭之外原来还搭了戏台。 这实在是个吃饭的好地方,尤其适合外地人来,一顿饭下来,京味品尝了,京剧也看了。 包厢门同时也被推开,她转眼看向门口,霍锦西进来,看了眼桌面,摘了眼镜,在位置上坐下。 引路那名服务员也跟着进来,礼貌地询问是否下锅了。 霍锦西颔首,服务员便拿了工具,开始往锅里放肉。 服务员只负责放,涮锅涮锅,得自己涮着才好吃。 霍锦西见她不动,伸手缓缓解了白衬衣的袖口,而后拿了筷子,从锅里捞出一箸放在白瓷碗里,却不是自己吃,放在了她手边。 “饿了就先吃,下次不用等我。” 还有下次? 也是……他和她吗? 孟南枝视线跟着飘了过去,而后抬眸看向对面。 热气腾腾的烟火之中,他不似从前那般疏冷高贵得如同雪山之巅的冷玉,而是如她一样,知冷知热、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鲜活生命。 她在这一刻觉得,他好近,好近。 “看我干什么?”霍锦西下巴示意了一下,“不饿么?” 孟南枝伸手端过碗,弯了弯唇角:“谢谢老板。” 这话里的那股调皮劲儿惹得他睨来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孟南枝拿起筷子埋头吃肉。 霍锦西侧头看了会儿,唇角浅浅一弯,也拿起筷子用餐。 他依旧是吃得不多,当初陶关志为一口美食开的这家店。 刚开业时请了许多朋友来捧场,谁不是大吃大喝,偏偏就霍锦西只动了几口就歇了筷子,但就这也把他高兴坏了。 说这店开得下去。 如今四五年过去,四合院翻修过,扩张过,也是越来越兴隆了。 “下雪了!”走廊外有声音传来。 孟南枝倏地扭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枝头、院子、扶廊全都在他们眼前覆盖上了一层白,而那飘进水榭的则打着旋儿地融化在了水里。 “真的下雪了!”她没忍住出声,而后转头去看对面的人。 南枝是南方人,看见雪,无论多少次,都会小小地激动。 霍锦西也在看着她,见她眼眸晶亮,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窗外。 “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晚了。” 第29章 一把黑伞遮住两个人。 从四合院出来时, 地面上的薄雪已经积了一层。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只不过没有一开始的大了,胡同外的世界也瞬间就安静了, 来往行人戴着羽绒服上的帽子,慢悠悠走在雪地里。 老树枯枝透出一股苍茫感, 雪花纷纷从橙黄路灯下飘过。 孟南枝伸手接了几片,轻盈的雪花在掌心停留不过片刻,就变成了一淌水渍。 她肩头依旧罩着那件羊绒大衣, 衣摆垂到小腿边,披着倒也刚好,她要是再矮个几厘米, 这件大衣就得拖地了。 车灯划破雪夜,黑色轿车驶到他们面前停下, 孟南枝上前去拉开车门,霍锦西俯身,却没进车里,而是从里面拉了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出来。 孟南枝看去一眼, 感叹这车里看着什么都没有,却又像个潘多拉盒一般, 什么都拿得出来。 但坐车上不用戴围巾的……吧? 她正疑惑, 他忽而侧首直直地看过来:“走会儿吧, 消消食。” 孟南枝:“……” 这下着雪的大冷天, 在外面……吹冷风吗? 但他到底是老板,孟南枝应下:“好的。” 而后想了想, 俯身抽出车门上的黑伞, 这才一把关上车门。 霍锦西看着她手里的伞,一时有些哑然。 在北方, 谁下雪打伞的? 但车门已经关上,他便也没说什么,等着她过来,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围巾缠在她脖间。 孟南枝硬生生停下脚步,捏紧了手里的伞柄。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很近。 她身上的羊绒大衣衣摆刮过他笔直的西裤,锃亮的皮鞋踩在她黑色中筒靴之外,像是将她半包围进他的领地里一般。 哪怕是已经冷到没什么知觉的环境下,孟南枝依旧能闻到他身上专属于他的淡香。 很奇怪,明明刚刚才吃过羊肉涮锅出来,却一丝烟火味儿都闻不到。 她不合时宜地想,也不知道自个身上有没有沾染上味儿。 围巾围了一圈还剩很长一截,霍锦西调整了下长度,再围上一圈,毛茸茸的柔软围巾大半部分遮住她的下巴,甚至隐隐快要遮住她的嘴。 她不太习惯,仰了仰脖子要露出下巴,一道微凉的指尖压住她的下颌,重新给她调整了围巾的位置。 呼吸凝成白雾,飘散在雪夜里,孟南枝微微抬眼,视线自然就放在了他低垂着眼帘,安静给她整理围巾的面容上。 平时透着冰凉质感的镜片此时竟也染上了一丝温度,是他们过近的,交叉相融的气息。 要是放在几个月之前,她可能想都不敢想。 有一天,他们会挨得这样近,他会俯身给她围上他的围巾。 调整好位置,霍锦西抬眸,正撞上她直直看着的目光,眸色霎时就柔和了,连带着声音也是:“怎么了?” 孟南枝有些猝不及防,但也快速反应回来:“没什么。” 转开视线看向前方已经白茫茫一片的街道上。 “那就走走吧。”他说。 “好。” 他们往前走去,去哪里不知道,就那样漫无目的,顺着街道往前走去。 两道身影之间也由一开始中间穿得过一个人而渐渐拉近,到最后靠得很近很久了,袖子的布料有时还会轻轻擦过。 孟南枝那么敏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她没走开,安静地垂首看着地面,白茫茫的薄雪踩上一脚,留下一个脚印。 她没回头看,也就不知道他们身后,留下了一大一小两道同步而行的脚印。 两人慢悠悠走在雪地里,遇见的行人越来越少,直至再也碰不见。 纷纷扬扬的雪花逐渐加密,发丝、肩头也很快就白成了一片。 孟南枝仰起头,看见他发丝上的雪,看见他伸手取下眼镜,弹去上面的雪花,看见他挺括的肩头上也积了浅浅的白。 她忽然就想起了从前见到的一个女人,也是在这样的雪地里。 她一个人仰着脸,任由纷纷扬扬的大雪飘满白头,冻得红彤彤的手里捏着张黑白照片,是她的爱人。 因公殉职的他,此生未嫁的她,没能相伴到白首的他们,连雪满白头都做不到。 一生的遗憾。 但在此时,他们却如此轻易就做到了。 ——雪满白头,白首到老。 可正是这雪满白头,却叫南枝忽然心生难过。 因为她知道,她和他,也就只到得了这样了。 冰冰凉凉的雪花飘落在脸颊上,长长的睫羽颤了颤,孟南枝倏地回神,快速压下悲伤春秋的情绪,而后“嘭”地撑开黑伞,高高举起来走过去,挡在霍锦西的头顶。 “老板,回去吧,雪下得大了。” 霍锦西从漫天大雪里收回视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柄,微凉的指尖从她暖乎乎的手背上滑过,嗓音低醇:“我来。” 孟南枝指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抬手去碰一碰他的手,转而要去脱掉身上的大衣,霍锦西皱了下眉头,抬手压住她的手,“做什么?” 孟南枝认真说:“你穿得很少,会冷感冒的。” “穿着,没感觉到冷。”霍锦西说,压着她的手往下放回去,身体也跟着靠近了一步。 一把黑伞遮住两个人,伞外是鹅毛般的大雪成片成片飘落,伞内是一个寂寥昏暗的世界。 孟南枝垂着眼帘,手腕微微使力,要从他微凉的手里挣脱,却不妨他干脆反手一握,她整个掌心便嵌进他的手心里。 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死死地按压住,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也叫她惶惶不安。 “那就回去吧。”他终于开口。 孟南枝忙不迭地点了下头,想要顺势将手给收回来,然而他却不再放开,迈步从她面前绕过,转了个弯,拉着她往回走去。 独家保护 第41节 不知何时,街道已经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他撑着黑伞,拉着她走向来时的路。 回到车上时孟南枝即便穿得再厚都已经感觉到一丝寒意了。 车厢里暖气如春,她将外套脱下来,这回霍锦西倒是没压着她的手了,只是侧首,安静地看着她。 却不想她脱了之后,转而将大衣盖在他身上,整理衣角时,他再次将她的手拉住。 孟南枝终于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他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手里握得却是不容置喙。 孟南枝收回视线,安静地坐直了身体。 左手却隐藏在黑暗里、衣角之下。 雪天路滑,车辆行驶得极为缓慢,初雪堵车更是严重,堪比上下班高峰期。 黑色轿车堵在路上已经近半个小时没挪动一下了。 “先生……”平叔从驾驶位转头往后看,“要不不回西园了,太远了,这也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孟南枝指尖不由得收紧,面色却不显,依旧是那副冷静模样,只是在平叔问完这句话时,也跟着转头往左边看去。 霍锦西侧首看了眼车窗外,说:“那就去知夏酒店。” 孟南枝瞳孔瞬间就收缩了,而后手往后使力,想要从那已经暖和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但在平叔还看着的目光下,不敢有大动作。 “好咧。”平叔了然,转回头,方向盘一打,叉出主干道,转向了右转道。 堵成长河的车流消失在后视镜里,风雪簌簌飘落在车窗外。 霍锦西慢条斯理地抓住她快要挣脱的手,一寸一寸重新握住,眼尾微微一挑,轻笑了下。 他温声解释:“知夏酒店是霍总名下产业,之前南郊有项目,为了方便,顶楼被买下来改装过。” 孟南枝心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尴尬。 为一句话就想歪的自己。 霍锦西单手支起下颌,定定地看着她,“南枝想到哪里去了?” 孟南枝:“……” 眼尾余光见平叔也好奇地从后视镜看了回来,脸上温度更是上升了一个度。 支吾了一声:“没,我以为先生不会去住酒店。” 平叔理解地笑了笑,插话:“那儿虽然是酒店,不过顶层早就改成了大平层公寓了,有段时间那都快成先生另一个家了。” 而后示意了一下位置:“这里过去要更近一些,你们刚淋了雪,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霍锦西但笑不语,孟南枝应了声,垂首挠了挠耳后。 轿车行驶了半个钟头,转入到知夏酒店地下车库,平叔下车拉开车门。 霍锦西在拉开车门的前一秒放开她的手,而后长腿迈出,先行下车。 孟南枝收回了手虚虚握着,在位置上平复两秒,见颀长的身影绕过车头转向她这边,她侧了下脸,趁着平叔还未关车门,撑着座椅一下挪了出去。 平叔吓了一大跳,急忙稳住车门。 孟南枝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快速低语:“平叔,这上面我也要跟着上去吗?” 平叔诧异:“不然呢?” 霍锦西在轿车的另一边站定,瞅着她这矫健的身姿,无奈一笑,单手揣进兜里,声音清越:“我要是在上面出个什么问题……” 孟南枝二话不说,快速绕了过去,在他身后站定,睁着清亮的双眸。 霍锦西话一顿,睨了她一眼,潇洒转身,上楼。 孟南枝快速跟上。 电梯直达顶层,轿厢门打开,是一道入户门,他走过去,指纹解了锁,推开门,而后扭头看向她,“进来吧,之前陈岩也都是住在这里面的。” 孟南枝眉头动了动,一瞬间又有些想歪,但见他严正威凛地看着她,忙收敛了所有心思,跟着进去。 智能家居系统随着两人进入而启动,空调开启,灯光也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门口是宽敞的玄关,只放了一个白色鞋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再往里进去是明亮的客厅,整体装修偏冷调,也很空旷,只放了一座灰色的皮沙发,落地窗边一株美人蕉绿植,往外延伸就是宽敞的露台。 再往里就什么都看不清,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她脚边,“先将就一下。” 孟南枝换上拖鞋,跟着他往里走去,过了宽敞空旷的客厅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有,厨房、书房、健身房等,游泳池还是露天的,只不过可惜下雪了。 霍锦西在一道房间门前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下巴示意了一下客厅过来的那道门:“那间是之前陈岩住的,你住这间。” 他垂眸看着她,“早些休息。” 孟南枝应了声走近,刚要上手推开门,就见他推开了旁边那道门。 一墙之隔? “怎么了?”他撑着门看向她,眸色温润,“还有话要说?” 孟南枝顿了一下,瞥见他肩头那块比黑色还要深一片的颜色时,心下一松,问道:“公寓里有姜吗?” “那就不知道了,这些都是酒店管家在打理。” “那我去厨房看看。”孟南枝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然而打开冰箱,里面只放了一些矿泉水,其余什么也没有。 “找姜做什么?”他跟了过来。 “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孟南枝老实回道。 “……”霍锦西一时哑言,片刻,他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每次都是这样,比你大却还要承蒙你的照顾。” “我应该做的。”但这次却再也说不出来是拿钱办事这句话了。 孟南枝垂眼,不敢看他。 “又说这话。”指尖捏了捏她,霍锦西另一手捞出手机,“那我让人送上来,我们一起喝点儿。” 第30章 不经意间的脸颊吻。 翌日清晨, 孟南枝难得的多睡了几分钟,不再是准时准点醒来,等她摸到手机一看时间, 已经六点三十五分了。 她快速翻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出来, 穿回昨天那套衣服,打开房间门出去。 这里来得临时,许多女士用品, 衣服、护肤水、化妆品都没有,孟南枝干脆就只是漱了个口再清水洗了个脸就完事了。 难得工作那么久第一次素颜上岗。 整个公寓安静冷清,这里没有萍姨在做早餐, 不过下面就是酒店,倒也方便订餐。早晨六点多, 屋外白茫茫一片,照得屋内也多了一些亮光。 孟南枝转身往昨晚看过的健身房走去,然而推开了门却没有身影,她关上门往回走。 难道是还没起? 大雪天, 她也多睡了几分钟,倒也理解。 她回沙发坐了会儿, 眼看时间渐渐走向七点, 主卧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再迟下去, 早晨的集团季度会议就赶不上了。 孟南枝站起来,走到主卧门前, 迟疑了片刻, 还是抬手敲了敲门:“老板。” 没动静。 再敲。 “老板,起来了。” 里面传来模糊一声, 孟南枝这才放下心,提高了声音:“老板,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今天有季度晨会。” “……知道了。”声音虽低,但孟南枝还是听见了,看了眼时间,预计他起床洗漱还有会儿,转身往门口走去。 正要换鞋,见玄关上有酒店管家的名片,她立马拿起来打去了电话,订了两份早餐,顺带说上地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就恭敬了,说会尽快送上来。 挂断电话,她转身进了厨房,将昨晚特意剩下的姜片和红糖一起放进锅里,接上清水煮了起来。 厨房外也是全景落地窗,一眼看出去还能看见白茫茫银装素裹的世界。 不多时,红糖姜汤煮好,南枝拿了白瓷碗出来,倒了两碗,端着到餐厅。 刚放下碗就见主卧房间门打开,男人个高腿长,一身高克重羊毛面料的深咖色平驳领西服,深棕色领带系在黑色高定衬衣衣领上,将将卡着喉结,中搭单排无领马甲,臂弯依旧挂着一件黑色大衣。 他气质惯常清冷矜贵,戴着眼镜随意一瞥都是威严的压迫感,叫人不自觉生出一股距离感,从前她就不敢太过直视。 可今日这身穿搭,让他一下从平日里的高冷疏离转变为温润如玉。尤其面色红润,深邃的眉眼柔和了,看人也没有那股凌厉感了,气质与从前相差巨大。 孟南枝怀揣着一丝疑惑,上前去接过大衣,入手的触感和面料上的人字暗纹都与昨晚她披着的那件不一样。 “我煮了姜汤,先喝一口暖暖身体。”她将白瓷碗挪过去,“早餐已经订了,马上就送上来。” 刚要转身去挂大衣,眼前的男人却才拉了一下椅子,身体就踉跄了一下,而后单手撑着桌面,深深地闭了闭眼。 孟南枝唬了一跳,大衣随手丢在另外一把椅子的椅背上,伸手就扶住了他,触手温度高得可怕。 “老板……你发烧了?” 霍锦西没说话,依旧是单手撑着桌面来缓解眩晕和难受。 见他这模样,孟南枝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伸手触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嘶……还真是烫得厉害。 “老板,你发烧了。”孟南枝果断道,“走,我送你去医院。” 她抬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二话不说抱住他的腰,带着就往门口走去。 霍锦西都还没反应回来,自己就被她架着快到门口了。 他瞅着自己此时这副不雅的姿态,又头疼又无奈,烧了一夜的嗓子有些干哑说话都有些艰难。 到达玄关,他从她肩头拿下胳膊,后背靠在鞋柜上,喘了口气,昏昏沉沉地揉了揉脑门,而后掀起眼帘。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好半天,不说话也没指示。 再这样烧下去还得了。 孟南枝索性上前拉住他,又要往肩头上架:“要赶紧去医院打针,不然就……” 霍锦西被她拉得往前倾去,干脆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孟南枝话一顿,好在她力气大,后脚跟一蹬就稳住了。 独家保护 第42节 “老板?老板!” 霍锦西闭着眼,额头直冒热汗,浑身都是,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十多年没生过病了,这猝不及防地一病,还真如山倒。 孟南枝却急了,摸都能摸出来有多烫,那肯定不用说烧得有多厉害了。 昨晚他就一身西服三件套,还说要去雪地里走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 唯一的大衣也给她披了,不感冒才怪。 “老板,老板!” “……还活着。” 他侧了个头,呼出的热气打她耳边,孟南枝瑟缩了一下,但肩膀上还压着他的重量,不是很明显。 “你扶我进去休息会儿,然后给江淮丙打个电话,今早的晨会由他来主持,会议结果汇报给我就行。” 他也就那一阵特别难受,过去了又撑起了些精神,从她身上直起身,眉头不舒服地皱了皱。 转身的同时,单手卡着领带往外扯了扯,一股子凌乱痞意从他动作间挥发出来。 又是那种不属于他身上的气质,如同那次在港城她将他逮出来时的风流倜傥一般,叫人心神晃动。 生着病呢,也还是那么蛊惑人。 孟南枝赶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毕竟昨晚也是因为把大衣给她披了才会导致他着凉发烧。 路过餐厅,霍锦西停了下脚步,伸手端起桌面上的姜汤,孟南枝忙上前去阻止,“别喝了,这也不管用。” 要管用他也不会发烧了。 “你都煮好了。”霍锦西道,而后仰头一口喝了。 送他回了主卧,这是孟南枝第一次踏进他的房间,整体装修依旧偏冷调,深灰色床上用品,深灰色窗帘,房间内干净冷淡得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霍锦西脱了外套,脱了马甲,一袭黑色衬衣贴着紧实的身形,他在床上躺下,手搭着额头闭上眼,嗓音低哑:“给江淮丙打电话。” 孟南枝眨了下眼,没听话照做,而是俯身,从一旁拿起被子先给他盖上。 霍锦西微微睁开了眼,靠在枕头上仰视着她。 生着病,他狭长的丹凤眼都褶出三层眼皮了。 视线对上,孟南枝抿了抿唇,抬起手,朝着他的脸颊伸去。 深邃的长眸里滑过一丝温润,他闭上眼,安静地等待着。 下一秒,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拿走。 温热气息也随之消失,他又睁了睁眼,只见她已经放好眼镜,转而拿出手机。 霍锦西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再次闭上了眼。 江淮丙接得很快,听孟南枝说完,立马转头就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随后又问了地址,得知在南郊时纳闷了一瞬。 好端端的跑南郊去做什么? 最近那边也没项目啊? 挂断电话,孟南枝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淡淡的嗓音:“干什么去?” 脚步停了一下,她扭头,“我去拿块毛巾给你湿敷一下。” “不管用的,别折腾了,坐。”他依旧闭着眼,只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坐下。 然而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可以坐的地方,除了床。 这么私密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去坐,孟南枝干站着。 霍锦西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复又闭上:“别跟我犟了。” “过来坐,让我牵一牵你。” 孟南枝瞬间心跳如雷,砰砰砰在胸腔里爆炸,整个人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深灰色被子里伸出来,明显是要牵手的架势,她才回神,莫名吞了一下喉咙,而后步步上前。 刚走到床边,手就被他伸手拉了过去握住。 即使闭着眼,他也能准确地拉住她。 像刚来到他身边时,他为了让她跟同桌吃饭而拉着她去餐桌面前一样,这次也是握着她的手往里带。 孟南枝不得不在床边坐下。 他这才安静下来,掌心贴着她的掌心,拇指压在她手背上。 干坐了几分钟,孟南枝垂眼,另一手拉了拉被子盖在他的手背上。 也不知道江淮丙说的私人医生要多久到? 孟南枝单手捞出手机,先从外卖软件里点了退烧药和感冒药。 药房近,外卖很快就送过来了,酒店管家也打了电话过来,说早餐已经送到。 孟南枝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小心翼翼挣脱开,而后起身出门,拿了药和早餐,顺带接了杯热水又回了卧室。 刚进门就见他忽然睁开了眼,虽然朦胧的,但眼眸里的冷厉却不减,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明的暗沉,见到她回来,这才缓缓变平和。 孟南枝把两份粥放在旁边的床头柜,而后拆开了其中一份,端起来递给他。 “先吃点儿粥垫垫肚子,等会儿吃药才不会烧胃。” 看清她手里的粥和药,霍锦西撑着床勉强坐直了身体。 孟南枝见他吃力,忙一手端着粥,一手环过他的肩头,手臂力量一鼓,稳稳地支撑着。 霍锦西后知后觉转过头,嘴唇正正擦过她的脸颊。 两人齐齐一顿,谁都没再有动作。 堵塞的鼻腔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浅香,霍锦西才察觉他鼻尖距离她下颌轮廓已经这么近了。 视线里是她白皙的侧颈,细薄血管清晰可见,霍锦西喉结不合时宜地滑了滑,伸手扶住她的腰。 察觉到掌心的身体霎时紧绷起来,他才猛地一顿,闭了闭眼飞快转回头,指尖紧紧抵着脑门。 几秒后,他才在头昏脑涨中找到一丝冷静,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粥。 随即又想到,他现在是病号……干脆整个人往后靠去。 有香香软软的怀抱,谁愿意枕在冷冰冰的枕头上。 诶?诶?! 重力袭来,孟南枝顾不得那一丝心慌意乱了,忙单膝压在床边,一臂之力稳稳撑住他,而后垂眸看了眼。 他好似没发觉刚刚那一下,也没发觉此时正靠着她的手臂。 一丝凌乱的额发垂在脑门,他安静地垂首,卷翘长睫像撮小羽毛,指尖捏着小勺,一口一口缓慢进食。 所以刚刚,也只是无意的吧? 他这样听话,孟南枝都不好意思叫他起来了。 比起之前生个病都要人求着吃饭,追着喝药的潘二来,他生起病来真的是太省心了。 用了小半碗粥霍锦西就再也吃不下了,孟南枝也不强求,接过碗,而后又递上药和热水。 霍锦西也依旧安静地吃了,本还想继续靠着,但见她单膝跪在床边,便也收敛了,拉过她的手,安静地躺下。 这脆弱的一面叫孟南枝也跟着心软软了,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霍锦西闭了闭眼,吩咐道:“我就睡会儿,等会儿喊我。” 孟南枝胡乱应了一声。 他就那样看着她,片刻,药效似乎也开始上来了,他这才安静睡去。 私人医生来到公寓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进来就道歉,雪太大,路又远,他已经是尽力赶过来了。 孟南枝心道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早早从外卖上买了药,不然都该烧傻了。 到这时病人都已经睡着了过去。 医生进去看了眼,而后问了问孟南枝,看一眼退烧药和感冒药,再量量体温,明显降下去不少,倒也再用不到他什么,于是留了些药就走了。 孟南枝把人送到门口又回来,再次在床边坐下,许是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他额头冒出了些汗,垂在额前的发丝都沾湿了。 她去洗手间,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沾了水回来,时不时给他擦一擦。 不知道他潜意识里是不是认得她在照顾他,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没皱一下眉头,只是手偶尔动一下,摸到她在又才安静下来。 孟南枝擦完一圈正要离开,察觉到下面有什么拉着,一垂眸,见他指尖揪着她的衣摆。 她嘴唇颤动了一下,无端觉得鼻尖酸涩。 他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也会有这样一副陌生的姿态呢…… 他此前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强大的,自信的、傲气的。 他能轻飘飘就处理好在她看来焦头烂额的事;他能一手撑起霍元这么大个集团,养活数十万的员工,他是那么无所不能的强悍。 可此刻……是生病了才会这样吗? 孟南枝心中怔然,放下毛巾,缓缓伸手,握住他的手。 修长的指尖动了动,从她指间穿过,与她五指紧扣。 孟南枝顿了顿,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睡着后的他安静乖觉,与平时冷厉威严大不相同。 她不由得靠得更近,俯身盯着他的脸,而后又缓缓地挪到他薄薄的唇瓣上,伸手摸了摸脸颊,上面似乎还留着那一丝幻想般的触感。 怎么会是他呢? 为什么回来京北后一切都变了呢? 像从前那样不好吗? 他是远在天边的雪山玉,她是俗世尘埃的一粒尘。 她就不会有妄想,也就不会有心事。 独家保护 第43节 她就还是从前那个,冷静而睿智,只朝着高薪而努力工作的孟南枝。 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孟南枝坐直了身体,正要抽出手,他在睡梦中转了头,面朝她这边,喃喃出声:“南枝……” 孟南枝心口一怔,而后心脏上涌起了密密麻麻的痛。 第31章 “哦?青梅竹马?” 霍锦西醒来的时候头疼已经缓解了不少, 身上有些黏糊,他抬手摸了摸床边,触手空荡荡的冰凉, 什么也没有。 他一瞬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 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也才中午十二点左右。 看了眼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无奈摇头, 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舒缓了不少。 拉开房门出去, 公寓里清冷安静,旁边房间的门也开着, 里面床铺整齐,没有人在。 霍锦西皱了皱眉,边往走廊走去边伸手捞出手机,刚要打她的电话, 厨房里就传来说话声,他将手机放回去, 安静地走过去。 “刚回来京北, 不过已经确定好工作了。” 孟南枝边打着电话边往灶台上看了眼温着的鸡汤, 而后又回到餐厅坐下。 瓷白餐桌上摆着一台银白色笔电, 旁边还放着两份文件,一看就知道江淮丙肯定是过来过。 孟南枝打开邮箱查看文件, 是今天的晨会报告, 这也是江淮丙让她看的,说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念给老板听。 嗯, 相当于二次汇报。 要汇总就得打字,打着电话不方便,孟南枝又不想挂电话,自从上次跟师兄匆匆打过电话之后,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难得今天师兄有时间,更何况现在也到了原本与潘家合同到期的时候,也是该跟师兄说一下了。 于是开了免提放在手边,边整理会议报告边听电话。 “哪家的?需不需要我帮你查查底?”电话里嗓音浑厚低沉。 霍锦西在餐厅外面眯了眯眼,双手抱起胸,闲闲地靠墙而站。 “当然不用,一说你应该就知道,京北霍家,霍总的保镖。” “霍家?”周曜脑海里过了过关系网,而后了然:“关副司长她女儿?” 霍锦西不由得挑了下眉尾,这都知道,看来电话里的男人来头不小啊。 他垂首摸了摸小指,上面的素圈戒指在她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摘了,如今指间光秃秃的,摸着还有点儿不习惯。 孟南枝刚打出一个字就愣了:“啊?” 周曜解释:“霍总她妈妈关穆英女士,曾经担任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 孟南枝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他妈妈原来这么厉害,那他的家世背景岂不是不仅仅只是表面看到的这些了? “不过那也都是之前的了,关女士如今赋闲在家,她这段任职履历外界几乎很少知道。我也就是之前有任务,去跟过关老首长一段时间,所以你刚刚提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这样么?”可即便这样,背后的家世也是不容小觑的。 孟南枝垂了垂眼眸,而后又有些好奇,按理老板也才三十来岁,怎么他妈妈那么早退休? 因为对面是师兄,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她想到什么也就说了。 周曜顿了一下,想到她此次的雇主是霍简卉,也就没隐瞒:“十四年前他们一家在回国的路上出了车祸,关穆英女士的腿在那场车祸里被截肢,从此再也无法胜任外交工作,加之霍家那时候出了很大的事故,她也无法接受组织上另外分配给的工作,所以辞去了公职。” 原来是这样? 孟南枝心底一时怔怔,周曜又道:“关老首长倒是很好相处,他外孙女应该也很好相处,你不用担心,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给我打电话。” “之前你在港城,鞭长莫及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回来京北就好了,多多少少还能照拂着你一些。” 孟南枝回神,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周曜轻笑一声,嗓音宠溺:“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个甩小木剑打到自己了就会哭鼻子的小哭包。” “哪有。”孟南枝不服,“你那时候练长枪打到自己还不是哭。” 周曜被逗笑,连连认输,“好了好了,我们就不揭老底了。” 他转而问:“师父最近怎么样?我现在再给他打电话都不接了。” 说到这个前几天师父倒还真给南枝发了一个视频,里面是他穿着一袭白色练功服,在阳光明媚的花园里,带领着一群老头老太太们打太极。 “我看着精神头还不错。”她点开微信,把那个视频转了过去,“你看,打个拳还威风凛凛的。” 周曜点开视频看了会儿,放心不少,“马上就年关了,今年你还回去吗?” “当然回去,一年没见师父了,过年总要陪陪他。” “那我也回去,有你在着,他总不能一见面就打我。” 孟南枝被逗笑,“好啦,到时候你提前联系我,我也好提前跟霍总说。” 而后一想如今还在中东的霍总,出差都出那么久,于是不确定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请得到假,我看霍总随时出差,都忙死了。” 周曜也理解,“好,等确定能回去了你跟我说。” 孟南枝应了声,刚要打字,忽然察觉餐厅外有身影,忙转头看了过去,正对上一双漆黑玩味的深眸。 他没戴眼镜,少了镜片的阻挡,越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深邃和冰凉。 孟南枝张了张嘴,正要站起来,电话里传来声音:“对了,昨天初雪,你有见到吗?” 孟南枝慌忙转头,抓起手机,“师兄,我雇主来了,我等有时间再回你电话。” 周曜顿了顿,回道:“好,你忙。” 忙的音刚落下手机里就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他垂眸看向手机,前几天碰到关老首长还说他外孙女这段时间都在中东,人都该累瘦了不少。 那么如今,南枝的雇主,是谁? 周曜想起一个月前的某天,他听说小五去港城给她帮忙,知道人回来了后,他给小五打了个电话。 当时小五在电话里提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霍锦西。 京北霍家人,关老首长的外孙,如今京北霍元集团董事长,也就是她口里的霍总的弟弟。 那时小五只是说南枝和毒贩面对面硬刚,危险关头还是这个男人拦住了她,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可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帮忙拦下她? 周曜眯了眯黑眸。 所以,其实南枝现在的雇主是他么? 霍锦西。 粗粝的手指摩擦了一下手机边缘,周曜垂眸,给小五打去了个电话。 他和南枝那五个小伙伴不同路,也只是早前一起吃过几次饭。大家都随着南枝喊他周曜师兄,而他也同样随着南枝喊他们小名,一来二去倒也混了个熟脸,记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餐厅里一片寂寥。 静默的气氛使得孟南枝捏紧手机边缘,缓缓站起来,抬手挠了一下耳后,“老板,你醒了。” “你在心虚什么?”霍锦西歪了下头,唇角耐人寻味地扯了扯。 是啊,跟师兄打电话而已,无非就是问了一下他家里的事,本来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 “没心虚。”孟南枝快速冷静下来,朝着他走去,“烧退了吧?有没有感觉好了一些?” 霍锦西不说话,他洗了个澡,此时穿的是留在公寓里的居家服,浅灰色的休闲套装,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冷感。 他不回话,她只能抬手自己去试温度,刚伸过去,她的手就被他一把握住。 孟南枝心底紧了一下,抬眸看向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雄鹰利眸直直盯着她,压迫感铺天盖地。 片刻,霍锦西缓缓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松开,她便继续探了过去,手背贴在他额头上。 重心只在温度上的她没注意到,手背刚贴上去的刹那,他眼眸瞬间就幽深了,连带着脖间的喉结更是缓缓滑动了一下。 孟南枝反复试了试温度,另一只手也贴着自己的额头试了试。 两相对比,是一样的温度了。 “终于退烧了。”她舒了一口气,放下手,见他垂着的手指动了动,白皙到快要透明的手背上青筋迭起,性感得要命。 手控党真是有福了。 孟南枝吞了吞喉咙,想起厨房里还温着的鸡汤,赶忙转开话题:“那就吃饭吧,我刚刚点了餐上来,想着你还睡会儿就把鸡汤温上了。” 边说边转身,往厨房走去。 霍锦西眸色沉了下去,心间骤然生起一股郁气。 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他俯身,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他是谁?” 孟南枝张了张嘴,说:“我师兄。” “这才是你男朋友吧?”霍锦西面色平静到可怕,“聊得这么亲密,还约着一起回家过年。” 孟南枝:“……” 她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难不成是发烧后遗症? 这也没听说发烧还能改变人性格的。 “不是。”她抬手灵活地转了个腕,很有技巧的那种,霍锦西的手猝不及防就被她绕开了,不得不放下。 她有力气和功夫,一般的强制还真拿她没办法。 孟南枝转了转手腕,解释:“他真的是我师兄,从小就跟在师父后面学武了。我们约着一起回家过年也是因为他只有过年才会有一个很短的假期。” 霍锦西盯着她,片刻 ,忽然扯唇笑了一下。 那笑不达眼底,甚至瘆人得慌。 “哦,青梅竹马。” 孟南枝:“……” 讲不通,索性放弃了,点头:“是的是的。” 独家保护 第44节 “该吃饭了,吃完饭你还得继续吃药。” 霍锦西:“……” 唇角绷直,呼吸沉了下去。 孟南枝转身走了几步,越想越不甘心,转头看向他,严肃道:“哦对了老板,你不能再造我的谣了,不然我真找不到男朋友了。” 说完无奈叹气,转身进了厨房。 霍锦西盯着她的背影,心间戾气倏然消散,面色虽然疏冷无波,但却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片刻,他双手插兜,迈步跟着进了厨房。 第32章 “老板,我能进去吗?” 午饭是很清淡的三菜一汤, 一粥一饭,霍锦西照样是喝粥。 吃完饭,孟南枝把药拿出来, 接了杯热水,盯着他吃了, 这才放心不少。 原以为他吃过饭会去休息会儿,不想他挪过她手里的电脑,就在她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打开邮箱,登录他的号,而后安静地处理起工作来。 不用她汇报, 孟南枝倒也清闲,接了杯热水放在餐桌上之后, 转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她捞出来,是小五发来的消息:【南枝姐,你跟周曜师兄说了你回来的事了吗?】 南枝:【今天刚说, 怎么了?】 小五:【那就好,刚刚他突然给我打电话, 问我知不知道你回来。】 小五:【哦对了, 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雇主是谁……】 师兄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不是跟他说了么, 新雇主是霍总。 南枝反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小五:【你上次不是跟我讲是霍总嘛, 我就这样回答他了,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小五:【我没有说是霍老板哦, 我怕周曜师兄心里不舒服, 你知道的他最介意你去给男人做保镖。】 南枝:【说了也没事,师兄认识我老板。之前潘二那是因为他没来得及调查, 隔得又远所以说了我一通。】 小五:【我可不信/旺柴抖耳表情包】 这小五,又开她玩笑。 孟南枝回了个翻白眼表情包之后就锁了屏,不打算再理他了。 抬起眼往窗外看去,雪早就停了,白茫茫一片刺目得紧,她收回视线,而后往餐厅看去一眼。 两道视线直直撞上。 片刻,霍锦西收回目光,眼睛是看着屏幕,话却是问她:“在用微信?” 孟南枝不由得垂眸看了眼,是震动模式的不错,这都能猜到? “是的。” “你也有我微信,怎么不见你给我发消息?” 孟南枝张了张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像自从上岗之后,她似乎还从没在他眼皮底下消失超过一个小时过?上次请假除外。 随时在眼皮子底下的,也要发消息吗? “那我……现在发?你想看什么?” 霍锦西呼吸一顿,转头看她,黑眸深邃,面色平静无波:“南枝,你别气我。” 孟南枝:“……” 谁气他了? 谁敢气他? “我说的不是这种消息。” 不是他想看什么她发什么,而是他想看她给他发什么。 哪怕很无聊的文字也好。 说完,他转回头,继续处理他的工作。 孟南枝眨了眨眼,而后打开手机,找到那个压到最下面的水墨画梅花的头像。 点开空白一片的聊天框,实在不知道发什么文字,随即又点开表情包。 一个一个的小黄豆表情,好像发哪个都不合适,滑到最下面,指尖在红心上停顿了片刻,点上,几秒后删除。 滑上来,点第一个微笑表情,可配合刚刚说话的氛围,怎么都像是挑衅,又删除。 她在这挑挑拣拣实在不知道发什么,空白框里忽然跳出一条消息:【跟我发个消息有这么难?】 孟南枝一顿,偷偷撩起一点眼皮看去。 餐厅里的男人正在安静办公,电脑里边传出来了江淮丙主持开会的声音。他往后靠着椅背,哪怕是简陋的办公地点,他身上也一瞬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低沉流利的德语传来出来,是科隆项目工作上的事。 忙工作了就好,孟南枝松了一口气。 她正烦恼不知道怎么回复呢,这下可以去求助百科了。 正要关闭聊天框,梅花头像的消息倏地弹了出来:【哪怕是个表情包呢?你发给你师弟的那种。】 孟南枝瞳孔一震,立马抬眼看去,他正盯着屏幕,面色深沉,忽然出口打断汇报,提了几个被模糊过去的质量问题。 几乎都是此次项目的关键,电脑那头的高管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支吾了两声。 霍锦西坐直了身体,冷冷盯着屏幕,继续抛出问题,直问得整个线上会议鸦雀无声,但他一只手却是放在电脑边的手机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了几下。 消息继续发过来:【?】 孟南枝一骨碌站了起来,大步冲过去,蹲下身体从他旁边探出个头,与餐桌平齐,眼睛快速往屏幕瞟去。 一大一小两个显示页面,一个是视频会议,一个是她的微信页面。 上面赫然就是刚刚她跟小五的聊天页面! 是了,上午要跟师兄打电话,又要跟江总助确认工作事宜,她把微信给登在电脑上了! 孟南枝正懊悔,整个餐厅一下静了下来,她后知后觉抬眸,正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而自己的手,刚刚没注意,右手手爪正按在他的大腿上。 霍锦西盯着她的脸,盯着她此时在他腿边这个半蹲的位置,眸色一时晦暗深沉,喉结滚了滚。 孟南枝:“……” 讪讪地拿开手,顶着那道漆黑如墨,如同飓风漩涡一般的深眸。 她小心地探出手,飞快滑动鼠标,将微信退出,而后做贼般飞快逃离。 逃出餐厅后,她余光瞥去一眼,他已经转回头看向电脑,背往后靠,一腿翘起搭在另一腿上。 一声低沉的:“setzen sie fort.” 餐厅又恢复了会议声音。 孟南枝回到昨晚睡的房间,在床边坐下,大大松了口气,飞快打开微信,把刚刚跟小五的聊天又看了一遍。 还好还好,没有吐槽什么。 点回聊天页面,因为刚刚的几条消息,那个水墨画梅花头像从一开始的最下面挪到了最上面,空白聊天框里也不再空白。 发消息这个事是过不了的,哪怕现在过了,等会儿他忙完了也会过来当面问,到那时候就无法面对了。 孟南枝点开黄豆表情包。 要表情包是吧?这好办。 滑了两下,看见头戴红巾的加油表情,立马手一点,发了过去。 他正忙着工作,这多应景。 刚要点返回,对面的消息跳了出来:【ok小黄手表情】 这一页算是翻篇了。 下午的饭依旧是酒店管家送上来的,连带着还有一张贺卡。 孟南枝接过一看,原来是生贺卡片,上面写着知夏酒店全体员工祝霍锦西先生生日快乐。 孟南枝捏着卡片,看一眼日期,明天就是小寒了。 原来这么快就到他生日了。 她一直以为还早还早,什么都没准备,也不知道要不要送礼物。 扭头看了眼,他进了卧室一时还没出来,立马捞出手机,给江淮丙发去消息:【江总助,老板生日你们要送礼物吗?】 江淮丙发了张照片过来,是某家奢侈品品牌的钢笔,后面还跟着消息:【意思意思就得了,老板知道我们的情况,也不会收我们过重的礼物。】 可问题是她没准备啊! 刚问起这个,助理群里就跳出消息,是levi发的:【明天就是老板生日了,别怪我没提醒。】 江淮丙:【早就准备好了,这哪能忘呢。】 沈哲不发文字,直接一张图片,是黄大仙殿的平安符。 孟南枝不确定,再次点开看了眼,港城信风水她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居然是一本正直的沈哲发的。 刚点回去,图片就撤销了。 而后又发了一张出来,是月老殿的红绳。 沈哲:【发错了,今年应该送姻缘。】 孟南枝:“……” 在她以为沈哲这个助理是老板身边最靠谱正直的助理时,偏偏他最离谱。 levi:【哈哈哈,我的也简单。】 独家保护 第45节 一张橙色礼盒装着的水墨蓝丝巾的照片,后面logo是h家的。 牌子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块水墨蓝丝巾。 江淮丙几乎是立马就弹了消息出来:【仰天喷血表情包】 江淮丙:【我怎么没想到!】 江淮丙:【你们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啊!!这样显得我的太普通了!!老板肯定喜欢今年你们送的!!!】 沈哲:【呵呵。】 levi:【呵呵。】 孟南枝转回跟江淮丙的聊天框,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老板会更喜欢他们送的?】 江淮丙继续喷血表情包。 南枝:【还有沈助理送的那个什么姻缘绳,你确定老板会喜欢?】 江淮丙:【那简直送到老板心头上了!】 孟南枝:“……” 好吧,是这样么? 甭管礼物离不离谱,他们好歹都是准备了,可她什么都没准备,临时去买来得及吗?为什么老板生日员工一定要送礼物啊? “站那干什么呢?” 孟南枝回神,关了手机放兜里,提着晚餐过来,“刚刚酒店管家送餐上来。”而后递出那张贺卡,“他们给你的。” 霍锦西接过贺卡,看了眼,而后收起来放在一边,神色平静。 孟南枝把菜一份一份地端出来,“今晚的菜也清淡。”看了他一眼,装作无意地问,“老板,你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他一眼看穿:“要送我礼物?” 孟南枝支吾了一下:“没,我随便问问。” 霍锦西轻笑了下:“那我喜欢的倒是不多。” 孟南枝立马抬头,投去期待的目光。 “几个亿的项目书,飞机、游艇……” 孟南枝:“……”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霍锦西看着她无语地撤回视线,嗓子里忽然闷出一声笑,“这些都不是,我没什么喜欢的,要真说喜欢……” 他复又看去一眼,她在垂首摆菜,今天素颜,能看见她耳边一颗很小的黑痣,很纯,也很欲。 他说:“健康快乐吧。” 孟南枝也看了他一眼,诧异了一瞬,这么简单? 不过‘健康快乐’前面,应该有个主语才对吧? 她垂下视线,将筷子分了双过去。 两人安静地吃饭,吃完歇了会儿,霍锦西又吃了一次药。 晚上酒店管家上来了一趟,送来了女士用的护肤水乳精华、化妆品、饰品,还送来了两套女士衣服。 孟南枝打开看了一眼,一套是米白珊瑚绒睡衣,一套是便服。便服外套是纯黑色的羊绒大衣,内搭是黑色高领毛衣,外搭法兰绒暗灰色女士西服,有根黑色皮革金属暗扣的腰带,一双黑色高跟短靴。 硬壳纸袋最底下还有一套黑色女士内衣裤,是均码基础款的,她脸上一瞬间就烧了下,赶忙将衣服放了回去。 这就是明天的穿搭了,不是保镖的正式装,也不像去某个宴会的礼服,更偏向日常风。 不知道明天他生日是要怎么过,听萍姨的口气,应该是要回老宅,这样她是不是可以请假了?刚好可以临时去补个礼物,虽然也不知道买什么。 放好手里的纸袋,孟南枝出房间门,整个公寓已经漆黑一片了,斜对面的书房门开着一角,光线泄了些出来。 她去客厅接了杯热水端着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应了声,推开门进去。 开了半下午的线上会议处理科隆项目的相关问题,其他工作都堆到了一起,霍锦西丢下手里的笔,接过她的水喝了一口。 看向时间,他抬眸,说:“晚上我都不出去了,你先去休息吧。” 孟南枝没动,看了眼堆着文件的桌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霍锦西缓慢吞下喉咙里的水,声音也跟着润了:“去睡吧,明天估计有得忙的。” 孟南枝倒也没主动上赶着帮忙,而是去主卧将温度枪拿出来,给他量了下温度,显示温度37.3。 “老板,你还有低烧,也要早些休息。” 霍锦西看了眼,点头:“好。” 下巴往门口示意了一下,“去休息吧。” 孟南枝应了声,转身出门,回了次卧。 她从硬壳纸袋里拿了那套睡衣,先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在床上坐了会儿,想到白天师兄问的话,拿起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漫长嘟音过去,要挂断前一秒被接通,“喂?幺妹啊!” 听老人家声音里精神气十足,孟南枝放心不少:“师父,家里头冷了嘛?” “早就冷咯。”陈家卫盘腿一坐,跟旁边的老大爷得意比划:我小闺女。 “对咯,我看新闻上说京北下雪了,你多穿点撒。” “我晓得呢。”孟南枝笑了,“对咯,今天师兄给我打电话了,你又不接他电话?” 陈家卫翻白眼,哼道:“你还喊他师兄,我早就说过我没收过他这个徒弟!” 孟南枝也不理解师父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这么固执、这么犟。 二十多年前,他一个人孤零零到下溪山,捡到了她,在破道观里扎根十几年。明明一身厉害功夫,青城山里多少人家送了孩子过来学武,但他老人家就是一个徒弟都不收。 会教周曜学功夫也只是因为欠了周家人情,但就是坚决不收周曜做徒弟。是后来南枝也学武了,整天带着周曜跟在他身后师父师父地喊,这才有了他们师兄妹的情谊。 师兄多好一个人,他偏偏就是不认。 收个徒弟而已。 “那师兄毕竟也跟您学了好几年武,他心中就认定您是他师父了。” “他认他的,反正老头子我是不认!” 孟南枝无奈:“那今年过年他可是要跟我一起回去看你呢。” 陈家卫凶巴巴道:“不准!” “你要是带着他回来,那你也别回来了。”说到这,陈家卫眼睛一亮,“不过你要是带其他男娃子回来,我倒是欢迎。” 孟南枝:“……” “幺妹,你悄悄呢跟师父说,有没有处着男娃子?” “没有。” “……难不成你要带周曜那小子回来看我,是因为你跟他谈着了?”陈家卫越想越不对,“这小兔崽子!他胆子真是肥了!” “不是不是!”孟南枝头大了,“他就是纯粹回来看看你的!” 陈家卫撇了撇嘴:“那就别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好好干你的工作。” 孟南枝:“……” “好咯好咯,不跟你讲了,护士来查房了。” 说完嘟一声电话挂断,孟南枝叹了口气,随手丢在一边,翻身上床躺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路过,伴随着还有一道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孟南枝撑起身体看向门口,而后想起刚刚量的温度。 低烧也是烧,也很危险的,她怀疑昨晚就是从低烧烧起,因没人理才烧得严重了。 明天就是他生日了,还生着病岂不是更难受? 她一骨碌翻身起来,卷了床上的床铺被子,捞起一个枕头,抱着就出了门。 到主卧前,抬手敲了敲。 片刻,霍锦西过来开门,他刚换下浅灰色家居服,穿上了一袭藏青色丝绸睡衣。 见她抱着铺盖站在门口,一贯冷静自持的面色也不由得微微错愕,“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我能进去吗?” 霍锦西侧身让开。 孟南枝抱着铺盖进去,在床边的白色羊绒地毯上铺上床单,被子掀一边,摆好枕头,又拉了回来。 她拍了拍地铺,看了一眼,完美。 站起来去拿了药接了杯热水回来,一起递给他。 “我今晚就在屋里守着你,再发烧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你可以安心睡了。” 霍锦西愣愣接过药和热水,看一眼地铺,再看一眼她。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角,“真有你的。” 而后转身走向门口,随脚踢上房门。 “行,那你就睡吧。” 第33章 “别、乱、摸。” 一把药渡着水吞下, 霍锦西把水杯放在床头,而后俯身将她铺在地铺上的被子拉起来丢到大床上。 “老,老板?”孟南枝赶忙扯住最后的枕头。 霍锦西说:“难不成你想明天我好了你病了?” 他挑眉, “那你还怎么做好保护我的工作?” 独家保护 第46节 孟南枝忙拍了拍胸口表示:“我身体倍儿壮,打个地铺而已, 况且屋里还有暖气,不会生病的。” 霍锦西盯着她,“生病这种事的概率我们都不敢保证。” 他抬手, 掰开她的手指,“上来一起睡。” 枕头被他夺去,孟南枝这时才察觉出来她一腔好意过来太过草率。 “老板, 要不我还是回去睡,你难受了就立马给我打电话。” 霍锦西转脸看她, “你怕我什么?” “不是怕,我只是觉得不太妥。” 霍锦西轻笑一声,反问:“有什么不妥?你担心雇主半夜生病,来守着有什么不对?” 孟南枝搓了搓手指, 嘀咕:“那也不是这样守的……” “你是爬我床了?还是掀我被子了?”他下巴比了比,示意她看床上一白一灰两床被子, “我们各睡各的。” “……”孟南枝瞟过去一眼。 “过来, 睡觉了。” 说完, 他转身掀开深灰色被子上床, 抬手压在开关上,没戴眼镜的深邃眼眸盯着她, 一股严正而又催促之姿。 孟南枝心底挣扎了一番, 到底还是放弃了,他是雇主, 他说了算。 走到白色被子那边,掀开被子躺下。 几乎是她脑袋刚挨到枕头,灯光就熄灭了,一室黑暗。 孟南枝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这是她保镖生涯里,第一次跟雇主睡同一张床。 好在她睡姿向来规整,平躺着也能躺一夜,就是有些睡不着。 她使劲闭着眼,过滤掉侧边的呼吸声,在脑海里过了一套太极拳法。 最后还是睁开眼看向漆黑的天花板,睡不着。 睡眠出现了问题。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因练武的关系,南枝的体质从小就好,吃嘛嘛香,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睡不着?”侧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孟南枝赶忙又闭上眼,说:“睡着了。” 霍锦西轻笑一声,“那是谁在跟我说话?” 孟南枝:“……” 失策了。 “明天生日,陪我回老宅可以吗?” 孟南枝张了张嘴,道:“这不太好吧……” 生日宴在他霍家和府里头,那地界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 “江淮丙也会去的。”霍锦西继续说。 孟南枝找不到反驳的话,按理现在他是她的雇主,直接命令下来她怎么敢不听。 可偏偏他加了个询问的语气词在里面,不像是上级对下属的要求,而是朋友之间的征求。 “怎么?不愿意吗?” 孟南枝睁眼盯着漆黑的屋顶,冷静道:“老板,你还是直接命令我明天也得全程陪同就好了,不用问我意见。” 他没回话,黑夜将静谧放大,孟南枝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再次将呼吸放轻了,转动眼珠看向侧边,黑漆漆的夜色里,一道起伏的黑影轮廓还算清晰。 好半晌,霍锦西才缓缓说:“这不一样。” 孟南枝想问有什么不一样,她现在的身份只适合这样的命令。 但她怕她真问出来了他又说她气他。 这个罪名她可担当不起。 手机震动划破静默黑夜,霍锦西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是霍简卉的,他滑动接听,顺带看了眼时间,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 “小弟,生日快乐。”流利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我绝对是第一个说生日快乐的。” 这称呼听得霍锦西不由得抬手按了按额头,无语道:“那又怎样?” “你好没良心哦。”霍简卉笑了一声,“今年不能回来给你庆生,第一个给你说生日快乐就显得很有诚意。” “你这诚意我心领了。”霍锦西说,“没事挂电话了。” “就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聊天,算了,我也不自找没趣了。礼物寄在家里,明儿自己回去看。” 说完也不等他出声,率先挂了电话。 他们姐弟历来如此,总喜欢在某些无意义的小事上争一争。 他先说挂电话,那她就一定要先挂电话。 挂断电话后屋内重归静谧。 霍锦西将手机放去床头柜,嗓音轻淡:“今天我生日,能跟你要个生日礼物么?” 这么快就到零点了? 孟南枝吞了吞喉咙,镇定说:“只要不违法乱纪的,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 霍锦西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你还跟我谈条件?” 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放心,绝对不会违法乱纪,也绝对不会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你现在就可以办到。” 孟南枝身体瞬间就僵硬住了,直愣愣盯着漆黑的屋顶,一动不敢动。她猛地想起青云那丫头放了一书柜的言情小说里,霸总过生日的桥段。 “您说。” 您都出来了,可见她此时有多紧张。 “拉我的手。”他说。 “今晚都不能放开。” 孟南枝再次吞了吞喉咙,这跟小说里大差不差啊。 不过比起小说里的桥段,她是大大地放下心了。 首先他是雇主,其次今天是他生日,牵手而已,又不是没牵过。 她伸手,胡乱摸了过去。 高档真丝鹅绒被触手柔软,像陷入进一团白云里,孟南枝不由得抓了抓。 侧边呼吸重了一瞬,而后隐忍着,一字一句说:“别、乱、摸。” “轰”一下,孟南枝脸颊烫了起来,手更是飞快收回了来,贴着微微凉的被面,企图能降下温度。 “对,对不起!” 死手!抓哪儿去了! 要不是有夜色遮挡,此时的她一定是满脸通红,连背脊都烧得慌,如同整个人架在火上烤着一样。 不行,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南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只温热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声音有些低哑:“干什么去?” “老,老板,我还是回去我那屋睡……” “躺下。”霍锦西声音恢复平静,“我又没有怪你。” 她怪她自己! 孟南枝飞快道:“我还是……” “万一半夜我高烧了怎么办?”他打断她的话。 对哦,过来的本意就是来照顾他,以防万一半夜再烧起来。 见她态度有所软化,霍锦西手上使力,将她拉回来躺在床上,而后手肘撑着床,另一手拉起被子给她盖上,拉着她手腕的手滑下来,握住她的掌心。 他躺了回去,也给自己盖好被子,开口声音柔和:“睡吧。” 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动作。 好长时间过去,孟南枝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听着侧边均匀的呼吸声,想了想,小声道:“生日快乐。” 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下一秒出声:“我收到了。” 他捏了捏她手心,“快睡吧。” 孟南枝咬了咬下唇,不知怎么地,心情有些雀跃。 她弯了弯唇角,闭上眼,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过去。 心里惦记着事,半夜她又醒来了一次,打开壁灯看了他一眼。 昏黄柔和的光线下,他还是入睡前的睡姿。 安静温和的睡颜让南枝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眼睛酸涩,她才想起来,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下一瞬,一双黑眸倏地睁开,带着警惕和冷厉。 孟南枝讪讪地收回手,“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霍锦西嗯了声,重新闭上眼,嗓音低哑:“你摸吧。” 孟南枝:“……” 那不是摸,是在试温度! 揿了壁灯,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翌日清晨,孟南枝准时清醒,刚掀开被子,侧边就有了动静。 她转脸看去,对上一双他清冷的黑眸,就知道他昨晚没发烧了。 独家保护 第47节 她冷静道:“老板,早。” 霍锦西颔首,“早。” 孟南枝下床,手一卷就把被子床单枕头一起捞了起来,从被子后面探出双眼睛,“老板,我去叫早餐。” 霍锦西刚戴上眼镜,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之姿,淡声道:“不用,你先去洗漱。” 孟南枝应了声,抱着铺盖走人。 回了次卧,快速洗漱完,换上昨晚送来的便装,她个子高,大衣撑得起来,再加上高领毛衣,浑身的气质都跟着变了不少。 头发全部往后梳起来,在后脑处扎了个低丸子头,送来的饰品里有金色耳饰,她拿起来戴上,包括黑色高领毛衣外搭的项链也都一件不落。 这样一搭,妆容就得跟着变,好在化妆品也齐全,她快速捯饬好,梅子红的口红一涂,御姐的气场就跟着上来了,冷着脸不说话还真挺唬人的。 孟南枝站在镜子面前,装模作样地冷了脸,斜着眼睛往镜子里看去,双手插兜一站。 哎呀,真酷。 刚要转个身侧着看,镜子里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一脸兴致地看着她。 男人站在门口,一袭深黑色西服,连衬衣也是冷调黑,只有领带颜色是冷调深灰,黑色双排马甲外的外套胸前口袋处搭配了一角金棕色丝巾,衣领上别上了一只浅金色枯枝。 孟南枝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用西园别墅里那棵龙游梅秃枝打的样。 但就是这样整体暗黑色感上搭配了明媚金色的配饰,打破了原有严肃刻板,增添了一抹‘破晓’的微妙之感。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正在看着她装模作样! 孟南枝立马抽回手,交握在小腹前,甭管内心多么羞耻,还是一脸平静地转回头,“老板。” “不错,很漂亮。” 孟南枝飞快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早餐上来了,先过来吃早饭。”他先转身出门。 孟南枝赶忙跟上。 餐厅里,酒店管家正在摆放早餐,见他们出来,一脸微笑:“早,霍董,孟小姐。” 霍锦西点了下头,走到一旁拉开椅子,而后又拉开旁边的一把,优雅坐下。 孟南枝过去帮着把剩余的早餐拿了出来,酒店管家提着保温袋后退,欠了欠身:“二位用餐愉快。” “辛苦了。”霍锦西抬了下手,管家便走了,他转而看向孟南枝,“站着干什么?” 孟南枝在椅子上坐下,“他们送餐这么快的么?” 霍锦西拿起白瓷勺,勾了勾唇角。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七点一刻,天边有金黄色光晕升起,一地白雪也被照得晶莹剔透。 今天虽然是他生日,但还是要去集团,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从南郊过去,路上通勤就一个多小时,好在他们出发得早,到公司时也将将是上班时间。 进了公司后孟南枝就请了个假,霍锦西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多看了她一眼,“其实不用的。”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意有所指:“你已经给过我了。” 江淮丙跟在他们身后,立马竖起了耳朵。 嗯?嗯?给了什么?? 只一晚没见而已,又发生了什么? 第34章 生日礼物。 孟南枝眼角余光一转就看见一脸好奇且竖着八卦耳的江淮丙, 她尽量平静地笑了笑,将话题引到他身上:“江总助他们都准备了生日礼物,我也不能落下。” “哦?”霍锦西转脸看向江淮丙。 后者忙一脸正直地站稳, 随即无奈地睨了眼孟南枝。 明明昨晚他还给她发了消息,说今天一起去商场重新选购, 他心里已经有适合的礼物了。 如今顶着老板这道视线,不得不从口袋里捞出钢笔盒,双手递了过去, “老板,生日快乐。” 霍锦西看了眼牌子,这才伸手接过, 扬了扬,“谢了。” “对了, 下午记得跟我一起回老宅,还有南枝也一起。” “好的。”江淮丙应下。 “去忙吧。”说完,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摞文件,递给孟南枝, “你也去忙,整理出来。” 孟南枝接过, 跟着江淮丙一起出了办公室。 刚走出没几步, 江淮丙就侧了下身体, 迫不及待地问:“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没发生什么。” 说完抱着文件进了旁边的办公间。 最近她接手的文件是越来越多了, 用江淮丙的话说就是沈哲的预备役, 直到沈哲从港城回来,她才能清闲下来。 孟南枝倒是不介意, 毕竟拿着那么高的工资,正好也可以多学一些。 万一以后不干保镖了,还能干助理,多了一条出路不是。 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wendy约着她一起去了餐厅。 孟南枝来集团那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公司的餐厅,就在主楼旁边的裙楼第四层,下面三层都是商场。 吃过午饭,wendy拿出礼物,让孟南枝帮忙转交,是d家的领针,看到这个,孟南枝一下想起要送什么了。 她把礼物递回去,说自己要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回去拿礼物,wendy倒也不强求,还问要不要帮她请假,担心她来回时间不够。 孟南枝说不用,而后快速出了商场,打了个车就赶回了和青云一起合租的公寓。 有点远,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才到达小区。 付了钱下车,快步进小区,爬上五楼,而后开了门进去,难得公寓里有人。 南枝换了拖鞋,往里走,唤道:“青云?” 转进餐厅,两道身影正坐在餐桌面前吃泡面,一个是陌生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挺括西服。 在霍锦西身边呆的时间久了,孟南枝都能凭借一眼就能看出面料的高级感。 第一眼就能感觉到,此人非富即贵。 另一个自然就是青云那小丫头了,头发随意扎起,嘴里塞着泡面,一脸惊讶:“呀,南枝姐你回来啦!” 孟南枝诧异地看了眼波澜不惊的男人,皱了下眉,问:“他是谁?”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我老公蒋宗祁……” 孟南枝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瞬间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啊!不是不是……”涂青云赶忙咽下嘴里的泡面,急忙解释,“是我老板,我老板!” 对面的蒋宗祁抬眸看了她一眼。 涂青云神色有片刻不自在,赶忙转眼看向孟南枝:“南枝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神色里的不自然孟南枝全看在眼里,倒也没刨根问底,只是问:“你去哪里上班了?公司靠不靠谱?” 说着斜斜地看了眼那男人,就差指着人鼻尖问他靠不靠谱了。 “当然靠谱!”青云赶忙去看了眼蒋宗祁,吞了吞喉咙,说:“我签约了盛星集团,你老板也认识他的……” 说着悄悄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对面的男人。 孟南枝目光跟着看过去,也直截了当地问:“蒋先生认识霍锦西先生吗?” 这下,蒋宗祁终于抬眸看向孟南枝,他五官要更为柔和一些,没有霍锦西那么锋利冷感,但眼眸里的深邃和疏冷倒是如出一辙。 “你老板是锦西哥?” 孟南枝点头,从他这话里的熟稔来看,确实认识不假,就是不知认识是几分了。 “那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蒋宗祁扯唇笑了一下,手里虽然捏着劣质廉价的泡面叉子,但在他指尖的衬托下,叉子都高级了。 “今晚,你应该见得到我。”他抬眸看着南枝,“当然,得你也能到得了现场。” 孟南枝平静说:“那我拭目以待。” 涂青云在旁边看来看去,小心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孟南枝瞥她一眼,“既然是老板,你怎么带来家里?还请他吃泡面?” 涂青云尴尬地笑了笑,转开话题:“南枝姐,你是不是回来拿东西的?” 孟南枝飞快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钟头了,她睨了眼青云,“等哪天我有时间了又找你细谈,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涂青云连连点头。 孟南枝再次看了眼复又垂眼的男人,转身大步进了卧室,一顿翻找,终于从衣柜底部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根纯金色质感的领夹,领夹末端是浮雕五角星的图案。 这还是师父给她的,几年前她第一次参加国家级太极拳锦标赛获得冠军的时候。 领夹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对她来说很有意义,不管贵不贵,她都想送给他。 拿了东西,她转身出门,“青云,我走了,有时间了记得联系我。” “好的南枝姐。”涂青云趿拉着拖鞋跟着过去,“你路上小心哦。” 孟南枝已经下楼,伸手高高比了个ok。 小区是老小区,楼道没有电梯,孟南枝边下楼边打了个车。 两点半回到公司,已经上班半个小时了,总裁办皆忙碌起来。 孟南枝摸去江淮丙办公室,探头:“老板没找我吧?” 江淮丙斜了她一眼:“谁都知道你去买礼物了,怎么可能找你。” 独家保护 第48节 孟南枝诧异地挑眉。 这下江淮丙倒是好奇了:“哎,你买了什么礼物?” 孟南枝摸了下口袋,转身走人,“不告诉你。” 江淮丙气馁,这下好了,几个助理中就他送的礼物最平平无奇了。 亏他还是老板身边的全能总助! 这下一点都不全能了。 下午四点,一行人离开公司。 黑色轿车迎着若隐若现的夕阳,往西城区行驶而去。 副驾驶照样坐的是江淮丙,孟南枝和霍锦西坐在了后座。 越要接近目的地,孟南枝心底就越发地慌,慌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侧目看向旁边,车里温暖如春,男人一袭修身马甲,单手支着下颌闭目养神,侧脸轮廓硬朗分明。 也是,他回自己家,有什么好紧张的。 孟南枝收回视线,而后又看向前方。副驾驶上的江淮丙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垂着头摆弄手机,也是半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甚至就连开车的平叔也是一脸平静。 大家都如此平静,倒显得她的紧张有些无厘头了。 孟南枝尽量往工作上想,就当她是来工作的了。 打工人只有一扯上上班,尤其明明可以休息了还要加班的时候,就会格外平静了。 周边的车流渐渐减少,黑色轿车越来越往偏僻的道路上驶去,最终驶进一条安静的胡同里。 跟京北大同小异的胡同一样,这条胡同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路两旁都是掉了叶的老槐树,枯枝高挂,初雪消融。 胡同里的地砖湿漉漉的,呈现出一种历史悠久的韵味。 孟南枝认得两边出名的建筑和景点,没想到他家就在这景点之中。 轿车驶过一座占地宽广的四合院围墙,到达正大门前面,霍锦西出声:“平叔,开慢一点。” 江淮丙兴致勃勃地给孟南枝介绍:“这里就是霍府了。” 孟南枝抬眸看向窗外,一座威严的广亮大门,红漆木门扉,雀替之上苏式彩画栩栩如生。 大门旁是抱鼓石,两侧是八字影壁,九级青砖台阶,台阶旁则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好威严一座大门,细节之处尽是讲究。 比如雀替之上的彩画,都是门户高深的代表,在古代,这样的大宅门基本都是高官府邸。 孟南枝目光挪到门扉之上的牌匾,上有题字:霍元和府。 江淮丙的声音再次跟着传来:“霍府也可以叫和府。中间那个和字,是霍东荣老先生在世时,咱们国家第一任总理亲自提笔写下,赠予老先生的。” “寓意‘盛世昌荣,和衷共济’也彰显了那时老先生带领霍家和全国人民一起同心协力,为祖国的繁荣昌盛立下汗马功劳。” 孟南枝呆呆地看着那个和字,笔锋凌厉,大气沉稳。 越接触越发现,霍家的底蕴之深,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轿车启动,继续往前开去。 正大门要进只能步行,而且从正大门到内院还有好长一截路,除非喜欢散步的会溜达到这边来。 霍家在南侧门开了个地下车库,车库有电梯直达内院,省去了不少走路的时间,因此大部分霍家人回来都是直接从地库进府的。 交通方便了,正大门开启的机会就少了,除非是有重大的事件,比如府里有人结婚,这时候大门就会敞开着。 在霍家,最轻松的工作莫过于大门里的两名安保人员了。 江淮丙曾经就有憧憬过,万一哪一天他胜任不了总助的工作,他就来霍府守大门,工资高,工作轻松不动脑。 轿车驶到南侧车库门前,机器识别到车牌,大门自动打开,平叔将车开了进去。 说真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南枝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地下车库。 暖色光线下,地面光滑明亮,一眼看去见到最多的除了豪车之外,还有一盆又盆昂贵绿植,每个车位旁边都是用绿植隔开来。 极具中式传统风格的装修,说是某个会所的大厅都没人质疑。 黑色轿车顺滑地停入车位,旁边是同车标的黑色suv,高大车身线条流畅。 比起轿车来,库里南就要威猛了许多,孟南枝多盯了它几眼。 “喜欢?”身侧忽然出声。 孟南枝收回目光,“还行。” 喜欢有什么用?买不起还是买不起。 霍锦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 轿车停稳,平叔和江淮丙一同下车,左右两边同时拉开车门。 孟南枝赶忙下车,道了声谢。 两人走到右边,跟在霍锦西身后,绕过一丛丛景观般的绿植,上了电梯。 几分钟后,轿厢门打开,一位穿着中山装,两鬓银白的中年男人等在电梯厅。 见他们出来,他眼中泛起笑意,脸颊上刀刻般的疤痕格外显眼,“大少爷回来了,今儿生辰快乐。” 霍锦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葛叔。” 孟南枝这才注意到,这位葛叔的右胳膊的袖子空荡荡的。 前方葛叔转过头来,见到她,笑着猜测:“这位就是代小陈岗的孟小姐了吧?” 这位应该就是霍锦西的私人管家葛先华葛管家了,之前刚入职时看霍家人员关系时她有留意了一下。 后来在西园别墅里只看见萍姨的时候她还奇怪了,怎么没看见这位管家,原来如此。 孟南枝点了下头,微笑道:“葛叔好,是我。” 葛叔笑得和蔼:“好好好,后生可畏啊,不错不错。”寒暄完这才转头看向自个的小徒弟,“哟,你小子也跟着回来了。” 江淮丙撇了撇嘴:“您眼里可没我这个徒弟。” 葛叔无奈,上前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而后转头道:“走走,晚餐正好差不多了,夫人和老爷都等着呢。” 几人一同出了电梯厅,厅外正对着一照双龙戏珠的影壁,影壁下一株生机勃勃的罗汉松,古朴的美感扑面而来。 空气里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与人工制出来的香不一样,更像是植物本身的清香。 绕出影壁,孟南枝蓦地睁大了眼,眼前的景实在给她极大的震撼,虽然进来前就想过了,他家周围都是景点,家里必定也少不了。 但想过远不如亲眼看见,一条长长的中心碧湖,红色夕阳倒影在水中,两岸是已经枯了的垂柳枝条和即将开花的白玉兰花树,青黄草地沿着湖边铺陈,草地外是一条弯弯绕绕的银白鹅卵石铺陈的小道。 碧湖中央有一道石拱桥,不远处还有一座湖心亭。 整个碧湖的景遵从了季节的变化,寒冬枯枝,尽显萧瑟。 那种四季里只有冬才能体现出的苍凉、辽阔和清冷的意境,要不是此时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或许这座园子还能看到一番绝美雪景。 越往里走,越能看见恢弘的亭台楼阁和飞檐金顶,夕阳给那一座座红漆木、青砖瓦的楼阁增添了神秘色彩。 前厅外的大理石地砖上,两人一椅在缓慢前行中,轮椅上坐着一位贵妇人,穿着一袭云锦面料的紫韵旗袍,外披着洁白保暖的羊绒披肩。 霍锦西见状,反手将臂弯里的大衣递给孟南枝,上前去接过彤姨手里的轮椅。 “大少爷。”彤姨打了声招呼,而后扭头看了眼,见他们都回来了,笑着点了个头。 轮椅继续前行,关穆英淡淡说:“回来了?” “嗯。”霍锦西应了一声。 江淮丙连忙拐了拐孟南枝快速上前,站在轮椅侧边,两人朝着贵妇人齐齐欠了欠身,道:“夫人。” “夫人。” 关穆英颔了下首,清冷的目光看向孟南枝,定了几秒转开,话却是跟身后的人说:“怎么不给你保镖放个假?” 孟南枝抱着大衣垂下下颌,长长的睫羽也跟着垂下。 霍锦西推着关穆英走过,嗓音轻淡:“她也是我朋友。” 关穆英不说话了,安静坐着。 进了饭厅,彤姨上前接过霍锦西手里的轮椅,推着进了屏风隔间,佣人过来接过孟南枝手里的羊绒大衣外套。 一切都井然有序。 “回来了。”一道浑厚威严的嗓音传来,众人齐齐转身。 葛叔先欠了欠身:“老爷。” 孟南枝跟着江淮丙有样学样,也跟着欠身:“老爷。” “老爷。” 老爷子一头斑白,气场却是十足十的威严。 一一点头,而后杵着手杖进来,霍锦西过去接替生活管家,扶着他,“爷爷。” 老爷子嗯了声,“既然回来了就开饭吧,晚上你那些朋友要过来给你开生日宴,有得你们闹的。” 霍锦西给身后的葛叔示意了一下,葛叔点头,而后带着江淮丙和孟南枝转身就要出厅门。 这是主人家的饭厅,自然是他们一家人在这吃饭。 他们这些管家助理保镖的,自然也有他们的饭厅。 霍锦西倏地出声:“淮丙,南枝,你们留下。” 老爷子投来凌厉的一眼,倒也没阻止,葛叔便一个人下去吩咐厨房上菜了。 第35章 他的保镖有自个的小心思了。 山水屏风之后就是霍家用餐的花厅了, 布局也是中式传统风格,雕花窗户支开一角,一支红梅探出白墙灰瓦, 在窗外形成一道绝美景观。 独家保护 第49节 霍锦西扶着老爷子在主位坐下,这才解开西服纽扣在下首坐下, 而后示意江淮丙和孟南枝在旁边入座。 彤姨则推着关穆英坐在了老爷子右侧的第一位。 一盘接着一盘的珍馐佳肴被端上餐桌,最后一份是一碗长寿面。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祝福和起哄,整个花厅静谧到屋外的风声都听得到。 老爷子道了声生日快乐, 老生常谈成家的事,霍锦西敷衍地答应着,并不放在心上。 见他这副姿态, 老爷子止住话题,从身后管家手里拿了份文件过来, 挪到霍锦西面前:“以后霍元,就全靠你和小卉了。” 霍锦西伸手接过文件打开,是霍老爷子名下所有股权的转让书,也就相当于今后, 霍元最大股东就是他了,其次是霍简卉。 他神情微微一顿, 抬眸看了眼老爷子:“爷爷……” 霍老爷子抬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神色有些颓微:“给你的你就拿着, 你父亲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 目光转到坐在轮椅上的关穆英,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刻老态尽显:“只希望在霍廷生出狱时, 你能留他一命。” 霍廷生是霍锦西的小叔, 也是十四年前那场几乎灭绝霍乔生一家满门的背后主使人。 霍家家大业大,为的……可不就是争权夺势。 关穆英垂下眼睫, 呼吸一瞬间沉了下去,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难看至极,放在单一截腿面上的拳头瞬间握了起来。 她的双腿,左腿膝盖以下截肢,右腿大腿截肢,全都是拜他霍廷生所赐! 更别说还搭上了她丈夫霍乔生的性命,还有儿子霍锦西,要不是那时西南道上有小道士救了他,估计霍家大房早就家破人亡了! 孟南枝听到紊乱的气息声,倏地抬起眼眸,朝着斜对面的贵妇人看去。 霍锦西的脸色也没有多好,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随意地放在桌面上,“爷爷,您倒是大方。” 霍老爷子抿了抿唇,说:“只要留他一条性命,不管你要把他丢到哪都可以,我绝无二话。”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文件:“毕竟这以后,你才是霍家的掌家人。” 霍锦西哂笑,手指轻点桌面。 片刻,他抬手收起文件,唇角扯了扯,“只是一条性命吧。” 他笑了下,狭长眼眸里却是冰冷一片,“好说。” 话刚落下,孟南枝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斜对面,“夫人?” 关穆英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彤姨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去拿药。 “去喊家庭医生!”霍锦西一把推开椅子,大步走了过来,扶住关穆英的肩膀,担忧道,“妈?” 花厅外的佣人急忙跑了出去。 情况紧急,孟南枝一时顾不得规矩了,立马拉过她的手臂,在位于前臂内侧,腕横纹上2寸的位置,拇指精准按住内关穴,缓缓揉动按摩。 一分钟过去,关穆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她抬手按着胸口,额间激出了一些汗渍。 彤姨诧异地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忙拿了手帕擦了擦关穆英额头的汗,“夫人,好些了没?要不要吃药?” 关穆英喘了口气,靠着霍锦西的手,摇了摇头,“没事儿,老毛病了。” 而后看向侧边蹲着的孟南枝,目光平和了许多,“谢谢你,孟小姐。” 孟南枝挠了下下颌,冷静道:“不用客气的夫人。” 关穆英这才看向主位神色担忧的老爷子,眼神恢复冷清:“爸,这饭我是吃不下了,您慢慢吃。” 抬手拍了拍扶着她肩膀的霍锦西,“你把长寿面吃了,生日礼物放你梅园里你回去记得看,我就先回兰湘院了。” 老爷子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默许了。 他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而是平时的霍锦西几乎很少回家,尤其今年下半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越来越接近老二出狱的时间,整整十四年,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不能失去第二个了。 彤姨过来推过轮椅,转身往外走去。 霍锦西拉着孟南枝往后退开。 轮椅驶过两人面前,关穆英捏起披肩压在胸口,眼角余光见到儿子拉着人后退,还不是隔着衣服拉,而是直接拉着手背,哪怕只是一下就放开了。 她诧异地皱了皱眉,但想到刚刚,只是嘴角抿了抿。 直等轮椅背影消失在花厅,霍锦西这才回了刚刚的位置,冷着脸没说话,捏起筷子,沉默地吃起长寿面。 老爷子身后的生活管家嘴角动了动,想要提醒这不符合规矩,老爷子眼神压了一下,而后拿起筷子,看向江淮丙和孟南枝,“吃吧吃吧。” 孟南枝偷瞄一眼江淮丙,也跟着拿起筷子,等老爷子夹了菜,才敢下筷。 一顿饭虽是美味佳肴,可孟南枝吃着剌嗓子得紧。 食材再昂贵新鲜又如何?顶级厨艺又如何?还不如她去吃路边摊,快乐又自在。 好不容易见霍锦西歇筷,她也赶忙放了筷子。 主位的老爷子也跟着歇下筷子,抬眸看向霍锦西:“府里给你办了生日宴,你那些朋友们也该来了,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去凑热闹了,你招待好客人。” 霍锦西冷淡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唇,这才颔首。 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扶着管家的手站起来,缓慢出了花厅,背影一股老态龙钟之姿。 霍锦西收回视线,朝着侧边的两人看去,下巴示意了一下桌面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吃吧,晚上估计需要你们替我挡酒。” 话一顿,不由得看向南枝,“你……” “老板放心!”孟南枝拍了拍胸口表示,“我酒量好着呢!” 霍锦西笑了笑,“你们继续吃,喊葛叔也过来一起吃,我先去换身衣服。” 见他心情缓和了不少,江淮丙这才笑眯眯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霍锦西起身,路过孟南枝时,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感谢之意。 谢她刚刚细心关注着关女士的反应,在他跟老爷子堵着气,没能察觉自己母亲的心悸突发时; 也谢她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冲过去,用她所会的技能缓解母亲的病痛。 孟南枝感受得出来,唇角弯了弯,拿起筷子,快乐地吃肉。 这会儿整个花厅就她和江淮丙,没有那种压抑到想要把自己隐形的氛围,吃起美味佳肴来就香得多了。 等霍锦西换了身衣服过来花厅接他俩时,两人撑得摊在椅子上,葛叔在一旁喝着茶,跟江淮丙说着话。 见他来了,葛叔忙放下茶杯,“少爷。” 孟南枝和江淮丙一秒坐正。 “走吧。”他站在门口。 同样是一身黑,但又跟白天的黑不一样,尤其肩膀上的金丝竹纹绣,和黑衬衣衣领上的金色竹叶扣搭配在一起,更显温文尔雅,他没系领带,少了商务上的威严和冷厉。 一整个新中式国风与英式西服的文化碰撞,带来华丽的视觉效果。 孟南枝多看了几眼,默默跟在江淮丙身后。 一行人往后花园走去,夜色昏黄,华灯初上。 江淮丙和葛叔讨论着事情渐渐落后,霍锦西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而后反手一拉,扯着孟南枝就进了一处假山叠翠。 孟南枝:“……” 干,干什么? 霍锦西比了个嘘的手势,往外看去,葛叔和江淮丙还没发现他们已经消失了,正激烈地议论着就昨天霍锦西发烧生病这事,一个说应该告诉夫人,一个说不用声张,今天已经好得差不多…… 声音渐渐远去,霍锦西退开一步,在她面前伸手,掌心摊开。 孟南枝愣了一下,“什么?” 霍锦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礼物。” “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给我?” 孟南枝:“……” 她还真是在磨蹭,毕竟这领夹只是对她有意义,其实不值几个钱。看董事办里助理秘书们送的礼物,哪怕是最差的那个,好歹也是有牌子的。 她这个就是跟三无产品没什么区别,所以后来她犹豫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手里准备了礼物的? 孟南枝从口袋里捞出小盒,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放了回去:“老板,我明天重新买个。” 霍锦西纹丝不动,手依旧伸着,只是修长的指尖抬了抬。 孟南枝没办法了,只得重新捞出来递给他。 外表平平无奇的一个首饰盒,霍锦西打开,就着旁边楼阁的灯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顿了下,指尖捏起来,神色有些凝重:“这是你从哪里买的?” 孟南枝连忙摆手:“不是买的,是我师父送我的,在前几年第一次锦标赛上。” “师父的东西?”霍锦西捏着领夹对准灯光看了片刻,“他老人家从前进过特殊部门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有特定意义的领夹是不能随意送人的,你师父没跟你说过?” 孟南枝呆住了,“他也送我了……” 而后反应回来,“那,那老板,你还给我吧,我明天重新给你买礼物……” 霍锦西轻笑一声放下来,“但如果是亲人之间或是爱人之间的相互赠送就没事。” 这会儿他没打领带,领夹没地方别,垂眸看了眼衬衣,他将盒子递给前方稍显木楞住的人。 亲人或是爱人? 孟南枝回神,一手接过盒子,另一只手也跟着伸出,要去接领夹,结果他自顾自地垂首,解开西服外套,而后解开衬衣的纽扣。 孟南枝连忙转开眼睛:“……” 干什啊干什么? 霍锦西解开衬衣纽扣,将领夹别在衬衣上,而后重新扣上纽扣,再把西服外套扣上,领夹就藏在了西服里边。 外人看不见,但他抬手就摸得着。 独家保护 第50节 等孟南枝转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领夹的影子。 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远处传来江淮丙的声音:“老板——” 霍锦西整了下衣领,率先转身,“走吧。” 孟南枝拿着空空的小盒子,无措地站了片刻,而后一把盖上盖子塞回兜里,快步跟上。 出了假山叠翠,走了没几步,一个佣人引着一行人从后面跟上来,一道温润嗓音:“锦西。” 霍锦西转身,看清来人微微一笑:“淮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淮谦也跟着笑了笑,抬了抬臂弯上勾着手的美人,介绍道:“我夫人,楼晚。” 霍锦西一时失语,看着他俩恩爱夫妻的姿态。 片刻,他顶了顶上颚哼笑一声:“你小子真行啊,只半年没见而已,居然就成家了。” 年初他去南城时两人还一起吃过饭,那时的他还是个单身汉,这短短一年变化如此之快。 霍锦西目光浅淡地看向楼晚,点头示意,“谢夫人。” 楼晚弯起唇角,笑颜温婉动人,“霍先生。” 谢淮谦迈步走上前,递上礼物,一个长锦盒,“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还不赶紧成家。” 霍锦西接礼物的手一顿,而后睨了他一眼,“要是没有后面这句,我还高兴些。” 他打开锦盒看了眼,勾唇一笑:“谢了。”盖上盖子往后递去。 孟南枝正要上前一步接下,霍锦西转脸看了眼,避开她的手,转而递给刚赶过来,气喘吁吁的江淮丙。 挽着谢淮谦的楼晚见状,微微挑了挑细眉,目光放在这个沉默寡言、一身冷艳,却又身材高挑的女士身上。 这么明显的目光孟南枝怎么可能看不见,她抬眼看过去,对上视线,楼晚清亮的眼眸里带起一丝笑意,朝着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孟南枝一怔,狐疑不已。 这位谢总的夫人,这么友好对她做什么? 前方,霍锦西带着谢淮谦夫妇继续往后花园走去。 江淮丙和孟南枝跟在后面,纵观老板之前的人际关系导图,她还真没见过这位谢总的名号,不由得问道:“这位谢总是……” 江淮丙说:“隔壁谢家,霆盛集团谢董的弟弟,几年前就回了南城外祖父家,这些年一直在南城发展,跟老板是发小。” 这样啊,难怪呢。 霍锦西和谢淮谦多年好友叙旧自然就走得慢,这才走了没几步,后头又有一波人追了上来。 “锦西!” “锦西,生日快乐!” 几人转身,那一波人上前,各个都是京北圈子里的大少爷。 孟南枝一眼看去,有些还真是认识的,如前几天见过的陶关志,陆家的兄弟俩,还有……今天中午刚在小公寓里见到的,青云的老板蒋宗祁。 目光和后者冷淡视线对上,两人都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霍锦西在逐个寒暄之际,侧首看了眼孟南枝,深眸眯了眯,到跟蒋宗祁握手拍肩打招呼时,忽然问道:“你俩认识?” 孟南枝一顿,“额……不认识。” 蒋宗祁唇角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淡声道:“认识。” 两人同声异口的回答惹得旁边几人纷纷看了过来。 霍锦西:“……” 很好,他的保镖有自个的小心思了。 第36章 抱着她拥进怀里。 陶关志瞧了眼唇角依然挂着微笑, 但眸色却霎时不对的霍锦西,唯恐天下不乱地笑起来,插话道:“那这到底是认识呢还是不认识呢?” “宗祁, 不得了,有秘密了哦。” 蒋宗祁斜了他一眼, 慢条斯理地说:“滚……”而后看向孟南枝,“师姐说不认识倒也正常,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 孟南枝:“……?” 谁是你师姐了?? 眼看霍锦西狭长的眼眸眯了眯, 她不知怎么地头皮一瞬发麻,赶忙道:“我真的只见过他一面,认得个名字……” “哟, 很热闹嘛。”一道低沉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贺镇禹一袭深灰色西服, 外穿黑色羊绒大衣,戴着双皮革黑色手套,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出现在灯光之下。 他身后跟着个慢吞吞的女孩,穿着毛茸茸的白色斗篷大衣, 头戴同色蕾丝礼帽,衬得她圆圆的脸蛋看着就格外软萌。 有认识他的都打了声招呼, 霍锦西笑了笑, 走上前, “就属你来得最慢了。” 贺镇禹哼笑一声, “冷的呗,要不是你生日, 我都懒得来这京北。”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在霍锦西手里, 是科尼塞克全球绝版的暗黑之夜,“没什么送的, 随便挑了一样,要是嫌弃的话就丢掉。” 霍锦西拿着车钥匙无奈:“你送我我也用不上。” 他从英国回来后对这些极速类的运动或是机械都不感兴趣了。 贺镇禹抬眸,从一溜儿京城大少爷们身上滑过,最终放在隐在众人之后的孟南枝身上,眉峰挑了挑,意有所指:“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霍锦西顿了一下,果断收了起来,而后看向躲在他身后的小女生。 了然地挑了挑眉,随即点头示意:“时月小姐。” 贺时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怯生生地看向霍锦西:“您,认识我?” 霍锦西轻笑,看一眼贺镇禹,“他夫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贺时月这下更是诧异了,仰眸看了眼某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明明她是被利用完就丢国外的棋子,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可他最好的朋友居然还会认识她? 这次要不是机缘巧合在京北碰上,他或许都不会管她。 不等她细想,旁边的陶关志等人也都纷纷拿出生日礼物,江淮丙这会儿有四只手也拿不下,孟南枝跟着分担了一些。 后头又来了一拨人,比较眼熟的就是南城徐家大小姐,孟南枝赶忙往她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一身黑西装的小五,两人目光对上,算是打了个招呼。 礼物太多两人快拿不下了,引路的佣人都跟着来帮忙分担,霍锦西则带着客人往后花园的曲水流觞宴走去。 两拨人分开而行。 孟南枝抱着礼物跟在江淮丙身后,走了长长一段路,穿过一道月亮门,里面是宽广的四合院,下午出电梯厅时闻到的那股清香越发浓郁了。 她抬眸看了眼,整个园子里的植被居然都是梅花树,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旁边,花坛里边,到处都是。 有些梅树开花得早,红色小花瓣迎风而立,有些开花得晚,此时仍然是一树枯枝。 原来这股清香是梅花香吗? 孟南枝忽然想起西园里的那棵龙游梅了,也不知道开花了没? 跟着江淮丙七拐八弯去了主院正厅。 正厅里的大堂让孟南枝一进去,就有种进了皇家别苑里的错觉。 完完全全宫廷级别的大堂,故宫同款地砖、博古架上价值连城的古董、黄花梨木的案桌、乾隆爷的挂画…… 要不是眼前的江淮丙一身西装,她估计得以为自己抱着礼物穿到古代去了。 将礼物放在大堂里的桌案上,三人再次出去了。 下台阶时佣人喊住江淮丙,说葛管家让他带孟小姐认一认住处,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们收拾了西厢出来让孟小姐住。” 江淮丙看了眼:“哦,好的,你先去忙,我带她过去认认路。” 佣人应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张地图递给孟南枝,朝着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地图?”孟南枝稀奇地打开,瞬间嘶了口气,“这么大?” 江淮丙笑了声:“当然。” 从外边是真看不出来,整个霍府占地快要五千多平,紧邻着颐和园,就连府里那个中心碧湖都是昆明湖的一小支分流。 “快别看了,先认一下路。” 孟南枝收起地图,跟着江淮丙去了西厢,也是相同布局的四合院,中间依旧是大片大片的梅花林。 到达西厢,有个屋子里亮着灯光,房屋门上挂着把古朴的钥匙,钥匙上挂着梅花吊牌,上面写着个孟字。 “这应该就是你晚上住的屋子了。” 江淮丙看了眼钥匙,上前去推开房间门。 进去是一个宽敞的客厅,摆放整齐的案桌和檀木沙发,屏风过去有两道木门,一门推开是洗手间,一门推开是卧室。 卧室整体布局依旧是古香古色,连床都类似古时候的拔步床。 “西厢一般都是老板的朋友在府里过夜时招待用的,就相当于客卧。”他抬眸看了眼外面,“看来今晚没人留宿府里嘛。” “你呢?晚上不住这里吗?”孟南枝看了一圈回来。 “我在府里有住处。”江淮丙把钥匙递给她,“我十八岁就来到府里了。不说笑话,这里是我第二个家。” 说到这,他不由得看了眼孟南枝,说实话,他俩可以算得上是老乡了。 他之前问过老板,为什么不把之前她救过他的事说出来?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或许她也就不会跟他那么生分了。 老板那时候是怎么说呢? 江淮丙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说她都已经忘记了,再提又有什么意义,他记得就好了。 江淮丙当时完全想不通,这会儿也是一样。 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定,如果她问他第一个家在哪,他一定会说。 她肯定知道羊山镇,甚至还会问起来怎么到的霍府,他一定什么都说。 可惜孟南枝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只是点了点头,转而说:“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独家保护 第51节 江淮丙:“……” 你倒是问啊! 结果说完她就先出去了。 江淮丙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出门。 到达后花园时,曲水流觞宴已经开始了。 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里,佣人端着一盘盘美食走向池塘边的长桌食案。 长长的案桌中央搭建好了曲水流觞台,流水中央还有一条条小金鱼游来游去,雾气萦绕间假山流水若隐若现。 池塘中央搭起了高台,古筝演奏者稳坐高台,弹着动人的乐曲。 孟南枝是第一次见曲水流觞,从回廊走下时脑海里只有震撼二字。 食案前都坐满了人,但霍锦西身边却有一个空位,是众人默契地空下来的。 见她过来了,霍锦西指尖端着茶杯,抬眸看过去。 然而孟南枝只顾着看曲水流觞和高台上的演奏者。 太漂亮了,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看完曲水流觞之后她就跟着江淮丙往旁边的小食台走去了。 这里没有流觞台,但也摆满了鲜花美食,葛叔就坐在这里,边品茶边笑看大家喝酒玩乐。 见两人过来,他笑着招呼着他们坐下指了指一桌子美食,“都叫你们晚饭时别多吃了,你们偏不听。” 江淮丙揉了揉肚子:“我还吃得下。” “我也能。”孟南枝紧跟其后。 话刚落下,前方的曲水流觞台处传来霍锦西的声音:“南枝,过来。” 所有人跟着看了过来,她不得不站起身走过去,在他身侧躬身:“老板?” 霍锦西往侧边示意了一下,“坐,等会儿要行飞花令,输了得喝酒。” 他看她一眼,“不是说要替我挡酒?” 孟南枝应了声,在空位坐下。 斜对面的徐佳宁这时才察觉出不对劲,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几秒,而后唇角抿起。 原来当时他说有喜欢的人,还真不是骗她。 孟南枝却忽地抬眸,朝着徐佳宁看过去,后者愣了下,扯了个难看的笑容,转开眼,伸手端起流水里的茶杯。 孟南枝皱了皱眉,而后往徐大小姐的侧边那几位大小姐看过去,这些她都不认识,应该是后来才进来的。 那些大小姐们对上她冷淡的目光,纷纷转开眼,低声谈论着流觞台里的中式小甜点,孟南枝这才收回视线。 席间的飞花令已经开始了,是关于梅的飞花令,孟南枝不参与只等着负责给霍锦西输了时喝酒。 然而直等到最后,所有人都喝了酒,就连几位千金都不例外,只除了霍锦西。 他赢到了最后。 曲水流觞宴里,最后的赢家要临摹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 孟南枝跟着大伙转到室内,暗暗想,这赢了难道不是一种惩罚么? 前方葛管家和江淮丙不知何时进来的,早已经准备好宣纸和笔墨。 霍锦西走进去,脱了西服外套,孟南枝连忙上前去接着。 看了她一眼,他卷了卷袖口,拿起毛笔,沾了沾墨,俯身,开始在宣纸上写字。 孟南枝跟着看过去,他的行书字体笔锋流畅自然,外形给人磅礴大气之感,笔间充满力量,如同飘动的云朵和流动的溪水,行笔迅捷有力。 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写到第四列——‘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竹字。 一室的夸赞声此起彼伏,陆至渊不乐意了,说他也要写。 霍锦西停下笔,让开位置。 陆至渊便卷了袖子,兴致勃勃地上前,有模有样地拿起笔,也开始写。 在孟南枝看来陆小公子写得也好看,但旁边懂的人已经开始嘲笑了。 “会不会写啊陆至渊!” “写得也太丑了吧!” “这还叫丑?这多好看啊!” …… “他手腕间没力,写出来的字自然就有些软绵。” 孟南枝忙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站着的男人,他正慢条斯理地放下卷起的袖子,刚刚写字把外套脱了,因此孟南枝一眼看过去就见到他别在胸口衬衣上的领夹。 有心想要回来,但又没有那个胆量,犹豫间,霍锦西已经伸手拿了她抱在怀里的西服穿了起来。 前方书桌前传来哄笑声,陶关志一手卷起袖子,也要上前去写,几位公子哥也都兴致勃□□哄。 余下贺镇禹百无聊赖地进了旁边的暖阁。 暖阁临水而建,雕花木窗外就是池塘里的高台,这会儿演奏者已经下台了,只余下满台鲜花和花中央的古筝。 霍锦西叫上谢家兄弟俩。谢淮谦的哥哥谢震霆是后来的,见到谢淮谦回来了还诧异了一下,只问了一声怎么不回家住,谢淮谦说改天再回去,两兄弟便再没过多的话。 他们关系虽然不如外界传得那么恶劣,但也不是很和睦,毕竟同父异母。 几人进了暖阁,暖气十足之下,纷纷都脱下了外套,佣人送来茶水和牌,便都打起了牌。 贺时月坐了会儿就出去了。 霍锦西边打着牌,边侧头示意一下孟南枝,压低了声音:“帮我招待一下镇禹的夫人。” “哦,好的。”孟南枝放下大衣外套,跟着出去了。 贺时月没去哪里,在回廊上走了走,进了一间空闲的阁楼里,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 过了会儿,一声清越的嗓音传来:“贺夫人。” 贺时月扭头看去,孟南枝端着糕点和水果进来,“我看你在宴会上都没怎么吃,吃点儿东西。” “你好细心哦。”贺时月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越发可爱了。 孟南枝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一下,把糕点端到她旁边的矮桌上。 贺时月伸手拿了一块,“你不用叫我贺夫人的,我叫贺时月,你叫我时月就好了。” 孟南枝从善如流:“时月小姐。” 贺时月无奈地笑了笑,“我听霍先生喊你南枝,那我也叫你南枝吧。” 孟南枝点头:“可以的。” “你也吃啊。”贺时月拿起一块递给她。 孟南枝伸手接过,两人看着窗外的池塘楼阁,好半晌没再说话。 一块糕点吃完,贺时月转回头,“你在霍先生身边做助理吗?” 孟南枝说:“保镖。” “嗯?保镖?”贺时月一下坐直了身体,上下看了眼孟南枝,“那你是不是会功夫?” 孟南枝浅浅地笑了笑,对着这双崇拜的眼眸,不由得说:“时月小姐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搜一下一八年全国太极拳锦标赛。” 贺时月都不用搜,立马就猜到了:“你是冠军吧!” 孟南枝点了点头。 “哇哦!!好厉害!”贺时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由衷佩服,“太酷啦!” “难怪霍先生被你迷得团团转,我也被你迷得团团转了!” 孟南枝惊了一下,急忙坐近一些解释:“老板没有被我迷得团团转,时月小姐,求求你了,别乱说。” 贺时月笑着睨她一眼,“我都懂~” 孟南枝:“……” 怎么又有人懂了? 到底懂了什么? 不能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孟南枝连忙叉开:“时月小姐怎么突然来京北了?不是在英国吗?” 贺时月惊讶:“你也知道我的事?” 孟南枝说:“我上半年在港城给潘家二公子做保镖。” 潘家呀,贺时月抿了抿唇,“那你在港城期间有碰见过贺镇禹吗?” “碰到好几次了。” 贺时月抬眸,想问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孟南枝说:“碰到的几次他身边都没有女伴,也没听说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贺时月急急忙忙打断:“哎呀,我又没问这个啦!” 孟南枝笑了笑,接上话:“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在商场上如何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六亲不认,连自己老婆都算计利用。” 贺时月无奈地撇了撇嘴:“这些媒体啊,就爱夸大其词。” 其实她心里却是认同的。 两人在暖阁里聊着天吃着水果糕点,后来谢淮谦的夫人也进来了,三人便在小隔间打起了斗地主。 热热闹闹的晚宴一直到夜间十二点才渐渐散去。 送走宾客,江淮丙跟着葛叔走另外一条道回去,而孟南枝则跟在霍锦西身后回了梅园。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是刚刚打牌时输了喝的。 两人一路静默,周边都是散着淡香的梅花。 “我怎么不知道,蒋宗祁那小子是你师弟呢?”低缓的声音传来。 独家保护 第52节 孟南枝心底有种:来了来了,果然要开始盘问了。 她清了下嗓子,一个一个数给他听:“他真不是我师弟,我们公司五个人分别是老大涂龙晖,老二计以澜,老三就是我,老四是涂青云,也就是老大的妹妹,老五就是徐大小姐的保镖计以澄。” 而后摊了一下手,意思就是你看他都排不进名号的。 霍锦西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那昨天电话里那个师兄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停了脚步,扭头看她,讲起了冷笑话:“你不会告诉我,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孟南枝干巴巴地笑了下,这个冷笑话还真不好笑。 “师兄是师父那头来的,不是公司里的。” “那蒋宗祁呢?” “我也不知道……等等,”孟南枝立马抬头,“我师妹青云签约了他的公司。” 孟南枝想起中午查的资料,蒋家是做文娱这块的,尤其是蒋宗祁的那个公司,就是目前国内最大影视公司。 她后知后觉:“我师妹要去做明星了?” 蒋家只做影视不捧明星,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 这个蒋家四公子,倒是任性得很。 霍锦西捋清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后,忽而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 “这小子行动倒是迅速。”他抬眸,轻笑一声,“看来他喊哥是喊到底了。” “?”孟南枝看了他一眼。 “走了。”霍锦西迈步往前走去,孟南枝不再多想跟上。 送到西厢院子的路口,霍锦西停下,转身看她,“淮丙带你来认过路了吧?” “认过了。”孟南枝从兜里掏出地图,打开看了眼,“那老板,晚安了。” “嗯,晚安。”霍锦西应了声站在原地。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梅林,这才转身往主院走去。 进了正厅,他在靠椅上坐了会儿,看向桌面上那一堆礼物,忽而目光一定,直起身,抬手从一堆礼物里捡起个精致的方形檀木雕花盒。 打开,嵌在棉绒布之上的是枚帝王绿扳指。 他将扳指套在大拇指上,而后垂首脱掉西服,解开衬衣纽扣,将上面的领夹拿下来,放进檀木小盒里,而后放到博古架最上面。 博古架置于西窗前,窗外夜色深浓,夜风簌簌刮过梅林。 夜幕笼罩之下,往西厢去的孟南枝此时正站在一个岔路口。 她忘记之前跟着江淮丙来那回是朝左走的还是朝右走的了。 看地图,地图上的四合院布局都一个样,往西的一排四合院都叫西厢。 这是什么人设计的? 好歹小四合院也给起个名儿吧?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出来时是从右边出来的…… 果断收起地图,往右边的小道走去了。 不知是越走越偏还是怎么地,路两旁的灯光从柱式高挂灯变成了花坛地灯。 两侧枯枝被地灯照得张牙舞爪的,风声簌簌作响,莫名有点恐怖。 孟南枝双手握着拳,警惕地看着四方。 还别说,就前方这条道,那两侧的地灯照得,怎么那么像阴间地府? 她虽然是武力者,可她不是无神论者啊。 在脑海里搜刮了师父的那些经书,甭管记得不记得,反正口中念念有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一刻钟后,她不知走哪儿去了。 右侧是高高的围墙,地灯照得墙面灰扑扑的,走在上面还有回声,左侧出现一条灰白的巷道,很狭窄,还有一口井! 井口边阴森森的。 听说,这儿以前是皇宫后院来着,自古皇家后院多人命…… 孟南枝背脊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就这么小点儿地方你都能走丢了。”一道声音倏地响起。 “啊!”孟南枝尖叫了一声。 霍锦西一怔,忙大步上前,一把环过她肩膀,温声道:“是我。” 孟南枝这才喘了口气,忙扭头去看他。 霍锦西伸手拉起她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安抚她,俯首看着她,目光莹润:“找不到怎么不早点儿给我打电话?” 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孟南枝这才一点点放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捏出印迹来。 霍锦西不再说话了,抬起一手,压着她的背脊拥进怀里。 孟南枝一头撞进一个清浅杉香混合着男人身上荷尔蒙的怀抱里,心脏后知后觉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将她四面八方地包裹住,耳边有温热气息压下来。 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歉意:“是我的错。” “应该送你回来的。” 第37章 他俯身,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孟南枝怔怔地埋在他怀里, 心跳声在这一刻突破天际,剧烈到她难以控制。 她深呼吸了一口,强行冷静, 说:“老板,我没事……” 话没说完, 背脊上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他没说话,但安抚的意味很是明显。 孟南枝再次怔住, 也一时忘记挣扎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仍旧没松开她,不是错觉。 他真的有在安抚着她受到惊吓的情绪。 片刻, 她心有余悸地抬手,轻轻地揪住他的衣摆。 呼呼的夜风从两人身边刮过, 树枝摇晃着,像张牙舞爪的鬼怪,可神奇的是,她再看过去, 已经不觉得可怕了。 连那口井,也没有阴森森的感觉了。 许久之后, 他才放开了她一些, 垂眸看她:“有这么怕么?” 孟南枝垂下头, 也跟着悄悄地放开手, “我有时候,还挺封建迷信的。” 跟在师父后面那几年, 国内几大道场她都去过, 啥事儿没见过。 霍锦西笑了声,“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他拉起她的手, 声音温润:“走吧,送你回去?” 孟南枝不说话。 霍锦西便放开,“那好吧,你自个回去……” 话没说完,手指被拉住,他勾唇笑了一下,反手握在掌心里,往回走去。 穿过丛丛低矮的梅林,绕过院中假山就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岔路口,这回他带着她往左侧小道走去。 几分钟后就回到了亮着灯的西厢。 到了门前,他转身问:“晚上也会害怕么?” 孟南枝嗫喏了一下:“应该……怕的。” 霍锦西便推开门,也跟着进去了,“你去洗漱吧,洗完去床上躺着,我在客厅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孟南枝抬眸看了他两眼,霍锦西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去。 孟南枝这才放开手,转身进了屏风,怕他等得久,她没洗澡,快速卸妆洗漱完毕,脚都没等干就趿拉着拖鞋出去一看。 他果真坐在檀木木椅沙发上,坐姿随意慵懒,翘起一腿搭在另一腿上,拿着手机在处理邮箱里的工作。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看向她,轻声说:“去睡吧。”嗓音温润自带安抚的意味。 孟南枝垂下眼睫,小声道了声晚安便转身进去了。 门没关严实,留着一条缝。 到床边,脱了大衣,脱了外套,这才掀开被子上床。 实木拔步床,床帘是实木缕空雕花,连床顶都绘着栩栩如生的彩画。 还别说,看着都有些害怕,孟南枝转了个身,脸朝着外面,见客厅灯光亮着,这才安心了一些。 闭上眼逼着自己入睡,屋子里安安静静,但依然能感觉到外面还有人在,渐渐放松下来。 睡着过去不到一刻,她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往外看去,被门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忙喊了一声:“老板?” “怎么了?”散漫的声音传进来。 孟南枝松了一口气,重新靠回枕头,“没事儿。” “嗯。”他的声音有些模糊,“睡吧。” 孟南枝重新闭眼睡去。 半个小时之后,霍锦西收起手机,转身进了屏风之后,随手关了洗手间的灯,要帮她把门拉上时顿了一下,转而推开,迈步进去。 壁灯昏黄,她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霍锦西走过去,在床边站了片刻,俯身,将她搭在床边的手放进被子里,而后勾起她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 孟南枝一瞬警惕醒来,眯着眼看去,看清来人后又重新闭上眼。 卸去了口红的嘴巴呈淡粉色,迷迷糊糊嘀咕出一声:“老板,晚安……” 独家保护 第53节 她一贯冷着脸,这样迷糊的模样倒是很少见。 迷糊得人心都跟着软了。 霍锦西一笑,揪了揪她的脸颊,嗓音低哑:“晚安。” 许久后,他才俯身,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孟南枝又是准时准点清醒。 想到昨晚,她有些怔愣,片刻,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才发现门是关着的。 原来昨晚后来他进屋给她盖被子的事儿,不是梦啊。 她拉开门出去,在昨晚的檀木椅子上坐下,冬天天冷,椅子上都有棉垫,不至于太冻屁股。 也不知道他昨晚是几点走的。 他说等她睡着了再走,还当真是。 她也知道,他从不食言。 六点三刻,孟南枝洗漱出来,客厅里不知何时放了套新衣服,她换上,而后出门。 有了昨晚迷路的经历,这回她再也不迷路了。 整个梅园安安静静,连佣人都没有一个。 孟南枝径直出了梅园,到达中心碧湖边。 早晨的天儿,雾气和寒露还没消散,放眼看去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梅园外的廊道上就见得到一些清扫的人影了,不远处的湖边小道上还有一道正在慢跑的身影。 孟南枝看了片刻,走到一株玉兰花树下,扎下马步,开始打太极。 八式刚打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浑厚老气的声音:“陈氏太极?” 孟南枝连忙收势站稳,扭头看去,是霍老爷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练功服。 她点头:“是的。” 霍老爷子放开手杖,自顾自打了几式。 孟南枝越看越皱起眉头,各家功法皆有不同,同是陈氏太极,师承不一样,打得势也不一样。 而老爷子打的拳法,跟她师父的很像。 孟南枝在旁边起势,跟着老爷子从他打到的这一式开始继续往下打下去。 她年轻,打的又是多年练习的拳法,一掌一势皆是虎虎生风,甩了老爷子不知多少倍。 霍老爷子渐渐地不打了,他老了,身体跟不上了。 不远处的岸边,彤姨推着关穆英停在岸边小道上,远远地看着孟南枝打拳法。 “这小丫头有点儿门道啊。”彤姨感叹。 关穆英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几分钟后,霍锦西沿着湖边跑过来,路过轮椅,道了声早。 关穆英扭头看去,“多穿些,别感冒了。” “知道了。”声音随着身影远去,最后停在正在打太极拳的孟南枝身后。 “彤姨,我是不是老了?”关穆英目视着前方,淡声问。 彤姨笑了笑,“夫人啊,您还年轻呢。少爷的事儿您就甭管了,他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护上了。”关穆英敲了敲轮椅,“改天叫萍姨回来一趟。” “好的。”彤姨推着轮椅往回走。 湖边玉兰花树下,孟南枝打完二十四式,收势站稳。 霍老爷子有些怔愣地看着远方,像是回忆起什么事儿,嗓音悠远:“你师父叫陈家卫吧?” 孟南枝愣了,倏地转头看他,不可思议:“您认识我师父?” 霍老爷子不答,只是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声:“这老东西,不是说不再收徒弟了么。” 孟南枝没说话,盯着他看。 霍锦西也上前一步,站在孟南枝旁边,沉声问:“爷爷,您认识南枝的师父?” 霍老爷子转头看了眼他们,低声吩咐了他身边的管家一句,管家虽然诧异,但也快步走了。 三人就站在湖边,安静地等候着。 几分钟后,管家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伸手递给老爷子一个黄花梨木的方形盒子。 老爷子接过,打开看了眼,而后伸手摸了摸上面的五角星,唇角泛起一丝笑容。 片刻,他关上盒子,重新看向孟南枝,威严姿态不再,甚至有些和蔼,“既然你是他后来再收的徒弟,那我也就信得过你这个人。” 他将盒子递给她,“以后,好好陪着锦西。” 孟南枝要接的手一下顿住,霍锦西却是听出来了,上前一步,把盒子压到孟南枝手上。 老爷子突然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们的手,“锦西,这也是爷爷的态度,只要你放过老二。” 霍锦西放开手,脸色沉冷:“爷爷,您为了他,什么都算计进去了。” 霍老爷子说:“我在这之前也不知道她是老陈的徒弟。” “但是刚知道也不影响你算计。”霍锦西呛回去。 霍老爷子噎住,看了眼孟南枝,忽地强硬了起来,说:“反正这就是我的态度。” 霍锦西顶着牙冷笑一声,拉上还想问话的孟南枝就回了梅园。 早饭都没吃,换了身衣服就去了集团。 孟南枝没能从霍老爷子这里问出答案来,想着等晚上的时候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看。 关于师父的以前,这二十多年来他老人家一句都没提过,孟南枝也没问过,只是当初填京北大学志愿的时候,他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神色郁郁,但也没阻止她。 从前她不知道原因,如今看来,是跟这个圈子有关。 然而没等到晚上回去打电话,先被告知了临时出差去南非。 分公司在南非投资承建的再生能源发电工程,原本受到了内阁政府相当高的关注和支持,但项目进展也受到了来自南非几大财团的阻挠。 那些财团们不择手段,捣毁了几处发电站基地不说,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分公司高管,驻南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们吓得门都不敢出了,时间久了纷纷闹着要回国内。 本来针对这件事,早已经会议协商好了要派遣集团另一位副总过去处理,然而就在今日上午,霍元集团董事办接到了一份来自南非总统秘书的邀请函。 邀请霍元集团参加南非首次再生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大会,而邀请函上的贵宾赫然就是霍锦西。 中午十二点,首都国际机场里,一架波音767-300私人商务机早已经进入跑道准备好起飞。 孟南枝裹着厚厚的大衣跟在一身黑的霍锦西身后上了舷梯。 这次去南非只有孟南枝和另外两个保镖跟着他,江淮丙留在国内处理公务,处理完再飞过来南非跟他们会合。 今儿天气不算太好,雾气散去之后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中风有风,呼呼刮着,吹得人脸颊都是生疼的。 进了舱门之后就暖和起来了,这孟南枝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入眼明亮宽敞的机舱和她平时所乘的经济舱完全不一样,没有拥挤的座位,也没有吵闹的游客,安静得像是去了某一个奢华的会客厅而已。 进了客舱,头顶是绚丽夺目的星空银河顶,地板是银釉白大理石地砖,两侧是银白色沙发,舷窗边还有单独的小卡座。 就这么一个客舱,比她老家的房子还要大,还要奢华。 那两名黑衣保镖上来了之后就自觉去了后机舱,瞧着他们的背景,孟南枝正要犹豫跟着他们去还是留在老板身后。 霍锦西转头睨她一眼,孟南枝便乖乖留在他身后了。 客舱温暖如春,浅淡的香氛蔓延着,连沙发旁边的绿植都无比翠绿。 霍锦西脱了大衣,孟南枝赶紧上前去要接过,结果一双手比她更快。 接过大衣的空少露出完美标准的笑容:“老板中午好。” 霍锦西颔首,在沙发上坐下,空少转而看向孟南枝,笑容依旧完美:“孟小姐,我帮你拿大衣。” 孟南枝惊疑不定,看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而后缓缓脱下,递给空少,“麻烦了。” “不麻烦。”空少道,“飞机马上起飞,孟小姐请入座。” 孟南枝应了声,赶忙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霍锦西伸手拉了她一把,“坐这里,起飞时后座力很强,小心摔倒。” 孟南枝再次应了声,端正坐稳。 甚至在听到空少说飞机进入跑道,即将开始起飞时,她还赶忙捞出手机点了飞行模式。 也不知道接下来十五个小时要怎么渡过? 然而转头一看,她老板居然直接拿出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了。 “老板。” “嗯?” “飞机要起飞了。” “我知道。” “那你还联网……” 霍锦西一顿,转头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朝她伸手,“手机。” 孟南枝掏出来递给他。 霍锦西接过,打开wlan开关,连了飞机上的wifi,而后还给她。 孟南枝一脸惊奇地接过,还是她太贫穷了,不知道原来私人飞机上还可以这样。 不多时,飞机起飞。 孟南枝玩了会儿手机也玩不住了,给师父发消息他还没回,这老头还是更喜欢打电话。 关了手机,她百无聊赖地靠着沙发。 “困了就去睡,房间在走廊左手边。”霍锦西头也不抬。 独家保护 第54节 孟南枝转头,见他还在处理着公务,“那我先去眯会儿,有需要我处理的工作尽管喊醒我。” “好。”他忙里抬眸看她一眼,“去吧。” 孟南枝便起身去卧室了。 左手边有好几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无比奢华。 孟南枝一一看过,第一二间的装修比较奢华,床品更是一眼看去的精致,格调看着就像老板们住的房间,于是她往后面走,选了个床品比较简约的房间睡下了。 然而半梦半醒间,另一侧床垫忽而下沉,她警惕醒来,见他一袭黑衬衣坐在床上,半边被子搭着膝盖,正在解手上的腕表。 “老,老板,我在这儿呢。”孟南枝从被窝里探出头,“我选了这间卧室休息。” “我知道。”他一脸平静,“但这是我的卧室。” 孟南枝:“……” 屁嘞,这么简约可不像他的品位。 第38章 这是怎么了?闹别扭了? 眼看他解了腕表就要躺下, 孟南枝一骨碌翻爬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然而霍锦西还是一脸平静,单手拿下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拉了被子躺下。 好好好,这是他的飞机, 飞机上的房间都是他的,他要睡这间她这个小小打工人还能说什么呢。 孟南枝无奈地掀开被子,正要下床, 侧边过来一只手拉住她,猛地一使力,她就被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躺下。 床垫跟着沉了沉。 “??”孟南枝满头问号, 而后挣扎着又要爬起来,那手压着她, 嗓音淡淡:“睡都睡了,还起来做什么?” 孟南枝抿了抿唇:“老板,这间是你的卧室,那我就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我的房间不能休息么?” 孟南枝:“……” 这能一样吗? 手腕灵活一转就要挣脱, 霍锦西先放开了,侧脸看她, 眉眼有些疲惫,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我都不讲究, 你计较什么。” 他闭了眼,“睡吧。” 孟南枝直挺挺地干躺着, 双手缓缓交握放在小腹上, 两眼望着洁白的顶。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次是意外,两次, 就不可能是意外了……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搭了过来,放在她交握着的手背上,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轻缓:“睡吧,睡会儿起来吃晚饭。” “我让厨师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牛肉。” 孟南枝扭头看去,他闭着眼,睡颜俊美无双,挺翘的鼻尖,薄薄的嘴唇,连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都看得那样清楚。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离她那样近,近到她稍稍挪动一下就能碰到他,手背上的体温融合了他的温度,但她鼻尖和眼眶却是猛地一涩。 孟南枝,你是保镖,你没资格睡在这里的。 脑海里一道冷静的声音说道。 孟南枝转回头,掀开被子,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声音沉静:“老板,之前那次是您生病了,我迫不得已要守着您,今天我还是去别的房间。” 霍锦西一顿,睁开眼,“迫不得已?” 孟南枝下床踩进拖鞋里,转身整理了一下刚刚自己睡过的皱褶,手刚压上去,他的手跟着摁在她手背上。 随后他拉低了她的身体,仰起头,嗓音低沉缓慢:“你说你是迫不得已?” 孟南枝看着近距离下毫无遮挡的深邃眼眸,睫毛下垂,唇角微抿:“也是我的职责。” 霍锦西气笑了,“你的什么职责?” “保镖的职责,保护雇主的安危。” “你见过谁家保镖保护雇主安危要保到床上去的?” 孟南枝敛眉,不乐意了:“可那是你的要求。” 她依旧抿唇:“我当时是要打地铺的。” “是,是我要求的。”霍锦西从床上坐起来,紧盯着她的眼睛,“可我为什么要求你上来你不知道吗?” 孟南枝被他直视着,原本到嗓子口的那句:‘担心我着凉。’忽然就咽了回去,睫毛轻颤,倏地垂下,遮着了眼底的震惊和无措。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他的语气沉缓肯定。 “我真不知道……”孟南枝飞快转开眼,心底生起无边的恐慌,好像她现在不是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而是在陡峭的悬崖边,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你不知道你慌什么呢?”霍锦西掀开被子下床,转而走到她面前,“你那么聪明,连潘二刚动一丁点念头你就察觉了。” 他伸手握起她的手,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掌心,“我以为,我牵你的手时你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不要说了!”孟南枝瞳孔剧烈一颤,手赶忙往后缩,但手心被他紧紧禁锢着,没能抽动。 “这次南非回去之后我会……” “好,我不说了。”霍锦西猜到她要说什么,出声打断她,“我们就当刚刚什么都没说过,你想去哪个房间睡就去哪个房间睡,我不拦你了。” 孟南枝狠狠吞了一下喉咙,挣扎了一下手。 霍锦西放开手,孟南枝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到达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只是希望,我不是第二个潘二。” 一旦对她动了情,就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 孟南枝脚步一顿,而后快步离开。 霍锦西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兀自笑了笑。 要是她回眸看他,会发现这抹笑容里带了一丝苦涩。 等他再走出卧室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霍锦西沉默,转而去了餐厅,从酒柜上拿下一瓶威士忌,再拿了酒杯,开了酒抿上一口,辛烈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却尝出一丝痛苦的挣扎。 舷窗外是蔚蓝的天际,夕阳的光晕染红了云层。 他不甘心现在的状态,可却毫无办法。 毕竟当初在港城,他就借着潘二的这点破绽,用了点计谋才让她回了京北。 如今他走上潘二的老路,才发现根本无解。 不过比起潘二来,他或许有一线生机。 霍锦西抿了口酒,苦中作乐地想。 这个无解之题也困扰着孟南枝,明明他们的原则里,跟雇主产生了感情就必须得离职,可她在听到他掩耳盗铃般地说什么都没说过时,心底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孟南枝自欺欺人地想,是因为她不想放弃高薪,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一份工作。 从那间卧室出来后她就躲进了离得最远的一间屋子里。 然而一抬眸才看见对面的木衣架上挂着件黑色羊绒大衣。 …… 也就是说,这间才是他真正的卧室。 孟南枝转身就想出去,可刚打开门就察觉到一道身影路过走廊,又连忙关上门。 房间没沙发桌椅,只有一张床品都极其奢华的大床,孟南枝站了片刻,走过去,摸摸被子,果然触手柔软丝滑,她掀开一角坐在边上。 半个小时之后,房间门被敲了敲,孟南枝盯着门没说话。 “孟小姐,是我。” 是空少的声音。 孟南枝这才走过去开了门,空少站在门口,“该用晚餐了孟小姐,您是去餐厅和老板一起吃呢还是我给您端来房间里吃?” 孟南枝咽了下喉咙:“那你给我端过来房间里吧。” 空少应了一声,只是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老板多么洁癖的一个人,卧室就是用来睡觉的,连个水杯都不会放在里面,吃饭和喝水都是在餐厅。 不过刚刚老板让他去叫孟小姐吃饭的时候提前说了,如果她不乐意来餐厅,就端去给她。 空少在心里想着,看来老板以后要换卧室了。 到餐厅,托盘里已经摆好了一份丰盛的晚餐,颗粒饱满的大米饭、开胃黑松露蘑菇汤、大份芝加哥香煎牛排、黑胶牛扒、芦笋肥牛卷。 这么多牛肉? “给她送过去吧。”霍锦西搭配好最后的西兰花,抬起手。 空少看了眼大份晚餐,再看一眼餐桌上只有三分之一的晚餐,虽然震惊,但也没过多问话,端起餐盘,往房间走去。 孟南枝依旧等在门口,接过餐盘,看了眼晚餐,一眼看去全是肉,她唇角没忍住弯了弯,“谢谢。” 空少多嘴了一句:“全是老板搭配的。” 孟南枝:“……” 还好不是他做的。 她还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端着餐盘转身,可一眼看去哪里有可以放的地方,不得已赶忙转身,然而门口已经没空少的身影了。 孟南枝只得端着餐盘出去,垂着脑袋快速路过餐厅,到达客厅,在小茶几面前坐下。 吃完晚餐,她没再回刚刚的卧室,而是又找了个比较远的房间,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了。 好在房间内有洗手间,也方便洗漱。 洗漱完,江淮丙给她发了几份文件,让她整理统计出来,有得事情干,她便不再胡思乱想,专心处理工作。 凌晨三点,飞机降落在坦博国际机场,温暖湿润的空气迎面袭来,室外温度二十多度,正是南非的夏季。 独家保护 第55节 霍锦西脱去了大衣外套,只穿着一袭白衬衣黑西裤,夜风吹动,衬衣紧贴着他的腰线,显出紧实的腰腹肌肉线条。 孟南枝转开眼睛,提着电脑跟在他身后走下舷梯,后面是要下飞机时从后机舱过来的李章和王畅。 深夜的机场安静而明亮,前来接应的是几辆低调的黑色奔驰。 分公司负责人老远就使劲儿地挥手,“老板啊!” 霍锦西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说:“辛苦了。” 江开明差点老泪纵横了,“不辛苦不辛苦,您终于来看我们了。” 霍锦西好笑:“年初不是刚来过么。” “那都好久了,您再不来,我可就抗不下去了……” 霍锦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抬眼看去,来接的还有其他几位经理,他走过去一一拍了拍他们的肩,“都辛苦了。” 经理们纷纷摇头说不辛苦。 寒暄完,江开明走过来,“老板,先上车,约堡最近都不怎么太平,尤其夜间。” 霍锦西颔首,转而上了一辆奔驰,孟南枝跟着过去,李章也跟在他们身后上了副驾驶。 王畅则跟着江开明上了后面那辆。 一路平安地到了皇宫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是自打霍元集团在南非做工程后就一直包着的。 两位黑衣保镖留在了外间,孟南枝原本也要跟着留在外间的,结果李章走到窗户边,敲了敲,说这里的玻璃好像不怎么结实,于是她又进了套房。 天大地大,老板的人身安全最大。 次日就是南非首次再生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大会的开幕,会议地点在约翰内斯堡的国际会议中心。 清晨便有人送来了会议通行证,一行人中只有霍锦西有通行证,孟南枝和另外两名保镖便都等在会议大厅之外的等候间。 会议第一天由南非总统发表重要讲话,关于南非美丽的自然风光和生物多样化资源的整合,关于持续发展可再生资源的重要性。 在会议期间他就亲自点出关于再生资源的整合,国家急需要像霍元集团此次投资的再生能源发电工程项目等一系列关于国家能源、水电运输、金矿和煤矿的合理化开采的投资和先进技术的引进。 相当于直接钦定了霍元集团为南非的开发建设必不可少的主力军身份。 这下那些本地财团要敢再像之前那样嚣张,得先看看政府这边同不同意了。 大会一开就是三天。 漫长而煎熬。 这三天里江淮丙也处理好国内的部分公务过来了。 第四天会议结束,霍锦西和总统秘书以及几位南非内阁的高官吃过饭出来,夜色已经朦胧了。 司机开着车过来,孟南枝这次抢先去坐副驾驶了。 江淮丙诧异地挠了挠脑袋,转头看一眼后座安静坐着的老板,不得不上了车。 看着两人各看一方,连眼神都毫无交流,车厢里寂寥一片,不由得暗忖这是怎么了? 闹别扭了? 轿车驶出去,路过卡曼德拉广场时,孟南枝忽地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眉间皱了皱,回头道:“我们应该是被跟上了。” 司机一听,手都抖了。 约翰内斯堡繁华归繁华,但也是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 打打杀杀什么的,在这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 霍锦西睁眼,压低了声音:“开快点,尽量往繁华的街道开去。” 司机应了声,加紧马力往格雷斯顿大道驶去。 后面的车发现他们被发现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猛冲了上来。 “砰砰砰——”枪声从身后响起。 孟南枝是第一次来南非,闻声吸了口冷气,飞快升起车窗。 后方忽然伸出一只手拉过她的胳膊,顺着胳膊往下滑,在她手心里放了样冷冰冰的武器。 这边夏天,孟南枝这两天为跟李章和王畅一样,穿的也是黑衬衣,薄薄的布料根本阻挡不了那只手手心的温度。 会这样拉她的人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几天都很少讲话的老板。 孟南枝也没回头,垂眸看了眼手心,是手/枪。 她拿起来,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男人垂着眼眸,一袭黑衬衣黑马甲,正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露出一截银白腕表,而他紧实的大腿上,也放了把黑漆漆的枪。 她放心了不少,扭头观察着外面。 后车已经被几辆皮卡车围住了,从车上跳下几个人高马大的黑人,手里抬着狼牙棒的,捏着枪的…… 孟南枝扭回头:“加快速度!” “翁嗡嗡——”几辆摩托车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夹击着车辆。 孟南枝举枪,对准右侧一辆的轮胎就是一枪,摩托车疾驰着翻飞了出去。 霍锦西抬眸,目光在她冷艳的侧脸上定了片刻,忽然眉眼一厉,出声:“左前方九点钟方向。” 孟南枝移枪,对准前方冲出来的摩托车车轮就是一枪。 然而司机却听成是吩咐他的,猛打方向盘,转过去了,但也被后方持枪的人打中了轮胎,轿车瞬间就脱离了道路,一头撞进了花坛里。 孟南枝放下护着脑袋的手活动了一下,没受伤。 她从安全带下面滑出来,一脚踹开车门从车里爬了出去,而后赶忙转去了后座,用蛮力几下扯开车门,钻进去查看,担忧道:“老板?” “老板!” 不想脸颊擦过一道热气,他就在他耳边,低声说:“没事儿。” 孟南枝抿唇,安全扣卡死扯不开,她从手腕上的护腕里掏出刀片,使劲割断安全带,而后又去驾驶位拽车门。 三两下把车门扯开,司机已经昏倒在座椅上了,这时江淮丙也从霍锦西这边爬了出来,右侧撞击力度比左侧要小,他没事,爬出来后就跟孟南枝一起把司机挪到花坛边。 一群黑人也围了过来,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有人指了指穿着黑色衬衣的霍锦西大声吆喝着什么,孟南枝站起来就冲了过去,抬手握拳挡在了他前边。 “老板!”“老板!”王畅和李章赶了过来,也跟着孟南枝一起把霍锦西围在中间。 两人刚激战过一场,嘴角挂了彩。 眼前是二三十个黑人,各个凶神恶煞,他们笑着闹着,朝他们往下比大拇指,有人甚至嚣张地丢了枪。 孟南枝和李章王畅从身后的皮带里抽出甩棍,早在得知这里是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后他们就采购好了武器。 只不过这些天他们要跟着内堡会议大厅,里面都是些内阁官员,他们随身只能带些冷兵器。 霍锦西冷眼看着那些嚣张挑衅的黑人,他听得懂当地的话,自然也知道他们在叫嚣着什么。 他伸手,从手腕上退下腕表,缠在指关节处握紧,而后上前一步,站到孟南枝身旁。 孟南枝正要把他护在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警报声,那些黑人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李章和王畅打头迎上,孟南枝单手护着身后的人往后退去,然而刚撂倒侧面偷袭的黑人,她身后的男人忽而上前,一把揪住旁边冲上来的黑人。 孟南枝瞳孔一缩,吓到了,破音喊道:“老板!!” 话音落下,那黑衣人被霍锦西迎面一拳打到鼻血直流,霍锦西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长腿一抬兜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那黑人就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孟南枝瞬间睁大了眼,他也会打? “小心!”霍锦西侧身便看见她左前方的偷袭。 孟南枝立即仰身避开,而后灵活起腰转身,抬脚就是一踢,黑人捂住小腹嗷嗷直叫着后退。 人太多,他们很快被包围,孟南枝只顾得了眼前,于是转身一靠,跟一具温热紧实的身体背靠背贴在一处。 血腥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的粘稠空气里,孟南枝闻到一丝浅浅的冷杉淡香,心底忽而就安稳了许多,她只管解决眼前的,后背自会有人看顾着。 他也一样,只用管他眼前的,后背她会帮他看好。 第39章 “南枝,你吻吻我吧。” 李章和王畅左右突袭绕回了孟南枝和霍锦西身旁, 他们动作干净利索解决去了大部分黑人。 他俩是多年老战友,配合得无比默契,左一拳后一脚, 当头一棍后一个紧跟着一脚上前踹飞。 孟南枝快速观察了一眼他们打架的手法,而后在霍锦西一拳打中一个黑人的眼眶时横扫一棍击退眼前的黑人, 单手抓住霍锦西的胳膊借力飞起一脚将那个眼眶红肿的黑人踹飞。 霍锦西脸上表情痛苦了一瞬,察觉到她拉着他飞快转身,眼角余光见一黑人冲上来, 他转过身抬手就是一拳直击黑人下巴。 黑人口水都被打飞了出去,下一秒,孟南枝穿着作战靴的腿就旋风踢了过来, 直踹黑人胸口,黑人还没反应回来就被直直地踹飞出去。 孟南枝从霍锦西腰间绕了过来飞快站稳, 放开抓着他的手后,两人换了个方向背对背站着。 那些黑人终于察觉他们不好对付,叫嚣声越发激烈。 霍锦西神情也不耐烦了,狭长的黑眸里一片冷厉, 握着表的手腕动了动,表盘上早已经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迹。 他不等那些黑人虚张声势地吼叫和辱骂, 径直走向最前方还在挥臂高呼的黑人, 那些人见他沉着脸单枪匹马就过来了, 叫得越发激烈。 挥臂高呼的黑人爆了句粗口, 从裤腰掏出枪,霍锦西俯冲上前, 动作凌厉地一把抓住他捏着枪的手臂狠狠一拧向下一拽, 而后屈膝直顶黑人的腹部,狠狠几下过后, 趁着黑人躬身干呕之际,一把抓起黑人扎着的小脏辫脑袋,往后面的花台上狠狠一砸。 “oh!!shit!!!” 一下,两下,三下…… 不过几秒,黑人的脸就被他砸得血肉模糊,已经叫不出来声了。 孟南枝快速上前,既阻挡了想上前的黑人,也一把抓住他紧绷着肌肉的手臂,“老板!” 对方听不见,一头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凌乱了,狭长的双眸早已经被狠戾占满,还在一下一下地砸着黑人的脑袋。 孟南枝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脏砰砰砰直跳,赶紧使劲攥住他的手,“霍锦西!” 霍锦西一顿,侧目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担忧的双眸,这才丢开手里的黑人。 他冷漠着脸甩了甩手,唇角绷直了嫌弃不已,黑人直挺挺倒下去匍匐在地上,动都不带动了。 独家保护 第56节 几秒后,鲜红的血液从他头部流出,染红了地砖。 周围的黑人吓到了,也被惹怒了嚎叫着要上前,孟南枝甩棍一横,双腿跨立而战,将霍锦西护在身后。 霍锦西却转了转手腕直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甩棍,而后反手拉着她往自己身后护着,一步一步朝墙壁边退去。 但凡敢上前来一个,他都狠狠抽过去,有几个黑人的脸都被抽得鲜血直流,捂着脸倒在地上疼得直翻滚。 远处,警报声越来越近,政府的部队兵终于赶了过来,黑人也所剩无几,纷纷逃窜,孟南枝正要松一口气,身侧的男人忽然身体一晃,而后直直跪了下去。 “老板!”孟南枝一惊,赶忙扶住他。 靠得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老板,你受伤了?”孟南枝赶忙在他身上查看,肩膀的位置摸到一片温热,衬衣是黑色的根本看不出来,只有上手摸了,才知道他中了一枪。 她全程都关注着他,甚至是他单枪匹马上前的时候,更是一眼都没错开过,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枪? 孟南枝逼着自己冷静,抬眸快速看向四方,部队兵已经围起了大片黑人,包括想上前交涉的王畅。 “老板,你挺住,我送你去医院!” 她架起他,想要扶他起来,然而霍锦西身体里的力已经快速流失,他喘了口气靠着灰白的墙壁,从兜里捞出手机递给她。 “给……秘书长打电话。” 孟南枝飞快滑开屏幕,点到拨号页面,上面有跟秘书长的通话记录,她飞快点出去。 那头接得也很快,孟南枝赶紧将电话贴在他耳边,两三缕凌乱的发丝垂在他饱满的额锋。 都这个时候了,他低声用祖鲁语跟对方沟通着,一种小众的语言也被他流畅地说出来。 那种凌乱、高智的绝美让孟南枝直直盯着他看。 片刻,电话挂断,霍锦西再没力气拿着电话,头往后靠着墙壁,手指一松,手机咕噜咕噜滚了下来,正中他腹部。 孟南枝回神,看了眼手机,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没成想霍锦西忽地一动,撑着地板直起了些身体,她的手就直直直捣黄龙而去。 孟南枝:“……” 霍锦西:“……” 孟南枝飞快拿起手机,哪里来的烫不知道,反正手机烫手得紧,她赶紧放在地面上。 而后双手交握搓了搓,想要把上面的触感搓掉,胡乱问道:“秘书长怎么说?” 霍锦西目光在她的手上顿了片刻,脖间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哑声说:“他会跟部队兵部长沟通,稍等片刻。” 孟南枝见他唇色苍白,又飞快扭头看一眼包围得严严实实的部队兵,她上前一些在他旁边坐下,让他靠着她,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肩膀。 近距离之下,与布料颜色不一样的深黑色已经蔓延到腹部了,孟南枝再次伸手,而后收回来,那一手的鲜红,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 孟南枝眼眶渐渐红了红,手指轻颤,她侧身捏着黑衬衣的纽扣解了两三下纽扣都扯不开,急得上前用嘴咬开。 一只带着血的大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嗓音依旧低缓:“没事儿的。” 孟南枝飞快摇头,眼眶泛起模糊的雾气,话里带了一丝鼻音:“让我看看。” 霍锦西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不做声了。 她上嘴咬开两颗纽扣,扯开衬衣,入眼触目惊心,满肩头的血,红到能晕染天边的晚霞。 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是干涸了的血渍沾在了上头,说明或许还没开打的时候他就已经中枪了…… 孟南枝忽地一顿,而后嘴唇轻颤了下,她好像,知道他什么时候中枪了。 就是她去主驾救司机的时候! 他当时从车里出来后就站在了她身后…… 难怪那时候那些黑人围上来却不动手,反而是指着他吆喝着些什么,想来是侮辱他的语言,可他当时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可他都不说,一直挨着。 刚刚是挨不住了吧,才护着她往这处壁角而来,可她却什么都没发现。 孟南枝死死盯着深红还在淌着血的伤口,恐慌从心底蔓延起来,找遍全身都没有可包扎的东西,她急到使劲咬了下嘴唇。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垂直砸下,孟南枝赶紧伸手狠狠擦了把。 霍锦西神色一怔,抬手抓住她狠狠擦脸的手。 片刻,他垂首凑近,寸寸呼吸沾到她的脸颊上,他贴近她,温柔地吻了吻湿润的眼皮。 “南枝,别为我哭。”他嘴唇轻颤,柔柔地说,“不然我会忍不住。” ——想狠狠地亲死你。 孟南枝眼睫狠狠一颤,却没让开。 眼眶的酸涩不知从何而来,他话音落下后,眼角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直直落下。 霍锦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住她后脑,重新吻了吻她的眼皮,而后继续向下。 干燥失温的嘴唇擦过她的鼻尖,继而在她唇瓣上印了下去。 周围是嘈杂的吵闹声,英语和本地语言混成乱糟糟一片,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余一声重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声,在她胸腔里剧烈波动。 黑人的汗臭味,满地血腥味,汽车翻滚后的汽油味都不如她鼻尖闻到的浓浓血腥味里混了一丝清淡的杉香味。 那是属于他的味道,熟悉到她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他轻轻咬开她的唇瓣,温凉的舌尖舔舐过她的唇肉,安抚着她慌乱的情绪。 “老板!老板!”江开明的声音从外围传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南非内阁官员。 他们上前去跟最前方的部队兵部长交谈。 孟南枝一瞬睁眼,飞快推开霍锦西。 “唔——”一声隐忍呻吟声传来。 孟南枝又飞快扭头看他,赶紧伸手将他身上的黑衬衣拉好。 霍锦西拉住她的手,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眸中情绪难辨,“以后别跟我吵架,这几天,你不跟我说话,我很难受。” 孟南枝抿着唇不说话,眼看着远处两位官员和江开明穿过重重身影即将来到,赶紧伸手扯开他的手。 “嘶——”他嘶了口气。 孟南枝急了:“老板,你松手!” “那你答应我。” “老板——”江开明大声喊着,脚步匆匆。 只有一道身影了。 他依旧不急,只稳稳地看着她。 “老板——” “我答应!”孟南枝飞快道。 霍锦西放开手,江开明也冲到他们面前,看清霍锦西的模样后,眼睛倏地瞪大,跪坐下来,想上手搀扶却不敢,一脸的手足无措。 声音都快要哭了:“老板!你受伤了!” 后面那两名官员赶忙上前看了眼,朝着远处招了招手,救护车直接开了过来,医护人员跳下车,查看过伤情后扶起霍锦西上了车,孟南枝跟上,正要关门,江淮丙满脸污渍,袖子都裂了半边,冲着过来了。 霍锦西说了两句,医护人员又开了车门,江淮丙跳上车,门关上,救护车朝着医院驶去。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手术室的门一直关着,孟南枝和江淮丙杵在门外,身后不远处或坐或立着分公司的经理、工程师们,还有几位内阁的官员也在等待着。 李章和王畅从不远处的治疗室出来。 他们脸上青青紫紫一片,也受了一定程度的伤。 夜色深浓,弯弯的月亮升到了半空。 接近凌晨霍锦西才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江开明和其中一位官员上前去跟主治医师交谈,孟南枝则跟着推着病床的医生后面去了vip高级病房。 麻醉还没过,他也还没醒,江淮丙将要跟着进来众人都拦了出去,说让老板好好休息,只留下孟南枝照顾着。 而李章和王畅则留在了门外守着,外加几名穿着军装的部队兵也守在了外面。 孟南枝关上病房卧室的门,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手上的伤口沾到水一阵刺痛,她垂眼看了眼,不知是救人时划伤的还是后来打架时划到的,黑色露指皮革手套只有一半还坚强地挂在她手上。 她扯下破烂的手套丢到垃圾桶里,另外一只也丢了,抬起手背对着水冲,将干涸的血迹冲干净,这才拿纸擦了擦,回到病房里。 点滴安安静静地流淌着,孟南枝将他插着针的手背放回被子里,摸到冰冰凉凉的手,她起身将点滴调慢了一些,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目光在输液管上一滴一滴掉落的点滴上定了会儿,转回到他的脸上,眼镜不知何时被取走了,侧脸轮廓锋利硬朗,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唇色也是。 还没进医院他的唇色就已经很苍白了,连带着温度也低到冰凉,吻上她的时候,像含了块冰的果冻…… 孟南枝抬手摸了摸唇角,睫毛轻轻一颤,转开眼。 一瓶针水很快打完,护士进来收瓶。 孟南枝有心想问两句,奈何语言不通,只眼睁睁看着护士离开。 转回身时,对上他刚睁开的黑眸,孟南枝顿了一下,凑过去问:“老板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霍锦西摇了摇头,目光定在她脸上,而后又垂眸看了眼她的手,他伸手拉过,“怎么不去包扎一下?” 孟南枝没说话。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几秒钟后,呼啦啦一群医生和护士涌进病房,叽里呱啦地询问着他,霍锦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说需要消毒酒精和纱布。 医生看他精神头还不错,检查了一下伤口,这才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一名小护士端着消毒酒精、药和纱布过来,刚放下就被霍锦西赶走了,他坐起来一些,孟南枝赶忙往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而后转身,拿起酒精要自己来。 霍锦西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棉签,沾了沾酒精,“疼了要出声。” 孟南枝:“老板,还是我来……” “别动。”他握着她的手,棉签擦上伤口,孟南枝手背绷紧了一下。 霍锦西抬眸看她一眼,“疼?” 孟南枝抿着嘴角摇头。 独家保护 第57节 霍锦西垂首,抬高她的手背,轻轻地吹了吹,边吹边擦,而后快速拿起药粉轻轻撒上,最后拿纱布给她包了起来,在手心里打了个结。 他看向她身侧,“那只手呢?” 孟南枝回神,收回了手,“这只没受伤。” “其他地方呢?”他复又抬眸。 孟南枝还是摇头。 霍锦西这才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 两人相对无话,病房里安安静静一片。 月色爬上窗台,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过了半分钟,霍锦西抬手轻抚肩膀包扎着纱布的位置,眉间皱起。 孟南枝赶忙凑近,“老板,伤口又疼了?” 霍锦西说:“有一些。” “那我给你叫医生。”她直起身就想去按呼叫铃,下一瞬,一只手按上她的后脖颈,压着她朝着他的脸扑下去。 孟南枝呼吸一时间滞住,眼看离他嘴唇越来越近,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也像颗黑曜石一般,直直地盯着她。 距离他脸颊还有三四厘米的时候他手上的力松了,她定在那里,暗暗吞了一下喉咙。 “老板?” “我不要叫医生。” 孟南枝不理解,“可你伤口疼。” 他看着她,彻底放开了手,“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孟南枝:“……” 霍锦西轻撩眼皮,“南枝,你吻吻我吧。” 第40章 “我可不是你的雇主。” 孟南枝彻底直起了身体, 严肃着脸,“老板,你不要开我玩笑了, 要是伤口疼,我这就去给你喊医生。” “我没开玩笑。”他看着她, 认真说,“我是真想亲你了。” 孟南枝:“……” 太过直白的话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法应对, 甚至有些懵了。 嘴唇干巴巴地动了动,倏而转开脸,胡乱收拾着病床床头里的纱布和棉签。 病房里重归安静, 他不说话地看着她。 她也不说话,垂着眼安静地整理手里的东西。 大半时间缓慢流淌过去, 霍锦西看着她手里第三遍打乱又重新整理的医护用品,出声道:“这次整理好就别再打乱了。” 孟南枝手上动作一顿,慢悠悠整理好,不再打乱了。 病房里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霍锦西忽而伸手, 拉过她的手,一点点握紧。 脖间锋利的喉结滚了滚, 主动谈起之前他逃避过去的话题:“南非回去之后还要离职吗?” 她之前在飞机上要说却被他打断的话, 就是这句。 孟南枝抿唇, 点了点头。 狭长的黑眸眯了眯, 他问:“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离职?” 孟南枝沉默,嘴角紧紧抿着。 他定定地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门外又脚步声走过, 应当是护士查房,问了问门口的保镖又走了。 半晌, 霍锦西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不能是例外吗?” 他垂眸,看向握在手心的手,忽而一顿。 这次她没再第一时间就抽了回去,而昨天,她和他意识都非常清醒的状态下,他吻了她,她也并没有推开他。 之前的潘二,可没有机会亲到她,甚至连牵手都不能,只是动了一丝念头而已…… 他心底陡然生起一丝浓烈的生机,倏地抬眸盯着她,“不,南枝,我已经是例外了,对不对?” 孟南枝睫毛轻颤一下,泄露出了她心底的慌乱,后知后觉想要往回抽手。 霍锦西多么敏锐的一个人,霎时就抓到其中的破绽,他一把抓紧她的手,拉低她的身体:“南枝,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他敏锐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她的面容,不允许她逃避。 “既然对我有感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离职?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孟南枝避无可避,抬眸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嘴唇蠕动说了两句。 “什么?”他越发贴近她。 呼吸间的热气相互交融,混到了各自的骨血里。 孟南枝抿唇,闭了下眼,一鼓作气说:“我们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和雇主发生情感纠葛!无论是雇主爱上保镖,或是保镖爱上雇主,都必须得离职!” 霍锦西一怔,那双深邃如墨玉的长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宇间光华流转,丝拢着窗外那温润月色,唇角笑意越来越重。 孟南枝不自在了,抬手胡乱掰扯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故做冷肃:“南非回去之后——” “那如果我不是你的雇主呢?”他打断她的话,反握她的手。 孟南枝一顿:“……” 什么意思? 要辞退她了? 霍锦西闭上双眼,仰头贴上她的面颊,轻轻呼吸着她脸颊上的香气,“霍简卉已经回集团了,我现在不是你的雇主了。” 他睁开眼,侧目凝视着她:“你忘了?你真正的雇主是她,不是我。” 孟南枝:“……” 她……还真的忘记了。 合同上的甲方确实是霍简卉霍总。 “现在呢?”霍锦西盯着她的唇角,眼底浓重的欲望没有一丝一毫地遮掩,“你可以吻我了吗?” 卷翘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她看左边,看右边,就是不敢看分寸之内的他。 霍锦西无奈轻笑:“想要你吻我,比登天都难。” 他仰头,轻轻地含住她的嘴唇,一寸寸舔舐过她的唇肉。 孟南枝呼吸紊乱了,抬手想要抵着他,但想到他的伤口,推抵变成了轻轻地搭着。 霍锦西察觉到她的软化,抬手圈住她的腰,仰头越发逼近她,温柔的舔舐变成了又深又重的吮吸。 他叩开她的齿关,湿软舌尖霸道地横扫进去,她的舌、她的齿、她的上颚,一寸都没放过,重重地舔舐而过。 上颚多么敏感的地方,孟南枝缩起了肩膀。 他吻得太重太深,她呼吸不过来也承受不住,不敢抬手推他的肩膀,只能死死抵着他的胸膛,头越来越往后,身体快被折成一道半弧。 霍锦西抬手扶了一下她的后脑,微微退开了些,只唇瓣黏着唇瓣,缓慢地厮磨着。 灼热呼吸相融,他睁眼看着此时的她。 下合的眼睫像羽毛一样轻轻颤动,往日清冷面容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几缕凌乱发丝从额头垂下,美得耀眼夺目、美得动人心魄。 他轻轻放开她,笔直的目光仍旧放在她的脸上,抬手抚了抚。 孟南枝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她知道自己脸颊肯定很烫也很红。 她第一次和人接吻,原以为应该是跟昨天一般脉脉温情,没成想今天的他像是彻底撕破了伪装,吻得又重又狠,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明明是极其粗鲁的动作,可在他身上,却又不讨厌,或许是归根于他给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好印象,归根于他这张完美无瑕的皮囊。 她不敢想,一个吻都能这么凶的人,做起爱来…… 打住打住,你在想些什么! 孟南枝脸越发红了,飞快转过身,面向着洗手间。 心底念起了杂七杂八的经文,都是从前跟在师父身边上早课时通读的那些。 “去睡吧,旁边有床。”他在她身后出声。 孟南枝转头看他一眼,见他目光依旧放在自己身上,她身上霎时火烧火燎,赶忙站起来,抬手挠了下下颌。 “那我去休息了,晚上要是伤口疼你喊我。” “嗯。”霍锦西应,却又伸手,“再抱一下。” 孟南枝抿了抿唇,俯身过去要抱他,他却侧了下头,再次吻了吻她的唇瓣,而后双手圈住她的脊背,紧紧地抱住。 几分钟之后,“要不跟我睡一个床?”他侧脸,在她耳边问。 热热的气息直袭她耳朵,孟南枝又痒又难耐,飞快摇头:“不行,这里是医院……” “也就是说,不是医院就行了?”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孟南枝:“……” 轻轻推开他,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旁边的陪护床。 霍锦西舔了下嘴唇,勾唇一笑,片刻,他往后靠回去,重新在床上躺平。 麻醉其实早就过去,伤口一阵一阵地疼着,可他唇角却依旧挂着愉悦餍足的笑意。 以至于第二天江淮丙提着早餐来到病房,见老板被医生围着换药,那一堆堆沾满血的纱布看着他都跟着疼,结果一抬眸,他老板在那微微笑着。 这是……疼笑了? 独家保护 第58节 他摸不着头脑,也没那个胆子敢上前去问老板笑些什么,默默地把饭菜拿出来放到会客厅,招呼了站得最远的孟南枝过来吃饭。 病床前,医生给霍锦西换完药,重新裹了纱布,这次的换药医生是个年轻帅哥,说的也是英语,叮嘱他近几天伤口不能碰水,甚至开玩笑地说他心情不错,身体也健康,伤口恢复起来会很快。 孟南枝看去一眼,本意是在听医生的话,然而目光刚在医生身上落下,病床上就投来一道深邃的视线,她一顿,默默转开了眼。 医生和护士出去之后,霍锦西从床上坐起来,江淮丙忙过去扶起他,察觉他想下地,小声问:“老板,你要去洗手间?” 霍锦西摇头,看了眼他摆放在病房外会客厅的饭菜,淡声说:“吃饭。” 江淮丙急忙阻止他:“老板,你的饭菜我单独打包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地啊,小心伤口绷开……” 霍锦西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啰嗦。” 江淮丙气急:“现在不是您逞能的时候,说不能下地就不能下地……” 霍锦西一把挥开他的手,扶着床边就要自行下床,侧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他,冷清严肃的声音传来:“说不能下地就不能下地。” 霍锦西抬眸看向她,孟南枝不躲不闪,笔直严肃地望着他。 两相对峙,眼神交锋,谁也不让谁。 江淮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赶忙出声打圆场:“要不……” 霍锦西却忽然笑了笑,“好,不下地就不下地。”而后往回靠了回去。 当真不想下地了。 江淮丙:“……” 这么管用? 他不由得侧头看去。 孟南枝一脸平淡,拿起两个枕头垫在病人身后,见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侧过身摇起床。 江淮丙默默后退,看来他俩又和好了,不闹别扭就好了。 就昨天那个氛围,看着他都捉急。 -- 霍锦西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约翰内斯堡的会议已经开完,接下来就要前往开普省的发电基地了。 中午十二点,几辆黑色奔驰载着一行人进入坦博国际机场vip专用通道,波音767-300私人商务机停在前方待起飞跑道里。 江开明下车就仰头直视着庞然大物,激动得直搓手:“值了值了!这次来约堡真是值了,能坐一次老板的私人飞机!” 孟南枝路过他,稀奇地看了眼。 她第一次坐这架私人飞机时也没这么激动,怎么这位分公司的副总这么激动? 包括分公司的两位经理和总工程师都是一脸激动,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舷梯。 不多时飞机起飞,空少推来了午餐。 分公司的几位都在客舱里的舷窗旁小卡座上边吃边看风景,霍锦西也不管他们,只给了孟南枝一眼,就进了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孟南枝跟着进去,想起上一次在这架飞机上用餐时两人刚闹了别扭,谁也不理谁。 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不理他,孟南枝就一阵尴尬,硬着头皮在已经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暗暗祈祷着江淮丙跟分公司的领导们唠完嗑赶紧进来吃饭,不然实在是太尴尬了。 空少仍旧是一脸标准微笑,端来了佐餐的红酒。 霍锦西拿起筷子,将自己餐盘里的牛肉全部夹在她碗里。 他动作顺畅自然,一脸如常。 可空少就在旁边倒酒,孟南枝到底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忙一把盖住碗,“老板,您吃您的,我这边也有!” 霍锦西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也跟着抬眸。 眼神有一丝控诉,这还有外人在着呢! 霍锦西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勾唇浅笑。 他今天穿的是浅灰色高定衬衣,版型修身,领口没打领带,松着一颗纽扣,能看见一截性感白皙的锁骨。 他皮相向来完美,尤其这丝侵略性极其强的浅浅笑意,更是蛊惑人心,孟南枝无端脸热。 霍锦西解释道:“我伤口还没好完全,不能吃牛肉。”边说边把剩下的全部都夹给她,孟南枝不得不挪开手。 空少忙道歉,霍锦西让他下去,而后抬眸,漆黑的瞳仁笔直地看向她,唇角挂着笑意:“这下总可以了吧?” 孟南枝不说话,拿起筷子就干饭。 中午两点,飞机在开普敦国际机场降落。 前来接应的车除了是一应低调的黑色奔驰之外,还有一辆加长版林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上前用英语礼貌地问好,而后直直朝着霍锦西伸手,说他们部长欢迎他的到来。 霍锦西看了眼车,再看了眼眼前的男人,轻挑眉尾,伸手跟他握了握手,而后转身吩咐江淮丙跟着江开明他们一起先去基地,自己则带着孟南枝和李章王畅一起朝着黑色林肯走去。 商务车驶过繁华的开普敦大道,最终驶进了一座欧式建筑里。 刚在停车坪停好车,后座车门就被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打开了,一中年男人等在外边,微笑着上前:“hale,欢迎来到美丽的开普敦。” 霍锦西下车,与之握了握手,礼貌问好后,跟着一起往大楼里走去。 孟南枝快速观察了一眼,欧式大楼中间有一座高高耸立的钟楼,使整个欧式建筑更具庄重感。 等进了高级会客厅,孟南枝才知道机场接应那个男人所说的部长是开普省自然资源部部长。 在约翰内斯堡发生的事他也知道了,对此表示深深地歉意,同时也恳请霍元集团不要放弃此次建立在开普省西部的再生能源发电项目,对此内阁会再次加大投资和治安整治的力度,确保霍元集团发电项目能顺利竣工。 双方就项目进展长谈了一下午。 到四点时才从开普敦市政厅出来。 坐上车,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拿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孟南枝默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喝口水吧。” 霍锦西靠了会儿,将眼镜递给她,接过水喝了口,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忽而转头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 孟南枝摇头:“不是说这边不安全么,就不出去了。” 霍锦西拧上瓶盖,抬手拉过她的手,“开普敦比约堡要安全些,你们女孩子到一个地方不都喜欢去打卡么。”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我陪你去逛逛。” 孟南枝垂首看着手里的眼镜,薄薄的无边框镜片,银白色金属镜腿,眼镜和人一样,都有着一股冷感。 从前她也这样认为,可他拉着她的手时,是热热的温度。 孟南枝第一次来开普敦,在此之前连开普敦是南非的立法首都她都不知道,更别说好玩的地方。 她想了一圈也不知道去哪,想起江淮丙他们先去的发电基地,忽然说:“我想去看看集团的发电基地。” 霍锦西一顿,“现在?” “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霍锦西接过她手里的眼镜,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不容易来一个地方,你却只想着要去基地。” 车里还有人呢,孟南枝抬手扒开他的手。 霍锦西轻笑一声,转过身,吩咐了声,黑色轿车往一条大道驶去。 -- 很多年以后,孟南枝再回想起跟霍锦西接过的吻当中,要属最浪漫的,就是刚来开普敦的那个傍晚。 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嗡鸣声直击耳膜,一副降噪耳机忽然压在她的头顶上,孟南枝赶忙抬手按住,戴好后转头看去。 他戴着黑色的护目镜,头戴黑色降噪耳机,耳机之下,下颌棱角锋利冷漠,暗灰色高级质感的衬衣紧贴着他的身躯,紧实的肌理透过衬衣显现出来。 忽然,他转头看了过来,黑色护目镜镜片好像也阻挡不了他眼底的深邃,笔直地望进了她的心底。 “怕?” 孟南枝飞快摇头,将护目镜戴好。 她是第一次坐直升机,起飞时的后座力强得她一把抓住座位,唇角绷得直直的。 片刻,一只温热的手覆了下来,一点一点把她的手从座位上拉起,稳稳地握在手心里。 直等飞出很远孟南枝才知道基地离市中心很远,开车得两三个小时左右,要是他们开车过去,估计到基地时天也就黑了。 而直升飞机却很快,四十多分钟就飞越了好望角,直达西海岸。 远远地便可看见几座小高塔围着一座笔直竖立的最高塔,塔尖亮着刺目的光,周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小镜面电力板,横铺整个山脉与平地,像太阳系的行星一般围着中间的高塔。 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孟南枝以为是又一海岸,然而随着飞机越来越近,她才看清那居然是小镜面电力板。 夕阳的余光折射在电力板上,散发着星光般的闪闪波光,像一片湖,而那最远的地平线上,落日与橙黄色晚霞交辉相印。 孟南枝不由得摘下护目镜,从高空远远地看了过去。那样大面积的基地,基地上的星光与地平线上的晚霞,都美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们集团的再生能源发电基地吗?” 霍锦西看着她,看那夕阳余光落在她的眼眸里,瞳仁透成茶棕色的琥珀,看她嘴角惊叹的笑容,看她一颦一笑。 直等她转头看过来,光从她耳后和发丝间透了出来。 他才说:“是的。” 光影照在他的脸颊上,模糊而又梦幻,这是他一手投资建成的项目,他厉害到仅仅只是一个提议,便能产生她无法想象的利益能量。 孟南枝想起最早看见这个项目书时的震撼。 这是南非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也是非洲首个塔式熔盐光热发电项目。 若项目竣工,最高峰期预计将为二十万个南非家庭提供清洁式可靠电源,抵消近四百多万吨碳化排废污染,创作出超两万个工作岗位,为南非大部分中低家庭提供了就业机会。 他站在金字塔顶端,是那样厉害的人,却因为她一句话,陪她盘旋在这里,看这个超级工程。 蓝粉渐变的天空,是那样美丽。 晚霞聚在地平线之上,如同滚滚燃烧的烈火。 霍锦西缓缓摘下护目镜,漆黑狭长的双眸露了出来,四目相对,视线缠绵滚烫。 他倾身靠过来,唇瓣渡着落日的温暖印在她的唇上,孟南枝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独家保护 第59节 第41章 “能不能……先不要让别人知道?” 舷窗外的落日红得似火, 跟那天坐在直升飞机外的夕阳一模一样。 在开普省呆了三天,除了刚到那天之后的两天都很忙,他忙她也忙, 几人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又是基地视察又是开紧急会议。 国内临近年关, 各种需要应酬的酒会和年终大会接踵而来,他们在这边的时间就得一压再压。 短短几天时间快得像是从指缝里溜走的沙,一眨眼就没了。 孟南枝呆呆地坐在休息室房间里的沙发上, 眺望着舷窗外的天际晚霞。 不多时,房间门被人推开,孟南枝正想扭头说话, 心头袭上一抹熟悉感,紧接着鼻尖嗅到熟悉的淡香, 她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低缓的嗓音传来。 孟南枝头也没回:“想一个人静一静。” 身后人轻笑一声,关了门,迈步走进来。 明明房间内铺着厚厚的地毯, 脚踩在上面发不了任何声响,可孟南枝就是知道他朝着她走近了。 下一秒, 清淡冷杉混着温热的气息朝着她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一只裹着质感白衬衣的胳膊半圈住她, 遒劲腕骨上佩戴着掐丝珐琅高级工艺的百达翡丽表王, 墨蓝色表盘折出冰冷的光,修长的指尖端着半杯威士忌。 杯子举到她唇边, 询问的嗓音低哑质感:“喝么?” 孟南枝垂首, 唇瓣压在酒杯边,他抬起手, 给她浅浅地抿了口。 “怎么样?还喝得惯吗?” 孟南枝吞下辛辣的液体,细细回味了一下,老实说:“又呛又辣,还不如我老家伯伯们酿的高粱酒。” 霍锦西轻笑,“那我倒是要尝尝伯伯们的高粱酒了。” 孟南枝垂下眼睫,小声说:“你应该喝不惯的,高粱酒没有洋酒那样高级讲究。” 就像她一时草率送出去的礼物一样,不是牌子货也没有高级的包装,老家伯伯们酿的粮食酒也是一样,酒曲糟着粮食酿造,随便哪个大壶里一装,想喝了舀上一杯,随便哪种杯子都可以,没有特定讲究。 是最普通不过的酒,可她喜欢。 而他呢,一瓶酒几十万上百万,还得是年份悠久、酒体醇香,用精致的玻璃瓶包装起来的,有些甚至还会镶钻。 喝时还有讲究,用什么样的杯子喝,在什么场合喝,喝酒的礼仪……太多太多讲究了。 你看他们,哪哪都不相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何能完完全全走到一起? “都是喝的酒,怎么还分哪个高贵了。”霍锦西轻哂,“端看喝的是什么人,又是怎么个喝法了。” 说完,他胳膊就那样圈着她,手臂从她脖侧边绕回来,嘴唇压在杯壁的口红印上,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所有酒液。 孟南枝被他圈着越发地贴近他,只稍稍侧目便能看见黄昏的余晖透过舷窗洒在他修长的脖间,随着吞咽,凸起的锋利喉结缓缓滑动,每一下都好像要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打从第一次见他,她最先关注到他的,也是留给他记忆最深的,便是这节性感的骨节。 如今近距离之下,她毫无保留地看着它,甚至可以抬手轻轻地抚摸它。 真正摸上,才察觉它其实是如此的脆弱,在她指尖下滑动游移,想躲却又停着给她触碰。 霍锦西呼吸一时间重了,抬手压在她的手指上,垂下的眼帘压住眸底的晦暗沉浓,嗓音沙哑:“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喉结是不能随意抚摸的吗?” 孟南枝回神,立马收回了手,“我又没摸过。” 霍锦西紧盯着她,眼底情绪越发浓稠,几秒后,酒杯随意丢在旁边的矮几上,单手握住她的脖子,虎口卡着细腻的下巴往后压回来,他垂首吻上。 孟南枝整个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仰着脸被他深深吻住,呼吸逐渐不通畅,而他的唇舌已经霸道地闯入她的唇腔。 孟南枝抬手推他,他不为所动。 她只好摸索着,从他肩膀往上爬,摸到耳朵,拇指按在他耳后,随即使劲儿一摁,霍锦西就嘶了口气后退,唇瓣沾着湿润的夕光,不解、不满地看着她。 孟南枝翻了个身回来,半跪在沙发上,这才看清他的姿势其实比她更艰难。 他是半俯身圈着她,自然也就是半俯身吻她,要是腰椎不好的人,就这样弓着半天,早该废了。 她跪在沙发上直起上半身,直视着他,说:“你刚刚那样亲得我很不舒服。” 霍锦西:“……” 他探舌轻舔了一下唇瓣,“我也没吻过别人,熟能生巧,多亲几回就好了。” 随即压着沙发背俯下身,笔直地盯着她,“要不,你教教我。” 孟南枝转开眼,“我也不会。”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话音温柔:“那就多亲亲。” 话落,他伸手拿下眼镜,一手扶住她的侧颈,干燥的嘴唇也跟着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没有一开始那么凶猛了。 亲吻缓慢厮磨,唇肉黏着唇肉,气息渡着气息,温柔地舔舐着。 孟南枝抬手扶住他的腰,很轻地开始回吻,唇瓣抿起他的下唇肉,小心地探出舌尖舔了舔。 软软的,像果冻一样。 呼吸霎时就紊乱了,连带着心跳也是。 他那样清冷矜贵的男人,从前她仰望他,隔着看不见的距离,他是雪山之巅的冷玉,气势凌人不敢亵渎; 而如今他在她唇上,零距离接触之下,他是鲜活温热的肉/体,唇瓣软得不可思议。 她在他唇上吻吻又啄啄,像只刚出壳的雏鸟莽撞地打量这个新世界。 霍锦西好笑,彻底放开她,却又将她抱进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嗓音也跟柔溺:“你是宝宝吗?只会啄一啄?” 孟南枝埋脸进他怀里,揪着他衬衣下摆不说话。 霍锦西垂首贴着她的发丝,安静地抱了会儿,见她一直跪在沙发上,单手抄起她的膝盖弯一把抱起,走了两步放在大床上。 孟南枝翻身一滚就窝进了被子里,想起他之前在医院的话,连忙抬手挥了挥,“快出去吧,我困了,要休息了。” 天边晚霞早已落幕,只余一丝灰白光线还顽强支撑着。 夜空漆黑,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霍锦西转回矮几拿了眼镜戴上,在床边站了片刻,见她一直面向舷窗,半点要转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无奈一笑,俯身,抬手拉起被子给她盖上,“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来我房间找我。” 孟南枝再次挥了挥手。 霍锦西对她这个态度不满意,揪住乱挥的手,垂首在她虎口轻咬了口,等她瞪着眼转回头,他已经施施然走出了房间,并转手拉上了门。 飞机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已经是后半夜了,与南非的温暖湿润不同,京北已经降了两天的雪了,满地积雪,寒风呼啸。 从舷梯上下来时,尽管已经穿了厚衣服,做好了被冻的准备,但这夹杂着雪的冷风兜头一吹,孟南枝硬是打了个冷颤。 “好冷好冷。”江淮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着使劲搓手的声响。 孟南枝也跟着搓了搓手,是好冷,要是一直都在京北,那还能适应,这猛一下从最温暖的地方回来,身体机能都还没反应回来,因此就会感觉特别冷。 但霍锦西不一样,他依旧只穿着一套西装和一件羊绒大衣,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的手就那样裸露在外,能清晰看见手背上根根青色青筋,好似不冷一样。 孟南枝打心底佩服,而后再次搓了搓手,刚搓了两下,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拉了过去,紧紧握在温暖的手心里。 孟南枝顿了下,想抽手,可他握得很紧。 一想到周围都是熟人,她越发不自在了,赶忙加快几步,胳膊抬高了些,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袖子与他黑色羊绒大衣袖口相叠,看不出来衣服下面两只手是握在一起,她才松了口气。 霍锦西打着电话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拉着她往前方接应的黑色库里南走去。 剩下落后半步的江淮丙后知后觉看过去,瞬间明白了,眼珠跟着转了一圈,果断去了后面的车辆。 回到西园时已经快要凌晨五点了,萍姨半夜接到通知就起来候着了,见他们回来,赶忙端了两杯热水过来,“要不要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再去睡?” 霍锦西摇了摇头,喝了口热水,“萍姨你去休息吧,我们也要上去补觉了。” 说完搁下水杯,带着孟南枝上了楼,在楼梯口分开,各自进了房间。 萍姨瞅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前两天夫人还喊她回去问话,说他俩之间有苗头,问在西园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那当然是没有啊,夫人还说她观察得不仔细。 看,就他们现在这样子,哪像是有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哦。 她倒是巴不得发生点什么,自从南枝来了后,先生吃饭也规律了,也肯多用一些了,有个人陪着他,看着都没有以前那样孤零零的了。 可看夫人的样子……唉,大户人家,规矩多哦。 萍姨再次摇了摇头,收起杯子又回了房间。 孟南枝把包和行李都放进衣柜,拿了睡衣去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一眼就见床边长身玉立地站着个一身米白色家居服的男人。 她脚步一顿,迟疑不定,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她房间? 霍锦西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们女生洗澡都那么慢的吗?” “谁说的?”孟南枝狐疑。 他抬起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刚刚的搜索记录:女生洗澡一般要多长时间? 下面回答五花八门,但都是八九不离十的一个字——慢。 孟南枝走过去瞥了眼,干干地站着片刻,没忍住:“您过来干什么?” “您?”他垂眸看着她,没戴眼镜,眸色要略微柔和一些。 孟南枝挠了挠下巴,转过身退开一步,“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我就是要休息才过来的。”他也跟着转身,要往床头走去。 孟南枝忙一把拉住他,表情有些严肃,“萍姨还在家里,她会发现的。” “发现就发现了,我们在一起难道不能公之于众吗?”他随口调侃一句。 却忽而想到从飞机下来时,他拉她的手,她那个遮遮掩掩的举动,眸色一时沉了下来。 缓缓扭头看她,“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孟南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霍锦西敛直了唇角:“是我不能见人还是怎么……” “跟这个没关系。”孟南枝吞咽了一下干巴巴的喉咙,“我毕竟还在你手下讨生活,被别人发现了会乱说的。” 独家保护 第60节 她抬眸看他,“能不能……先不要让别人知道?” 霍锦西俯身握住她的胳膊,笔直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 “我……不知道。” 霍锦西看着她的面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然而她沉静的脸却无比平静,她的不知道,便是漫长而无止境。 “连个期限都不给的吗?”他以轻笑抑制心底那隐隐生起的窒息。 孟南枝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一粒雪花:“如果做不到,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如同当头一棒直直锤下,砸得脑壳都跟着嗡嗡震痛,霍锦西深深地吸了口气,明明一室温暖,可他心肺硬是被刺得冰冷生疼。 “就只是因为这个,你就不要跟我在一起?” 孟南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霍锦西呼吸滞住,轻笑起来,眼底却冰凉一片:“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不值一提是不是?” 孟南枝嘴唇微微蠕动,却又没话可辩驳。 她其实就是怕,怕那位在霍府里的夫人知道、怕那位未曾谋面的新雇主知道、怕集团里那些人知道……怕很多很多。 她只是一个在京北飘泊的小小打工人一个。 她从来就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在哪里。 她荒山野岭长大,无父无母无背景的孤女一个,而他从小锦衣玉食,是真真正正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家公子,起点是她几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 这样两条线的距离,即便认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交叉点。 而后几年、几十年风雨一过,两条线就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后渐渐淡忘。 霍锦西死死盯着她,几分钟过去,她依旧沉默。 沉默地认同了他的话。 他放开她的手,平静地转过身,一步步离开。 房间门安静无声地合上。 他的表情其实很平静,出了门,便安静地站在门口,侧目看着门。 但那紧握着拳头的手却还是泄露了他的濒临爆炸的情绪,手背青筋根根鼓起,像根饱胀的水管,即将要爆破崩裂。 再不离开,他怕一气之下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在心软。 哪怕他知道她的绝情,可好不容易赢来的一线生机,他不想就此了断。 第42章 她在跟别人一起吃饭。 次日清晨, 大雪铺城,一眼望出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孟南枝多穿了两件保暖秋衣在黑色大衣里面,这次去南非回来, levi也从英国回来了,带回来的除了一应顶奢高定西服之外, 也给孟南枝带了整整一衣柜冬装,用他的话就是女性的衣服买着会上瘾,反正有人会报销, 不买白不买。 孟南枝对着一整个衣柜的冬装有些沉默,最终还是只穿自己带来的保暖秋衣外加工作制服。 从霍总回集团那天起,她就已经不是董事办的人了, 这些衣服她也无福消受。 平叔开着黑色库里南等在别墅外,孟南枝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一袭浅灰色法兰绒西服外加深黑色大衣的霍锦西上车,她垂着视线将门关上,而后上了副驾驶。 平叔看着坐在侧边,一脸平静地系安全带的孟南枝, 再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一脸沉默冷肃的老板,最终默默地闭上嘴, 安静地发动车子。 心底却止不住地在嘀咕:这是晚上吵架了? 别说他不知道, 他是先生的专属司机, 许多事情可都看在眼里呢, 就昨晚,坐在车后座牵着手的可不就如今话也不说的两位。 更别说好早之前了, 下初雪的那晚, 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可先生开心, 他就将全部惊讶都压下,即便是夫人喊他回老宅问话,他也只说不知道。 他是老,可不傻也不瞎。 库里南平稳地驶了出去,到达公司地下车库,在专属停车位上停稳,孟南枝刚要推开车门下车,侧边就过来一道挺拔魁梧的身影,来到后座车门旁,接替了她的工作,拉开车门,男中音低沉:“老板。” 孟南枝快速下车,绕过车身走过去,后座车门旁一身黑衣的陈岩抬头,朝着她点了下头:“孟小姐。” 他也回来了…… 孟南枝怔了一下,也朝着他点了个头。 霍锦西从车里下来,浅淡目光从孟南枝身上掠过,迈步往电梯走去,边走边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母亲好些了么?” 陈岩跟上,“听说您这次在南非受了伤我就赶回来了,母亲那边我请了两个护工,没什么大问题。” 霍锦西颔首,到达电梯前,陈岩上前去按了开门键。 孟南枝全程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现在完全是没有她用武之地了。 到达顶层,刚出电梯间就迎面撞上了一拨人,双方的保镖和助理都在相互问好。 对方助理:“霍董。” 陈岩:“霍总。” 孟南枝看都不用看就跟着垂首:“霍总。” 霍简卉一袭深红大衣,内搭黑色女士西服,头发全部往后梳起,露着饱满的前额和精致霸气的五官,细高跟踩在地毯上,气场压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凌厉的目光扫过霍锦西的全身,她上前一步围着他绕了个圈,“看着也不像在南非受过伤的样子啊。” 霍锦西看她一眼,不理她这句无聊的话,迈出长腿往办公室走去,“上顶层做什么?要汇报工作就跟着过来。” 霍简卉耸了下肩膀,转过视线放在孟南枝身上,“不汇报工作,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全能的保镖,上来看看。” 霍锦西脚步一顿,侧身看过去。 霍简卉侧首示意了一下,“就是她了吧?” 霍锦西的目光跟着转过去,唇角敛直,还没开口说话,孟南枝先朝着霍简卉垂首,出声道:“老板,是我。” “还挺伶俐的。”霍简卉转身,“那就跟我走吧。” “是。”孟南枝也跟着转身,跟在霍简卉身后,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她没回头看一眼,自然也就看不见身后那人一时沉下来的脸色。 到达次顶楼,霍简卉示意助理先去忙,脚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去了办公室,进门后脱了大衣,孟南枝上前一步去接过。 霍简卉扭头看她一眼,在办公椅上坐下,翘起腿搭在另一腿上,“听说你在锦西身边时也接手一部分助理工作?” 孟南枝回:“是的,沈助理在港城,董事办暂时没招助理,所以我就顶上了。” 霍简卉双手交握,点了点头,“嗯……也不错。” 她笑了下,红唇浓烈,气场逼人,“不过总裁办可不缺助理。” 孟南枝立即道:“我的工作是保护好您的人身安全,我会做好分内工作,确保您的人身安全。” 霍简卉挑眉,红唇弯起,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她从桌面上拿起车钥匙丢过去,孟南枝一手接住,翻转看了眼,是宾利的钥匙。 “不过我身边缺一个司机,你要是不介意,我将司机的工资也一同结给你。” 孟南枝眼眸一亮,还有这好事? 刚刚看新雇主一脸冷厉,脚下更是步步生风,气场威严,她打心底发怵,可现在真相处下来,她发现新雇主还是好说话的。 立马垂首道谢:“谢谢老板!” 霍简卉笑了,唇角露出个小小的梨涡,“我还说让你做司机怕会屈才,你不介意就好。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送我到公司之后就是你的自由时间了,要去哪里都可以,旁边裙楼你应该去过吧,去喝咖啡逛商场都行,我要走了会提前联系你,不耽误我时间就行。” 她拿起手机,“说下你的号码。” 孟南枝快速报了。 霍简卉将电话打过去,“这是我私人电话你存一下。” 而后翻出二维码挪过去平放在办公桌面上,“耳麦那些直通设备我也就不给你了,女孩子戴着也不美观。” 她抬眸,强调:“但是,你的手机要保持通畅,我要随时随地都能打得通。” “好的老板。”孟南枝飞快存下号码,将静音模式改为响铃模式。 新老板干脆她也就干脆。 跟在这样的雇主身后一般事情都会很少,孟南枝心底还蛮乐意过来给她做保镖的。 霍简卉颔首,挪了一下办公椅转到办公桌面前,“好了,我要开始工作了,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不限制你自由,随叫随到就是了。” “好的老板。”孟南枝将大衣挂在旁边休息区的衣架上,转身,“那老板您忙,有事给我电话。” 霍简卉颔首,拿起一份文件,忽而有些好奇:“你要去哪里呢?” 孟南枝说:“我还没开过宾利,下去试试车。” “好,去吧。” 孟南枝欠了欠身,退出总裁办,拉上办公室门,转身见霍总的助理正看着她,她点头示意,“你好,我是孟南枝。” 助理也点头,“你好你好,我叫许霖,雨林的霖。” “许助理。” “叫我小霖就行。”许霖应了声,又问:“你要下去了?” 孟南枝点头。 许霖一脸羡慕:“去吧去吧,中午吃饭一起啊,你吃粤菜吗?” 孟南枝说:“吃的。” 许霖便笑了,像个小太阳:“那感情好,你记得先去粤味轩占着座哈,中午吃饭人可太多了。” 孟南枝迟疑地指了指办公室,“那……老板?” “老板和霍董都是私家菜专送的,你在霍董身边那么长时间不知道吗?” 孟南枝平平地笑了笑,“那我先下去了。” 她还真不知道,毕竟餐饮都是江淮丙在操心,有时候她也能跟着沾沾光,不过更多的还是出去跟合作方应酬,午饭基本都是在应酬的餐桌上解决,晚上回西园,萍姨也都会做好等着。 独家保护 第61节 到地库,孟南枝走到高层专属车位,在那辆黑色库里南不远处,停着一辆雪岩白的宾利,她摁了下车钥匙,璀璨大灯亮起。 孟南枝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浅淡甜腻的水果香氛蔓延在车厢里,米白色的座椅,中国红和米白色拼接方向盘。 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方向盘,她确实没开过宾利,所有功能还是上网搜了才知道。 了解清楚后,她发动引擎,缓慢开了出去,在地库里转了一圈,又开出去马路上走了一圈,彻底开熟了之后又开着回了地库。 看一眼时间,她下车,锁好车,往旁边的裙楼走去。 许霖说的那个粤菜馆还算好找,在第一层餐厅里,她进去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霍元的员工过来吃饭了。 在粤菜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了二十多分钟,许霖就出现在门口了。 他虽然也穿着西装,可戴着黑框眼镜,一眼看去就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孟南枝抬手挥了挥,许霖一看是好位置,乐滋滋地指了指窗口又指指她,示意她坐着,他去点餐。 孟南枝微笑点头,然而转过脸,江淮丙站在前方一脸地狐疑盯着她看。 她摸了摸脸,主动打招呼:“江总助。” 江淮丙走过来,使劲儿盯着她看,“你怎么不去跟老板一起吃饭呢?反而跑来这里跟霍总的小助理一起吃饭?”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我平时也没跟老板一起吃饭,你不要乱说。” “再说我现在是霍总的保镖,跟她的助理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不对的吗?” 江淮丙:“……”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他就差捶手顿足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今天一上午没见了,你不回董事办陪老板一起吃饭吗?” 他就差没说老板可是在他办公室的休息区摆好了饭菜。 两份呢,整整两份呢! “你老板是小孩吗?吃饭也要人陪?” 江淮丙:“……” 太惨了太惨了,老板太惨了。 许霖端着两份招牌港式烧腊双拼饭回来,见到江淮丙忙打招呼:“江总助,你也来这儿吃饭啊,刚好南枝占了位置,咱一起吃。” 江淮丙看着他笑眯眯的脸,撇了撇嘴:“你们自己吃吧。” 转身快步走了。 许霖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一阵疑惑:“就在这儿吃多好……” 说着转回头,将筷子递给孟南枝,在对面坐下,“吃吧吃吧。” 孟南枝看他一眼,也跟着吃起饭。 她原本以为他会跟她说些关于霍总的事,再不济也给她点什么提示之类的,就像董事办的总秘书长wendy一样,约她喝了咖啡,就给了她关于老板上半年的行程,让她从中摸出一些规律,也提前认识了大部分合作方,不至于等江淮丙提起时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 可许霖直等吃完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多都是这次去沙特做了些什么项目,见了哪几个国家领导人,再就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等等。 还当真就是一起吃个饭,是她想多了。 饭后孟南枝给他a钱也毫不客气地收下,同时也加了个微信。 而这头饭没吃成的江淮丙则回了董事办。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整个董事办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江淮丙进咖啡厅里冲了杯咖啡,哐哐喝了大半,扭头才发现老板手里端着咖啡,正站在落地窗前的绿植旁,背靠着玻璃,安静地看着他。 他唬了一跳,“老板,您怎么也来这儿喝咖啡了?” 霍锦西挑眉,“火急火燎冲回来做什么,不吃饭了?” 说到这个又想起刚刚那一幕,江淮丙眸光闪了闪,转头继续灌咖啡,含糊其辞:“不怎么饿就回来了。” 霍锦西站直了身体,淡声道:“看见了什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 “没啊,就是去餐厅看了看,没有什么想吃的……” “见到她了。”他忽然插话。 江淮丙一时卡壳:“……见到了。” 他准确地说出:“在跟别人一起吃饭。” 江淮丙心底嘶了口气,这平静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瘆得慌啊! 缓缓点了下头。 霍锦西冷淡地轻哂了声,“我就知道。” “咚——”一声,瓷白咖啡杯被置于台面上,深棕色液体晃出杯沿,他冷着脸转身走人。 “办公室里的饭菜收拾了。”平静无波的话语传来。 江淮丙忙跟上,“您不吃一点吗?” “不吃。” 江淮丙深深叹了口气,他还真是预料到了。 这人不上来啊,他老板就真的一口饭都不吃了。 …… 吃完饭回去,孟南枝也没上楼,就在车里坐着等着。 到下午下班时接上新老板,开着宾利驶出地下车库。 离开集团没多远,雪岩白宾利后面跟上了一辆黑色库里南。 孟南枝看了眼后视镜,抿了抿唇,出声道:“老板,今晚回哪儿?” 霍简卉靠着椅背,眼也不睁地回,“就回西园,小霖应该没跟你讲,我住西园十八号,你前任老板住八号,我俩刚好一前一后。” 那岂不是一路都要跟在她们身后? 她再次看了眼,而后收回视线稳稳开着车。 到半路,孟南枝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后视镜,车流涌动中已经没了那辆一直跟在车后的黑色座驾。 她安静地转回眼,等红绿灯时拿出手机看了眼,助理群里毫无动静。 不知道是去应酬,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不过这都已经不是她能知道的了,好好开她的车吧。 到达西园,孟南枝开着宾利绕去了后面的别墅,找到十八号,在别墅面前停车。 霍简卉不等孟南枝下车给她开门就先下了,走到驾驶位敲了敲她窗户:“你行李是不是还在霍锦西那儿?你过去拿吧,天冷,开着车去。” 孟南枝看着已经直起身往别墅里走去的红色背影,唇角不由得弯了弯,倒也没拒绝,开着车又绕到了西园八号别墅前。 库里南刚刚开走,这是,回来了? 她靠边停好,下车走到大门口。 锖色玄铁大门开着,外面也没有门铃,她只好往里走,到达入户门前,看着熟悉的智能锁,她选择了抬手摁铃。 第43章 南枝,别这么对我。 “叮咚——” 别墅门铃发出沉闷的一声。 孟南枝往后退开, 安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门内有轻微脚步声,大门被拉开, 萍姨探出头来,见到她, 直接推开大门让开路,开心道:“南枝回来啦,你不是录了指纹么, 直接进来呗。” 孟南枝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萍姨,我回来拿一下行李。” 萍姨愣住了:“你不干了?” “不是,我现在的老板是霍总, 要去她那边住家。” “大小姐那边?”萍姨侧身,“快进来, 进来里面说,外面也忒冷了。” 孟南枝跟着进去,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 玄关处的鞋柜还开着,她的米白色兔头毛绒拖鞋也在。 她弯腰拿出来, 换下鞋子,朝着萍姨道:“萍姨您先忙, 我上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就过去了。” 萍姨有些手无顿挫:“那这以后都不回来住了?” 孟南枝点头。 “这……饭也不回来吃?” 还是点头。 “……”萍姨看着她脚步轻巧地上了楼, 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刚有一个人陪在先生身边说说话, 怎么又要走了呢? 孟南枝上了二楼,好在走廊空荡荡, 什么人也没遇到。 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快步进了房间,里面也依旧是早上她离开时的样子。 轻掩上门,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快速收整了自己的衣物。 大部分都是从小公寓里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levi买来给她工作期间穿的,有些她都已经穿过了,就都带上。 而另外整整一衣柜新衣,孟南枝只是打开看了眼就关了衣柜门。 一道声音突兀传来:“都带上吧,留在这里也没人穿。” 孟南枝心口急促地跳了一下,转头朝着声源看去,他不知何时进来的,就站在落地窗前,因窗帘拉着,他一身黑,不出声不开灯还真看不清他就站在那里。 下一秒,床头的壁灯开启,散发出暖黄的灯光。 孟南枝忙扭头看一眼房间门,依旧是她进来时掩着的样子,那也就是说,是他先进来的。 “您……怎么会在这里?”她干巴巴地问道。 独家保护 第62节 霍锦西双手插着兜,黑色衬衣衬得他身形精瘦挺拔,闻言微微侧目,眸色沾染了镜片的冷,锐利而冰凉,直直地望进她的心底。 孟南枝心脏微微一凝,他这通身的冷感,彷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是远在天边的冷玉,她是地上的一粒微尘。 他淡声反问:“我的房子,连房间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孟南枝:“……” 又是这句。 她深深吸了口气,点了下头,说:“您当然能在,是我问错话了。” 说罢,提起脚边整理好的行李袋,再次朝着他欠了欠身,转身就要出门,眼前身影一晃而过,他走到她身前,一把按上了门。 孟南枝顿了下,手指紧紧捏着行李袋的带子,内心闪过一丝茫然。 他这是要做什么? 昨晚难道不是已经默契地承认了他们不会在一起的事了吗? 今天的种种表现,不也正是这一事实的验证么? 而她也做到了,冷静地划开分界线,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越界,可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垂着首,察觉两人间的距离过近了,心脏上蔓延起一股窒息感,她往后退开一步。 不想,她退,他却进。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丝毫变化。 孟南枝抿紧唇角,狠狠退了一大步,他也跟着迈出同样的步伐。 她有些崩溃了,抬起眼眸,冷肃着脸,义正言辞:“霍先生!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抬手拥住她。 冷不丁扑进他怀里,清浅熟悉的气息拂上鼻尖,她克制着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别这样叫我,也别对我这样冷淡,南枝。”低哑质感的嗓音沙沙地磨在她的耳膜上。 孟南枝眼眶霎时就泛起一丝雾气。 好奇怪,她怎么一下子变得好奇怪? 她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狠狠眨了一下眼。 霍锦西拥紧她,垂首贴在她耳畔,脖间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出声:“我同意你说的,暂时不让外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所以,你别这么对我,”他深深地闭了一下眼,嗓音也越发哑了,“我受不住。” 孟南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倏然麻麻的,鼻尖也被带得染上一丝酸涩。 “为什么不说话?”他放开她一些,垂首看她,“你跟我说两句话吧。” 孟南枝垂着下颌,连视线都只盯着地面,紧绷着唇角:“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么。” 他声音很轻:“说好什么?” 孟南枝说:“说好以后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霍锦西抬起她的下巴,深浓如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湿润的双眸,嗓音低缓:“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卷翘的睫羽颤了颤,她不得不看向他狭长的双眸。 他问:“你是打从心底不想跟我在一起么?” “如果是,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让你对我感到厌烦……”他吞了下喉结,“我很怕你烦我。” 孟南枝睫毛颤得越发频繁,眼尾泛起一丝红红的印迹。 “如果不是,你就不要怕。不管未来会如何我都能完完全全护得住你,而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足够优秀宝贵,配得上世间的所有赞美、欣赏以及爱慕。” 孟南枝狠狠怔住,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脏在一寸寸塌陷,纷纷掉落进了升了温的深海里,她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他。 那么厉害,那么优秀的他,在肯定她的优秀的他。 霍锦西垂首贴着她的额头,说:“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可她完全回答不出来,一个字也吐不出,嗓子像是被千斤重石堵住,连呼吸都觉困难。 他却忽然笑了,如沐春风,手臂骤然收紧,她便贴在了他身上,温热的吻紧随而至。 “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浅浅吻过,唇瓣分开,粘在一起的唇肉有轻微的拉扯感,他复又重新吻过去,唇舌辗转深入,孟南枝手里的行李袋再也勾不住,掉落在地上,她抬手,紧紧地揪着他腰间的衬衣。 是,她舍不得离开他,但她也做不到真的不怕。 所以她被困进一团糟的烂泥中,胆小又贪心,导致寸步难行,是他不顾一切,伸手将她从泥潭中拉起来,告诉她,她配得上世间的一切。 孟南枝仰起头,抬手攀上他后脖颈,眼尾滑过一丝泪痕,却又启唇狠狠地咬住他。 他那么好,她从来就知道他很好。 风雨同路,就陪他走上这一程,也不枉此生。 暮年白发时再回首,将会是满心欢喜。 她咬得那样重,好似要将他皮也给扯下来,霍锦西却在这丝痛意里体会到了她的意愿。 他越发拥紧她,探出舌尖安抚地围绕着她咬着的牙尖舔舐轻吮,下一瞬,齿关开启,湿润温凉的舌尖接住他,瞬间便相濡以沫、抵死缠绵。 呼吸渐渐粗重,温热大手贴着她背脊下滑,扶住她的腰,随后又抚进外套里贴着薄薄的布料,顺着腰线微微摩挲着。 他动了情,她又岂会不知。 那样明显的感知,就抵在腰腹中间。 孟南枝难为情地往后弓腰,却被他一把压了回来。 结结实实压上,触感越发明显了。 浓稠的嗓音混着亲吻的含糊:“不要讨厌我,南枝。” 白皙的耳尖倏然红透了。 唇与唇再分开时,中间黏了一根丝线,孟南枝快速抬手抹去,垂下的脸颊两侧泛起一丝红晕。 霍锦西垂首亲了亲她的发丝,声音依旧低哑:“陪我一起吃过饭再回去好吗?” 孟南枝这才想起她的新雇主来,赶紧摇了下头。 霍锦西唇角又沉了下去,声音平平:“你中午都陪别人吃饭。”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想起江淮丙,了然:“他约了我……不是,我过来太久了,我得先回去了,有时间再来陪你。” 说完提起地上的行李袋,脚步匆匆下了楼。 霍锦西慢步走到走廊透明玻璃栏杆处往下看,她是真着急,拖鞋都没来得及摆进鞋柜就开了门出去了。 萍姨慢了半步出来:“哎,南枝,留下来吃晚饭啊!” “不吃了。”孟南枝手扶着门正要关,又赶紧拉回来,探头,“萍姨您跟霍先生先吃吧,我有时间再来。”说完仰头看了眼。 霍锦西一袭黑衣,长身玉立地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着她,一手正压着唇,余光见萍姨也跟着看上来,于是放了手,一脸平静地转身回了走廊。 孟南枝收回视线,唇角压着弯了弯:“萍姨,霍总在等着我,先走了。” 萍姨:“好好,有时间过来玩儿。” 孟南枝应了声,关上门,快步走了。 萍姨也转身回了厨房去做饭,别墅里也重归安静。 霍锦西这才迈步下楼,走到玄关口,弯腰将一歪一斜两只拖鞋整齐地摆放进鞋柜里,侧头看了会儿,他又俯身,将上方的黑色皮鞋提下来,跟米白色棉拖放在一起。 这才满意地去了洗手间洗了个手,进餐厅坐下。 赶着回去的孟南枝将车停进车库里,而后转出来进了大门,到入户门前抬手按了门铃。 片刻,一个穿着围裙,头发梳理整齐盘在脑后的中年妇人打开门,见她一身黑制服,手里又提着个行李袋,恍然大悟:“你是新来的保镖啊。”而后侧身,“快进来。” 孟南枝进去了,中年妇人弯腰打开鞋柜,从里面拿了双新的女士棉拖,“我是小姐的生活管家我姓敏,你叫我敏姨就好。” 孟南枝从善如流:“敏姨,我叫孟南枝,您可以叫我小孟或者是南枝。” 敏姨也跟萍姨一样,更喜欢喊她南枝,连带着换了身居家服从楼上下来的霍简卉也跟着喊她南枝。 孟南枝喜欢这样的氛围,在敏姨的介绍下进了自己的房间,刚放好行李。 微信叮咚一声。 她打开看,是某个水墨画梅花头像发来的——一桌做好的饭菜。 第44章 “那你们后来是如何找到先生的?” 次日清晨, 下了几天的大雪有所减缓,天边日光若隐若现,颇有种风和日丽的前兆。 孟南枝开着雪岩白宾利驶出西园大门时, 前方靠边停着的黑色库里南也开始启动。 后座的霍简卉坐直了身体,朝前看去, 不由得嘀咕:“锦西怎么突然换车了,他之前不是一直不怎么喜欢库里南的车型么?” 孟南枝眨了眨眼。 好像自从那次她多看了眼他家地库里的这辆车之后,他的座驾就由幻影换成了库里南。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集团地下车库, 停好车又一前一后走向专属电梯。 董事办有董事办专属电梯,总裁办也有总裁办专属的电梯。 两拨人是分开走的。 孟南枝全程盯着霍简卉的高跟鞋鞋跟,一眼都不敢多看, 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旁边一拨人还挺多,除了保镖之外江淮丙和levi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乌压压一群人。 打头的男人刚要迈进电梯,忽而脚步一转走向总裁办电梯。 霍简卉:“?” 孟南枝伸手按关门键的动作一顿,霍锦西就迈步进来了,嗓音浅淡:“电梯维修。” 霍简卉:“……” 独家保护 第63节 信你个鬼, 别的电梯都可能在上班期间维修,独独你的董事办电梯不可能。 江淮丙眼珠一转, 立马乐了, 赶忙抓着levi跟着过来, 伸手接替孟南枝按楼层的工作:“我来我来。” 孟南枝放开手, 退到霍简卉身后站着。 江淮丙按好楼层,抓着levi就在原地站住了, 而陈岩进来后就站在电梯门口, 锋利视线扫视着外面。 轿厢门缓缓关上,满厢寂静, 谁也不说话。 孟南枝紧贴着后轿厢壁而站,旁边站着谁自是不用说,那浅淡熟悉的气息她都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片刻,身侧的男人动了一下,黑色羊绒大衣敞开,单手插着兜,而另一只手却垂在了大衣之下。 实则是大衣后面,温热的手背碰到她有些凉的手。 孟南枝垂着眼,睫毛轻颤。 须臾,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勾着他的指尖。 霍锦西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平淡地看向前方,指尖却好心情地点了点她的手背。 电梯直达总裁办,停下的前一秒两人的手才刚刚放开。 霍简卉走出电梯,今天她一身银白女士西装,妆容也跟着清冷,口红换了冷调梅红,脚踩着黑色细跟高跟鞋,走出两步,扭头,“对了,港城分公司收购案里有几个元老在闹事你知不知道?” 霍锦西颔首:“我已经让沈哲传了资料回来,明早就收购案重新立会。” 霍简卉点头,“你知道就好,走了。”说完转身就走,孟南枝也跟在她身后进了总裁办。 电梯继续上行,江淮丙说:“这次港城那边收购公司时您不在,对方的元老都很拿乔,估计还得您再去一趟。” 霍锦西神色冷淡,手揣回兜里,说:“我先了解一下情况,明早开会再说。” 江淮丙瞥了自个老板一眼,别看神情冷清,但周身气场与昨天在董事办咖啡厅里时可不一样。 看来下班回去了之后绝对发生了什么。 也不枉他下班了还要被抓去代替应酬。 一上午就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当然,是他们这些大老板忙,孟南枝可不忙,将新老板送到办公室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总裁办有空闲的办公桌,她主动跟许霖要了份霍总这一整年的行程表,安静地坐在办公桌面前看起报表。 看完报表,对新老板的行程有个大概了解她就下去车库里的宾利上等着了。 她的工作就是这样,别人上班她待岗休息,别人下班她开始上班。 时间渐渐走向十一点半。 孟南枝手机响了一声,她以为又是许助理约她吃饭。 然而拿出手机一看,却是水墨画梅花头像h:【在哪?】 孟南枝回:【车库。】 霍锦西看了眼手机,转身朝着总裁办那些正要去吃饭然而刚离开工位没几步就遇上他而战战兢兢的秘书助理们颔首示意了一下,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总裁办。 直到他身影消失,一女秘书掩着涂了一半口红的嘴角:“你说霍董突然下来总裁办又突然离开是为什么?” “我一开始以为是来找霍总的,可他连总裁办都没进去……” “不像是来找霍总的……” 有女秘书第六感极强地抬眸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秘书助理,怀疑的种子在心底种下,“他会不会是来找……” 一个二个摇头,“要是我,我早就笑醒了。”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到底是来找谁呢?” …… 孟南枝并不知道他去总裁办找她了,甚至还在总裁办打了针超强预防针,看半天没回消息,撇了下嘴角,收起手机,打开车门下车,干饭去。 然而刚到电梯间,就遇到了从董事办专属电梯出来,一袭黑色西服的男人,她脚步顿了一下,安静地看着他。 他也直直地看着她,走到她面前,唇角先扬了起来:“怎么下来车库里呆着了?” 孟南枝说:“我还担任霍总的司机,自然就在车里了。” 霍锦西挑眉:“给你开司机的工资了没?” “当然。”她点头。 他笑了笑,伸手拉起她的手,孟南枝一惊,飞快看了一圈周围,见没人,这才没抽回手任由他拉着。 想到微信内容,她迟疑:“你是……专门下来找我的?” “嗯。”他垂眸,一根根捏过她瘦长微凉的手指,摸到指腹上的茧,微微摩挲着,“没吃午饭的吧?” “正要去吃呢。”孟南枝摇头,手指一蜷压住他挠她痒痒的手。 他抬眸看她,“那走吧,去我办公室吃。” 孟南枝立时瞪眼,手也要抽回来,“我才不要上去,董事办那么多人……”而且还是熟人,这叫她如何抬得起头来。 “知道你顾忌别人,他们早就去吃饭了,现在董事办没人。” “那吃完了他们回来怎么办?” “……”霍锦西一顿,而后捞出手机,“我让淮丙拖住他们,等你离开再回来。” 孟南枝急忙摆手,“那多麻烦,算了算了,不去了。” 霍锦西抿了抿唇角,“那去外面吃?” “太远的去不了,万一霍总临时要出去,太近的……霍元那么多员工,总会看得见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霍锦西盯着她,彻底不说话了。 孟南枝有些心虚,昨晚就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吃饭,她挠了下下颌,“那要不……晚上你想办法把萍姨调走一会儿,我找个借口过去?” 霍锦西扬眉,鼻腔轻哼出一声,“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见他心情好,她嘴角也窝出个浅浅的笑容,“那你快上去吃饭吧,我也要去吃饭了。” 霍锦西盯着她的笑容,眸色渐渐深浓,什么话也不说。 孟南枝本来想走了,见他这样心有不忍,于是又上前一步,抬手抱了抱他的腰,闻着清浅熟悉的气息,小声叮嘱:“要好好吃饭。” 霍锦西身形一顿,心脏也跟着微微一陷,抬手揽住她的腰,转身便往电梯而去。 孟南枝被抱得有些踉跄,单手撑着轿厢壁站稳,电梯门也缓缓关上,马上抬头,“做……”话未完,他的唇先压了下来。 原以为会是来势汹汹的吻,但脸颊上硌着的冰凉眼镜阻挡了深入的力,想深吻都只能变成了浅浅的吻。 霍锦西从前没这么讨厌戴眼镜,甚至年轻那会儿眼镜还是他的一层保护膜,如今倒是嫌弃起来了。 一个不注意还会影响接吻。 他从她唇瓣上退开一些,抬手想拿掉眼镜,孟南枝却忽然抬起手捧起他下巴,仰头贴着他唇角亲了亲,“好了,我再不去吃饭就只有残羹剩饭可以吃了。” 瞧那张脸,冷静得过分。 霍锦西睨着她,半晌,舔唇笑了笑,倒也放开了她。 “你宁愿吃残羹剩饭,也不愿意去我办公室跟我一起吃饭。” “这不一样。”孟南枝瞅了他一眼,伸手按了开门键,出去后又探头给他楼层键也按好了,随后才挥挥手潇洒走人。 霍锦西轻笑一声,抬手压了压唇角,轿厢门缓缓关上。 中午吃完饭,下午工作也很清闲。 霍总也是工作狂魔,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做她保镖是再轻松不过的了。 下午下班时又飘了些雪,纷纷扬扬撒落在街道两旁,枯木覆了白雪,越发有严冬的意境了。 回到别墅,孟南枝撑着伞送霍简卉进了门,这才把车开去地库停好,刚熄了火,微信响了声。 她捞出来,是他的:【什么时候过来?】 后面再跟了一句:【萍姨已经走了。】 这么快?可她才刚回来到,还得回别墅露个面不是。 孟南枝回:【我才刚回来到,看霍总还有没有安排,没安排我才能过去。】 对方给她回了一串省略号。 孟南枝也直接给他回了一个黄豆白眼的表情。 而后一把关了手机,下车,回别墅。 敏姨应该是在炖汤,一股浓浓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来,孟南枝进去看了眼,果然是在炖排骨,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想到某个早早把生活管家调走的人。 他那别墅里的灶台一定是冷冰冰的,顿时不太想过去了呢。 “真香啊,敏姨的手艺跟萍姨一样好呢。” 敏姨笑着摆手,“我手艺远远不如萍姨,她当年可是京味堂第一厨呢,大少爷年轻时食欲不行,夫人都愁坏了,专门高薪聘请萍姨回来给大少爷做饭呢。” 孟南枝已经好几次听说他年轻时食欲的事儿了,想到江淮丙提到的绑架,再想到他手腕上的疤痕,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到一定是有关联的。 不由得嘀咕:“这食欲是跟他年轻时的那次绑架有关吧?一定很严重……”才会连食欲都影响到。 敏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想到小霖助理给的报告说孟南枝之前是跟在大少爷身边做保镖的,又不奇怪了。 “是很严重。”门口传来一道沉稳清丽的声音。 孟南枝和敏姨转头看去,霍简卉一套米白色羊绒居家休闲服,手里端着杯红酒,斜靠着中岛台。 “听说锦西这次生日你也跟着回了老宅,那你应该知道老爷子最近在跟锦西争取的事儿,霍廷生不陌生吧?” 孟南枝迟疑地点了点头,是不陌生,仅凭一个名字就将霍夫人气得心悸都犯了。 霍简卉冷冷一笑:“我这好二叔啊,心大得很呢。” 明明是技不如人可却动了歪心思,在锦西十八岁成人礼的前一天,策划了好一出戏。 当时的霍锦西还在国外读书,他聪明,十八岁就已经本硕博连读,要不是发生后面的事,不会终止于硕士而早早进入集团。 独家保护 第64节 对于成人礼霍家一向重视,因为这天也是霍家成年子女首次能分到家族企业的第一杯红,也就是集团的股份。 霍简卉当时也有,虽然只是霍元的百分之0.9,但那也是普通人拼搏几辈子也拼搏不来的财富,更不用谈后来父亲私底下转给她的股份。 而锦西不一样,他是年轻这一辈中的佼佼者,父亲在当时又没有继承集团的想法,整天拿着个相机跟在母亲身后各个国家跑,于是他便有望成为下一任集团继承人,这一切都会在成人礼那天公布。 而在此之前,除了起始分红的百分之0.9之外,集团的一位老股东忽然开始变卖股份,为不使集团分流到外人手里,霍廷生和霍锦西都在角逐争夺那位老股东的股份,最终是锦西借助外公的力将那份股份转到自己名下。 因此,他在当时获得的股份高达百分之九,直逼霍廷生,而父亲也有意要把他手里的股份一分为二,一份给她,一份给锦西。 要是加上父亲手里那一份,那么锦西手里的股份就直接超过了霍廷生,在当时是极其影响到霍廷生的继承人竞争力度的。 因此在锦西和父亲母亲一起回国那天,他派人在去接人的车上动了手脚,本意只是让车子发生故障,从而绑走锦西,等成人礼一过,他拿回那位老股东的股份,成了集团继承人后再放回锦西。 然而计划得再完美也赶不上变化,车子发生故障时他们车后正紧跟着一辆满载货车。二车相撞,轿车被掀翻碾烂,仅有两人生还,那就是母亲和锦西,司机和父亲当场死亡。 至于锦西的生活管家葛叔的断臂,则是在和绑匪搏斗时被砍去的胳膊。那是一场亡命之徒,一开始只想绑走锦西,按照原计划待霍廷生成功上位后放人。 可后来知道霍锦西的身份,人性贪婪,他们便计划着开始讹钱,知道京北是霍家势力范围,于是便一拨又一拨地换人,绑着人逃离京北。 说完霍简卉自己都想笑,“就这样,最终判刑时爷爷还到处去跑关系,最终死缓变成无期,无期变有期,有期变快要到期……” “可我们家吃了多少苦?父亲去世,母亲双腿截肢,锦西被绑进深山,饿的时候甚至草根树皮都吃,生水脏水都喝,至此留下了严重胃病,曾一度不能进食,只靠着营养液吊着。” 孟南枝怔怔地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年轻的时候,过得也并不好,难怪手腕上留下了疤痕。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对那道疤痕,对他被绑进深山的经历。 孟南枝使劲儿回想,可有的东西,你越想越想不起来。 霍简卉一口吞下酒杯里的所有酒液,嗓音沉冷:“可那个人渣啊,就快要出来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您跟先生的!” 霍简卉扭头看她,见她满脸气愤,她不由得笑了笑:“那到时候不管你是不是我保镖,你都要替我打他一顿好不好?” “一定的!” 她也要将他腿打断,胳膊打断,最好再灌些烂胃的药,让他也尝尝吃不下饭的滋味儿! 霍简卉瞅着她紧紧握着的拳头,一时心情都好了。 放了杯子,她上前揪了揪她冷肃的脸颊,“你真可爱。” 孟南枝一时红温了,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老板……” 她其实还想听后续,“那你们后来是如何找到先生的?” “他自己打电话回来的。” “啊?不是被绑了么……” “是啊,所以说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了个神仙下凡来救他来了。” “哈?”孟南枝有些懵。 这怎么有点儿离谱啊。 霍简卉体会了到了讲故事的乐趣了,有个这么捧场的观众,她很难不乐:“可如果不是这样说不过去,在那样十万深山老林里,居然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小道姑救了锦西,还带着他回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可后来任凭我们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她了,那附近的人也说没见过那小道姑,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孟南枝脑子顿时一嗡,深山、被绑着的精致大哥哥…… 以及那个拉着人在山里乱蹿的,小小的,挎个老式水壶,穿着一身师父缝给的青灰色短袍和舒适黑布鞋的她。 第45章 她就在他眼前,他是否还认得出她? 霍简卉说完再转头看她, 不由得一顿:“南枝,你怎么了?” 孟南枝回神,直愣愣地摇了下头, 说:“我没事儿。” “那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孟南枝忙抬手贴了贴脸颊,胡乱说:“可能是厨房里热的。” 敏姨插话:“确实有点儿热, 你们去餐厅,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孟南枝不由得看向炖着的汤,嘴唇蠕动了一下, 又没说话了。 霍简卉狐疑地看了眼她,手机响起来,她接了, 说了两句,是沙特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 急需她现在开线上会议处理。 挂断电话,霍简卉转身就上楼:“敏姨,我要去忙了,饭熟了你们先吃, 不用等我。” “马上就好了……” 然而霍简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敏姨只好叹气:“这姐弟俩都一个德行, 只要工作一来, 任何事都要往后排, 也不怕饿坏了胃。” 孟南枝没说话。 敏姨又回了厨房, “那南枝我们俩先吃,大小姐的饭给她留起来, 等她忙完了又再热给她。” 孟南枝应了声, 然而要拿碗的动作一顿,犹豫着说:“敏姨,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见萍姨出去了,不知道大少爷那边有没有做饭……” “要不……”说着眼睛瞥向炖汤的锅子。 敏姨快被逗笑,揶揄地看向她:“这是心疼大少爷了?” 孟南枝冷肃着脸,强行解释:“就是突然想起来的,再说霍总刚刚不是说了,他那次被绑架吃了很多苦头……”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心疼大少爷,快去拿保温盒来,我给你装满带过去,不过前提是,大少爷要吃得下去哦。” 孟南枝辩不过她,默默拿了保温盒过来,说:“敏姨做得这么香,肯定吃得下去的。” 敏姨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揭开陶瓷盖,说:“他连萍姨做的都不见得多吃,更何况我做的……不过你心意是好的,他若是不吃了你又带着回来。” 敏姨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盛了满满一保温盒递给孟南枝,而后叮嘱:“要是萍姨回来得晚,你给大少爷做好了晚饭再回来,食欲再不行,但人总归是要吃饭的。” 孟南枝乖乖点头,提着保温盒出门。 屋外雪花纷纷扬扬,处处覆满了白茫茫的积雪。 “记得带把伞。”敏姨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好的——”孟南枝应了声,转过身就看见站在前方雪地里,撑着一把黑伞的男人。 他不知来了多久,又或许是刚到的,只是黑伞上早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目光温温地瞧着她。 孟南枝话音一顿,而后快速将门给关上了,提着保温盒快步走出别墅,下了台阶,他的黑伞也已经撑到她的头顶。 她钻进伞下,紧紧捏着他大衣的衣领。 “你怎么过来了?”而后催促,“快走快走,万一敏姨出来看见就不好了。” 霍锦西伸手揽住她,大衣将她裹在怀里,顺着她的力道转身,垂眸看向她手里提着的东西,伸手接过,沉甸甸的。 调侃一句:“带了什么好东西?” 孟南枝不说话,只是警惕地从黑伞下露出两只眼睛,朝着四面八方看,揪着他快步消失在西园十八号别墅面前。 回到别墅时两人的肩头都积了些飘雪。 孟南枝快速关了大门,这才放心地转回头,边换拖鞋边问:“萍姨出去了,那陈岩呢?” 霍锦西收了伞放在玄关处,嗓音淡淡:“他回来之后就不住这边了。” 孟南枝一愣,而后眉间蹙起,不太赞成:“那你的安危怎么办?别墅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你让他住回来。” 霍锦西垂眸看她,说:“升级了智能管家的安保系统,已经很安全了。” 孟南枝抿了抿唇:“可是……” “别可是了,除非是你,不然别墅不会再出现第三个人了,连萍姨我都……” 孟南枝靠近他,伸手捂住他的嘴,劝道:“萍姨不能走,你胃不好,她在着你还能吃口热乎饭。” 霍锦西伸手揽住她的腰,唇角勾起一抹倜傥笑容:“这么关心我啊。” 他很少这样笑,一笑风华万千,帅而不自知。 孟南枝心脏软软,也伸手回抱住他的腰,仰起头道:“当然关心你。” 霍锦西呼吸微微一滞,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她,狐疑:“你今天怎么……”话没说完,她忽然垫起脚,吻上他的唇。 霍锦西彻底僵住,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他在角逐,他主动而她被动,连亲吻也是,从来都是他主动。 有时候他也会在想,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仅仅只是也有感情,又或者是像他一样,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知道她的消息;想她陪在他身边,想一生就这样过下去。 而她呢,他不闻她就不问,好像他这个人可有可无。 前天晚上那场所谓的争吵,他一开始败,后来也败,败得彻彻底底。 驰骋商场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这小小的情场却是困得他尝尽了患得患失的各种滋味儿。 他自诩是情绪修炼高手,可碰上她,喜是一时的,怒也是一时的;酸是一时的,甜也是一时的。 喜怒不形于色彻底崩盘,在她面前他或许还是一个情绪多变的家伙。 孟南枝只是一时冲动,因美色上头,不由自主地了吻他,唇贴了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撤开了,转头道:“敏姨炖了汤……” 话没说完,她的脸忽然被扶了过去,他抬手拿掉眼镜,重重地压了下来,唇瓣与唇瓣厮磨舔舐。 他含着她,一步步后退,压到玄关的墙壁上,另一手抬起护着她的后脑,舌尖撬开齿关,蛮横而又急促地横扫席卷她的唇腔与口舌。 孟南枝呼吸急促了,但她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推拒,她尽量更换呼吸,配合着他的进攻,一点一点化去他蛮横到甚至有些粗鲁的暴动。 吻了多久不知道,又或者是中间有分开过,可都记不清了。 他们从玄关吻到客厅,又倒在了沙发里,最终止于嘴唇的疼痛。 黏在一起的嘴唇分开,两人的唇瓣都有些充血的红肿,孟南枝瞅着他如此艳丽的颜色,不由得捧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凑上去再次亲了亲。 他原来就是他。 就是当年那个她在下溪山救起来的精致大哥哥啊。 那时她就觉得他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最有气质的少年人了。 明明重逢时她就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可那时她哪敢妄想高攀他,连想都是一种罪过,于是将那丝熟悉感抛走了。 独家保护 第65节 连潜意识都认定了。 他们天和地,云与泥的差距,她不可能认识她的。 所以她就再也没想起来过,那段早已经掩埋在年岁长河里的模糊记忆。 时间太过久远,她后来也捡到过不少穿着精致的男孩女孩们,有的受伤,有的昏迷,太多太多了,记忆混合在一起,她又才十岁,渐渐地便也就淡忘了。 人的一生有太多太多记忆需要存贮,可人的大脑又只有那么一丁点大,记忆在存储过程中可能会受到新的经验、知识等因素的影响而发生改变或重新整合与沉淀。 当某个词或某件事出现时,可能会与已有的记忆网络产生新的联系,从而使原本被遗忘的记忆重新被激活。[注] 孟南枝就是这样的,小时候的记忆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差劲一点——她十二岁时曾发过一次高烧。 那时候师父不在观里,只有她和师兄两人,烧了两天两夜后被师兄背起,淋着大雨去了镇上卫生所,那之后对于十二岁以前的记忆更是模糊不清了。 如果不是霍简卉提起,她或许一生都记不起来,她曾于小时候与他见过面。 多么奇妙的缘。 她与他竟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可就不知这是宿命,还是因果…… 她抬眸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看他的鼻骨、看他的唇、看他这熟悉到陌生的脸。 现在的他与年少时的他也不一样了,全部往后的清爽短发让他露出了好看的额锋,鼻梁上架了斯文的眼镜。 他褪去了年少的稚嫩,成长为一个优秀挺拔的男人,眉骨更加锋利,眼神更加锐利,五官更具成熟男子的气概,连身形气场都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不能怪她现在才认出他。 霍锦西垂下眼帘,直直地回视着她,目光肆意地在她脸上巡视一圈回到眼中。没了眼镜的阻隔,连视线有了温度,所到之处,温温地抚摸着她。 他问:“还要亲?” 孟南枝摇了摇头,抬手圈住他的脖颈,再次靠到他怀里。 她喜欢他身上清淡的冷杉香,像下溪山外很远的雪山丛林,那里有着百年杉木,常年被积雪覆盖,进入到丛林中就是这样清浅的树木清香。 这让她想起了下溪山,那座养育她的茂密的山林里,她见过了他。 可是啊,她是记起他了。 那他呢? 也会记得她么? 十四年前的深山老林里,一个漫山蹿,满树爬的小野猴。 真糟糕,她那时居然留了这样的印象给他。 若是记得,那现在,她就在他眼前,他能认出她吗? 孟南枝怏怏地垂下了眼睫。 霍锦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这是他从未躺过的姿势,坐不像坐,躺不像躺。 声音慵懒惬意:“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孟南枝回神,侧了侧脸贴在他胸口,嘀咕:“没有。” “还没有,都主动亲我了。”他指尖依旧流连在她的脸颊,只是不再捏了,而是眷恋地触摸着细腻温热的肌肤。 孟南枝不说话了,安静地抱了会儿,她抬手捉过他的手,解下他手腕上的腕表小心地放在一边,蓝宝石陀飞轮表,宝蓝色水晶表盘很衬他今天的藏青色衬衣。 多贵她不知道,但rm家的表一般都不便宜,就上次她见他戴着的那块掐丝珐琅高级工艺的表王就是百达翡丽家的,levi私底下跟她提过,六千多万。 小心翼翼地放好表,孟南枝抬起他的手腕,上面那条略深于皮肤颜色,像是雕刻上去的疤痕浮于表面,她定定地看着,脑海里褪色的画面逐渐清晰,一帧一画—— 她给他解开绑着双手的麻绳,绳子已经深深地卡进他的手腕里,由于长时间的勒索和短时间的距离运动,导致他的手腕上干涸的血渍和新鲜的血液凝合在一起。 那时候的她,看着都觉得心底生疼。 如今再看,也依旧是这样。 胸腔闷到极致,连呼吸都觉困难,孟南枝低垂着鸦黑的睫羽,沉默着不说话。 温馨暧昧的氛围逐渐下降,霍锦西细细盯着她的神色看,心脏猝然跳动起来。 她这是……想起来了? 他本应该高兴的,她终于想起他来了。 可他却漠然地看着她,强行按压着胸腔里激烈的情绪,今晚的一切都太过超出预料,过早问出,怕是是空欢喜一场。 他冷静出声:“怎么了?” 孟南枝摇头,忽而抬起他的手腕,垂首靠近,温柔的吻落在了那条恐怖丑陋的疤痕。 霍锦西指尖微微一颤,手腕神经瞬间有些麻木,好似手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深深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眸色逐渐晦暗不明:“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么?” “我知道。”她头也不抬,将他另外一只手也捉过来,解开黑曜石袖扣,挽起袖子,露出手腕,齐齐放在眼下。 只是这只手的颜色要更浅一些,不细看,不上手去触摸,是感受不出来的。 她喃喃问:“为什么这只手颜色要淡一些?” 霍锦西继续保持着冷静,说:“有段时间关女士强行给涂了祛疤的膏药。” “那怎么不两只手都涂呢?” “想留一只,保存有关她的记忆。” 孟南枝倏地抬眸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她想问,她是谁…… 是她吗? 那他认得出她就是小时候的她吗? 十岁到二十四岁,五千多个日夜,他变了模样,她也完全变了个模样。 他还认得她吗? 第46章 “你什么时候认出的我?” 目光相触的刹那, 霍锦西到底是认输了,他做不到看着她胡乱猜测,介于想问却怕失望的中间, 独自黯然伤神。 脖间锋利的喉结深深划过皮肤,他哑然出声:“我怎么会认不得。” “什么?”孟南枝嘴唇张了张, 只怔怔地问出这句。 多了不敢问,怕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霍锦西无奈,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傻姑娘,我怎么会认不得你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 孟南枝死死盯着他,眼眶乍然有些酸涩,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 霍锦西说:“你不妨猜猜看?” 孟南枝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他们相识至间的种种,从一开始的陌生到逐渐熟悉,没有哪一个举动像是认出了她的样子。 她实在不知道,连猜都猜不出来, 只得胡乱编了个答案:“是你爷爷认出我是我师父徒弟的那天?” 对了,也只有这样, 他才认出她就是小时候那个小女孩。 霍锦西轻笑, 摇了摇头, 有些嗤之以鼻:“那也太晚了。” 比那还早? 那孟南枝实在是想不出了是什么时候了, 她盯着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霍锦西说:“我们初见重逢的那天。” 孟南枝瞳孔猛地一怔, 愣愣地重复他的话:“初见重逢?” 那岂不是在港城, 在他名下的京港大酒店,她送衣服去给潘二, 而他酒会姗姗来迟,走在了她身后。 电梯前见了一面,宴会厅侧门再见一面……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初见,可于霍锦西来说,从看见她耳后那片红色梅花胎记起,亦是他们的重逢。 十四年,五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时常想起她。 可也仅仅只是想了,他找遍都江堰都不曾有她半点消息,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以重逢时的那一刻,他的宿命齿轮开始拨动,缓缓走入正轨。 人生渺渺无期,而他终于再见到她。 霍锦西轻轻颔首,“于你而言那时是初见我,可于我而言却是重逢。” “仅仅只是一面,你当真就认出我了?”她不相信,“我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连我自己看着小时候的照片,都不一定认得出那是我。” 霍锦西说:“要说具体点,或许我当时连你的面都没见到。” 孟南枝诧异地盯着他,好半晌才出声:“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霍锦西轻笑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孟南枝凑上前,“你快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抬手半圈着她,指尖触摸到她的耳后,孟南枝敏感地侧了侧脑袋,被他单手扶住,而后指腹轻轻地摁压在红色胎记上。 垂下的眸色深邃悠远,嗓音温润:“知道你这里有什么吗?” “一片红红的胎记。”孟南枝也跟着伸手摸了摸,小时候师父总说别人的胎记都是浅浅的黑色或是灰色,红色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时候她总要看,一开始是师父用红墨朱砂潦草一笔画给她看,后来用了手机,她自个用手机照了来看,确实是一片红红的胎记。 “对你来说只是一片胎记,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标识。”他指腹柔柔地按压着,“那时候你走在我前面,撩起耳后的头发戴上耳麦,我又偏偏抬起一眼,就那么精准地看见了你耳后的这片胎记。” 孟南枝脑海里也不由得回放起那时候的一帧一画,却倏而顿住,仰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耳后有胎记?” “你给我解脚上绑着的绳索时看见的。”他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你说巧不巧,当时我将它看成了是一朵梅花,而你的名字刚好就是梅。” 说到这,他揪了一下她的脸,“你明明有名字,当时为什么给我留了一个那样读都读不通的名儿?” ——“你叫,什么名字?” 独家保护 第66节 夕阳西下,小小的她转身挥手,一句方言脱口而出:“我叫meimei~” 孟南枝眼睫眨了眨,挪开视线,确实有些尴尬。 “嗯?”他垂首,手指掐着她的唇角拢起,唇印下亲了亲,“你知不知道我用这个我叫都叫不顺的名儿拜访了都江堰多少道观?在那条街上又问了多少人?” “你……”她诧异,“还回去找我了?” “当然。” 孟南枝一时语塞,顿了好半晌才怔怔地问:“回去找我做什么呢,我在那一带上都不知道捡了多少人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真名留给我,害我一顿好找。” “师父说‘善行无辙迹’,不要给别人留真名,谁知道那是好人还是坏人……” 霍锦西唇角微抿,虽说这样说也对,可她对别人留假名可以,偏偏对他也留了假名。 “你去道观找我当然找不到。”孟南枝要强调一件事,“我又不是道士,你拿着这个去找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霍锦西一边眉尾轻挑,“可你当时穿着青灰道袍……” “哦,师父是道士,那是他给我缝的衣服。”说着她抬眸瞪他一眼,“怎么了,谁规定穿那样衣服的就一定得是道士?” 霍锦西:“……” 得,名字、衣服、地方全都是虚假乌龙,大罗神仙来了也找不到。 他掐了掐她的腮帮,“强词夺理。” 孟南枝抬手扒掉他的手,对她不是揪就是掐,脸都快被他揉捏坏了。 她自个轻轻地抚了抚,动作却越来越慢,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霍锦西被扒开了手,便搭在旁边的沙发背上,半拥着她往后靠去,嗓音温和:“想说什么就说。” 孟南枝抿了下唇角:“你那么早就认出了我,所以后来不管是我错搭你的电梯还是不小心侵犯到你,你都原谅了我,就是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你?” “难道不应该么?”他侧头看她,“你在我这里有绝对的优先权和行使权,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哪怕是将天捅破了,都会有我给你顶着。” “哪怕……”孟南枝咽了咽喉咙,“我要你全部财产呢?” “可以。”他毫不犹豫,而后坐直了身体,神态认真,“你要么?要的话我们可以立马就去做财产转让……” 孟南枝怔了怔,急忙抬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要,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然而霍锦西却是在心底记下了这件事,拉下她手握在掌心里,兀自轻轻揉捏着,神态里掺杂了一丝考虑。 孟南枝垂眸,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相拥在一起的身体,以及刚刚吻过的唇,下了定论:“所以,你会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你。” 霍锦西蹙眉。 孟南枝兀自笑了笑,“原来小时候的救命之恩这么厉害……” 霍锦西眉眼一沉,极其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和小时候你救我无关,但又有一丝关联。” 孟南枝心脏倏地狂跳,呼吸一时不稳。 不清不明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未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只是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提起过一句心意,却也因为她的害怕而强行止住,那之后就不曾再提过了。 她害怕、游移,都是因为没安全感,他没有肯定地说过一句喜欢。 做过不少千金少爷们的保镖,看多了豪门圈里的喜新厌旧、包养玩乐的花样,她始终清醒地给自己留着后路。 哪怕是避无可避地陷了进去,她也能绝对清醒地抽身。 霍锦西伸手扶起她的下颌,深邃的眼盯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眸,声音沉缓:“因为你小时候救过我,所以我感激你,在重逢后的日子里尽一切可能地去帮你,但这不代表也要将我的情感、我的终生也要交付给你,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跟你说过,南枝,你足够优秀宝贵,自然就会吸引到欣赏喜欢的视线。我也不例外,从最初地纵容帮衬到被你吸引动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孟南枝怔怔地看着他,琥珀一般透亮的瞳仁泛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南枝,我分得清楚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喜欢,二者从来不能混为一谈。” “现在,你还在质疑我对你的情感不纯么?” 孟南枝嘴唇张了张,最终缓缓摇头。 他俯身拥住她,嗓音轻轻:“可是南枝,你不知道,当感恩里掺杂了喜欢,是一击必中的致命软肋。” 话意却重—— “你可以朝我举枪,但你的枪里,不能有子弹。” 说的是她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让他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他们连牵手都不能正大光明,想见个面还得找无数的借口。 他如踩在狂风暴雨的悬崖边,只需她轻轻一推,就会坠入无尽深渊。 他允许她将他的感受放到最低,但承受不了她真的伤害他。 孟南枝伸手回抱他,手穿过紧实劲瘦的腰,在他身后搂紧,眼含泪花,摇了摇头,“我不会。” 霍锦西笑了,垂首吻了吻她的发丝,干燥的嘴唇顺着往下滑,沾过湿润的眼睫,小巧的鼻尖,而后印在柔软的唇瓣上。 孟南枝仰头,唇迎上去,接住他的吻。 坦白相认过后的温情热吻比起刚进门时的激烈深吻要更深浓了许多,在更加浓烈的情感,更加纯粹的内心蛊惑下,两人越发融进彼此的骨血之中,相濡以沫。 他知道她不曾忘记他,她知道他分得清恩情,人世间的红尘俗世纷纷扰扰,有了情才有了爱。 吻过后再分开,屋内的天色早已经看不清彼此了,全赖屋外的白雪倒映,才有了一丝光芒可视。 他们相拥着倒在沙发上,也不管姿势有多奇怪,衣服臃肿得有多难受,一同看向落地窗外的满地白雪。 大门口处忽然传来智能锁的解锁声。 萍姨全副武装,搓着手进来,见屋内黑黢黢的,诧异地咦了声,“这么黑呐……” 而后伸手摸到玄关处的开关,开了灯,玄关和客厅的灯光霎时亮起,她正要弯腰换鞋,一瞬直起身朝着里面看去,哑然:“南枝,你来了……先生也在啊。” 霍锦西还是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一腿搭在另一腿之上,斜斜地靠着沙发背,淡淡地嗯了声。 而孟南枝刚从厨房那边出来,这已经是她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了,轻咳了一声道:“萍姨回来了,我那个,敏姨那边炖了汤,让我给大少爷送一点。” 她没敢往沙发那头看去,说完就闷头要往外走,“汤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啊?哦……”萍姨应了声,奇怪地朝着沙发上的霍锦西看去一眼。 平时也没见大少爷喜欢坐在客厅里,还是这么黑的客厅,他不是早早就进书房了么? 她看了眼走到跟前的孟南枝,随口问:“那吃晚饭了没?” “还没……”孟南枝正要说回去吃,萍姨就一口打断,“那就在这里吃了,刚刚出去买了最新鲜的牛肉,萍姨给你露一手你最喜欢的香辣牛腩,别走了啊……”说着就朝着厨房里走去。 孟南枝扭头去看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他也转头看她,下巴示意了一下沙发,“你家霍总今晚不会出去了,你大可放心地在这儿把饭吃完了再走。” 若不是他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那清冷的嗓音险些让她以为他又变回了从前。 孟南枝吞了下喉咙,干巴巴地哦了声,走向沙发,但却是坐在了最远的单座沙发上,正好侧边就是落地全景玻璃窗,可以当做在看风景。 霍锦西定定地看着她装模作样,半晌,好笑地轻笑了声,站起身,走到吧台,拿起一个玻璃杯,接了杯热水。 萍姨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见他接水,又看眼客厅的孟南枝,抻着头喊道:“南枝啊,自己招待自己啊,别客气。” 孟南枝应了声,正要站起来自己也去接杯水,霍锦西已经端着水走过来了。 将水放到她手里,骨节分明的指尖从她掌心缓缓划过,他盯着她,嗓音清冷:“当在自己家,别客气。” 孟南枝:“……” 端着水走人。 霍锦西慢悠悠跟在后边,哼笑了声。 晚餐很丰盛,有敏姨炖的排骨汤,还有萍姨特意给南枝做的香辣牛腩和几道清淡小菜。 萍姨还在厨房里忙碌着,霍锦西看向她碗里红红的牛腩,蹙眉,出声:“少吃儿点辣,对胃不好。”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那是你无福消受,辣椒才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调料,没了辣椒,生活都无趣了。” 说着夹起一筷子香辣牛腩放进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真好吃!” 霍锦西侧了下头,嘴角微勾,而后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那我倒是要尝尝了。” 孟南枝抬起左手掐着指尖,比了比,说:“你那胃吃不得辣,你就蘸丁点儿尝尝就可以了。” “嗯,我就尝尝味儿。”他抬手握住她正要去夹菜的手腕,而后拇指压着细白虎口往后,她手里的筷子也就跟着抬起。 霍锦西探身,唇瓣衔住筷子,微微抿了抿。 旁边传来杯子翻倒的声音,两人齐齐转头看去。 第47章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就想跟你亲近一些……” 萍姨急忙低头去捡翻到的杯子, 拿起来后边细细查看边转身,口里嘀咕着:“这杯子还真是耐摔……” 眼看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转身进了厨房,孟南枝回神立马将筷子收了回来, 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嘴角抿了抿。 “放心, 萍姨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乱说什么的。”霍锦西安抚道,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正大光明地放到她碗里, 而后抬眸,“你以为萍姨眼瞎,什么都没发现么?” 孟南枝不说话, 只是乜了他一眼,端起碗埋头干饭。 她当然知道萍姨不会去乱说, 也知道萍姨对于他们的关系或许早就心知肚明,只是知道归知道,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大家都是相同身份,相处也自在。 这猛然被撞见了……她以后可没脸再来了。 想着快速吃完饭, 碗一搁,“我吃好了, 先走了。” 霍锦西:“……” 早知道就不作死了。 他试图挽留:“把喜欢吃的菜吃完了再走……” 孟南枝已经站起身, 面色恢复了冷肃, 看了眼厨房里背对着他们忙碌的萍姨, 朝着他拜拜手,而后悄声又快步地离开了餐厅。 霍锦西无奈地跟着站起来, 快步走到玄关, 她已经换好鞋,他伸手拉住她, 俯身拿起伞,“我送你。” 孟南枝一顿,转身看了眼还在厨房的萍姨,抬眸看他,面色略微严肃:“下次不准这样了。” 霍锦西反问:“哪样?” 孟南枝无语:“……就是不准像刚刚那样,做些似是而非、让人误会的举动。” 独家保护 第67节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就想跟你亲近一些……” 这话说得孟南枝又立马去看厨房里的萍姨了,赶忙伸手捂他的嘴,“这也不能说!” 霍锦西:“……” 他不乐意了,低垂着眸子看她,“你故意的吧?” 孟南枝手收回来,顿了顿,加上句:“私底下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随便你,有外人在就是不行。” “随、便、我?”他重点偏了,一字一句反问。 “嗯!”她毫不知情,点了点头。 如此…… 霍锦西挑眉轻笑,“好吧,听你的。” 见他妥协,孟南枝悬着的心放下来,却又有一丝不忍心。 他是那样优秀矜贵的男人,生来就站在顶端,想要什么都可正大光明得到,却因为她的胆小而处处退让。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人不是她,他根本不用藏头遮尾。喜欢是正大光明的喜欢,牵手、拥抱、接吻也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的…… 温暖的手指触上她的脸颊,他低声问:“想什么呢?” 孟南枝条件反射地快速打掉,反应回来又赶紧伸手拉住他的手握了握,干巴巴地说:“没什么,我先走了,你不用送了,也没几步路。” 霍锦西低垂着的眸色沉沉,轻哼一声:“这么霸道,连想跟你多待会儿的时间也要剥夺么?” 孟南枝心脏霎时就软绵绵的了,她一时也顾不得萍姨会不会出来,抬手抱了抱他,“外面冷,别出去了。” 霍锦西不语。 见他还是执着地要出去,她立马说:“你要是送我回去了,等你回来我也送你回来。” 霍锦西拿她没办法,轻叹一声,抬手压在她背上,转了个身,宽阔背影对着厨房。 知道她顾忌别人的目光。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回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孟南枝嘴角弯起个笑,“几步路而已。” 她放开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回去吃饭吧。” 霍锦西手揣回兜里,安静地看着她走向大门,忽然出声:“等等——” 他转身将衣架上的羊绒围巾拿过来,走到她身前,将围巾缠在她脖间,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熟练了许多。 围好围巾,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和:“去吧。” 孟南枝转身去拉门,寒风夹着雪花涌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出去了。 大门在身后关上,雪花纷纷扬扬飘下,她一把撑开黑伞,回了十八号别墅。 玄关处亮着一盏灯,客厅和厨房都安安静静的。 孟南枝关了伞,抬头看了眼,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这会还没开完么? 敏姨端着吃了没几口的饭菜从书房出来,见她回来了,随口一问:“晚饭吃的什么?” 孟南枝换鞋的手一顿,腰侧鼓鼓的,那是她要回到别墅前将围巾扯下藏进去导致的。 萍姨已经知道了,敏姨可万万不能再让她知道了。 只是……她怎么会这么笃定她吃了饭? 孟南枝赶忙擦了擦嘴,没有东西啊? 没听见回声,敏姨转身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道:“你都给大少爷做饭了,他不会小气到饭也不留你一口吧?” “额……大少爷不小气,我是在他那边吃过了。”孟南枝心下一松,有些好奇地打探,“您猜得真准。” 敏姨笑了声:“你那么长时间不回来,肯定是给大少爷做饭了,还好我提前叮嘱了一下,不然大少爷现在都吃不上饭呢。” 原来如此,那就更放心了,孟南枝抱着双手走过去,“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敏姨头也不抬地进了厨房,说:“没了,去休息吧,我等会儿小姐。” 孟南枝扬声:“那好,有事喊我。” 换作往常她肯定会跟敏姨留着等老板忙完,但今天衣服里还藏在东西,得赶紧回屋放好。 -- 次日雪停,天气预报显示后面几天都是天晴,但温度却直降到零下七八度,比降雪那天还要冷。 孟南枝早早将霍简卉送去公司。 今早有几个大会要开,孟南枝见总裁办的秘书助理们忙得快脚不沾地,尤其总裁特助许霖,发型乱了都没时间整理,她便也跟着帮忙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 第一场会开完结束,许霖出来就直奔她,“收拾准备一下,中午去港城。” “这么着急的么?” “嗯,本来是霍董去的,不过他这边走不开,公司别的副总去力度都不大,就决定了老板过去。” “那我联系一下董事办的沈哲沈助理……” “别,”许霖忙阻止,“老板说要悄悄过去,刚好今晚何家举办珠宝慈善拍卖晚会,邀请到了霍元,还有那位刺头元老,老板要提前去会会位老顽固。” 可不是老顽固么,因不善经营导致公司资金断裂最终被霍元收购,但那位元老情怀高尚,不愿被内地集团收购,可港城又没有能收购他们公司的资深集团,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服输,于是只能在合并问题上时不时的瞎折腾。 “这样……” 说飞就飞,许霖立即安排人去申请航线,霍简卉也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湾流g550,采光最好的私人商务飞机。 上午工作结束,孟南枝送霍简卉回别墅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一点准时从首都国际机场出发,三点不到就到了港城。 依旧是京港国际大酒店,顶层总统套房是长期留给霍锦西的,霍简卉入住的是次顶层的总统套房。 许霖刚放好行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港前联系好的造型团队因跟港城本地的林家小姐突然改变的时间发生冲突,不敢不得罪本地豪门,造型团队只能向他们这边道歉,让他们另外找人。 造型、礼服、妆容所有一切都沟通联系好了,结果被鸽了? 许霖瞬间就懵了,从他来霍总身边做助理开始,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被临时放鸽子的事,霍家的名头在京北,不,在内地都是被人追捧的,到了港城倒是什么都不是了。 他气得都破口大骂了,霍简卉倒是冷静,提醒他:“骂也没用,赶紧重新找造型师,不然你老板我就得这样清汤寡水地去晚会了。” 他是第一次来港,对这边的关系两眼一抹黑,想到京港大酒店有顶头大老板霍董的股份,许霖眼睛一亮,“老板你稍等,我去找酒店负责人帮忙。” 这时孟南枝手里捏着电话从套房的客厅进来,插话道:“老板,molly团队是整个港城最有名的造型团队,之前有打过交道。晚会是八点开始,我争取到了她们四点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是从听到许霖接起造型团队的电话脸色一变就猜到了,转头立即想办法联系了之前因潘二公子而打过交道的几个造型团队,molly还记得她,愿意为他们挤出一些时间来。 “太好了!”许霖大喜,随即拍了拍脑袋,“对哦,你之前在港城待过,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霍简卉看向孟南枝,勾了勾红唇,“难怪锦西要压榨你,我也想压榨了。” “份内的事。”孟南枝垂下下颌,“也只是刚好能帮得上您的忙。” 霍简卉笑笑,看了眼傻乐的许霖,“在港期间你多帮衬着他一些。” 孟南枝应道:“好的。” 许霖凑上前:“老板,你也像霍董一样提南枝做助理呗,她心细,能力也不错,还在霍董身边干过……” 霍简卉转身往浴室走去,瞥他一眼:“我又不像你们霍董需要那么多助理,不然解雇andrew?还是解雇你?” 这下许霖闭嘴了。 老老实实转身去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我先去泡个澡,造型团队到了叫我。”霍简卉走到浴室前,脱下外套,孟南枝上前去接过。 “好的。” 四点,molly团队准时到,带来了四套高定礼服,霍简卉一套都没要,而是从自己的私服里翻出来了y家经典款烟灰紫深v西服。 这件西服在高定圈里可以算是件古董了,九十年代版型精致大气,走线利落,又是经典款,国内几乎看不见。 她问molly:“今晚何家的珠宝慈善拍卖晚会,这套如何?” molly普通话也很标准:“早知道霍总您自己带了礼服,我们就不带来献丑了。” “不过,”molly顿了下,“要不您选择我这边为您准备的c家黑山茶礼服,也很符合您的身份。” 霍简卉看了眼她说的黑山茶礼服,黑色修身深v鱼尾裙,除了领口大朵白山茶外再无过多装饰,的确是简约大气。 再看其他几件,全部都是超季高定,有秀场款也有私藏款,而且都是干净利落的款式,看来是孟南枝提前跟她们沟通过。 她转头看了眼孟南枝,暗含赞许,而后看向molly,“这几套我都很喜欢,但我今晚可不仅仅是来参加晚会的,我还有别的事,西装才能表明我的立场。” molly表示知道了。 的确,在女士西服这块,只有y家才能做到极致。 孟南枝懊恼地皱了下眉,她光顾着晚会,忘了老板是来会一会港城收购公司闹事元老的事儿了。 说话声继续,是霍简卉简在跟molly沟通妆容造型问题。 孟南枝回神,安静站立。 片刻,霍简卉走过来,下巴示意了一下礼服:“你也挑一件,今晚跟我一起进会场。” 孟南枝诧异抬眸,然而裹着白色浴袍的身影已经转身进里间去做造型去了。 molly的助理过来,让她去挑一件礼服,时间紧迫,她的造型也要赶紧做起来了,不然来不及。 孟南枝应了声,陪雇主去宴会倒不是没有过,她只是觉得有些诧异,这次宴会也没说不准带保镖,她大可跟在老板身后进去,不用非得换一身行头。 不过她们做保镖的,都是老板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孟南枝在四家高定礼服里看了一圈,最终选e家那条胸口坠着白色珍珠吊带蕾丝,鱼尾修身黑礼服。 -- 晚会就在京港大酒店的最大宴会厅——天空之城里举办。 一千多平的无柱式大厅,比起卢浮宫的奢糜,天空之城要更加简约纯净,尤其是漂浮在宴会厅中央的小型天空之城,如同宫崎骏笔下的漫画里一般栩栩如生。 来往宾客无不为之侧目,纷纷感叹这座没有任何支撑的天空之城的奇妙。 好像自从那次何家为何大小姐言语上冲撞了霍锦西而主动道歉选在京港大酒店的宴会厅之后,何家的所有大小晚宴都选择京港大酒店,这次也不例外。 独家保护 第68节 比起京北的大雪纷飞,港城的就要温暖了许多,哪怕身着超季礼服也感觉不到有多冷。 宴会厅大门口,孟南枝上前去递上请柬,门口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打开看了眼,登时恭敬地欠了欠身,“霍总,请。” 霍简卉颔首,带着孟南枝进去。 她们身后又来了一拨人,听到侍者的问候声,打头那位个子略微矮小的中年男人眯了眯眼,“霍?霍家还真来人了?” 他身边一身黑西服的年轻男人抬头看了眼婀娜多姿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问:“就是收购了我们公司的那个霍家?” 中年男人点头,递上请柬,冷冷地阴笑一声:“我要的是他霍锦西亲自来,派个娘们算个什么事?” 年轻男人眼珠一转,笑眯眯道:“这不是更好应付么,阿爸,今晚您就看我怎么把这小娘们戏得团团……” “什么狗在这儿吠?”后头传来嚣张跋扈的一声。 两人齐齐转身,见来人一头潇洒的狼尾发型,脸色霎时变了变,却不得不强忍着。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换了个笑脸:“贤侄,怎么也来得这样晚?” 第48章 去医院看看。 潘少帆双手插着兜懒洋洋地走过来, 随意瞥了两人一眼,“哟,刚刚看走眼了, 没注意到是崔叔叔……这一过来就听到一阵乱咬,还以为是哪家的小狗被放进来了。” 崔家金和崔盛脸色随着他说的话变来变去, 尤其崔盛,年轻气盛受不得激,拳头一握就要上前:“你他妈……” 崔家金赶紧拉住儿子, 忙朝着已经沉了脸色的潘少帆歉意地笑笑,“贤侄先请,贤侄先请……” 潘少帆瞥着敢怒不敢言的父子俩, 轻哼一声,双手插着兜, 抬步进了宴会厅,背影一股子混不吝的潇洒。 剩下脸色彻底难看的父子俩。 崔盛一把挣脱崔家金的束缚,整理了一下领口的温莎结,嗤道:“装什么啊, 要不是潘少扬出事了哪里轮得到他今天趾高气昂的,以前连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衰仔!” 崔家金鼻孔里也喷出一道气, 沉沉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那是命好, 潘老给他找了个好保镖帮他扳倒潘大, 不然哪有今天。” 崔盛眼珠一转,“听说那女保镖很厉害, 阿爸要不您也给我请回来, 就算拿不回公司,我也叫他霍家难吞我们这块硬骨头……” 崔家金斜瞥了他一眼, “用得着你说,要找得到我早就请来了。” 说着抬手整了整他的衣领,“潘家我们是得罪不起了,再遇见那潘二绕开就行了,今晚记得做你的事。” 想到那两道窈窕身影,崔盛嘿嘿一笑:“我知了,阿爸。” 正式进入会场前,霍简卉拉起孟南枝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衣领一整,单手插着兜,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踩着高跟鞋,气场凌人地进去了。 孟南枝单手挽在她胳膊间,也端起一杯香槟,跟着她进去。 霍简卉气场太过独特,一进去就备受瞩目,原本有些热闹的宴会厅都随着她的到来而安静了一瞬,众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到了,纷纷朝着大门口看去。 然而所有人都不认识霍简卉,安静了片刻后,纷纷侧头小声议论着—— “这是谁啊,这么大派头……” “没见过诶,内地的明星吗?” “不过她身上的衣服是y家老古董了,有钱也不一定买得来,而且气质还这么霸道,应该不会是明星……” “还别说,她真好看啊,她身边那位也不差……等等,怎么有些眼熟呢?” 何欣悦一袭暗金色深v吊带礼服,脖间戴着自家新出的顶奢珠宝,原本是众人间最闪亮的存在,霍简卉这一进来,所有人的话题不由得都围着着霍简卉了。 她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唇,正想说两句,定睛一看,愣了一下,“那不是潘二的保镖么?” 刚刚说眼熟那位千金恍然大悟:“我就说呢,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她啊。” “爹地之前见潘二身边换了保镖就去帮我问了,本来是想挖过来给我做保镖呢,结果了无音讯了,听说是回内地了……” 几位千金的议论声从霍简卉转到了孟南枝身上。 她本人倒还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被讨论对象。 这次何家晚宴上来的人对于孟南枝来说基本都是熟人,一眼巡视过会场,她侧头小声道:“老板,没见到崔家的人。” 霍简卉敛了敛眸色,嗯了一声。 前方过来两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公子哥,手里端着香槟要来搭讪,孟南枝也都小声地跟霍简卉介绍了一下。 不是什么厉害的世家,霍简卉应付都懒得应付,一脸冷漠地撇开了眼。 不想一转眼就见到前方站着一位提握着一杯香槟的男人,是很少见的狼尾发型,一袭墨绿色高定西服,内搭黑色衬衣,没打领带,黑衬衣的领口开着,一股子混不吝的痞帅。 这些都不是吸引霍简卉注意的,最主要是他的目光,火热而笔直地放在了她身侧。 霍简卉侧目看过去,孟南枝一脸冷淡地下垂着目光,姿态疏离,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听说她之前在港城给一富家公子做过一段时间保镖,如今看来应当就是这位了。 霍简卉见她明显不想跟旧雇主打招呼,便打算带着她往甜品台走去,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先吃些甜品垫垫肚子。 然而刚转过身,一年轻男人手里端着杯红酒便直直地朝着霍简卉倾倒了过来。 孟南枝目光一厉,挽住霍简卉利落转身避开,速度太快,霍简卉身后的千金被泼了一身红酒,顿时尖叫起来:“啊!” 抬眸一看,大怒:“崔盛你个王八蛋!!” 崔盛懊恼,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手滑了……” 孟南枝挡在霍简卉面前,目光不善地看向眼前计划没能得逞的年轻男人,听到姓崔忙侧头去看旁边。 霍简卉显然也品出来了一些,脸上表情意味深长,侧过首,眸色沉静地巡视了一圈会场,和一道同样的懊恼目光对上。 崔家金隔着人群,顿时浑身一僵,直愣愣地挪开了眼,藏在了人群之后。 霍简卉收回目光,脸色霎时就冷了,慢步走上前,举起手里的香槟,朝着正在跟被泼千金道歉的年轻男人头顶一倒,冷冰冰的香槟便兜头淋了下来。 崔盛一懵,反应回来霎时就怒吼了一声,“他妈的是谁?!” 抬手抹了一把脸,看清是霍简卉浇的,他越发怒火中烧:“你个八婆!” 抬手就要扇过来,孟南枝一把拦住他,反手先给了他一巴掌。 崔盛怒吼变成了痛叫,捂着脸破口大骂:“你打我?你他妈敢打我?” 孟南枝冷着脸甩了甩手,眉峰一厉,“打都打了要如何?” 霍简卉轻笑一声,踩着高跟鞋迈出一步,气势凌人:“崔家金的儿子?你刚刚泼我酒又是要干什么?你以为就凭你这么low的手段我会看不出来你们父子的把戏?” 崔盛霎时心虚,顶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狡辩:“我没泼你酒!我那是不小心手滑,再说又没倒在你身上!你是谁啊?在港城也这么嚣张,当我们港城是没人了吗任你欺负?!” 来参加晚宴的人到底都是港城的,当然更向着这边的人。 纷纷道:“就是就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泼人家酒啊!” “崔盛那是不小心,你这就是故意的了,何家人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啊……” 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传来。 霍简卉脸色彻底冷了,盯着崔盛,瞥见他眼眸里那一丝得意,冷冷道:“狗东西。” 一整晚被人骂是狗,潘二他不敢动,崔盛便把所有怒气全集中在了这里,怒目上前:“你他妈……” 话没说完,孟南枝忽然卷起裙摆一甩,朝着他腿弯利落一脚,崔盛猝不及防在霍简卉面前跪下,整个人愣了,反应回来要站起来,孟南枝又给了他一脚,再次跪下。 几次反复下来,崔盛根本无从还手,打又打不过,只能无能狂怒卖惨。 周围人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起她们来。 何欣悦抿了抿唇,伸手端起一杯香槟,朝着吵闹的人群走去。 孟南枝见到她过来,反手制住崔盛,侧头简单介绍:“这位就是今晚宴会东道主家的千金,何大小姐。” 在人家的地盘上闹了事,霍简卉心生歉意,举了一下香槟,冷静出声:“何小姐,抱歉了。” 何欣悦顿了顿,唇角挽起完美无缺的笑容:“你好。”而后看向孟南枝,“好久没见到你了,不知这位是……” 孟南枝道:“霍元集团ceo霍简卉,我老板。” 所有人心底一惊,纷纷看向一脸冷艳的霍简卉。 霍元集团的总裁? 没想到她来头这么大。 何欣悦本来是心存膈应过来的,任谁遇上自家举办的宴会有人闹事,心情都不会太好。 可一听这话,顿时转头看向霍简卉,迟疑着:“那……与霍先生的关系是……” 霍简卉趣味地挑了挑眉,说:“锦西么,他是我弟弟。” 何欣悦完美的笑容立时就甜了几分,举了下香槟:“原来是霍姐姐,刚刚是我有眼无珠了,没能第一时间过来迎接,霍姐姐请见谅。” 霍简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举杯跟她轻轻碰了下。 周围人一听霍简卉的名号,再听她是之前来港风头大盛的霍元集团董事长霍先生的姐姐,指责的人皆是一脸懊恼,又都扭头瞪向那已经站不起来的崔盛。 崔氏被霍元收购的事前段时间几乎是风靡整座港城,崔盛的品行大家心底都是清楚的,可刚刚还是被这小子带了情绪。 要知道当初何大小姐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便得罪了人,何家那可是上赶着赔礼道歉呢。 何欣悦也扭头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崔盛,厌恶地皱了下眉,看向侧边的侍者:“去喊保安过来,我何家招待不起这种爱惹是生非的大人物。” 崔盛一听,嘴巴张了张却又无从辩解,所有人看着他像是在看一颗老鼠屎,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从他没把酒泼在霍简卉身上起,这个让人出丑他再暖心安慰然后把人带回房间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保安进来,拽起崔盛就要拖出去。 霍简卉冷淡的声音跟着传来:“对了,记得告诉崔家金,你们崔氏我们霍元不要了。” 这下崔盛有些慌了,急忙扭头去看霍简卉,“你以为你能替霍董做决策?!收购我们崔氏你们霍元在港城才算彻底站住脚,没了我们崔氏……” 霍简卉不耐烦地打断:“我当然能决策。”而后挥手,“带出去吧。” 崔盛脸色彻底灰败,他之前猜想这女人应当只是霍家某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却完全没想到是有决策能力的ceo,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好好在会议桌上坐下来谈判一下。 会场重新恢复了热闹,接二连三的公子千金们都朝着霍简卉围了过来,孟南枝紧跟在她身边,一一为她介绍。 霍简卉应对这种宴会如鱼得水,更别说何欣悦有意无意地照顾着些她,三两下就摸清了港城的各个世家之间的底蕴。 孟南枝跟在霍简卉身边喝多了香槟,见她已经融入进去,悄声说了句,退出会场去了洗手间。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冷风习习,孟南枝搓了搓胳膊。 独家保护 第69节 要说不冷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晚上降温,她又穿着春季吊带礼服,一点都不防寒。 整理好裙摆,她洗了个手擦干,这才出了洗手间。 一缕淡淡的香烟味袭上鼻尖,孟南枝抬眸朝着长长的走廊看去。 一眼便可看见靠着银白透亮墙壁上斜斜站着的一道墨绿色身影,下垂的指尖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香烟,燃烧过半,想来是等了许久。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孟南枝面色恢复冷肃,装作没看见一般,迈步朝着会场走去。 走廊很宽,但香烟味却越来越浓,她眼也不眨地直视着前方。 擦肩而过,他没动静,她也没停留,走出几步—— “喂,孟南枝,见到我这个老雇主也不打声招呼的么?” 孟南枝脚步顿了一下,侧身,垂了垂下颌,“潘二公子。” 潘少帆懒洋洋一笑,单手掐灭香烟,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嗓音柔得能掐出水:“冷着个脸做什么呢,刚刚崔盛为难你们时我都要出手了,没想到你们完全不需要。” 孟南枝没说话,安静得像个隐形人一般。 潘少帆也安静地看着她,从头到脚,一寸都不错过,眼眸深处透出一股贪恋,哑声问:“在京北过得还好么?” 孟南枝道:“还不错。” 潘少帆扯了扯唇,长叹:“你是过得不错,可我离了你什么都不是了。” 孟南枝皱了皱眉:“潘二公子说话请自重。” “可我说的都是真话。”潘少帆再次上前一步,“孟南枝,你回来我身边吧,我需要你。” 两人之间再无多少距离,近到孟南枝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 她后退了一步,果断拒绝:“我现在是霍总的保镖……” “我不要保镖。”潘少帆打断她的话,“你不知道吧,我跟何家退婚了。” “那是你们的家事,没必要跟我说。”孟南枝已经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欠了欠身,“霍总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孟南枝!”潘少帆上前一步拉住她,“我知道你之前在我身边任职时不会接受我,可现在我们没有雇佣关系了,你不要逃避。” 他直直地盯着她,眼神炽烈:“我喜欢你,你回来我身边吧,以女朋友或者是潘二少夫人的身份。” 孟南枝震惊地张了张嘴巴,说:“你疯了吧?” 手腕转动想要别开他的手,然而潘少帆却不管不顾,紧紧捏着她,甚至还想要伸手抱她。 “我没疯,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回来,想你在我身边,想得我心口疼……” 孟南枝快速后仰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冷着脸正要警告他别再乱说时,后背却倏然贴上一道温热体温,她脑海里的警铃瞬时大作。 下一秒,鼻腔里却飘进了一抹清淡熟悉的,却又不可能会出现在港城的气息。 她浑身一顿,怔怔地转头看去。 待看清从黑暗里露出来的俊脸时,孟南枝大脑一时间就空了,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呆呆地盯着他看。 霍锦西一袭深黑色暗纹质感西服,应当是刚从京北过来,臂弯上还挂着羊绒大衣,伸手扶住孟南枝后,手掌占有欲极强地贴着她的腰腹,抬起淡漠的脸,朝着对面一脸惊讶的潘少帆看去。 “潘二公子心口疼的话建议去医院看看,可别得了什么心脏病。” 第49章 他真有做狐狸的潜质。 潘少帆目光紧紧盯着搂在孟南枝腰间那只手, 表情瞬间就僵硬了,嘴唇张了张。 片刻,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孟南枝, 她没挣扎,也没一把扯开, 而是任由他搂着,两人间姿态亲密,一眼就能察觉到他们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又转动目光看向霍锦西, 对上冰冷的镜片,而后才是淡漠深邃的黑眸,嘴唇倏然干涩, 却还是不死心地发问:“你们……你们搞在一起了?” 这话怎么这么难听? 孟南枝眉间一皱就要出声怼回去,压在腰间的手改为握住她的腰, 她半边身体被环进温热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的拢着她。 “潘二公子这是不仅心脏不好,连嘴巴也不会说话了,还真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了。” 霍锦西面色冷淡, 不想在无关人士上浪费时间,搂着孟南枝转身就要走。 “等等!”潘少帆大步上前, 紧紧盯着霍锦西, “霍先生, 我倒是要问你一句话了。” 霍锦西垂下眼皮, 波澜不兴地看了他一眼。 “当初你在老爷子的吊唁会上突然说我很有勇气,使得父亲对我另眼相看, 后来我邀请你赴宴你也欣然前往, 让我在各大世家子弟面前脸上有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对不对?” 霍锦西淡淡道:“潘二公子多疑了,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而已,做的……” 他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孟南枝,唇角勾了勾,面色依旧冷淡:“确实有私心,不过跟潘二公子说的计谋可不相干。” 那时候她是别人的保镖,想见她一面,只能应下她雇主的邀约,可偏偏她又去处理其他事情,所以他在那个会所里等了又等,直到耐心告罄,结果一出门便撞见她被雇主缠着。 那一刻,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他又过分冷静。 在商言商,他知道要如何才能彻底杀死一个品性不行,却又惹人讨厌的人。 ——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潘少帆也跟着看去一眼,见孟南枝不像对待他那样冷淡分明,而是乖巧地待在他怀里。 她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做事干脆,一张美丽的俏脸上只会出现严肃和清冷两种表情,从未见过她如此乖巧的一面,一点也没有刚刚在会场上打人的冷厉。 眼眸瞬间被刺痛,潘少帆红着眼看向孟南枝,嘴唇颤动:“孟南枝……” 孟南枝转开眼,他倏地抬起头,死死盯向霍锦西,“怎么不是你的计谋?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她?” “不然贺家游艇晚宴上,你为什么会出手救下她?还有,帮我跟你道歉的人也是她吧?” 他反应回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霍锦西平淡颔首:“确实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潘少帆怔怔后退一步,猛地看向孟南枝,“你骗我!” 孟南枝抿了抿唇,没辩解。 霍锦西上前半步,挡住他的目光,气势霎时冷冽了两分,淡淡说:“潘二公子,她没义务什么都对你说。” 潘少帆猝然大笑:“哈,是啊,她没义务什么都对我说,可我要提醒你孟南枝。” 他转眼看向她,冷嗤一声:“他霍锦西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跟他在一起会捞得什么好?你不知道,当初你会离开,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跟他没关系。”孟南枝皱眉,冷肃着脸看他,“二公子,是您太过分我才想离开,您弄下的高价违约金我赔不起,所以才不得不找他帮忙,在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们从前认识过,所以我也没骗您。” “你还向着他!”潘少帆气愤,“他把你卖了你还在给他数钱!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在我父亲面前称赞我,让我进公司,那些突如其来的货运大单也都是他搞来的,让我得意上头……他在捧杀我!” 霍锦西冷眸眯了眯,面色不怒自威,但喉咙却不自觉地有些干涩。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在港城收购了几家物流公司,又跟离港最近的羊城物流集团的几大董事吃过饭,指定了短期货运走潘氏,因此潘少帆一上任就完成了几大单出色的业绩。 潘老见他有能力,渐渐放权给他,他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做事也就会更加暴露本性。 自然也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所有的一切,确实都是他算计好的。 商人行商,讲诚信,却也谋心计。 孟南枝冷静道:“可是,这不是您一直都想要的吗?二公子。” 霍锦西倏而侧目,定定地看着她冷艳的侧脸,唇角难以抑制地扬了扬。 她在向着他。 “……”潘少帆怔怔地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是他用手段在先!你一走他就撤了那些货运,你知道我现在在公司有多难?他毁了我,你还向着他?” 孟南枝依旧冷静:“您想进公司,他帮您进了公司,这只能说是互惠互利。” 潘少帆哑然,却又无力地看着她,“你一向聪慧冷静,怎么也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她一向聪慧冷静,不曾变过。”霍锦西将大衣披在她肩上,顺手也就揽住她的肩,垂眸,“走吗?” 孟南枝也不想再跟潘少帆浪费口舌,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再多也没意义,她点了点头。 两人也不跟潘少帆打招呼,转身说走就走。 潘少帆看着他们姿态亲密,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没忍住,大声道:“孟南枝,我会一直在港城等你!只要你回头,我一直在!” 霍锦西脚步一顿,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孟南枝也彻底不耐烦了,转回头,“潘二公子,你这样真的很讨人厌。我不喜欢你,过去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请你自重。”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但你们是一定走不到最后的。”潘少帆笃定,“他霍家家世摆在那里,而你……” “不用你提醒,我清楚得很。”孟南枝脸色平静地打断他。 “所以,我也清楚我以后绝不会喜欢你,潘二公子,以后就当是陌生人吧。” 她转回头,面色平静:“走吧。” 霍锦西揽着她肩的手紧了紧力道,从潘少帆说出最后这句话开始,他就垂眸看着她,原以为她会反驳,可她没有,她很平静,平静地默认了潘少帆的那句话。 他瞬间敛了眉锋,浑身气场冷冽而压抑。 从走廊转到休息区,前方有人影走过,孟南枝回神,赶忙挣了挣,“有人。” 霍锦西不说话,也不放开,揽着她的肩膀推开旁边的休息室,带着人进去。 门关上,一室昏暗,一室安静。 而门外刚刚进休息区的烟灰紫身影却霎时顿住,霍简卉眯了眯眼,转而扭头往外看去一眼。 走廊里,墨绿色狼尾发型的公子哥仰靠着墙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挑眉,收回视线再看一眼被关上门的休息室。 这里的休息区和休息室都是为宴会厅配备的,提供给那些一时喝多了、想休息的、需要补妆化妆的宾客们暂时休息的区域。 刚刚在宴会厅上见到董事办的江淮丙和沈哲,她就猜到锦西肯定是过来了,这才出来找的孟南枝。 自己亲弟弟的身影她是不会看错的,而能让那位墨绿色公子哥失魂落魄的人不难猜出是谁,毕竟他整晚盯着的人也只有一位了。 霍简卉眉尾轻挑,所以,她的这位好弟弟会跟过来不是担心她在港城被欺负,而是过来抢人的? 想通一切,霍简卉耸了耸肩,看来都不用她找了,踩着高跟鞋转身,重新回了会场。 昏暗的休息室里,两人面对面站着,看不清彼此,清淡冷杉和微馨温热的气息相互缠绵着混为一体。 独家保护 第70节 他不说话,孟南枝有些不自在,且黑暗很容易滋生不安,她摸黑要去开灯,刚迈出一步,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整个人扑向他。 “别动,让我抱抱。”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孟南枝卸去了抵御的力道,靠进他怀里,耳边是他温热的胸膛,阵阵有力的心跳从胸腔传到她的耳朵里。 想了想,她解释道:“我跟潘二公子没有私情,你要相信我。” 霍锦西说:“我当然信你。” “那你不开心什么呢?” “有吗?” “嗯,我感觉出来了。” 霍锦西垂首,嘴唇碰到她的微凉的耳廓,他亲了亲,嗓音低哑:“你太优秀了,总有人觊觎你。” 这话说得孟南枝面红耳赤,急忙后仰,抬手捂他的嘴。 “我哪有你优秀,喜欢的你的女生怕是都快挤满京北城了,更别说港城这边的,刚刚何大小姐一听霍总是你姐姐,态度立马就变了。” 霍锦西抬起圈在她腰间的手掌着她后背,她捂着他的嘴,他便仰唇亲了亲她的手心。 孟南枝立马放开,他的手在后背上稳稳撑着她,她仰起头,在黑暗里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 他才是最优秀那个。 “她变她的,就算是变成天上的仙女我也不喜欢,别拿自己跟那些人比,犯不上。” 孟南枝唇角微弯,“那你也别跟那些不知道的人比,在我心里你最优秀。” 霍锦西轻笑,俯身亲了亲她,室内昏暗,她又后仰着身体,唇瓣便落在了她的脖间,一股馨香涌上鼻尖,他没忍住,露出牙齿咬了咬。 想将她吞吃入腹,想让她混进他的骨血里。 那样,就不会有人觊觎她了。 她永远属于他,而他,也永远是她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热热的气息喷拂在脖间,孟南枝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他咬着她的皮肤,牙齿划过,嗓音含糊沙哑:“听到没有?” “听到了。”她嘴角藏着笑意,侧头躲过,“好痒!” 含着笑意的声调有些娇,霍锦西眸色一深,滚了滚喉结,抬手掌住她脑袋,唇挪了上去,正正吻上。 孟南枝不动了,启唇迎接。 一室黑暗,他们吻得热烈而持久,直到霍锦西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才不得不放开。 这时他已经落坐在沙发上,而孟南枝则坐在他紧实的大腿上,双手攀着他的肩。 唇瓣分开,室内灯光也跟着亮起,孟南枝眯了眯眼,看清自己的姿势,急忙要退开,一只手压上她的后背,抱着她窝进他温热的怀里。 耳边是他淡然接起的电话。 他没避着她,孟南枝竖起了耳朵,是江淮丙打来的,拍卖会即将开始了。 霍锦西淡淡地应了声,“就来。” 挂断电话,他没立即放开她,依旧抱着,下颌搭在她头顶上,好半晌才出声:“潘二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会怪我么?” 孟南枝抿了抿唇,“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他坦言:“见不得你跟在他身后忙得团团转,又危险,还吃不饱饭,我心疼。” 孟南枝伸手搂住他,“我工作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才更想把你调回到我身边,起码作息规律。” 这倒是真的,回了京北之后,她吃饱饱饭,穿暖暖衣,作息规律,身体倍儿棒。 他温柔地抱了会儿她,这才放开她,拍拍她的背,声音温和:“去吧,拍卖会要开始了。” 孟南枝从他腿上下来,赶忙看了眼裙子,有些懊恼,“坏了就麻烦了。” “坏了就坏了,我给你赔。” 孟南枝睨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把肩膀上一直披着的大衣拿下来还给他,“那我先出去了,你等几分钟再出来。” 霍锦西微微颔首,镜片后清冷的目光黏着她,缓缓搭起一腿,黑西裤上滑一截,皮鞋锃亮,整个人往后,懒洋洋靠着沙发,清冷和倜傥两股矛盾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又冷淡又勾人心神。 孟南枝多看了眼,觉得他真有做狐狸的潜质。 黑色西服外套解了扣,里面罕见地没穿马甲,就是一袭白衬衣,因刚刚她一直坐在他怀里,那塞进裤腰里的衬衣都有些皱了。 孟南枝没忍住,俯身给他整理了一下。 霍锦西盯着她的眸色倏地变浓,抬手给她捂了捂胸口,嗓音微哑:“下次别穿这么低的衣服。” 孟南枝低头一看,赶紧抬手捂着,脸颊一烫,转身拉开门就出去了。 门重新合上,浅淡馨香也跟着离去。 霍锦西闭了闭眼,伸手摸出烟盒,倒出一根,点燃,深深地抽了一口,暗自平复着身体的躁动。 第50章 “再多话就跟我一起洗。” “回来了?”这是霍简卉见到孟南枝的第一句话, 顺便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而后将手里的甜品递给她,明知故问, “怎么去了这么久?” 孟南枝接过甜品,道了声谢, 支吾了一下说:“见到个老熟人聊了几句。” “噢……”霍简卉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往她身后看去。 孟南枝瞬间一僵,缓慢地跟着转过头, 见到来人一身墨绿色西服才松了口气。 小声介绍道:“这位是潘氏二公子潘少帆,现任潘氏总经理,我前任雇主。” 霍简卉唇角勾了勾, 远远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先吃点甜品垫垫肚子, 拍卖会马上开始了。” 甜品台周围也围上了几位名媛,几乎都是过来垫肚子的,孟南枝应了声,将甜品吃了。 不多时, 晚宴的负责人便引着众人转到旁边的拍卖厅。 孟南枝跟在霍简卉身后,在指定位置上坐下, 许霖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跟在她们旁边, 手里拿着今晚的拍品清单。 孟南枝接过来看了眼。 今晚拍卖会的拍品不仅仅是何家的典藏珠宝, 还联合了国际资深珠宝拍卖行一起,每件珠宝来历不小, 价格更是不菲。 快速过了一遍, 翻到末页,霍简卉的声音传来:“有没有看上的?” 孟南枝忙摇头, 合上册子递给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太贵了。” 霍简卉笑了笑,接过册子翻看一遍,大都是华丽顶奢的珠宝,何家在其他方面不怎么样,但珠宝这块却是实打实的底蕴深厚,就国内而言,珠宝连锁店铺铺遍了大江南北。 他们拿出手的典藏珠宝,那更是不用说。 所有宾客皆已落座,然而拍卖会却迟迟未开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片刻,一排黑衣保镖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二楼,正中间的贵宾室亮起灯光,预示着今晚的大人物即将登场。 所有人都跟着转身仰头看去,孟南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谁了,或者是说整个港城的人都猜到了一些。 只有霍简卉还不知道,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侧首小声道:“这排场,也忒风骚了些。” 孟南枝嘴角抽了抽。 果然,下一刻,一灰一黑两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二楼走廊上。 靠近走廊这一侧,一身高定修身黑西服,戴着无边框方形眼镜的男人身形颀长,气场冷肃威严,自楼上轻飘飘看下来一眼,整个拍卖厅霎时安静了。 霍简卉也安静了,并不是被震慑的,而是为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没想到她弟弟在京北那么低调,来了港城就像花孔雀开屏一般,风头搞那么高调。 她侧头看了眼身边早有预料的孟南枝,再歪过头往斜侧方看去,那绿衣公子哥一脸便秘和不爽,不由得暗自一笑。 这种雄竞的场面,尤其是自己这一方毫无悬念地碾压对方的场面怎么看怎么爽。 中心贵宾室进了人之后,作为主办方的何大生代表何生珠宝上台致辞,而后拍卖师身着一袭青花旗袍款款走上台,大屏幕上出现了第一件拍品,清脆响亮的介绍声响起,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霍简卉对珠宝不怎么感兴趣,或者说整个霍家的人其实对这种拍卖会上的珠宝都不怎么感兴趣,自己家里的藏库里有足够多的古董珠宝,上到几千年前的皇室珠宝,下到私人定制的新品,看多了也就那样。 但孟南枝没见过,她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随着每一款珠宝的展示出来,她都跟着认真仔细地看着,而后再新奇地看着别人叫价拍卖。 偶尔霍简卉还会跟她讲讲拍卖会的内幕和规则,比如每件拍品叫价的加价方式,拍卖会的落锤、结算与提货等等。 一直到整场拍卖会快要拍完,中心贵宾室的灯牌都没亮起过。 最后一件拍品是满天星粉钻戒指,开采于博茨瓦纳矿区,美国钻石切割商耗时六个月切割打磨而成,最终呈现出这颗十克拉紫粉钻,要是放在光线下,一粉一紫两种色彩交相辉映,闪闪发光,故名满天星,也是何生珠宝的粉红之星。 霍简卉没亮灯牌,她已经有了一颗二十克拉的伊甸园玫瑰粉钻了,对这颗只有十克拉的满天星粉钻不是很感兴趣。 这时,她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霍简卉拿起来看,水墨画梅花头像:【你不是有一颗粉钻了么,这颗让给我。】 霍简卉逗他:【你一个大男人要粉钻做什么?】 霍锦西:【……废话。】 霍锦西:【到时候拿给孟南枝,让她拿给我。】 霍简卉简直快要憋不住笑,这么蹩脚的理由也就他想得出来了,飞快打字:【你不如说直接给她。】 霍锦西:【……你知道了?】 下一秒第二条紧接着弹出来:【暂时保密。】 霍简卉挑眉:【那沙特项目的问题……】 霍锦西:【我来解决。】 霍简卉爽快:【成交。】 独家保护 第71节 霍锦西:【不能让她知道,以你的名义给她。】 霍简卉:【ok小黄手表情。】 收起手机,霍简卉侧头问:“这颗粉钻好看么?” 满场都在竞价这颗粉钻,千金小姐居多,可见这颗满天星确实惹人喜欢。 孟南枝以为她想拍,看一眼她捏着手机的手指,简直就是纤纤玉手的代表,点头:“好看的,老板手好看,戴起来也一定很好看。” 霍简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而后又拉起她的手,“你的手也很好看。” 孟南枝不好意思的蜷了起来,她常年练武,小时候拿得最多就是枪和棍,又或者是刀和剑,自小又风吹日晒,手指骨节粗大,一点都不好看。 霍简卉摸了摸她的骨节,顺势也摸了摸她的圈口,比自己的大一个号,她心里有底了,无话找话:“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吧。” 孟南枝腼腆了一下:“还好。” 霍简卉笑了笑,放开她的手,意有所指:“苦尽甘来,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孟南枝也跟着笑了下,点头。 可不是嘛,她能赚钱了,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满天星粉钻已经从最初的两千万叫到了五千多万,霍简卉点亮灯牌,直接一口价八千万。 满场寂静,纷纷转回头看向霍简卉。 她淡定地扫视全场,气场十足。 这回没人再敢叫价了,一个是她的身份,更别说她身后还有二楼中心贵宾室里的那人,只是露了个脸,大家便都知道他是谁了。 二一个还真没人叫得上去,从五千万跨到八千万,除非财力足够雄厚的世家,不然没谁有这个底气。 拍卖师三次确认,最后一锤定音:“八千万成交,恭喜十八号买家霍简卉女士成功中拍。”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孟南枝也跟着鼓掌,她是第一次跟着参与这样的拍卖会,尤其自己的雇主,一口价拿下,有种大开眼界的感叹。 果然是富人的圈子。 这钱砸得毫不手软。 压轴拍品拍完,中心贵宾室虽然没亮灯牌,但这是慈善拍卖会,最终捐出一笔高额的公益善款,这场慈善珠宝拍卖会圆满完成。 回到总统套房,不多时,许霖抱着珠宝盒回来,一脸的稀奇喜气:“老板,这满天星是霍董给您结算的!” 霍简卉早有预料,轻笑一声,接过打开看了眼,许霖和孟南枝凑上前近距离观看。 许霖满眼亮光:“真好看呀,贵有贵的道理。” 孟南枝跟着点头。 许霖搓搓手:“老板你快戴起来看看。” 霍简卉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起钻戒,放在灯光下,地面上果然投出一粉一紫两种梦幻般的光影。 光影闪烁,太漂亮了。 不过霍简卉却是啧了声,将戒指放回珠宝盒里,说:“这满天星细看还不如我那颗在苏富比拍来的伊甸园玫瑰,早知道不拍了,这下都重了。” 许霖也想起来了:“对啊老板,您从来不喜欢东西重样,这都有了一颗粉钻,咋还拍下呢?” 霍简卉盖上盖子,耸了耸肩,“我也就随口一叫,谁知道港城没人加价了。” 而后随手递给孟南枝,“喏给你了,不要的话就丢了吧,反正又不是我出钱。” 孟南枝忙推拒,然而霍简卉手一放,她不得不赶紧双手接住。 “老板……” 抬起头,霍简卉已经转身捏着脖颈往换衣间走去,“累死了……” 她又转头去看许霖,“许助理……” 许霖赶忙后退一步,“别看我,这是老板给你的。” “可我这也不能要啊……这么贵重……” 许霖摆摆手:“啊呀,老板给你你就收着,再说这也不是我们老板花钱,不算贵重。” 孟南枝:“……” 许霖怕她塞给他,赶忙拉开门出去了,“我去处理工作了,有事再喊我!” 孟南枝抱着放着昂贵粉钻的珠宝盒,一时无措,片刻,她站到换衣间门口,等霍简卉出来,还是郑重地还给了她。 “老板,我真不能要……” 霍简卉接过珠宝盒,二话不说丢进垃圾桶,“不要就不要吧。” 而后无事发生般走进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孟南枝虽然全程跟着进进出出,但眼角的余光始终还是忍不住落在垃圾桶里。 酒店侍者推来夜宵,见垃圾桶里有垃圾,礼貌询问过后,弯腰要去提起垃圾桶,孟南枝赶忙上前抢过,“这个我们自己会处理。” 酒店侍者放下垃圾桶,有些遗憾地看了眼珠宝盒。 孟南枝转回头,“老板,这么贵丢了也太可惜了,您拿去重新拍卖还能收回点儿钱。” “珠宝买来不是戴就是送人,我有戴的了,你又不要,那它就没价值了还不如丢了。” 孟南枝:“……” 这就是有钱人的壕无人性吗? 那还不如她要了。 这回孟南枝不再推拒,利索地收了起来。 霍简卉勾了勾唇角,毫不在意:“过来吃饭吧。” 孟南枝过去,跟着一起用了夜宵。 饭后,霍简卉处理了会儿工作就去卧室休息了,孟南枝检查一遍后关好里间的门,转到套房外间的卧室里。 刚要脱去礼服,手机响了一声,她捞出来看。 h:【开门。】 孟南枝飞快打字:【你下来干什么??】 h:【你开门就知道了。】 孟南枝怕他敲门,只得重新拉上礼服的拉链,而后拉开房间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套间,垫着脚尖快速走到套间门口,看了眼猫眼,门外站着一身黑衣的魁梧保镖。 孟南枝拉开门,快速出去。 陈岩递给她一张房卡,面色看不出情绪,沉声道:“今晚我们俩换岗。” 孟南枝脸色霎时一变,摇了摇头,“不……” 陈岩解释:“崔家父子在楼下开了房间,正对着霍总套间,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心生怨恨从而产生报复,我有反侦察能力,体力也要略胜你一筹,为确保霍总万无一失,我建议还是换岗的好。” 这样啊,孟南枝心底松了一口气,不是被发现了就好。 但她又疑惑:“不是还有李章和王畅么?” 陈岩:“这次来港只有我跟着老板。” 孟南枝哑然,陈岩下来了,他身边就没有保镖了,确实也不太安全,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房卡。 事关雇主的安危,孟南枝还是拎得清轻重,“套房外间第二间是空房间。” “好。”陈岩推开门进去。 孟南枝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往楼上去。 保镖间相互换岗也是正常的,她能力确实不如他,如果逞强留下,万一事发,最终也只会危害到雇主的安危。 到了楼上,根本不用她再去刷卡,房间门已经开着。 孟南枝要进门前不知怎么地,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才迈步进去,一眼观察过套房宽敞的客厅,没人。 她关上门,继续往里面走去,这时里间卧室的门打开,他没戴着眼镜,西服外套也脱了,只一袭白衬衣,领口还开了颗纽扣,抬眸看她一眼,“来了。” 孟南枝点了点头,干干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霍锦西路过她,顺手拉起她的手牵着到吧台,将她圈在怀里,先倒了杯水喂她喝,她喝了小半后他一口全部喝完。 放下杯子,他垂首问:“晚饭吃过了么?” “吃了。”孟南枝转回身,鼻尖微动,在他身上嗅了嗅,肯定道,“你也吃了。” 霍锦西失笑,抬手刮了刮她鼻尖:“你属小狗的么?嗅觉这么灵敏。” “天生的。”孟南枝也跟着摸了摸鼻尖,卷翘的睫毛眨了眨。 霍锦西没再说话,漆黑如墨的瞳仁安静地看着她,因没戴眼镜,他离得她很近很近。 孟南枝稳了片刻,就有些抵不住他笔直的目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抬手抓了抓脸。 “看我做什么?”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嗓音低哑:“想看就看了,怎么,还看不得了?” “那倒不是。”孟南枝也跟着抬起目光,直直地放在他的脸上。 两道目光相交相融,唇瓣渐渐相贴,轻轻触碰着、摩挲着彼此的唇面。 孟南枝抬起手攀上他的脖颈,启唇主动含上他的唇瓣,探出舌尖摩挲舔舐,学着他一样,一寸一寸往他唇腔里探索。 霍锦西呼吸急促起来,含住她微凉软糯的舌尖,双手贴上她的后背,按着她往自己的胸怀里压,吻也越来越深。 耳边是他逐渐浓重的呼吸,孟南枝放下一手,摸索着扯出他塞进裤腰里的衬衣,手探进去,缓慢地抚摸过他那紧实的腰侧肌肤。 霍锦西浑身一顿,放开她一些,深浓的眸子盯着她。 “你这样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孟南枝没回话,盯着此时他凌乱不堪的模样看。 衬衣乱了,发型也有些乱了,呼吸粗重,唇角沾着她的口红……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整洁清爽、孤高清傲而不可侵犯。 但不可否认,这副凌乱不堪的模样让他显得更好亲近,也更叫人热血沸腾,她靠过去,仰头再次亲了亲他。 霍锦西原本肃着脸紧盯着她,见她仰头,自觉垂首回吻。 独家保护 第72节 片刻,他浑身难耐,狠狠吞咽了一下,腰腹往后退开同时也放开她,握着她的身体转向卧室。 嗓音压抑不住的低哑:“卧室里有新的睡衣,你先换上,我去冲个澡。” 孟南枝虽是转身了,但还是低头看他一眼,眨了眨睫羽,好心提醒:“别光冲凉水,会感冒。” 霍锦西脚步一顿,转头看她,牙齿磨了磨:“再多话就跟我一起洗。” 第51章 “乖,让我再亲亲你。” 孟南枝进了卧室, 将门微微掩上。 室内灯光昏黄,只有床头壁灯亮着,依旧是简约风格的装修和低调奢华的床品。 床边的沙发上摆着一个手提纸袋, 她上前去打开,一套浅粉色的睡衣。 还好不是什么性感的睡衣, 而是上下两件分开的正常睡衣。 孟南枝弯唇,放下睡衣,往后抬手要将拉链拉开, 但不知是刚刚她拉得太过着急还是怎么地,拉链卡住了。 她试着拉了两下都没没拉开,太过用力担心把礼服搞坏, 正束手无策时,孟南枝神经一下警觉, 立马要转头,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拉链,温热熟悉的气息从后蔓延过来。 孟南枝便没再回头,放开了手, 诧异道:“你洗澡这么快?” 身后轻哼了声,下一秒他忽然打横抱起了她, 二话不说转向浴室。 里面水声流淌, 热气蒸腾, 眼看着他抱着自己就要进去, 孟南枝急忙阻止:“礼服不能沾水!” 霍锦西没管,自顾自抱着她进了浴室, 将她放在浴缸边上, 高档礼服的裙摆就那样沾上了水,拖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一件礼服而已。”他扶正她的脸, “我给你赔,要多少我都给你赔。” 知道他钱多,孟南枝也只是心疼了一下礼服,转而抬起头看着他。 想起那颗粉钻,她小声说:“霍总把那颗粉钻戒指给我了。” 霍锦西扬眉,说:“那正好,款是我结的,就当是我送你了。” 孟南枝反问:“你为什么要给霍总结账啊?”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脸上。 霍锦西轻笑:“你以为她一个刚来港城就忙着参加晚会的人,一下拿得出来八千万的港币么?” 是这样么? 孟南枝还是怀疑地多瞅了他几眼,嘀咕:“可就算是送我了也不敢戴,太贵重了。” “珠宝不就是用来戴的么,给你你就收着,不戴是一回事,没有又是一回事。” 霍锦西沉吟,“等会儿给你张我的副卡,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多买些珠宝,女孩子就要珠光宝气的。” “我才不要 。”孟南枝摇头,“我真不戴那些东西。” 霍锦西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有打了耳洞,他确实没见过她戴饰品,手指温柔地摩挲了一下,“怕妨碍工作么。” 孟南枝点头。 他想了想,“那要是小耳钉,小项链呢?” 孟南枝诧异了一下,也反应回来:“好像可以戴欸……” 霍锦西轻笑:“那我就知道了。” 孟南枝本想问你知道什么了,然而抬起的目光渐渐直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蒸腾的水汽萦绕在两人中间,他应该是洗过脸了,几缕湿发从饱满的额头垂落,嘴角沾上的口红也被他抹开了,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衬衣也沾了不少水,贴在身上,能隐隐约约看见衬衣底下紧实的肌肉纹理。 孟南枝看得瞬间有些口干舌燥,暗暗吞了一下喉咙。 她现在敢确定了,他让她上来就是要来实施他的美男计的,就是要勾引她跟他做坏事! 但她也确实被他蛊惑住了。 他皮囊本就极致,又因自律,身材保持得也极为完美,浑身上下简直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他若是一身孤傲冷淡,即便觊觎他的肉身也会被他身上凌人的气场给震慑住从而不敢靠近,但他要是刻意展现出来,没有谁能抵御得住,孟南枝也不例外。 她早前的打趣完完全全正确,他有做狐狸的潜质。 只是之前的是冷傲白狐,如今是热烈红狐,又欲又性感。 本要质问他为什么把她带进来的话也不问了,她仰起头像个小迷妹一般盯着他看,霍锦西歪头轻笑,风流倜傥的痞意自嘴角蔓延到全身。 孟南枝心脏扑腾扑腾乱跳,越发心神荡漾了,抬手攀上他的肩膀,霍锦西俯身圈着她的腰,脸压下去,吻住她的唇。 浴缸太矮,他们亲吻得时间略久,霍锦西扶着她的腰单膝半跪在她面前,两人位置调换,这回她在高处,他在低处,唇瓣分开一秒又吻上。 高定礼服拉链逐渐被拉开,修长的手指摸到光滑的脊背,指尖摩挲了片刻,他后仰放开一些,哑声问:“没穿胸衣?” 孟南枝俯身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贴了胸贴。” 他有些好奇,抬眸看过去,“我看一眼。” 孟南枝拒绝:“不要。” 她整个身体往下滑压在他胸膛上,脸颊上的绯红像一团晕染上的腮红,原本盘整好的发丝垂了几缕下来,沾着水珠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比他的眼要更先领略她皮肤上的风光。 霍锦西眸色深浓,沉沉地看了眼,将她抱上去放在浴缸边,孟南枝单手捂着胸口,转头看了眼身后,宽敞洁白的浴缸里是逐渐放满的热水。 一起洗澡是逃不脱了,但第一次要坦诚相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遭不住,孟南枝转过头去看他,他刚好站起来,不太平整的黑西裤从她眼前晃过,很高。 孟南枝浑身淌过一阵热气,脚尖蜷了蜷,小声道:“我能不能……自己洗啊?” “你说呢?”霍锦西轻笑一声。 孟南枝看着他,看来是不能了,妥协地垂下眼。 她这么乖,霍锦西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而后转身从旁边的洗浴台上拿了些小女孩喜欢的精油、香氛、还有酒店特供的玫瑰花瓣,浴室灯光也调暗了。 弄好一切,他转回身到她面前,见她依旧捂着胸口的礼服,他半俯身,直直地看着她,“帮你?” 孟南枝抬眸看他一眼,忽然伸手勾住他的后脖颈,手上一使力,上半身也跟着后仰,两人便齐齐掉落水里。 水花四溅,霍锦西从水里坐起身,抬手往后抹了一把头发,另一手从水勾起她,表情严肃:“这样很危险!” 孟南枝吐出了两口水,满脸湿漉漉地看着他笑。 霍锦西一时无奈,抬手掐住她的嘴,俯身亲了下去。 从唇瓣到脖间,再到锁骨,而后以唇替手,一层一层剥开她身上的束缚。 水面上飘起被揉成一团的黑色礼服,连带着黑色西裤,二者缠在一处,如同他们缠在水下的身体一般。 鲜红的玫瑰花瓣黏在她半出水的脖间和锁骨,还照顾了他唇瓣含不下的另一朵花瓣。 水波荡荡漾漾,孟南枝被他撑着,如同漂浮在空中的云朵里一般,不知是不是室内排气换气系统不好,她眼前一阵阵发晕,颤酥感一阵接着一阵,连呼吸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而他是她唯一能抓紧的东西只有他,只是抓扶从他紧实的肩膀渐渐换了位置,都敢抓着他的头发了。 不同于水的触感触上中心地带,孟南枝触电一般,心跳瞬时急剧加快,整个人蜷缩起来,眼尾被刺得一阵红晕泛滥。 她赶忙伸手一把从水里抱起他的头,全身血液不知是怕还是紧张,凝固在一处,她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不要……不要这样。” 霍锦西仰头大口呼吸,唇瓣上黏着与水泽不一样的光亮,抬手后捋了一把头发,他俯身搂着她,往后挪到靠坐处,伸手摸了摸她脸。 嗓音低哑:“怎么了?不舒服么?” 孟南枝答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霍锦西垂首吻了吻她,嗓音低哑:“乖,我再亲亲,你还能更舒服。” “不要。”孟南枝一把圈住他,不让他再整个藏进水里兴风作浪。 脑袋也紧紧贴进他脖侧里,胡乱摇了摇头。 霍锦西被她紧紧禁锢住,连动弹都困难,他抬手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进怀里,侧首安抚地吻了吻,“好了好了,那我不亲了。” 孟南枝这才安静地埋在他肩怀里,他衬衣还湿漉漉地挂在身上,两颗纽扣顽强地坚守岗位,只有她,被剥得干净。 孟南枝垂下眼,伸手将那两颗纽扣扯开,不小心用力过度,手心滑过滚烫的温度,她缩了一下手,听到耳侧出呼吸声重了一拍,她再度垂眼往水里看去。 可惜浓密的花瓣遮挡了视线,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要摸一摸吗?”他在她耳边低语着,蛊惑着。 孟南枝仰眸看他一眼,对上漆黑炽热的眸子,像是鼓励,她缓慢伸手,在他的注视之下。 很烫,比刚流出来的热水还要烫。 很硬,比她小时候拿过的长枪木剑要硬。 且是有生命力的。 手心渐渐圈紧后,一跳一跳的脉搏在她掌心击鼓着,跟他的心跳声,她的心跳声渐渐相融合。 那般鲜活还在长大,手心渐渐被撑开。 她猛一使劲重新合拢掌心,他在她耳边嘶了一口气,嗓音低哑:“你别玩儿我……” 孟南枝转头看他神情隐忍,侧脸轮廓锋利,修长的脖间上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到她想上前去啃一口。 作祟心起,她手心全部放开又倏然合拢。 霍锦西浑身一紧,垂首,深浓如墨的眸子霎时锁住她,眸色略有些危险。 孟南枝一时心虚,安抚地摸了摸,他这才隐忍地闭上眼,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伸出一手压着她的手背,手把手教学。 不知是多长时间了,水温渐凉,谁也没有心思再去放热水,她一心盼着他快快结束,手心火辣滚烫,磨得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明明之前练武的时候甩再多的枪,手心磨起老茧,但也从未像今天一样难捱过。 浴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像是烈酒、像是春药,像世间一切可催情的东西。 孟南枝改握成扶,单手攀着他的肩膀,借着水的浮力腰身一抬就落在了他腰腹之上。 霍锦西倏地睁开炙热的眼眸,有些惊讶:“你……” 她已经整个放下去了,霍锦西一时顿住,不敢用太大的力,伸手稍稍托着她一些。 孟南枝其实不太会,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凭着情难自禁、一鼓作气。 之后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有些疼,于是就那么停住了。 独家保护 第73节 霍锦西见她不动,扶着她的腰,腰腹力量一绷就要直起身体—— 她立马皱眉:“疼,不要动。” 他也察觉到阻碍了,不再动了,轻哄:“乖,先下来,” 但她却摇了摇头,还想再尝试尝试。 霍锦西被她折磨个半疯,抬手拍了拍她,“那你倒是动一动。” “不会。”她冷静道。 霍锦西深吸一口气,他原本是想要慢慢来,让她一点一点接受他,有个极好的体验。 他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慢慢探索彼此。好饭晚吃,他可以忍到最后,结果她那么虎,直接横冲直撞。 他双肘撑着浴缸壁,额头青筋暴起,硬生生忍了下来,等她适应。 结果最后,她也只是囫囵吞枣地动了两下就退缩了,快速逃出浴缸,抄起旁边的浴袍披上,垂着脑袋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剩下霍锦西差点吐血,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最终仰头靠在浴缸上深深闭上眼。 几分钟过后再睁开眼,他捡起飘在水面上的肤色花瓣贴,一片盖在鼻尖上,一片捏在手心里,紧紧攥住。 手背青筋起伏,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要是这些力都用在了她身上,他敢保证她能几天都下不来床。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脖间的青筋便根根鼓起,呼吸声也逐渐粗重起来。 回到卧室的孟南枝老脸都丢光了,蒙头就钻进了被子里。 几分钟、几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床边微微一陷。 孟南枝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片刻,被子被掀开一个角,她闭着眼不说话,鼻尖却忍不住一动一动地在呼吸新鲜空气。 霍锦西好笑,抬手刮了刮小巧挺翘的鼻尖,也不计较她丢下他不管的事儿了,从床头柜上拿起香烟和打火机,起身要出去外面抽根烟。 孟南枝察觉到,忙睁开眼,一把拉住他:“你不在这儿睡了吗?” 第52章 跟她有关的情事。 霍锦西扬了扬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嗓音低醇性感:“出去抽根烟。” 孟南枝没放开他,依旧拉着他的手,睁着漆黑的瞳仁看着他。 她知道他抽烟, 那是第三次碰面时,就在这个酒店下面的卢浮宫宴会厅外, 她将他当做贼人一把抓出来时,他唇角就咬着一根还未点燃的香烟。 但她真正到了他身边之后却几乎没见到他抽烟过,可见他其实是没有烟瘾的。 这时候忽然要抽烟, 她只会想到各大经典影视小说里的情节——男人的事后烟。 “就在这儿抽吧,我不介意的。” 霍锦西挑眉,倒也没有真出去了, 他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穿着浴袍, 哪怕是室内开着暖气,但到底是冬天,还是会冷。 他转身掀开被子,在旁边落坐, 孟南枝翻爬起来,拉着被子给他盖上。 霍锦西伸手揽住她的肩, 让她靠回自己的怀里, 身体往后倾斜靠着床靠, 拇指捏着烟盒揿开, 从里面倒出一根衔在嘴唇间,而后丢开烟盒, 打火机“嚓”一声, 火苗亮起。 他咬着烟凑近,香烟点燃, 一缕清雾漂浮起来。 室内光线昏暗,他的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锋利的轮廓线被虚化了,连带着他脸上的淡漠也淡化了,只余眼底的那一抹淡然。 火光熄灭,他咬着烟垂首看她,嗓音宠溺含糊:“小花痴。” 孟南枝回神,飞快眨了眨眼,嘴硬反驳:“哪有。” 而后鼻尖动了动,“你这烟里是不是有什么香料?和外面的香烟味儿不一样,比一般的香烟要香。” 霍锦西单手夹下,搭在床外面,侧头吐出了一口烟雾,长眸微眯,说:“加了沉香丝,防止上瘾的。” 孟南枝伸手拿起他面前的香烟盒,连香烟都是高级定制的,瓷白木质盒子,盖子也很好打开。 她掀开看了眼,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排白管香烟,可见他平时确实很少抽。 味道也和燃烧后的不一样,没燃烧前烟草味儿浓,燃烧过后是沉香味儿浓。 沉香在中医里具有温中止咳,纳气平喘的功效,放入香烟里确实能将烟草里的辛辣味去掉,同时还能润喉。 他们这些人,连抽根烟都那样讲究。 她盯着他抽烟的模样看了会儿。 抽事后烟的男人确实很性感,而‘事’也是跟她有关的情事。 孟南枝不知为何,心里潮潮胀胀、酸酸涩涩,她知道这样跟他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了,所以她万分珍惜这样的时光。 她歪头靠在他怀里,长长的睫羽垂下。 霍锦西垂眸看了眼,烟还剩半根,他也不抽了,伸长了手摁灭在烟灰缸里,而后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这才揿了床头的壁灯,拥着她往下窝进被子里。 “要不要搂着我睡?” 她抬手搂住他,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霍锦西弯唇,下颌搭着她头顶,抬起一手摸在她后脑上,嗓音低醇深浓:“睡吧。” 孟南枝闭眼睡去。 后半夜电话如同催命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孟南枝立马清醒,接起电话,听清内容后心底一阵庆幸,还好是跟陈岩换了岗。 崔家父子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心生怨恨半夜报复,他们找了人,半夜从崔家父子定的房间外的窗户上爬上来,要实行报复。 还是老手段,弄晕霍简卉,然后开门放崔盛进去,最后生米煮成熟饭,再安排媒体等在门口,直接曝光。 找来的人也是国际雇佣兵,具有极强的攻击侦查能力,也就陈岩这样同样出身的人才能与之抗衡。 孟南枝接了电话后,霍锦西那边也来了电话,两人同时起身,她刚要出去才想起来自己穿上来的礼服早已经被糟蹋了,忙转头,“我没衣服。” 霍锦西提起睡衣袋子旁边的那个手提纸袋,孟南枝接过,打开,是一套chanel藕粉色小香风套装,她顿时推回去,“颜色太亮眼了……” 霍锦西已经穿上了衬衣,边扣扣子边睨了她一眼,“那你就穿着睡衣下去。” 她看了眼淡粉色睡衣,再看一眼小香风,最终选择穿了酒店的洁白浴袍,怎么穿都会起疑心,那还不如穿件好解释的。 到达楼下时,整层灯光通明,套房房间门开着。 孟南枝先大步进去,宽敞明亮的套房客厅里,霍简卉也是一袭洁白浴袍,外面披着酒红色大衣,稳稳坐在临窗前的单座沙发上,翘着一腿,冷淡地看着客厅地毯上被制服的两个男人。 “老板,你没事儿吧?”孟南枝到她身边,第一时间就快速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 霍简卉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浴袍,挑了挑眉梢,说:“没事儿。” 转过头,不由得又看一眼侧边双手交握而站,一袭黑衣身材魁梧的保镖。 这就是刚刚冲进她房间里,压着她嘴角让她别出声的男人。 霍简卉生性也算警觉,听到窗户外不一样的声响时立马就惊醒了,刚要翻爬起来去喊孟南枝,她房间门就开了,进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到那时她还算平静的心态彻底紧绷,重新睡回被子里,闭着眼但全身都在警惕。 下一秒,一只温热大手忽地捂住她的嘴,浓浓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一声“嘘”在她耳边响起。 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在不知名的危险下,对方没有出手伤她,霍简卉暂时保持住冷静。 窗户外爬墙的声响窸窸窣窣,像不知名的爬行动物,在沿着墙壁向上攀岩。 要知道京港大酒店一共四十八层楼,她住次顶层四十七层,地面垂直距离两百多米,这么高的的高度之下,居然也有‘东西’攀爬了上来。 她脊背不由得冒出一丝冷汗,脑海里迅速滑过晚上会场里发生的种种,冷厉的黑眸眯了眯。 捂着她嘴的男人见她没发出声音,立马放开她,而后悄声走到窗户前,拉开一角窗帘,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起码霍简卉就什么都看不清。 但那身材魁梧的男人却好像什么都看得清一样,定定地看了会儿。 几秒后,他忽然转身抄起霍简卉,一把抱着她转到了套间外的单间里,检查过一遍之后放下她,锁门出去了。 霍简卉头次被一个男人像抱小孩一般拎了出去,面色虽然稳定,但耳尖和脖间早已红透,只不过事出紧急,她也就不计较了。 找了个房间里当摆设的画夹抱着,小心翼翼走到门后,靠着墙安静地站着。 不多时,外面的套房内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那拳拳倒肉的打斗声,那摔砸在地面上、墙壁上的“砰—砰—”声都让霍简卉抓紧了手里的画夹板。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但当外面打斗声消失的时候,霍简卉看了眼时间,也才将将过去了十分钟而已。 片刻,房间被打开,同时灯光也亮起,魁梧高个男人进来,朝她颔了颔首,“霍总,刚刚多有得罪。” 看清眼前的男人样貌,霍简卉诧异地挑了挑眉:“锦西让你来的?” 陈岩说:“酒店负责人发现崔家父子定下了您楼下的房间,担心他们心生怨恨对您出手,所以让我跟孟小姐换一下岗。” 而后推开门,让她出去,“所幸我们今晚换岗了,不然孟小姐可能对付不过这人。” 一身紧身黑衣的男人被扭捆在客厅里,转回的面容是个彪悍的外国男人,被绑着的手臂肌肉紧实透亮,霍简卉毫不怀疑,自己在他拳头之下活不过一拳。 但好在,现在的他已经是他们的阶下囚。 霍简卉放下手里的画夹,看了陈岩一眼,踩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出去,依旧是一身凌人的气场。 陈岩过去将打翻的沙发挪好,让霍简卉坐下,“要不要告诉老板?” 霍简卉优雅落座,掸了掸浴袍,“先不用,就崔家父子那样的人,不可能仅仅只是找人来伤我那么简单。” 陈岩安静下来。 果然,不多时,从外国男人身上搜刮出来的通讯设备亮了一下。 陈岩走过去,飞快破解了密码,而后拿到霍简卉面前,屏幕上显示一串英文,是问他有没有得手了。 霍简卉接过设备,“这怎么玩儿?” 陈岩在她旁边单膝杵地蹲下,拿过设备弄了两下,霍简卉一眼学会,接过设备,指尖刮过一道紧实的肌肉,她面色平静无波,心底倒是生出一丝波澜了。 就凭他这身紧实有力的肌肉,难怪刚刚像拎小鸡仔一样就将她拎起来了,要知道就她现在还在冷静期中的丈夫,滨城傅家的大少爷,从小军事化训练长大的,抱她也是相当吃力,更别说直接拎起来了。 指尖打字,她收回思绪,发了句英文出去后,霍简卉就丢开设备安静地等候着了。 陈岩也站了起来,转身扯起地面上的黑衣男人丢进他刚刚睡的那间单间里,而后回到霍简卉身后双手交握跨立站好,锋利的目光也跟着放在了正对面的门板上。 过了十几分钟,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陈岩耳尖动了动,“霍总,来人了。” 他分析着脚步声:“脚步重而虚浮,是个男人但身体力虚,应当就是崔家那个小儿子了。” 独家保护 第74节 霍简卉勾起唇角,目光冷冷地盯着门口,“给我拿件外套,把门打开,欢迎他进来。” 陈岩顿了一下,但还是转身往卧室走去了,刚刚他躲在这床上埋伏时,整个鼻尖充盈了一股馨香,不同于大老爷们身上的汗臭味儿,女人身上的香是真香,一丝一缕都在骚动人心,陈岩险些要埋伏不住了。 进了卧室就直奔衣柜,一丝目光都不敢瞥到那张大床上。 打开衣柜门,一件深红羊绒大衣挂在里面,他一把拿下来,勾到了旁边的高档礼盒,盒子掉落,白色蕾丝内衣和内裤一股脑掉在地毯上。 陈岩脑袋瞬间沸腾了,耳尖红得似血,赶忙捡起来放好,抓着红大衣外套就冲出来了,抖开披在霍简卉身上,他又赶忙转身去开门。 室内灯光熄灭了,霍简卉就坐在临窗前的单座沙发里,一言不发,像黑夜中紧盯猎物的豹子。 门外的崔盛小心地进来了,用英语问了句什么,陈岩压低了嗓音也用英文回了一句。 崔盛瞬间就得意了,大摇大摆进来,朝着最大最宽敞的卧室走去,下一秒尖叫一声跑出来:“人呢?!!” “这儿呢。”一道冷淡嗓音自黑暗里传来。 崔盛浑身僵住,转动脑袋往临窗沙发上看去,下一秒室内灯光大亮,霍简卉一脸冷笑地看着他。 崔盛暗道不好,转身就要逃,结果一拳头结结实实打了过来,他瞬间就被打翻在地。 几秒后,他就被陈岩捆成一个粽子丢在霍简卉面前。 陈岩再去房间里把那个雇佣兵也拖了出来,齐齐丢在客厅地毯上。 这也就有了孟南枝进来时看见的场面。 “好,我知道了。”淡漠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一袭白衬衣黑西裤的霍锦西出现在门口,抬眸看向室内众人,“刚刚找人报了警,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 孟南枝:“……” 原来他这样的人物也是需要报警处理的么? 而不是像电视小说里那样,抬抬手指就丢海里喂鱼…… 霍锦西看过来一眼,眉尾轻挑。 那不然呢,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等候在酒店外的狗仔也被酒店保安逮了上来,警察十多分钟就来到了,压着崔盛等人回了警署。 霍简卉自是不用去,有陈岩去跟警署对接,认证物证俱在,事情解决起来倒也快。 第二天的中寰大厦顶层会议室里,乌压压全部都是霍元驻港办事工作高管以及几家合作公司的高管。 年终大会和收购大会一并进行。 会议上,霍锦西否决了收购案,认为崔氏品行不堪,暂不收购,转而收购了港城另外一家比崔氏要大的建筑公司。 而崔氏也因为霍元的不收购,加之第二天被爆出崔氏负责人深夜夜袭霍元ceo一事而彻底崩盘。 在港城忙碌了两天,再次回到京北时已经是风和日丽了,去港之前的积雪早已经融完,也正式进入腊月年关。 孟南枝这些天跟在霍简卉身后忙得团团转,各种年终大会、酒会聚集在一起,在公司的时间少了,跟霍锦西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腊月二十五,师兄周曜给她打了个电话,因他工作特殊,二十九晚上十一点他任务才能结束,于是他们约在了年三十最早的航班飞回去。 到了天府之后他那边安排了人在机场接他们,能赶上和师父吃一顿年夜饭。 把票订好了之后,孟南枝就去找霍简卉请假了。 第53章 他们看着就格外亲密。 “你要回家过年?”霍简卉从文件里抬起头看向孟南枝, “那锦西知道么?” “啊?”孟南枝懵了。 “额…我的意思是我过年期间可能要去一趟滨城,原本想要你跟他身边那个陈岩调一下岗,让他护送我回去, 一时口快了,不要介意。” “噢……”孟南枝找不准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但也点点头,说:“那我不请假了,到时候怎么安排都可以。” 霍简卉说:“你回去呗, 一年到头不就盼着过年放个假回家看看,反正锦西过年期间也不怎么出门,再说他旁边还有其他保镖, 大不了我等你回来再回去,也不急。” 她说这话确实是的, 孟南枝有一年多没回去看过师父了,况且这次师兄跟着一起,师兄也好多年没见过师父了。 她抿了抿唇:“那我就请三天假,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三, 初三那天我就到岗了。” 霍简卉不在意:“没事儿,多待两天陪陪家人。” 孟南枝弯唇, 大大鞠了个躬:“谢谢老板!” 请到了假, 孟南枝第一时间就给师兄和师父发去了消息。 至于跟霍锦西……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不是说请假回去的事儿怎么说, 而是这次一起回去的有师兄。 上次不过是跟师兄在他面前打了个电话,他就好一阵阴阳怪气, 要是知道他们还约着一起回家过年, 孟南枝不敢想他会阴阳怪气到何种程度。 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们连面都没能见上一面, 全靠着每天发发消息才知道对方在哪里做些什么。 霍锦西还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从霍简卉口里知道的。那天也是霍元集团的年终大会,一直到晚上大会结束,整个霍元开始放假,霍简卉提起,他才知道。 瞧他脸色不对劲,霍简卉诧异:“怎么,她没跟你说么?” 霍锦西扯唇轻笑,冰凉镜片后的眸色却是晦暗沉冷,“她要跟她那个好师兄一起回去,怎么敢跟我说。” 霍简卉:“……” 嘴角抽了抽,瞧他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换她也不敢说。 孟南枝按着往常一般,早早先到地下车库等候着,空调打开温着,等候的时间里,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水墨画梅花头像,犹豫了好一会儿,敲字打下:【我今年请了假回家过年……】 还没发送,副驾驶的车门忽地被拉开,她忙一把盖下手机,抬起眼眸,一阵冷风压着浅淡冷杉气息涌入,车门关上,他转过身,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孟南枝心底一阵打鼓,不知是好几天没见,觉得生疏了些,还是在为刚刚没发出去的那句话,总之她现在心底有些发紧。 指尖捏紧了手机,屏幕还亮着。 霍锦西垂眸,伸手拿住她的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翻开便看见她编辑的文字,他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只是请假回家么?” 孟南枝点头:“我有一年没见到师父了,回去看看他。” “只你一人?”他继续问,目光沉甸甸地盯着她。 孟南枝有一瞬头皮发麻,“还有……” 她抬眸看他一眼,“还有师兄,他跟师父关系有些僵,想着今年我也回去,在中间给他们调和一些……” 霍锦西垂下目光,镜片后的长眸看不出情绪,片刻,他把手机还给她,“请几天?” “三天。”孟南枝还是看着他,“大年初三我就回来了。” 他这才抬眸看着她,好半晌,他伸手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黑卡,拉过她的手放下。 孟南枝要缩回手,他稳稳拉着,握着她的指尖压下,“上次就说了要给你,后来忘记了。”说着将她脑袋扶过来,两人额头贴着额头。 “一点儿小钱,我平时什么也没给你买,说出去叫人笑话。” “我又不要你的什么……” “你不要是你不要,我没给是我的疏忽。” 孟南枝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卡在她这里,用不用还不是她说了算。 霍锦西仰唇,吻了吻她额头,“虽然三天太赶了,但我私心里却还是希望你能早早回来。” 孟南枝轻轻地嗯了声:“我会早早回来的。” 他闭了闭眼,忽然改变主意:“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孟南枝惊得后仰,嘴巴张了张,道:“这……这不太好……” 霍锦西不说话了,面色沉冷,孟南枝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抬眸看了一圈车前,没人,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我会很快回来的。” 霍锦西盯着她的唇瓣,眸色深浓一片,手压在她后脑上,唇压过去印在她唇上,狠狠辗转舔舐。 片刻,他放开她,看着红艳艳的唇瓣,滚了滚喉结,“哪天走?我去送你。” 孟南枝吞咽了一下喉咙,想要拒绝,他目光沉沉地压下她便说不出口了,说:“三十号早上七点。” 霍锦西说:“好,我知道了。” 但真正等三十号早上他却又没办法来送她了,关老首长去霍府,霍锦西得全程陪同,没办法之下,他只能叫平叔去送她。 黑色大气的越野车停在小区门口,平叔下车时从后座提了许多礼袋出来。 除了一些过年带回去的礼品外,更多的是买给她的衣服,包括上次在酒店她没穿的那套藕粉色小香风,还有一套c家的黑钻耳钉。 原来他上回说的知道了是这个知道。 每份礼物上都有他亲笔写下的各个节日的祝福语,这样她就是不收都得收了,为他这份心意。 越野驶离小区,往首都国际机场驶去,孟南枝打开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消息,她主动给他发:【我走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炸烟花表情。】 下一秒,消息跳出来:【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发个消息。】 孟南枝回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而后又撤回,重发:【嗯嗯。】 霍锦西已经看见了,唇角勾了勾,前头关老首长喊他,他关了手机,平静地走过去,“姥爷。” 关老首长轻哼一声,“看个手机笑成那样……怎么?手机里有黄金万两?还是颜如玉啊?” “都没有。”他转开话题,“前段时间老爷子提起的陈家武术大师,您也认识?” “陈家卫?已经有二十多年没他的消息了……” “应当就是他了,您还真认识?” 关老首长端起茶水喝了口,讲起几人年轻时的一些事儿来。 这头孟南枝到达机场,跟平叔道别之后先在安检厅外面坐下,等着师兄过来一起去安检。 时间渐渐过去,孟南枝正等得无聊,一道挺拔周正的身影在她面前立定站稳。 孟南枝赶忙抬起头,周曜背着黑色双肩包,手里拉着小型黑色行李箱,一身笔挺,见到她,唇角止不住上扬,嗓音低沉温柔:“师妹。” “师兄!”孟南枝惊喜地站起身,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又黑了不少。” 周曜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露出两颗,越发衬得他蜜色面容上的漆黑大眼炯炯有神。 独家保护 第75节 孟南枝一看时间,“走走,赶紧去安检了。” 周曜弯腰,拉起她手里的行李袋,她去哪都只喜欢提个行李袋,孟南枝也不客气,递给他提着了。 周曜跟在她身后,见她只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怎么穿得怎么少?我行李箱里还有一件外套……” “不要了师兄。”孟南枝揪了揪大衣,“这料子好,很保暖的。” “真不冷?” “不冷不冷,你摸摸。” 周曜摸了一把,确实是极好的料子,见她衣领翻着,顺手就给她翻了翻衣领。 两人正要进安检,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广播,好几趟航班都因为天气原因而被临时取消了。 手机也一前一后响了声,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取消的通知。 孟南枝怔住了,周曜却赶忙转身,去最近的售票中心询问,大年三十的票是最难订的,回天府的果然是一张都没了。 往后两天也都售罄了。 问了许多地方都买不到一张,最终只能打道回府,回了孟南枝和涂青云租住的老旧小公寓。 涂家兄妹俩倒是早早回了家,公寓里空着,孟南枝将师兄带了回去。 小公寓三室一厅,除了青云和南枝的卧室外,还有一间二三十平的小单间,里面放着一张床。 孟南枝抱来铺盖,铺好,“师兄,你先在这里将就一下。” 周曜无所谓,再差的环境也住过,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跟师父说一声。 电话打过去,听说他们因为取消航班回不去这小老头还一阵高兴。 说了不让他们回来,尤其是还要带着周曜回来,从老早开始陈家卫就在拒绝了,他们非不听,这下好了,老天都在帮他。 挂电话前那爽朗的笑声听得师兄妹俩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中午饭是周曜动手做的,公寓里没什么菜,只有一个西红柿、孤零零两个鸡蛋和一把面条。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袖子卷起来进了厨房,十几分钟后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 “吃饭了,看什么呢?”周曜探头看了她一眼。 孟南枝手指一动,刚刚敲下的‘到了’的字就发送了出去,忙把手机合上,“没什么,这么快就做好了。” 周曜笑了笑,说:“简单做了点面,下午咱出去外面吃。” 一个是年夜饭,哪怕是在异乡也要吃好,更何况他们师兄妹俩已经很久没好好一起吃过饭了。 孟南枝没异议,只不过过年了,他们去的好几家都关门了,总不能去吃地边摊,周曜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本地公子哥开的一家四合院,逢年过节都是正常营业的。 出租车到达胡同巷子外面,孟南枝一下车就看见了胡同口那棵掉得光秃秃的老槐树。 这地方……不就是初雪那天,他带她来吃饭的地方么? “怎么了?”周曜付了钱过来,见她怔怔地看着。 “没什么。”孟南枝顿了一下,还是问道:“我们去吃什么啊?” 周曜嘴角咧开笑意:“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率先转身,大步往里面进去了。 孟南枝抿了抿唇,心想胡同里那么多饭店,总不会偏偏就是那一家,就算是那一家了,也应当撞见不了,今晚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像他们霍家陶家那样的大家族,最看重这些日子了。 没想到周曜带她去的还真就是上次来的那家四合院。 “师兄,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嗯呢,你忘记了小时候我们最喜欢躲着师父去我家涮羊肉,那时候调料还没现在这么多,两根羊排都啃得津津有味。” 周曜回忆起往昔,硬朗的面色都柔和了不少,“所以今天我想着带你来吃一次京北正宗的涮羊肉,我们都多少年没吃过了。” 孟南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不忍拒绝。 但迈进四合院门槛时心底还是不自觉地提了起来,抬手压低了帽檐,就连原先定在大堂的位置也被她提议改为去单独的包厢。 好在进去的时候听到大堂经理在跟领班的说话,说今晚老板不在,有什么事他先顶着,过年了要和颜悦色等等…… 孟南枝心底微微一松,在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周曜点了菜回来,手里提着一壶茶水,给她到了一杯,“之后两天你怎么打算?” 孟南枝端着茶水,看了眼手机,自从中午她回的那个到了之后,他回了个好字就再没回了,应当是很忙,听说今天他姥爷去了他家。 她也没什么好回的,手一快‘到了’二字都发出去了,后面再撤回也来不及了,反正最近几天不露面,也就两三天时间而已。 收起手机,她回:“就在公寓里窝着好好休息一下,这一年来也没怎么休息过,累都累死了。” 而后反问:“那师兄你呢?” 周曜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唇角抿了抿:“我……我可能要回岗位上去了。” 他抬眸看她:“上面知道我没回去,让我明天到岗。” 孟南枝听了直摇头,“啧……你这也太辛苦了。” 想当初她也是一门心思想要去他的那个部门的,谁知政审不过。 最终退而求次进了涂老大的安保保卫公司,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保镖。 不多时,铜鼓被端了上来,连带着满满一桌子新鲜羊肉,周曜涮了肉先夹给她,“快尝尝,这家的羊肉很新鲜,老板在东乌珠穆沁旗包下了一片草原牧场,羊肉都是直采的,味道尤其正宗。” 孟南枝应了声,“师兄我自己来。” 吃起涮锅身体都暖和了,更别说包厢内还开着暖气,孟南枝解了围巾,帽子也拿下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而她不知道的是,他们对面临水包厢里,刚刚从家里逃出来的陶关志刚坐下,就见到了对面包厢里说说笑笑的一男一女。 两人神情轻松愉悦,相互夹菜,看着就格外亲密。 男的不认识,至于那个女的嘛…… 陶关志眼眸一转,伸手捞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霍锦西接到他电话时正跟关家的小叔们打着牌,这小叔也是好几年没回来一次了,今年全部跟着关老爷子一起来霍家过年。 说是一起过年,只不过是在警告霍老爷子,临近霍家老二出来,他这个心,可别太偏了。 霍家大爷是不在了,但霍夫人身后,可还是有关家在着呢。 他丢出一张牌,单手接起电话:“怎么了?” 陶关志:“老霍,你这回要跟我说实话,我才能告诉你一件事儿。” 霍锦西看着下家出的牌面,长眸眯了眯:“什么实话儿?” 陶关志问:“你跟上次你带来那妹子是什么关系?” 霍锦西一下没话说了,顿了片刻,嗤道:“什么关系你眼瞎不成?” “……”陶关志气笑了,“就你这张嘴,要不是咱两好兄弟,我今天还真就不跟你说了。” 霍锦西不说话,歪头夹着手机,慢条斯理地丢出一张牌。 半晌没话,听筒里只传来他们打牌的声音,可他又偏偏不挂电话。 陶关志无语,论耗人他可耗不过霍家这位,看当时他一门心思放在人家妹子身上,可人家妹子公是公私是私,一脸正直分明。 再看今晚,有说有笑,相互夹菜…… 啧啧,他这好兄弟追妻路漫漫哟。 索性说了:“那妹子今晚应该是跟她男朋友一起跨年,现在还在我店里吃饭呢。” 霍锦西一顿,手机猛地滑下,他反应回来一把捞住,指尖捏得泛白,转头,声音不高不低:“姐。” “怎么了?”霍简卉转头。 “来替我一下。”他平静道。 牌桌上的人都在打趣他,可霍锦西什么都听不见了,面色平静无波,只镜片后深邃的黑眸浓沉一片。 转身抄起大衣,给平叔打了个电话。 第54章 他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 黑色轿车疾行在夜色里, 平叔开着车,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眼。 男人一袭黑色大衣,整个人也隐在黑色的车窗之后, 只锋利的下颌轮廓线在一闪而过的灯光下隐约闪现几分。 车厢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静得犹如临空压下一只无形巨手掐住了喉咙, 平叔呼吸都感觉到不利索了,连忙收回视线,踩下油门, 轿车疾驰而去。 他不知道是谁惹到了大少爷。 但能让一向喜怒于无形的大少爷如此情绪化,而且还是在大过年的时候,那绝对是他不敢想、也想不出来的人。 要知道就算是霍老爷子为了保霍老二而让出全部股权时大少爷都只是冷笑了一下, 之后的情绪就归于平静了,平叔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儿能让他情绪如此浮动。 夜色昏茫, 大年三十的京北城仍旧有许许多多未能归家的异乡客,路上车流如注,红色车尾灯亮起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城市长河。 涮锅里的红色肉片在沸腾的锅里逐渐变了颜色,一双筷子准确夹住, 孟南枝捞起大块羊肉,蘸了蘸料, 一口塞进嘴里, 好吃得眯起了眼。 周曜看得好笑, 唇边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嗓音温润:“还跟小时候一样,吃到好吃的都会眯起眼。” 孟南枝睁眼看他, “是真好吃, 肉要大口大口吃。”说着筷子伸进锅里,又夹起一块羊肉放进他的蘸料碗里, “要一口吃,你快尝尝。” 周曜应了声,拿起筷子夹了起来,一口放进嘴里。 孟南枝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周曜点头,又摇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孟南枝不信,“怎么会?” 看向他的蘸料碗,白白的麻酱占了大半,她不由得叹气:“师兄你还是不是天府人了,哪有你这样吃蘸料的。” 孟南枝拿筷子蘸了蘸他的蘸料,一尝果然如此,她将自己的挪过去,“你尝尝我的。” 周曜筷子探过去蘸了蘸她的蘸料,一尝,神情微顿,“还得是你调的蘸料好吃。” “是吧!” 独家保护 第76节 周曜点头,一副被骗了的表情:“我这个还是照着于老师教的来调——芝麻酱、酱豆腐、韭菜花、葱花、香菜、辣椒油,还有卤虾油加在一起搅拌开,说是老京北城吃涮锅的正宗调料……果然不是这个地方的胃,还得吃我们自己调的。” “这样吗?”孟南枝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她全按着自己的喜好来调的了。 周曜笑,看看自己的蘸料,再看看她的,忽然说:“既然师妹的好吃,要不给师兄重新调一份蘸料呗。” “好说。”孟南枝夹起一筷子涮肉塞嘴里,抽了张纸胡乱擦了擦嘴,拿着干净的调料碗去调料台给他调去了。 周曜看着她身影片刻,起身跟在她后面,见她袖口快要沾到卤油上,极快伸手抬起她的手腕,“小心。”而后温柔地给她卷起袖口,“沾了油就不好洗了。” 孟南枝看了眼,随口一句谢谢就去舀辣椒油,周曜顿了下,声音很轻:“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 孟南枝没听见,加好所有调料后递给他,“可以啦师兄,你尝尝还缺什么。” 周曜接过,微微一笑:“我觉得不缺什么了。” 孟南枝睨了他一眼,转身回包厢,嘀咕一句:“尝都没尝就知道了?” “我还不信你……”周曜跟上。 两道身影消失在调料台,服务生拿着毛巾擦了擦,转过身就碰上一道笔挺的黑色身影。 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无边框镜片后目光冰冷深邃,远远地看向那消失在大堂里的两道身影。 服务生当然知道他是谁,忙欠了欠身:“霍先生。” 霍锦西冷淡颔首,转身往外走去,背影透着一股凌人的锋利。 陶关志等在水榭外面,见他出来,忙跟上:“我没说错吧,她跟她男朋友关系真好……” 话没说完,霍锦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鼻骨到下颚骨的轮廓线在头顶灯笼灯光的照射下如同一把锋利的刀,越发冰凉的视线从镜片后透出,两片嘴唇抿得直直的。 他冷淡说:“我才是她男朋友。” 陶关志:“……” 啊?啊?? 他转头看一眼包厢里一起吃涮锅的男女,再看一眼面前如同一块行走的冰块,浑身散发着冲天冷气的男人。 确定他才是正宫? 而不是争宠不得的妃子? 而身处温暖包厢里的孟南枝丝毫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端起一盘羊肉下锅,她坐下喝了口茶水,又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之前那次吃得没有这次畅快。 在那个用餐礼仪极具完美的男人面前,她也被带得开始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吃肉慢慢吃,小口小口吃,细嚼慢咽。 调料是服务生调好的,连肉也是服务生动手帮忙涮的,时间、火候把握得一分不差,完美得像在吃一件毫无生气的科技产物。 远不如现在,什么都是自己动手,要吃嫩的老的,要吃麻的辣的全凭自己的喜好,尤其是在熟悉的师兄面前,她什么馋样儿他没见过,更小的时候为偷摸啃羊排,牙齿都啃掉了,张着嘴就露风,一哭更丑,师兄都没笑过她,如今更是不在意了。 一顿畅快的涮锅吃完,孟南枝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以后三天不吃肉都不会馋了,等三天一过,正式上岗又可以去集团餐厅吃饭了。 周曜喝了口茶水,看着她慵懒满足的小模样,唇角宠溺的笑意一直没停过。 “这次是回不去了,下次我一定跟你一起回去见见师父。” 孟南枝点头,看了眼桌面,问:“走吗?” 周曜原本还有更多的话想跟她说,想问问她有没有成家的想法,想问问她如果有,他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过了年他就三十二了,离退役不远了,有些事也该考虑起来了。 但她都说走了,他只得点头:“走吧。” 站起来将旁边的羊绒围巾拿起来,他细细地看了眼颜色和面料,神色一顿,“你这围巾怎么买个这么暗沉的颜色?” 他没说的是,看着像是男士围巾。 孟南枝伸手接过来,神色镇定自若:“干我们这行的穿衣颜色就不能太过鲜亮,太招人了。要是买条黑色的,那岂不是全身黑了,像只乌鸦一样也不好看。” 其实是那次下雪时霍锦西围给她的,后来一直没机会还,她就自己围着了。 周曜目光落在她脸上,笑了笑:“也是。” 孟南枝围好围巾,正要去拿帽子,周曜已经拿起来给她戴上了,而后还理了理她的头发,孟南枝有轻微地不自在,脱下手腕上的皮筋一股脑扎了起来。 帽檐压低,她说:“走吧。” 周曜跟在她身后出门。 路过水榭走廊上的一间空包厢,周曜脚步顿了顿,但察觉躲在包厢里的人没恶意他就没再理会了,跟上前方孟南枝的脚步。 等包厢外的身影远去,霍简卉才敢放开紧绷着的神经大口呼吸,转而走到窗前,远远看着停在水榭边看戏的两道身影。 她是霍锦西前脚才从霍府里出来,她后脚就跟上了。 年年过年都无聊,打牌也没什么意思。 难得见到亲弟一改往日里的平静无波、冷静自持的矜傲模样,反而是一副风雨欲来的低压神情,立马把江淮丙按在位置上替她打牌,就紧跟着出来了。 没想到来的是这里,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看见自己亲弟气(醋)成这样,也会胆怯成这样,连直接推开包厢门进去表明身份都不敢,而是站在对面水榭前,直直地看着他们。 这一站就是四十多分钟一个小时,直等他们快要吃完了,他才转身走人。 霍简卉无法理解,换做是她,她非得一脚踹开包厢门,进去将孟南枝霸道带走,顺带宣誓一下主权。 而非窝囊憋屈地离开了。 眼看那两人要走,霍简卉眯了眯眼,捞出手机给平叔打去了一个电话,问他霍锦西去哪了。 平叔说去了知夏酒店里的会所了。 那清吧会所也是霍简卉自己开的,面积不大,盛在清静。前几年她发现丈夫有白月光且出轨,一个人从滨城回来,性情也跟着大变时折腾出来喝酒伤心的地方。 霍锦西不知多少次将她从会所里带了回去,每一次都说要把她这个会所给关了,然而会所到今天生意依然兴隆,不曾关闭。 又问了包厢之后,霍简卉挂断电话,给远去的人打了个电话。 接到霍简卉电话时孟南枝和周曜已经出了胡同。 夜风冷冽,她吞了吞口喉咙,接起来:“老板?”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南枝啊……哦,我忘记了,你回家了……唔头好痛……” 孟南枝一听,愣了:“老板?你怎么了?你不在家里吗?” “没在家,在外面喝酒呢……”瓶子落地的声音清脆,直直传进话筒里。 孟南枝眉头直皱,“那你身边有人吗?我给许助理打电话……” “他早就回去了,你也回去了,我一个人呢……” 孟南枝抿了抿唇,妥协了:“老板,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接你。” “嗝……你不是回去了么?” 孟南枝说:“航班取消,没回去。” “这样啊……”话筒里的声音模模糊糊,孟南枝不得已再问了一遍,那头似乎凑近了电话,声音一下很大,“在知夏酒店里的绿意会所十八包厢……” 孟南枝记下:“好的,您稍等,我半个小时就过来了。” 电话挂断,孟南枝仰头,“师兄,我老板一个人在外面喝酒,我要去接她,你……” “你老板……”周曜唇角抿紧,“是那个霍家的大少爷吧。” 孟南枝愣了一下,摇头:“不是他,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是霍简卉霍总。” 周曜眉头皱了皱:“霍家大小姐?” 孟南枝点头,而后从兜里掏出钥匙丢给他,“这是公寓的钥匙,师兄你先回去,今晚我应该会在老板的公寓里照顾她,不回来了。” 周曜握紧手里的钥匙,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霍家没人了吗?要让你去……” “师兄。”孟南枝不解:“这是我的工作啊。” “拿人俸禄就该尽职尽责,虽说这三天放假,可工钱不少,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当做不知道,这是失职。” 周曜辩不过她,只得叮嘱:“那你路上小心,我会一直在公寓里等你回来。” “不用,师兄。”孟南枝抬手拦下出租车,“你真不用担心我,老板待我也很好。” 车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孟南枝拉开车门上车,从车窗里抬手朝他挥了挥,“我走了。” 周曜没来得及说一句,出租车已经驶了出去,车尾灯融入红色车流里。 他怔怔地站着,片刻,一片雪花自天空里飘落下来,停留在他鼻尖之上。 “又下雪咯。”出租车司机感叹一声。 孟南枝从车窗看出去,轻飘飘的雪花打着旋儿地飞扬,落在地上不过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比起初雪那夜,下得要小了许多。 她收回视线,“师傅麻烦您再快一点。” “好嘞!”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在酒店面前停下,孟南枝付过款,快步进酒店,到前台处问了一下会所的楼层,而后快步进了电梯。 会所在酒店四楼,国人对数字有一定的忌讳,当初四楼没做成酒店,霍简卉就大手一挥改成了清吧会所。 环境确实很安静,包厢与包厢之间的隔音很好,甭管里面唱的吼的多么撕心裂肺,但外面走廊上一点儿声都听不到,暗黑釉面地板的走廊甚至连明亮灯光都没有,只有一排排昏黄壁灯。 孟南枝快步到十八号包厢前,先是抬手敲了敲门,出声询问:“老板?” 包厢里,散开外套扣子,随意坐靠在沙发里,神情萎靡的霍锦西神情一顿,刚闷下一口辛辣威士忌,没兑任何酒水,辛辣顺着喉咙涌入到胃里,浑身都有些麻痹。 “你有没有听见?”他忽然问。 被逼着刚干了一口烈酒的陶关志神情有些迷糊:“听见什么? 霍锦西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 也是,她怎么可能会来…… 他伸手提起威士忌酒瓶,哐哐哐往酒杯里倒。 陶关志瞳孔放大,急忙劝阻:“得了得了,别再喝了!” 话落,忽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以及清晰明亮的询问声:“老板,您在里面吗? 手忙脚乱劝人的陶关志猛地一顿,而后迟疑道:“我听着怎么那么像……” 霍锦西一时抬起了头,冰冷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包厢门。 独家保护 第77节 他怀疑是他喝酒太猛了,酒精麻痹了神经,一时产生了幻听。 陶关志却是快速起身,一把拉开包厢门,看清门口站着的身影,眼睛倏地亮了:“真的是你啊!快快快,快进来,你老板在里面。” 孟南枝朝着他点了点头,声音沉静:“陶老板。” 听他说她老板也在里面,孟南枝刚迈进去两步,陶关志又拦了下,压低声音:“你老板今晚喝了不少酒你尽量哄着他一些,他这也是看见你和你……别的男人亲亲热热吃饭气得。” 孟南枝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她老板不管她这些啊,怎么还能生气了? 莫不是……看上了她师兄?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身后的门一下被关上,连带着陶关志也消失了,整个包厢里光线昏暗,只开了氛围壁灯,气氛也在一时之间凝固起来。 孟南枝眼睛快速适应昏暗的光线,巡视过一圈,整个包厢很空,没人,但有呼吸声。 目光精准定位到更为黑暗的位置上时,倏地对上了一双淡漠深邃的长眸,冷冰冰的镜片阻挡了他盯着她时翻滚的情绪波动。 孟南枝整个僵住了,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浑身温度却随着这道冰凉视线而极速流逝。 脑海里快速跳过刚刚陶关志在她进来时说的话—— 喝了不少酒。 看见她和师兄一起吃饭。 以及,她没对他说真话,将错就错地说她已经回去了。 以上种种,都在他的雷区上反复踩踏。 她知道,能容忍她和师兄一起回去见师父,已经是他最大限度了,可她还不怕死地往他底线上蹦跶。 半晌,她僵硬地动了动唇角,干巴巴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平静无波的语气,蕴藏着巨大的低压。 他平静地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挺拔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她。 “倒是你,孟小姐,不陪着你的好师兄,来我这儿做什么呢?” 独属于他身上的冷杉淡香瞬间铺天盖地压下来,像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擒住她的喉咙。 他看见了。 他看见她跟师兄一起吃饭。 她在师兄面前没有在他面前那么拘谨,肆意惯了,也更能暴露她的本性,却也在无形中表现得与师兄更为亲近,归根结底在于圈子的不同。 师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而他呢,出生欲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家少爷,一举一动皆是礼仪的具象化。 他会受不了她的本性,他会厌恶,所以她也就会伪装,无形中也就更为疏离。 她敢在师兄面前露出粗鲁的一面,大口吃肉、大口喝水,可不敢在他面前那样肆意妄为。 她吞了吞干涩的喉咙,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今晚的所有侥幸皆已破碎,确实也是她做错事儿在先,她说了谎,骗他她已经回去了。 她纠结了一个早上,她是那样纠结。 师兄在京北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她只能带着他一起回小公寓。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同吃同住在一起三天三夜,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了’两个字就在她指尖下按了出来,又在师兄的探头下发送了出去。 一步错,步步错。 她认了。 哪怕代价是,与他分开。 孟南枝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那个冷静镇定的保镖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谎,说我已经回去了。” “航班被取消,师兄也没地方可去,大年三十晚和他一起吃饭……” 她退后一步,欠了下身,如往常触犯了雇主一样,诚恳认错道歉:“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可她忘记了,他不是她的雇主。 霍锦西瞳孔被她欠身的动作刺得一缩,镜片后的眸色越发冰冷,唇角扯起一抹冷淡笑意。 “这就是你的理由?” 孟南枝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艰难地一字一顿:“我……我会,我会离开的。”最后几个字也终于流畅了。 他眼眸死死地盯着她,呼吸也在她的话落下后一时窒住,却又能平静地问:“离开哪里?” 孟南枝抿唇:“我会离开霍元。” “也离开我?是不是?”他越发逼近她,威压铺天盖地压下。 孟南枝蠕动了一下嘴唇,干涩的唇瓣起了皮,撕扯起来痛到钻心,可她却格外清醒,冷静出声:“如果您介意,我会离开。” 霍锦西怔怔地站着,耳膜有一时间的嗡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没想到她那么狠心。 说不要他就不要了。 可他又知道她历来狠心,她真的会的。 心脏被刺痛,痛到耳膜恢复听觉的那一刹那,他其实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是那样温热的触感,他指尖瑟缩了一瞬。 “我怎么会不介意。” 孟南枝眼眶霎时一涩,但她死死忍住了:“好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他轻呵一声,拇指压着她的脸颊缓缓摩挲而过,一双漆黑的眸定定地看着她,“我介意得要死!你在我面前一点儿都不快乐,在他面前却无拘无束,我怎么能不介意?” 孟南枝怔愣住,而后缓缓仰眸看向他。 不似刚进来时的平静到发颤的神色,他眼眸里布满了嫉妒,那是一种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目光与她对上,那抹笑甚至有些渗人:“因为在我身边不快乐,所以用这个招数,让我厌恶,从而离开我?” “没有不快乐。”孟南枝哑声说,“是我配不上您……” “可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孟南枝还是摇头:“这不一样。” 她吞了口喉咙,“你也说了你介意……” 他一把擒住她的双臂,嗓音低哑:“可你不能因为我的介意,就跟我说谎,也不能因为我的介意,就随便说要离开我!” 孟南枝没话说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片刻,她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没有随便说,也没有想离开。” 她不会随随便便就离开他。 除非深思熟虑。 霍锦西盯着她的脸、她的双眸,确认她说这句话的真心程度、可信程度。 片刻,他擒着她往自己怀里拥入,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双手用了十成的力圈住她的背脊,压着她亲密无间地贴在她怀里,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塌下肩膀死死地禁锢着她,炙热的气息和怀抱让孟南枝难以呼吸,眼眶却倏地红了。 “不要随便说离开,南枝。”他压在她耳边,低低地控诉,“那会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别让我觉得我的真心不值钱。” 孟南枝眼眶涌出一滴热热的泪珠,她抬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埋进他的肩膀里。 他的真心怎么可能不值钱。 有多少人想要他的真心。 他手握庞大的商业帝国,掌着霍元集团这艘远洋战舰航行的方向,随便指间露出的一丝善心都够平凡人生活几辈子,可却将赤忱的真心捧到她眼前,怎么会不值钱。 那是老了、死了也值得吹嘘的资本。 “你不要这样说……”她侧过脸,闻到他身上漂浮起来的酒精味,“你喝了很多酒。” 他的脸压在她侧颈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孟南枝抿了抿唇:“你看见我跟师兄一起吃饭了,为什么不进来?” “进去看你们亲密无间么?”他居然也开始阴阳怪气了,“那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说不定你们那个包厢都要遭殃了。” 孟南枝无话,想象了一下,好像确实更糟。 “但如果我进去了,某人介绍我身份的话。”他侧头看着她,“那我也会开开心心地跟着你喊他一声师兄。” “所以,南枝,如果我当真进去了,你会介绍我吗?” 孟南枝一时哑言。 他盯着她,缓慢、缓慢地放开她。 孟南枝一把搂紧他的腰,张了张嘴,“对不起。” 他被她搂了回去,她整个嵌入他的怀里,刚升起的怒意与嫉妒被冲散了。 算了,逼她做什么呢。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她不敢让外界的人知道么? 他抬手,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滑腻的,她如今就在他怀里是跟他在一起的。 拇指滑到唇边,他探了进去,摸到更为温热的湿润,一条滑腻的小舌忽而卷上他的指尖。 霍锦西呼吸一顿,继而粗重起来,身体一瞬发生了变化。 他想要更湿润。 来证明她在他身边,又或者是他在她身边、她的身体里。 那样更有力的证明,才能证明他们是在一起的。 “跟我走吗?” “去哪里?” 他冷冷勾唇,缓慢收回她口里的手指,细长丝线断裂,她一把捂住唇。 独家保护 第78节 “明知故问。” 话落,他忽然俯身,勾起她的腿弯,一把公主抱抱起来,转身,大步流畅地去了电梯间。 第55章 “你这次不抽烟了吗?” 门在身后被关上, 她的围巾也同时滑落下来,霍锦西伸手接住,一摸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围巾。 知道她即便跟她师兄吃饭也戴着他的东西时, 霍锦西心里总算不那么憋屈了。 他抬起她的脸,唇压了下去。 孟南枝侧了下脸, 闻到自己身上的烟火味,而他身上呢,依旧是清淡冷杉的香氛, 再怎么动情也进行不下去了。 她推了推他,“我想洗个澡。” 霍锦西停住动作,转而开了公寓里的灯, 明亮灯光照射下,两人无所遁形, 各自的衣服都有些凌乱了。 他抬手,将她垂在面颊的头发一丝一丝往她耳后捋去,嗓音浓沉:“一起。” “不要。”孟南枝一口拒绝,见他眸色不对, 又加上了一句,“水里不舒服。” 霍锦西气笑, 拇指卡着她下颌骨将她的脸抬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不舒服?到底是谁最受罪?” 孟南枝视线偏移, 就是不看他, “那你还不是舒服。” “爽的、舒服的你都享受了,结果丢下我不管我死活, 还说我舒服?” 他凑近她耳边, 低沉的声音有股咬牙切齿在里面,“孟南枝, 你讲讲理。” 孟南枝缩了下肩膀,无话可讲。 霍锦西直起身体,拉着她往主卧走去,“确实不能在浴室里,不然受罪的还是我。” “……”孟南枝跟着走了两步,到上次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外面就停住脚步了,“我在这里面洗吧。” “坏了。”他头也不回,推开卧室门。 智能家居系统开始启动,灯光、空调,亮的亮,开的开。 孟南枝被他一把拉了进来,没站稳扑了过去,她刚想脚底一动站稳,他就转过了身,她便没动作了,直直朝着他怀里扑去。 霍锦西接住她,又将她放开,慢条斯理地脱下西服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一副清冷高洁的模样。 “不是说要洗澡,投怀送抱做什么?” 孟南枝瞪了他一眼,转身。 门在身后被关上,轻轻一声“咔”,他上了小锁。 她身体莫名一颤,转回头:“干嘛上锁?” 霍锦西挑眉,意味深长:“那不然大敞四开?” 孟南枝:“……” 他今晚过分地不对劲,总有一股子阴阳怪气在里面。 孟南枝正打算不理他,他兜里的手机也正好响了起来,霍锦西捞出来,本不打算接的,但见是沈哲的,他这才接了起来。 孟南枝绕过他,他却一把拉住她,长眸眯了眯。 她只好指了指他的换衣间。 霍锦西这才放开了她,目送她进了换衣间,这才走到露台,单手撑着栏杆,安静地听电话那头的汇报。 是港城西大湾项目出了问题,港城的新年气氛不重,也正是明白内地人对新年的看重,因此就在这两天,项目频繁出现一系列波折,沈哲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给霍锦西打电话了,也属实是被逼无奈了。 谁能想,当初升职加薪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大年三十晚还在办公室加班的他就有多想流泪。 孟南枝进了他的换衣间,宽敞程度不亚于一间卧室了,各个大牌的衣柜看得她眼花缭乱。 就近打开一个衣柜,本想拿一套他的睡衣或是睡袍换换的,结果眼一转就看见了那一排高定白衬衣。 虽说都是白衬衣,但版型、面料却各有不同。 指尖在衬衣上滑过,最终挑了一件面料舒适的衬衣出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衣摆刚好到大腿,就没有再挑裤子了,反正也是百分百不合适。 她抱着衬衣出来,见他背对着她在露台上打电话,便没有去打招呼,径直去了浴室。 霍锦西似有所感,转头看了眼,只见到浴室门被关上,他收回视线,就沈哲汇报的几个问题中提出几个直击要害的关键,而后让他在一小时内整理出来一个对应的方案发到他邮箱里。 沈哲应了声,灌了口浓稠的咖啡,埋头赶方案。 挂了电话,霍锦西看了眼浴室,转而拿上睡袍去了那间他说坏了的房间里快速洗了个澡。 女生洗澡本来就比男人要慢,更别说在孟南枝故意磨蹭的情况下,她也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都答应跟他走了,更不会临阵脱逃。 洗完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卧室里明亮灯光早已经转为昏黄温暖的床头灯,男人一袭藏青色睡袍,正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平板,耳朵里塞着一只白色无线耳机,似乎是正在开线上会议。 听到声响,他抬眸看过去,随即呼吸一顿,眸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他明明有让酒店管家买了女士睡衣放在衣柜里了。 可她穿的是什么…… 是他的白衬衣。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穿意味着什么? 暧昧不明的气氛逐渐升高,连带着视线的温度。 “南枝,过来。”他倏地出声。 孟南枝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哑然:“你不是在开线上会议么?” “不是。”他盯着她,视线浓稠滚烫,“怎么穿我的衣服呢?” 孟南枝扯了扯衣摆,确实是短了些,但又想到他的衣服都是高定的,一件衬衣贵到快有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 她这样穿确实是在浪费,有些嗫喏:“……不能穿吗?” “不是。”霍锦西拿下耳机随手丢在床头柜上,朝着她摊开一手,“过来,让我看看。” 孟南枝心脏随着他这道蛊惑的动作而剧烈跳动,她趿拉着拖鞋,一步一步走近。 霍锦西仰目看着,随着她走近,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没等她走到床边,他就直起身体,伸手拉过她的手。 孟南枝踉跄了一下,飞快站稳。 他就那样看着她,也不说话,可视线就像他的手,从头到脚,缓慢、炙热地抚摸过她的身体,她的一切。 孟南枝被看得口干舌燥,心头砰砰直跳,却又强装镇定:“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明明上一次都坦诚相待过了,怎么这一次的氛围比上一次还旖旎,让人心头发慌、发颤。 她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就像小孩套了大人的衣服,稚嫩、可爱,完全没有她平日里的冷静模样。 霍锦西勾唇轻笑,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双手圈住她。 平板从被子上滑落,孟南枝飞快伸手去接,没成想身后的人忽然拉着她往后,指尖与平板错开,闷闷一声掉落在地上。 孟南枝整个人后仰,领口往下滑,白皙的皮肤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她里面没穿内衣。 霍锦西呼吸一顿,视线化为一道锁链,牢牢地抓住她,嗓音低哑:“宝宝,你在勾引我。” 孟南枝瞳孔剧烈一震,直直地看着他,嘴唇张了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霍锦西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翻身覆上。 男人的重量和体温压下来,孟南枝回神,“你刚刚,叫我什么?” “原来你出神这么久是为这个。”霍锦西垂下头,滚烫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他压低了嗓音,“宝宝啊。” 孟南枝浑身一颤,心脏软成了水。 都说甜言蜜语是一把双刃剑。 可当你尝到了甜的那一刻,连反面的刃有多锋利都顾不得了。 她抬手攀上他的脖颈,侧头主动吻他的唇角,霍锦西抬手握住她的后脑,唇重重压下。 白色衬衣的纽扣是被崩坏的,孟南枝心疼地捂住衬衣,他却说赔她十件百件,低低哄着让他看一看里面的风景。 孟南枝不让,但他仍然有办法。 以唇代脚,跋涉千里攀上了两座高峰,最终在山巅上大口呼吸胡搞作乱。 手也代替了远行的脚,顺着蜿蜒的曲线向下。 没有温水的阻隔,这一次是他的温度直接传到她的身体上,孟南枝本能地颤酥,抬手去推他的手。 霍锦西反握住她的手,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压在床铺上,唇也放弃了在山巅作乱,而后继续攀爬,最终狠狠地封住她的唇舌。 吻又深又狠,呼吸都快窒息之下,他的离开,包装撕开的细碎声音,以及后来深入的晦涩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但孟南枝还是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霍锦西动作微缓,舌尖放过软绵绵的小舌,她刚松了一口气,他忽然粗悍地往更深之处探索。 孟南枝喉咙一痒,头挣扎着往后挪去,他追着上来,重新吻上她的唇,孟南枝好不容易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但也抵不住他将全部都探入到底。 头彻底垂在床边,湿渣渣的发尾也终于不黏她后脖颈了,反而是一下又一下地扫着洁白羊绒地毯。 深夜大雪飘落,屋内的声响也随着雪花的降落而归于平静。 霍锦西翻身下来,将她快要垂到地上的头捞起来,抱着她靠坐在床头。 那横在床边的枕头也洇上大片湿湿的印子,他一脚踢开,转而抽了自己这边这个垫在她腰后。 不知道是不是跟学武有关,她的柔韧性极好,好几次他都以为她快要折断了,可她偏偏没察觉到痛。 他伸手从侧边抽了几张纸出来,也没顾手上的黏腻,转而先给她擦了擦,孟南枝敏感轻颤,急忙去推他的手,霍锦西也随之让开,团了团纸巾丢在一边。 两人谁都没说话,安静地抱着。 她的手和他的手相握着,整个人都窝进了他怀里。 窗帘没拉,本该是漆黑的夜晚也因为降雪而白茫茫一片,连天空都有些发亮。 孟南枝蹭了蹭他的胸膛,还有轻微汗渍,可她也不嫌弃,因为一点也不难闻。 独家保护 第79节 “你这次不抽烟了吗?” 他懒洋洋回:“不抽。” 因为餍足了。 抽烟本来也只是排遣的一种手段,他现在暂时不需要。 抱得足够久了,久到黏腻干成了渣,孟南枝才放开他,腰酸腿软地去了浴室。 洗到一半,他推开门进来,孟南枝忙侧朝一边,“不要了……我受不了了。” 霍锦西轻笑,抬手将她拉过来,水渍沾湿睡袍也不在意,“不动你。” 他拥着她进入到花洒下面,温柔地帮她清洗。 洗完孟南枝就先走了,她怕再呆下去又要干柴烈火。 连浴室里的水都浇不灭那种。 回到卧室才发现床品换了,由深灰变为纯白,床边放着一套全新的睡袍。 孟南枝拿起来穿上,踱步到露台。 再次来到这座酒店顶楼的大平层时,她忽然有些恍惚。 好像自从这里回去之后,一切都变了,又好像还没变。 依旧是下雪天,世界不知何时白茫茫一片。 真神奇啊,京北连过年都在下雪,而下溪山呢,十年都见不到一次雪。 自身后拥过来一道温热的体温,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腰间,掌心在小腹前交握,“看什么呢?” 孟南枝回头,心底莫名有些依赖,蹭了蹭他的脸颊。 “上次来这里就是下雪天,这次也是。” 霍锦西轻哼:“上次是从老陶那里过来的,这次也是。” 到底是她理亏,孟南枝没话说了。 抱了会儿,他说:“外面冷,回去睡觉了。” 孟南枝嗯了声,仰头看他,“你抱我好不好?” “荣幸之至。”他弯腰抱起她,往室内走去。 全景玻璃窗和窗帘在身后缓缓合上。 不知哪里放起了电子烟花,全城哗然。 又一年新春到来。 第56章 “宝宝,你最好不要惹我。” 下过雪的清晨比不下雪的清晨要更明亮, 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红墙金顶的故宫也迎来了新年第一批游客。 霍锦西靠着床头,安静地刷着新闻, 怀里窝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但凡他动一下, 她手里捏着的东西就要遭罪。 他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陋习,大半夜摸着过来, 一把攥住,要不是他紧急醒来按压住,她能把他当棍耍。 他一夜没睡好, 充血的感觉可不好受。 刚放下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了眼, 来自老宅的葛叔,修长的指尖往上滑开,没接。 “几点了?”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霍锦西将被子往下挪开, 露出她半颗脑袋。 他回:“六点半。” 孟南枝“噢”了声,这该死的生物钟, 连放假也不放过, 一动, 后知后觉自己手里握着东西。 大脑还没反应回来手心便先攥紧感受了一下。 热的、硬的、有生命力的。 强有力的脉搏在手心跳动。 紧接着是他压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时间重了几分。 她仰起头, 看见他眼底的青色,连忙丢开, 撑着床坐起来一些。 “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嗓音轻淡:“你说呢?” 不用她说, 看都看得出来,她有些懊恼:“对不起噢, 昨晚梦见耍棍来着。” 霍锦西:“……” 这时,他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就在被子上,孟南枝一垂眼就看见了。 ——母亲。 “你妈妈的电话。” 霍锦西眯了眯长眸,伸手拿起来,滑开,接通:“妈?”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威严:“你怎么玩我不管,但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忘记了吗?” “我知道什么日子。”霍锦西平淡回,指尖落在白皙滑腻的肩膀上,压着她重新靠回自己怀里。 霍家定下的家规,每年大年初一,由当家人上新年的第一炷香,这一天也是所有霍家人回家团聚的大日子,谁都不能缺席。 往年都是霍老爷子在主持,今年他把所有股权转让,当家人也从他变成了霍锦西。 霍老二当年以为霍锦西成人礼上就会让会他担起这个重任,因此才不择手段,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集团董事不是霍老爷子,但霍家当家人的权威他却一分没让过。 今年第一年上任,霍锦西必不可少要回去上这霍家的第一柱香。 关穆英嗯了声,说:“知道就好,八点整开始上香,你务必要回来到。” “知道了。”霍锦西拿下电话要挂,听筒里传来关穆英迟疑的声音,他又重新放回耳边,“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关穆英顿了一下,改口:“你昨晚为什么大半夜出去?连带着小卉也跟着你出去了。” 霍锦西哑然,片刻,他垂首看向怀里。 孟南枝一顿,挪开了目光,抬手揉捏着他慵懒状态下的薄薄胸肌。 霍锦西眯了眯双眸,无声一笑:“那我倒是要好好谢谢她了。” 他抬手压柱她的手,话却是对着电话里的:“昨晚关志约酒,出来喝酒了。” 关穆英皱了皱眉头,“你这几年不是很少喝酒了吗?应酬更是滴酒不沾。” “您也说了那是应酬。”霍锦西已经不想多说了,“不信您可以给关志打电话。” “没事我就挂了。” 挂了电话,霍锦西也没动,仍旧是慵懒地半靠着床头。 他打电话就在她耳边,电话里的内容不难听清,正是因为听清了,昨晚乱成一团麻的思绪忽然顺了。 难怪昨晚明明是霍简卉给她打的电话,然而到了包厢,却没见她的身影,反而是他在里面。 孟南枝脸色渐渐有些苍白,她直直地看向他,声音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霍总……她这是……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嗯。”霍锦西也不瞒着。 她昨晚能那么准确地出现在包厢之外,只可能有人在中间授意。 虽说也猜到了一些,但听了关女士的话他越发确定了。 孟南枝从他怀里离开,耳膜好像有些发鸣,怔怔道:“她居然知道了……” 霍锦西跟着直起身体,再度将她拥入怀里,肌肤相贴,他抬手扶起她的脸,“你放心,她不会乱说的。” “是吗?”她唇角依旧紧抿。 霍锦西肯定,“那当然,她不是现在才知道,而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这段时间你有发现她看你的眼光或是别人看你的眼光有什么不同么?” 那倒是没有,她平日里怎么对待她的,这段时间也是一样。 她知道,霍总历来都是公私分明的一个人。 “而且,没有我的允许,不管是她还是萍姨都不会私自把我的事告诉家里,你大可放心。” 不过,霍锦西没说的是,或许家里人多多少少都已经察觉了一些,只不过他没挑破,大家也就都当不知道。 孟南枝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双眸。 他说不会就是不会,没必要诓她。 他历来说到做到。 霍锦西拥着她重新靠回床头,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再抱会儿。” 孟南枝低低地嗯了声,几秒后,她抬手圈着他的腰身,脸颊贴着温热紧实的胸膛皮肤,微微闭上眼。 十几分钟过去,葛叔再次打电话过来,霍锦西这回接了,告诉他很快就回去了,挂断电话,他这才直起身体。 “你要回去了吗?”孟南枝也跟着坐直了身体,被子从肩头滑落,她也没顾上去拉,而是盯着他看。 海藻般的黑发撒落在白皙的皮肤上,肩颈线条弧度优美,锁骨上布满红印,黑色发丝从肩头垂落,遮住了一缕艳光。 他眸色微暗,扯起来被子裹住她,视线落在她秋水剪瞳般的瞳仁里。 “就是回去烧个香,你再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孟南枝:“可今天你家不是要回来很多亲戚么?” “年年见,都是老嘴老脸,没什么看头。”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弯唇一笑,“倒是你这张脸,怎么都看不够。” 孟南枝撇开视线,轻声说:“忙不过来不用过来的,反正酒店全年无休,我饿了会自己下去找吃的。” 他只一句话:“等我回来。” 而后掀开被子下床,披上睡袍去洗漱间洗漱出来,进衣帽间抽了件衬衣穿上。 他抽的是白衬衣,孟南枝套上睡袍从他身后过来,看了眼,摇摇头,转而拿出一件冷调黑的高定衬衣。 独家保护 第80节 白衬衣会中和了他的气质,显得他温润如玉好说话,只有黑衬衣才能显得他威严冷傲的气场。 他第一年上任霍家当家人,保不齐会有一些其他房的叔叔伯伯,堂爷堂姥的不看重他。 只有气场足够强大了,震慑得住人心,那些不看重才不会表露在明面上来。 她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用衣服来装饰衬托,但她还是给他选了黑色衬衣。 因为他穿黑色会更好看。 他也不问,接过就穿上了,孟南枝走到他身前,安静垂首,将纽扣一扣一扣地扣上。 窗外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得见清晰的绒毛、看得见脸颊上的三两雀斑、看得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婉。 光明明不亮,却烫得霍锦西心头一颤。 他定定地看着她,有种时光飞速快进,一下进到了十多年以后的错觉。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他们同床共枕,相拥入眠。 他醒来的第一眼是她,她也同样如此。 他早起上班,她给他整理衣服。 ——夫妻。 多么遥远的一个词。 在与她重逢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婚姻的事。 他从十八岁进入到霍元起,整天与老谋深算的老股东、合作方打交道,脑海里只剩城府手段和经营管理之道。他那样高傲的人,也不屑被情感左右思绪,从而扰乱他严谨精密的行程。 却在这个平凡的清晨,蓬勃的思绪从裂缝里钻了出来,只要沾上一滴露水,便可在眨眼之间长成苍天大树。 光照在他修长的脖间,凸起的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他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一寸一寸,从眉骨到唇锋。 指尖划过花色一般饱满的唇,他按压下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有些莫名其妙,嗔怪地扬眸瞪他一眼,“知道啦,你说过不止一次了。” 霍锦西呼吸一顿,手指卡在她脖间,压着她往衣柜退去,另一手在她脑袋要贴上衣柜时快速扶上,而后唇印了下去。 孟南枝仰头迎上,含着他的唇亲了片刻就抬手推开了他,“你不是要回家吗?时间快来不及了。” 霍锦西往旁边的表柜看去一眼,勾唇,“速战速决,三十分钟就好。” 孟南枝冷静打断:“三十分钟也来不及。” 霍锦西眯眼,“那就二十分钟。” 孟南枝:“……” 他是非要在这个紧迫的时间里做吗? 霍锦西用行到告诉她,是的。 巨大的落地镜里倒映出交叠的两人,明明衣着整齐,可起伏的背脊和晃动的脚尖仍然说明了一切。 孟南枝着力点只在臀部,冰冷的表柜玻璃早已染上她的体温,双手抱着他的背肌,脸颊嫣红,发丝乱颤。 一抬眼就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放纵模样,急忙转开,指尖陷进他的肌肉里。 霍锦西面色平静,要不是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她还真以为他在这种事上也一贯冷静自持。 可他要是冷静自持,也就不会被临时情动绊住了脚。 他察觉她的紧张感,顺着她的视线扭头一看,眉尾微挑,将她放了下来,身体分离,滑出一道水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吊得孟南枝不上不下的,她咬住唇瓣,狠狠瞪他一眼,伸手刚扯出一件衬衣,整个人就被他从身后抱了起来,而后被压在了落地镜面上。 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一颤,后背是他,可对面也是他。 一抬眸就看得见,他就在她身后,就在她眼前。 往日狭长冷漠的双眸里放着一把钩子,扯着她的视线,她的感官。 那些所有她看不清的、看不见的,都无所遁形,清晰展现在她眼前。 她的腰被往后抬起,她有些恐慌,“你要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没说话,只是用行动来证明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孟南枝说不出话来,甚至想要干呕,胃部像是被撞击到了一般。 五指更是在镜面上留下深深的、模糊的印迹。 透亮的阳光洒进卧室里时,霍锦西已经一身笔挺的暗黑色高定修身西服,版型挺括,走线精密,衬得他整个人挺拔矜贵。 黑色衬衣外系着更深黑颜色的领带,无边框眼镜里的长眸冷漠而淡然,凌人的气场也随着轻轻一瞥而扑面压来。 但当他俯身看躺在床上的女人时,眸色又变温和了。 霍锦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视线落在她侧颈上的红印,而后又看向她有些疲惫的面容,“在这里等我回来。” 孟南枝有些困顿地睁了睁眼又闭上,抬手胡乱挥了挥,“快走吧。” 霍锦西握住她的手,吻了吻手背,“我真走了。” 他怎么突然那么黏人了? 孟南枝抽回手,干脆整个缩进被子里。 霍锦西笑了笑,抬手拍拍隆起的被子,这回是真的走了。 室内没了声音,孟南枝才掀开被子看了眼,而后拢着被子又眯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摸出手机一看,是师兄的。 她瞬间清醒了不少,看了眼时间,都快要到十一点了,连忙爬起来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师兄?” 昨晚他不是说今天他就要到岗么? 怎么还有时间给她打电话? “刚醒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 “怎么可能!”孟南枝不知为何心虚得厉害,利索下地,东走西走,“很早就醒了,师兄你不是今天上任吗?” 他说:“我请了假,找人替我了。” 孟南枝脚步一顿,他一贯是工作大于私,今天怎么了? “你还不回来?”周曜问,声音沉静,“已经一夜未归了,要是师父知道了还得了。” 孟南枝心脏咯噔一下,但还是冷静地解释:“老板昨晚喝醉了,我守着他,就在这边休息了。” 周曜没说话,几秒后忽然冒出一句:“他们霍家不都是大年初一要全部在家么?” 孟南枝大气都不敢喘,尽量平静:“是啊,这不老板前脚刚走,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周曜嗯了声,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只说:“那你快回来吧,我在你小公寓里蒸了红糖年糕,小时候你最爱吃了。” 孟南枝为难:“可我……我要留在这里等老板……” “等?”周曜反问,“为什么要等?” 她强行找补:“可能要出去逛街或者是走亲戚……”忽然想起请假前‘真老板’的话,她立马说,“哦对了,我老板要回滨城一趟!” “可是你明明请了假,还是年假,难不成这都不放过?虽说是保镖,可也有节假日,连这都要压榨?” 周曜语气沉了下去,“那我倒是要给关老首长打个电话问问了……” 孟南枝这次是真的心脏一咯噔了,打给关老首长那就相当于捅破天了,忙说:“那倒不用师兄,她回滨城估计还有几天,我这就回去。” 周曜的嗓音这才温和了些:“那快回来吧,路上注意安全。” 孟南枝应了一声,赶忙挂断电话,泄气地丢在一边。 周曜笔直地站在厨房里,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这才缓缓放下手机,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他哪里有那个资格给关老首长打电话。 她要不是太过心慌,失去了冷静,那她一秒就能察觉出他话里的漏洞。 可偏偏她慌了、乱了,失去了往日该有的缜密细心,思绪被他的话带着走了。 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影一片孤寂。 目光看向更远的老京北,白茫茫的大雪压城,所有肮脏与不堪都被洁白覆盖。 不知这雪,能不能也将他心底的晦暗和嫉妒给一同覆盖了。 他那个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信的小师妹,渐渐地开始对他说谎了,也不再信任他了。 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得越来越高,离他也越来越远了。 孟南枝自然不知道她这漏洞百出的谎话根本骗不过师兄,为了不让师兄再度怀疑,她飞快洗漱出来,穿上昨天穿来的衣服,刚要去拉门,门就自动开了。 一身黑衣的霍锦西迈步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质感手提袋,见她这副要走的模样,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你要去哪里?” 孟南枝挠了挠下巴,视线只放到他胸口的大衣上,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我……我回去一下之前租住的那个公寓。” 他一下就猜到了,狭长的黑眸眯了眯,无端泛起一丝冷感。 “回去见你的好师兄?” 孟南枝动了动唇角,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霍锦西冷呵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手提袋丢到沙发上,转过身看她。 “那是不是我再晚一些,你就要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没有。”孟南枝说,“我刚要给你发信息。” 他不信,在她面前摊开手心,“手机。” 孟南枝递给他。 霍锦西接过,冷冷地看她一眼,垂眸看向手机屏幕,还当真有一条正在编辑的信息:我先回一趟公寓,晚一点再过来找你…… 沉冷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将手机还给她,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独家保护 第81节 孟南枝猛地抬头看他,“不行……” 他在沙发上坐下,往后靠去,翘起一腿搭在另一腿之上。 转过头看着她,扯唇轻笑:“宝宝,你最好不要惹我。” 第57章 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来? 黑色越野车行驶在路上, 下过雪的马路,越野车要更有优势。 孟南枝紧盯着前方的路况,偶尔侧头看一眼主驾驶, 车当然不是她开,而是他开。 这是她来他身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开车, 以往每次出门都有平叔又或者是公司的司机来开,有时候她还心里还偷偷猜想过他会不会开。 事实证明他会开,并且开得极其熟练。 前方有辆白色轿车忽然插了进来, 也没打灯,孟南枝再次侧头去看他,他神色平静地减慢速度, 头也不转,问:“看什么?” 孟南枝说没什么, 还是盯着他看。 他开车状态很放松,单手掌着方向盘,黑色袖口处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腕骨,墨蓝色表盘搭配着黑曜石袖扣, 冰冷而高贵。 而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曲肘搭在扶手箱上,修长的指尖随意垂着。 偶尔他会换右手掌着方向盘, 左手则搭在车窗处, 这些都是老司机放松状态下的一种表现, 她有时也会这样。 她再往上看, 他依旧穿着早晨回家时她给他选的那件黑衬衣,领带打得整齐, 一枚金色五角星的领夹赫然别在上面。 孟南枝盯着那枚领夹, 动了动嘴唇,又将涌到嗓子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说不要惹他, 还叫她宝宝。 那样危险的语气,那样不悦的低压,都让孟南枝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 还是她心肠不够硬,又或许色令智昏了。 明明知道带着他出现在师兄面前,哪怕是一万种解释都不能够解释得清他们的关系,她还是同意带着他一起回来了。 结果这人走前居然将这枚显眼的领夹给戴上了。 “你的目光再黏在我身上就打道回府了。”平淡的声音提醒道。 孟南枝眨了眨眼,没反应回来:“回去干什么?” “你说呢?”尾音意味深长。 孟南枝一顿,收回目光,想想又补充上了一句:“你开车真好看。” “……”霍锦西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侧头看她一眼,轻哼了声,“我做什么会不好看?从楼上下来都能把你迷个半死。” 这回轮到她无言了,原来那时候刚来到他身边,他换了身浅色居家服从楼上下来,她看直了的目光就被他发现了。 羞耻心涌上心头,她不再跟他说话了,转头看向车窗外。 他淡淡的嗓音从侧边传来:“当然,你什么都不做也能把我迷个半死。” “闭嘴!”孟南枝越发羞耻了,双手捂住耳朵,“现在起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霍锦西轻笑一声,侧头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路。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天,总想逗逗她。 雪天路滑,但黑色越野车依旧稳稳行驶在路上,半个小时后,越野车驶进小区,找了个停车位停好。 霍锦西穿上外套下车,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孟南枝刚转过来,见此,脚步一顿,出声:“要不你在车里等我吧,我上去跟师兄说一声,找个借口就下来了。” 霍锦西看向她,“好让你们师兄妹单独相处,说些体己话?” “……”孟南枝噎了一下。 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从未见过面的师兄敌意那么大,平时多谦谦有礼的君子风度,这会儿赫然变成一个阴阳怪气的刻薄鬼。 霍锦西慢条斯理地将手插进兜里,侧头示意:“走吧。” 孟南枝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提醒道:“楼道又暗又窄,还没有电梯,你真要上去?” 霍锦西:“你要是不上去,那我肯定不上去。” 她肯定是要上去的。 闻言,孟南枝也不再多劝了,转身先上了单元楼。 霍锦西跟在后面,老旧脱落的墙皮,脏污的楼道,他也走得面不改色。 孟南枝几次回头看,触及他平静的面色又收回了视线。 忽而又想:蒋家四公子都能到上面的小公寓里吃泡面,他怎么就不能上来了,还是她多思多虑了。 到达楼层,一梯四户,南枝和青云租的公寓在最里面。 真正要敲门时她还是迟疑了一下。 不想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屈指,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孟南枝放下手,扭头看他一眼,屋里传来周曜的回应声,她又转回头盯着门板看,双手渐渐握紧。 门在眼前被拉开,周曜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满脸温柔的笑意,“回来了,我刚……”蒸好红糖年糕。 后面的话在看见孟南枝身后出现的挺拔身形而戛然而止,他紧盯着男人,眸间露出锐利的冷光。 霍锦西轻抬下颚,淡然地撩起眼皮,深邃狭长双眸不避不让,笔直地直视回去。 终于见到这个只闻其声不见真容的男人时,霍锦西发觉自己心态格外平静,甚至有心思将手重新插回兜里。 “原来是周警卫,好久不见了。” 那种猜测一万遍,不如真实见一次的坠落感使得周曜心底并不平静。 他也丝毫没有小人物被大人物记住的荣幸感,尤其这人还是关老首长的亲外孙,霍元集团的董事长,一个以一手撑着偌大商业帝国的男人。 他只觉得心底像个无底洞一般空了下去,勉强维持着沉着冷静:“霍先生。” 孟南枝挪了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干巴巴地唤了声:“师兄。” 周曜挪开视线看向孟南枝,唇角绷得直直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哪里是霍先生能来的地方……” “这话周警卫就说得不对了,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来?”霍锦西淡淡一笑,镜片后的冷漠双眸在看向身前的孟南枝时逐渐温柔了下来,抬手搭在她肩头。 “况且我是她男朋友,她家里我还真就能来了。” 周曜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却还是冷静地扯唇轻笑:“霍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师妹有严格的从业准则,是绝对不会和雇主牵扯在一起,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信?”霍锦西耐人寻味地挑了挑眉,“那你可以问问你的好师妹。” 周曜呼吸渐难,目光在他平静无波的面色上定了会儿,转向孟南枝。 “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吧师妹。”尾音提醒般地重了下去,压在末尾的师妹二字上。 孟南枝一怔,眼前是师兄深如实质的目光,身后是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浅淡视线,她被前后夹击,一时头皮发麻。 孟南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硬生生挤出声音:“这个……”肩膀上的手重了一分,她的话也跟着出来,“是真的。” 周曜呼吸窒住,定定地看着她,很想问问她知不知道她到底惹了什么样家世的男人? 可孟南枝抬眸看他一眼,透亮的瞳仁了罕见地盛满了哀求。 求他别问了,求他别像个神经病一样问东问西。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从她偏向她身后那个男人开始他就彻底输了。 不,或许是他早上催她回来的那通电话开始就输了。 周曜胸腔溢满了苦水,最终只是干巴巴地丢下一句:“进来吧。” 飞快转身进了厨房。 孟南枝嘴唇蠕动了一下,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搭在肩头的手滑下去,圈住她的腰身,拥着她进了小公寓。 很小的面积,还没有知夏酒店顶楼的十分之一,但却整洁有序,阳台和客厅都摆满了绿色小植物,客厅沙发也是小小的一座,铺着米白色布艺沙发巾。 孟南枝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飞快转身去给他接了杯水,“你先坐会儿。” 放下水杯她转身要去忙别的,霍锦西一把拉住她,靠着沙发背,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你还真把我当客人了?” “来者是客,不管什么关系。”周曜的声音从开放式的厨房里传来,“这点南枝做得很好。” 霍锦西抬眸看去,周曜当没看见,转而看向孟南枝,唇角弯了弯,“南枝,把刀递过来给我一下,要开始划年糕了。” 孟南枝应了声,垂眸看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小声安抚:“没把你当客人。”而后拍了拍他的手,“我去帮一下师兄。” 霍锦西依旧不放,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他转眸看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周曜,另一只手抬起来,修长的指尖落于唇中央,点了点。 孟南枝瞳孔一震,视线跟着落于他指尖下的淡粉唇肉。 而后抬眸看他,你确定? 霍锦西缓缓颔首,肯定而不容退缩。 确定,就现在,就这里,吻我。 孟南枝艰难地吞了吞喉咙,飞快扭头看向厨房。 师兄正在给年糕最上面那层散上红糖芝麻粉,这一层一定要刚出锅的时候散,这样吃起来就会脆脆香香的。 她转回头,霍锦西抬起下巴,淡然等候着。 大有一股不亲就不放的架势。 不得已,孟南枝只能快速地俯身,在他唇面上亲了亲,而后飞快退开,手腕挣了挣。 霍锦西唇角勾起一抹满意地笑,看着她的视线滚烫而旖旎,如同他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孟南枝耳尖逐渐红了起来,手腕一转挣脱他的手,飞快走向料理台,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洗了洗递给周曜。 周曜的双眸里早已经一片黑沉,只是故作不知,接过刀,转头看她,“耳朵怎么这么红?” “额……应该是师父想我了。”孟南枝抬手用冰凉的手指捂了捂。 周曜苦笑,不再多话,用刀把年糕划正九宫格正方形,而后翘起正中间那块,“还撒红糖笑脸么?” 小时候有一次过年,他就是留在道观里跟她和师父一起过的,那时候还学着武,师父也不像现在这么排斥他。 独家保护 第82节 那年大年三十晚师父不让她玩鞭炮,为此她一整晚不高兴,连大清早起来扎马步也都是嘟着嘴的。 师父蒸好年糕来喊她吃,她也不想理师父,小周曜就在往年糕上面撒红糖粉的时候留出了中间的那块,用红糖粉堆出来一个四不像的笑脸,成功把生了一晚上气的小南枝给哄开心了。 如今他这样问,孟南枝自然免不了回忆起,面色也柔和了不少,“好啊,我自己来,师兄。” “不要我给你做了?”周曜眸色宠溺,还是将年糕端给她,“本来还想着再给你做一次笑脸年糕,所以刚刚撒红糖时我就把这个位置留了出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孟南枝接过年糕转身放在中岛台。 周曜顺带把放着红糖粉的小碗递给她,“会不会画?不会我来弄。” “你也太小看我了。”孟南枝接过碗,拿勺子舀起一勺红糖粉,“那年你给我画那个要不是你说是笑脸,我都认不出来呢。” 周曜笑了声,将年糕分好一块一块地放在盘子里端出来,转身时特意往沙发上面色平淡的男人看去一眼。 目光对上,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被那副冰凉镜片后的深邃黑眸冻住,周曜冷静地收回视线,侧身看着弯腰撒红糖粉的倩影。 “那时候我心里只想着哄你开心,你都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了,大过年的再气下去还得了,丑是丑了点,但你还不是笑了,不生气了。” 孟南枝撇嘴:“但是真的好丑,让人记忆深刻。” 霍锦西眯了眯眼,忽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中岛台走去。 察觉到凌人的气势压迫而来,孟南枝唇边无意识的笑意收敛,边撒着糖粉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无波,她顿了顿,又垂首继续她的年糕笑脸创作。 霍锦西没说话,双手插进兜里,站在中岛台前,也不理会对面挑衅一般的视线,只安静地垂眸看着她画出一个简易的笑脸。 男人这副傲然无视的姿态,这副什么都明白的淡然神色让周曜心生挫败,死死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狼狈地挪开了视线。 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说起两人的小时候; 故意攀比情分,妄图让他心生挫败。 可偏偏挫败的是他,甚至败得一塌涂地。 周曜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他转头见孟南枝已经勾好最后一笔,一整个笑脸浮于白色年糕的表面,忽然出声:“师妹的笑脸比我画的要好看多了,这个就给师兄吧。” “额……”孟南枝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前方站着的男人。 霍锦西迎上她的视线,眉尾微挑。 明白她这个下意识的行为代表的是她心底的想法。 她想把这个笑脸年糕送给他。 这一刻的霍锦西忽然就大方了,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丝笑意:“既然师兄要,那就给师兄吧。” 孟南枝诧异极了,多看了他两眼,确定给师兄? 霍锦西再次颔首。 孟南枝这才把手里的年糕端起来递给周曜,然而看清他的面色更是诧异:“师兄你怎么了?” 周曜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怎么。” 他垂眸看向笑脸年糕,平白看出了一股子嘲讽的意味来。 霍锦西轻笑,“师兄还不接着么,这可是你要的。” 要的。 这是他要来的。 而有些人都不用要,她自然就会给。 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周曜神色僵硬地缓缓伸手接住。 霍锦西不再看他灰败的脸色,即便心底有种打了胜仗时的舒畅。 这可比谈成一个项目,收购了一个公司,进账上亿有成就感得多了。 他好心情地看向孟南枝,温声说:“我也给你做一个吧。” 孟南枝睁大眼看向他,“你……会做?” “这还不简单。”霍锦西手从兜里抽出来,边往中岛台后面走边解开袖扣,黑曜石袖扣随手丢在岛台上面,袖口卷了两卷。 一副要大干一番的模样。 他拿刀面翻了一块年糕的背面,这一面没被撒上红糖,依然洁白如雪。 修长的指尖捏起银白勺子,舀了些红糖粉,半俯身体,一点一点往年糕上面撒去。 不就是一个红糖年糕的笑脸么? 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不过,他还要感谢她的好好师兄呢。 从此以后,在她的记忆里,他做出来的年糕笑脸,将会彻底取代她师兄做的丑八怪。 第58章 他在意得要死。 孟南枝原本以为他只看一次会做不出来, 但事实证明,聪明的人,看一次就会。 他不仅画出来了, 甚至画得比她的那个要好看。 霍锦西放好勺子,缓慢直起身, 侧目,“如何?” “好看。”孟南枝弯腰端起来,盯着看了会儿, “都舍不得吃了。” 霍锦西轻笑,拿起旁边的勺子,旁若无人地抬手舀下一勺, 喂到她嘴边,“以后再给你做就是了。” 孟南枝后仰了下头, 赶紧吞下年糕,伸手接过勺子,“我自己来。” 霍锦西递给她,侧头看向旁边的周曜, “师兄不吃吗?南枝亲手画的笑脸年糕。” 师兄师兄,谁是他师兄了? 周曜胸腔憋满怒意, 嘴唇蠕动了两下,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自然是吃的。”说完端着年糕转向餐桌, 背影落寞孤寂。 孟南枝目光看过去,顿了顿, 要跟着过去, 霍锦西拉了她一下,“就在这儿吃。” 她瞪了他一眼。 可以了, 别太过分了,师兄都生气了。 霍锦西看了她好一会儿,面色平静无波,声音沉沉:“好,那你过去。” 没想到她还真端着过去了,“师兄,要不要再撒上些糖粉?” 周曜摇了摇头,默默地舀起一勺年糕,干巴巴地塞进嘴里。 孟南枝在他面前坐下,抬眸看他一眼,“师兄……” 周曜也抬眸看她,黑眸里往日硬朗锋利的光都没了,只剩下一汪波动的水光。 孟南枝抿了抿唇角,垂下眼帘:“你说的我们小时候那些事,我一件都没忘,尤其师兄照顾我的那些时光更是记忆深刻,因此师兄在我心里永远是我最亲最亲的师兄。” 周曜问:“只是师兄?” 孟南枝说:“也是哥哥。” 没听到想听的答案,周曜扯唇苦笑,垂眸,看着手里的年糕,“可我……” 话没说完,长方形餐桌对面传来一道拉椅子声,周曜一顿,看过去。 霍锦西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西服外套的扣子,那藏在西服里面,别在黑色领带上的五星领夹露了出来。 他似乎没发现,松了西服扣子后,缓缓在孟南枝旁边坐下,侧头安静地看着她。 周曜瞳孔一缩,紧紧盯着那颗五角星的领夹,嘴唇蠕动了一下,倏地扭头看向孟南枝:“你把师父送你的……给他了?” 孟南枝咀嚼的动作一顿,一侧目就看见黑色领带上那枚金光闪闪的领夹。 下车时他穿上外套之后特意把领夹往下挪了,藏进西服里面,避免这枚领夹在外招来的特殊麻烦,结果现在他又给露了出来。 她上挪视线,忍不住再次瞪了他一眼。 一大男人,真是幼稚死了。 听到她说师兄是最亲的话又忍不住了。 霍锦西眸色平和地回视,略挑了一下眉尾。 承认了他就是幼稚,那又怎样? 孟南枝无奈,转回头,硬着头皮看向周曜:“不可以吗?师兄……” 霍锦西的目光也跟着投过去,镜片后的漆黑深眸看不出情绪,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一丝一毫,可周曜平白就是看出了这一眼的内在含义。 五星领夹只可以赠给最亲的亲人,和最爱的爱人。 他虽然不是亲人,但他是……她的爱人。 所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曜嘴唇动了动,干涩的唇皮撕扯着心脏上的神经,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干脆垂眸谁也不看,“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 霍锦西收回目光也不再看他,再次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离得近一眼就能瞥见那黑色高领毛衣下隐隐约约出现的一抹红痕,他伸手给她往上拉了拉毛衣遮住。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霍锦西视线下滑,落在她手里那一勺年糕上,说,“我也想尝一尝你们红糖年糕的味道。” 周曜忽然站了起来,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碟从刚刚锅里盛出来的年糕里舀了一份洁白的年糕,随手放在他面前。 声音冷硬:“年糕多得是,要吃自己动手。” “……”霍锦西看了眼年糕,再看他一眼。 勾唇浅笑,伸手拿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下一块,启唇咬住。 即便被看破心思了他也从容,云淡风轻的姿态,丝毫不见窘迫。 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独家保护 第83节 周曜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每一次他的挑衅就像一个回旋镖,扎不到别人身上,光扎在他心上了。 他转身收起碗碟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清洗餐具。 等霍锦西吃完一块年糕,周曜已经把厨房打扫干净了,他故意不去看他面前那个沾着几粒洁白年糕粉和一丁点红糖渍的盘子。 转而看向孟南枝,温声叮嘱:“南枝,回来了就在公寓里待着,你不是有三天假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么,昨晚我去超市里买了这几天的物资,应该足够你吃了。” 孟南枝诧异:“师兄你要走了?” “嗯。”周曜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像小时候一般,但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噢……”孟南枝站起来,“那师兄你路上注意安全。” 周曜扯唇,干巴巴地笑了笑,转身去小房间里把黑色背包背起来,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礼盒。 “新年礼物,本来想着回到家了再给你……还有,”他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新年快乐。” “师兄也新年快乐。”孟南枝接过,“不好意思啊,我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 “我们俩不讲这些。”周曜又把另外一个黑色礼盒也递给她,“这个是给师父的,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回去,我带着也不方便,就先放在你这里。” 孟南枝接过。 周曜合上行李箱,提着站起来,看了她一眼,想说的话太多,最终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提着行李箱转身拉开门出去,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孟南枝连句叮嘱都没来得及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寒风阵阵从门口吹入,霍锦西起身,将门关上,垂眸看她,“怎么?舍不得?” 孟南枝无语,话也不想跟他说了,转身把礼盒跟师父的放在一起,拿回自己的卧室,放进床头柜里的抽屉里。 霍锦西跟着进来,目光大致看了圈她的卧室。 很小,比家里一个浴室的面积还要小,那床,看着就像是初中生睡的一样,难以想象她睡在上面要有多拥挤。 一转眼见她好好地收藏起两个礼盒,轻哼一声:“还新年礼物?我送你的就不见你要,师兄送的就是心头好了?” 早上他提回来的黑色礼袋如今还被她丢在床尾沙发上不闻不问。 “霍、锦、西!”孟南枝气急转头,“师兄都不在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阴阳怪气了?” “你喊我什么?”他一顿,话听半截,只听到了前面三个字。 孟南枝抿唇不说了。 霍锦西勾住她的腰,抱着她往后压,冰凉的镜片剐蹭在她的鼻尖上,温热气息相融。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嗓音低沉:“再叫一遍。” 孟南枝撇开脸,胡乱找借口:“我,我去收拾一下厨房……”挣扎着要推开他。 霍锦西收紧手臂,硬实的肌肉线条卡着她的腰背,箍得她半分动弹不得。 “宝宝。”他亲她一下,嗓音蛊惑,“再叫一遍。” 孟南枝嘴唇蠕动了两下,实在叫不出来,太奇怪了。 “你干嘛非要我叫?”她瞪他,“还要,不要在外面叫我……叫我,宝什么的,太那个了。” “我没有在外面喊过你宝宝。”他将她说不出来的词说出来,“哪次不是在私底下喊的?” 孟南枝辩不过他,索性推他一把,“我真要出去收拾一下厨房了,冷了就不好洗了。” 霍锦西顺着她的力往后退,却是勾着她在那张小床上坐下,“你忘了,你的田螺师兄已经收拾好了。” 孟南枝坐在他腿上,下一秒就察觉了他的情动,她撑着他的肩,有些欲言又止。 霍锦西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深浓,他抬手摘掉眼镜,随手丢在她的床头柜上,扶住她的脸,“你师兄今天给我的打击可不轻,不打算安慰我一下么?” 孟南枝:“你这么厉害,谁能打击得到……” 话没说完,他便说:“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都能打击到我。” 孟南枝微顿,定定地看着他。 霍锦西扯了扯唇角,“你以为我不在意你跟你师兄两小无猜的过往么?我在意得要死!我从前一直以为我们是认识最早的,可没想到他比我认识你还要早,你们还有一段别人无法插足的快乐时光。” 孟南枝嘴唇蠕动了一下,“可我跟师兄,只有师兄妹的感情。” “你是这样想,可他不是这样想,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意么?” 孟南枝沉默了一下。 她就是看出来了,才会说那一句他永远都是她师兄的话。 “……我之前,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心思。” 霍锦西摸了摸她的脸颊,轻笑:“他有这样的心思不难猜,要是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不用等到现在。” 他凑近她,“我好后悔那时候没把你拉住……” 这样,他们也一定能是一对相识相知、相伴长大的青梅竹马。 孟南枝眼睫轻颤,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懊悔,忽而伸手扶住他的脸颊,凑上去吻了吻。 霍锦西启唇回吻,伸手解开衬衣,再解西裤暗扣,解到一半又伸手拉住她的手帮他解,他则扶住她的后脑,压着狠狠亲上。 突如其来的深吻使得孟南枝身体渐渐往后仰去,他追着她的唇不放,最后两人齐齐往床铺倒去。 床太小,两人窝在里面根本没有多余的余地,霍锦西好几的膝盖都差点滑下床去,中途停止调整了几次姿势,最后沉沉压下,有些气急:“改哪天我一定把你这床砸了。” 孟南枝埋在他怀里轻笑一声,嘀咕:“都说床太小了,你非得来。”说完抱紧他的腰身,干脆把腿也盘上去,减小占地面积。 霍锦西抱着她往里挪了挪。 虽说不同于大床宽阔方便,但小床也有小床的乐趣,那一动就咯吱响的声音,那紧紧相贴的体温和皮肤,都让他们越发靠近彼此。 直到下午夕阳的光线突破天际,从窗户里照了进来,卧室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霍锦西生平第一次在如此小、如此窄,连转个身都觉得困难的洗手间里冲澡,没有浴霸也没有暖气,只有和她贴在一起的体温相互交融。 温热的水洒在身上,他拥着她,低声说:“晚上还是回去我那边吧,要休息也去我那边休息。” “可师兄买了很多菜和肉……” “你和你师妹住一起?” 孟南枝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霍锦西说:“那就留给她。” 孟南枝:“……” 大年初一晚,孟南枝又被霍锦西拐回了知夏酒店的顶楼公寓。 晚餐都是喊的酒店管家送的。 而这一送,就送到了大年初三的早上。 酒店管家都有些莫名了,不知道这大少爷今年是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还窝在这酒店公寓里,并且一天都没出去过,担心出什么事儿,忙给酒店老板霍简卉打去一个电话。 得知这三天都没影的人还真三天都没出过一次门,霍简卉诧异的同时又有些好笑,跟酒店管家说没事,如果还打电话就继续送。 酒店管家放下电话,安心了,继续往顶楼送餐。 霍锦西依旧是一袭白色浴袍,开了门,甚至还好心情地说辛苦了,酒店管家忙说不辛苦,放下早餐就走了。 霍锦西把早餐拿出来,一份一份地打开摆好,这才转身回了卧室。 遮光的窗帘没拉开,室内也没开灯,一片昏暗,可他依旧看得清楚,直直地朝着大床走去。 床上拢起一道身影,霍锦西俯身,把被子往下抽了抽。 孟南枝睡眼惺忪地醒来,“几点了?” 他轻笑,刮了刮她的鼻尖,“七点了,起来吃早餐了。” “七点!”孟南枝一整个清醒,火急火燎要去拿衣服,“遭了,今天我要上班!” 霍锦西按住她的手:“我跟你的霍总说过了,再放你几天假。” 孟南枝一愣,霎时羞得无地自容:“你干嘛帮我跟她说这个啊,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是你的工作,不过这两天她也没上班,在家陪着关女士,你难不成要去霍府——” 孟南枝捂住他的嘴,干巴巴地笑了笑,“这样啊,霍府我就不去了,等她哪天上班你一定要跟我说。” 霍锦西眯了眯眼,“为什么不去霍府?” 孟南枝又躺了回去,嘀咕:“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年,我个外人去了像什么……” 说到这里想起这三天他都跟她在一起,一时又惊了,仰目看他,“你已经三天没回去了……你家里人,会不会怀疑啊?” 霍锦西定定地看着她,原来在她的认知里,她在他这里也只是一个外人? 这一刻,他忽然像是扒开了一个巨大的迷雾团,察觉了她对他身后的东西有着天然的排斥,无论是家世还是事业。 或许不是排斥而是逃避,她那么聪慧,一定知道他们有着不可逾越阶级距离,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长久,只争朝夕。 这也是她不想让外界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的原因。 因为不会在一起太久,因为只有一段时光,所以她保留了退路。 可她知不知道,在他面前,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什么阶级,什么圈子,统统都不是问题。 只要她也爱他,她所忧虑的这些,哪里比得过她。 “不会怀疑。”他面色越发平静,压下了心底一时涌起的急湍暗流,“以往也有大过年不着家的情况,更何况今年还回去上了香,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这么一说孟南枝就放心了,“那就好。” 她扯了扯被子,“那我再眯会儿。”说着翻过身,露出的肩胛骨上点缀着几片红色印迹。 那是他从她身后拥入她时,俯身吻出来的。 霍锦西眸色微暗,片刻,他挪开视线,俯身把她挖起来,“乖,起来吃点早餐,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有时候堵不如疏。 淮丙说得对,‘脱敏治疗’是最有效的。 孟南枝眯着眼歪过头,“什么地方?” 霍锦西:“先起来吃早餐,吃完就带你去了。” 独家保护 第84节 “那你去吃吧,吃完来喊我,我再眯会儿。” 孟南枝是真不想吃,她太困了。 一连三天,下床除了上厕所就是吃饭。 除此之外全部时间都在床上渡过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昨天下午就暂时休战了,也说了要一起看电影。 他这里有顶级影音室,想看什么影片没有。 结果就是随着电影里的主人公吻到了一起,又回到了床上。 真是暗无天日、无法回想的三天。 她不吃霍锦西一个人吃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放下筷子进了洗漱间洗漱完,又进了衣帽间穿好衣服,这才拿着一套女士衣服出来。 将她挖起来,抱到洗漱间洗脸刷牙,这一折腾,孟南枝也清醒了一些,接过牙刷自己动手。 洗漱完穿好衣服,她再次好奇地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里啊?” 霍锦西还是不说话,只是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下楼,依旧是自己驾车。 孟南枝便不再问了,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这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他会带她直接去到那个地方。 那个她去过一次,就印象深刻的地方。 第59章 可你不爱我。 出来了才知道外面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了, 目光所至皆是白茫茫一片,路上的车流都少了一大半。 京北城像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孟南枝往后靠着椅背, 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暖气也开得十足, 行驶了不过一段路,她就有些困了,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坠。 “困了就眯会儿, 等到了地方我喊你。” 如此,孟南枝眼皮就彻底合上,霍锦西看她一眼, 将空调再度调高了一些,音乐关闭, 安静地开着车往西城区驶去。 四十多分钟后,黑色越野绕过一座青砖黑瓦围墙,驶到南侧灰白大门前,摄像头识别到车牌, 大门自动打开,霍锦西开着车进去。 白茫茫的雪天亮光被身后自动关闭的大门遮挡住, 取代而之的是暖黄明亮的地下车库的光线。黑色越野下行到地库, 驶到空着的停车位上停好, 霍锦西熄了火, 这才侧头看向副驾驶。 她还睡得香,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耳边垂下一缕发丝, 霍锦伸手,轻轻地给她捋到耳后, 随后拿起后座的羊绒大衣外套盖在她身上。 往常很警觉的人这会儿只是垂了下头,闻到大衣上熟悉的气息时下巴蹭了蹭,又继续睡了去。 霍锦西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拿起手机,打开邮箱,处理起里面的一些公务来。 比起她三天不下床来说,他这三天的时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陪她一起在床上渡过,另一部分则是在她睡着后,他回书房处理公务。 霍元集团项目遍布全球各地,刚进公司那两年,因为十八岁成人礼的风波,他拒绝了老爷子私下补偿的股权,选择从集团底层的小经理做起。 那时候过年他也依旧在外面奔波,好像不知疲倦、不知辛苦劳累,有的只是想证明自己。 许多年过去,随着年岁渐长,他一步一步走到集团高层,进入集团董事局再到集团首席执行官,以及如今的集团执行董事,整个霍元的所有权力一手在握。 哪怕没有老爷子的让权,他在这个集团也是说话份量最重的。连老爷子此前在集团,也只是一个空有股权的壳子,正是因为明白这点,老爷子也才干脆将股权用来作保他二儿子的筹码。 如今这个家,这个集团的所有说话权都在霍锦西手里,霍廷生要怎么个活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也包括了……他自己的人生大事。 他侧目看了眼副驾驶。 孟南枝察觉到一道视线放在她身上,猛然惊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了一道藏于镜片之后的晦暗深眸。 这眼神太过孤傲深邃,一时间震住孟南枝,她嗫喏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霍锦西轻眨眼皮,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嗓音温柔:“醒了?要不要再眯会儿?” 孟南枝回神,“到了啊?这是哪……”话在抬眸见到车窗外的场景时顿住,而后不敢相信地直起身体,再次看了一圈。 这不是……这不是他老宅家里那个地下车库么? 孟南枝懵了,转过头去看他,唇角有些僵硬,试探:“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没来错。”霍锦西的肯定打破了她仅有的一丝侥幸,“就是来我家。” 僵硬蔓延到脸上,孟南枝顿了片刻,干巴巴地笑了笑:“那你回去吧,这车借我开一下,我这就回去了。” 她飞快解开安全扣,推开车门下车,绕去驾驶位。 霍锦西面色微凝,看着她快步绕过车头,他眯了眯眼,推开车门,黑色笔挺的西裤包裹着长腿迈出,一脚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他一转身,直直挡在她面前。 而后抬手,车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孟南枝稳着呼吸,侧身要去拉车门,霍锦西一把压住车门,转而拉起她的手握住。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南枝。” “我不知道。”孟南枝眼眸里升起一丝惊慌,但她很快压制住了,抬头,直视着他,“这次就当是我送你回来,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有下次了。” 霍锦西长眸眯了眯,笔直地回视她的双眼,“你就这么排斥跟我一起回家?为什么呢?上次来,我家里人也没有为难你,爷爷甚至把他那个五星领夹送你了,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回来?” 孟南枝一怔,倏地想起了,霍老爷子递给她的那枚领夹虽是放在他那边了,但确实在当时是实打实送给她。 可霍老爷子是霍老爷子,不能代表整个霍府,也不能代表霍夫人,不能代表所有人。 而且,那也是霍老爷子为保霍家二爷的一种手段,他,甚至霍夫人以及霍总心里或许都膈应死了。 脑海里滑过了许多,可她仍旧一句也说不出来,唇角抿得越发紧了。 得不到答案,霍锦西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看着她,“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很久吧?” “没有!”孟南枝双眸间的慌乱压都压不住,他定定地看着她,心头漫上一丝苦涩。 “既然没有……”他拉起她,大步往电梯间方向走去,“那就跟我一起回去。” “霍锦西!”孟南枝被迫走了两步,倏地站稳,下盘力量一瞬爆发,脚趾稳稳抓着地板。 他再怎么使力也拉不动她了,回头看她。 下一瞬,目光越过她身后,看向不远处。 孟南枝耳尖一动,轮椅的滑轮声传入耳膜的那一瞬,浑身的血液瞬间僵住。 “在家门口拉拉扯扯做什么呢?”威严冰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孟南枝大脑一片空白,手腕僵硬而机械地转折,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能挣开他的桎梏,手腕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她连欠身问好都做不到。 轮椅滑过身旁,关穆英肩头披着洁白羊绒皮草披肩,一身贵气华服,脖间的澳白珍珠粒大圆润,哪怕是在暖黄的灯光下也泛着盈盈光泽。 “大少爷。”推着轮椅的彤姨先打招呼,而后再侧头看向一脸僵硬的孟南枝,温和地笑着,“孟小姐。” 关穆英随着彤姨的声音抬起眼,一双沉静内含着凌厉的深眸落在两人拉扯的手上,皱了皱眉间,生了一丝不悦。 孟南枝双眼被刺痛,便也顾不得被拉住的手腕,垂下头,想要问好,声音还没出,他拉着她的手忽然改为握着她的胳膊,将她半拢在他的臂弯里,霍锦西直直地看向关穆英,“妈,我带南枝回来见见您。” 孟南枝心脏剧烈一抽,僵硬站着,往日聪慧敏捷的大脑到现在仍旧是空白一片。 只觉得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明明还想多陪他一段时间的。 起码,过完这个冬天。 关穆英的目光抬起,直直地回视。 他这副保护的姿态,哪怕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整个地下车库安静得犹如一座深井。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井下惊涛骇浪。 巨大的沉默和审视重如泰山压顶,差点没能压弯孟南枝的腰。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一番既下不来台,又尴尬至极的局面。 她自知身份低微,是万万配不上他的,所以才让他隐瞒下来。 可如今……所有的侥幸都被打破。 关穆英目光在面色发白的孟南枝上定了片刻,垂下眼眸,抬手敲了敲扶手,彤姨心领神会地推着她往电梯间走去。 冷淡嗓音缓慢传来,“既然来了就进院子吧。” “妈,您先走。”霍锦西应下。 身影远去,孟南枝僵硬的身体被他拢了拢,“走吧。” 她抬眸,看向已经进了电梯的轮椅背影,再缓缓抬眸看向他,嘴唇张了张,想责怪、想生气、想不顾一切离开的念头在看见他的面色时缓缓消散。 被他母亲撞见他与她牵扯在一起后的反应跟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可孟南枝知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只是迟来与延迟来的区别。 她被他拉着,一步步走向电梯间。 轿厢上行,再次打开,得知消息的葛叔匆匆赶来,“少爷回来了。” 而后侧首朝着孟南枝点点头,笑容和蔼,“孟小姐来啦。” “葛叔。”孟南枝机械地打了声招呼,面色渐渐麻木。 她也不想去探究,当葛叔知道他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跟她这个小保镖拉扯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了。 她只知道,以后他们这些人再多想法也跟她无关了。 葛叔倒是没有多余的想法,他也不是才知道的,上次他们一起回来他就看出一些门道来了,再加上小徒弟的知情相告,他更是早就知道了。 大少爷难得春心鸾动,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还是知根知底,那是再好不过了。 大少爷也不年轻了,前头生日一过就三十二,这年一过三十三奔着四去的。 独家保护 第85节 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这么多年愣是一个女友都没有,更没见带姑娘家回来过,因此上次他带着孟南枝回来,阖府上下都在猜测呢。 少爷年轻时一头扎进学海里,十六岁就保送牛津,去国外没两年,自己搞了个私募基金被老爷子看重能力,有意将他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 结果遭了霍家老二的红眼,弄出了个惊天惨案出来,少爷自此没了父亲的庇护,他一人扎根于集团底层,一步步往上爬,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总算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了。 要说夫人也不是不操心少爷的人生大事,找了许多京北世家名媛来给大少爷相看,结果大少爷直接去了国外一年多不回来,夫人也就不强求了。 可葛叔心里着急啊,要知道大少爷这个年龄段的少爷们大部分基本都已经成家。 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他家大少爷单着,葛叔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那次绑架的女匪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因此大少爷莫不是不喜欢异性,反而是喜欢同性? 所以有段时间他还特意叮嘱过小徒弟,搞得那段时间江淮丙也是惴惴不安的,看他老板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是后来霍锦西察觉了,师徒俩被教训了一顿才不胡乱猜想了。 如今看孟南枝,葛叔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天儿冷,梅园里已经开了地暖,快回去暖暖身体。” 而后又侧头朝着霍锦西道:“刚刚遇到夫人了,她说人她已经见到了,刚从关宅回来,头疼得紧要休息会儿,中午在花厅吃饭。” 霍锦西颔首,带着孟南枝先回了梅园。 再次来到这座深藏在景点之中的高门大院,孟南枝没了一开始的欣赏和惊叹,霍府里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楼一阁、一桌一椅都是价值连城,是她轻轻一碰,赔都赔不起的金贵古董。 一路进去,碰到府里的佣人,纷纷都停下来问好,行动间动作干净利索。 高门大院,气派显赫,却是规矩森严。 葛叔送他们进了梅园就退下了,转去厨房安排中午的菜品。 梅园里的梅花大部分都已经开了,粉色花朵被压在皑皑白雪之下,冰天雪地里,仍旧能闻见一缕梅花的清香。 粉红与雪白相映,梅香绕鼻,难怪古人作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孟南枝在内厅呆了片刻就出来了,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就那样随意摆在厅里的博古架之上、案桌之上。 堆金叠玉的富贵会眯人眼,她干脆出来,就站在园子里看梅林雪景。 已经到了这一刻,她心里格外冷静,无论下一步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她都能沉着应对。 唯一遗憾的是,要是早知道来他家,她也不至于两手空空上门,太没礼貌了。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是霍锦西进卧室换了居家休闲的衣服出来她就不见了,他心下一紧,飞快出门,一看,她站在园子里。 他深呼吸了一口,紧促的心跳渐缓,他才拿着大衣下台阶,迈步走过去。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说的地方就是你家。” 霍锦西走近,将手里的大衣罩在她肩头,“说了你会来?” 孟南枝沉默,是的,他要是说了。 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南枝。”他喊了她一声,与她平齐,一同看这眼前的白雪压梅,“你到底在怕什么?” 孟南枝不说话,目光平直虚无。 他侧眸看她,伸手将她拨正。 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站着,青砖石板被雪水融湿,身侧是一树梅花白雪。 他顺手理了理她胸口被压着的大衣领子,她今天穿的仍旧是她自己的衣服,一件黑色围脖毛衣外搭黑色羊绒外套,因头发全部后梳低扎于脑后,露出的个五官越发明艳大气。 深邃的目光丝丝寸寸辗转在她的脸上,她但凡抬眸看一下他,都能察觉出他不平常的情绪。 可她目光虚无地定在前方的梅花上,不曾抬眸看他一眼。 “南枝,你以为我总跟你说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话是骗你的吗?” “你要不要听听我最近定下的一个人生规划?” 孟南枝还是不说话,只是漆黑的睫羽微微动了动。 他也不在意,抬眸看向远方灰蒙蒙的天色,声音低缓无波:“我计划我们谈个一年两年恋爱,等你适应了我这样错综复杂的家庭,我们就携手走进婚姻殿堂,成立属于我们的小家庭,等过腻了夫妻二人的生活,又再生个宝宝抚养长大……” 一切的一切,都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就如同他们的第一次,他计划也是慢慢来。 她是中间唯一的变数。 孟南枝瞳孔瞬间一缩,倏地仰头看向他,嘴唇颤了颤。 “你,你说什么?” 霍锦西回视,眸色平静得厉害:“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出来,我只想一点一点地去实现,就像你跟我讲那些我不曾知道的你的过往一般,可就像你不愿讲你的过往一样,你对我也总是退缩。” “我每次前进一步,你就要狠狠退一大步,你不曾走向我过,我知道你怕中间的沟壑,可南枝,你难道不信我吗?” 他抬手摸上她的脸,拇指缓缓滑过冰凉的腮帮,“你所担心忧虑的这些,只要你愿意朝着我走,只要你也爱我,都不是问题,我能解决。” 孟南枝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一双黑眸映着冰天雪地里自嘲剖白的他,“可你不爱我,你对我的心意,只达到了喜欢以上,爱人未满。所以一旦我们中间出现了问题,你第一反应是毫不留情地退缩离去。” 孟南枝怔怔地张了张嘴巴,“我……没有。” 他看向她的眼,“那你说,你爱我吗?” 第60章 也是爱人。 那个回答霍锦西最终也没等到, 关穆英在兰湘院里头疼得厉害,彤姨匆匆去喊家庭医生,也惊动了梅园。 两人到达兰湘院时, 家庭医生已经到了,初步诊断还是跟关穆英的老毛病有关, 思虑过重引起的偏头痛。 医生开下药,让她好好休息,赶着室内的众人出去。 孟南枝跟着往外走, 前方是霍锦西在跟医生交涉平时注意事项的背影,她脚步顿了顿,还是回头看了眼, 最终什么也没说。 师父之前就老偏头痛,她学了一套专门按摩的手法, 如果她还是保镖的身份,那她一定会像上一次她突发心悸时一样上前给她按摩,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她也没了那个勇气。 但还好, 家庭医生开的药管用,吃下去没一会儿, 头痛的呻吟声就减轻了许多。 原以为中午花厅吃饭要少一人了, 但等开饭时, 关穆英还是强撑着过来了。 霍老爷子是倒数第二进花厅的, 见到两人坐在一起,他神情一顿, 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 只说了一句来了啊,便在主位坐下, 老神在在地看向霍锦西,“听说你母亲头疼,好些了没?” 霍锦西神色淡淡:“不劳您操心。” 霍老爷子神色一噎,刚要说他两句,门口传来佣人的问候声。 彤姨推着关穆英进来,霍锦西站起来,过去接过彤姨手里的轮椅,推着到餐桌前,“让厨房送过去就好了,外面风大,小心加重头疼。” “没事。”关穆英说,见到对面也跟着站起来的孟南枝,神色浅淡,“坐吧。” 孟南枝张了张嘴想要问她好点了没,关穆英已经垂下眼眸,她话又落回嗓子里,霍锦西见状,走过来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无声道:坐吧。 两人坐下,葛叔交代佣人上菜,一盘又一盘精致的名贵菜品被端上桌,哪怕严寒大雪天,也上了许多珍稀食材。 明明有数个佣人进出花厅,可花厅里却是一丝杂音都听不到,连用餐也是,厅里四人,无一人发出声响。 别人是教养,是用餐礼仪,孟南枝却是死憋硬学,眼尾余光时刻在观察着身旁的男人,他如何用餐具,怎么吃饭,她就怎么用、怎么吃。 和第一次在这个花厅里吃饭时一样的感受,明明菜很好吃,但却莫名刺嗓子。 第一次时起码还有江淮丙作伴。 这一次只她一个,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叮——”一声,汤匙磕在白瓷碗边上,花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孟南枝身上,她手上动作一僵,硬着头皮抬起头。 想要解释什么,身旁位置上也忽然传来“叮”一声,同样是汤匙放进瓷碗里发出的声响。 那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又都转了过去,连带着孟南枝也跟着侧头看去,男人一脸平静,重新拿起汤匙,轻轻搅动浓汤时也发出了一两声声响。 “锦西。”威严不悦的声音响起。 霍锦西掀起眼皮,镜片后冷淡双眸一一回视过所有看着他的目光。 “正常吃个饭,一两声磕碰声而已,没必要搞这么严肃。” 关穆英眉间微微皱了皱,“一直都是这么吃饭的,倒是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她抬起眼,冷淡地看着他,“又或者你以为我在给谁下马威?” 孟南枝心下一紧,捏着汤匙的指尖有些泛白。 霍锦西搅动汤匙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目回看关穆英,“妈,是不是下马威您心里清楚,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说完,他放下汤匙站起来,顺带也将孟南枝拉了起来,“您慢用。” 关穆英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候在后边的彤姨臂弯抱着白色羊绒皮草披肩,嘴唇动了动。 霍锦西没管,朝着主位默不作声地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拉着孟南枝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关穆英拔高的声调:“霍锦西!你给我站住!” 霍锦西脚步没停径直往外,孟南枝却不由得顿了顿,连带着他也停了一下。 关穆英重重放下筷子,“你的教养就是让你跟我这么说话的?” 彤姨忙将披肩挂在旁边的衣架上,上前给关穆英顺了一下气,捡起散乱的筷子,为难地喊了声:“大少爷……”而后又朝主位的老爷子看去。 都吵成这个样了,老爷子如今是怎么回事,也不出来说句话? 霍老爷子就是知道这场婆媳大战没他说话的份儿才不随便插话,没看最近霍锦西对他,那都是什么态度? 他插话能有他好果子吃?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境地,也由不得他不说话了。 霍老爷子清咳了一声,拿出长辈的架势:“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锦西难得带姑娘回来吃个饭,你们平时吵也就算了,怎么今儿也吵?” 说完这个,又转头看向门口,“锦西也是的,你母亲正头疼,你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还不回来坐下吃饭?” “哟~这么热闹啊。”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 霍简卉一袭chanel粗花呢经典套装,手戴黑色皮革保暖手套,头戴黑色山茶花千金礼帽出现在花厅门口。 本是微微笑着的唇角在看见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时顿住,她看一眼母亲眼里的怒火,再飞快看向已经离席的霍锦西和孟南枝,立马就猜出其中的一些关键。 关穆英看向她,怒气稍稍降了些,“不是说今儿不回来了?饭吃了没?” “吃过了。”霍简卉唇角重新勾起笑容,朝着孟南枝比了比,“回来带她的,她今天上岗,我之前说了让她来老宅接我。” 独家保护 第86节 说完也不管这个借口有多么离谱,抬手朝着孟南枝招了招,“走了,今天要去城南一趟。” 孟南枝也知道霍简卉这是来救她的,立马挣开霍锦西的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到霍简卉身旁,欠了欠身,“霍总。” 霍简卉嗯了声,朝着花厅里的几人道:“那我们就走了,你们慢慢吃。”说罢,带着孟南枝离开花厅。 阵阵寒风拂面,生冷刺骨,孟南枝跟着霍简卉很快转入暖廊,寒风被阻挡,前方的身影也停下脚步。 “我妈她年轻时高傲惯了,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她人是好的,刚刚要是说了你什么,别放心上。” 孟南枝摇了摇头,“夫人没说我什么。” 霍简卉好奇,转头看她:“那他们刚刚是在吵什么?” 孟南枝抿了抿唇角,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霍简卉挑眉,还想再问些什么,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霍锦西发来的消息:【姐,帮我照顾一下南枝。】 这小子,自从他升任集团执行董事,成了她上司之后就很少喊她姐了,除非……有求于她的时候。 霍简卉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方的人,往日健康的脸色今天有些苍白,不知是受天气的影响,还是刚刚花厅里那番争吵影响的。 她回了个ok,而后又说:【别跟妈吵,她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你越跟她吵她越犟,你哄哄她,多说两句好听的。】 霍锦西:【我知道。】 霍锦西:【南枝那里就拜托你了。】 霍简卉:【ok】 回完消息,霍简卉收起手机,说:“走吧,去外面逛逛。” 孟南枝垂首应了声,跟在她身后。 花厅里的霍锦西看着收到的消息,心下一松,手机揣回兜里,他转过身,走到餐桌前,拿起一个空着的白瓷碗,舀了一碗新鲜羊肚菌人参乌鸡汤,端着放到关穆英手边。 放缓了声音:“妈,喝碗汤暖暖身体。” 关穆英瞥了一眼,依旧还是有些心气不顺,唇角抿得紧紧的,“爱给人下马威的人可不配喝你霍锦西亲手舀的鸡汤。” 霍锦西认错:“刚刚是我太过敏感了,错怪了您,您别生气。” 彤姨端起乌鸡汤搅了搅,跟着劝:“是啊夫人,大少爷都已经认识到错了,您啊就甭跟他一般计较了。他这是三十年第一回 带姑娘回来,心里难免要看重了些,就敏感了些。” 关穆英气消了一些,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 也不看看刚刚是什么场面,搞得她像个恶婆婆一般。 可从头到尾,她一句也没说人女生的任何一句不是。 她伸手接过彤姨手里的汤,看也不看旁边候着认错的人,抬高着下巴,“他一敏感我就成了恶毒老太婆?那我倒是要做准了这恶毒老太婆的人设了。告诉他,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彤姨:“额……” 大小姐这是跟自己的亲儿子傲娇上了。 她侧目去看旁边的大少爷。 霍锦西原本半弯着腰,听了这话,缓缓直起身体,倒也没说什么,而是先去看主位的霍老爷子:“那么爷爷呢?我跟南枝的事,您是否同意?”沉沉的眼风也跟着薄凉的视线压了过去。 霍老爷子放下筷子,“这个家早就是你当家做主了,你喜欢就行,我没什么同不同意的说法。” “那就是同意了。”霍锦西下了定论,转而看向关穆英,“这样看来,妈您同不同意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关穆英又被气到了,汤碗重重搁置在桌面上,缓缓掀起眼皮,“在你眼里,当真是没我这个母亲了!” “那倒没有,我很尊重您,但也请您尊重一下我。”霍锦西半弯下腰,手撑着桌面,视线平行,“我倒是想问问您了,为什么不同意我和她?” 关穆英噎了一下,她纯粹就是赌气的。 但他也是真惹她生气,硬邦邦地说:“家世、学历、事业没一样能配得上你的。” 越说越清醒,她也不再赌气了,放缓声音:“锦西,你是霍家的当家人也是集团的执行董事,更是这京北城里最优秀的世家子弟,你跟她谈谈恋爱可以,结婚是不行的,自古以来两姓缔结都是要门当户对……” “可您说的这些都是在我还活着,我还有这条命的情况下,我才是您口里的那个霍锦西。” 关穆英愣住了,“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大少爷这可使不得。”彤姨也一样想偏了。 “不是。”霍锦西平静地说,“假如十四年前我没被她救回来,你口里的这些头衔都不会存在,还门当户对……” 他垂首一笑,“是死是活都不一定,死了一了百了,活着估计是在那缅北边被人掏了肾染了毒的破烂叫花子一个。” 关穆英倏地瞪大了眼,“你是说……孟南枝就是当初在西南深山里救你的那个小姑娘?” 霍锦西平静地点头。 霍老爷子这下也彻底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目光定在霍锦西身上,口里喃喃自语:“因果循环啊……因果循环。” 关穆英敛眉:“可你不是说后来再也找不到了,别是来骗你的。” “不是骗我的。我认得出来自有我的方法,不信您也可以给江淮丙兄妹打电话。” 关穆英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救命之恩面前,门当户对都是空谈,没命哪里还有户? 霍锦西直起身体,“从小您就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非她不可,以后她也会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管您同不同意。” 关穆英抿了抿嘴唇,一丝不悦爬上眉间:“你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她是救你的人。” “因为在您心里,只是我的喜欢这个份量还不够,我总得给自己留张底牌。” “有你这样留底牌的吗?”关穆英倏地瞪了他一眼,“原本该好好感谢人家的,倒给人留了个这么恶劣的刻板印象。” 霍锦西勾了勾唇角,“那您就是同意了?” 关穆英垂首,拿起汤匙搅了搅汤,“老爷子不是说了么你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你喜欢谁还不是你说了算。” 第61章 我会离开他。 霍简卉的车依旧还是那辆雪岩白宾利。 孟南枝要上前去开车, 霍简卉挡了一下,转而把手里的小手袋递给她,“你给我开那么多回车, 这回我来开。” 孟南枝怔了一下,“霍总……” “嘘——”霍简卉轻笑, “以后私底下就跟着锦西喊我姐吧。” 孟南枝怔住,霍简卉已经拉开车门上车了,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快上来吧。” 孟南枝只得提着小香风手袋转到副驾驶, 关上车门,她抿了抿唇:“霍总,其实我知道, 我跟他是不会长久的。他未来的妻子一定会是你们圈子里的世家千金,一个跟你们家世匹配, 能力也跟他匹配的优秀女生,而不是我这样的。” 霍简卉刚要启动车子,闻言一顿,侧目看她, 见她眼里都是认真,心里一时有些涩然,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实话而已。霍总, 你敢说当你知道你弟弟跟我在一起时心里会不失望?” 霍简卉轻笑一声:“那你倒是想错了,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失不失望的想法, 顶多就是惊讶一点,毕竟他之前可从不拘泥于情情爱爱。” “而且, 谁说他一定就要娶个世家的千金小姐了?你以为是联姻?”她侧目轻笑, “联姻到我这里就结束了,从他上任集团董事局开始, 他就已经不需要用联姻的手段来稳固他手里的权势和地位了。” 孟南枝怔怔地侧头看向主驾驶,黑色山茶花礼帽下的侧颜精致,眉间却有一丝散不开的郁郁之气。 倏而,那张精致的侧脸转了回来,“锦西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都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我妈、爷爷又或者是集团里的老股东们说了算,真正的决策权在他手里,他想娶谁就娶谁。” “南枝,你所想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要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一切。” 这句话何其熟悉,孟南枝脑海里忽然滑过白雪茫茫的梅林下—— ‘只要你愿意朝着我走,只要你也爱我,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能解决。’ ‘可你不爱我……’ “而这所有的前提是——相爱。”霍简卉准确道出,“南枝,你对他的喜欢远不如他对你的爱。” 孟南枝睫羽飞快下垂,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就不过多跟你谈论,我唯一希望的就是,”霍简卉侧目,直直盯着孟南枝的眼,“南枝,你能对锦西多上一点心,多爱他一些。” 早在那次她连请年假都不跟霍锦西说的时候,霍简卉就看出来了一些苗头。 在两人的关系里,看似是她弟弟在主导,可实则是孟南枝在掌握主权,因为她足够理智冷静,心肠也足够硬。 雪岩白宾利驶出地下车库,白茫茫的积雪堆在高高的院墙之下,中间的道路早已经被清扫出来。 刚出胡同不远,一辆黑色红旗车追了上来,宾利不得不靠边停下,从车里下来两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寸头男人,径直朝着宾利走过来。 孟南枝瞬间警觉起来,一把扯下安全带,“霍总,我来引开他们……” “不用。”霍简卉说,“认识的。” 孟南枝愣了一下。 霍简卉已经解开安全带,提过手袋利落下车了,孟南枝连忙跟上。 两个寸头男人朝着霍简卉欠了欠身,“小姐,关老首长让我们来接您去关宅坐一坐。” 关老首长?霍总的外公? 孟南枝侧目去看霍简卉,她一脸平静,看来是真的。 然而霍简卉也只是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暗道一声糟糕。 她最近为了跟傅家离婚,都已经好几次吵上法庭了,从前她可以分文不要只求快点离开,但现在么……不分走傅家一半财产,她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但这事的唯一难处就是关老爷子这里,因为傅家老爷子和关老爷子是老战友,联姻的红线也是他老人家牵的。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进包里正要拿手机,侧边的一个寸头男人已经恭敬地伸出手心:“小姐,我给您提包。” 霍简卉抽出手,唇角抿了抿,将手袋递了过去,另一男人已经拉开了黑色红旗车的后座车门。 两人依次上车,寸头男人也上车,坐在副驾驶,黑色轿车飞快驶离原地。 孟南枝再是对京北熟悉也不敢说熟悉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进来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黑色轿车有一段路是经过领事馆群的,后面拐了个弯就很少见到什么标志性的建筑了。 直至驶进一座中式建筑的大门,门口甚至还有警卫台,轿车经过时警卫朝着他们敬礼。 孟南枝本就挺直的腰杆绷得越发直了。 下过雪,里面的建筑被遮了一大半,看不太清原本的样貌。 轿车又在内院行驶了一段路这才将她们放在一座中式阁楼前,已经有佣人在等着了,引着她们换过鞋子,走过会客厅,佣人说,“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 独家保护 第87节 霍简卉嗯了一声,侧目比了比身边的孟南枝,“这是我保镖,带她去茶室等我会儿。” “好的。”佣人应下。 “小姐来了。”常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奎叔过来,“这边请吧。” 霍简卉朝着孟南枝看去一眼,“在茶室等着我。” 孟南枝垂首应下,等人走远,身旁的佣人引着她去了旁边的茶室。 茶室里安装了不符合中式装修的一大块全景落地窗,窗外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院子,院子中间也有一棵又高又粗壮的枯木,雪花沾满了枝头。 佣人引着她在茶案旁边坐下,动作利索地泡了一壶热茶给她,又端来一盘点心之后就退了下去。 偌大的茶室寂静无声,孟南枝端起茶杯暖着手,抬眸看了一圈,墙壁上挂着几幅大字,笔锋流畅字迹大气,高高的檀木博古架上摆了许多瓷器古董,她看向正中间的那只青花瓷,不由得站起来走近了些看。 青花瓷下面有一小方介绍:雍正青花缠枝福禄连绵葫芦瓶。 要是没看错的话,孟南枝刚到京北那年,托本地室友的福跟着一起去故宫参观时,曾在里面也看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青花葫芦瓶,甚至名字都是一样的。 “你倒是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葫芦瓶。”一声沉稳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无形的压迫感也跟着袭来。 孟南枝飞快转身看过去,一个头发花白,手里杵着一根木杖的老人家慢步走进来,穿着虽然随意,但久居高位的人,气质不怒自威,本就安静的空气霎时沉寂了一个度。 孟南枝心脏一缩,立马垂首问好:“关老首长。” 关老爷子下巴抬了抬她坐的位置,“坐吧。”说着他靠茶案桌边放了手杖,在椅子上坐下。 孟南枝赶忙过来,在对面坐下。 老爷子将佣人泡好的茶挪到一边,重新拿出茶具,慢悠悠地泡起茶。 他一言不发,空气里的低气压降到了最低度,呼吸里都是压抑的气息。 孟南枝知道了,今天这场‘鸿门宴’是给她设下的。 汤过香起,关老爷子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尝尝。” 孟南枝双手接过,浅浅地抿了口,入口茶香丝滑,回味甘甜,她一时间居然品不出来这是什么茶。 关老爷子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说:“只是普通的绿茶。” 孟南枝一僵,放下茶杯。 关老爷子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别多想,只是最近喜欢喝点普通茶叶。” 孟南枝没说话,神经高度紧绷着,背脊挺得直直的。 关老爷子也不在意,直奔主题:“陈家卫是你师父?” 这下孟南枝猛地抬起眼眸看过去,对上那双浑浊却精厉威严的眼,又赶忙垂下,“是的。” “这小老头不是说不收徒弟了么,怎么言而无信又收了一个?” 孟南枝下颌低垂,“我……不是师父收的,是他捡的,他虽然是我的老师但更似我的父亲。” 关老爷顿了一下,轻哼一声:“将功赎罪?” 孟南枝皱了皱眉,但到底不敢反驳,只是沉默到底。 但其实关老爷子全都看在眼底,反问道:“觉得你师父是好人不会犯罪?” “确实,你师父老好人一个的确不会犯罪,但不代表他的人不会犯罪。” 孟南枝隐隐觉得关老爷子后面这句话,就是师父此生不再收徒的关键。她很想问,但也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于是闭嘴。 “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么?你从前可是有过无数个师兄的。” 孟南枝摇头,师父闭口不提二十多年前的事,她也从来不问。 “他陈家卫年轻的时候在这京北城里头,可是风光得紧呢。” 陈家卫师承陈家太极,是陈家太极第十二代传承人,祖辈都是开武馆的,民国时期因战乱武馆倒闭,一直到新国家成立都没能缓过来,籍籍无名几十年,传到陈家卫手里,他凭一己之力重振了武馆,广收弟子。 两千年的时候陈家武馆黑白通吃,在京北城可谓是横着走的螃蟹,这弟子收多了就不乏混进了一些良莠不齐之辈。 陈家卫亲传第六个徒弟薛非,就是从黑/帮里收过来的。那时候正是黑/帮气焰嚣张的时候,陈家卫为保武馆平安,刚好薛非父亲带着儿子上门学武,就把人给收下做徒弟了。 薛非为人处事都还行,也肯吃苦耐练,就是性格偏执阴暗,但他藏得太好,只偶尔犯些小错,陈家卫弟子又多,还真是一时没发现这个弟子表面笑嘻嘻,内心却是狡诈阴险。 直至一起上了新闻的强/奸案,陈家卫才看清了薛非的真面目,紧接着被强/奸的女孩父母将陈家卫也给告上法庭。 对方在京北有些背景,无论他走各种路子办法都不好使,最终他也跟着进去吃了一年牢饭,薛非则被判了十二年刑。 等陈家卫出来,陈家武馆早就散完了,曾经那些亲收的弟子在这期间一次也没来监狱里看过他,他心也淡了,自此消失不见。 再次有他的消息还是十四年前。 那时候那位被判了十二年刑的薛非也出来一年了。那几年扫黑除恶严苛,黑/帮被强烈打击,还没来得及转道就散完了,他那黑/帮老大的父亲也蹲了大牢,二十多年牢饭要吃。 身无分文仅有一身功夫的薛非很快操起老本,收了几个混混,做起了敲诈勒索的行当来。 正是这个关头,有人找到他,让他绑架一个半大少年,事成之后给一百万。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只是绑架一个少年人,这么多钱就是绑架十个他都敢,薛非一口气接下,又给底下的兄弟们通了气。 一帮小混混驾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跟着从胡同大院里出来的轿车到了机场,见到了雇主交代要抓的少年人,机场人多不好行事,于是跟在轿车后面。 驶出机场,要上高架前他们正要想办法撞上去时,前方忽然撞过来一辆大货车,那小轿车瞬间被卷了进去。 一车小混混瞧着眼前的车祸气馁极了,不想正要走的时候见到一个中年男人去车里抢救,大声呼喊着救命,还有人活着,而后又朝车里喊着少爷少爷…… 薛非眼睛一亮,当真是天助他也,当即下车冲过去。 那时候的葛叔还以为是来帮忙的,谁成想这帮人将大少爷拖出来后就扛着走了,意识到不对劲,葛叔忙追上去缠住薛非。 两人打做一团,面包车上的混混叫着赶紧走,已经有更多人围过来了。 薛非气急,这老东西真难缠,从座位底下抽出斧头,反手一砍,直接砍掉葛叔的半边胳膊,这才得以逃脱。 “这件事当时轰动很大,只要是京北有点儿名头的人都知道,就是不知道离开京北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关老爷子又倒了杯茶递过去。 孟南枝回神,接过茶杯,握在冰凉的手心里。 不止手心凉,甚至连心脏都随着这段往事揭开而渐渐发凉。 “只知道陈家卫再出现在京北,就是在我们将薛非那一帮小混混和霍家老二告上法庭的时候。” “他也出庭了,并且当堂清理了门户,立誓此生不再收徒弟。” 师父离开下溪山最久的一次,就是孟南枝十岁暑假高烧的那次。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晨起来师父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对了,等到周曜上山,立马安排他在破观里住下几天,而后挎上一个包袱就走了。 南枝当时很想将师父拉住,她夜里似乎着凉了,脑袋晕乎乎的很不舒服,但师父走得太快,没能拉住。 那次她烧了两天,已经烧到神志不清了,是师兄冒着大雨背着她去了十多公里之外的卫生院才抢救了回来。 原来,那次他是回来处理这件事了。 难怪回去之后再听到周曜喊他师父脸色都不好看了,常常坐在道观旁边的悬崖上,望着远方喝酒。 后来周曜学成之后就被师父赶走了,说不准再叫他师父,也不准他回来见他。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和锦西之间是一段孽缘,薛非造下的孽,你来还的缘,你们师承同门,于霍家来说就是死仇,你师父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孟南枝握紧手心,唇角绷得笔直:“这些我都不知道,况且师父已经清理门户,他和我并没有关系。” “是,你是可以说没有关系,但是锦西就要活该要受这个罪么?” 孟南枝心底一颤,说不出话来。 “他陈家卫多骄傲,收薛非那样的徒弟时不是没人劝过,薛非殴打同门时不是没人劝过,可他呢,一意孤行就是要教薛非功夫!” “结果呢,锦西被这个薛非几经转手绑到西南,那些绑匪不把他当人看,什么脏的烂的都给他吃。” “这些他都挺过来了,回到京北,他边读书边进公司,从底层做起,整整十年才挣下如今这得之不易的一切。” “他吃了太多太多苦了。”关老爷子声音逐渐沉重,“只希望他往后的日子里,不必再那么费心费力。” “尤其在这霍家老二即将出来的情况下。”浑浊精厉的双眼抬眸,“他需要一个更有力的靠山,而你,只会是拖累。” 说罢,满是皱纹的粗粝手指敲了敲桌面。 不一会儿,奎叔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关老爷子直接抬手示意,让孟南枝看。 文件里面是一份女生的简历,京北陆家陆氏千金陆至雪,也就是陆至渊,那个在南郊有着一大个高尔夫球场的陆家小公子的姐姐。 剑桥硕士学位,现任陆氏集团副总一职,名下产业众多,身价累积几十亿,而她爷爷陆老爷子就跟关老爷子是一样的,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将,家里长辈几乎都是从政,只到了小这一辈才开始行商,陆家老大能力出众,将集团做得有声有色。 “陆至雪就是最适合锦西的人,她背景强盛,能力出众,是锦西再好不过的贤内助了。” “我已经和陆老爷子谈过了,两家对联姻很是赞成,至雪也很喜欢锦西。” 耳膜像是被堵住了,声音模模糊糊的,孟南枝怔怔地看着文件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会读,连起来的意思却像是雾里看花。 但她却明白这场‘鸿门宴’的意思了。 孟南枝放下文件,重新抬眼看向对面,哪怕对上那双精厉压迫的双眼,她也稳住心神。 “我明白您什么意思。” “我也知道我高攀不上他,即便您不来找我,我也会离开他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关老爷子怔住,定定地看着她,“越晚陷得越深,对你,对锦西都不好。” 孟南枝神情近乎麻木的平静:“我知道了。” 她站起来,朝着关老爷子鞠了一躬:“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关于我师父的事。” 转身往外走,倏而又站住,孟南枝转回头看向那个坐在窗前的老人,“但我不承认您说的那句孽缘,薛非造的孽,如果说是我来还那也早就还了。” “我和霍锦西,只能说是缘分而已。” 关老爷子怔了怔,孟南枝已经快步出了茶室。 外面等着佣人,她问了一嘴霍简卉,佣人说大小姐今晚会在关宅住下。 孟南枝愣了一下,倒也点头,而后快步出了会客厅。 整个庭院安静至极,孟南枝走在被打扫出来的路上,手指早已经被冻得没知觉。 她平静得不像是遇到事儿的人。 抬眼望远处看,白雪压住了大院里的繁华。 独家保护 第88节 她早就清楚自己和这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明白她怕什么。 可她怕的,不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么。 即便是他自己说,又或者是霍简卉说,不管什么事他都能解决,可这高门大院里的规矩森严和刚刚一见面压迫,都是她无法适应的,排斥的源头。 她啊,就是下溪山那自由自由惯了的鸟儿,哪里适应得了金丝笼下的森严束缚。 她想下溪山了,也想师父了。 孟南枝鼻尖猛地有一丝酸涩。 拿出手机,正想跟师父打个电话,却发现有几个疗养院打来的未接电话,但因为手机静音没接到。 她赶忙打回去,暂时没人接,又立马给师父打电话,打了几次但都没打通。 孟南枝眼皮腾腾腾直跳。 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停在旁边,白天接她们来关宅的寸头男从车窗后露出脸,说送她回去。 孟南枝上车,几分钟就到了大门口。 警卫台外站着个背着双肩包、一身黑的男人,孟南枝见到他,立马道:“停车。” 轿车停下,孟南枝下车,喊了声:“师兄。”而后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曜转头,脸色焦急,见到是她,缓了缓,大步上前。 “师妹,师父被送进icu了!” 孟南枝脸色一白,难怪有疗养院的电话,而师父的电话也打不通。 第62章 他亲笔写他们的婚书。 一切都说开了。 彤姨赶忙招呼着霍锦西坐下, “大少爷,刚刚都没好好吃饭吧,现在什么误会都没有了, 您啊就坐下陪夫人好好吃一个饭吧,她撑着头痛过来的。” 霍锦西倒也坐下, 碗里的汤冷了,彤姨赶忙给他重新盛了一碗热汤,有些好奇, “刚刚您说给淮丙兄妹打电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孟小姐就是救您的人?” 关穆英耳朵也竖了起来,当时他带那对兄妹回来时只说是从他逃出来的地方捡到的,其他什么也没说。 “他们可以说是一个地方的人, 当初南枝把我从山里救出来,领着我到羊山镇时, 淮丙正在附近要饭。” 刚跨进门的葛叔:“……”嘴角抽了抽。 感情他小徒弟从前是个要饭的? 正跟妹妹一起过年的江淮丙也猛地打了个喷嚏。 咦?有人想他了? 彤姨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那倒是有缘分了。” 关穆英却直问重点,“可你后来不是回去过了么?还不是没找到她?” 霍锦西:“那里十万大山, 我总不能一座一座去找。” 关穆英没再问了。 吃过饭,霍锦西推着关穆英往兰湘院走去, “妈, 我预计元宵节陪南枝一起回去看她师父, 您到时候帮我挑一挑礼物。” 他看得出来她这次过年没能赶得回去心里很失落, 可霍锦西也气,谁让她跟他说谎, 如果当时航班被取消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找的是他, 她如今说不定正跟师父一起热热闹闹过年呢。 可这样一想,那岂不是他就要在京北孤零零地、望眼欲穿地等着她回来? “你来真的?” “您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关穆英轻轻一叹:“锦西, 救命之恩还有其他报法,不一定就要以身相许,霍家有钱有权,无论她要什么我们都给得起。” 霍锦西冷淡:“可您儿子只想以身相许。” 关穆英无语:“……” 心底却隐隐约约生起了一丝担忧,早在上午,两人来看过她之后,她一时着急就给父亲打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关老爷子说一切有他,让她不要过多操心。 现在想来,那个电话,打得早了。 眼皮总是腾腾腾直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将关穆英推回卧房,霍锦西要离开之际又转回头:“妈,下次南枝再来家里,您也准备点礼物。” “滚——”一件洁白披肩丢了出来。 霍锦西接住,弯唇轻笑,将披肩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施施然走人。 下过雪的霍府一片安宁,亭台楼阁都积满了皑皑白雪。 要是有人陪着,看腻了的家,也能品出别有一番的景致来。 霍锦西看着雪,忽然转身回梅园换了身衣服,大衣穿上,车钥匙也拿上,转身大步出了梅园 。 今天她上不上班他还不知道,霍简卉完全就是回来凑热闹的,但也算是救了一次场,不然不知道会吵成什么样。 消息发过去,孟南枝半天没回,他又给霍简卉发去了一条:【在哪里?】 对方秒回:【见律师。】 霍锦西:【南枝呢?】 霍简卉:【旁边,对了你跟妈不吵了吧?她同意你跟南枝的事儿了吗? 霍锦西:【我出手,还会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霍简卉翻了个白眼,前方是关老爷子特意为她请来的精英律师,离婚的事他也不像老一辈那样劝和不劝分,只是问了她会不会后悔。 霍简卉才不后悔,出了轨的男人就跟脏了的烂黄瓜,她连看见都嫌恶心,更别谈以后生活在一起。 关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说让她跟律师好好谈谈吧,转身就出去了。 霍简卉刚开始跟律师谈,这不霍锦西就发来了消息,看完最新回复,她啪啪打字回:【是了,你最厉害了,那下午我带着南枝回去?】 霍锦西已经快要到照壁旁边了,脚步一顿,回:【好。】 霍简卉:【ok,跟律师谈完我们就回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不如回家吃口热饭。】 霍锦西没回这一句,收起手机,看向泛着丝丝雾气的中心碧湖。 片刻,他转回身,往梅园走去。 葛叔本来正要去关梅园里的暖气,见他又回来了,诧异:“少爷您不出去了? 霍锦西摇头,将大衣脱下,葛叔接过来挂在衣架上,没忍住唠叨一句:“不出去好啊,过年您和大小姐都不在家,府里都冷清了不少。” 霍锦西往书房走去,一顿,转身吩咐:“准备些花茶和点心过来。” 葛叔刚抚平大衣,一愣,而后反应回来,眼睛都亮了两分:“孟小姐还回来?” 霍锦西弯了弯唇角,默认了。 葛叔瞬间满脸笑容:“好嘞好嘞,那我这就去把西厢也给收拾出来,再喊几个小丫头准备些小姑娘家的洗漱用品。” “葛叔。”霍锦西叫住他往外的身影,“西厢不用收拾了,洗漱用品也收来主院。” 同居?? 同居!!! 葛叔心底惊讶,面上却不显,只是犹豫了一下,说:“少爷您也别说我老古董,但这女孩子刚来家里,还是……” “那你把我的洗漱用品收过去西厢。”霍锦西淡声说。 葛叔:“……” 得,他就不应该多这个嘴。 转身飞快去布置去了。 霍锦西看着他欢欣的背影,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知道他心里想错了,但他也没说。 不住西厢是因为上次,那么小的一个四合院她都能走丢,还把自己吓得个够呛。 这次,就放下眼皮底下吧,省得她今后越发排斥来家里。 书房就在主厅旁边,隔着一个走廊,廊外是一片开得艳丽的朱砂梅,白雪都压不住的红,像冬日里的一把火焰,就绽放在书房外面。 霍锦西看着梅花,忽然就想起了她耳后的红色梅花印记。 她应该会喜欢这片朱砂梅。 片刻,霍锦西转身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开了个跨洋线上会议。 时间渐渐流逝,他处理着繁杂的公务,视线却时不时飘向摆在桌面上安安静静的手机。 直到新打开的一份邮件好半天都没看进去一个字,霍锦西这才皱了皱眉,将所有还未读文件打包转给江淮丙,而后伸手拿起手机。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起身走出书房,梅园安安静静的。 彤姨忽然出现在梅园月亮门口,见他站在檐下,忙出声:“大少爷正要找你呢,夫人刚刚从自己的库房里挑了些东西出来,但又不知道孟小姐会不会喜欢,让我过来叫你过去看看。” 霍锦西淡声道:“母亲自己看着挑就可以了。” 彤姨不赞成:“我们这一辈和你们这一辈的欣赏水平不一样了,万一夫人挑的孟小姐不喜欢,但又得表现得喜欢,这不是委屈她了嘛。” 霍锦西神色一动。 彤姨说:“您去掌掌眼,这样两方皆大欢喜。” 上午才说的下次南枝再来要挑些礼物送她,结果霍简卉下午就要带着孟南枝回来,可不得速速挑出礼物来。 为此兰湘院可是忙碌了好一阵。 霍锦西跟着彤姨来到兰湘院,暖厅里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盒,有的甚至直接是一串珠宝裸放在桌面上。 关穆英像是挑烦了,这会儿正坐在临窗前的沙发上,单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掌心撑着额头。 独家保护 第89节 听到声音,她抬眸看了眼又飞快收回视线,“你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小姑娘会喜欢什么。” 霍锦西一眼看过去,各种名贵珍藏品都在里面了,但他最终只拿了一对不起眼的珍珠耳钉。 关穆英头疼得瞪了他一眼,不得不起来,将帝王翡翠手镯递过去,“这个是你奶奶拿给我的,今天我也一并拿给你了。” 还有一个工艺精湛的掐丝珐琅镶嵌的黄金吊坠——天子门生也递给他。 “这个是我之前自己动手打造的,也不知道怎么造的一百克黄金打出九十克的吊坠,克重虽然低了些,但寓意好,也给她。” 又拿了一支金凤钗,“这是民国时期就留下来的了,宋美龄戴过的,也给她,等你们订婚的时候戴着肯定好看。” 另外还拿了些首饰和珠宝,“我看她平时穿戴都很素,这些都给她添添头面。” 分完后,关穆英指了指旁边的大件珍品,“这些等你们结婚再送给她。” 东西太多霍锦西一手还拿不下,彤姨找来相应的收纳盒子,挨个放好,又找来手提纸袋,将盒子一个一个放了进去。 这时关穆英的手机忽然响了,不是电话,而是微信上打来的语音通话。 她接起,霍简卉的声音很急:“妈,晚上我们不回去了,傅家那个死渣男,他在私底下转移我的财产,我现在已经在飞往滨城的飞机上了。” 关穆英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 这跟她下午和关老爷子通的电话不一致啊。 这关头,霍锦西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接过手机,“霍简卉,你现在在哪?” 霍简卉吞了吞口水:“飞机上。” “南枝呢?” “就在旁边呢。” “让她接电话!” 话筒那头的声波滋滋滋作响,模糊中传来一声“喂——” 确实是孟南枝的声音,只不过下一秒电话就自动挂断了,跳回微信聊天页面,是因无法连接而挂断的。 霍锦西看了片刻,将手机还给关穆英,而后打开自己的手机,除了霍简卉几分钟之前发来的一段话,就是刚刚她在电话里说的,之外就没有其他未读信息了。 他点回置顶聊天框,看着近乎空白的聊天页面。 这几天时时刻刻都在一块,确实用不着聊天。 但今天离开了那么久,却一条信息都没有,连他上午发过去的那条她到现在都没回。 是……生气了吗? “既然小卉不回来,那今晚你陪我在这边吃饭吧,老爷子就让他自己吃去。” 霍锦西不说话,但也将手里的手提袋放到了一边。 彤姨快速去厨房里安排菜品。 兰湘院一片寂静,关穆英实在受不了这股压抑的气息,指挥他去茶案前泡茶。 霍锦西也沉默地去了。 在兰湘院吃过晚饭出来,天色居然已经黑透了,他走在青砖石板路上,再次拿出手机。 想了想,主动发了条信息过去。 等了许久,也没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机械女声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呼吸在夜色里泛成白雾,世界沉静得可怕,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压抑。 他抬眼眺望了片刻,回了梅园,将手提袋放进卧室。 卧室沙发里放着葛叔新准备来的崭新的浴巾和睡袍,还有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和女士护肤品。 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手机在指尖不耐地转了几圈,转身大步进了书房。 这次没坐办公桌前,而是走到了书法桌前,铺平宣纸,拿出一方砚台,加上水,修长的指尖捏着砚条缓慢地转圈打磨。 出墨出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砚条,而后从挂满了毛笔的小叶紫檀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毛笔,在清水里浸泡得差不多了,把水过滤掉,这才开始沾墨。 镇纸压平宣纸,霍锦西静下心来,提笔写字。 时间流逝,一张宣纸很快写完,他搁下毛笔,等字迹晾干。 这时书房被敲了敲门,霍锦西一顿,蓦地转头看去,对上葛叔的脸,神色顿了顿,颔首让他进。 葛叔暗叹一声,大小姐再不带着孟小姐回来啊,他家少爷都快成望妻石了。 他走进书房,往书法桌上看去,赞叹道:“少爷的书法又精进了不少。” 说着笑起来,“今年您不在家,老爷子重新提笔写对联,那字被夫人嫌弃了好一阵。” 霍锦西无意义地扯了扯唇角。 葛叔又道:“少爷这字以后都可以给自己写婚书咯,别人家都是长辈给小辈写,可老爷的字还不如您的……” “婚书……”霍锦西垂眸兀自念了一声,而后猛地抬起头,“葛叔,之前老爷子是不是给霍廷生准备了一份婚书?” “好像是……”葛叔一回想,还当真是。 霍锦西即将成年,原本不婚主义的霍家老二忽然带了个姑娘回家,说是打算结婚。 这可把老爷子高兴坏了,以前霍老二不婚主义,老爷子也怕集团交到他手里就断了,以后霍元都不姓霍了,那他去地下还有何颜面见老祖公们? 因此即便他偏心霍老二,但家族大业事关重大,在继承人上霍老爷子还是更偏向了有孩子的老大一家。 可一旦本就偏心的孩子忽然要结婚,他老人家那心自然而然就又偏了回来。 当时老爷子搜遍了大江南北,终于从一位南京老收藏家那里收来了一份南京金丝云锦婚书。 南京云锦是五大名锦之首,在古时此锦只专供皇室,用来制作龙袍,而金丝云锦更是把黄金捶打三万次做成薄片再切丝,制作出来的料子里就是金光闪闪的。 云锦工序麻烦而复杂,云锦也有专门的织布机,只能人工织成,错一根丝线都要全部重头再来,因此即便一天工作八个小时,也只能织出来五到六厘米的云锦,而这五六厘米的云锦就价值十多万多。 古时语:‘寸锦寸金,远观如云’说的便是南京金丝云锦。 而当时那份婚书,是清朝时期雍正给四格格准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写下笔墨,四格格就嫁给了多尔济塞布腾。 “您想要这份南京金丝云锦婚书?”葛叔惊讶。 霍锦西侧目,一份傲然从骨子里透出来:“不行么?” “行!当然行啊!” 霍锦西颔首,“那现在就去给我拿来。” 葛叔一拍大腿,还当真去了。 那份婚书不仅皇帝没来得及下笔墨,霍家老二当时也没来得及在上面写字就进了大牢,霍老爷子哀思过度,一时间还真管不了婚书不婚书,那些要给霍廷生提亲的好东西于是统统被收纳进了府里的库房里了。 葛叔时常整理库房,当然知道云锦婚书在哪,而自从大年初一他家大少爷接过霍家当家人的第一柱香之后,库房的钥匙也交到了葛叔手里,以后他就是霍府第一大管家了。 到库房拿东西,如今当属他最方便。 拿了婚书就走,回到梅园时还气喘吁吁的,见霍锦西等着,葛叔忙大步上前,将小叶紫檀婚书盒子放下,“少爷,就是这个了。” 霍锦西打开长方形木盒子暗扣,掀开盖子,盒内镶嵌着的是深红色丝锦,一卷被金丝绸带捆着的婚书安静地搁置在里面。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婚书,抽开捆着的丝绸带,在桌面上平铺开来,道道金光闪过,红色云锦里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金丝线。 葛叔惊奇地上前盯着看,征求过霍锦西的意见后,上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不愧是寸锦寸金的南京金丝云锦,快一百多年了还如此鲜艳。” 霍锦西也跟着抚过。 婚书,古代男女双方结婚时的文约,是夫妻婚约的承诺和见证。 他跟孟南枝也该有一份属于他们的婚书。 等她从滨城回来,他就将属于他们的婚书亲自递到她手上,让她也在这份珍品婚书之上,在他的名字旁边,落下她的名字。 霍锦西换了支更精细的毛笔,墨也换成了昂贵的徽墨,他卷起袖子,提笔下书。 葛叔赶忙找来婚书内容,一句一句念:“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别,拜先祖为证,敬父母为凭……” “老板!!” “葛叔!!!” 江淮丙的声音远远穿透进来。 霍锦西稳稳落笔,神情平静,丝毫没有被江淮丙大呼小叫的声音惊扰到。 葛叔叹了声,“这小子。”而后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小兔崽子大喊大叫做什么?” 江淮丙听到葛叔的声音,急忙从主厅跑过来。 葛叔看着他这副形象都不要的凌乱样,皱了皱眉头,“火急火燎的这是做什么?” 江淮丙顾不得他,一把拉开,闯进门,“老板,关老首长见了孟小姐了!” 霍锦西虽然有些诧异,但还算平静,“见就见了……” 江淮丙顾不得规矩了,一口打断:“然后孟小姐就消失了!” 霍锦西笔尖一顿,墨汁在云锦上留下了深深一个黑点。 “嘶——云锦!”后进来的葛叔瞬时顾不得打江淮丙了,心疼地看向云锦。 霍锦西蹙了蹙眉,将毛笔提起来,看着已经毁坏了的婚书,面色无波地将毛笔搁置在笔洗上。 缓缓地洗了洗手,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清水里逐渐泛出刺目的红。 “消失?”他垂着眼睫轻笑,“一个人,半下午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消失了?” 江淮丙着急死了:“是真的,霍总被关老爷子留在了关宅……” 霍锦西倏地转眼,眸间霎时迸发出一股冰冷的锐利:“她没去滨城?” “没啊,就在关宅呢,但是孟小姐却不见了!” 第63章 又是他。 独家保护 第90节 霍锦西一瞬从水里收起手, 水滴淅淅沥沥滴下,修长的骨节泛出一丝红痕。 葛叔赶忙递上干净的毛巾,他接过随手一擦丢在桌面上, 拿起手机再次拨通孟南枝的电话。 书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几道起伏的呼吸声以及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机械女音从听筒里传来:“您好,你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还是不在服务区。 他转到微信, 用微信拨了一通语音通话,铃声传出来,页面显示正在等待对方接受邀请, 他安静地等待着,漫长的音乐过去, “嘟”一声,自动挂断。 霍锦西捏着手机的手指边缘泛起白印,两片薄薄的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镜片后的狭长黑眸一瞬冷如冰锥。 忽然, 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江淮丙立马跟上, 葛叔回神“哎”了一声, 赶忙拿下大衣和围巾追上。 几人脚步匆匆去了地下车库。 陈岩早在江淮丙赶回霍府的时候就接到通知了, 这会儿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江淮丙拉开车门, 霍锦西正要上车,葛叔从后面追上, “少爷, 衣服!” 霍锦西身上只穿着一件居家的黑色针织毛衣,伸手接过大衣, 转身就上了车。 江淮丙也跟着上了后座,车门关上,轿车启动,飞快驶出了地下车库。 雪夜寂寥,黑色轿车犹如夜里的猎豹,疾行在一盏盏路灯之下。 “你怎么会知道她们去了关宅?” 江淮丙立马道:“是霍总。六点快七点,我邮箱里突然收到一份来自霍总的关于沙特沙漠雪山的项目书,这个项目本不是董事办负责,但她却突然传给我了。我打开看,确实是项目书,只不过中间少了两份文件,多了一页空白页,霍总留言让我立刻回霍府看孟小姐回来没有,如果没有让我赶紧来找你。” “意识到不对劲我赶紧给您打电话,可那时候您电话正在通话中,我就赶紧赶回来了,同时也让下面的人去查了一下孟小姐的酒店入住记录以及出行记录,全都没查到。” “回到府里一问佣人,孟小姐还没回来,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这才来梅园找您和葛叔。” 霍锦西眸色沉沉,忽然想起下午去兰湘院挑礼物时,母亲那略微闪躲的目光是何意了。 他垂眸,捞出手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漫长的嘟音过后,就在他以为对面不接的时候,却悄无声息地接通了。 谁也没说话,电话两头氛围低沉而压抑。 半晌,关穆英呼出一口气,说:“锦西,对不起。” “为什么?”霍锦西平静地问,“明明您都同意了,明明您都给她挑礼物了,为什么还要给姥爷打电话?” 关穆英听着他低沉到沙哑的嗓音,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下:“电话,是在那之前打的。你忽然带她回来,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你爷爷不管事,我只能找你姥爷。” 霍锦西眼皮微微垂着,情绪漠然,神色也冰冷。 话筒里的声音像是漂浮在远方:“锦西,不管她是走还是留,这都是她的选择,你……要尊重她的选择。” 霍锦西从耳边拿下手机,一声不发地挂了电话。 什么狗屁的选择? 她唯一的选择只有他,他才是她的选择。 从她义无反顾将他救下起,他的命是她的,这一生,她都别想摆脱他。 循序渐进不行,好好对她不行,言听计从也不行。 他就该对她狠一点,她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 霍锦西冷漠地丢开手机,看向前方的夜色,镜片后的双眸深邃冰冷,“我要她们出霍府后的所有动向。” 江淮丙捞出手机,一五一十汇报:“中午十二点二十左右,霍总的宾利在万泉路被关老首长的保镖逼停,一点左右进了关宅,之后就没有了霍总和孟小姐的消息了,可霍总在文件里的留言是说孟小姐已经出了关宅。” 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架起一腿,修长的指尖击打着膝盖,冷笑一声:“姥爷这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啊。” 九点多,黑色轿车驶到关宅,中式漆木大门关闭严实,只余门口的红色灯笼亮着光,轿车不得不停下。 警卫台里下来一名警卫,朝着黑色轿车敬了个礼:“关宅已经闭门,请明日再来。” “我要见姥爷。”后座车窗降下,一张冷漠矜贵的面容露了出来。 警卫见是他,态度立马恭敬了些,“霍先生。” “不过关老首长今日已经休息,还请您明日再过来。” “我现在就要见。”霍锦西态度强硬。 警卫为难:“还请您明日再来。” 霍锦西不再说话,收回视线,冷淡道:“不开就闯。” 陈岩应了声,油门踩到最底,发动机嗡嗡嗡炸响,眼看轿车就要蹿出去,大门咯吱一声开了。 奎叔出现在大门口,叹了口气:“大少爷,老首长真的已经休息了。” “那您不妨问问他,拆散一对有情人他睡得是否安心?” 奎叔一噎,霍锦西淡漠地收回视线。 陈岩一脚踩下油门,黑色轿车眨眼就消失在了大门口。 整个关宅灯光昏暗,安静无比,像沉睡着的猛兽。 轿车开出了跑车的既视感,发动机轰炸着进了内院。 霍简卉依旧是白天那套chanel粗花毛呢套装,放下茶杯,看向远远射进来的车灯。 “我就说您把我扣在这里也没用,他知道了肯定会来找您。” 关老爷子淡定地吹了吹茶水,抿了口,“来了也好,叫他看清局势。” 这副顽固不化的姿态看得霍简卉一阵无言挫败,想起前不久被逼着说谎,她当真是心里慌慌的。 不多时,茶室门被敲得砰砰响。 关老爷子平静的面色一顿,皱了皱眉,“为个女人,他连基本的教养都丢了!” 霍简卉赶忙起身去开门,对上室内光线逐渐照在一身风雪冷冽的男人身上,尤其是那双藏在锋利镜片之后的冷漠黑眸时,霍简卉罕见地浑身冒起了一丝冷气。 她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霍锦西大步迈进,一身冷气犹如锋利的刀风,霍简卉连忙让开,他径直进去,大衣卷起一阵寒风。 茶案对面有一个空位,他也不坐,只是看了老爷子一眼,视线落在茶案边上的一个棕色文件袋。 伸手拿了起来,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 逐一看完,他面色冷漠地抬手,连着文件袋一起齐齐撕开。 “霍锦西!”关老爷子缓慢站起身,不敢相信,“你如今已经目无尊长到这个地步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姥爷!” “那姥爷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外孙呢?” 关老爷子指指他,再指指外面:“若是没有,你今晚私闯关宅就可以判你大罪!” “要判罪可以,但我得先知道,”霍锦西微微俯身,“您把她藏在哪里了?” 关老爷子气道:“什么藏不藏的!她好端端地离开了关宅,不信你去大门口问警卫!” 霍锦西眯了眯眼,再问:“她正在简卉身边任职,雇主不走她也不会走,是您,逼迫她了?” 关老爷子神色冷淡:“要走的人留不住,何须逼,告诉她一些事实,她走得比谁都快。” 霍锦西平静地轻笑一声,扯开大衣,在茶案对面坐下:“那姥爷也将这事实告诉我吧。” 关老爷子没说话,敲了敲桌面。 片刻,奎叔将一份文件拿进来递给霍锦西,他伸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几分钟后看完,霍锦西合起文件丢在案桌之上,抬起眼看向对面等候多时的老爷子,神色平静:“那又怎样?” 关老爷子一顿,眯了眯眼,“她的同门师兄就是当初绑架你的罪魁祸首!他让你吃尽苦头,让你受了多少罪,你还那又怎样?” “姥爷怕是搞错了,罪魁祸首不是我那好二叔么?”霍锦西轻笑一声,“再说了,我只听过父债子偿,可没听过师兄债师妹偿,更何况是一个已经被扫地出门的混混,还活着,这债,就得他亲自偿还。” “哦,对了,说到这,”他抬眼看向关老爷子,“我还得谢谢他呢,没有他我也遇不到南枝,只是苦了葛叔一些,这笔账我会跟他一一算清,就不劳姥爷操心了。” 关老爷子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母亲没跟你说吗?”霍锦西抬手搭在手心,尽量克制焦急,“她就是当初将我从绑匪里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关老爷子一怔,嘴唇张了张,最后又沉下脸色:“那又如何?” “没有她师兄,你根本不用受这些罪,她救你那是因果,根本算不得救命之恩!” 霍锦西牙关咬住舌尖压制住一瞬涌起的脏话,定定地瞧着老爷子一会儿,“好,就当不是救命之恩,一报归一报。说回现在,您为什么要逼她走?”锋利的下巴点了点地面上的碎纸片,“弄来陆至雪的简历又是什么意思?” 关老爷子道:“说了不是我逼她的,本来她自己就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 “至于老陆家的,你找个时间去跟小雪那丫头见个面,不满意又再另找,京北那么多世家,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 霍锦西面色沉了下去,一双冰冷锋利的黑眸也瞬间眯了眯。 片刻,他站起来,“姥爷,您当真是害人不浅。” 霍简卉急忙扭头,飞快调整好面部表情,这才重新转回来。 关老爷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拳砸在茶案上,茶杯和茶碗乒铃乓啷碰撞在一起,他怒道:“你说什么!” “那么爱牵红线,可您看谁幸福了?我妈?还是我姐?”霍锦西反问,“祸害她们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我了?” “她们那是……那是……”关老爷子胸口起伏了两下,话在嘴里却怎么都理不顺,“那是她们运气不好!” 霍锦西冷笑一声,转眼看向外面,神色不容反驳:“姥爷,我自己的婚姻大事连老爷子和我妈都不插手,希望您也别再插手,别让我恨您。” 关老爷子怔怔地看着他:“我那是为你好!霍老二就要出来了,你爷爷又偏心,你需要强强联合才能保住你的家业!” “那姥爷还真是太小看我了。”霍锦西嘲讽地扯了扯唇,“他若是蹲十年大牢出来还能从我手里把霍元抢走,那也只能说是我无用。” “姥爷。”他再问一次,“她到底去哪里了?” 关老爷子抿唇,不悦:“她好端端地离开,我哪知道她去哪里了!” 霍锦西不再说话,起身就走。 霍简卉忙跟在他身后。 出了会客厅,再出了阁楼,霍锦西大步迈下台阶走进庭院里,一片片冰凉洒落额头,又开始下雪了。 他边大步走着边从兜里摸出香烟,掀开盖子抽出一根咬在唇间,摸出打火机打了几下都被雪花盖灭,神色渐渐烦躁。 独家保护 第91节 “嚓”一声,打火机的滑轮声响起,他脚步一顿,一道火光从身后跟了上来。 霍锦西侧目。 霍简卉举着火光靠近,神情有些愧疚:“对不起,锦西。我不知道那时候姥爷是冲着南枝去的,我还以为是我跟傅家的事,就过来了。” 霍锦西咬着烟靠近火光,侧脸轮廓在火光的照射下锋利如刀,香烟被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进入到肺里,暂时压住心底的焦虑和烦躁。 霍简卉懊恼:“我也是跟律师聊完了,但他依旧想办法拦住我时我才发现不对劲,当时手机被姥爷的保镖收去充电,我只能借用律师的电脑给江淮丙发了文件。” 霍锦西继续大步往前走去,神色平静到可怕,“为什么不直接发给我?” 霍简卉小跑着跟上,咬了咬嘴唇:“我……万一南枝回府了,那岂不是白担心一场……” “以后但凡跟南枝有关的事,”霍锦西直接了当,“直接跟我说。” 黑色轿车从大门口驶过来,江淮丙飞快下车拉开车门,霍锦西和霍简卉上车。 轿车掉了个头往大门口驶去,江淮丙扭头看向后座:“老板,我刚刚去门口问了警卫,他们说孟小姐白天确实是出了关宅的。” 霍简卉猜测:“会不会回了她之前那个公寓?又或者西园那边的别墅?” 江淮丙摇头:“这些我都去查了,没回公寓也没去西园,两栋别墅我都查了都没有,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过……”江淮丙犹豫了一下。 霍锦西冷冽的目光投了过去,江淮丙挠了挠后脑勺,“警卫说白天的时候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寸头男人等在大门口,看着像是部队里的人……” 霍锦西和霍简卉脑海里一同滑过一个男人的脸。 那个在陶关志的四合院里,跟孟南枝有说有笑一起涮锅的男人。 霍锦西“呵”一声冷笑,深邃黑眸眯了眯:“又是他。”低沉缓慢的三个字,却有股咬牙切齿的愤怒在里面。 母亲说那是她的选择? 笑话,就凭他? 凭一起长大的情分? 霍锦西往后靠,脸颊藏进黑暗里,只余冰冷的眼镜反着幽幽的光,语调低沉阴冷:“腿打断了就会乖乖的了。” 霍简卉肝脏一抖,寒意爬上脊背。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被誉赞为全四九城最温和稳重、待人有礼的亲弟弟说出来的话。 第64章 又是这个周曜! 大年初六, 西南大学华西医院肝脏外科病房内,孟南枝将被子给师父盖好,把毛巾放进盆里, 端着去了卫生间,洗干净拧干晾在太阳底下, 她擦了擦手出来。 “你家老汉看着比昨天精神了不少哟。”同病房的嬢嬢出声道。 孟南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不是嘛,她不过是去洗手间洗了个毛巾的时间, 老头子已经翻出手机在刷着了。 她刚赶回来的那天确实还在icu,她也是回来了才知道,到了年底这一个月, 老头子已经很少能吃得下饭了,基本都是靠着营养液吊着。 别的肝癌患者要么是癌痛, 要么是腹水,老头子却什么症状都没有。 然而初三早晨却昏倒在疗养院,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消化道出血, 导致差点休克,要不是疗养院紧急送往医院, 再晚一点就抢救不回来了。 孟南枝也庆幸, 还好师兄接到疗养院的电话, 提前安排好, 不然她不知道会内疚成什么样。 “师父!”孟南枝沉沉地喊了一声。 陈家卫赶忙把手机塞进被子里,立即闭上眼睛, 睫毛在灿烂阳光下簌簌抖动。 粗声粗气:“干啥子哟?” 旁边的嬢嬢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又有些叹气:“听说介入靶免了?” 孟南枝点头。 嬢嬢再度叹气:“靶免要持续治疗,我家这个之前是做消融手术, 术后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能吃能喝,然而年中介入了靶免治疗后,人却比从前更虚弱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搞了……” 孟南枝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能说:“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嬢嬢再度叹了口气,“但愿吧。” 电话在兜里响了起来,孟南枝捞出来,是师兄的,抬眸看一眼老头子,应该是睡着了过去,她转身往外走去。 到达楼梯间,接通:“师兄?” 周曜问:“师父今天怎么样了?状态有没有好些?” 孟南枝说:“比昨天精神多了。” 周曜放心不少:“后续治疗情况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多少钱都不怕,我们一起承担。” 孟南枝垂眸:“我自己可以承担的……” “南枝。”周曜放缓了些语气,“你别忘了他也是我师父。” 孟南枝没忍住怼了他一句:“你又没正式拜过师,师父都不认你。” “别给我贫嘴。”听出她话里的轻松,周曜也跟着笑了笑,“不管什么情况都要跟我说,别什么事都一个人傻乎乎顶着,你身后还有我。” 孟南枝不说话,扣着窗台上的瓷砖。 周曜说:“等斯卡总统访华结束我就能请假回去看你们了。” “你回来做什么?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师父的。” “这不得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争取早日拜师。” 孟南枝默了默,说:“那可能下辈子了。” 之前她不知道师父为何不肯收周曜为徒弟,还多次帮着师兄跟师父说情,那么优秀厉害的一个弟子,直接收到门下多好,徒弟能进中南警卫,出门在外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头。 现在她知道内情了,就明白了师父的苦衷。 周曜当她是在开玩笑,轻轻笑了一声,然而笑容却是有些苦涩,缓慢出声:“今天上午,他来找我了。” 孟南枝怔了怔,沉默不语。 周曜说:“你放心,我没跟他说你去哪里了,那天你跟常务局长一起回天府,你们的信息外界是查不到的,他不会知道你回去了的。” 孟南枝嗯了声。 周曜顿了顿,“所以那天关老首长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决绝地离开?” 孟南枝又不说话了。 周曜抿了抿唇角:“你不说我都猜得到,算了,他们那样的家世咱也不高攀,回来了就回来了,我可能今年就要退役了,到时候我也回来,咱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孟南枝没忍住反驳。 “师父、师兄、师妹难道不是一家人么?”周曜反问,“是谁说的把我当亲哥哥的了?” 孟南枝轻哼了一声。 周曜逗了她两句,渐渐沉默下来,话筒两头一时间安静无比。 片刻,周曜再次出声:“你当真不跟他说一声道别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会不会以为你是被关老首长逼的,从而不肯放弃找你?” 孟南枝垂着的眼睫颤了颤,这也是她的本意,顺应关老首长的话离开,也少了到时候她想方设法从他身边逃走。 至于他那边……自有关老首长和霍夫人操心,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她,她自动离开,大家皆大欢喜。 他身处世家,享受了世家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会被世家的规矩束缚,他那么聪明,吃了那么多苦,自然清楚该如何选择。 脱轨的列车终究有一天会回到正轨之上,继续载着庞大财富走向更为辉煌的时代。 再浓烈的情感也会有淡化的一天,当那天到来,她依旧在那个圈子里格格不入时,就是最惨淡的收场了,连体面都不会再有。 她虽然平凡,可她自认不普通。 她是山野间坚韧的野草,也是林间自由的鸟。 她体体面面地生活在这个世间,任何人都不能看不起。 孟南枝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下午两点,与西南艳阳天不同,京北大雪消融,天气阴沉。 霍元集团顶楼办公室里,霍锦西一身深灰色西服,英伦风的面料质感十足,版型挺括,只不过袖子不再像从前那样板板正正地别着袖扣,而是半卷而起,露出劲瘦的手腕。 一手垂在腿边,指间夹着根点燃的香烟,另一手插着兜站在落地玻璃前,目光虚无定在远处的高楼大厦上。 办公室门被敲了敲,他回神,道了声进。 江淮丙拿着一摞厚厚的纸张进来,闻到浓重的香烟味,不由得暗暗叹气,出声道:“老板,天府内叫陈家卫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查不出来哪个才是南枝的师父。” 霍锦西抬手抽了口烟,缓缓从肺里吐出烟雾,这才转身走过来,烟蒂摁灭在瓷白烟灰缸里。 江淮丙跟着看过去一眼,仅仅只是一个上午,里面的烟头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何时见老板抽过那么多烟,即便是二十出头刚进公司那阵,股东的针对、各个部门的施压、原先的合伙人撤资,项目烂尾都没看见老板一上午抽那么多烟过。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懂得克制与压制,才能保持绝对清醒。 可如今呢,不过只是一时找不到人罢了。 “您别担心,看周曜那模样,南枝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霍锦西不语,垂首拿起那一叠档案,全部都是叫陈家卫的。 近几天为走关系拿到这些人事档案,他应的酬、欠下的人情是他过往几年的翻倍。 随意翻了翻档案放下,他又想去拿办公桌面上的烟盒了。 江淮丙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老板,您不能再抽了。” 霍锦西也不跟他抢,拿走了就拿走了,他拉开办公椅坐下,双手支着桌面抵着下巴,安静而沉默。 “老板……”江淮丙不忍心,“要不,还是别找了……” 霍锦西撩起眼皮,从冰凉的镜片后递出一眼,江淮丙瞬间禁言,他这才放下手,打开邮箱处理工作。 看见最新一封陌生私人邮件,霍锦西神情微顿,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什么预感,他没点垃圾邮件而是直接点开,里面干脆简洁的一段留言: 独家保护 第92节 霍先生,见字如晤。 这个冬天,很开心遇见了你; 人生路漫长,能陪你一程,是我三生有幸。 你是天上灼日,自当有星月陪同,照耀世间; 我于山林野鸟,风餐露宿,独行有光。 今后山高路远,我们就此别过,望君珍重。 简短的几行字,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但霍锦西心间却一时涌起巨大的骇浪。 他猛地拉出键盘,压制着指尖的轻颤,飞快敲下几个字:南枝,你在哪里? 邮件重新发送,他安静地等待着。 连带着江淮丙也安静下来了,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间陷入静谧和焦急的等待中。 几分钟过去,收件箱跳出一个红点,霍锦西飞快点开。 眼入眼帘四个字:我是周曜。 霍锦西:“……” 平缓的呼吸一瞬间沉了下去,搭在鼠标上的手逐一握成拳头,骨节咯吱咯吱作响,浑身气息也瞬间冰冷而锋利。 江淮丙背脊一绷,飞快探头一看。 “……” 又是他! 又是这个周曜! 他怔住了,懵住了,随即心里头一大串脏话,飞快仰头看向自家老板。 霍锦西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冷静吩咐:“给我查她这一年内工资卡的银行流水!” “这……”江淮丙一怔,而后飞快应下,转身大步出了办公室。 大年初七,又是一个艳阳天。 陈家卫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孟南枝正在咨询手术相关事项。 陈家卫的肝癌是晚期癌症,但却没有其他并发症,尽管肿瘤数目已经超过三枚但却没有形成血管癌栓,也没有转移到其他器官,所以在治疗上还有手术、移植、介入等多重选择。 当然治疗费用也是天价,一个比一个贵。 更别提后期的用药和护理费用。 陈家卫一听这些费用,说什么也不治疗了,只吃药硬抗。 孟南枝不同意,他就自个收拾了衣服也不管还是不是在住院期间,就自个走了。 等孟南枝从医院食堂打完饭回来,一看床位空空,同病房的嬢嬢告诉她,说她老汉收拾了衣服走人了,差点没把她吓死。 电话打过去,人小老头已经坐上回都江堰的高铁了。 孟南枝简直气到无语,想痛骂师父一通,话来到嗓子口想起他是病人,只能咬碎了牙齿吞回去,火速去办理了出院手续,紧赶慢赶追了回去。 结果这人没回疗养院,也没回都江堰的那套老小区。 孟南枝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打电话也不接,差点没把她急哭。 周曜正是这个当头打了电话过来,孟南枝一出声就有些哽咽。 周曜瞬间急了:“南枝,怎么了?” “师父不见了……”孟南枝深吸一口气,“怎么找都找不到。” “别急……”周曜缓声安慰,“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那你想想师父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或者是提起过什么地方没有?” 孟南枝回想了片刻,摇头,“我都找过了,都没有,我连他以前经常去的几个道观都去找过了……” “道观……”周曜一顿,忽然道:“他会不会回下溪山那个道观了?” 孟南枝眼睛也瞬间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下溪山!” “我这就回去!” “等等。”周曜冷静说,“我先问问村里人。” “好。”孟南枝应下。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周曜再次打过来:“确实是回道观了,村里有人看见了。” 孟南枝悬着的心放下不少:“谢谢你师兄,我这就回去。” 周曜说:“我们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下溪山道观已经很久没住人了,水电也没有更别说吃的,你先去买些物资,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借你一段时间。” 孟南枝再次道了声谢,挂断电话就直奔超市。 等她提着几大兜东西出来,超市外已经停着一辆白色长安越野车了,年轻男人手里举着电话,孟南枝兜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接起,对面男人也看过来,随即小跑过来。 “你就是周曜师妹孟南枝吧?” 孟南枝点头。 年轻男人把车钥匙递给她,“喏,拿去开吧。” 孟南枝接过,道了声谢。 年轻男人挠了挠头看了她一眼,说不客气,弯腰提起她脚下的东西帮忙放后备箱里。 “我叫袁飞,有事给我打电话,周曜师妹也是我妹子,不用跟我客气。” 孟南枝再次道了声谢,寒暄了两句,启动越野,往下溪山驶去。 与此同时,西南大学华西医院停车坪,一辆黑色迈巴赫流畅驶入,停稳,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第65章 那又怎样? 肝脏外科208病房内, 说着一口西川口音普通话的嬢嬢正在病房里边给她家老头子削着苹果,边跟旁边新住进来的病人家属说着话。 病房的门开着,走廊外忽然堵了一小波人, 全部看着前方议论纷纷,有个年轻的小姑娘甚至两眼泛光, 激动得捂住嘴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嬢嬢跟着探头看去,只见一行黑衣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打头一个魁梧健壮的大块头男人,眼神犀利,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中间的男人就要略微斯文矜贵一些, 戴着无边框眼镜,俊俏的脸庞冷漠锋利, 一袭挺括西服外搭着黑色大衣,领带也打得整整齐齐的,个子高高的,俊俏得很, 但就是那与之俱来的压迫气场让嬢嬢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 后面跟着两个黑衣壮小伙,眼神同样犀利无比, 因此一行人走过来, 场面极其壮观。 这种架势嬢嬢只在电视里看过, 尤其最近陪护无聊, 她最喜欢看的电视剧里面可太多了,没想到现实里也让她看上一回。 她站在病房门口, 啃了口苹果, 乐滋滋地瞧着。 没成想那一拨人却径直朝着她这个病房走来。 嬢嬢刚啃一嘴苹果,还没来得及嚼就愣在原地。 看别人热闹她高兴, 可别看到自己头上咯。 打头的黑衣保镖锋利眼神扫视她一眼,再侧目看一眼病房号,而后侧身退开,“老板,就是这里了。” 霍锦西掀起眼皮,笔直地看过去。 嬢嬢浑身一抖,快速后退让开。 她这会儿才发觉,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的眼神,其实要比刚刚那个壮小伙的眼神要更为犀利,更为冷漠,只不过一眼,她浑身就都凉了。 霍锦西迈步走进,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整个走廊和病房都安静了。 下午刚入住进来的病人正是癌痛难忍,刚刚都还一直哼哼唧唧的,这会儿像是被掐了喉咙,一句哼唧都哼不出,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男人。 一间病房里就三个床位,三个床位此时都没拉隔帘,一眼看去谁是谁清清楚楚。 霍锦西再次巡视了一遍,都是陌生的面孔,脸色倏地沉下。 “让让,让让。”江淮丙从后面小跑着过来,手里抱着一捧花,“老板……”话音在看见霍锦西脸色时一顿,挤进病房,快速看了一圈。 “怎么……怎么会?”他飞快退出去看了眼病房号,“就是这里没错啊。” “你们……你们找哪个哟?”嬢嬢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嬢嬢你好。”江淮丙忙问道,“我们找孟南枝……”见嬢嬢面色发懵,忙改口,“她师父叫陈家卫。” “师父……”嬢嬢瞬间恍然大悟,“啊——是他们啊!” 霍锦西一瞬侧脸看向她,手心缓缓握紧。 嬢嬢心肝都抖了抖,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道能把人冻死的目光又来了。 她忙说:“那你们来晚咯,妹儿她老汉上午偷偷跑了,他们已经出院了。”说着手一指靠窗户那个床位,“他们就是那个床位的,都已经住进来新的病人了。” 霍锦西眉头渐渐皱紧,沉默不语。 江淮丙忙凑近了解释:“老汉是父亲的意思,说的是南枝她师父。”而后又侧头问:“他们几时走的您还记得吗?” “十一点半左右吧?”嬢嬢见他好说话,说话也利索了,“你们是他们什么人啊?” 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抬头,“哎?他是不是每天都打电话回来那个,就妹儿喊师兄的那个小伙子?”眼神悄悄摸摸往病房里长身玉立而站的男人飘去。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连温度都下滑了好几个度。 江淮丙飞快摇头,心里流泪,大娘啊,您可别再提那个人了。 嬢嬢诧异:“不是啊……可每天都打电话回来的也就只有他了。” 霍锦西已经转身,冷着脸大步离开,大衣衣角卷起一抹冷冽的风刀。 江淮丙急忙跟上,手里那一捧鲜花像是个笑话一样。 “我再去找人查,老板您别着急。” 霍锦西依旧不说话,到达停车坪,陈岩飞快上车,把倒车出来,江淮丙拉开车门,霍锦西却在旁边的吸烟区停住脚步,安静地捞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咬在唇间,点燃。 一缕青烟从不远处的山村里飘起。 孟南枝看着路两旁渐渐熟悉的田地,轻轻地吁了口气,这个阔别十多年的小山村,她又回来了。 白色越野驶进溪山村,黄色小土狗在村头汪汪直叫唤。 独家保护 第93节 孟南枝在一家栽着枇杷树的围墙下靠边停好车。 “汪汪汪——”小黄狗跑回大门口,龇牙咧嘴叫得越发厉害了。 “咯吱”一声,大门被打开,小狗跑进去,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探头张望。 孟南枝下车,喊了声:“张嬢嬢。” 张嬢嬢眼睛一亮,“哟,这不是小南枝嘛!你也回来了,你师父中午刚上山,拉都拉不住!” 孟南枝应了声,“他就那样,越老越倔强。” 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提下来,她提了箱牛奶给张嬢嬢,“嬢嬢,车我就先停在你家外面,要麻烦你帮我看着些了,我先上去看看我师父。” 张嬢嬢忙推脱:“不用这样客气,停就停了。” 孟南枝把牛奶放下就走了,两大袋东西沉甸甸的,上山又只有小路,即便她每日都坚持锻炼,依旧爬得气喘吁吁的。 日薄西山,余晖漫天时她才将将爬到山顶。 远远看见那座青灰破败的小道观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稍稍一歇,提起两大袋东西一鼓作气爬上去。 山门牌楼早就掉了,大门有锁,但此时也被打开了,孟南枝跨进大门,踩上青石板。 干枯青苔和干枯的杂草卡在石板缝里,庭院里的老树干枯,一地落叶,连带着稀稀拉拉散落的瓦片。 天色将晚,主殿里飘起一缕青烟和火光。 孟南枝大步进去,推开殿门,“咯吱”一声,木门发出老旧的声响。 陈家卫果真在里面,主殿里已经烧起一塘火了,前方的供桌还在,上面落满了灰尘,连带着供上元始天尊雕像也早已经被灰尘埋没。 “回来了啊。”老神在在地声音响起。 孟南枝收回视线,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板上。 陈家卫哎哟了一声,站起来去捡起来,一一拍了拍灰,放在旁边他收拾出来的一张供桌上,转头看她,“生气啦?” 孟南枝抱胸转头,摆明了就是生气。 陈家卫说:“莫生气莫生气,师父给你做饭。” 说着将白天腾出来的锅啊瓢啊碗啊都拿出来,拆开新买来的米,舀了两碗放进锅里,倒了一瓶矿泉水,盖上盖子放三角架上煮着。 挪了个草墩过来,他拍了拍,说:“还可以坐。” 孟南枝哼了一声坐下。 陈家卫也在旁边坐下,“别气了,你看你师父我好手好脚的,不用住那样金贵的地方。” 他仰头看了一圈,“要不是你把我弄进那劳什子疗养院,我早就回来了。” 孟南枝怼了一句:“水没有,电也没有,回来做什么?” 陈家卫说:“那你是忘记小时候了,那时候没水也没电,我们还不是生活得很好?” “那时候是那时候,跟现在怎么比?” 陈家卫睨了她一眼,“反正我说能住就是能住,偏殿我都打扫出来了,被子家具我也都打开来看过了,都还好好的呢。” 孟南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出来,沉沉叹了口气,提起已经清洗过的铜茶壶,倒了几瓶矿泉水进去,放在旁边温着。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火光噼里啪啦炸响,孟南枝把买来的露营灯挂上,摁下开关,一室亮堂。 刚刚正月,晚间的山风吹得凉飕飕的,她又转身把殿门也给关上。 陈家卫忙着在用柴火煮饭,孟南枝便去了偏殿。 果真如他所说,家具什么的都被收拾出来了,有些还能用,有些早已经被老鼠啃得不成样了。 她从中捡拾捡拾,将能用的都腾出来。 两个以前被当做卧室的偏殿都有房屋门,里面的木床也都还好好在着,她上手按了按,还算结实,铺上铺盖,刚好和师父一人一间。 整理完晚上睡觉的地方,孟南枝打着手电回到主殿,饭菜已经煮好了,破烂地方也没什么讲究,一锅米饭,一锅杂菜。 吃完饭,孟南枝倒了水洗碗,洗好后接了碗开水,从包里拿出药。 陈家卫一见药就有些哼唧:“那药苦死了……” 孟南枝不理,把药到齐。 陈家卫左一句右一句就是不想吃药,孟南枝丝毫不为所动。 他最后一撇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道观,干嚎乱哭:“不吃不吃,吃了就死了,我这道观连个继承人都还没有……” 孟南枝深吸一口气:“把药吃了,我来继承。” 嚎声戛然而止,陈家卫扭头,不可思议:“你要当道士了?” “先吃药!”孟南枝眼一抬,凌厉眼风扫了出去。 陈家卫罕见地唬了一下,反应回来,一把夺下药,嘀咕:“这是跟谁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孟南枝眼睫颤了颤,目光温和了一些,“吃药吧。” 陈家卫撇撇嘴,最终不情不愿地把药给吃了,“你可别忘记了。” “知道了。”孟南枝收起药,“房间收拾好了,去睡吧。” 陈家卫站起来,背着手慢吞吞走去,“明天是个大晴天,得把被子什么的都搬出来晒一晒……” 声音被一阵铃声打断,他往后看。 “喂,师兄。” 陈家卫眯了眯眼。 “嗯,就在道观里,看样子要住得几天。” “你要回来?什么时候?” “好,我知道了。” 又是周曜那小兔崽子? 回来做什么?跟他抢幺妹儿么? 哼!休想! 陈家卫收回视线,想捋一把胡须,却捋了个空,哼了声,转身走人。 挂了电话,孟南枝浇灭火塘里的火,关了灯,转去偏殿。 快十年没回来了,孟南枝有些睡不着,打开手机,没敢登录微信,也没敢打开另外一张卡,手里这张是最新办的,只有师兄一个号码。 不知道那封让师兄转交的邮件他收到没有,最近没听师兄提起他了,应该是放弃了吧? 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应该受不了别人甩了他。 他那么优秀,有钱有势,多得是人爱他,以后也会遇见比她更好的姑娘。 而她,生就生在这里,这样破烂的道观是她从小长到大的,他应该没见过如此恶劣的环境,更何谈适应。 他们两个,她适应不了他的高门大院、锦衣玉食,他也适应不了她这深山老林、家徒四壁,本就只是相交的两条线,交点过后,只会渐行渐远。 在师父彻底治愈之前,她也不打算离开了,无论好坏,她想好好陪着师父走完最后的时光。 她在这世间,也只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次日清晨,大雾,凉风。 孟南枝刚出殿门,陈家卫就提溜着一件藏青色长袍过来,兴奋道:“快看快看,这衣服居然还新着呢!” 孟南枝接过来,棉麻面料,还很厚实,抖开,除了有些皱褶之外,确实是崭新的。 她抬眸:“给我的?” “你忘记你昨晚答应我什么了?” 孟南枝唇角抽了抽,倒也没跟他争辩,只说:“记得吃药。” “知道了!”陈家卫本来还想看看适不适合,一听吃药立马提着长枪就走人。 孟南枝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偏殿,换下经常穿着的黑色常服,在里面多穿了件白色衬衣打底,换上这件藏青色道袍。 头发也由经常扎着的低丸子头改为高丸子头,路过昨晚的主殿,从里面抽了根筷子出来将头发固定住,而后去了以前放兵器的真武殿。 老旧木门咯吱咯吱响,一排排兵器上都堆积起了厚厚的灰尘。 孟南枝就近抽了把长剑出来,挽了个剑花背在身后,转身出了道观。 从小,道观的三面山就被他们三人给占据了。 师父占北,师兄占西,而南枝原本该占东边的,可惜道观东围墙下面就是悬崖,没地儿,而南边则是上山的青石板路,只有东南侧的一座巨岩还算平坦,她便占为己有了,时常在这里练功。 今日也不例外。 她提着剑踏上巨石,夜晚下过霜,石面上一层白雾,潮潮的。 她拿了张纸巾,就地沾水,先擦干净剑鞘,而后一把抽出长剑,亮光反射而过。 十年了,剑身不曾被腐蚀,一丝锈迹都没有。 孟南枝丢开剑鞘,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倏而提剑,起势。 山风大起,吹散她额头上的碎发。 丁步点剑、回身点剑,剑声凌凌…… 翻身崩剑、弓步下刺、独立上刺,一气呵成…… 袅袅白雾从她身旁穿过,大雾迷人眼,只余雾中藏青色身影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剑气飒飒。 一身风霜踏上青石板台阶的霍锦西停住脚步,镜片后深邃长眸定在那抹迎风起舞、欲乘风归去的身影上。 身后一行人也跟着纷纷停下脚步。 江淮丙看得目不转睛,片刻,他突然反应回来,视线上下扫了一圈,惊恐道:“南枝怎么会穿着道袍?” 无边框冰冷镜片后,一双漆黑泛红的瞳孔猛地一缩。 江淮丙嘴唇颤了一下,说出大家的心声:“不会是出家了吧。” 霍锦西心脏倏然停止,刺痛蔓延到全身,片刻之后才又缓缓跳动起来。 出家了? 独家保护 第94节 那又怎样? 这世间,他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的。 第66章 我只是来通知他一声的。 山风带动云雾翻滚奔腾, 远山氤氲,看不清轮廓。 孟南枝心无旁骛,只专注练剑—— 叉步反撩、丁步刺剑、丁步抱剑, 剑气划开身旁的白雾,转身行步时脚下一顿, 倏而扣剑朝前指去,冷声厉喝:“什么人!” 没人答应。 白雾遮住上山的路,看不清人影, 光听脚步声便知来人数量不少。 孟南枝眯了眯眼,抛剑一转背在身后,冷着脸纵身跃下巨岩, 一个跨步站在青石板台阶上,盯着白雾中影影绰绰的黑影。 不知何为, 看着越来越近的雾中身影,她眼皮忽然突突突跳了三下,一股窒闷从心口传来,明明身处山野, 却仍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越来越近了。 孟南枝心底提起十分警惕,如果是山下村子里的人, 那么她出声时一定就会有人答应了, 十几户人家的村子, 老一辈基本都认识她, 一出声就都知道了。 看样子是外来人员,且来者不善。 孟南枝握紧剑柄, 然而比身影更先到达她身旁的是一股冷杉清淡的气息, 即便在这山野外如此清醒的空气下,依旧能闻得到这一缕气息。 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 才会在第一时间就如此清晰地嗅到,比视觉更快,更快地给她传递了一个信息。 孟南枝警觉的神色一顿,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发颤,面色露出了一丝罕见的茫然。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来? 不是都放弃了吗? 她想飞快逃离此处,不管他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还是来这里干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孟南枝转身提剑,连剑鞘都来不及去捡了,大步往青石板台阶上奔去,下一秒,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透过白雾从身后传来。 “孟南枝!” 孟南枝脚步一顿,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步,心跳也在越来越近的气息里骤然加快。 云雾似乎也在这一刻散去,他踩在青石板台阶上的声音,他挺拔的身影一览无余。 霍锦西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她前方,转身拦住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嗓音清淡:“跑什么?” 孟南枝刚踩上一节台阶,不得不后退,强自镇定,“没跑。” 霍锦西就那样笔直地拦着她,近距离之下,紧迫的目光一寸寸下滑,从她高高扎着的丸子头到淡定的面孔再到一身藏青色道袍之上。 她单手下扣抓着剑柄,长剑背在身后,身姿清冷,一副疏离的姿态,霍锦西呼吸轻窒,目光重回到她的面容上,笔直而深冷。 “没跑?那你见了我转身就走是什么意思?” 孟南枝答不上来,嘴唇动了动,反问:“霍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霍先生? 霍锦西舌尖抵着牙关轻笑一声,往下一步,站到她面前,“我怎么会来,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孟南枝侧过脸,五指紧紧抓着剑柄。 “南枝,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谎,你在我面前已经说了不止一次谎了。” 不悦的语气暗含着低压,孟南枝嘴唇微抿,还在强装镇定:“霍先生,不管您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想都跟我没关系,我们之间,我在邮件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没看到。”他一口否决。 孟南枝怔了一下,飞快转头看他,触上那双冷漠深邃的眼又飞快转开。 不可能啊,师兄不可能不帮她转发的,连霍总那边的辞职申请她都收到了回复,他不可能没收到…… 没看到不代表没收到,收到了他不可能不看。 她霎时反应回来,他这是在抵赖。 孟南枝怔怔地后退一步,却依然在强撑着冷静:“既然没看到,那我重新跟您再说一次吧。” “南枝,你是装不懂还是故意的?”霍锦西俯身靠近,压迫感铺天盖地。 “什么狗屁的烈日野鸟、山高路远,你当真以为我会在乎那些?” “即便是,”他伸出两指,夹住她领口的藏青色棉麻布料,“你绞了头发出家做道士……那又怎样?” 孟南枝呼吸滞住了一瞬,看着近在眼前那双泛着红血丝的深邃黑眸里的魔怔,听着耳边不着调的话语,她差点都快以为他是被夺舍了。 他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失了分寸。 他历来都是强大而冷静,世家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出口带脏,真正钟鸣鼎食之家长大的人,不屑与世俗为伍,尤其是他这样的人。 “你不在乎,我在乎,霍先生。”孟南枝一把扯回领口的衣服,再次后退一步,脚后跟踩空,只余脚掌踩着青石板台阶的边缘。 “你适应不了我的世界,我也适应不了你的世界,更何况我们之间隔着死仇,关老首长应该跟你说了,我师兄是之前绑架你的罪魁祸首……” 霍锦西视线下移,冷冷地嗤笑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扯回来两步,“什么狗屁师兄?强/奸犯你也敢认啊?” 他视线定在她脸上,“不过就算你认了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又如何?” 孟南枝震惊地看向他。 霍锦西俯身逼近她,冷冷回视:“你既敢认他,那你倒是学学他的恶,也来强一强我,那我还得高看你一眼。” 孟南枝唇角颤了颤,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 他说的这是人话么? 江淮丙一脸便秘,简直不敢相信他耳朵里进了什么污言秽语,一把扯着陈岩和王李两保镖飞快往下走去。 三名黑衣保镖这会儿格外统一,走得飞快,直等藏身在云雾里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不适应?”霍锦西伸手屈指,一点一点地滑蹭着她的脸颊,“待得够久了哪有不适应的,猪站在风口都能飞起来,适应?不过是借口而已。” 孟南枝侧过脸要躲开,那冰凉的指尖蹭得她心底毛毛的。 下一瞬,下巴被紧紧捏住,虎口压着她的脸转回来,“躲什么躲?” 孟南枝抬手挥开他的手,抿唇:“霍先生,我们真的不适合,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霍锦西冷笑,“她能救我的命还是能让我牵肠挂肚?” 孟南枝哑言,她不明白,都到了这个份上,他为什么还如此执着。 山风呼呼刮着,黑色大衣的衣摆被风卷起,一道一道地刮在她藏青色长袍上,一黑一青两道颜色融合纠缠,像是两轮宿命卷入漩涡,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霍先生,我们好聚好散吧。”孟南枝眼神有些空洞,认真道,“强求是没有好结果的,与其余生痛苦,不如当断则断。” “当然不行。”霍锦西一口拒绝,“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和我在一起余生就会痛苦了?” 往日漆黑深眸里的红痕快要染到眼尾,他上前一步,不顾她手里的长剑,抬手压着她的背,将她拥住。 怀里拥进她的那一瞬,霍锦西心脏微微一颤,脖间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吞下到嗓子口的叹息。 一夜未睡,长时间的忙碌奔波寻找,麻木疲惫终于有了个着落。 他找到她了。 他的心也落地了。 孟南枝顾忌着长剑,不敢乱动,只能让他抱着,话却是冷冷地,“霍先生,请你放开我!” “南枝,我知道你不爱我。” 孟南枝一顿,嘴唇紧抿。 霍锦西垂下头,埋首在她的肩膀上,“可我不信你连一丝喜欢、一丝心动都没有。” 锋利剑尾贴着他的耳畔,这不是城里那些没开刃的武器,也不是玩具,而是从前师父拿精铁打造出来的锋利长剑。 她不敢动,怕一不小心就划到人,他却毫不在意。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那天,我在梅园有多期待你回来,我连我们的婚书都写好了……” 他满心期待,等来的却是当头一棒,如何叫人不清醒? 孟南枝神情瞬间就恍惚了。 他,写了婚书? 可他难道不知道吗,他家里人都不喜欢、也不满意她,他注定要白忙活一场。 孟南枝抬起眼,压制住一瞬涌起的酸涩热气。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侧首,干燥的唇瓣触碰上她的耳边,嗓音温柔得诡异,“南枝,我只要你回答我,这几天,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是一秒?” 孟南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垂下眼睫,视线也从她的侧脸上一寸一寸下滑,像条阴冷的蛇,吐着蛇信子在她脖间,孟南枝没忍住轻轻颤了下。 森冷的视线最终定在那白皙脖间的青色血管上,他冷笑一声,忽然放开她,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山上走去。 这明显是回道观的,孟南枝慌了,“你干什么?” “你师父不正好在着么?”霍锦西转头看她一眼,神情冷漠而玩味,“让他也见见我这个徒弟姑爷。” “你!”孟南枝下盘一绷站在原地,“你疯了!我师父不会同意的!” “我管他同不同意。”霍锦西冷漠地看着她,嘴里吐出冰凉的话语,“我只是来通知他一声的。” 孟南枝怔住,脑海里乱麻麻的。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霍锦西却不管她,扯起她就往山上走,她不走,他抱也将她抱上去。 几道弯弯绕绕的青石板路走完,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独家保护 第95节 他放开她,只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迈进去,刚过山门,下一瞬,孟南枝却尖叫了一声,丢开长剑甩开他,大步跑上前。 庭院的枯树下,一道白袍身影倒在青石地板上。 孟南枝冲到白影身旁一步跪下,声音颤抖:“师父??” “师父!” 强忍许久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她颤抖着,伸手去触了触师父的呼吸,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喷在手指上,紧悬的心才松下一些。 她连忙擦了眼泪,抬起师父的胳膊挂在肩膀上,单膝杵地就要使力站起来,身旁走过来一道身影,默不作声地帮忙将师父扶起来。 到这个时候了,孟南枝除了道谢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脑海一片空白。 只机械地弯下腰就要去背师父,霍锦西却拉了她一把,冷着脸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西服外套的纽扣解开,在陈家卫身前半蹲下,拉着他的手臂一扯,陈家卫就趴在了他的背上。 霍锦西一使力,背起陈家卫就往道观外走去。 孟南枝赶忙捡起地上的大衣拍了拍,大步跟上。 往下走的路比往上要更艰难,尤其还背着人,这人还是昏迷状态,总是在往下滑,霍锦西走一段路就要颠一下背上的人再继续往下走。 陈家卫迷迷糊糊有了些神智,艰难地动了动眼珠。 眼皮重得像是座泰山压着,只睁开了一条缝隙,但也勉强看清了背着自己的是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短发男人。 那箍着他两条腿的胳膊紧实有力,个子挺拔,又是在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难猜是谁。 这小兔崽子,还算回来得及时,不然就幺妹那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背得动他哟。 知道是他回来后,陈家卫眼皮一沉,放心地陷进了昏迷里。 到达巨岩旁边,江淮丙几人还在原地等着,见霍锦西背着人下来,忙迎上前,“老板,我们来背吧。” 霍锦西不语,背着陈家卫继续往青石板台阶下走去,孟南枝跟在他后面。 几人也不再说话,王李两位保镖冲到前头,去村里把车开过来。 他们只开了一辆奔驰大g过来,霍锦西把人直接放在奔驰上,孟南枝就把手里长安的车钥匙丢给了江淮丙,跟着上了奔驰。 越野车一路疾行,进了市医院。 紧急抢救过后,陈家卫再次被送往华西医院肝脏外科。 孟南枝进了医院后就跟在医生后面,听诊断情况,听治疗方案以及最后下达的病危通知,脸色渐渐苍白。 等她一回神,住院手续以及医药费被人提前办理好了,那一直跟在身后的几人都没了踪影,想感谢都找不到人了。 这次的病房不再是三个床位的普通病房了,而是被安排进一间vip病房,想也知道是谁安排的。 想起上午他二话不说就背着师父下山,全程没一句话,进了医院后所有事情都有他安排,她不用再劳心劳力,无依无靠。 孟南枝再次看了眼安静的走廊,听见病房里传来仪器设备的嘀嘀声,忙推门进去。 陈家卫已经醒来了,孟南枝倒了杯水给他,嘴唇紧紧抿着,浑身围着一股低气压。 陈家卫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大气都不敢出,边喝边打量着病房,而后再看一眼小徒弟,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门口看去一眼。 “怎么给我安排这么空的病房啊,我可住不惯……” “住不惯也给我住着,钱都出了。” “你这娃子,出这个钱做啥子!普通的又不是不能住!快给我换了!”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孟南枝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去拦着,“又不是我出的钱……” 话没说完,陈家卫刚掀开的被子又立马盖上了,老老实实躺回去, “真不是你出的?” 孟南枝唇角抽了抽,“真不是。” 陈家卫安心了,就像昏迷前一样安心。 算那小子有点眼力见儿。 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一眼小徒弟,她又在看门外了。 他心底老大不乐意了,“等人啊?” 孟南枝立马转回来,“没有。师父,这回你给我好好住着,再跑就会更加严重了!” 陈家卫摇头,“严重就严重吧,我也不想治了……” “师父!”孟南枝吼了他一声,眼眶泛红,紧紧盯着他,语气放缓了一些,“不管怎么样,这病一定要治,不能轻易放弃。” 陈家卫还是摇头。 小老头固执起来真的是不管不顾,孟南枝心底发慌,半蹲在病床前,跟师父的视线平齐。 “师父,你听话,好好配合治疗好不好,你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好多美食没吃,好多清福没享。” 陈家卫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也跟着抽了抽鼻子,“是啊,我还没看你成家呢,我这要是走了,你不就孤家寡人一个了么。” “就是就是!”孟南枝快速点头,“所以你要好好配合治疗。” “那你给我找个姑爷回来吧,我就配合治疗。” 孟南枝:“……?” 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陈家卫说:“就周曜那小子吧,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品行端正,为人正直,也有能力,既然收不了他做徒弟,做个姑爷也是不错的。” 病房外,江淮丙胆战心惊地瞧着散落一地的鲜花,以及病房门外那个一瞬散发出寒冷低压气场的老板。 完了完了。 又是周曜! 又他妈是这个周曜! 第67章 我是霍锦西,南枝的丈夫。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师父?”孟南枝眉头皱起, “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病,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呢?” “这又不冲突,我治病你找对象, 两全其美啊。” 孟南枝不解:“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找对象?” 陈家卫顾左右而言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什么万一走了你就孤家寡人了,没人照顾你了等等。 孟南枝脸色一沉,他才停止瞎扯了, 转头看着窗外的艳阳天。 阳光下,他侧影忧伤,嗓音沉沉:“你又不是我亲女儿,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没道理因为我的病让你背上一身还都还不完的债务。”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师父!”孟南枝气急, “你抚养我长大,就是我亲生父亲,你生病了我给你治病,让你安享晚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家卫沉默不语, 孟南枝压低了声音:“你让我找对象,是不是就想着他能帮我分担一些, 让我不要有这么大的经济压力?” “可师父, 这是不道德的, 再说我也有能力拿出足够你治病的医疗费, 你不用操心钱的事。” 陈家卫摇头,“反正你不找姑爷我也就不治病了, 说再多也无用, 周曜不是回来了吗,你让他过来, 我来跟他说。” 师兄回来了? 可就算师兄回来了,这事也不能答应。 “我跟师兄是纯纯的师兄妹情,没有爱情,哪怕我们强行结婚了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管他爱情友情,只要有感情以后日子也不会差,毕竟周曜那小子的人品我看在眼里,他家父母为人和善,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年年都盼着你去他家过年,这么好的婆家你去哪里找?” 脑海里倏然滑过霍夫人冷淡的脸色和关老首长一副上位者威严的姿态逼她离开的画面,孟南枝反驳的话语一顿,陈家卫一口咬定:“去把周曜叫来。” 孟南枝跺了跺脚,“师父!” 陈家卫扭头不理她。 小老头固执起来当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孟南枝再次喊他一声,也都是不理不睬,孟南枝没法,只得站起来。 边往外走边捞出手机看了眼,师兄也没给她打电话发消息说回来了的事。 那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管师父怎么知道,当务之急是先跟师兄说好,叫他不要同意师父的提议。 孟南枝点开拨号页面,刚按下周曜的号码,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她刚要反手攻击,转头就见拉着自己的人是谁。 一袭黑色西服,大衣挂在臂弯,脖间的领带被扯松了一些,侧脸轮廓线条锋利阴沉,整个人气场低压至极。 攻势散去,孟南枝被他拉着往楼梯间跌跌撞撞走去,一进楼梯间他就反手关上了安全门,光线一时间暗下来,孟南枝心底猛地生起了一丝警惕:“你要做什么?” 霍锦西不语,扯着她压在墙壁上。 电话也在此时被接通,“喂,师妹。” 一道阴沉的视线带着锋利的刀风落在她身上,孟南枝手指紧了紧,抬手就要挂断,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挡开她。 孟南枝暗暗地咽了咽喉咙,出口的嗓音有些哑,“师兄,我不小心按错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说完不给周曜反应的时间,一把挂断电话,而后仰头看向他。 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能看得清他大概的轮廓。 早上针锋相对,她都没发现他瘦了不少,离得这么近,能闻到他身上除了他本身的气息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是沉香都压不住的气息,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烟。 为什么要抽这么多烟? 他不是没有烟瘾么? 手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来电的依旧是周曜。 孟南枝垂眸按灭屏幕,沉默片刻,出声打破寂静:“谢谢你早上送我师父下山,我……” 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孟南枝话就停止了,浑身鸡皮疙瘩倏地冒了出来。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我不要你说谢谢,只要你做出个选择。” 孟南枝飞快问:“什么选择?” 霍锦西低低地笑了一声,“急什么?” 他撩起眼皮,笑容还在嘴角,眼里却是一片深沉:“一,跟我结婚,我给你师父找全球顶尖的肝脏病专家,所有治疗费用由我来出;二,你可以跟周曜结婚,但是你也要做好了全国乃至全球的肝脏病医生都不会给你师父治疗的准备。” 独家保护 第96节 他好整以暇地抚摸着她的脸,话语恶毒:“那样,你将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师父被病痛折磨至死,成为一个不义不孝之人。” 孟南枝一瞬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对上那双轻挑强势的眼,她知道他这不是开玩笑。 “你,在威胁我?” 霍锦西轻笑,指尖滑过她的下巴,“怎么能算是威胁呢,这不是给你选择么?” “我还有得选么。”孟南枝紧紧盯着他,苦笑反问。 “是,你当然没得选。”霍锦西越发逼近她,“那我呢,我又有得选吗?”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们慢慢来,相信我相信我,可你呢?跑得比谁都快,一声不响就消失!” “抛弃我像是抛弃什么垃圾一样。”他笑,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这都是你逼我的。” 孟南枝瞳孔一缩,嘴唇蠕动了一下,艰涩提醒:“你这是在趁火打劫。” 霍锦西坦然承认:“对,我就是趁火打劫了。” 他这样疯狂,哪里还有从前那个谦谦君子的气度了。 哪里还是四九城那个最端正稳重的世家公子了。 哪里还是那个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优秀掌权人了。 他像个阴暗疯子,不择手段都要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看着这样陌生的他,孟南枝张了张嘴巴,嗓子里像是坠了千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像自从她到他身边之后,他就变了个样。 他不再是传闻中的那个冷漠矜傲的世家大少爷,也不再是一手撑起偌大商业帝国的优秀少董了。 他变得有血有肉,会吃醋愤怒,会又争又抢,会不择手段。 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退缩,因为她的铁石心肠。 只有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又争又抢。 若是一直生活在爱里,何须如此敏感不安。 孟南枝心脏涩涩刺痛,左右撕扯着像是被掰成了几瓣,疼痛蔓延至神经。 她何德何能啊,将他变成这副模样。 从前的从前,他们明明还是天上和地下的距离,她仰望过,爱慕过,是他主动坠落,跟在那么平凡而胆小的她的身边。 霍锦西抬起她的下巴,唇印下去,四片干燥的唇瓣黏在一起,孟南枝反应回来,连忙扭头挣扎,他握住她的后脖颈强制着抬起不让动,孟南枝被迫承受着他的吻,五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却迟迟没有击向他。 他变本加厉地吻她,咬开唇瓣,横冲直撞地撬开齿关,而后蛮横地逮住湿软的小舌,大口吮吸吞噬着,舌尖往更深更窄的地方探索而去。 炽热的呼吸融合碰撞,她被他紧紧勒在怀里,从舌根席卷而起的疼痛,从喉咙升起的窒息疼痛让她放弃沉溺。 他真的会把她吻死在这无人的电梯间里的。 沾着血丝的深吻结束,霍锦西放开她,抬起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沉沉地看着她。 孟南枝垂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 声音嘶哑:“你卑鄙!” 霍锦西冷笑:“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 他放开她,整了整衣领,弯腰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大衣。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三天后不给我一个明确答案,那么,你就等着给你师父卷铺盖走人了。”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大步往安全门走去,刚握上门把手,身后传来她低哑的声音:“我同意。” 霍锦西一顿,依旧背对着她,“不急,留给你考虑和怀念的时间了。” 孟南枝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哪里还有可考虑的时间。” 霍锦西眸色一沉,半晌,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想好了?”他转过身看着她。 孟南枝点头,“想好了。” “一旦做出选择,可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孟南枝摇头,机械重复:“不反悔。” 霍锦西一步一步走近,孟南枝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你会做到你所说的,给我师父找最厉害的医生的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反问。 孟南枝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伸手搂住她,孟南枝也不挣扎,任由他搂着。 “那就走吧。” “去哪里?” “你去哪里咯?”病房门刚被推开,陈家卫就探头问道。 中午那会儿说是去找周曜了,结果一去几个小时不回来,连饭都是一陌生小伙子给提来的。 陈家卫纳了闷了,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正要打算偷跑去找人了,结果她自己又回来了。 “咋电话也不接?” 孟南枝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眼,确实是有个未接电话,“我……我刚刚有事,没看见。” “什么事啊?”陈家卫话刚落下就见孟南枝身后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此人身姿挺拔,戴着眼镜,面容英俊,一袭黑西服,面料高级、版型挺括,暗花纹领带打得整整齐齐的,一身斯文儒雅的清贵君子气质。 陈家卫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少,即便这年轻人表现得温和儒雅,但那身居高位的威严却还是在不经意间露了些出来。 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小徒弟,“他谁啊?” 孟南枝抿了抿唇,话在嗓子里翻滚了又翻滚,就是说不出来。 霍锦西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果篮和花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伸手,自我介绍:“师父,第一次见面,我是霍锦西,南枝的丈夫。” 陈家卫:“……” 刚跟过来的江淮丙:“……” 陈岩、王李二人:“……” 整个病房霎时陷入了安静,静到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孟南枝头皮发麻,脚趾在地板上死死抠住。 ——好抓马。 陈家卫扯了扯嘴皮子,“呵,呵呵,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转头看向孟南枝,老脸一沉,“孟南枝,我是让你找姑爷,不是让你找人糊弄……”话在看见摊开在眼前的红色本子时顿住。 陈家卫闭了闭眼再睁开,依旧是那三个大字。 紧接着一根修长的手指翻开红色硬壳本,转了个方向,一张红底双人照出现在眼前,照片里的人就是孟南枝和眼前这个男人。 陈家卫一把夺过小本。 照片旁边第一行字,持证人:霍锦西。 第二行,结婚日期,就是今天的。 今天的? 陈家卫愣愣地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不认识。 他转头看向孟南枝,抬手指着她,指尖颤抖:“你,你……” “你要气死我啊!!”陈家卫一把丢了结婚证,双手拍打着被子,“我是让你成家,不是让你去路边随便拉个男人结婚啊!!” 霍锦西眯了眯眼,缓慢捡起被面上的结婚证,收起来放进西服内层口袋里,里面还放着一本,他轻轻抚了抚胸口。 孟南枝嗫喏:“师父……” “别跟我说话!”陈家卫一把鼻涕一把泪,“周曜呢!让他赶紧给我滚过来!” 霍锦西冷笑一声,“您再惦记周曜也没办法,我已经是您徒弟的合法丈夫,是您的姑爷了。” 陈家卫猛地抬头:“你这不算!是不是南枝许你什么好处了?你行行好……” “如何能不算?”霍锦西拉过椅子,扯开西服,领带上别着的金色五星领夹暴露出来,“盖了章,国家认可、法律认可,我可是合法的,受法律保护。” 陈家卫视线被五星领夹勾过去,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 嚎声一顿,倏地抬头看了眼霍锦西,再看一眼孟南枝,惊讶道:“你们认识?” 孟南枝点了点头。 “不是大马路边随便拉来应付我的?” 孟南枝摇头。 “认识多久了?” 孟南枝想了想,说:“半年。” 一道低缓的嗓音插进来:“十四年,哦不,十五年。” 陈家卫诧异:“这么久?” 孟南枝:“也算吧。” “他家去过了吗?” 孟南枝点头。 陈家卫瞥了眼霍锦西,凑近孟南枝,抬手遮着嘴角:“他家有钱不?” 江淮丙很有眼力见地递上手机。 陈家卫瞅了他一眼,“你又是谁?” 江淮丙微笑:“我是我们董事长的助理江淮丙,您可以叫我小江。” 独家保护 第97节 陈家卫眼珠都凸出了两分,董事长? 他缓缓扭头看向霍锦西,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董事长了? 莫不是诓他的吧? 霍锦西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看手里的手机。 陈家卫低头看去,是一份霍锦西的财经采访,是几年前的采访了,也是他唯一一次的采访,在他为西南地区贫困儿童专门成立的慈善基金会上。 采访里面介绍了霍元集团的规模,以及近几年间的投资和战绩,集团成立时间,发展方向等等,到中下篇幅才是霍锦西的简单介绍,尤其是身价累积,那时候就已经超过百亿了。 霍元集团? 京北霍家? 那岂不是…… 陈家卫倏地抬起头看向霍锦西,唇角抖了抖,“你爷爷是不是叫霍国林?” 霍锦西颔首,“正是。” 这个回答犹如晴天霹雳,直击陈家卫天灵盖,他深吸一口气,抬眸,肃着脸看向两人,“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现在、立刻、马上再去一趟民政局!” 霍锦西扯唇,面色平静无波:“师父,您应该知道,我不是来征求您的意见,而是直接来通知您事实的。” 陈家卫闭了闭眼,再睁开,“你家里不会同意的,关老首长也不会同意……” 霍锦西淡定地抬了抬眼镜腿,“又不是跟他们结婚,他们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陈家卫气了,“我之前有个徒弟,他就是绑架你的罪魁祸首,听说那次你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你家里要是知道南枝是我徒弟,绝对不会同意的,到时候你让南枝怎么办?” 霍锦西摊手,“他们已经知道了。” 陈家卫一顿,立马侧头看孟南枝,“他们真的知道了?” 孟南枝点头。 陈家卫追问:“所以他们是不是不同意?” 孟南枝还是点头。 陈家卫复又抬眼看向霍锦西,“你一意孤行,可知伤的是你母亲和你姥爷爷爷的心,还没进家门呢媳妇就跟公婆有了隔阂,这可不行,南枝是绝对不能嫁去你家!” “我爷爷是第一个同意的,我母亲听说当初是她救的我也同意了,他们早就知道南枝是您徒弟了。” “至于姥爷么……”霍锦西无所谓地笑笑,“他奈何不了我。” 夫人同意了? 孟南枝立马抬眸看向霍锦西。 明明那天回去时,她脸色都不太好看。 花厅吃饭时看似在说他,实则也是在点她。 她都明白的。 霍锦西迎上她的视线,“我妈给你准备了几样礼物,都放在了梅园里,本来是要等着晚上你回来给你的。” 结果她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所有的准备,连带着那张婚书都像个笑话。 孟南枝神色怔了怔,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闷、涩,难以呼吸。 陈家卫却关注到另外一个点上,“什么救不救的?” 霍锦西说:“当初我被绑架到西南就是南枝救的我。” 陈家卫立即扭头看孟南枝:“什么时候的事?” 孟南枝垂眸:“就是从羊山镇回去的那次,你和师兄打着手电筒找我找到半夜那次。” 陈家卫怔愣了,喃喃道:“当真是因果循环,因果循环呐……” 他发了几分钟呆,回神,问:“那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孟南枝抿唇,没说话。 霍锦西看她一眼,说:“当然是情侣恋人的关系,”骨节分明的指尖意有所指地抚摸着五星领夹,“结婚证都领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陈家卫盯着那个五星领夹看,他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如若不是南枝亲手送的,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又不是南枝的亲人,能赠送给他的,只有另外一层亲密关系。 陈家卫老脸一拉:“那为什么现在才领证?早前怎么不跟我说?” “这不是您要求得着急么?”霍锦西平静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掺杂了一丝阴沉,“还是,您只满意您那好徒儿周曜?” 这笑还怪渗人的,陈家卫嘴皮子抽了抽,转头看孟南枝:“幺妹,你实话跟我讲,你是真心跟他结婚的,还是因为我逼你了你才结婚的?” 孟南枝垂首,沉默了片刻,说:“我真心的。” 陈家卫瞧了她半晌,沉沉叹气,“幺妹,你要是不愿意,你实话跟我说,你师父我就算拼了这把老命,也会叫他霍家跟你退婚,叫他跟你离婚的。” 霍锦西长眸眯了眯,这次不再说话,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孟南枝身上。 孟南枝依旧垂着眼睫,谁也不看:“我愿意的。” 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高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不管她今后会怎么恨他、怎么厌恶他,至少,这一刻她没有退缩。 那就不枉费他千里奔波、费尽心机,将她抓到手。 第68章 结婚就是真正的结婚。 陈家卫的病情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再次送回华西医院时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一开始孟南枝也不相信,明明师父还活蹦乱跳,还跟她讲价还价, 要她找对象他才肯治病,怎么一眨眼他就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两天了呢。 手里的毛巾已经凉了, 她重新放回热水里洗了洗拧干,再次给师父擦了擦脸。 也不过是一年多没见而已,师父的衰老速度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那早已经剃光了头发的脑袋上,早已经不会长头发了。 脸颊也因为营养不良而深深凹陷,只余颧骨高高凸起;皱纹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 一道又一道,遍布在脸颊上, 每一道都是岁月的痕迹。 也是抚养她长大、教她立于人世的印记。 一定会好起来的。 上天不会如此不公,善良的人应该有好报。 今天就要转院了,转去京北最权威的大医院,那里的医生都很厉害, 一定会治好的。 孟南枝放下毛巾,端着盆站起身, 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洗干净毛巾和脸盆。 刚要去晾晒毛巾,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什么话也没说,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拿着去阳台的衣架上晾晒。 最近两天, 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孟南枝全天待在病房里, 也很少见得到他。 但她知道,他都在忙着帮忙联系全球顶尖的肝脏病专家,以及时时跟进师父肝癌肿瘤扩散的详细病情。 事事都有他在,而她就只用专心地照顾好师父就好了。 下午两点,几辆黑色迈巴赫驶进天府国际机场vip专用通道,波音767-300私人飞机已经做好飞行检测,就待起飞。 陈家卫在路上时清醒了过来,此时上飞机倒也不用人背,孟南枝和霍锦西一人扶着他一边,慢慢走上舷梯。 这还是陈家卫有生之年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他走得很慢,边走边看,进了客舱也伸手摸摸材质,杵着拐杖东走走,西晃晃,孟南枝全程跟在他身后。 直到空少提醒飞机马上要起飞,孟南枝才把师父带回沙发上坐好。 飞机起飞后陈家卫又开始困了,孟南枝领着他去一间休息室里休息,安顿好后,她才回到客舱。 霍锦西靠舷窗而坐,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在看。 今天他穿了藏青色西服,内搭是同色系马甲和纯白质感衬衣,西服一上飞机就脱掉了,就穿着一件马甲和衬衣,领口的领针和领带也都摘了,纽扣松开两颗,锁骨清晰可见。 最近两天他又恢复成了那个端正稳重,谦谦有礼的清贵公子了。 无论是在跟医生讨论师父的治疗方案还是来病房里看师父,他都是从容不迫,泰然处之但又掌控全局。 漆黑深眸里的淡漠一如既往,没有了那几天的疯狂和阴沉,情绪内敛,神色也清淡,叫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孟南枝盯着他看得久了,霍锦西倏地合上报纸,掀起眼皮看过来,也不说话,就那样对视着。 孟南枝回神,避开他的视线,说:“师父睡着了,我……也有点困了,先去休息会儿。” 霍锦西没说话,沉如浓墨的深眸看着她。 孟南枝睫羽颤了颤,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转身就往休息室走去。有过上次乱入卧室的前科,这回她谨记着他的卧室,快步路过,进了最后那间休息室。 关上门,她靠着门呆了会儿,这才往房间里走去,刚把外衣脱下来,身后的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孟南枝转身,诧异地看着他进来。 霍锦西进来后反手关上门,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脱了马甲,摘下眼镜放置在床头柜上,而后掀开被子上床。 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孟南枝怀疑要不是有她在着,他说不定都要换衣服了。 她转头飞快看了一圈卧室的布置,确实不是他那间,他那间比这间宽敞,房间内还有电视,床比这间的还要大,也不靠着舷窗…… 但,整架飞机都是他的,别说房间了。 孟南枝抿了抿唇,拿下外套,转身往外走去,侧边忽然传来一道不辩情绪的声音:“站住。” 她立即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看他。 男人半靠着床头,修长的指尖在洁白的被面上摊开,还是不说话,只是勾了勾手指。 孟南枝心脏缩了缩,犹豫片刻,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有什么事吗?” 他抬起眼看着她,面色平静无波:“为什么不在这里睡?” 孟南枝手指微微蜷起,垂眸,回:“我去别的房间睡,就不会打扰你了。” 霍锦西冷冷地勾了勾唇,“看来你是忘记你的身份了。” 孟南枝张了张嘴巴,闷闷道:“没忘记……” 独家保护 第98节 “没忘记我一来你就走?”他反问:“还是当初我在民政局前三番五次重申的话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决定结婚的念头来得冲动,从楼梯间出去后他们就直奔民政局了,但在进去之前,霍锦西还是犹豫了。 他几次提起,结婚就是真正的结婚,不是假把戏,也不是什么协议不协议,更不是合约或是对赌,结了就是真正的结了,他们成为夫妻,就要履行夫妻义务,包括了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相互扶持、绝对忠诚。 其实到了民政局霍锦西就清醒了、后悔了。 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草率结婚的,应该是先见过双方父母,共同商议亲事,然后提亲,订婚,再到后面的结婚,最后才是领证。 他们这完全是倒反天罡,直接上来就是领证。 因此霍锦西才会在要进去前再三询问,也给了她反悔的机会。 可那时的孟南枝只是垂着脑袋,直愣愣地再三点头。 最后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霍锦西看着从答应了他之后就不曾看他一眼过的孟南枝,黑眸沉如深渊的漩涡,危险而沉郁。 他点燃了根烟,面向停车坪,压抑着情绪,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的淡漠:“算了。” 孟南枝哑然,飞快抬头看他,嗓音轻颤:“什么算了?” 霍锦西单手夹着香烟,一丝丝青烟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眼里的自嘲和幽深,淡声道:“只要你不急着跟周曜结婚,说服得了你师父,那么你师父的病,我照样还是会帮忙。” 他看她一眼,有着深深的不舍和自我厌弃,转身,一步步迈下台阶,嗓音模糊低沉:“走吧,回去了。” 孟南枝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他削瘦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心脏上再次涌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和沉杂。 她两个台阶并做一步跑下去,挡在他面前,转身,仰头盯着他。 “霍锦西,你出尔反尔!” 霍锦西脚步一顿,定定地看着她,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反问:“难不成,你要跟我结婚?”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当真愿意跟我结婚? 不是被我威胁,而是心里真正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他不敢问,明知会有怎样的答案。 孟南枝紧抿着嘴唇,说:“这里,我只会来这么一次。” 说完,转身,径直朝着民政局大厅走去了。 霍锦西一瞬愣在原地,神情怔然。 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走上台阶,看着他小声议论着什么,霍锦西倏尔回神,转身看去,她的身影已经进了民政局大门。 指间猛地一烫,霍锦西飞快掐灭香烟,大步跟了上去。 追上她后,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手心不知为何开始发烫,连带着浑身的血液都有要沸腾的迹象。 他重申:“我们结婚,就是真正的结婚。” 孟南枝点头:“是的。” “没有协议、没有合约、更不会有欺骗。” “结了婚还要履行应尽的夫妻义务,比如同床共枕,比如……” “我知道!”孟南枝真怕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急忙打断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说了好几次了。” 霍锦西闭了闭眼,再睁开,黑眸定定地看着她,像深夜里即将呼啸而起的海浪,有危险有激动。 嗓音沉缓:“知道了,就好。” 因此如今他再问起,孟南枝可谓是记忆犹新,缓缓摇了摇头。 霍锦西反问:“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南枝顿了顿,把外套放去床尾的沙发,他睡在外边,一米八几的个子,大长腿直接搭到了床尾。 她只能从床尾上床,跨过他的腿,到靠近舷窗的一侧,掀开被子。 借着关闭舷窗遮光板的动作,孟南枝背朝着他躺下了。 两人之间隔着宽阔的距离,都能再躺下一个人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夫妻同床共枕?”淡漠的嗓音传来。 孟南枝背脊蠕动,朝着他挪了挪,但挪得不多。 几秒后,一阵浅淡香氛袭来,滚烫的体温沾上她的脊背,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搭在她的腰间,孟南枝浑身一紧,神经绷了起来。 明明睡都睡过了,怎么这会儿整得跟个陌生人上床一般,哪哪都僵硬。 孟南枝悄悄地深呼吸,察觉身后的人只是把胳膊搭在她腰上,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她的神经也渐渐地放松了一些。 孟南枝是真困,这两天都在病房里陪护,夜里随时惊醒,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然而比她先睡着的却是他。 察觉到身后那匀速平缓的呼吸时,她眼皮刚刚合上,又立马睁开。 想起那天在下溪山山顶见面时,他黑眸里遍布着的红血丝,孟南枝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去。 他就枕在她的枕头上,下颌轻轻地搭着她的发丝,因此她才没有感觉。 近距离下,他身上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混着清淡冷杉香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揉合融化在一起,成了另外一种勾人心魂、却又让人心安的气息。 孟南枝视线落在他的下巴上,那里冒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或许是因为瘦了,下颌线越发锋利,脸颊、鼻梁也都是。 但也正是因为睡着了,那双一直藏在冰冷眼镜后的淡漠黑眸闭上了,他的面容才越发显得柔和,少了威严的气场,他的容貌其实是非常英俊帅气的。 只不过眉间微微拧着,皱出了一个小小的川字,像是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一般。 他近来的烦心事是什么? 是她吗? 他不远千里找来,将她带回去,不择手段也要跟她绑在一起,还要承担起师父的病责,更别提他身上本就压着的重担。 但即便是这样,他入睡的速度也很快,或许是放松了、安心了。 他终于将她牢牢抓在手心,即将带回自己的地盘,没人再能把她从他身边抢走,高高悬着的心脏落地,所以能很快入睡。 孟南枝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下溪山、找到山上的道观的。 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从前她要入职前,他提前调查过她的底细,所以知道了这个十万大山里的平凡山头,按着地址找过来的。 可前两天江淮丙才告诉她,那人从没调查过她。 所有跟她有关的事,都是她一点一滴告诉他的。 此次她离开的悄无声息,除了知道她是天府人、有个师父,有个师兄之外,他再无她更多的消息。 这次找她,还能在这么多短的时间内找到,霍锦西耗费了不知多少的人情和精力,才能千里迢迢追着过来。 国土面积那么大,天府那么大,他看似是平淡地出现在她面前,背后付出的精力却是常人难以想象。 如若不是问了江淮丙,而他又多提了几嘴,或许孟南枝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她也不会知道,他从没放弃找她。 即便是在看了她让人帮忙转发的分手邮件之后。 孟南枝抿了抿唇,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眉心。 不想下一秒,他忽然睁开眼,狭长的双眼皮褶成三成,但眼皮下的眼眸依旧锐利幽深。 孟南枝怔了怔,赶忙放下手,窘迫解释:“我,我看你……” 霍锦西没说话,只是截住了她收回去的手,握住纤细的手指,抬起来,垂首亲了亲白皙的手背,而后继续闭眼睡去。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可她的手背像是被烫过了一般,有些火辣辣的酥麻。 手被握在温热的掌心里,孟南枝心脏微微滞住几秒,继而重新抬眸看着他略微疲惫的脸。 他那天刚见面就问她,离开的这些天里有没有想过他哪怕是一秒。 那天她没回答,此时寸寸黏在他脸颊上的目光代替了她的回答。 她想过,不只一秒。 而是整晚,连梦里都是他的身影。 只是她有自知之明,也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所以全部念想打碎了生生咽下,藏于心底最深处。 她也足够清醒,明白当下以治疗师父为重,儿女情长治不了病,也不能当饭吃。 深夜纵容情感放肆,天一亮,她就又是那个坚强冷静的孟南枝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好像儿女情长也能给师父治病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还没放弃她。 被人坚定地选择着,原来也是一种想让人落泪的幸运。 孟南枝仰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窝里。 属于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围住,她反握住他的手,也闭上眼睛一同睡去。 第69章 他以为,她会恨他的 飞机落地京北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天空灰蒙蒙的,寒冷的北风呼呼吹着。 孟南枝顾不得自己,先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给师父穿上。 飞机飞行了三个小时, 陈家卫就睡了三个小时,快要落地京北时才醒过来, 这一天他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也能勉强吃得下小半碗饭。 再次回来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城市,他深深地闻了闻空气里熟悉的寒冷气息。 西南入了春, 天气就暖和起来了,年后日日都是艳阳高照,而京北却一如既往地寒冷。 尤其机舱门打开之后, 那一股股吹进来的冷风,冻得孟南枝手脚快速失温, 快速给师父穿完羽绒服,她转身就要去休息室里拿厚衣服,一件沾着熟悉淡香的黑色羊绒大衣披在她的肩头上。 孟南枝一怔,转头看去, 他一袭藏青色西服,单手揣着兜, 看着她不说话, 好像刚刚把大衣披给她的不是他一样。 江淮丙从后头客舱赶过来, 手里抱着一件灰棕色的羊绒大衣。 孟南枝就没有还回去了, 快速穿好,浅淡熟悉的香氛包裹住她, 如同睡觉时他将她抱在怀里一样。 独家保护 第99节 孟南枝眨了眨眼, 快速敛去脑海里的思绪,转身要去扶师父时没忍住再看了他一眼, 视线落在他喉结之下的白色衬衣领口上,那一片衬衣有些褶皱了。 那是她靠着睡出来的,两人睡着的时间不长,霍锦西是最先醒的,醒了他也没起来,就那样抱着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直等到她醒来,才一同起床。 原以为她去看师父后,他会回他自己的那间卧室里去换一身衣服的,结果没有,等她扶着师父出来,他已经坐在餐厅里等着了。 他们在床上都尚且不说话,更何况是现在,孟南枝抿了抿唇,转身去扶着师父下舷梯了。 前来接应的轿车已经停在舷梯下方了,下了舷梯不过几步路,葛叔已经从副驾驶上下来,快步走到后座车门旁拉开车门,笑容和蔼:“少夫人,回来啦。” 孟南枝脸颊一烫,要不是扶着师父,她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只匆忙摇了一下头。 葛叔笑笑,转向陈家卫,“陈老,好久不见了,您请。” 陈家卫怔怔地看着他空荡荡的左手袖管,嘴唇蠕动,愧疚道:“老葛,是我对不起你……” “陈老这是说什么呢?”葛叔笑了笑,“人各有志,志各不同,又不是您砍的,也不是您主使的,要论愧疚,您还担不上。” 真正对不起他的人都还在大牢里蹲着呢,一个还有二十几年,一个马上就要出来。 陈家卫叹气,“都是年轻时,心高气傲做的孽啊。” 葛叔说:“那都是过去了,快上车吧,京北还挺冷的。” 寒暄间霍锦西走了过来,寒风呼呼吹着,卷起灰棕色大衣衣角,葛叔侧身,上下看了他一眼,笑得眯起了眼,“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霍锦西抬手看了眼时间,“上车吧,专家已经等着了。” 孟南枝扶着师父上了车,在后座坐好,转头看向车外。 那辆高高大大的黑色越野也开来了,平叔下车不知道在跟他说些什么,挺拔的身影立在宽阔的停机坪上,孤傲孑然。 孟南枝收回视线,探身拉上后座车门,问进副驾驶的葛叔:“葛叔,我们是直接去医院吗?” “是的,少夫人。少爷已经安排好了医院,瑞士顶尖肝癌专家团队昨日已经到达医院,就等着你们回来了呢。” 孟南枝抿唇,“葛叔,您还是叫我南枝吧。” 葛叔笑了笑,安抚道:“听习惯了就好了。 孟南枝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虽然猜到霍家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没想到根本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当着师父的面就这样喊了。 那时领完证出来,两本结婚证都被他收去了,眼看着他拍了照,又打开微信编辑消息,孟南枝急忙拉住他,有些欲言又止。 霍锦西看都不看她都猜到她要说什么,一口打断:“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他转头看她,或许是烈日太过刺眼,孟南枝一时看不清他的面色,只听见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说过,结婚就是真正的结婚,别告诉我这也要像之前一样隐藏着?” 孟南枝怔忪一秒,解释:“没说隐藏着,只是……能不能别那么快告诉你家里人,等后面一些……” “那当然,”他冷哼一声,“不行。” 他如今事事好像都要跟她反着来,她说西他偏要往东,从前她说不让外人知道,他就当真不公开,还处处帮她瞒着。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她低声控诉。 “之前就是对你太好了,你才会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说消失就消失,你这人,”他俯身看着她,恶狠狠道,“就不应该对你太好了,你才会乖乖听话。” 说罢,两本结婚证一起收进西服内层口袋里,孟南枝忙伸手拦了一下,“我的那本。” 霍锦西迈步下台阶,姿态冷淡,“不给。” 所以到现在,她手里也没有结婚证,全部在他那里。 后来师父跟她要结婚证,说还要再看一眼,她都没能拿出来。 孟南枝扭头看一眼师父,小老头转头看着窗外,神情怔然,像是回忆起了从前的往事。 她正要喊一声师父,侧边的车门倏地被拉开,一阵冷风裹挟着熟悉的气息涌入,下一秒车门关上,有人在她身边落座。 孟南枝转头看去,对上他锋利的侧脸轮廓和冰凉的眼镜边框。 葛叔也转头,诧异:“少爷,您不回公司吗?” 以为他不放心陈老这边,忙说:“您放心,我会全程陪同,时时跟您反馈情况的。” 霍锦西神色平淡,只说:“走吧。” 葛叔也不再劝,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孟南枝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霍锦西侧目,她放开手,小声说:“你去忙你的吧,师父这边我能处理好的。” 霍锦西瞧了她几秒钟,转回头,话却是跟着司机说的:“开车。” 轿车立即就驶了出去。 去的医院是京博医院,也是霍元和陆氏控股的高端私立医院,这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医疗团队,从瑞士请来的肝癌专家团队也在这里等候着。 到了医院后陈家卫就被拉去做了个全面检查,霍锦西则跟着专家去交涉病情,反而是没孟南枝什么事了。 葛叔安排好病房出来,见她站在专家办公室外,想进又不进的模样,走过去问:“少夫人今晚要不要回霍府?” 回去那个地方? 孟南枝第一反应就是摆手,急忙说:“我就留在医院里照顾师父,先不回去了。” “您留在医院也没什么事儿,护工、陪护都请好了,陈老有专人陪护着您大可放心,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吧,回去休息一下呗。” 孟南枝忙摆手,“不用了葛叔,您回去休息吧,今天还挺麻烦您的。” “您这说的什么话儿。”葛叔话音刚落,霍锦西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见他们都在门外,让葛叔回去。 葛叔忙应了一声,先走了。 剩下两人又不再说话了,孟南枝靠着墙壁,闻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轻声说:“你回去忙吧,公司里一定堆积了不少公务……” 霍锦西没说话,双手插进兜里,走到走廊边的窗户前往外看,夜幕降临,城市霓虹灯光点亮夜色。 他安静地等待着。 孟南枝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蜷了蜷,不再说话。 不多时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专家喊他们进去,就陈家卫的肿瘤扩散速度,制定了量身定制的治疗方案——经肝动脉灌注栓塞术联合微波消融术再辅以仑伐替尼靶向治疗。 用这个治疗方案先综合治疗三个周期看,若是肿瘤缩小、肿瘤组织有部分坏死,那么久可以持续治疗到蛋白降至正常就可以坐切除和清除手术了。 这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了,比起之前华西医院医生下达的病危通知来看,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孟南枝肩膀松了一些,后退两步,一只有力的胳膊自她腰间穿过,稳稳地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她抓住他的手,呐呐道谢:“谢谢你。” 霍锦西跟专家寒暄两句,道了声谢,拥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私人病房外的走廊一片安静,白炽灯光线照着大理石地板。 孟南枝停住脚步,霍锦西也停下,自她腰间将手收回来,“晚上不回去?” 孟南枝想拉住他的手,奈何他收得太快了,指尖微握,摇了摇头,“我想陪着师父。” 霍锦西神色冷淡,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转身往外电梯间走去。 孟南枝怔怔地站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倏而,她小跑上前,拉住他的手,也不说话,跟他一起下楼。 霍锦西脚步一顿,侧目看她了她好大一会儿,她依旧握着他的手。 霍锦西反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神色略微缓和。 电梯安静下行。 平叔已经将车开到住院部前面了,陈岩将后座车门拉开等待着。 夜晚寒风肆意,呼呼刮着,像无数把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即将出住院部大厅时霍锦西放开她的手,淡声道:“上去吧。” 孟南枝摇头,“我送你到车上。” “外面冷。”他说着,抬手按住她的身体,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孟南枝站在玻璃幕墙内,没再跟着出去了。 霍锦西上车,车门关上,陈岩转到副驾驶,片刻,越野车启动,离开了医院。 孟南枝站了会儿,转身回到楼上。 陈家卫已经被送回病房了,葛叔请了两名护工,两名夜间陪护,vip病房里陪护房间有两间,孟南枝让其中一名护工和一名陪护回去了,自己留下来陪着。 综合治疗三个周期,孟南枝每天都待在病房里。 陈家卫这个小老头,有时候不想吃药了还能骗得过护工,但却骗不过孟南枝,为此好几次霍锦西过来,他都会拉着他,好声好气跟他商量,让他把孟南枝给弄回去,好让他能松口气。 治疗关键期,霍锦西难得地跟孟南枝站在统一战线,他连她快一个月不回去都没计较了,怎么能在最后的关头掉链子。 他总算知道了孟南枝为何紧盯着她师父了,这小老头当真是不靠谱得紧。 这不,这天霍锦西刚放下给孟南枝买的衣服,陈家卫就一个劲儿的招手让他过去。 霍锦西看了一圈病房,问护工:“南枝呢?” “少夫人去楼下买东西了。” 霍锦西挑了下眉,进到病房里,嗓音冷淡:“怎么了?” 陈家卫才不管他多么高贵清冷,一把拉住他就是卖惨,什么鸡蛋也不能吃,他小时候最喜欢吃东北的松花蛋了,还水也不能喝,想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都不行,每天逼着他锻炼身体…… “师父!”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锦西转头,孟南枝手里拿着一个婴儿喝水的小奶瓶进来,将瓶子放到床头柜上,转身瞪了陈家卫一眼,“您别什么都诬陷我。” 说罢,她拉着霍锦西出了病房,“他最近见个人就卖惨,搞得我好像虐待他似的……” 说着说着,她声音就小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今天他会大白天过来是什么意思,最近一段时间,他基本都是下班了过来,尽管她说过许多次,要是太忙不用两头跑的。 可他不听,依旧自顾自过来。 有时候跟她一起挤在小小的陪护房里,有时候待到半夜才离开。 尽管他态度依旧冷淡,可孟南枝心底却是温暖的,有个人陪着她。 独家保护 第100节 “你很担心?”他出声。 孟南枝点了点头。 霍锦西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留下一句等着就出了病房,去了专家办公室。 不多时,他拿着一份检查结果回来,孟南枝正坐在沙发上,见他回来,立马站起来,“专家怎么说?” 霍锦西把检查结果递给她。 孟南枝一把接过,快速看完,闭了闭眼,压住快要落泪的激动情绪,“太好了。” 综合治疗结果显著,肿瘤缩小,几枚刚扩散出去的肿瘤细胞已经全部坏死,如今肝脏里只留着三枚肿瘤,蛋白水平也下降了不少,再持续治疗两个周期后,可做肝切手术和癌栓清除手术了。 她抬眸看向他,双眸里闪动着泪花,“没有你,我当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谢谢你。” 霍锦西挑眉,冷淡倨傲地转开头,“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孟南枝捏着检查报告,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 霍锦西垂眸瞧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一动不动。 孟南枝忽然伸手,双手穿过他劲瘦的腰间一把搂住他,脸埋进他的胸怀里,嗅着熟悉的气息,她心底一下安宁了。 霍锦西一怔,盯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看了半晌。 这是婚后这么久她第一次主动抱他,霍锦西心底渐渐潮热。 他以为,她会恨他的。恨他趁火打劫;恨他用她师父的病来威胁她嫁给他。 因此才会相对无言,也不愿意回家。 不管她现在抱他是因为他有用能帮助到她师父,还是单纯感谢,又或者是对他有了一丝情意,他都心生喜悦。 霍锦西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嗓音散去了淡漠,缠绵温和:“会好起来的。” 孟南枝狠狠点了下头,双手搂得越发紧了。 霍锦西另一只手从兜里抽出来,将她整个包裹进怀里,摸着瘦骨嶙峋的肩胛骨,他垂首:“怎么瘦了这么多?萍姨不是每天都给你送汤过来,都补哪里去了?” 孟南枝摇头,她也都喝了的,包括葛叔时不时会从霍府提来的补汤,有一次甚至连彤姨都提了燕窝过来看望。 她全部都吃了。 霍锦西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肩胛骨一寸寸摸下来,当真瘦了不少。 “晚上回去?” 孟南枝犹豫了片刻,点头,“好。” 第70章 小夫妻感情正好。 黑色越野车在西园八号别墅前停下, 平叔目不斜视,出声提醒:“少爷,到了。” 霍锦西收起平板, 陈岩拉开车门,他从后座下车, 转到另一边,单手拉开车门。 孟南枝手扶着肩头的大衣下车,车门在身后关上, 黑色越野驶离。 西园静谧,天色将晚,红砖围墙上的罗马灯亮起昏黄的光。 再次回来到这里, 孟南枝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儿,只是有些发怔, 仰头呆呆地看着。 霍锦西上前,推开青铁小门,转头看她,“不冷?” 孟南枝回神, 没说话,走到他旁边。 霍锦西低眸看着她, “怎么了?” “没怎么。”孟南枝说, “进去吧。” 霍锦西拉过她的手, 有些凉, 整个包裹在手心,问:“还是不想回来这里?想去知夏酒店顶楼公寓?” 孟南枝摇头:“没有。” 他手心暖和, 她慢慢地,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反握回去。 霍锦西神情微顿,没再问了, 拉着她进去。 萍姨在家等着,不等他们开门就已经把门打开了,一脸笑意:“大少爷,少夫人,回来啦,快进来。” 霍锦西应了声,将孟南枝肩头上的大衣收起来递过去,萍姨接过,“晚饭还没好,要先稍等一会儿了。” “没事儿,我正好还要开个会。”他换了拖鞋,转身看向默默换鞋的孟南枝,“自己家都熟悉,不用再介绍了吧?” 孟南枝一顿,而后摇头,换好鞋,说:“你去忙吧。” 他视线落在她脸上,“要是不舒服就先上去休息会儿。” 萍姨挂好大衣回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忙关切地看着孟南枝,“是啊少夫人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陈老,应该都没好好休息,您先上去休息会儿,等晚饭好了我上来喊您。” 孟南枝忙摆了摆手,抬眸看眼霍锦西,他依旧看着她,轻声说:“你去忙吧,我累了会上去休息的。” 霍锦西颔首,转身上楼。 萍姨赶忙去倒了杯温糖水过来,“少夫人,您喝点糖水补充补充体力。” “萍姨。”孟南枝接过透明水杯,仰头看她,无奈道,“上次您来医院我不就跟您说过了么,还是跟之前一样叫我南枝吧。” “这……不符合规矩……”萍姨迟疑。 “这里不是霍府,没那么多讲究,等哪天要是回了霍府,您再喊少夫人、讲规矩什么的也不迟。” 萍姨也看出来她对这个称呼是真不自在,笑起来:“也好也好,那我还是喊你南枝。” 孟南枝笑了笑,把杯子放下,“还有什么要忙的么?我跟你一起……” 萍姨笑着将她按在沙发上,“最后一个汤了,还在炖着,要炖久一点才入味儿。你啊就先歇着吧,照顾陈老都累坏了吧?” 孟南枝说:“还好。” “什么还好,看着就比之前瘦了不少,回家来了就歇好吃好。” 萍姨说着看了眼厨房,转过头,“我去看看厨房里的汤,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会儿。” 孟南枝点头。 萍姨去厨房忙碌去了,孟南枝端起温糖水喝了两口,一个人呆着也无聊,放下水杯,站起来上了楼。 走到二楼楼梯口,她站住脚步,即便是过了一个新年,二楼的布局还是跟以前的一样,连地毯都没换。 她上前一步,要去推开之前住的那间房门,只是手搭在门把手上时,脑海里忽然滑过他在民政局前说的那些话。 夫妻,就是真正的夫妻,自然也是要同床共枕的。 把手收回来,孟南枝转身看向走廊尽头的那间主卧室。 霍锦西开完一个简短的线上会议,连衣服都没换,只脱下了外套,摘了领带就下来了。 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人。 他走到餐厅,没人,拿杯子接水喝的同时往厨房里看去一眼,也没人。 眉间拢了拢,想到上去前她脸色不太好,她说会自己上去休息的,他放下水杯,转身上楼。 到楼梯口那间房间前,他抬手敲了敲房间门,出声:“南枝,起来了,要吃晚饭了。” 里面没有声响,猜想是已经睡熟了,霍锦西握住门把拧开,屋里一片黑暗,他也没开灯,接着走廊的灯光看进去。 床面一片整齐,一丝皱褶也没有,眼睛适应室内的光线,视线扫过一圈,不见人影。 他立即一把揿开灯光,满室亮光下,室内果真一丝人影也无。 他眉间紧紧皱起,出声:“南枝?” 没人应。 霍锦西转身出门,将旁边的几个空房间一一打开,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心脏骤然绷紧,就连自己的书房都没放过,再次打开看了眼,也没有她的身影。 他大步下楼,一楼走廊上的几个房间,除了萍姨的卧室没进去看过都看完了,连后花园都打开门出去看了眼。 天色彻底黑透了,都没有她的身影。 萍姨见他进进进出出的,不由得从厨房出来,“大少爷,您在找什么吗?” 霍锦西顿住身形,猛地转身看向她:“萍姨,她人呢?” 萍姨哑然:“南枝么?上楼休息去了,少爷您去喊她一下,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楼上?”霍锦西诧异,他明明都找过了,忙问:“哪层楼?” 萍姨一脸懵:“当然是二楼呀,我看着她上去的。” 霍锦西闭了闭眼,焦躁的心绪缓下一些,转身大步往旋转楼梯走去。 萍姨看着他一步迈上两个楼梯的背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嘀咕:“都是自个媳妇了,还这么担心,怕跑了啊……” 霍锦西大步走到二楼,短短几步楼梯,走得他心率加快。 站在楼梯口,看着几道大开的门,最后转头看向走廊尽头关着门的卧室。 呼吸缓了缓,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拧开,轻轻推开门,一丝暖黄光线泄了出来,他的呼吸才得以顺畅。 霍锦西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地毯消去了脚步声,没有一丝声响地走到床边。 她果然在这里。 正半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应当只是想着上来躺一会儿的,只半边身体靠在床边,连被子都没盖,要不是室内有暖气,早该冷感冒了。 霍锦西单膝半跪在地毯上,脱了她脚上的拖鞋,摸了摸脚背,还好还算暖和,将她双脚放上床,而后起身拉了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孟南枝迷迷糊糊醒来,见他站在床边,双眼皮褶成三层,挣扎着起来:“有…什么事吗?” 霍锦西俯身,按着她肩膀让她躺回床上,“没什么事,困了就睡吧。” 孟南枝于是便又躺回去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闭上眼继续睡去。 她这段时间照顾陈家卫确实太累了,夜里都得醒好几次,有陪护她也不放心,总要起来看看。 霍锦西俯身,将盖到她下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看着她配合地抬了抬下巴的乖巧模样,半晌,他单手撑着床,凑近她,温柔地啄了啄她的唇瓣。 独家保护 第101节 孟南枝无意识地蠕动了下嘴唇,霍锦西眸色一暗,快速撤离,站直了身体。 最终还是去她之前住的那间卧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站在走廊上给萍姨发了个消息,让她把饭菜撤下去休息。 萍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摆满一桌子的菜收好。 霍锦西则收了手机回主卧。 眼镜取了放在床头柜,他掀开他这一侧的被子躺上床,侧目再看她一眼,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他靠近了她一些,下巴搭着她的额头,抬手将她搂住。 孟南枝动了一下,侧头靠在他肩窝,许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眼都没睁一下。 霍锦西弯了弯唇角,也跟着闭上眼。 搭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挪,贴着她的背脊,轻柔地抚了抚。 他没想到她会进卧室里休息的。 按她一贯的脾性,说休息应该也只会去她之前住的那间卧室,那里面的摆设床品自她离开后就没动过,她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到如今也是什么样的。 只偶尔他忙到半夜睡不着,会过去睡上几晚。 万万没想到,她会进他的主卧。 这何尝不是她在主动朝着他走近的一种讯息。 霍锦西将她搂紧了一些,心生热潮,一浪接着一浪,要将他淹没。 他不去想更深层的原由,又或者是选择了自欺欺人。 她会进他的卧室,都是因为事先有过一次例子了,在飞机上,他曾咄咄逼人过。 他只是在这一刻,心生满足。 孟南枝被他勒得太紧了,抬手推了推他,推不动干脆翻了个身,背朝着他而睡。 霍锦西放开手让她翻身,等她睡熟了,他才跟着靠过去,睡在一个枕头上,从后面搂着睡,她整个背脊都嵌合在他的胸怀里,两人之间严丝无缝。 -- 孟南枝是半夜被热醒的。 在京北几度的气温下,她依旧是被热醒的。 床头的壁灯亮着暖黄的光线,她一侧头就看见靠在她脸边的俊颜,不知是睡眠的关系还是光线太过昏暗,他的五官和脸颊都极具温柔,像只无害的小喵咪蜷缩在主人身边一样。 当然不能这么形容他,只是这一刻,孟南枝再找不到其他白日高傲冷酷,晚上在主人身边温柔和善的小动物了。 她想抬手摸一摸他的眉眼,只是刚一动,她发现她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里,动都动不了,大腿边上还有个更热的东西抵着。 知道是什么后,她脸越发热了,导致全身都有要冒汗的节奏。 孟南枝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先将他圈在她腰上的手小心地抬了起来,而后往外挪了挪。 霍锦西醒来,手往回一捞,将她带了回来,嗓音含糊:“怎么了?” “太热了……”见他不为所动,孟南枝果断改口,“我想起来上个厕所。” 霍锦西睁开惺忪睡眼,抬手放开她,“去吧。” 孟南枝快速下床,去了一趟卫生间,感觉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极了,抬起胳膊闻了闻,还好还没味道,不然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她拉开洗手间的门往卧室方向看去一眼,他似乎又睡了过去,孟南枝这才放心一些,垫着脚尖快速去了他的衣帽间。 就近找了个衣柜拉开,里面挂着一排的男士和女士的睡衣,不仅冬天的,四季都有,甚至—— 孟南枝手指勾起一片黑色蕾丝,瞳孔微微放大。 这能是睡衣吗? 印象里他不是爱用这一类的人,不然早在那三天三夜里他就让她穿了,他大多衣服都是levi在整理,再不济也是萍姨…… 想到这,孟南枝耳尖猛地蹿上一抹热意,她赶忙将眼前那挂着的几件蕾丝类的‘睡衣’团吧团吧塞进最下面,直等看不见了才放下心。 等哪天她一定要偷偷拿去扔了。 随手取下一件睡衣,她抱着去浴室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拉开门出去,一室暖光亮着,不是床头壁灯上的光,而是卧室主灯光,只不过是调成暖色调了。 男人穿着一袭藏青色丝绸睡袍,半靠在床头,眼镜也戴上了,正在看着手里的消息。 孟南枝愣了一下,“我……吵醒你了吗?” 霍锦西侧目,看着她一袭墨绿色女士睡袍,目光定住,忽然就想起她穿着他白色衬衣的样子了。 这回她怎么就找到睡衣了呢。 脖间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回神,摇了摇头,“并没有,浴室隔音很好。” “哦……” 孟南枝应了声,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扯了扯睡袍带子,走到床边爬上床。 霍锦西视线追随着她,声音轻缓:“饿不饿?” 孟南枝揉了揉肚子,“好像有一点。” 不是好像有一点,而是实实在在地饿了。 说起来她好像晚饭都没吃就睡着了,他也没叫她,让她睡了个饱饱的觉。 她抬眸看向他,“你呢?饿不饿?” 霍锦西摇头,“没感觉到饿。” “哦……” 还说他要是也饿了,那她就下楼去弄点吃的,只一个人饿的话好像不太想动手。 她拉了拉被子,不想他却忽然掀开被子,长腿迈下床,起身,边整理睡袍带子边往外走。 孟南枝愣了一下,“你……要干什么去?” “不是饿了么?”他头也不回,“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孟南枝忙掀开被子跟着下床,“没事没事,也不是很饿。” 霍锦西转头,见她跟着上来,脚步停住,“饿了就是饿了。” 等她到身边,他俯身拉住她的手,“我也跟你一起吃点儿。” 这样啊,孟南枝也就不再拒绝了,跟着他一起下楼。 智能灯光随着他们的脚步盏盏点亮。 也才夜间一点左右,萍姨温在灶台上的汤还有温度,孟南枝开火加热,米饭也都保温在电饭煲里,除了几份炒菜冷了,其他都是热乎着的。 冰箱门大开,两人看着保鲜层里已经被保鲜膜包起来的炒菜。 霍锦西问:“这些要吃么?” 孟南枝摸着下巴琢磨:“要不……算了吧?” 他垂眸看她,“纯喝汤?” 孟南枝点头,“也不是不行。”而后一顿,仰头看他,“你呢?” 霍锦西轻笑,抬手点了点她鼻尖,“你都能行我为什么就不行?” 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嘀咕:“这不是怕某些大少爷吃不习惯……” 他掐住她的腰,将她上半身抬进怀里搂着,“嘀嘀咕咕什么呢?” 孟南枝整个上半身后仰着,飞快摇头,“没有没有。” 霍锦西盯着她的眼睛,镜片后漆黑的深眸里漾起一丝笑意,连带着往日冷冰冰的眼镜都有了温度。 孟南枝后仰着的上半身靠回他怀里,瞳仁里也跟着带起一丝波纹。 霍锦西忽然垂首亲了亲她,将她搂紧,低沉的嗓音刮在她耳膜上:“这样的时光,真好。” 孟南枝心底一怔,胸腔里蔓延起潮潮的热气,连带着鼻尖都有些发热,她抬手,将他抱住。 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安静地埋进他怀里。 一楼走廊外,刚披了件外套就赶出来的萍姨笑着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小夫妻感情正好,她就不出去做电灯泡咯。 第71章 “你叫我什么?” 凌晨一点的晚餐, 也可以说是宵夜了。 萍姨炖下的汤是四物健脾汤,山药炖得软糯,猪肚也是入口即化, 白米饭浇上汤汁,两人都吃得很香。 孟南枝饭量大, 一个人就吃了两碗,原以为他吃个小半碗都是不错了,然而看着他把一整碗汤饭都吃了, 不由得有些诧异。 “你……也没吃晚饭吗?” 霍锦西嗯了声。 孟南枝顿了下,动了动唇角:“你可以把我喊醒起来吃饭的,又或者是你先吃了, 半夜我饿了会自己起来吃饭的。” “没事儿。”他抬眸直视着她,“什么时候吃不是关键, 和谁一起吃才是。” 孟南枝一怔,漆黑的睫羽颤了颤,没话说了。 等他吃完,她飞快收起碗筷进了厨房, 只有两个碗,顺手也就洗了。 擦干手出来, 霍锦西手里端着一个透明水杯, 杯里还有一半水, 问她:“喝不喝?” 孟南枝走过去, 要去接水杯,他却直接喂到她嘴边。 她抬眸看他一眼, 唇压着杯边, 水杯被抬起,温热水流淌进喉咙里。 一杯喝完, 他问:“还喝么?” 孟南枝摇了摇头,霍锦西便放下水杯,拉着她上楼,灯光在他们身后一盏接着一盏关闭。 进了卧室,孟南枝直奔大床,掀开被子就窝了进去。 独家保护 第102节 吃饱喝足,浑身都泛懒了,夜色漫长,正好再睡个回笼觉。 霍锦西在后面关了门,又再关了卧室的大灯,留着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这才转身去了衣帽间,扯了件白色睡袍,拿着去了浴室。 孟南枝侧头看了眼,浴室隔音很好,一丝水声都听不到,她转回头,闭上眼要睡觉,可脑海里却清醒得很,一丝困意也无。 她试着数数催眠也不行,干脆翻身拿起手机看了眼,也没有人发消息,百般无聊,她干脆刷起了短视频。 不知过去了多久,浴室门被打开。 孟南枝半靠在床头,侧眸看过去。 他关了浴室的灯过来,头发吹了个半干,蓬松地垂在额前,见她眼眸清亮,霍锦西放下白色浴巾,“不困么?” “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她无意识地关了手机,叽叽喳喳的视频声音没了,一室安静。 霍锦西走过去,她也随着他的靠近而仰起头看着他。 挺拔的身影在她面前停住,微微俯身,柔和的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温柔的氛围,他自然而然地就在她唇间吻了吻。 孟南枝一顿,漆黑的睫羽颤了颤,而后缓缓合上。 她如此乖,霍锦西眸色一瞬就控制不住地晦暗深浓下去。他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唇重新压下,含住她的唇肉,缓慢而缠绵地厮磨舔舐。 两道身影倒在洁白的大床上,隔了一层被子,孟南枝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不知的刚洗完澡出来还是情动所致。 吻过半晌,霍锦西放开她,掀开隔在中间的被子的同时,白色浴袍也跟着被子被掀在一侧。 孟南枝没好意思直视,侧开头,将头发捋至一边,墨绿色睡衣的外披已经滑落,细细的吊带搭在白皙的肩头上,像醉卧在墨绿丛林中的精灵,只一眼就叫人热血沸腾。 霍锦西控制着呼吸,漆黑的深眸里流淌着炙热的岩浆,他俯下身,指尖勾起吊带,墨绿丛林层层剥落。 没了睡衣、没了被子的阻隔,两人皮肤相贴,一热一温两道温度融合在一起,热浪吞噬掉温凉,孟南枝放开隔在胸前的手,轻轻地搭在他腰侧,在他的炽热的温度里闭上了眼。 男人搂起她,没急着去动她的腿,而是从额头吻下来,到颤颤巍巍的眼皮上,唇瓣微微停留,能感觉到她的眼珠在眼皮下乱动。 霍锦西轻笑一声,继续往下,吻来到唇瓣上,停留了几秒,含着柔软的唇间温柔地吮吸,又再继续往下。 脖间、锁骨都留下了他的气息。 孟南枝一把扶住他的下颌,“不要……” “乖。”霍锦西抓过她的手按在床上,五指交叉穿过,继续他没完成的动作,干燥的嘴唇滑到最柔软的唇瓣上,他探出舌尖吻了吻。 孟南枝轻颤了一下,气息不稳:“霍锦西……” “叫我什么?”粗粝的舌面重重滑过,他出声反问。 孟南枝另一只手胡乱抓住他的头发,“huo——”音都出来了,又改口道,“锦西。” “不对。”他不重不轻地滑过。 孟南枝大脑一片空白,抓着他头发的手已经改去掐着他脖间了,然而她还不自知,唇瓣张了张,“那,我要怎么叫?” 霍锦西垂眸看一眼自己脖间的手,掐得不算紧,但呼吸还是有碍,他也不管,头埋下去,声音含糊:“自己想。” 孟南枝侧了一下身体,腿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连带着自己身上的温度也开始极速上升,她难受道:“想不出来……” 她抓着他想往上拖,他偏偏不动,她急了:“你快上来!” 霍锦西仰头艰难地呼吸了一口,脖间被掐出一片红温,依旧不紧不慢地折磨着她,嗓音低醇:“叫对了,我才上去。” “叫什么啊?”孟南枝手心无意识收紧。 霍锦西不得不抬手拉住她的手背,“宝宝,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孟南枝脑海里倏然滑过一道灵光,嘴巴张了张却依旧是叫不出来。 知道他是故意的,可他自己都没那么喊过她,凭什么要她先喊,还是在这种时候。 孟南枝干脆抓着他借力,身体灵活往下一滑,黑发散在洁白床面上。 霍锦西被她掐着脖子一时动弹不了,等反应回来,两人位置已经对等了。 他无奈轻笑,往前,抬手拉下她的手压在床铺上,直视着她有些迷蒙的眼。 “老婆,你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孟南枝瞳孔睁大了一分,定定地看着上方的他,嘴唇颤了颤,“你叫我什么?” “老婆。”他抬手握住她枕在枕头上的后脑,抬起来,一下一下地吻着,“在你们天府,是不是该叫婆娘?” 孟南枝一下被这个质朴的称呼扯回神,仰头咬住他晃上来的嘴唇,嗓音含糊:“才不是。” 霍锦西动作一顿,垂首狠狠吻住她,将她整个压进枕头里,舌尖叩开齿关,蛮横闯进柔软微凉的唇腔里兴风作浪,双手下滑,掐住她的腰,向上抬起。 孟南枝抱紧他的肩背,深吻呼吸本就困难,他力度又大,好几次她都以为要窒息而死了,指尖抓在他的背脊上,长长的红痕划了出来。 时隔一个月,快两个月没在一起了,天边亮起一丝灰蒙蒙光线时,卧室里的所有灯光才彻底关上。 孟南枝凌晨四点才睡下,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快十一点了,身侧早就没有他的身影了,想来是已经去上班去了。 她起身,轻轻嘶了一声。 腰被下折过,这会儿还是很酸,腿盘了一晚上,也酸麻得都快不是她的了。 孟南枝掀开被子,上上下下按摩了会儿,这才下床。 衣服已经放在床尾的沙发上了,一件黑色交叉领dior经典款羊绒大衣,内搭同品牌早春灰色连衣裙,搭配一条黑色皮革腰带,围巾也是同品牌的,还有黑色戴妃手提包。 这是一整天的穿搭都给她配好了,她放下包,进洗手间洗漱完毕,换上衣服下楼。 萍姨在厨房里忙碌着,见她下楼,笑着打了声招呼,将早餐摆出来,“快来吃早餐。” 孟南枝摆摆手,“我不吃了,我先去医院……” “别急别急,医院里葛叔已经去了,营养汤我也做好了,你吃了提着去就好。” 师父有人照顾着,孟南枝也就放心了一些,去餐厅吃了早餐。 萍姨将营养汤放进保温桶里,等她要出门了送着出去,问她晚上还回不回来,孟南枝犹豫了一下,说不回来了,改天再回来。 萍姨欲言又止,倒也没多说,只说有空多回来。 孟南枝应了声,换上新的黑色中筒靴出门。 刚拉开青铁大门,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就驶了过来。 平叔从主驾下来,拉开后座车门,打了声招呼:“少夫人。” 孟南枝尴尬笑笑,提着保温桶飞快上车。 平叔关上车门,回到主驾,启动车子驶离西园去往医院。 “平叔,您不送他去集团吗?” 平叔稳稳开着车,回:“这不有陈岩嘛。老板吩咐我这段时间就跟在少夫人身后,任您安排。” 孟南枝抿了抿嘴角,“平叔,您也跟以前一样喊我南枝吧。” 平叔往后看一眼,想起昨晚萍姨跟他说的,利索应下:“好嘞。” 孟南枝绷着肩头这才松下一些。 到达医院,孟南枝下车,提着保温桶进住院部往vip病房电梯间走去。 等电梯时,身后跟过来了几位年轻女生,也跟着一同在电梯前等着。 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哎呀,小雪啊你家vip病房的电梯也太慢了,快让你哥多装几部呗。” “这也不是说装就装的,稍等会儿吧。”回答的这道嗓音略微柔和。 孟南枝微微一顿,想起医院两大股东,忽然就知道她是谁了,默不作声地往边上站了站。 电梯下来,几位小女生说着话进去,孟南枝落后一步,抬眸往三个小女生围着的中间那位女生看去。 她个子就比周围几个小女生都要高,气质高洁,一袭白色dior羊绒毛边短款大衣,戴着一顶白色山茶花礼帽,脚踩着米白色高筒靴,手里提着一个初雪白房子手提包。 进了电梯几人就转回了头,孟南枝和她的目光对上。 隔着帽檐,浅淡、微凉的视线扫过就挪开了,侧头跟旁边的小女生说着话。 那道娇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进不进啊?” 孟南枝侧目,一个穿着chanel黑色小香风套裙的女生瞪着她,孟南枝朝着她点了下头,迈步走进电梯,顺手就将楼层按下。 轿厢门关上,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继续:“对了小雪,听说你好事将近哦~” “对啊对啊小雪,等陆爷爷出院了,你们是不是要订婚啦?” 陆至雪睨了她们一眼,眼里一片笑意,话却是克制着:“都没影儿的事,你们可不要乱说。” “哪里乱说了。”穿小香风的女生林薇笑道,“听说你那位未婚夫最近老往这里来,你说是不是来看陆爷爷的?” 陆至雪一顿,诧异:“你说,锦西……他最近老往这里来?” 孟南枝心脏微微一滞,虽然早就猜到她是谁了,但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侧目。 林薇更是诧异:“诶,你不知道啊?我们都知道呢。” 周围两个小女生纷纷附和:“是呀是呀,不是说你弟弟上回过来就碰到了,还一起去看的你爷爷呢。” “这样啊……”陆至雪弯唇一笑,脸颊泛着红晕,不再说话了。 林薇嘿嘿一笑,用肩膀抵了抵她,“看你,这就高兴啦,那你们订婚的时候你可不高兴傻了……” “恭喜你哦小雪,马上就是霍元集团的老板娘了,以后你们陆氏和霍元强强结合……” “咳咳——”一道咳嗽声突兀响起。 几人话一顿,抬眸,往轿厢门前站得笔直的黑色身影看去。 孟南枝缓缓转过身,看向她们的目光也很平淡:“几位应该是搞错了,你们口中的那位,已经结婚了。” 几人愣了一下,林薇最先反应回来,当即就上前一步:“哎你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们说的是谁你知道吗?” 她抬手指了指东边,“我们说的是霍元集团少董、霍家当家人霍锦西!你认识他吗你就说?” “对,我说的也是他。”孟南枝平静地回道。 陆至雪捏着手提包的指尖一紧,冷淡地看着她,眸间眯了眯。 恰在此时,电梯到达孟南枝按的22楼,轿厢门打开,她提着保温桶走出去。 林薇张了张嘴,转头看陆至雪,见她脸色不佳,忙大步走出去,“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南枝站住脚步,侧身看着她,以及她身后跟着出来的几位女生,耸了耸肩膀,“就是字面意思。” 独家保护 第103节 林薇诧异,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不菲,梗着脖子问:“你怎么知道的?哼!你肯定是骗我们的,京北圈子里谁人不知他马上就要和我们家小雪订婚了,两家长辈都已经谈过了!” 孟南枝反问:“你们说的长辈,是关老首长吧?” “对!” 孟南枝笑了笑,说:“那是关老首长自个的意愿,跟他可没关系。”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陆至雪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他结婚了?有什么证据吗?” 孟南枝要出口的话一顿,想起自己手里没有结婚证,甚至照片都没有一张,还是在天府领的证,说来还真没有证据。 她瞬间闭嘴,不再跟她们多说,也怪自己刚刚没忍住,索性提着保温桶转身就走。 林薇和另外一个小女生对视一眼,飞快跑上前拦住孟南枝,“你这人谁啊?你知不知道胡乱造谣是违法的,我们可以告你!” 孟南枝看着她,“我没有造谣,这是事实。” “呵,那我们怎么不知道?”林薇眯了眯眼,指了指陆至雪,“人未婚妻还在这里,怎么可能就结婚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一而再再而三以他的未婚妻自居,孟南枝实在忍不了,微微俯身逼近林薇,“霍锦西的结婚对象,根本不是她呢?” “不可能!”林薇一口咬定,还想冲上前理论。 “这位小姐。”陆至雪上前一步,按住要发飙的小姐妹,微微一笑,“你总在这里说锦西他已婚了,可我问你要证据你却什么都不说,你这么笃定,难不成……” 她紧紧盯着孟南枝的眼睛,声音缓慢:“你就是你口中他已经结婚的对象?” 孟南枝顿了顿,点头,大方承认:“对,就是我。” “哈哈哈哈……” 林薇和旁边的小女生纷纷捂嘴大笑了起来。 “某些人也不照照镜子!” “真是痴心妄想……” “这是在干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滑轮滚在地板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几人转身,旁边的电梯间出来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贵妇人,凌厉的目光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林薇和两个小女生。 林薇和小姐妹的笑声倏然卡住,捂着嘴大笑的手也放了下来,乖巧站好。 “关姨。”陆至雪最先反应回来,忙上前在轮椅旁边半蹲下,“您也是来看爷爷的么?那您走错了,爷爷不在这一楼……” 话没说完,彤姨朝着已经走过来的孟南枝和蔼地笑了笑,出声:“少夫人。” 陆至雪一僵,包括后面乖巧了许多的三个小女生也都一时间诧异地抬头看过来。 林薇还是最先忍不住那个,小跑过来,盯着彤姨:“您叫她什么?” “林小姐。”彤姨先跟她打了声招呼,回道,“少夫人啊。” 林薇嘴巴张了张,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立马去看地上半蹲着的陆至雪。 白色山茶花礼帽遮住了她的神色,所有人都没看见她漆黑的瞳仁飞快缩了缩。 孟南枝没管她们几个心底的震惊有多大,走到轮椅旁,双手交握提着保温桶,垂首,“夫人。” 关穆英一顿,抬手往后比了比,彤姨让开位置,同时也伸手去接孟南枝手里的保温桶。 孟南枝反应回来,将保温桶递过去,彤姨单手接过,她手里还拎着一份百年老参的营养品。 孟南枝走到轮椅后,代替了彤姨的位置,扶上轮椅推手。 关穆英这才伸手拍了拍搭着她轮椅的陆至雪,嗓音温和:“小雪啊,你爷爷也住院了?那我改天再过来看看他老人家,你替我跟他问声好。” 陆至雪飞快收拾好情绪,温柔地笑了笑,“好的,关姨。”说罢起身让开。 孟南枝推着轮椅朝前走去。 “关姨!”陆至雪忽然出声,快步上前,再次半蹲下,仰头看着她,“锦……他……真的结婚了么?” 关穆英点了点头,往后侧了个身,说:“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他媳妇孟南枝,刚结婚没一个月。” 陆至雪仰眸,盯着孟南枝看了好大一会儿,所以说,刚刚她就是在人家正主面前胡乱臆想他人的…… 还什么未婚妻、老板娘…… 可这些,都是在关老首长问过之后才渐渐生出的念头,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 陆至雪眼眶一瞬湿润,飞快看向关慕英,“可……年前关老首长还问了爷爷,让爷爷问问我对锦西有什么看法……” 关穆英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你也是好孩子,只是缘分的事儿不能强求。” “可我……”陆至雪话在关穆英变了脸的威严下止住,只余眼泪滑下。 关穆英朝着呆住了的林薇使了个眼色,后者向来都是个小机灵鬼,立马回神,上前去扶住陆至雪。 关穆英淡声道:“小雪,替我向你爷爷问个好,我就先走了。” “好的,关姨。”陆至雪安静退开。 轮椅滑过,朝前行去。 走出电梯间,vip病房走廊安安静静,只余高跟鞋和轮椅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以后该改口了。”关穆英淡声道,“要是喊不惯,先喊着伯母。” 孟南枝垂首,低低地应了一声。 轮椅进了病房,里面陈家卫和葛叔说说笑笑,见她们进来了,葛叔忙起身问好。 孟南枝回了一声,推着轮椅到病床前,而后接过彤姨递过来的营养汤,打开,放在床头柜凉着。 关穆英和陈家卫其实没多少话可聊的,就是简单慰问了一下,而后就把孟南枝和葛叔彤姨等人都赶出了病房,单独跟陈家卫聊了半个小时。 具体聊的什么,后来孟南枝也问过陈家卫了,哪想这小老头嘴硬得紧,一点儿也不透露。 很快,两个周期的综合治疗也过去了。 马上要进行几大手术,孟南枝越发谨慎小心地照顾着师父。 眼底的黑眼圈也是越来越重,好几次霍锦西都说要是不放心护工和陪护,他也可以来帮忙照顾的,但孟南枝就是不肯,事事亲力亲为。 这天,她刚给师父擦完小腿,直起身时眼前一片眩晕,瞬间就天旋地转了,就要倒去时一只大手扶住她,将她抱进怀里,鼻尖袭上一抹熟悉的气息。 然而—— “师妹!”浑厚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焦急。 师兄?怎么是他? 孟南枝撑着紧实有力的胳膊缓了会儿。 眼前清明了一些,她立马就要挣脱,闻到的却是那抹熟悉的清冽冷杉气息,她一顿,睁开眼看去。 扶着她的人确实是霍锦西,侧边才是一脸焦急的周曜。 第72章 “我以为你想亲。” “没事吧?”扶着她的人低声问。 孟南枝摇了摇头, 扶住他的胳膊稍稍站稳了些,扭头看向旁边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寸头男人,“师兄, 你怎么来了?” 周曜:“你也不告诉我师父要做切肝和清癌栓这么大的手术,不然我早就过来了。” “哼!”病床上传来重重一声哼, 阴阳怪气道:“早不过来晚不过来,这时候来有什么用。” “师父……”周曜以为他说的是他生病的事,确实是他晚来了, 心生愧疚。 陈家卫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瞅了两眼,索性扭头不看,“别叫我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 “您就是我师父!” “警告你小子,别乱叫哦!” …… 眼看他们要吵起来, 孟南枝忙两头劝。 只有霍锦西听懂陈家卫那句话的意思,掀起狭长黑眸,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陈家卫眼皮一跳,飞快翻了个身, 赶他们:“走走走,别在这里吵我。” 霍锦西没说话, 拉住孟南枝的胳膊, 环着她往外走去。 护工见状, 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少夫人,我来。” 孟南枝递给她, 跟着霍锦西到了病房客厅。 周曜则留在里面跟陈家卫说话。 孟南枝看一眼病房里的师徒俩, 刚转过身,一只干燥温热的手背就伸过来贴了贴她的额头。 她一愣, 仰头看去,“怎么了?” 霍锦西试了试温度,虽然是正常的,但还是说:“去检查一下?” “我没事的。”孟南枝摆摆手,“就是蹲的时间久了,这猛一起来受不住。” 霍锦西皱了皱眉,拉起她的手,“那是你太累了,这里有护工还有陪护,你师父还有两天才手术,回家休息两天。” 孟南枝摇了摇头:“最后关头了,我更是要看紧他。” 他淡声道:“你回去,这里我来看。” 孟南枝没说话,看着他眼底的浅青色,自从那次她回去歇了一晚上之后他就每天都来医院了。不管多晚,哪怕横穿整个京北城,路上耗去一两个小时他也要过来陪着她。 她半夜起来好几次,他自然也会跟着醒,有时候还会打帮忙,更别说早上他起得要比往常早两个小时,通常五点左右就得起来了,不然早高峰会将他堵死在路上,自然也是没休息好。 “平叔在住院部楼下,你…… “不行。”她一口拒绝,眼看他还想说话,孟南枝拉住他的手,“今晚应该是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别留在医院里了。” 从西园去集团近,他可以多睡两个小时,夜间没她打扰,他睡眠也能更好一些。 霍锦西没说话,只是眸色一瞬沉了下去,压着嗓音,一字一句问:“赶、我、走?” 孟南枝张了张嘴,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解释:“你这几天在医院里都没休息好,今晚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借口!”霍锦西冷嗤一声,“想让我为你们腾地方就直说,何必弯弯绕绕。” 独家保护 第104节 “……”孟南枝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腾地方?” 霍锦西不说话,侧开脸,唇角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 “为谁腾地方啊?师兄?”她都快气笑了,“我跟师兄清清白白,腾了地方也发生不了你想的事情!” 霍锦西转回脸,逼近一步,神情越发冷淡了:“你还想跟他发生些什么?” 孟南枝深呼吸一口,尽量心平气和,“我不想跟你吵,我师父还生着病,要走要留随你。” 说完,她转身就往病房里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那你赶我走。” 孟南枝脚步一停,转身看他,“我说了我不是赶你走,你也不看看你眼底的青色都多深了,让你回家休息还是我的错了?” 霍锦西冷漠的神情一顿,微微闭了下眼,眼角到鼻根确实酸胀,他自己都没关注过自己的身体…… 他抬眸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当真是因为这个?” 孟南枝无语,“……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 霍锦西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眸看了几秒,那双透亮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俯身拉过她的手,双手握住,拇指压着柔软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刚刚,是我说话太冲了,对不起。” 孟南枝侧开脸,不说话。 他俯身轻轻地环着她,“南枝,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转回头,仰眸盯着他,眼眶渐渐发热。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啊,身居高位,或许从没跟谁低过头道过歉,却偏偏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孟南枝抿了抿唇,后仰着头,神情认真道:“我跟师兄真的清清白白,你别多想,不要他一来你就跟吃了炸药了一样,都不像你了。” 霍锦西没说话,双手将她紧紧圈住。 孟南枝靠回他怀里,轻轻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抬手将搂住他的腰。 “师妹——”声音戛然而止。 孟南枝立马推开他,而后飞快转身,干干笑了一下,“师兄,怎么了?” 周曜表情僵硬,干巴巴地扯了扯唇角:“这两个月都是你在守着师父,马上要手术了,换我来守着,你回去休息休息。” 孟南枝摇头:“没事的,再说师父也不会让你守着他的……” “刚刚问过师父了,他同意的。” 孟南枝愣了下:“他同意了?” “嗯呐。”周曜上前一步,将已经放下来的双肩包放在沙发上,侧身看着她,“你看你,眼底一片青黑,这黑眼圈都堪比老家的大熊猫了,再这么熬下去可不行,师父这里有我看着,你就放心地回去休息,起码睡个好觉。” 孟南枝抬手摸了摸眼底,前两天她就看见这两个大眼袋了,只不过一直不放心师父也就没管,既然师兄来了…… 她探头看了眼又睡了过去的师父,不放心叮嘱:“师父会耍些小性子,有时候还挑嘴,还会忽悠护工……” “放心好了。”周曜抬起手,习惯性地要去摸摸她的头顶,侧边忽然投过来一道寒冷锋利的眼风,他手一顿,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从小一起在他的棍棒下长大,你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笑了笑,藏了丝苦涩在里面:“快回去休息吧。” 孟南枝道:“好吧,那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周曜应了声,见她转身走向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忙垂首,装作整理双肩包的样子。 “师兄,我们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周曜头也不回,胡乱挥了挥手。 等脚步声消失,他才缓慢地直起身体,转身看向门口,唇角绷得紧紧的。 “再看也晚了!”病房里传出一道恨铁不成钢的气哼声。 周曜转身进病房,“师父……” “叫老汉儿都没得用!”陈家卫翻白眼,“整天就只知道工作工作!” 在道观昏倒时他还以为是这小子回来了,心底都已经同意这门亲事了,结果醒来一看,好家伙根本不是他! 而是老霍家的长孙! 这门第多高啊,幺妹儿嫁过去就是受罪的。 可那两人倒好,明明看着不合,结果把结婚证给领了! 这小年轻人的情趣,他这个跟不上时代的老人家当真是看不懂了。 不过……看最近两小口感情还不错,他心里也好受一些。 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总归要让她自个去走一遭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至于命里没有的……他侧目看向这个算来是他教过的所有武学弟子里最成器最出色的小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近水楼台又如何? 青梅竹马又如何? 没缘就是没缘,这就是命,宿命啊。 “你跟你师妹已经彻底没缘了,你就不要再想她了。” 周曜垂眼,手心紧紧握在一起:“有没有缘不是您说了算……” “那结婚证总能说了算吧?” 周曜一瞬抬眸,紧紧盯着陈家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我说,”陈家卫直起身体,手捧在嘴边,“他们已经结、婚、了!” 周曜面色霎时苍白,兀自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结婚证我都看了。” “那也不是她自愿的!”周曜抿紧了唇,“年初三她才让我帮她想尽办法从霍家逃走,她不可能愿意的!一定是霍锦西逼她的!” 陈家卫怔住,不再悠然自得了,反问:“幺妹儿是逃回来的?” 周曜点头:“那天,关老首长把她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出关宅的时候师妹脸色都是苍白的,一听说我有办法让她了无痕迹地回到都江堰,说什么都要走,连行李都不要了。” 陈家卫张了张嘴,心底霎时就沉了下去,“这么说,幺妹和他是……” “师父!”周曜话都涌到嗓子口了,想起他马上就要动手术,万一那个猜测说出来,师父不肯做手术,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话又吞了回去。 他僵硬解释:“不过他们之前就有感情,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啊?”陈家卫懵懵抬眼。 他脑海里刚刚有灵光闪现,但被他这一打断,就不翼而飞了。 再想已经想不起来了。 “您看到师妹送给那个人的五星领夹了么?” “看到了。” 正因为看到了,知道幺妹也明白那枚领夹的意义,她对那个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才没那么排斥霍家长孙。 “所以他们是有感情的。”周曜嗓子里像是吞了黄莲一样苦,生硬地转了话题:“师父您还是先休息好,马上就要手术了。” “哦哦,好……” 陈家卫被这么一说,当真还有些困了,躺下,闭眼。 周曜拉起被子给他盖上,在陪护椅上安静地坐下。 目光在师父苍老的脸颊上过了一圈,肝癌的病痛折磨了师父太久了,师妹一定是为了将师父治好,才会委身霍锦西。 他这些年在京北,做过不少官家子弟的警卫工作,见过不少不可言说的事,最是明白,京圈的这些大少爷,没一个是好东西。 可恨他没能力,不然也不会那么委屈师妹了。 孟南枝确实委屈,一上车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虽然话还是好好说的,但什么叫‘他让她回家休息她不回,她的好师兄一叫她回去休息她就回来了。’ 她都解释了,师父那边有师兄来照顾了,所以她才会放心回来。 这人又接了句:呵,放心你的好好师兄看护,就是不放心我看护。 孟南枝都无语了,抱着胳膊侧脸看向车窗外,不再解释也不再说话。 她看得出来他这回没生气,就是有些吃醋。 可他之前都道过歉了,一见师兄又固态复发,她才不要那么快原谅他。 两人都没说话了,车厢里一时安静无比。 过了小片刻,她搭在左胳膊上的手被温热的指尖捏起,下一秒,无名指上倏地一凉。 孟南枝转回头,抬起手,一枚晶莹剔透的简约钻戒套在无名指上。 她诧异,也有些惊喜,飞快扭头去看他,“你怎么……” 男士戒指被递到眼前,孟南枝一怔,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款式都是一样的,这是一对情侣戒指。 她伸手接过,拉起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将男士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她伸出右手和他的左手放在一起,两枚戒指在车厢里像是发着光一般,她左看右看,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你怎么突然就买了戒指?”她仰头看他。 车厢里光线并不明亮,但霍锦西依旧能看见她眼底的晶亮,他慢条斯理地搭起一条腿,“想买就买了。” “怎么?不喜欢?”他睨来一眼。 孟南枝没回答,垂眸再次看了眼戒指,故意说:“别人家的都是鸽子蛋……” 他打断她:“看来你是真没进衣帽间去看过。” “嗯?”她抬眸。 霍锦西往后一靠,神情倨傲:“自己回去看。” 独家保护 第105节 再次回到京北之后,她也就回去过一次,睡也睡到了半夜,进衣帽间也就在门口拿了睡衣就走,第二天的衣服也是他给准备好了,她确实没好好看过衣帽间,自然也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连睡衣都增添了女士的……其他的更是不必说。 孟南枝心间潮热,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朝着他挪了过去。 霍锦西余光都不带瞥一眼的,慢条斯理地抬手取下眼镜,拿起擦镜布缓慢地擦着。 孟南枝握住他的手,仰头凑近他,想要亲亲他的侧脸,这会儿没戴眼镜,正是方便她亲。 霍锦西侧脸,自然而然地垂首,唇印了下去,封住她的唇瓣。 孟南枝一怔,漆黑的睫羽眨了眨,盯着近在咫尺的黑眸。 她明明是要去亲他的侧脸,他也都看出来了…… “不亲?”他一秒退开,清高得像是个正人君子,“我以为你想亲。” 孟南枝飞快抓住他的领带,扯着拽向自己,唇也迎了上去,正正吻在他唇间。 戴着戒指的手抬起,抚住他的侧脸,轻柔缓慢地吮吸着他干燥柔软的唇肉。 霍锦西呼吸一滞,放开架着的腿,抬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捞过来,整个禁锢在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阴了大半个月的天被夕阳捅破一丝缝隙,火红的光线像是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巴照了下来。 那光照在戒指的钻上,在他肩膀的黑色西服上呈现出一抹闪闪晃动的淡蓝色璀璨光芒。 光在一闪一闪地跳跃,连带着她心头的悸动也跟着砰砰乱跳。 第73章 “我不介意多一个姥姥。” 到了陈家卫做手术这天, 彤姨、萍姨、葛叔各自都提着营养汤来医院看望,可惜就是要做手术了什么都不能吃也不能喝。 孟南枝替师父谢过他们,和师兄一起给师父换上手术服, 跟着去了手术室。 早上九点进去的,一个上午过去了都还没出来, 萍姨回家了一趟,又做了些清淡的饭菜来,放在了病房里, 到手术室外喊孟南枝过去吃饭。 孟南枝盯着手术室的门,直直摇了下头,“萍姨, 我不想吃。” 萍姨在她旁边坐下:“你这不吃饭怎么能行呢?等在这里也是等,听话, 去吃上一点儿。” 周曜也说:“去吧师妹,这里有我等着。” 萍姨拉着她站起来,“乖,多少也吃上一点, 你也不想陈老醒来看你一脸的虚弱样,别他好了, 你反而倒下去了。” 这倒也是, 孟南枝抿了抿唇, “那萍姨, 我就先去吃点饭,很快就回来。” “不急不急, 我帮你留在这儿等着, 你慢慢吃。” 孟南枝道了声谢,往vip病房楼层走去。 路过护士站, 几名小护士背靠着护士台在小声八卦—— a:“哎哎,你们知道我刚刚去食堂吃饭,回来路过停车场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b:“食堂旁边那个停车场……”稍一琢磨就猜到了,“又是那辆连号八的黑色幻影吧!” a捂嘴笑:“对,就是那辆,好几天没见到了,”她声音小了下去,“我还以为他们吵架了呢!” c:“我刚刚路过八号病房,那位就在里面呢!啥吵架啊,估计是出差忙的,他们这些总裁不都是这样,比我们还忙嘞!” a噗嗤一声笑,拐了拐她,“啥总裁啊,你是一点新闻不看,那是咱医院的大股东霍董!” b接上道:“人霍董虽然比我们忙,赚得可比我们多了千百万倍,不能比啊不能比……” 孟南枝一怔,他回来了? 最近一个星期他都在德国出差,原定是后天周末回来,没想到他提前回来了。 她无声息地地路过护士站,往病房走去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病房门开着,她一眼看进去就见挺拔的身影站在窗户前,灰色亲王格西服,外套被脱在沙发上,只穿着灰色马甲和白色质感衬衣,正面向窗户打电话,举着手机的无名指上银光闪过,是那天她给他戴上的戒指。 那天过后第二天他就去德国出差去了。 因为时差,两人这段时间的联系其实很少。 孟南枝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小片刻,心底的焦躁忽然就散去了许多,她缓步走进去。 霍锦西若有所感,转身看过去,对上她笔直的目光,他挑了下眉,迈步走过来,拿下电话给她看了眼,是国外分公司的高管,还没等孟南枝反应回来他就拿起来朝着电话里说了两句,而后挂断。 他垂眸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谁都不说话,就那样看着。 窗外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金灿灿的日光洒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玻璃幕墙反射着亮眼的光。 霍锦西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的腰搂进怀里。 空荡荡的胸怀终于塞满她的气息、她的体温,他心底一阵熨帖,手臂收紧,嗓音低醇轻柔:“怎么都不说话?” 孟南枝抬手揪着他腰侧的西服,怔然:“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今天师父手术不是么?”他抬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一下又一下。 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 实则是怕她心里难受,把收尾的工作丢给了沈哲去处理,他则连夜赶回来陪她。 但即便是这样,来到这里时已经是中午了,都没能赶上早晨送她师父进手术室那阵关键时刻。 而沈哲这位霍元董事办的行政总助刚从港城功成身退,年都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又被丢去了德国。 抱了小片刻,霍锦西放开她,“上来吃饭的吧。” 他弯腰打开茶几上的保温饭盒,“刚好萍姨多带了一份,我们一起吃。” “……”孟南枝欲言又止,在沙发上坐下。 霍锦西分给她筷子,见她这副模样,神情微顿,“怎么了?” “没怎么。”孟南枝端起饭盒,“吃饭吧。” 霍锦西眯了眯眼,在她脸上定了会儿又看向两人份的午餐,笃定道:“这是你师兄的份儿。” “你吃也一样的。”孟南枝飞快捞出手机,发送了几个字,而后抬了抬聊天页面,“我让他去医院餐厅吃,都是一样的。” 霍锦西没说话,垂眸看着白花花的米饭,片刻,他出声道:“所以说,这段时间,你们都是在一起吃饭的?” 孟南枝扒着饭,没察觉他的神情微微变了,摇头:“没,我吃饭的时候他看着师父,他吃饭换我看师父,各自吃各自的。” 一口米饭吞下去还有点噎,孟南枝放下筷子,拿着自己常用的透明水杯接了杯水。 一口气喝完,转身见他双手支在膝盖上,盯着米饭看,镜片遮挡了他眼底的眸色,她一时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变化,只是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 “你……要不要喝水?”她犹豫着把杯子接满水递过去。 霍锦西抬起眼,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水杯,唇压着杯沿,水流缓慢滑进喉咙。 一杯水喝完,唇角挂了一丝水珠,他抬起手指抹去,声音轻缓:“过来吃饭吧。” 孟南枝应了声,重新接满水,放在手边,继续吃饭。 她吃饭快,在对面还细嚼慢咽的时候就已经风卷云残地吃饱了。 周曜也在这时候提着一份从餐厅打包上来的快餐踏进病房,见此情景,神情微顿。 “师兄你来了。”孟南枝纸巾一收站起来,“那我下去等着师父。” 说罢歉意地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你……慢慢吃,我要先下去了。” 孟南枝是真担心手术中会出个什么情况需要病人家属签字什么的,也不等霍锦西回答,转身就出了病房门。 人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两大男人,相对无言,满室寂静。 霍锦西也没胃口再继续吃了,筷子放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的同时也勾起了沙发上的西服外套,转身也要往外走。 “霍先生。”周曜忽然出声。 霍锦西脚步一顿,外套挂在臂弯,淡漠侧脸,“有事?” 周曜捏着快餐塑料盒,转身看着他,“你用师父的病来拿捏南枝,你自己不觉得卑鄙吗?” “拿捏?”霍锦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正正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原来在周警卫的爱情观里,喜欢一个人、跟她在一起叫作拿捏?” 周曜脸色绷得肃穆,语气低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必用其他话语来激我。” “我不知道。”霍锦西礼貌而又平淡地笑笑,侧身,“先失陪了。” 周曜说:“你们领证的事我知道了!” 霍锦西一顿,反问:“哦?那又怎样?” 他这副平淡的表情,不以为然的语气听得周曜心底生起一阵怒火,放下快餐盒,大步走上前,“那又怎样?!!” “你有钱有势,想怎么玩儿都可以,但你不能这样对她!你毁了一个女孩的下半生你知道吗?” 霍锦西黑眸倏地冷了下去,倨傲地转过身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玩儿?” “呵……”周曜冷笑,一步一步逼近他,“不是玩,那你考虑过南枝的感受了么?” “你在她最难、最无助的的时候,在师父病危关头你做了什么?!!趁火打劫?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么?” 霍锦西冷冷勾唇,语气寡淡:“趁火打劫?可事实的结果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你师父得到很好的专家治疗,康复有望,这难道不是她最想要的?而我,只不过要她一个而已。” 周曜简直想把他那副正人君子的表皮戳破,露出里面的黑心肝脏,叫世人也来看看他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 “说得好听,可在你所谓的关系里,南枝有哪一次是自愿的?她跟你在一起她开心了吗?她笑过吗?你逼迫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哪怕是一点?” 不等他回答,周曜就笑了,“你没有,你这样的人,只顾着自己好受,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哪怕她,是你所谓喜欢的人。” 他了解小师妹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知道自己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她从来不会说自己想要什么,再喜欢的东西也能眼也不眨地说不喜欢,甚至还能数出一箩筐缺点来。 往往都是他和师父仔细观察,她喜欢某一样东西时表情虽然平静但是眼睛会倏地发亮。 有一次,他们把她喜欢的熊猫玩偶送给她,她都还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实则夜里爱不释手地抱着玩。 所以在他们这段不对等的关系里,只可能是这位大少爷主动,而师妹被动。加之他用师父的病来威胁,师妹不可能不妥协。 果然,霍锦西倨傲的神情一点点崩裂,黑眸似深井寒潭,冷冰冰地盯着他,让周曜从头到脚都觉得寒冷。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 独家保护 第106节 可周曜不怕,也不畏惧,反正师父已经进手术室了,马上就会出来。 霍锦西看似平静,实则弯曲着挂着外套的手已经紧紧握了起来。 是的,他说的没错。 每一次,都是他逼迫得来的。 第一次,在异国他乡,他用她最害怕的,即将被发现的风险来逼得她主动吻他; 第二次,在医院病房里,他用他不是她雇主换得她的乖顺; 第三次,在西园八号别墅里,是他以退为进,答应她的条件换来的主动。 而结婚,也确实是他逼迫她,用她师父的病危要挟换来的。 每一次,都不是她自愿的,她甚至都不爱他。 霍锦西面色越发平静,语气淡漠:“她已经是我的妻子,这是事实,自愿与否……这不在我考虑的范围。我这个人,只看结果,而结果就是,她已经跟我结婚。” 病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两人脸色一变,动作一致地大步冲出门外。 不远处,穿着浅灰色针织连衣裙的身影已经快速转进了电梯间。 而那身衣服,还是霍锦西给她搭配过的,今日天气暖和,孟南枝穿的就是这套。 两人大步追了过去,然而到电梯间,那座下行的电梯已经下到十几楼了,霍锦西立马去按其他几座电梯。 “霍锦西!你卑鄙!”随着话落,一拳已经挥了出去。 霍锦西脸侧了过去,眼镜“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几秒后,他转回脸,舌尖舔了舔已经被磕破皮了的唇腔,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周曜,你当真是有种得很。”他抬手,拇指抹去唇角边溢出来的一丝血迹。 话落,霍锦西快狠准地出拳,一拳迎面打过去,周曜快速后仰避开,然而下一秒,他肚子上却被狠狠打了一拳。 那痛直奔神经,周曜捂着肚子后退,脸色变了变。 这个力道…… 他是练过家子的。 上面那拳是虚晃,下面这拳才是主力,他着了他的道才会被打中。 周曜双手握起拳头,骨节咯吱咯吱作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就走着瞧。”霍锦西平淡地说,五指也握了起来,手背青筋鼓起,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衬衣,力量一时间迸发而起。 两人迅速出手,三两招过手,谁也没讨得好。 一人脸上一拳,一人迎胸一击,倒是都还了回来。 不远处集结了大波护士,都在惊诧地围着,小声地议论纷纷。 “叮”一声,一座电梯的轿厢忽然打开。 里面的陆至雪烦躁地抬起眼,一瞬愣住了。 这是……霍家那个向来温雅矜贵的大少爷霍锦西吗? 她何时见到他这副模样过? 他出现的场合,哪一次不是众星捧月,而他也一直都是端正稳重、彬彬有礼,是京北世家圈子里的君子典范。 可这样的他,居然……也会跟人打架? 下一秒,见那个寸头男人还要出拳,她不管不顾冲出去,闭眼,张手一拦:“锦西!小心!” 周曜见猛地冲出来一个女人,拳头立马一斜,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指关节立马溢出了血。 他看着挡在霍锦西面前的女人,甩了甩手,唇角嘲讽地勾起:“真是好一对‘郎才女貌’啊,我都替师妹晦气!” 说曹操曹操到,旁边电梯“叮”一声,满厢医护人员和一架移动病床挤在里面,一医生大声道:“外面的人都让让!” 三人让开,陆至雪赶忙捡起地上的眼镜,担忧地看向霍锦西,然而霍锦西的目光却笔直地落在了那个扶着移动病床,低垂着脸的女人身上。 移动病床推出来,随行的医护人员也跟着出来,瞬间就把三人挤到了后面,而后一拨人随着移动病床回了八号病房。 周曜冷冷地看了眼侧边的一男一女,晦气地拍了拍衣领,转身大步跟上。 电梯间一时间安静下来,霍锦西嘴角被打处渐渐胀红,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目光笔直地盯着前方,浑身犹如从冰库里出来的一般,散发着阵阵寒冷的气息。 “锦,锦西,你的眼镜……”陆至雪被震住,木讷地抬起手里的眼镜。 霍锦西冷漠垂眸,看都不看一眼眼镜,整了整被打歪的衣领,迈步朝前走去,声音寡淡:“丢了。” “可是……” “还有,”他站住脚步,转身,冷淡地看着她,“脑子进水了就去精神科看看,别是不是就冲出来。” “你……你……”陆至雪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差点气了个倒仰,“你姥爷分明说过——” “那你去跟他结婚啊。”霍锦西唇角冷漠而诡异地扯了扯,“我不介意多一个姥姥。” 第74章 “你……还是要嫁给他吗?” 病房里, 几位医护人员帮忙将陈家卫挪去到病房床,随行医生检查了一下陈家卫的情况,说:“这两天是关键期, 伤口不可碰水,饮食也应清淡, 有什么情况来办公室找我。” 孟南枝飞快点头,“谢谢医生。” 几位医生摇摇头,推着移动病床出了病房, 护士端来针水给陈家卫挂上后也跟着出去了,病房一时安静了下来。 麻醉还没过,陈家卫也还没醒, 全身都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萍姨抚了抚孟南枝的肩膀安慰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等康复了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你啊就放宽心吧。” 孟南枝点了点头,见师父嘴唇干裂,起身去病房客厅接水。 周曜刚好从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 他左眼被打出了一圈黑紫印来,手在肚子上揉了揉, 两人刚好碰上, 孟南枝一顿, 盯着他的黑紫印, 抿了抿唇,“你……” 病房门口进来一道身影, 她目光瞥过去, 见他嘴角红肿,唇缝里也溢出一丝血迹。 萍姨刚刚只顾着陈家卫了还真没注意到电梯门口对峙的两人, 这会儿出来猛地看见霍锦西这副模样,瞬时大惊,赶忙过来:“大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霍锦西唇角一绷,也没说话,肩膀顶开周曜,进洗手间去漱口去了。 萍姨转回身,见周曜也是同样的伤痕,立马就明白了,“这……” “萍姨。”孟南枝把一次性纸杯递给她,“劳烦您接杯水给师父蘸一蘸嘴唇。”而她则出去了一趟。 十几分钟后手里提着一小袋药和两个冰袋回来。 周曜接替了萍姨的工作,正拿沾湿了的棉签给师父润湿嘴唇,而霍锦西则坐在病房客厅的沙发里,拿着手机在处理公务。 孟南枝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沙发边,冰袋直直往他嘴角怼去,霍锦西嘶了一声,抬手接过冰袋。 下一秒,一份药丢进他怀里,霍锦西放开手机接住,见她面色沉冷,他心底一凝,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已经说出去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再难收回来,霍锦西看着她,领结卡着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只解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来,想必是脑子进水了,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有误会。” 孟南枝没说话,手腕一转就挣脱了出来,提着剩下的那份药进了病房。 周曜放下水杯,站起来接过药,见她脸色不好,嘴唇蠕动,艰难道:“师妹……” 孟南枝只冷静地问:“你们为什么会打架?谁先动的手?” 周曜面色一僵,抿唇:“我,但你也不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 “师兄。”孟南枝打断他的话,“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师父这边我来照顾就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周曜顿住,不敢置信地反问:“你这是……在赶我走?” 孟南枝说:“你在这里,你们俩之间肯定还会发生矛盾,我不希望有人受伤,照顾师父,我一人就够了。” “我还能去哪……”周曜苦笑,“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都退役了,可你还是没记住。” 孟南枝微微一愣,他退役了? 最近忙着照顾师父,确实是没想起来。 “那你可以回下溪山看看周叔叔和婶婶,或者去找点什么工作……” 周曜不说话,只是拿起药袋里的冰袋贴在眼皮上冰敷着。 孟南枝又说:“那你先回去修缮一下道观吧,师父康复了之后肯定要回去道观的。” “那你呢?” “我……”孟南枝视线落在师父的脸上,“也许会跟着回去。” “这样……”周曜答应下来,“好,那我先回去。” 周曜当天下午走的,霍锦西也被孟南枝冷脸赶了回去,他刚说错话被她听到,难得的没有强势留下来。 病房恢复了安静,孟南枝一个人给师父清洗完,在旁边的陪护椅里坐下守着。 下半夜时,陈家卫醒来了。 孟南枝赶紧喊来值班医生,一通检查过后,医生告诉她已经脱离了发热危险期,接下来做好康复工作就好。 孟南枝放下心来,问师父要不要吃点什么,陈家卫什么也不想吃,只喝了两只葡萄糖针水补充营养,又睡了过去。 手术过后,康复期一天天过去,陈家卫的身体、精神也都越来越好了。 一周以后能下地活动一会儿了; 半个月后,都能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晒晒太阳了。 花园里正值春日大好时节,草长莺飞,绿树发芽。 孟南枝扶着师父在小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下。 “四月份咯,要是下溪山怎么可能才发芽……”陈家卫指指头顶发芽的树桠,“就这种树,小时候你最喜欢爬上去睡觉,叫我一顿好找!” “我小时候有那么调皮吗?” “怎么不,天天跟着周曜那小兔崽子上天下地的……” 孟南枝仰头靠在木椅背,阳光洒在脸上,暖乎乎的,她叹了一声:“还是小时候好啊……” 不远处站着两人,是来送汤的萍姨和刚从公司过来的霍锦西。 独家保护 第107节 “大少爷,您不过去吗?”萍姨忧心忡忡地问道。 霍锦西摇了摇头,安静地看着她放松恬静的神态,视线下滑,落在她不新不旧的衣服上,自从那次之后,他在她身上很少见到他买给她的那些衣服了。 她又穿回了她自己那些旧衣服,有次他没忍住问起,她只说很贵,穿不习惯。 说谎。 明明是在生他的气,才不想穿他送的衣服。 也是自从那次以后,她再也没回家过一次,问也是师父康复期,不能掉以轻心。 可这都是康复期了,晚上再也不会痛到半夜起来吃药,而且还是吃好睡好的康复期,有护工在着,怎么可能一次也不回去。 就是生他的气了。 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因为一时生气而口不择言。 可若是他真的不在意她的感受,又怎么会在知道她顾忌着外人眼光的时候同意跟她地下恋; 又怎么会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半道反悔,给她选择的权利。 可这些,别人感受不到,她身处其中,应该有所体会。 霍锦西最后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医院。 半个月以后,陈家卫身体检查结果出来,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医生给开了巩固的药后就可以出院了。 一听终于可以出院陈家卫就来精神了,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幺妹儿,你也长大了,老头子我就不留在你身边了,我就回下溪山去继承我那个道观去了。” “就猜到您肯定要回去,已经让师兄回去修缮道观了,等这回您回去,水电应该都通了。” 陈家卫一乐,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你最懂我!没白养!” 孟南枝摇头失笑:“我跟您一起回去。” 陈家卫一惊,“可你都……” “就回去一段时间。” “这样啊,那感情好,回去休息休息,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也累得够呛。” 住了小半年的病房,东西不可谓是不多,孟南枝整整收拾了一上午,才收好。 霍锦西刚迈进病房就看见他们把东西全都收好了,大包小包的。 “不是说周一才出院的么?” 陈家卫摆了摆手,说:“能出院就尽早出院了,人都快长霉了。” 霍锦西见他是真不耐烦住医院里了,转眸看一眼低着头背对着他的人,捞出手机,“那我让保镖上来帮你们搬东西,三个月后还有复查,这段时间就先住在西园……” “不了不了!”陈家卫立马打断,“我就直接回天府了,等复查的时候再过来。” 霍锦西眉头不赞成地皱起:“那岂不是很麻烦。” 陈家卫道:“麻烦总比烦闷好,我呆这大城市里怪也不自在的,还是喜欢下溪山那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利于养病。” 霍锦西便不再劝:“那我让淮丙去申请航线……” “也不用了!”陈家卫再次打断,看一眼小徒弟,说:“那个……机票我们也买好了,就不麻烦你了。” 霍锦西神情一顿:“我们?” 陈家卫点头:“幺妹送我回去,顺带也回去呆上几天。” 霍锦西长眸眯了眯,点头,轻笑:“你们都打算好了,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陈家卫额了一声,看看他再看看小徒弟,“那个……” 霍锦西上前一步,一把拉起孟南枝的手臂,拽着她出了病房,大步流星往前走去,背影透着一股凌厉的低压。 孟南枝不说话,唇角抿得紧紧的,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进了电梯间,霍锦西放开她的手,转身盯着她,黑眸沉沉,如一片乌云压顶。 孟南枝垂着眼,谁也没说话,电梯间安静成一片。 片刻,霍锦西侧了个脸,面向窗户,嗓音沉沉:“还回来吗?” 孟南枝沉默了小片刻,说:“师父已经把办婚礼的日子说给我了,自然是要回来。” 原来那天霍夫人到医院就是来跟陈家卫商量婚礼的事。 陈家卫秉着都已经领证了,那不如一切从简,那时候他是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最大的愿望自然也就是想看着孟南枝成婚有个好归宿,那样就算他走了,她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关穆英尊重他的意愿,一切从简,不管的提亲礼还是下定礼,霍家全部合并在他们结婚那天一同送给孟南枝。 因此回去后关穆英就将两人的八字拿去红螺寺找大师敲定了个好日子,就在中秋前后,摆席宴请宾客自然就是在霍府里。 而霍锦西也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就专门聘请了国外顶尖婚纱设计师为她设计起了婚纱,同时也找了国内专注于高端汉服设计的明华堂为她设计了一款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 更不用说无数首饰珠宝,五金六礼的,他全部都准备好了,不管是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都有可选择的余地。 霍锦西转脸看向她,见她面色平静无波,一点也没有即将要结婚的喜悦之气,要不是她刚刚提起,他都要以为她还不知道他们快要结婚了呢。 他问:“你不愿意?” 这句话惹得孟南枝平淡一笑:“我愿不愿意有什么用?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会回来,这不就可以了么。” 霍锦西心间一痛,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了许多,定定地看着她,“你要是不愿意……” 他侧目看向窗外那一片片刺眼的光,“也可以不结。” 孟南枝说:“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说罢,转身要走,霍锦西侧脸,一把拉住她,闭了闭眼,将胸口的郁气狠狠压下,轻声解释:“那天那句话……是气你师兄的,他总夹在我们中间挑拨我们,我……” “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没必要扯进外人,归根结底还是你对我跟师兄之间的关系的不信任。” 霍锦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可你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叫我怎么相信?我每次听到他对你是事、你的性格了如指掌时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况且这一次是他先动的手,我也受伤了,可你却从没关心过我!” 孟南枝抿唇,一把别开他的手,视线却还是随着他的话往他脸上看去一眼。 小半个月过去了,他嘴角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伤痕和肿胀了,又是那副完美无瑕的皮囊。 想起师兄昨晚因为要在道观安装灯泡而开视频时的模样,他眼周也才刚刚褪去紫印还留有一圈青印子呢,可见这人当时下手是真狠啊。 她一时没忍住怼了他一句:“关心你有用么?你还是不长记性。” “你……”霍锦西总算知道了被气个倒仰是怎么个心情了。 孟南枝转身就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说:“我走了,这次回的是下溪山,不用来找我,答应了你的事我会做到。” 最终就只是孟南枝和陈家卫一起上了飞机,但等在座位上坐好了,一位空姐过来告诉他们,有人给他们升了头等舱,让他们挪位置。 至于是谁帮忙升的,不用想也都知道。 飞机飞上蓝天,霍锦西也升起了车窗。 平叔启动轿车,“老板,去哪里?” “公司。”霍锦西拉出平板,淡声道。 平叔应了一声,轿车往霍元集团驶去。 回到霍元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刚进办公室江淮丙就抱来了一摞文件要签字,霍锦西平淡应下,一直忙到晚上十点,他才穿上外套,出办公室。 董事办里依旧灯火通明,毕竟大老板不走他们这些打工的也不敢走。 秘书a疑惑:“最近老板不都是早早就下班去医院了么,怎么今天熬这么晚?” 秘书b猜测:“会不会是南枝……额,老板娘他们已经出院了?” 孟南枝曾经在董事办出入过,那时候大家关系还不错,就都喊名字,这猛地一换称呼还真不习惯呢。 a:“出院了那岂不是更应该早早回家?哪能还熬到这个点儿?” wendy冷着脸过来,一份文件放下,道:“没事儿干就把这份地标检测分析的数据做出来,别一天到晚琢磨老板的私事。” 两人闭嘴,这当头董事长办公室门打开,两人瞬间低下头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wendy侧头打招呼:“老板。” 霍锦西脚步一顿,侧脸扫视了一圈,说:“大家都下班吧。以后只要手里的事情忙完了到点了就都下班吧,不用跟我一起熬。” 董事办的秘书助理们纷纷应了一声,见他身影消失在电梯间,立马起来收拾东西下班。 wendy看着被丢在一旁的文件,叹了口气拿起来,果断放进包里带着回家去弄去。 次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时,孟南枝和师父也终于回到他心心念念的道观里了。 道观果然被修缮了一翻,连从溪山村到道观青石板台阶处都已经修好了一条可开车上来的泥土路了,更别说通电通水了。 溪山村本就有电,只需要拉一根电线上去就可以。水嘛,溪山村旁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不知源头也不知去向,溪山村用水就是这条小溪,在道观里装上一个抽水泵,水也就不成问题了。 还有其他一些细碎的事项也就等着陈家卫和孟南枝回来一起弄了。 京北也是艳阳高照,不比下溪山的山清水秀,在这一片钢筋水泥堆起来的大厦森林里,霍锦西一身白衬衣黑西裤,笔直地站在全景玻璃窗前,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江淮丙推门进来,抬手扇了扇:“老板,你找我?” 霍锦西侧头,吸了一口烟,缓慢吐出,问:“有在天府的项目么?” “有是有,不过那都是些小项目……” “找一个出来,我过去视察。” 江淮丙惊诧地张了张嘴巴:“那只是一些小……” 话在霍锦西倏然投过来的凌厉目光下止住,急忙改口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霍锦西颔首,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日光灼烈,陈家卫从修缮好的偏殿转出来,院子已经被打扫清理干净了,青石板亮堂,枯枝修净,连院子中央的香炉也都换了一个全新的,他满意地拍了拍。 转了一圈,他摸了摸下巴,本意是摸胡子的,琢磨道:“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周曜问:“师父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 陈家卫摇了摇头,说:“感觉好荒凉的说,你们说,要是种上些花花草草会不会好一点撒?” 孟南枝松了一口气:“花花草草那还不好办?午饭吃了我去给你买。” “要得要得!”陈家卫搓搓手,想象着道观周围都是鲜花环绕的美景,满怀期待。 独家保护 第108节 午饭过后孟南枝和周曜就出发了,周曜拿订好的家具,孟南枝去买花,都要去市里倒也顺路。 等红绿灯的当头,侧边车道上也停了一辆黑色幻影,看见这款车,孟南枝神情罕见地恍惚了一下。 回来也不过才三两天,他们之间却好像是过了三五年那么久。 她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联系。 回来后看着师父健健康康、有说有笑的鲜活模样,与那时候一脸苍白倒在院子里时简直判若两人,她心底就一阵庆幸,还好她当时答应了他。 要是他什么也不要就帮她,她心底会永远觉得愧疚,永远会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还不起的人情。 她也觉得遇见他,是这一生足够幸运了。 他什么也不要她的,只要她陪在他身边,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他。 红灯变绿,她怔怔地盯着看,直到那辆车的车屁股出现,车牌号也出现,是数字和字母的组合,不是那一连串嚣张的连号,后面的车也按起了喇叭,她才回神,踩下油门驶了出去。 “师妹……” “怎么了师兄?” “刚刚,你是走神了吗?” 孟南枝扯了扯唇角:“师兄你干脆问我是不是想起他了。是,我确实想起他了。” 周曜哑言,一句话也说不出。 孟南枝稳稳开着车,飞快下了决定:“等师父要的花花草草种下,家具安装好,我就要回京北了。婚礼在中秋前后,到时候你跟师父一起过来。” 这次回去,万事皆安,她也不会再离开了。 “你……还是要嫁给他吗?” “嗯。” “可他……这是他用师父的病来威胁你的,你也心甘情愿吗?” “师兄。”孟南枝心平气和,“你为我打抱不平我从来没怪过你,可你不在我的立场,永远不知道那时候他的威胁在我看来,其实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抹出现黑暗里的光。” 周曜双手紧紧握成拳:“对不起,那时候……我不在你们身边。” 孟南枝微微一笑:“我不怪你的师兄。” “其实那天去到民政局,最先退却的是他,留给我选择机会的也是他,不论我嫁不嫁给他,他也会倾尽全力给师父找最厉害的专家的。” “可我也想不管不顾一把。” “从前是我被束缚太多,怕这怕那,永远都是他在朝我走来,我从未朝着他迈出过一步,甚至是倒退很多步,可这些他都不计较了,依旧义无反顾地奔向我。” “我也想试试义无反顾地奔赴和坚定不移地选择。” 第75章 我爱的人都在我身旁。 孟南枝先把车开去家具城, 两人一起进店。 老板迎了出来,见到周曜,一拍脑门愧疚地说不好意思了, 忘记今天要给他这边送货了。 家具店里只有一辆货车已经去别的地方送了,让周曜看看, 要不明天一早给他送。 明天送就明天送,周曜也不计较,给老板留下地址和电话后, 他们又出来了。 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两人穿过马路上车,孟南枝刚把车从停车位上开出来,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幻影反方向驶去, 只留一个车屁股。 她一愣,再次定睛一看,依旧是刚刚等红绿灯时碰见的那一辆,只是都已经远去了, 想来也是来家具城办点儿什么事的。 孟南枝也就没放在心上,开着车去了花鸟市场。 花的种类太多了, 才选了一会儿两人就晕头转向了, 周曜说要买大红大艳的花, 说老一辈喜欢, 像什么火红的大丽花、牡丹、芍药、红掌等等。 而孟南枝又觉得那些花太贵气了不好养活,还不如栽些月季, 或者是杜鹃花, 耐寒耐热好养活。 最后干脆给陈家卫打视频电话,让他来选。 陈家卫看见什么花都说好看, 转了一个又一个花鸟市场,两人一人一句,最终定下了观外就栽杜鹃花,观内栽种芍药花。 从花鸟市场出来,夕阳已经落山了,只余薄晖洒向天际。 孟南枝抬眸看向天边的烟灰紫晚霞,像一层染了色的薄纱垂挂在天空之中,真漂亮啊。 她不由得想起,京北好像还没见到过这样的晚霞呢。 刚刚才挂了的手机捏在手里,她抬起来拍了一张,点开微信,找到那个水墨画头像,想发又止住了,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 烟灰紫的晚霞也留在了相册里。 她收起手机,“走吧师兄。” 周曜垂眸看着手机应了一声,孟南枝朝前走去,忽尔一顿,飞快往前方人行道上看去。 路人匆匆走过马路,一道挺拔的身影随着人群走动,她一瞬停住脚步,呼吸也都滞住了。 视线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直到过了马路,那道身影转了个身跟人说话。 见到脸的那一瞬,孟南枝的心“咚”地一声坠到底,呼吸猛地顺畅了,但胸口却衍生出了一股怅然若失。 是啊,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在京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隔着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呢。 她明明都说过了让他不要来找他,他应该也不会来吧。 毕竟回来前她也没给他个好脸色,还说关心他没用…… 他那样天之骄子的一个人,想必一生也没人敢给他甩脸色过,但偏偏就是她,屡次在太岁头上动土;他那么要强,应当也不会再跟她低头了。 周曜忽然出声:“师妹,饿不饿?” 孟南枝回神:“有点了。” “走,去吃饭,袁飞已经等着了。” “嗯?” “就借车给我们的袁飞。” 原来是他啊,孟南枝点了点头,借人家车这么久了,确实也该请他吃上一顿饭。 去的地方周曜已经定好了,夜市里的一家乐山炸串店。 周曜说那里是他们几个兄弟从前特别爱去的小店,味道正宗,价格便宜,他们每次聚都会去那个店里,不是什么高档餐厅让南枝别介意。 对此孟南枝朝着他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样的大排档小餐馆她没去过,看不起谁呢? 周曜莞尔。 由他指路,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炸串店,门口还摆着露天的桌椅,袁飞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见到自己的车,老远就抬起手挥了。 孟南枝找了个停车位,周曜便先下车,大步过去跟他碰了个拳,“好小子,你长胖了啊!” 袁飞不服气地抬手重重压在他肩膀上,“你小子还是一点儿没变!” 孟南枝停好车过来,周曜侧身介绍:“这就是我师妹,你们应该见过。” 袁飞瞬间放下手,连笑容都腼腆了,“见过见过,串还没点,我们是坐外面还是里面?” 周曜说:“要不就外面吧,不然待会吃着吃着热起来还得挪位置。” “要得撒。”袁飞立马拉开身侧的椅子,“幺妹儿,坐!” 周曜侧头:“他跟我一样大,你喊他哥就成。” 孟南枝微笑:“好,那就谢了袁飞哥。” 袁飞豪迈地摆摆手,大步进店,不一会儿手里抱着一箱啤酒出来,“今晚整点儿撒?” 两人神情一愣,周曜忙摆摆手,“不得行,还要开车。” 袁飞:“你们不是说要明早跟家具城的一起回去撒,今晚就去我屋里头睡,走几步路就到了,不用开车。” 周曜和孟南枝对视一眼,后者微笑:“那行,今晚就打扰袁飞哥了。” 袁飞霎时笑了起来,拿起启瓶器一人开了一瓶,酒杯太小了,一杯一杯喝还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周曜提议干脆对瓶,孟南枝也爽快,瓶一碰仰头喝了起来。 “南枝这性格豪爽!不愧是我天府的妹儿!” 周曜喝完一口,笑:“那是你没见过她小时候的皮猴样,跟我们班上那谁谁有得一拼……” 这当头,炸串也都被一一端了上来,袁飞和周曜边喝边聊以前上学那会儿的趣事。 孟南枝就埋头干串,好多年没吃地方特色了,香、麻、辣汇聚在舌尖,一吃一个爽。 袁飞见她喜欢吃,喊来老板又加上了一些。 “喜欢就多吃一些哈,还有很多呢。” 孟南枝点头,手边的串吃完,辣得她急忙提起啤酒哐哐一口灌。 在外四五年,尤其上一年在港城,那几乎是一个月都碰不到一次辣椒的,导致她吃辣的能力都下降了。 放下啤酒,孟南枝正要将另一份素菜挪过来,眼皮忽地一跳,像是有什么提示了她一般,霎时就将眼抬了起来。 对面的马路边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男人穿着质感白衬衣,黑西裤,一头浓密的黑发梳理整齐,露出饱满的额锋;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浑身气质清冷矜贵,站在这嘈杂的夜市街道尤为突兀,过往行人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孟南枝猛地站了起来,简易桌面都跟着晃了晃,啤酒瓶歪了过去。 周曜飞快抬手,一把接住,诧异:“师妹怎么了?” 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面色一僵,飞快收了回来。 孟南枝毫无所觉,只直愣愣地盯着对面。 车流往来,行人走过,隔着茫茫人海,男人似有所感,点燃香烟的同时缓缓抬头看了过去。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孟南枝胸口倏然升起一股控制不止的喜悦。 他……居然来了?!! 意识到嘴里还咀嚼着东西,一点都不雅观,孟南枝忙一口吞下,急忙去扯纸巾擦嘴。 袁飞诧异:“怎么了南枝?” 独家保护 第109节 孟南枝不说话,捞起桌面上的手机,飞快拨了电话出去,随即视线紧紧盯着对面。 那道白色挺拔的身影已经转过身,她明明看见他从兜里捞出手机了,可他没接。 他转身就往前走去,而不远处,停着的就是白天她碰到好几次的那辆黑色幻影,陈岩一身黑衣,就站在后座车门旁。 还真的是他啊…… 他这是,想走! 意识到这一点,孟南枝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追了出去。 马路边有花坛,她也不管了,撑着水泥花坛翻身跃了过去,好在人行道上的绿灯还有几秒,她飞快冲过去。 在男人上车的前一秒,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气喘吁吁:“霍锦西!” 霍锦西脚步一顿,缓缓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再转向那双倒映着自己的剔透瞳仁。 孟南枝匀了呼吸,但没放手,依旧抓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锦西平淡道:“这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过来解决。” “我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南枝指了指脚下的街道。 霍锦西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陈岩说这里有美食,来了才发现是夜市,正想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拉着车门的陈岩:“……” 真是天降好大一口锅。 “你说谎!”孟南枝直接揭穿,“我今天看见你这辆车好几回了!你一直在跟着我!” “……”霍锦西唇瓣无力地抿紧,没说话。 孟南枝目光紧锁在他的脸上,见他没话说,也察觉刚刚语气太差,她放松手往下滑,拉住他有些微凉的手指。 “我是说,你要是忙完了来找我的话,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或者是发个消息呢。” 他垂下眼帘,望向她拉着他,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你也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也没给我发过一个消息。” “……”孟南枝抿了抿唇。 他俩都犟骨头,都还憋着离别前吵那一架的气呢。 但所有的气都在他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统统消散了。 他能来,比他嘴硬说不在意她意愿的份量要更重。 他哪里是真的不在意她的意愿想法了。 他比谁都在意,在意得要死。 “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们也正在吃,一起吧。”孟南枝拉着他往回走,“你应该还没吃过我们这边的炸串,带你尝尝。” 霍锦西目光落在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上,迈出脚步的同时,五指缓慢收拢,回握。 孟南枝唇角一弯,放慢脚步,另一只手也勾住他的臂弯,一起走过长长的斑马线。 然而过了马路,看着那一排排的塑料椅子,和冒着火烟的路边摊,孟南枝脚步一时顿住,缓慢侧脸,看着他一身清隽高洁,连衬衣都没有一丝褶皱。 夜市和他,仿佛是两个图层一样。 “怎么了?”霍锦西不解。 孟南枝抿了抿唇,转身又要回斑马线,“你入住的酒店是哪一个?去那里吃也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市里有没有米其林餐厅……” 霍锦西没动,拉住她的手扯了回来,“在哪里吃不是吃,不是带我尝尝特色么,去酒店吃不都是千篇一律了?” “可……”她目光扫过那些大排档。 “走吧。”霍锦西朝着那个他在路对面就盯了许久的位置走去。 孟南枝不得已跟上。 只是在路过那些小地边摊时,霍锦西锋利的眉间才一点点皱起,这样简陋的用餐环境他虽然见过,但没在里面吃过饭,也从没吃过这么油、这么多辣椒的食物。 他侧头看向她,“你……吃这么油这么辣,肠胃受得了么?” “放心,我没出天府之前吃的可比这辣多了,早就适应了。” 她胃口向来都很好,要是碰到麻辣香辣的菜确实也会多夹几箸,霍锦西便不再说话。 快要到达周曜他们那一桌,孟南枝扯了扯他的手,小声说:“这次见到师兄不准再阴阳怪气了。” 霍锦西倨傲地侧开头,平淡道:“他不自找不痛快,我还懒得理他。”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过去。 “哟哟哟,你师妹这是带了个什么人过来了?” 周曜早在随着孟南枝视线看出去时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这会儿只闷头喝酒,招呼都不想打一声。 袁飞见人过来了,忙站起来招呼:“快来坐快来坐,这是……” 孟南枝拉过霍锦西,笑着介绍:“袁飞哥,这是我老公霍锦西。” 袁飞瞬间一愣:“你结婚了?” 孟南枝点头,转头要跟霍锦西介绍袁飞,然而对上他深如浓墨的长眸时头皮瞬间发麻,但还是强行镇定地介绍道:“这是师兄的同学袁飞,最近一直用着他的车,还怪不好意思的。” 霍锦西收回凝在她身上的视线,提起刚刚孟南枝喝过的那瓶啤酒,一袭质感白衬衣穿在他身上,风姿磊落,气度不凡,即便手里拿着一瓶再普通不过的啤酒。 “在下比周师兄要年长两岁,喊一声兄弟应该使得,那就感谢袁飞兄弟最近这段时间对我家南枝的照顾了。” 说完,提起酒瓶碰了碰他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 市面上的普通啤酒,口感又涩又难下咽,但霍锦西还是一口吞了下去。 酒瓶放下,他拿了张名片出来放在袁飞面前,“往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就去府城的霍元建投,递上名片,会有人帮你的。” 袁飞接过黑金色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再看到职位,眼珠子瞬间都瞪大了,手肘狠狠拐了拐周曜:“我滴个乖乖嘞……” 周曜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袁飞立马安静了,收起名片,笑脸相迎:“南枝,你老公喜欢吃些什么要不要再点上一些,还有你喜欢吃什么也要不要再点上?这小店里都是这样,别介意别介意哈。” 孟南枝摇了摇头,拉过一个椅子,抬手就想擦一擦,霍锦西拉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坐下。 他气场太强了,除了无所畏惧、破罐子破摔,提着酒瓶独自喝酒的周曜外,袁飞那坐得是一个哪哪都不自在,笑嘻嘻的吧,对面投来冷淡一眼,他瞬间就像个卖笑的了,哭吧,他这也哭不出来啊。 老板端上后面点的串,稀罕地瞧了一眼不食烟火似的男人一眼,“哟,这么俊!” “谢谢老板!”袁飞忙招呼,“来,南枝再吃上一点,都是你喜欢吃的。” 霍锦西抬眸瞧他一眼,袁飞浑身一凉,手脚僵硬地坐了回去。 呵呵,呵呵,他不招呼了,不招呼了成嘛? 孟南枝拿起一串肉串,想起他的胃,她用茶水稍稍冲洗过后递给他,“尝尝看,应该没那么辣了。” 霍锦西目光从肉串挪到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上,伸出手接过,又在她盯着的目光下,启唇咬下一片肉。 “怎么样?好吃吧?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从乐山过来的,味道特正宗。” 霍锦西强忍着辣意,缓缓点头,将肉串放在碗里。 “好吃你就再吃点儿……” “再吃他就要被辣死了。”周曜冷哼一声,提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 孟南枝立马去看霍锦西的耳朵,果然已经红了起来,她忙倒了杯茶水,是热的,干脆提起啤酒给他,冰镇过,刚好能解辣。 “快喝一口!” 霍锦西连灌了几口,总算压下去一些辣意了。 孟南枝抽了纸巾给他擦擦嘴角,懊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一点辣都不能吃……” “没事。”霍锦西接过她的纸巾,随便擦了擦。 孟南枝抿唇,转头看向周曜喝袁飞,前者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一个人和完了三瓶啤酒,她便转向后者:“袁飞哥,师兄就要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我老公他吃不得辣,我带他去别的餐厅用一下晚餐。” 霍锦西侧目看向她,在外人面前,她喊他那个称呼倒是格外顺畅,偏偏就是在私底下让她喊她不喊,威逼利诱也不行。 “啊?哦哦,好的。”袁飞说,“你们去吧,周曜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孟南枝道了声谢,带着霍锦西离开了夜市。 离开前霍锦西还特地去把账结了,并且压下一千,让照顾好那俩人。 老板笑得眼睛都眯了,一个劲让放心。 出了夜市,没去其他餐厅,径直去了酒店。 酒店是市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餐厅也只有一家川味餐厅和一家法餐厅,这下没得选了。 但有总比没有的好,孟南枝带着他去了法餐厅,然而进去后又都是法文,她自觉退后,让他自己点餐。 霍锦西接过菜单,问她要不要再吃上一点,孟南枝摇头,吃法餐她还不如吃她的炸串呢,法餐可是西餐里最难吃的。 她不吃霍锦西也没多点,点了一份布列塔尼鳎目鱼,还有一份夏多布里昂牛排,再点上一份拿破仑千层酥就没点了,连佐餐的红酒都没要。 拿破仑千层酥还是点给孟南枝的,怕她看着他吃饭无聊。 孟南枝倒是不无聊,白天才决定要早一点回去,他就过来了,说不惊喜那是不可能的。 光是看着他用餐,她都能看好大一会儿。 霍锦西被她盯着,吃了个半饱就不吃了,带着她直接出了酒店。 轿车往前驶去,孟南枝看着留在身后的酒店,诧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到了就知道了。” 孟南枝往外看,路边的建筑都在飞快后退,她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都不知道哪是哪了。 轿车最终驶进一个高档小区,进入地下停车库,车停好后,霍锦西带着孟南枝下车,转进一座电梯,掏出电梯权限卡刷了一下,12楼电梯键亮起。 他将卡放在她手心,说:“记好了,别下次过来找不到了。” 孟南枝看了看电梯卡,再看了看他,都没等她问话,轿厢门就打开了,一梯一户,出了电梯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 霍锦西上前去开了门,又拉过她的手指录入了指纹,带着她进去。 很宽敞的大平层,初步估算应该有一百八十多平,四室两厅,已经全部装修好了。 用的基本都是国外进口的大牌材料,温馨的田园风格,连窗帘都是奶油黄,全景落地窗外对着不知道是四姑娘山还是青城山,山上有座亮着灯光的小塔。 客厅也很宽敞,即便是放了沙发也还是觉得宽敞,厨房是开放式的,中间有一个岛台,餐厅也很大。 独家保护 第110节 主卧已经铺好被褥了,日常生活用品也都有,其他三个房间倒还是空落落的。 孟南枝刚转完,转头就碰见他从洗手间出来,应该是刚洗过一把脸的缘故,几缕微湿的发丝垂在额头,平添了几分性感。 她抬手将他脸颊上的水珠擦去,“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霍锦西拉下她的手亲了亲,说:“上次过来的时候。” “买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呢?” 他抱起她放在沙发上,凝着她的眼,“你今晚很开心?” “也还好吧……只要你不跟师兄起冲突,我还是蛮开心的。” 孟南枝仰头看着他,抬手取掉他的眼镜,看了眼,不是他以前经常戴的那一副,“你换眼镜了?” “别人碰过了就不要了。” 孟南枝哑然,猛地想起那时候在医院的电梯外,那位陆家的大小姐手里确实是拿着一副眼镜的,当时匆匆一瞥也没看太清楚。 “帮你捡起来而已,至于吗你?” “至于。”他俯首,一点一点地亲吻她。 孟南枝便不再问,抬手勾住他后脖颈,仰头迎上他的嘴唇。 …… 翌日,手机铃声将她吵醒时,身边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孟南枝摸过手机,是师兄的,她一瞬清醒了许多,咳了咳,清清嗓子:“师兄?” “师妹,你起来了没?要不要我去接你,今天该回去了。” “不用不用,我这就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掀开被子起床,枕边摆着一套新衣服,孟南枝看了眼,拿起来挂进了衣柜里,回道观要开始栽花栽树的,穿着容易搞脏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奔驰的车钥匙,还压了一张手写字的便签。 他什么时候有留便签的习惯了? 孟南枝拿起来看: 南枝,工地出事故了我先去解决,你要是回去的话车拿去开,别人的就还给别人,等忙完了来找你。 最下面他还画了一个笑脸。 是那个他画在年糕上的年糕小笑脸。 一天的好心情莫过于此了,即便见不到他的人。 孟南枝弯唇一笑,收起便签,拿起下面的便签纸,快速写下:那车我先开走了,等忙完了一起回京北。 末尾也同样画下了一个笑脸。 家具和花花草草一起拉回了下溪山,陈家卫师徒三人忙活了好几天,安装家具的安家具,种花种草的戴着遮阳帽在太阳底下干得热火朝天。 周曜忙完安家具的活,戴了顶草帽来跟他们一起栽花种草。 已经栽到山下最后几台青石板台阶了,再加上周曜,三人的速度更快了。 孟南枝把最后一棵花树栽下去,也不知是老板没花了还是怎么的,往花苗苗里掺杂了几棵打着花苞的成品花树,这日头一照,立马就开了花。 可花树才刚刚栽下去,母体供水、供营养都供不足,花儿也蔫了下去,一点都不好看了。 孟南枝干脆摘了,转手就别在师父的耳朵上,笑眯眯道:“古有簪花郞,今有师父戴花,美极美极。” 陈家卫抬手摸了摸,摆了个造型,“快,给我拍一张。” 孟南枝拿出手机给师父拍了一张,手机递过去。 陈家卫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笑哈哈道:“好瞧得很嘛。” “不过……”他眼珠一转落在地上还在埋土的周曜,“我这把年纪了算不得簪花郞了,得你师兄这个年纪最好。” 周曜刚盖完土站起来,耳朵上就被别上了一株嫣红的杜鹃,他有些蒙。 陈家卫大喊:“别动,就这样!” “快快快幺妹儿给他拍照传给我,我要给他父母看去。” “师父……”周曜简直要求饶了。 孟南枝飞快抬起手机,围着周曜咔咔一阵乱拍。 周曜来不及阻止,只能去抢手机:“师妹,不能拍……” 孟南枝立马跑到师父身后,陈家卫一个提腿摆势拦住周曜,“你小子,要来切磋嘛!” 周曜一脸无奈,“师父……” 孟南枝躲在陈家卫身后粲然一笑,然而转过身却看见霍锦西一脸淡漠地站在道路尽头。 她一顿,忙过去拉住他,“你忙完了?” 霍锦西垂眸,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前方青石板台阶上戏耍的师徒俩也停住动作,周曜原本要扯下的杜鹃花也没扯了,收拾收拾工具先回道观了。 陈家卫搓了搓手,招呼道:“姑爷来了啊,那上来坐。” 孟南枝走上台阶,拉了拉他的手,霍锦西才迈步踏上青石板。 道观里的斋堂修缮好之后,生火做饭都去了斋堂,陈家卫吃不惯也不喜欢用电煮出来的饭菜,说柴火烧出来的饭才香,因此这段时间他们也一直都是吃简单的柴火饭。 今晚霍锦西来,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三保镖,每人手里都提了大包小包的物资上来,他们三也不在道观里吃饭留宿,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孟南枝收整好满满一殿堂的东西,去斋堂做起晚饭。 原以为他怕是吃不惯这乡下地方的柴火饭,但没想到他用了整整一小碗。 饭后天色也黑了,山上没什么娱乐项目,陈家卫干脆催着大家去休息,也顺带将霍锦西安排在客堂,跟孟南枝住的小偏殿还隔着好大一段距离。 霍锦西也不介意,安静地住下。 他带了电脑上来,只是一整晚也没打开过,只是用手机简单处理了一些重要邮件。 晚间山上降温,到了夜里温度就朝着个位数而去,霍锦西双手搭在脑后,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 白天他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他们三围在一起栽花种草的时候。 他们一人挖坑,一人放苗,一人盖土,师徒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连他们嬉笑打闹都格外温馨。 他也从没见过她笑得那样开心过。 周曜的那句话,如同一句魔音,不停地在他耳边盘旋着—— ‘她跟你在一起她开心了吗?’ ‘她笑过吗?’ 霍锦西回想他们在一起的这段短暂时光,她好像……确实没有那样开心地笑过。 因为当她真正笑起来,脸颊边会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酒窝,这也是今天,他才发现的。 她大口吃饭,爽快喝酒,喜欢吃辣,即便没有他,生活也有滋有味儿。 而他是一个平淡无趣的人,每日生活按部就班,激不起任何一点浪花,才会死死抓住她带来的这一丝波动。 她是救过他一命的恩人,而他却让她不开心了。 或许她说得对,她是山野林间的鸟,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自由自在飞翔才是她的活法。 内心翻滚挣扎,一次次的撕裂糅合。 他不想放弃,那是他用尽一切手段,一次又一次地追逐才将她抓在手中,明明事情都已经朝着他的预期发展了,可他不开心,因为她不开心。 他见不得她不开心。 他想要她在他身边时,也像今天一样开心。 霍锦西闭了闭眼,看吧,他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魔鬼。 他不仅要她开心,还想要她像他爱她那样的爱他……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锋利的喉结上下划动,他疯狂地想抽烟,让尼古丁进入到肺里,安抚他心间的挣扎和无力。 他猛地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去拿香烟,这时木门发出“咯吱”一声。 屋外月色透了一丝进来,风也将她身上的馨香吹了过来。 霍锦西喉咙一紧,哑声道:“南枝?” “嘘——”孟南枝反手将门关上,垫着脚尖快步跑过来。 霍锦西也不知怎么地,手就抬了起来,她刚好冲进他怀里,他就将她一把抱起。 “怎么过来了?” 孟南枝勾住他脖颈:“想过来就过来了。” 清淡香气混合着她的气息喷在他面容和呼吸里,霍锦西心肺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可是光吸进她的气息还不够,他垂首就要去吻她,孟南枝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不可以哦。” 霍锦西倒也听话,抱着她在床上坐下。 木头床,两人的重量压下,轻轻地响了一声。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脸埋进她的侧脖里,一口一口地呼吸着,夜色隐藏了他眼底的黯然。 孟南枝也不说话,甩掉鞋子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眼睡去。 栽了快三天的花,可把她累死了。 她在他怀里睡得香,霍锦西却一整晚都没能睡着,即便是抱着她。 第二天天边亮起蒙蒙白光,霍锦西放开抱了一夜的她,轻轻地唤:“南枝,南枝。” 孟南枝闭着眼直往他怀里钻。 独家保护 第111节 他垂眸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抬手圈住她,让她再睡几分钟。 光线越来越亮,山间鸟儿叽叽喳喳。 他不得不将她喊起来:“南枝,天亮了。” 孟南枝迷迷糊糊应了声,下一秒猛地惊醒,抬头一看窗外,还真天亮了。 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套上鞋子拉开一丝门缝,往外看了看,没见到人影。 孟南枝转头小声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说罢,身影一钻就溜了出去。 霍锦西看着她飞快奔过庭院,回了小偏殿,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小山雀一般,唇角弯起一抹笑意。 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 她这样鲜活灵动的一面,不应该被抹去。 孟南枝飞奔回小偏殿,快速洗漱收拾了一番,换上练功服,也不知道师父什么癖好,非得给她选这一身青灰色道袍,不过穿着确实舒适,她也就不计较了。 出了殿门,正要往真武堂走去,庭院里站了一道挺拔身影,依旧是一袭白衬衣黑西裤,面容俊雅,骨相清明。 庭院中央的香炉升起了一缕青烟,是他刚刚烧了插下去的。 也是他今生唯一一次许愿。 愿她平安健康,喜乐无忧。 孟南枝哑然:“你怎么起这么早?” 潜意思: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 陈家卫抬着把大扫帚,不远不近地扫着,耳朵竖得高高的。 霍锦西轻笑:“睡不着就起来了。” 他走向她,“你要去哪里?” “我练功,找把武器用用。” 霍锦西不语,跟在她身后进了真武堂,里面被收拾归整过一番,长枪长剑、大刀短刃,武器架都擦得干干净净。 “用长剑吧,你上次练剑很好看。”霍锦西目光落在那柄长剑上。 孟南枝当然乐意,手一抓就拿着长剑出真武堂了。 再去练功石那里怕是不行,他跟着会很危险,孟南枝就在大殿前方的庭院里练了起来。 霍锦西看着她飒爽的身影,凌厉的一招一剑,目光渐渐黯淡,却依旧不舍得错开眼。 她那么美,他得记住,深深刻进脑海里,叫时光也冲不灭。 周曜出去得早,回来的也早。 他拿的是长枪,回来见孟南枝在练剑,余光扫过旁边站着的身影,忽然出声:“师妹,接招!” 提着长枪跳了下去。 霍锦西面色一变,想上前去阻止,陈家卫的大扫把就拦了过来,“没事,他们小时候经常这样。” 果真,陈家卫话落,孟南枝一招一剑的演示长剑剑锋一转,“噌”一声挡开长枪。 师兄妹二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几十招过去,依旧难分胜负,最后还是被陈家卫的大扫把打开了,“饿了!” 两人收手,抱拳行礼。 “师兄,承让了。” 这一刻的她,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是从金庸笔下出来的女侠,豪爽,大气。 霍锦西目光定在她身上,挪不开了,心却在寸寸勒紧、窒息。 周曜回礼:“是师妹越发精进了。” 陈家卫在旁边不耐烦地哼了两声,周曜忙收了长枪跑去做饭。 孟南枝则回小偏殿换回了常服。 午饭过,霍锦西接了个电话,得回去处理事故的后续工作。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孟南枝就不陪他去了,把车钥匙拿给他:“道观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活儿没弄完,等弄完我去找你,车你开走。” 霍锦西没说话,把车钥匙推回去,又从兜里拿出一张不限额的黑卡放在她手里,“市里那套房子买的时候就记你名下了,你有时间去过个户就可以了,车你留着开。” “那你呢?” “陈岩会过来接我。” 孟南枝讷讷地看着他,眼皮倏地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去到工地上也是。” “嗯……”霍锦西深深地凝视着她,脖间喉结滚了滚,“这几天可能都在工地上,我就不过来了,你要好好的。” 孟南枝张了张嘴,这怎么…… 他弯唇一笑,眷恋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走了。” 而后转身跟陈家卫打了声招呼,甚至跟周曜也和和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一点儿也没把早上他挑衅的事儿放在心上的样子。 直到他走了好久好久,孟南枝的眼皮还是一直在跳,她使劲按了按也不管用。 回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孟南枝丢了手里的小锄头,“师父,我得出去一趟。” 陈家卫早已经看透了,摆摆手,“去吧去吧。” 孟南枝飞快奔回道观,洗干净头脸,换上一身衣服,抓起车钥匙就下山了。 紧赶慢赶,到市里已经四点多了。 孟南枝径直回了那套大平层,门打开,一室安静。 没回来? 她皱了皱眉,视线扫过,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两份文件。 孟南枝快步走近,随着越来越近,第一份文件上的那四个大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离、婚、协、议。 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倏然后退一步,紧紧盯着那四个加大加粗的黑体字。 几分钟后,孟南枝冷静了一些,伸手拿起来,翻开。 写着的是双方协商和平离婚,男方对女方的补偿如下: 市里两套房,一套就是现在这套,一套是在堰山,一栋八百多平的别墅,另外车子也是她现在开着的这辆奔驰大g,价值两百多万,外加霍元集团0.9%的股份,也就是说她一年还能从他集团分得一千多万的分红。 旁边就是股份转让书,是从他的股份里转出来的。 这么多钱,足够她下半辈子躺着都不愁吃穿了。 他可真大方啊……孟南枝冷笑。 可是她自己有手有脚,不愁吃穿也照样挣得来。 孟南枝抬手就把离婚协议撕了,股份转让书也撕了。 而后捞出手机就给陈岩打去了个电话,得知他们今天还没走,还回市里,孟南枝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夜幕降临,城市灯光亮起又渐渐一盏盏熄灭。 霍锦西是回了市里,但他没回家,而是去酒店里住了一晚。 一整晚他都没睡,写过的纸揉成团丢了一张又一张。 天将将亮起,他才写了满意的一张离别信。 上一次是她给他写的,这一次,他也会好好地道个别。 回京北的航线已经申请好,霍锦西洗漱穿整出来,一袭浅灰色高定西服衬得他温文尔雅,一点也看不出他一整夜没睡。 黑色轿车出了酒店,陈岩问:“老板,我们直接去天府机场吗?” “先回一趟家吧。”霍锦西垂眸看着手里的信封,总得把这个留下吧。 陈岩狠狠松了口气,方向盘一打,果断掉头。 金灿灿的光线渐渐铺满客厅,孟南枝安静地坐着,她也一整晚没睡,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睡意。 直到门外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她的视线才聚焦抬起,笔直地盯着门口。 霍锦西是一个人上来,他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 拇指按下,智能锁“叮”一声,房门打开,不知名的风席卷进去,米色落地纱帘飘起又落下,他也瞬间定住。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谁也没动没说话,霍锦西捏在指尖的信封倏然掉落,惊醒了两人。 孟南枝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霍锦西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嗓音低哑:“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能知道你给我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呢。” 孟南枝伸手,捏住信封缓缓抽出来,看也没看,一把撕掉。 “你……”霍锦西这才看到满地的碎纸片,瞳孔缩了缩,“你疯了,这是给你以后生活的保障……” “这么为我着想,那你为什么还要放弃我?” “我……”霍锦西怔然,继而苦笑,“这不是放弃,南枝,是还你自由,我不该将你禁锢在我身边,任由你不高兴,不开心地过完这一生。” “我没有不开心,锦西。”孟南枝拉起他的手,“你怎么觉得我不开心呢?这两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我爱的人都在我身边,不管是师父还是你,你们都陪在我身边。” “你不知道那天,我在夜市街头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将师父安置好就回京北去找你,可你突然出现,我都高兴傻了。” 说着说着,一滴泪从孟南枝眼眶滑下,“你怎么能说我不高兴不开心呢?要是没有你,师父现在健不健康都难说,是你一次又一次帮助我,给我安慰和鼓励,我都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你却要放弃我,这对我打击太大了。” 一夜没睡,情绪猛然上来,孟南枝一时没能站稳,身体晃了晃,霍锦西忙一把扶住她,担忧道:“你怎么了?” 孟南枝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撑着他站稳,顺了一下气息,抬眸看着他,“所以,你还是要放弃我吗?” 独家保护 第112节 霍锦西狠狠克制住贪念,想跟她在一起的贪念,“可你不爱我,强行在一起,以后只会心生怨恨,你还是不会开心。” “如果随时想见到你,看见你出现会高兴得傻了都不叫爱的话,那我不知道什么叫爱了,锦西,你教教我好吗?” 霍锦西脑海有片刻的空白,怔怔反问:“你爱……我?” 孟南枝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锦西,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你留在我身边,直到教会我,好吗?” “把你教得像我一样,占有欲强、贪欲强、控制欲强你也不怕吗?” “好啊。” 霍锦西几欲落泪,抬手狠狠抱住她,咬牙切齿:“你不骗我,你不要骗我……” “我会你变成像我一样的恶魔。” “那好啊。”她抬手温柔抱住他,“那就从拥抱开始吧。” 纠缠了那么久,也总得给我一次奔向你的机会。 孟南枝闭上眼,埋头进他的肩窝,庆幸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勇敢地奔向自己的选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