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慰树》 第1章 《抚慰树》作者:雷鹃和美【完结】 简介: 齐佑树以为,不管是高中那时候还是现在,他都在讨厌魏栀。 而对魏栀来说,齐佑树一直都是抚慰品一样的存在。 久别重逢/男主念念不忘、时间静止/死对头滚上床 01.重逢 黎洲大学 2024 届计算机学院毕业展,魏栀代表公司应邀去参观。来之前,老板交代她,看到人才可以直接抛出橄榄枝,“现在人才不好找的,大学生活力又有朝气,不错的孩子都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学院负责毕业策展的老师和魏栀之前在饭局上见过几次,一见到她就殷勤地迎上来,开始为她介绍优秀学生的毕业作品。魏栀留下了几个学生的联系方式,之后她接到老板的电话。 周芸问她现场情况怎么样,她正好也在附近,现在可以一起去现场看看,“我顺便去见个朋友。” 魏栀没将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以为周芸口中的朋友是之前在酒桌上见过的老师。 挂了电话之后,魏栀和身边的老师说:“老师,您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我去门口等一下周姐。” “周总也要来啊。”老师殷勤地笑,“我还以为她工作很忙,不会来呢。” “正好在附近,就说想过来看看。” “好,那我先去忙,之后周总到了,我再来为你们介绍。” 魏栀靠在大门口的柱子边,稍微扭了扭自己的脚,高跟鞋穿久,脚后跟酸得厉害,痛意缓和些后,她将视线重新投到毕业展上。来观展的大学生来来往往,他们三五成群地说笑,对着展会上的作品议论。不远处还有一小群人聚在一起,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站作一圈,将一个人围在中心。 魏栀好奇,定睛去看中心,只能瞧见一个黑色的后脑勺。那人个子高,穿着白色的 t 恤,后脑勺的头发修剪得整齐,清爽干练。魏栀借着一个后脑勺和四分之一的背影猜测中间那人应该也是个学生。 下一秒,那人突然转过头来,眼神就直直朝她这里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上,隔着一小段距离,但足够将对方的面庞看得清晰真切。 魏栀愣住,被学生围在中间的齐佑树也一副意外的模样。 先反应过来的是魏栀,她笑了一下。但齐佑树并不友好,他淡淡地将眼神转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魏栀下意识耸了一下肩膀,表示无奈,但没人看到她的动作,她只是一个人在消化着“成年后碰见高中死对头但是被无视了”的复杂情绪。 齐佑树虽然没再看她,却转了个身,直面她。 这样反倒方便了魏栀去看他,观察他,对比他和高中时的模样。 他的个子没长多少,一直都是鹤立鸡群的高度,不管是高中时还是现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六七年过去,他更加成熟,但“伪善”的技艺似乎也是——眼前的他正笑盈盈地被围在中心,受尽追捧的模样让被魏栀不难想象他到底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知道真实的他绝对不像大家看到的这样亲切好接近,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表面无害,内里阴暗。 真正的想法被藏在千百层洋葱皮下,要想让他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高中时见识过了,知道这到底有多难。 她很难懂他在想什么,高中时她便不懂,但青春期似乎并不需要将所有事情都想得透彻,凭着一股莫名的冲劲和蛮力,他们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来了。在一阵惘然迷茫中急匆匆地结束了青春期。 虽然魏栀弄不懂齐佑树,但她知道有一条准则绝对适用在齐佑树身上:他的友好可能是虚假的,但他的厌恶绝对是真实的。 所以这么想来,至少齐佑树在面对她是真实的,他真的在讨厌她。 周芸的声音将魏栀飘走的神思唤了回来。 招待的老师见到周芸的身影,又立马小跑过来,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周芸伸长脖子往四周观望,像是在找人,“老师,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个老师叫做齐佑树?” 魏栀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 老师很快回答,“对啊,齐老师是我们学院的讲师,今天好像也来了,我刚才还看见他了呢。” ——齐老师。讲师。 魏栀反应过来,原来齐佑树不是学生,而是老师。周芸刚才口中说的朋友,也是齐佑树。 下一秒,招待老师在一众学生的中心处找到了齐佑树的身影,他朗声叫:“齐老师!” 齐佑树循着声音看过来。在看到周芸的时候,他露出惊喜的表情。 魏栀神情平静地望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站定在他们面前。 之后,齐佑树和周芸开始一阵寒暄,他们聊起对方的近况,气氛很好,招待他们的老师也能够在这对话中插上几句话,只有魏栀沉默着。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见齐佑树没有和她相认的意思,她也失了兴趣。她只是听着他们的对话,然后安静地观察着齐佑树的眉眼。走近了看,魏栀意外发现他和高中时没两样,五官依旧英俊。岁月似乎很是宽待他,她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时光的痕迹,所以她才会将他认作大学生。 突然,齐佑树朝她看过来,眼里是没来得及收起的温柔和友善。 魏栀一下恍惚,无意识勾了一下唇。齐佑树也朝她笑了,但魏栀却像是应激反应一样心跳一滞。 周芸看见两人互动,才想起要向两人介绍对方,“这是我的助理,魏栀。” “这是优优初中时的家教老师,齐老师。”优优是周芸的女儿,现在正是高三,再过一两月就要高考。 魏栀没想过周芸和齐佑树之间会有这层关系,也没想到周芸会把女儿初中时的家教老师当做自己的朋友。 周芸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他帮了优优很多,优优成绩进步很快。优优也很喜欢他,经常和他见面,逢年过节,齐老师都会来我们家玩的。” 听周芸这么说,魏栀了然——又是被齐佑树伪善面孔骗到的人。 齐佑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很快地转了话题,“优优最近怎么样,快要高考了,前段时间我给她寄了一些材料,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研究?” “有啊,快高考了,可认真了。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下午,怎么喊她出门都不肯。”周芸笑,“不过今天我说要来见你,她一下就跳起来了,说也想来和你见面。” 齐佑树问:“那她人呢?” “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优优人便到了,她风尘仆仆的,像是跑了一小段路。 女孩儿很快地跑到母亲身边,挽着周芸的臂膀,皱着眉埋怨:“那个出租车不肯给我送进学校里面来。” 她又很快将视线落在齐佑树身上,她笑着和他打招呼,“齐老师,我真的有很多事想要和你说……” 魏栀见状,识相地和招待老师往后撤开,“老师你再带我去看看其他毕业设计吧?” 周芸喊住两人,“我也去吧。优优你就在这里和齐老师聊一会儿,妈妈去看看展。” 优优脸颊红扑扑地答应下来。 之后,魏栀和周芸回去找优优的时候,齐佑树已经没了人影,问起优优,优优说他有事先去忙了,“但他答应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从学校离开之后,魏栀本打算下班回家,周芸却让她一起去吃晚饭,她说人多热闹,她定的包间并不小。 魏栀知道齐佑树会出现在席上,想了片刻,答应下来。 她们三人在包间等待齐佑树。 约定时间的前十分钟,齐佑树推开包间的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魏栀的脸,他表情僵了一瞬,然后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和周芸母女打招呼。他坐下后,很快开席。 魏栀很安静,插不进他们之间关于学习高考的那些话题,她便低头吃饭。 “其实我是想让优优把目标定到黎洲大学,你正好在里面当老师,之后也方便照顾些。毕竟我也就认识你这么一个和教育界有关的人。” 魏栀听到这里有些震惊——周芸对齐佑树的信任程度远超她想象,而周芸在她这里一直都是精明机警的女强人形象,她想不通周芸怎么也会被齐佑树骗得这样团团转。难道说,齐佑树是真心对待她们母女的? 魏栀这么想着,她咬着筷子,抬眼对上了齐佑树看过来的眼神。 齐佑树盯着魏栀,眼里带着笑意,说话的语气却让魏栀十分不舒服,“周姐,其实您身边的这位才是重量级的。” “据我所知,六七年前,她母亲就是教育局里的大官了。” 对于他这种爆料,魏栀措手不及,一瞬间后悔自己过来蹭晚饭的行为。 周芸和优优都意外地看向魏栀,魏栀摆手,说:“我妈去年就退休了。” 周芸笑,继续问:“听小齐的意思,你们俩认识啊?” 魏栀说:“高中同学。” 第2章 “那刚才怎么没说啊!” 齐佑树说:“因为不熟,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来。” 魏栀干笑,“我也是因为担心这个,所以没问。” “哎呦,搞这么大乌龙!原来是高中同学,高中了又不是小学幼儿园,怎么可能会记不得同学啊,你们俩就是太谨慎。都这么有缘了,应该早点说,早点叙叙旧的。” 齐佑树和魏栀都没再说话。 见两人沉默,周芸猜测两人是真不熟,担心他们太尴尬,她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饭桌上气氛又活跃起来,魏栀头顶的乌云却怎么都散不掉。 她不知道齐佑树刚才说那话的意义是什么。既然一开始装作不认识,为什么在刚才又突然提起过去的事,只是为了让她难堪? 魏栀盯着齐佑树,但之后他都没再看她,像是真的和她不相熟。 一顿饭吃下来了,魏栀不止肚子饱了,心里也堵堵的。 优优明天还需要上课,八点一过,周芸便带着优优起身,魏栀和齐佑树也跟着站起来。 几人在饭店门口分开,魏栀和周芸打了招呼之后又重新钻进饭店里借用厕所,十分钟后,她从洗手间里出来,迎面碰见本应该离开的齐佑树。 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玩手机,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右肩和脑袋抵着墙面,和高中时一样。 他的面颊被手机荧幕发出的光芒照亮。 魏栀看见他本垂下来的睫毛颤了一下,然后就这样掀起来。 他的目光直直地锁在她的脸上。 魏栀甩了甩还没干透的手,扇出来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她清醒了些,先开口说:“这么巧。”说的是今天的偶遇。 齐佑树站起身子,收起手机,垂眸看向她,直接问:“过得怎么样?” “转学之后吗?” 齐佑树静静看着她。 “考上 985 了,本科顺利毕业,出国交流了一年,回来就到公司里上班了。” 齐佑树像是早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得,只是笑了笑,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顺坦”的表情,“挺好的。” “你呢?” “和你差不多,你转学之后,我一直都是第一名。现在在学校里当讲师。” “讲师?”魏栀重复道。 “快评新职称了。”齐佑树耸肩膀,意思是自己马上就要升职了。 他这人从来不会谦虚,做得到便不会说自己做不到。他这幅势在必得的样子,魏栀十分熟悉。高中时,两人总是争着当年段第一,你追我赶地轮流坐第一的位置。而他对自己认知得十分准确,考前他若是来挑衅她,说自己能考得比她高,那这场考试的结局多半以他胜利结束。 魏栀就不会这样,她学习时总会使出一百分的力,她也不知自己会不会考赢,只知道自己尽了全力。因此每次齐佑树来她面前挑衅的时候,她都没什么感觉,左右她不会被影响,她并不在乎名次,她只希望能够正常发挥。 “那希望你顺利评上新职称。”魏栀真心地祝福。 齐佑树面无表情,“会的。” 见没话再讲,魏栀又甩了甩已经干了的手,“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齐佑树将手机递出,“以后可以约出来吃吃饭。”他顿了一下,用周芸的话重新说:“叙旧。” 魏栀接过他的手机,在他的手机上亲手添加了自己为好友。备注那栏被她空着。 将手机还给齐佑树后,她见他低头在屏幕上按着什么,在他收起手机的时候,她瞥到他似乎将她的备注改成了三个字,但她没看清写的是什么。 齐佑树抬头看她,“走吧。” “好。”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魏栀拿出手机准备叫网约车,还没按下“发送订单”,又听见齐佑树的声音。 “我开车了,送你回去吧。” 魏栀侧头看他。她意识到他们真的长大了,齐佑树成熟到能够不去计较他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将两人针锋相对的事抛到脑后,不计前嫌地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去。 如果是高中的齐佑树,绝对不可能在重逢后不计前嫌、颇有绅士风度地送她回家。 魏栀没拒绝,点头说了谢谢就跟着齐佑树走了。 他开的是 suv 类型的车,魏栀不懂车,只觉得这车体积大,看起来气派,上个副驾驶座还需要踏一层阶梯。 问清她家的地址后,他边启动车辆边说:“搬那么远了?” “高中搬家后就一直住在那里,好几年了,我上大学留学,也没怎么回来。” “徐老师怎么样了?退休了?” “嗯,去年退休了。” 齐佑树莫名笑了一声,“这才几岁就退休了,徐老师舍得?” 魏栀没回答,反倒问:“你爸呢?还在教书吗?” “嗯,不肯离开学校,不过调职好几次,已经从段长变成校长了。” “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这都几年了。还是徐老师厉害,一下从学校的课题组老师挤进教育局当大官。” 听出齐佑树语气里调侃讽刺的意思,魏栀没应声。 齐佑树也安静下来,几分钟后,他对她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几年了,我不应该说的。” 魏栀抿抿唇,说没事,“过去很久了,而且是他们之间的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齐佑树轻哼一声,像是在笑。 魏栀听见声音后扭头去看他,却发现他面无表情,仿佛那声嘲弄般的笑声只是自己的幻听。 她心里并不舒服,但也没说出口。 车辆在繁华的大街上行驶着,路两边的灯光快速地从车身上掠过,终于,车辆慢慢减速。 当车辆在魏栀家小区门口停下的时候,魏栀回过神来,说了声谢谢,说出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口干得不行,声音都有些哑。 “徐老师在家吗?” 魏栀点头,想到什么,她又问:“你想上去吗?” 问出口后,魏栀又有些后悔,她担心齐佑树真想上门拜访,而母亲此时的状态明显不适合见任何学生。 何况这学生还是齐佑树。 齐佑树听到这邀请似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时间,说:“太晚了,下次吧。” “好。”魏栀松了口气,“下次。” “帮我向徐老师问好。” 魏栀绝对不会这么做,但她先应承下来,“好。”说完这些,就应该下车了。 魏栀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推开车门的时候,齐佑树突然开口,“忘了问,你有男朋友吗?” 魏栀开车门的动作顿住,手指扣住把手。 她侧头看他,发现他看向她的眼睛亮得逼人,让她有些心慌。 齐佑树经常这么看她,像是想要把她看透。虽然他的眼神明显无法看透人心,但她在他这样眼神的拷打下总是会变得诚实。她挨不住齐佑树这样的眼神,高中的时候不行,现在也无法成功。 “没有。” 她看见齐佑树在听见这个答案时眼神里透露出的欣喜,于是他的眼睛更加亮,嘴角也微微向上,“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车后便传来其他车辆鸣笛的声音,后面的车在催促他们移位,魏栀被吓得心一跳,变得急躁起来。 “回去吧。”齐佑树按下解锁键,车门这时才能够被打开。 魏栀捏着把手,在接下来响起的鸣笛声中问他:“你呢?” 齐佑树结结实实愣住,片刻之后,在第三声鸣笛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声音跟着鸣笛声一起进入魏栀耳里。 “我也单身。” 魏栀推开车门,下车后,关上车门,她很快地离开了。脚步飞快,像是担心被他抓住。 齐佑树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直到身后的车主不悦地按响了不停断的喇叭声后才踩下油门离开。 02.welcome home 魏栀到家的时候,徐露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魏栀回来的动静,她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老板请吃晚饭,我不是在手机上和你说了。” “说了我就不能问了?”徐露扬声。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栀说。 徐露转了话题,“我之前不是和你说的那个朋友的儿子,江彦周,我给你们约了下周末见面。” 魏栀的第一反应是反抗,“我之前不是说了我不急吗?” “我急啊,你这都多大了,身边还没个人,我快急死了。” 徐露继续说:“我知道你谈过几个,那不是最后都没成吗?大学那个就不说了,过家家呢。还有国外认识的那个,你一回国,不就分手了吗?这种恋爱都是没定数的,还是知根知底的能成。” “我能害你吗?朋友的儿子,工作好,形象好,样样都好,见个面又不是让你定下来了。” 魏栀知道说不过母亲,她敷衍应下,回到房间里。 第3章 拿出手机,她给齐佑树换了个备注名——一个树的 emoji 表情。 她开始翻阅齐佑树的朋友圈,除了学校的一些资讯外什么都没有。魏栀松开手指,朋友圈再次刷新,顶端蹦出一条新的朋友圈。是齐佑树刚发的,照片的背景应该是他家里,照片里有几只猫狗,它们慵懒地窝躺在地上。齐佑树配的文字是:welcome home 魏栀回想起高中时代,那时的齐佑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对小动物的兴趣,他只关心自己,路过流浪猫狗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却在家中养了这么多只?魏栀猜测他是转性了。 魏栀很喜欢猫狗,很小的时候就许愿能有一只自己的小猫或者小狗,但徐露不喜欢,也断定她对养宠这件事是三分钟热度,所以从没答应过她的请求。如今她已经长大了,但因为依旧和徐露住在一起,她的养宠计划只能一再搁置。 她给齐佑树的新朋友圈点了赞,下一秒,齐佑树便给她发消息,问她觉得哪只最可爱。 魏栀答:“都可爱。” “下次可以带出去陪你玩。” “真的吗?”魏栀忍不住露出笑容。 “真的,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猫猫狗狗。” 魏栀斟酌着回复的时候,齐佑树又说:“如果教学楼下有猫狗,你会和它们玩到打铃才上来。” 如果魏栀没碰见猫狗,晚自习开始前半小时她就已经坐在位置上自习了。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什么?”对面的齐佑树突然这么问。 魏栀一愣,不知该怎么回复,输入框里的文字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 而这边的齐佑树盯着“对方输入中……”看了许久,最后顶部的文字变回他给她的备注“撒谎精”,而对话框没有任何新消息。他就知道魏栀会这样,冷笑一声后,他放下手机,唤来沙发边的猫,他慢慢地抚摸着它的背,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只是说:“她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齐佑树在八点半的时候睁开眼,他在十点有两堂课,他拿起手机,发现昨晚三点的时候魏栀回他了,她说:“不好意思,刚才去洗澡了。” “记得我们俩总是在争第一名。” 齐佑树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答案,但他没打算逼她太紧。 他说:“早。” 魏栀很快回:“早啊,你有课?起这么早?” “嗯,你起来上班?” “是的。” 魏栀边化妆边和他聊天,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魏栀涂完口红后,拿起手机,惊讶她和齐佑树竟然能这样相安无事地聊了这么长一段。 成长似乎就作用在这里,他们变得成熟,曾经对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里都藏着针的死对头如今也能像好朋友一样聊着无关紧要的天气和路况。 魏栀心情不错,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都说她今天看起来比平时更漂亮,他们补充:“虽然平时就很漂亮了。” 魏栀不好意思地拂了拂耳边的碎发,脸红着说是他们今天的嘴太甜。 魏栀是美女这件事毋庸置疑。 她有一张圆润流畅的鹅蛋脸,眼睛随了徐露,是很漂亮的杏眼,卧蚕还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格外夺目。鼻子和嘴巴也挑不出错,高鼻梁,但鼻尖带点肉,带着点讨喜的钝意。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的确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但一笑,便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其实她长着一副很伶俐和善的面孔,但在摘掉眼镜之前,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件事—— 她上学时总戴着黑框眼镜,厚厚的镜片就像是一道屏障,阻隔了她和同学们之间的交流,她又习惯把时间花在学习上,这让同学们总觉得她不好相处,成年后提起她,他们的脑子里只出现一张被黑框眼镜占据了一半的脸庞,还有那高不可攀的成绩。 高考后她做了近视手术,摘下眼镜后,街坊邻居都说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现在像是会跳舞的艺术生。 徐露并不满意她们这样的形容,“她长得漂亮也会读书。”母亲总是异常执着于他人对她的成绩认可。邻居们听此纷纷改口,“对啊对啊,谁不知道我们魏栀是高材生!” 中午的时候,齐佑树问她午饭吃什么。魏栀将点的外卖拍给他看,他很快将学校食堂的饭菜发过来,然后,在同一时刻,他们问对方:“好吃吗?” 这种默契来得莫名其妙,魏栀被逗笑,笑的时候正好被坐在对面的同事看到,他问她在看什么,有这么好笑。魏栀摇头说没什么。同事又说她今天看起来和过去不大一样。魏栀不明所以地挑眉,同事猜测:“是不是有桃花了?”另外一个同事立刻帮她否认,“什么叫做有桃花,她身边一直都不缺桃花好吧,应该是碰见自己喜欢的了?” 魏栀笑着摇头,说他们太会联想,她低头回复齐佑树:“好吃。” 齐佑树说:“学校里的饭菜就那样。” 下午,魏栀和昨天在展会上认识的黎大学生联系上,通知他们面试的时间和地点。 两天之后,几个黎大学生结伴来到公司,魏栀去接待他们的时候意外发现齐佑树也来了,他看起来和学生没什么两样,坐在那几个同学之间,完全地融进他们之中。魏栀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聊天,氛围很好,其乐融融的。 坐在中间的齐佑树抬眼看她,站起来解释:“我有空,就顺便开车带他们来。” 魏栀收起惊讶的表情,她小声问:“怎么没跟我说?”毕竟半小时前他们还在手机上聊天,他问她公司提不提供下午茶,魏栀给了否认的回答之后他便没再回她,她以为他在忙工作,原来是在开车送学生来面试。 齐佑树笑了一下没说话。 一个男同学的眼神在魏栀和齐佑树的脸上流转了两圈,出声问齐佑树:“老师你们认识啊?” “你以为我专门开车送你们来?我有这么好心?”齐佑树和学生们年龄相仿,平时都闹作一团,和他们相处时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 话音一落,几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们立刻起哄,发出类似猿猴的叫声。 魏栀听得耳根涨红,等他们冷静下来后,她和这些学生说起面试的流程,交代清楚后,她转身出去,齐佑树也跟着她走出招待室,他叫住她,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魏栀低头一看,是奶茶的包装袋,“这是做什么?” “下午茶。” 魏栀难为情地抿抿唇,最后还是收下,“我下次也请你喝。” “什么时候?”齐佑树直接问。 魏栀一顿,“都可以。” “那就周末吧。” 魏栀本想直接答应,又突然想起徐露为她定好的饭局,“周末我有一个约,但还没确定是什么时候。” “没事,空出一天就行了。” “好,那我到时候再和你说。” “好。”齐佑树点头,“那我先走了?之后再手机上联系?” 魏栀将他送到电梯口,“周末见。” 电梯门关上后,她扭头就碰见前几天在饭桌上猜测她恋爱的同事,他八卦地问:“男朋友?” “不是,朋友。”魏栀否认。同事没放过她,“长这么帅啊,这种朋友就要抓紧发展成男朋友。” 魏栀懒得和他多说,提着袋子回到自己的工位。 迅速进入状态工作了一会儿后,她抬眼看向被自己放在桌角的切件蛋糕,也是齐佑树买的,和奶茶放在一个袋子里。不知是不是巧合,齐佑树送的是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魏栀盯着蛋糕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对齐佑树这种示好,并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心。她当然不会忘记齐佑树的本性,虚假伪善,但她也告诉自己,或许长大成熟了的他们的确能够放下那段过去了,齐佑树的性格缺陷也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弥补,他对她的友善是真实的,所以她才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庞大的好意。 但在某些时刻,回忆起过去的时刻,她还是忧心忡忡,担心他这样对她,只是在欺骗她在报复她,他计划着在某个时刻狠狠给她一击。可她转念又想,他们离开了青春期,没了成绩上的攀比,不需要这样你追我赶地争夺一个“第一”的位置,他算计她,是为了什么呢?她想不通,得不到答案,所以打算继续和齐佑树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着。 她想,他们当然可以摒弃过去,做一对互相记挂对方的朋友。 晚上,魏栀主动问起徐露和江彦周见面的日子,“你说的周末,是周六还是周日?” 徐露以为她这么积极,是真接受了这件事,也高兴起来,“周六,晚上七点,地点我晚点发给你。” 魏栀点头,然后突然问母亲,“你记得齐佑树吗?” 徐露皱眉回忆,魏栀提醒,“就是齐志东老师的儿子。” 说起齐志东,徐露一下想起来齐佑树是谁,“哦哦,我想起来了,很聪明的学生,我还教过他一年,成绩很好,当时和你不相上下,长得也挺好的。怎么突然提起他?” 第4章 “我前段时间碰上他了。” “这么巧?”徐露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黎州大学的老师。” “大学老师啊,不错。我听说齐志东现在也成校长了。”徐露像是想起什么,忽地笑起来,“你记得那时候我跟他争一个年段长的位置吗?” “现在想想都让人发笑。”徐露摆摆手,“你和他儿子当时也是针锋相对,轮流坐第一。 当时评年段长前的最后一场考试,我还让你争气点,考得比他高,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和我说,我考得比他好,你就比齐老师更有资本坐上年段长的位置,你让我帮帮你。”魏栀声音轻轻的。 “对,我记得那次考试你真的考得很好。”徐露回忆起那段过去,语气都变得轻盈,“虽然最后我没成功当上段长,但你那次考得真的很漂亮。” 魏栀笑了笑没说话,并没有特意去纠正徐露的这段记忆——其实不是她考得很漂亮,而是齐佑树失误得太厉害,而她正常发挥,自然稳坐第一名的位置。 虽然徐露最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齐志东在得知儿子考试失利的震惊表情,“哎呦当时成绩公布出来他儿子掉到年段第十二,他那个脸黑得啊,还是你争气。” 看着徐露喜悦的表情,魏栀不知该说什么,其实她和齐佑树之间本不应该这样的,她不愿意和任何人结仇。但攀比和争夺似乎也是继承的东西,徐露和齐志东在争夺,她和齐佑树便跟着攀比。为了母亲,她不得已和齐佑树变成了死对头。 这时,徐露突然又饱含真情地对她说:“所以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从来不让我担心的好孩子。这次你和江彦周,看看能不能成,我见过他,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如果你们俩能一起,我真的就没什么遗憾了。”徐露的情绪转变很快,这是躁郁症的典型症状,医生早就交代过魏栀注意体谅她的情绪,所以魏栀此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母亲说:“我知道的,我知道。” “嗯,好好。” 魏栀和齐佑树约在周日见面,齐佑树答应下来,然后随口问了句她周六是要和谁见面。 魏栀将输入框里的“相亲对象”一点点删掉,最后发送:“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 齐佑树这句话让魏栀心一跳。 她丢下手机,将情绪晾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拿起手机,发现刚才齐佑树又和她道歉,“对不起,我问太多了,下次不会的。” “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魏栀斟酌着,想要发送这句话,最后又慢慢把这几个字删掉,只是发送:“男的。” 之后齐佑树没再回复她,一整天都没再找她。 03.班长和团支书 魏栀不愚笨,察觉得到齐佑树对她类似于“进攻”的意图,而她能够这样和他相处着也是因为自己并不排斥他,甚至,就想和他这样“不清不楚”的。 像徐露说的那样,她和前男友因为异国问题分手,回国后,她忙着工作,没想过恋爱的事,但她谈过恋爱,喜欢恋爱的感觉,没想过杜绝爱情发生的可能性。那天她和徐露说不急,只是下意识地做出忤逆的反应——毕竟魏栀被她控制了太久,如今只能在这种不痛不痒的方面上拒绝她。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齐佑树自收到那句“男的”之后就便一直没回复她。 魏栀很在意这件事,一空下来就会打开那个聊天框,但她什么都没做。她并不擅长去做主动的事,面对齐佑树时更甚。 六点半,魏栀出门的时候,徐露将她送到门口,交代:“认真相处相处,他条件很好,放在平时也不会出来相亲,就是我和他爸认识,前段时间正好聊起你们俩,知根知底的,所以才说介绍认识一下。不过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成不了做做朋友也行。” 徐露说的话前后矛盾,一会儿让她好好和江彦周相处,一会儿说做朋友也没事。从教多年的徐露深谙劝说这套,知道如何把话说得更加让人接受,最擅长让学生在云里雾里中听从她的话。 魏栀当过她的学生,但做她女儿的时间更长些,她对这种话术产生抗体,并没那么容易就被荼毒。 ——魏栀在心中斟酌着徐露这句话的合理性和她内心的真实意思,最后什么话没说,踩着鞋出门去了。 虽然没有明着对江彦周发表不满的看法,但她免不了在心中对江彦周加上了一层不好的滤镜。她是阳奉阴违的女儿,对母亲赞不绝口的人自然多了一个心眼。 她不抱什么期待地来到约定的地点,然后见到了徐露口中的优质男,单从外形来看,江彦周的确属于上乘,五官英俊,气质儒雅干净。像是很看重这次见面,他看起来一丝不苟,连对面给她准备的空位上的餐巾纸都被摆得周正。 她踩着高跟,一步步走近,江彦周抬眼看过来,认出她之后,他站起来对她笑,“魏栀?” “对,你好。” 她在他对面坐下,江彦周绅士地递出菜单,在魏栀忧愁着怎么点菜的时候,他给出适当的建议。之后,他们开始聊天,从他爸聊到她妈,然后又说起自己。这是相亲的基本流程。 魏栀听徐露讲过他的情况,徐露说他在创业初期阶段,已经小有成就,未来一定光明。魏栀笑着直接吐出徐露的那套说辞,意在调侃他,江彦周被吓得摆手,说:“徐阿姨太夸张了,这是捧杀。” 聊了一个多小时,魏栀意识到江彦周是很常见的那种性格,谦逊温和,一顿饭吃下来,他没出过一点错,教科书一样标准的行径和言辞。很正常,让人很舒服,但也太过没劲,看不出一点个性,或许是他刻意在伪装,总之魏栀窥探不到一点真实的他。 最后,魏栀只觉得自己圆满完成了一场无差错的成年人社交。 本以为今天会就这样结束,但变故发生在饭局的尾声,魏栀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碰见了一个高中同学,她们不怎么熟,但魏栀记脸能力强,而刘璐洁又一直记得魏栀,于是两人在洗手间门口的那一段路上进行了短时间的对视,然后一起停住脚步,接着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 刘璐洁惊喜魏栀还记得她,“班长你还记得我啊。” 听到班长这个称呼,魏栀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眼镜框,但眼镜在多年前就已经摘下,她碰到了自己的鼻梁。一个“班长”的称呼就能将她拉回青春期,时间的长河在一瞬间被跨越,又猛地跨回现下的魏栀怔了一下,她安静地将手放下,笑着对刘璐洁说:“记得,你不就坐在我前面的前面吗?” “对!对!你真记得我,你连这个都记得。” 两人在洗手间前的长廊上聊了几句后留了联系方式。魏栀回到江彦周面前,在餐厅门口分开的时候,江彦周提出要打车送她回家,魏栀拒绝,“时间太晚了,这里离我家也不远。”推拒几次后,江彦周妥协,他先上车离开。魏栀低头看手机,定好的网约车司机在上一分钟取消了她的订单,正要重新约车的时候,她听见刘璐洁的声音。 刘璐洁的声音和落在她肩头上的手一起出现,“班长, 你结束了?” 刘璐洁将脖子伸得长长,探头去看江彦周离开的车尾,“男朋友?” “不是,就是朋友。” “第一次见面?” “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了啊,这么端着,都没笑两声。” 魏栀转开话题,“你呢,也准备回去了?” “对啊,你没下摊了?”刘璐洁问,在魏栀点头的时候,她又说:“明天不上班吧,要不要去喝一杯?” 魏栀盯着刘璐洁看了一秒,然后直接答应。她这么爽快,刘璐洁反倒吓了一跳,“啊就答应了?” “还要怎么样?”魏栀笑着收起手机。 “我以为你会拒绝我,毕竟你可是班长,高中的时候不苟言笑。” “真的吗?有那么不苟言笑?” “真的,你只埋头学习啊,也不和班级同学说话,学习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刘璐洁笑着拉过她的手腕,“酒吧就在前面,跟着我走。” 魏栀踩着高跟鞋跟在刘璐洁身后,还没喝就觉得脚步有点虚浮,有预感今晚会被迫回忆起高中的很多事,她有些期待。 刘璐洁轻车熟路地将魏栀拉到吧台边,问清魏栀的酒量后,她直接帮她点了酒,然后两人就开始边喝边聊天。她们从自己的现状往回聊,直到将时间线拨回高中阶段,自然而然地,她们开始聊起高中同学。 刘璐洁抿了一口酒后,问魏栀:“班长你还记得齐佑树吗?” 魏栀早就知道她会提起他,于是此时只是垂下眸子,笑着说当然。 刘璐洁在昏暗中看向魏栀的脸,魏栀表情柔和,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全班同学都知道班长魏栀和团支书齐佑树不和,这种“不和”能够让全班人尽皆知的原因有很多:第一,不和的两位主人公是班级里很出众的存在;第二,他们不和的原因太过“无可指摘”和“无私”,和性格无关,只是因为他们在争夺年纪第一名;第三,齐佑树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唯独对魏栀不客气。这些种种,让他们班同学对魏栀和齐佑树的关系很是关注。 第5章 成绩一出,他们便迫不及待去看榜首,讨论一番后再观察齐佑树和魏栀之间的氛围。这是他们班同学考试周用来消磨时间和精力的方式。 但这样有趣的活动在魏栀转学后被迫停止。高三上学期,魏栀转学,之后年段第一的名字再没换过人。她们对年段第一也不像之前那么关注,只是会在看到成绩榜顶部“齐佑树”的名字时回想起曾经的班长。 “你现在还有和齐佑树联系吗?”魏栀问她。 刘璐洁从回忆中脱身,定睛在眼前女孩儿的脸上,“有的额,我们关系一直不错,也都在本地工作,同学聚会什么的都会见面,平时我经过他学校的时候也会和他约着吃饭。” “诶你知道吗,他在黎州大学当老师。” 魏栀长长地“哦”了一声,“是吗?”她装不知道。 她猜到刘璐洁和齐佑树还有联系,她对刘璐洁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她坐在她前面的前面,而是因为高中的时候,刘璐洁很喜欢缠着齐佑树。虽然齐佑树和谁都关系好,但刘璐洁在平均水平之上—— 她喜欢齐佑树这件事应该人尽皆知,齐佑树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他没什么反应,刘璐洁也甘愿这样做他的跟屁虫,不告白也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 魏栀亲眼见过齐佑树将刘璐洁送的圣诞贺卡随意塞到抽屉的最深处,然后在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将那张红彤彤的卡片和被揉成纸团的草稿纸一起丢到垃圾桶里。 当时大家都去做课间操了,只有班长和团支书在准备等会儿班会要用的材料,班级里只有她和齐佑树,她觉得他手里攥的那堆纸团里那张卡片的颜色很扎眼,他不可能没注意,但担心他真没看见,她好心出声提醒:“里面有卡片,你别丢了。” 齐佑树站在垃圾桶边顿了一下,然后从那堆纸中抽出那张卡片,看了一眼后,又重新塞回手里,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一起丢到垃圾桶里。 “你……”魏栀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候齐佑树已经不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了,他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魏栀知道他本性恶劣,拿他这么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也没办法,索性也不打算管了,但她还是在二十分钟后,看到刘璐洁缠着他说话的时候感到一阵恶寒。有一瞬间,她也想告诉刘璐洁,齐佑树是个很伪善的人,他践踏你的心意,不配你这样。但这样告密后带来一系列的麻烦都会让她头痛,消磨她的精力,所以她自私地选择旁观。她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刘璐洁会知道齐佑树的真面目,但目前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刘璐洁还是没有看清。 “对啊,黎州大学就在附近,改天有空我们可以一起聚一聚。” 魏栀点头说好,两人继续喝着酒,半小时后之后,她们都微醺,说出的话都带着一点酒气。刘璐洁的眼睛很亮,她用手指指着魏栀,说:“你走了之后,齐佑树一直都是第一名,都没意思了。 ” “还要怎么有意思,看我们俩争第一,你们都很开心是不是?” 刘璐洁笑开怀,“对啊,特有意思。不过你走之后,齐佑树好像也变了一个人一样,可能因为没了竞争对手,他很长一段都没什么活力。” 魏栀眨眨眼睛,“是吗?他不高兴吗?” “对啊!我觉得你们亦敌亦友吧,你走了,感觉他挺难过的。” 那段时间齐佑树状态明显不对,而据她所知,他们这群高中生生活中发生的唯一变化是班长魏栀转学了,而齐佑树会在他们提起魏栀的时候冷脸下来,于是,即使再不可思议,但刘璐洁还是认为齐佑树是因为魏栀转学了才变得低迷。 那他为什么会低迷呢? 刘璐洁不相信齐佑树喜欢魏栀,所以用“亦敌亦友”这个词语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齐佑树不可能喜欢魏栀,因为齐佑树明显很讨厌魏栀,这是全班同学都知道的事。 ——挺难过的。 魏栀斟酌着这几个词,在酒精的荼毒下,她的脑子混沌,思绪都变慢。然后在她不大清醒的时候,刘璐洁突然整个人朝她靠过来,距离近到她呼出的酒气充斥着魏栀的鼻腔。 魏栀晕乎乎的,听见刘璐洁小声的询问,“班长,听说你和齐佑树告白然后被拒绝了,这是真的假的?” 魏栀表情呆滞,两秒之后才眨了一下眼睛,哑声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刘璐洁腾地一下直起身子,惊呼:“真的?” 魏栀慢吞吞地摇头,说:“没有,假的。 ” 但后来的澄清已经没了可信度,刘璐洁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魏栀后知后觉到她的脸开始发热,不知缘由地。 她的确向齐佑树告白过,也的确被拒绝了。 04.她更想吐了 “真的假的?” “都说是假的了,谁跟你说的?谁造谣我?”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反正一直有人在说这件事,我还问过齐佑树……” “他怎么说的?” “他脸色一下垮了,好像很生气,之后我就不敢再问了。” “那就是假的啊,他那么讨厌我,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不拿出来奚落我一顿?” “可是你刚才没否认。” “喝醉了喝醉了,喝醉了说胡话。”魏栀摇头摆手,不肯承认这件事了。 刘璐洁拿她没办法,虽然心里依旧存疑,却也没那么较真了。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屏幕,刘璐洁拿起来,发现是齐佑树回她消息了。 刚才在餐厅里偶遇魏栀的第一时间,她就和齐佑树说了这件事,但齐佑树现在才回她。 “什么?” “你猜我碰见谁了?” “谁?” 刘璐洁的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敲着。 魏栀在一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行,她起身,想在自己醉倒之前回到家中,她看向刘璐洁:“我得回家了。” 刘璐洁按下她,“你这幅样子怎么走?” “再待下去就真回不去了。” “等等。”刘璐洁看一眼手机,说:“齐佑树要送我们。” 魏栀脚步顿住,安静坐下后她问:“他说要来?” “我说我碰见你了,和你在外面喝酒,他就说也要来,可是我们都要走了,他就说他可以过来送我们。” “你们平时经常聊天吗?” “还好吧。我就是碰见你了,所以和他说一声,不过我们平时都挺忙的,只有周末能偶尔约着见面。” 魏栀点头了没再说话,她是真有些晕了,“他让我们等他?” “嗯,说马上就来。” 齐佑树来的时候,魏栀和刘璐洁已经倒在一起,头抵靠着头,都闭着眼在小憩。他上前叫醒两人,然后带着两人出去,上车的时候,刘璐洁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座,魏栀慢一步地去打开后座的车门。确定两人都坐好之后,齐佑树坐回驾驶座。 车子在行驶的时候,魏栀很安静,只有刘璐洁絮絮叨叨口齿不清地说着她回忆中的高中时光。十几分钟后,齐佑树停下车,对刘璐洁说:“你家到了。” “这么快啊,那我先下去了,你记得要把班长送回家。”刘璐洁交代齐佑树,像是担心齐佑树会怠慢魏栀,“你们俩这么久没见,怎么一句话不说,都这么久了,不会还在耿耿于怀那个第一名的位置吧?” “你放心,没有的事。”齐佑树这样说。 魏栀在后座也笑,“我就是累了。” “那你要把她安全送到家里哦。”刘璐洁对齐佑树说。 刘璐洁下车走远后,齐佑树叶跟着下车,他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魏栀身边的车门我,低头看着坐在后座的她,说:“能起来吗?坐到前面来。” 魏栀怔了一下,还没做反应,齐佑树又说:“坐到前面不会晕车。” 魏栀点头说好,下车后,在齐佑树注视下乖乖坐到副驾驶座上。 车辆平稳地向前行驶着,魏栀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没联系的,无穷尽的,她从这个想法跳跃到另外一个,先是想徐露等会儿看到她这副模样会有多生气,然后又想齐佑树怎么知道刘璐洁家地址的,他们真有这么熟?再想,坐在后座真的比坐在前座容易晕车吗。好像是一样的。 在她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齐佑树安静地开着车,直到车辆到达她家小区门口。 “到了。”齐佑树说。 “哦。”魏栀直起身子,说了声谢谢后她就要下车。 齐佑树并没有出声阻止,可魏栀车门被锁住,她打不开车门。 她看向齐佑树,“车门锁着。” 齐佑树现在才打算和她聊些什么,语气古怪:“和男性朋友见完面了?” 魏栀想起她和他说的“朋友”和“男的”,头微微有些疼,“对。” “相亲相得怎么样?”齐佑树低声问。 第6章 他扭头看向她,两人对视着,车里没开灯,昏暗为他的表情更添几分深沉冷漠。 “刘璐洁和你说的?”魏栀知道只能是刘璐洁。 齐佑树没回答,只是再问:“急着结婚吗?” 魏栀觉得委屈,辩驳道:“我不急,我妈急。”她用手撑着额头,太阳穴因为酒精反常地突突跳着,“可以开一下窗吗?我头晕。” 齐佑树沉默地摇下车窗,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魏栀舒服点了,重新看向他,“你还想说什么?” 齐佑树问:“你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魏栀没精力和他打哑谜,她觉得头更痛了,身体和精神同时被折磨,她也处在崩溃边缘,“我不说了。” “又不说了。”齐佑树笑了一声,像在嘲讽。 “我要说什么?”魏栀音量提高。 “说你为什么问了我是不是单身之后,跟我说单身,然后又去相亲。你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吗?你们还会见面吗?” 魏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还会见面的。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我现在很想睡觉。” 齐佑树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利落解锁车门。 魏栀觉得他莫名其妙,气他不好好说话。她一下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甚至有些站不稳,她关上车门,往前走了几步,又嫌高跟鞋太累人,索性脱了鞋子,赤脚踩地。 齐佑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忿忿收回了视线。 而魏栀走到半路,又调转方向,她回头看,发现齐佑树的车还在原地。 现在是深夜,不像那天一样有来往的车辆,小区门口的路又长又黑,现在只有他一辆车停在这里,车前的两束灯光在黑夜中安静地亮着。 她抬头看了一眼五楼还亮着的灯光,想了两秒后,她快步朝齐佑树的车走过去。 齐佑树还没锁车门,她顺利又把自己刚才关上的车门打开,将高跟鞋扔在地垫上后,她又重新坐上副驾驶座,扭头对上齐佑树震惊的面孔,魏栀问:“你家里有人吗?” 齐佑树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没有,我一个人住。” 魏栀问:“有客房吗,借我住一晚,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清楚。”她知道他会答应,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这让她因酒精而想要呕吐的欲望更重了。 齐佑树盯着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安静地发动了车辆。 “系上安全带。” 魏栀眩晕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起伏蓬勃着,她更想吐了。 05.走光了 途中,魏栀一直在忍着吐,好在齐佑树并没有和她说话。车里很安静,但这段路实在是过于长,即便马路通畅、路况优良,齐佑树车速不慢,他也开了将近半小时才到家。 魏栀意识到他们家离得有些远。 齐佑树将车停在地下室,车一熄火,魏栀就打开车门,也不管赤脚了,直接冲到垃圾堆积处,对着垃圾桶就是一顿吐。胃里翻涌着,她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将堵在身体里的秽物吐出后才好受点,鼻尖萦绕着酸臭的味道,她扶着腰,一瞬间竟没有力气直起身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东西被放在地上的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便被人握住——她被人扶起来,直起腰,睁眼便对上齐佑树的脸。 他看起来很不爽,但手上动作却不停,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纸巾,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另一只手用纸巾帮她擦着嘴角。 而魏栀没有任何反应,任由着他摆弄着她的脸。 擦干净之后,他将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看向她脚边的鞋子,“穿上。”是他刚才从副驾驶座帮她拿下来的高跟鞋。 “太高了,穿不了。”魏栀说。 她很认真,她现在这状态,如果硬要穿高跟鞋,结果不是摔倒就是崴脚,她就是为了安全才脱下鞋子的。 “所以为什么要穿高跟鞋,为了相亲?”齐佑树问。 魏栀说:“穿高跟鞋好看。” 齐佑树看起来更不爽了,魏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事,我光脚就行,上去吧。” 齐佑树说:“我背你。” “不用。”魏栀拒绝。 齐佑树不动,只是看着她,“那我抱你。” 魏栀一愣,急忙摇头,“那背我吧。” 齐佑树嘴角微颤,他一直都知道要怎么对付魏栀。 魏栀在他背上的时候,不敢将脸贴他太近,担心酒气熏到他,于是后仰着脖子,整个人绷着,说实话,在他背上比光脚难受多了。她在他背上,两具身体以很大面积接触着,她能感受到他偏高的温度,健康的躯体和蓬勃的力量,这些东西让她更加眩晕。她又想吐了。 到家门口后,齐佑树将她放下。脚落地之前,她看到他有点发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打开家门,猫猫狗狗们就抬头看过来,魏栀光着脚就想进去,又被齐佑树拉住手,他看了一眼她的脚,意思是穿上鞋子再进去。 魏栀低头,“不好意思。” 穿上拖鞋后,齐佑树又直接拉着魏栀进了厕所,“洗干净再出来。” 魏栀以为他是说脚,却没想到她洗完脚准备要出去的时候,又被他塞回淋浴间里,“洗澡。” “酒气太重,猫狗不喜欢。”齐佑树这样说。 魏栀为了猫狗,再不甘也忍了,接过齐佑树手里的衣服,她关上了厕所的门,洗澡去了。 洗完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她发现齐佑树只给了她上衣,并没有给裤子,不过他的 t 恤够长,长度正在她膝盖上面,她权当睡裙穿了。 出去的时候,齐佑树正在沙发上逗猫,狗在他脚边趴着,他一副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模样,魏栀羡慕地走上前,要伸手去摸的时候,齐佑树又握住她的手腕。 魏栀问:“怎么了?” “这里不是猫狗咖,不是想摸就能摸的。”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说要带出来给我玩的。” 魏栀早就知道前几日那个对她和善温柔的齐佑树不是真的齐佑树,虽然豁达包容的确是让人舒适的美德,但她还是喜欢和真实的齐佑树相处。 记仇、睚眦必报,目的性极强的齐佑树才是她认识的齐佑树。 就像眼前这样,“你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你就是不想装了呗。” “我为什么不装了?” 魏栀说:“我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了?” 魏栀知道,“因为我和男的相亲?” 齐佑树笑,握着她的手依旧没松开。 “但你没理由阻止我和别的男人相处。”虽然魏栀有点晕乎乎 ,但她还记得要紧紧抓住自己应有的权利。 “按道理来说是没有。但你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礼尚往来,你问我,我就顺便问你的。” “顺便……” 齐佑树斟酌着她的用词,“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道理,一般这么问我,就是对我有意思。” 魏栀说他太自恋,顿了一下,“就算是这样,就算我对你有意思,也不代表我不能和别人相亲。” “那你主动要来我家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回家。” 话说着,本在齐佑树腿上的小猫突然起身,然后慢慢地移动到魏栀腿上。魏栀惊喜,挣脱开了齐佑树的手,“它自己过来的,它喜欢我。” 齐佑树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望着正在逗猫的魏栀—— 她眉眼生动,和高中时没什么差别,这让齐佑树有些恍惚,然后魏栀突然抬头看向他,问小猫叫什么名字。 “没取。” 魏栀震惊,“那你平时叫它什么?” “咪咪。”齐佑树想了想,他平时似乎只要叫一声咪咪,他想唤的那只猫就会朝他看过来,心有灵犀一样。 “其他的猫呢?” “都叫咪咪。” 魏栀说这样不行啊,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有宠物,早就给它想好名字和所有设定了。 “那你帮它取一个。” “椰子树吧?” “好。 ”齐佑树从善如流。 “狗呢?” “汪汪。” 魏栀猜到会是这样,“汪汪不错,就是太大众。” 她试着叫了一声汪汪,脚边的狗立刻抬头看他们,魏栀乐得几乎要在沙发上瘫倒。 椰子树在魏栀的光腿上耸动着,然后突然它将头往魏栀的衣服下摆里塞,魏栀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毛茸茸的触感一直在往她的腿根处钻。 宽松的衣服下摆被椰子树往上顶。 齐佑树注意到,面上表情凝固。 魏栀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的时候,椰子树已经被齐佑树抱走,只留下它刚才作乱的证据——魏栀一大片白花花的大腿皮肤和一小片黑色内裤布料边缘。 齐佑树正抱着猫站在她面前,没看她的腿,只是提醒:“走光了。” 第7章 魏栀低头,伸手将衣服下摆往下拉,遮住之后,她低声嘟囔:“装什么,给我这衣服不就是为了看?” 眼前的齐佑树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直到手中的椰子树不满地扑腾着,他才弯腰将猫放下。 他重新直起身子,低声问:“那你呢,不想回家,可以去酒店,可以去找朋友,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勾引我?” 魏栀抬眼看他,问:“那你答应让我来,不是想和我做?” 齐佑树垂眸盯着她,几秒之后,才说:“是,想过。一直在想。” 05.各个方面的精力都很旺盛 齐佑树直白得让魏栀心慌慌,她莫名生了怵,在自己主动挑衅之后。 酒精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让她变得浮躁、亢奋,不计后果,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在忧愁着要如何下台的时候,齐佑树突然弯腰将猫抱起,直起身来又催着脚边的狗回它的窝休息。 汪汪慢吞吞地起身,齐佑树瞥了魏栀一眼,说:“你问了,我就说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客卧在那里,早点休息。”齐佑树看向一个房间,然后就扭头回主卧了。 齐佑树将门关上,“砰”的一声将魏栀的魂召回来。 她回过神,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发了一会儿呆后,她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不敢再去回忆刚才自己和齐佑树说了什么。 她回到客卧,房间里很干净,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不过床上的被褥像是新铺上的,看起来松软干净。魏栀觉得累极了,躺上去之后,一瞬间长叹出一口气。 徐露在这时候给她打来电话,魏栀接起来。 “嗯,我碰见高中同学了,今晚在他家里住。” 徐露并不关心这个,她想问的是魏栀和江彦周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和小江怎么样?” 魏栀差点忘了这件事,她回忆着今晚和江彦周的约会,“挺好的,顺利。” “他人怎么样?” 魏栀刚想回答,房门被人敲响,她心一跳,想起自己并没有锁门,两秒之后,齐佑树推开门,魏栀对上他的眼睛,耳边是徐露有些着急的追问声。 ——“我问你他怎么样。” 魏栀一边应付着徐露的问题,一边盯着齐佑树,“就像你说的,都很好。” 齐佑树猜到她在和谁通话,抬了抬自己手里抓的东西,是一件裤子。她刚才控诉他心里有鬼,故意不给她裤子,他现在便给她送来裤子。 魏栀看清他手里的是裤子之后愣了一下,徐露又在耳边问,魏栀垂下眼:“很帅,也很绅士。” “加了联系方式。” 说了两句后,魏栀再抬眼,发现齐佑树已经走到床边了。 他正站在床边看着她。屋内光线昏暗,床头边幽黄的灯光被齐佑树高大的身躯遮了一大半,于是魏栀眼前更加黑了。她定睛才看清齐佑树的脸,她对他低声说:“放在床边吧。” 徐露听见她说的话,问:“你朋友?” “对。”魏栀话刚说完。 齐佑树便把手上的裤子丢到床上。准确来说,是丢在她光裸的两条腿上,刚才她躺下来的姿势并不斯文,刚才忙着和徐露通电话,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躺着了,两条腿齐唰唰暴露在空气中,现在被裤子盖住了一半。 “哪个同学?”徐露问。 魏栀看了一眼齐佑树,睁眼说瞎话,“刘璐洁,你记得吗?” 徐露果然不记得,她在回忆,于是魏栀耳边便没了声音。 她专心地和齐佑树对视,对他挑挑眉,是在问他还有什么事的意思。齐佑树懂她的意思,但他似乎还有事,并没有走。 “嗯,没事的话,我先休息了。嗯嗯,知道了。”挂了电话之后,魏栀从床上起来,问齐佑树:“怎么了?” 齐佑树重复她说的话:“刘璐洁?” “那我要说齐佑树?” “你敢吗?” 魏栀很快说:“不敢。” 齐佑树笑了,魏栀的胆量既大又小的。在他这里胆子很大,却不敢忤逆徐露,甚至就是因为徐露才来到他这里,把他这里当做避难所一样。 齐佑树觉得魏栀变了很多,和高中时候完全不一样,高中时候的魏栀和徐露母女连成一条心。他是最清楚魏栀能够为母亲做到什么地步的人,但是眼前的魏栀变成了完全阳奉阴违的女儿,比他更甚,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栀揉了揉眼睛,累了的样子,她问他还有什么事,赶人的意思明显。 齐佑树没想立刻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他最擅长等待,于是他摇头说没有,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弯下腰。 魏栀看过去,发现椰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到她房间里来了。 齐佑树熟练地将它抱起,然后再出去,将门关上前,他站在门口处对她说:“不锁门是以为我是正人君子?” 魏栀望着他没说话。 齐佑树将门关上。 齐佑树抱着怀里的椰子树,盯着它的眼睛轻声问:“你这么喜欢她?” “但我让她来,不是让你钻她裙底的。”齐佑树说。 椰子树扑腾两下,从他的的怀里跳下来,像是没听进他的话。 齐佑树离开之后,魏栀本想下床锁门,但自己实在是太累,翻了个身,连裤子都没穿上就睡了。 一觉醒来,魏栀的脑子清醒不少,但窗外的天色昏暗,天空还未全亮,似乎还是清晨。她觉得口渴,推门出去的时候,意外发现齐佑树就在客厅里坐着,穿戴整齐,很清醒的模样。 她吓一跳,“你起这么早?” “我觉少。”齐佑树说,看向她依旧光溜溜的腿。魏栀从来就不听他的话。 “觉这么少的话,要去检查一下身体。” “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我可能天生觉少,精力比较旺盛。” “是吗,真羡慕。”魏栀说,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我可以喝吗?” “喝吧。” 魏栀拧开瓶盖,“所以高中时候,你真每天五点起床学习?” 她听徐露说过,齐志东天天在办公室里说自己的儿子早上五点就起来读书,说齐佑树的成绩都是用汗水和努力堆出来的。 “没事干,只能读书了。”齐佑树在昏暗的客厅里耸耸肩膀。 对齐佑树来说,“学习”只是用来消磨时间的方式,就算不学习,他也会在五点起来,他并不像齐志东说的那样主观地去努力学习,他只是将时间花在学习上,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魏栀喝了口水,干涸的喉咙被滋润,她好受了一些,“怪不得……我可没办法五点起来,你是天选的学习圣体。” 齐佑树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也开了一瓶水。 两人站在一起并肩喝水,魏栀听见他吞咽的声音,似乎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他喝水的音量不小,她耳根子有点痒。 她稍微侧过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肩膀看,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过大的领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滑了下来,她整个肩头都露出来了,他的视线就黏在上面,不掩饰、不害臊地直勾勾地看着。 魏栀肩膀都热起来,甚至觉得他的眼神在往下,能够透过衣物,看到更深更多的东西。 他的眼神看起来是这样的,于是她紧张起来,伸手将领子捞起来,稍微往旁边站了站,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齐佑树淡淡收回眼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了口水。 魏栀觉得他太会装了。 她放下水,“但我睡得多,我再回去睡会儿。” “去吧。”齐佑树这么说,然后在魏栀走回客卧的时候,他经过她的身后,轻声说:“不过我是各个方面的精力都很旺盛。”语气轻浮,话里带着笑意。 魏栀顿住,回头看他,发现他已经往里走了,脚步不停地。他耍了流氓就跑。 魏栀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了。 07.他觉得爽 07. 在床上干躺到正午,魏栀大脑细胞高速运转着,她一直都很清醒。没过多久,齐佑树敲响房门,喊她起床吃午饭。 魏栀换好衣服后推开门,齐佑树一副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样子,语气正常地问她:“想吃什么?” “都行。” 之后,齐佑树带着她去了一家湘菜馆吃饭。 餐馆里很是热闹,座无虚席,餐厅客人们闹哄哄地聊天着,空调机和厨房里的炒菜声也没断过,在这种环境中,魏栀跟着松弛下来。 两人面对面吃饭的时候,魏栀被辣得流鼻涕,在她抽纸巾擦鼻子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齐佑树问:“你昨晚吃的什么?” 自从齐佑树知道她去相亲后,就怎么都绕不开这个话题,穿高跟鞋要被阴阳怪气,被菜辣得狼狈至极的时候也要抽空回答相亲吃的是什么菜。 第8章 魏栀擤了擤鼻涕,说:“不记得了。” 其实她是懒得说,不过齐佑树对这样的答案似乎感到满意,难得地没再追问或者说一些更加莫名其妙的话。 吃过饭后,齐佑树送她回家,魏栀要开门下车的时候,发现车门无法打开,这是齐佑树惯用的伎俩了。 她扭头看他,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齐佑树按下解锁键,“下次还可以来我这里避难,随时欢迎你。” 他对她笑,但笑容称不上良善,反倒是像是在诱导她踏入陷阱,但魏栀只是很快地答应说:“好,我会的。” 她是真心的。在她看来,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的确都让她感到惬意舒适——不管是和猫猫狗狗玩耍,还是和齐佑树斗嘴,还有刚才吃的那顿饭,这些都让她十分放松。 反倒是现在,即将回到家的这个时刻,她胸口闷闷的,堵着一口气般难受。 齐佑树看着魏栀离开的背影,思考着她刚才说的“我会的”是不是在逗他,以及她这么快答应的原因是什么。 他明明这样折磨她,言语奚落、眼神冒犯,这些他都做了,但魏栀像是一点都没被伤害,丝毫不介意他这些过分的举动。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觉得爽。 不知是只要和魏栀呆在一起就会爽,还是折磨她会让他爽,他在这个时候分不清这些,只知道他现在很开心,比之前的很多时候都雀跃。 到家之后,魏栀被徐露拉着问了一些关于昨晚的问题,魏栀乖乖回答,然后说自己累了要回房间休息,徐露放过她。 在魏栀关门前,徐露说:“这周五是你爸的忌日,你请个假 ?我们回家扫墓。” “好。” 时间过得很快,周五那天,魏栀向周芸请了假。 早晨八点,她被徐露叫醒,收拾好之后,母女二人给在老家的爷爷奶奶打了电话,说自己一个小时后就能到老家,奶奶在电话那头说:“那我多做一点午饭,你们回来吃午饭。” 徐露说:“再多做一个人的,我们有三个人。” 魏栀一愣,“谁?” 徐露没理她,只是跟奶奶说:“我还会带个男孩儿回去,我朋友的儿子,最近在和魏栀发展的。” 奶奶在那头哦哦几声,说可以,他们在家里等他们。 徐露挂了电话后,魏栀问:“江彦周也要来?” “对,我们母女俩不是都不会开车吗,他知道了之后就说要送我们回去,顺便帮帮我们。” “这不好吧,我们没有那么熟。” “这有什么!他自己都答应了,热心着呢,顺便回去看看我们家,互相了解了解。” 这几天,魏栀和江彦周的确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着,但绝对不到熟稔的地步,最多就是每天问好的程度,他也从没和魏栀透露过他要帮忙扫墓的事。 母女二人还没把话说清楚,徐露的手机响起来,徐露快步踱到窗边往下看,“他来了。” 人都到了,魏栀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徐露上车。 魏栀本想坐到后座,被徐露赶到前座。 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对江彦周说了第一句话:“麻烦了。” “没事的,我正好没事。” 车辆行驶期间,徐露一直在和江彦周聊天,魏栀断断续续地听着,大概知道了江彦周平时在做什么。 徐露说他在创业,魏栀本以为他从事的是互联网公司或者是电商物流之类这种大热行业,没想到他干的是实业——他在卖零食。 虽然大部分是代销,但他也正在准备自己研发零食。 魏栀稍微有了点兴趣,从座椅上直起身子,江彦周注意到她的变化,问她平时喜欢吃什么零食。 魏栀还没说话,徐露就倒豆子一样说:“唉她可喜欢吃零食了,辣条饼干薯片,这么大人了,下了班经常提着一袋零食回家。” 魏栀被妈妈数落得红了脸,“我就是平时吃一些。” “最喜欢什么?” “草莓蛋糕,草莓牛奶糖,酸甜的那种。” 江彦周笑着说知道了,之后见面就给她带点零食。 “还是不要了吧,吃多了长痘痘,也会变胖的。”魏栀摇头。 “没事啊,你可以慢慢吃,平时加上运动的话,也不会胖到哪里去的,而且你不胖,看起来不胖的。” 车上气氛还不错,见魏栀和江彦周聊起来,徐露也没了什么声音,在后座安静地坐着,眼神在前座的两人之间转悠着。 之后到了魏栀的老家,爷爷奶奶很热情地将江彦周迎进去。下了车,魏栀才发现江彦周给爷爷奶奶准备了一些伴手礼,好几袋东西,有牛奶、水果和一些补品干货。 魏栀被这阵仗吓到,徐露看起来很满意,似是觉得他很懂人情世故。 几个人吃过午饭之后,又浩浩荡荡去墓地祭拜魏栀的父亲。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清扫的事之前都是魏栀和徐露在做,但她们动作慢,过去总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弄好。如今江彦周来了,他人高马大,又手脚干练,三下五除二就将杂草清除干净。 魏栀站在一边帮忙,爷爷奶奶和徐露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他们。 魏栀见他流了满头汗,赶忙递上纸巾,江彦周手上不干净,没有接过纸巾,只是将脸伸到她手边,意思是让她直接帮他擦汗。 魏栀僵了一瞬,然后很顺手帮他擦了,很随便地动作了两下就收回手。 江彦周被晒红的皮肤又沁出汗水,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她,说:“谢谢。” 魏栀收回手,“没事,辛苦你了。” 她是真感谢他,觉得江彦周善良又可靠。 08.我还要借住一晚 08. 扫墓结束之后,他们回到家里,爷爷奶奶对江彦周赞不绝口,殷勤地招待,还止不住地和他分享着魏栀小时候的事,江彦周也很捧场,不管他们说什么,江彦周都笑得合不拢嘴。 江彦周性格完美,温顺柔和,懂礼貌知礼节,进退有度,还勤快,怪不了徐露和爷爷奶奶都喜欢他。 魏栀从来都没有勇气忤逆反抗家中的这三位长辈,所以在他们没边界地将她的秘密往事抖露给江彦周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只是尴尬地坐在一边,装听不见,没任何反应。 江彦周总是偷偷去看她,见她木头一样,他脸上的笑容也会僵住,他尝试着转开话题,可长辈们并不懂他们的意思,一个劲地围绕着魏栀说那些过去的他们觉得有意思的事。 终于,魏栀撑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们三人起身和爷爷奶奶告别。 爷爷奶奶在门口对江彦周说之后有空多来玩,江彦周笑着答应。魏栀去看江彦周的脸,尝试着去分辨他这样的反应是真实还是伪装,但很遗憾,她似乎只能看穿一个人的伪装。 她和江彦周实在是不够熟悉,她看不透他。 回程途中,魏栀累了便没说话,而徐露为了让江彦周打起精神开车一直在和他聊天。 他们的话题从江彦周的父亲转到魏栀的父亲——一个在女儿很小时候就意外离世的普通工人。 他学历不高,在徐露为了事业离开家乡的时候,他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父母。他和妻子每周见一次面,见面不会说什么其他的事,只是聊女儿的学习。一家三口一起去餐馆里吃一顿饭后,妻子就会又匆匆离开,赶着回去批改学生的作业和备课。他和妻子约好等到女儿上初中,就带着女儿一起去市里学习生活,但还不等魏栀小学毕业,他便出了意外。 魏栀也因为这样的变故,一直在老家待到了初中毕业。 徐露一直在逃避着抚养魏栀的责任,但这完全能够被理解——她一个人已经足够疲累,没有信心和精力去照顾好一个孩子。 魏栀准备上高中的时候,才被徐露带往她生活的城市。母女俩从那时才开始磨合着,尝试着一起生活。 魏栀记忆中的父亲虽然寡言木讷,但也的的确确是个沉稳可靠的男人,但在徐露嘴里,父亲变成了一个没有出息、不负责任,将妻女抛下的狠心人。 “我们母女俩就这样相依为命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我才着急,想为魏栀找一个合适的男人依靠。”徐露话中的意思明显。 听到这里,魏栀再忍不住,侧过头对徐露说:“不要说这些了好吗?” 徐露被这样斥责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反驳,但江彦周就在一边,她顿了顿,也觉得自己说多了,他们才没见几面,的确不适合说这些,担心给江彦周压力,她很快地说:“对,我说多了,不说了。” 江彦周察觉到车里氛围不妙,出声转了话题,徐露情绪逐渐好过来,但魏栀却是一直低气压着一声不吭。 江彦周将母女俩送到小区楼下后,魏栀说了声谢谢就直接下车了。 徐露盯着她的背影和江彦周道歉:“她平时不这样的,可能今天日子特殊。” 第9章 “我知道的,时间很晚了,徐阿姨你也回去休息吧。” 徐露和他道谢后离开。 魏栀率先回家了,徐露一推开门便对着屋子里喊:“你这是什么意思?给人家撩脸色了还,你这么不懂事呢!” 魏栀躲在房间里不出声,下一秒,徐露敲响她的房间门,“你出来。” 魏栀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徐露已经被气得脸通红了。 她看着这样的母亲,又说不出什么尖锐的话了,深吸一口气后,她尽量冷静地说:“爸爸不是你用来衬托自己悲惨的工具。他已经死这么多年了,还能被你用来推进江彦周和我之间的进展?” “什么叫做工具,我说的哪句是假的?” “每一句都是。”魏栀这样说。 徐露被她激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要是喜欢你爸,为什么还巴巴地来和我生活?!为什么一直要跟着我!” 魏栀被气得哽咽,“因为你是我妈妈啊!我为什么不能想和你生活,为什么不能和你生活?” “那这就是你想要和我生活的态度?” “女儿和母亲生活,需要带着什么谦卑的态度吗?我是正在寄人篱下吗?” 徐露见她说一句顶一句,气得动手推她,“你给我滚出去!” 魏栀被推得一趔趄,她站稳之后,抓过放在沙发上的包就推门离开了。她走得毫不犹豫,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齐佑树接到魏栀电话的时候正在学校里写报告,他接起电话,“怎么了?” 魏栀很少给他打电话,上周之后,他们关系有些变味,两人聊天的时间变多,但她最多就是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忙什么、椰子树今天长什么样之类的问题。 所以在接到她电话的这一刻,齐佑树的心跳了一下。 “我还要借住一晚。” 齐佑树反应了一秒,然后忍不住笑,“你真以为我这里是什么酒店?还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脸皮更厚了?” 魏栀问:“可以吗?” “你觉得这合适吗?”齐佑树反问。 那边安静了一下,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好吧,那我去开酒店吧。” 这下轮到齐佑树急了,他问:“你在哪里?” 齐佑树手中报告没写完就盖上了电脑,出办公室的时候恰好碰见教的一个女学生,她递给他一盒瑞士卷,说是多买的,请他吃。 齐佑树教书的这段时间和学生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互相请吃东西再正常不过,于是他接过瑞士卷,笑着说谢谢。要往前走的时候,学生拦住他,俏皮地问他:“那老师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齐佑树停下脚步,笑着问:“接个瑞士卷就要请你吃饭?这买卖有些亏。” “老师我听说你上次还专门带那些同学去公司面试,就不能请我吃饭?” 齐佑树想起她说的那天,“这都被你知道了。” 学生捂着嘴巴笑,“那老师之后会请我吃饭吗?” “会的。”齐佑树摆了摆手上的瑞士卷,“吃人嘴短。” 这样答应之后,学生才放过齐佑树,而齐佑树满面的笑容在他转身背过学生的时候僵住然后很快消失。他脚步加快,走到地下停车库,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手里的瑞士卷丢进去,又想起等会儿要见魏栀,他还是将瑞士卷带在身上。 魏栀喜欢吃这种东西。 魏栀给他发的地址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店。他到便利店的时候,魏栀正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靠街边的那一排座位上,便利店的玻璃墙有点脏,隔着玻璃,她的脸有些模糊。 齐佑树盯着魏栀看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在低头吃着手里的加热饭团,空洞的眼神落在桌子的某个点上。 齐佑树推门进去,走到她身边,发现她浑身灰扑扑的,不止是外形,精神也是萎靡的,整个人像是被揉皱了一样。 他伸手在桌上点了点,魏栀抬头看过来,“你来了?” 齐佑树问她怎么了。 “我不想说,我想洗澡,我们回去吧。”魏栀起身。 “我们回去”这几个字让齐佑树眼皮跳了一下,他看着她疲惫的脸,点头答应,“好。” 在车上的时候,魏栀很安静,直到快下到齐佑树住所的时候,她才开口:“我和我妈吵架了。” 齐佑树问:“离家出走?”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齐佑树没再问原因。 他跟着想起过去自己和家人吵架的那些时刻,然后意外地发现,当他面临和她相同的境遇时,作出的决定也很相似——都是和对方见面。 仿佛除了和对方见面之外,他们想不到别的能够安慰自己的方式。 高二那一整年,他一和家人争吵,就会去找魏栀。 折磨她一般,不管她当时正在做什么,他都要求她立刻停下来手头上的事,和他见面。 09.你能抱我吗 09. 齐佑树想起放在后座的瑞士卷,他递给魏栀,“你吃吗?” 魏栀接过,吃了两口问:“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齐佑树专心开车,打着方向盘,说:“不知道,学生给的。” 魏栀问:“男的女的?”像之前他问她第二天的约会对象一样。 齐佑树瞥她一眼,实话实说:“女的。” 魏栀笑了一声,干巴巴的,没什么笑意,将整个瑞士卷都吃到肚子里后,她问齐佑树:“你还在用那些伎俩骗小女生?” 话说得没礼貌了点,齐佑树不爽反问:“说清楚,什么伎俩?” 魏栀不说话了。她想,好像的确没什么伎俩。高中那时候,齐佑树做的只是在别人面前假装和善,没做任何讨好他人的事,那些被他吸引的人就会前仆后继地靠近他。他的皮囊外形已经足够吃香,只要他装得柔软善良一点,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香饽饽。现在看来,他依旧是这样的,靠着伪装在学校里混得不错。 魏栀安静下来,齐佑树见她这幅狼狈模样,也没想多追问什么,放过她了。 回到他家里,魏栀已经轻车熟路,一打开门,客厅里的小动物们都抬眼看过来,第一个朝他们走过来的是椰子树。 魏栀蹲下,和它玩了一会儿,汪汪也蹭过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后,又讪讪离开。魏栀闻了闻自己,汗味和尘土味交织在一起,的确到了狗都嫌的地步。 她起身,还没等她向齐佑树提出自己需要睡衣的这样的请求,齐佑树就把衣服丢给她,甚至,这次还带上了一件一次性内裤。 魏栀一愣,问:“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在便利店顺手买的。”齐佑树指了指沙发上的袋子,里面除了一次性内裤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但她离得太远,并没有看清,她猜是零食之类的东西。 魏栀一直都知道齐佑树细心,但也没想到他能在她情绪崩溃来找他借宿的时候,顺便从便利店带了一盒一次性内裤给她,“谢谢。” 齐佑树弯腰抱起椰子树,没回应她的道谢,他抱着椰子树在客厅的桌子前坐下,然后打开笔记本,像是还有工作要忙的样子。 魏栀猜他本来有事要忙,为了接她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她抿抿唇,安静地进了厕所, 半小时后,她从厕所里出来,走进客房拿起手机,发现徐露在刚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点开消息,满屏的文字闯进她的视野里,理智告诉自己不需要逐字逐句去看,但她还是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将那些话都读进脑子里。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比不上你爸爸,你怨我在你小时候那几年没陪在你身边,我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如今回国,找了份好工作,我又得了病,没工作了,没价值了,你觉得我是累赘是吗,翅膀硬了想飞是吗?如果是这样,我们母女二人也不需要再惺惺作戏,你把话直接说出来,我们也讲开,之后你想如何,我都不会再管你。你以为管你,是件很舒服的事吗?” 从小到大,徐露很经常给她编辑这种长长的文字,语文老师的逻辑能力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用文字引导着魏栀往她希望的方向前进—— 父亲去世之前,徐露总是给她发短信,告诉她在老家要严于律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她把目标放在更高更远的天空。父亲去世之后,徐露告诉她,女孩儿要坚强,一个人在家无人管教也不能误入歧途,要化丧父的悲愤为学习的动力,将目标定在市里的高中。考上高中之后,她说不要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学校里,她希望魏栀能够和省里的优秀学生比较。出国之后,徐露在会在某些时候发消息鼓励她,说她已经很棒,希望她能在外面开阔自己的视野,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过去,魏栀会将她的每一段长话像是信一样的文字收藏起来,在孤独想念她的时候拿出来阅读,感受着母亲藏在严厉用词下的细致关怀。 第10章 但今天这条和过去的都不一样。 徐露将话说得难听,魏栀盯着这满屏的字看了好几遍,然后一头扎到床上。本稍微平复的情绪又被这番话搅得乱七八糟,她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不自觉地,泪又淌了整张脸。她想要反驳些什么,但知道后果会是什么的她又不敢这么做。 她只是无力地流着眼泪。这时候,门口传来动静,她听得出是猫咪扒门的声音,但她没心情去开门,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不动了。 几秒后,猫咪发出的动静消失,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又忘记锁门了,而不是正人君子的齐佑树直接开门走进来。 他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是在哭,以为只是她只是情绪低落不想理人,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问:“喝水吗?” 魏栀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不用。 齐佑树这才意识到她哭了,他在魏栀看不到的地方僵住,不知如何是好。他记忆中的魏栀似乎没有这样脆弱的时候。高中那两年,偶尔失误考差了的魏栀反倒是坚毅的,眼睛里满是“我下一次要考回我应有的成绩”的这种眼神。 她没在他面前哭过。 沉默了几秒,齐佑树问:“那你想吃什么,或者是想喝什么吗?” 魏栀不再忍着声音,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肩膀也微微抖着,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齐佑树在床边坐下,椰子树在这时候跑到他的脚边,小声地叫了一声,然后也安静了。 一人一猫就在床边陪着她,静静地,没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魏栀转过身来,用哭得通红的湿润眼睛看齐佑树,“帮我关下灯吧。” 齐佑树说好,他伸手关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椰子树不喜欢黑,它竖起尾巴大摇大摆走了,在齐佑树准备也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手腕被魏栀抓住。 他听见魏栀的声音,“陪我一下吧。” 齐佑树心脏一跳,站在原地,在黑暗中盯着魏栀,但他只能看清她的大概轮廓,声音有些哑地问:“怎么陪?” 魏栀扣紧了他的手腕,使力将他往下拉,他顺从坐下。 “坐着呼吸就好了,到我睡着。”魏栀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说出的话也带着泪的意味,让人不忍拒绝。 齐佑树在床边坐下后,黑暗中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稍微松开了,他控诉 :“你这样的要求很过分。” 魏栀说:“你不是精力旺盛吗?就坐着陪我吧。” 齐佑树的视线稍微适应了黑暗,他已经能够看清魏栀的脸,“我是欠你什么了?” “不愿意的话你就出去。”魏栀也不甘示弱,但她知道齐佑树不会走,他是愿意的。 齐佑树果然没再和她顶嘴,他稍微转过身体,背对着她,“睡吧,赶紧睡着。” 魏栀在床上动了动,把被子裹在身上,一副要准备入睡的模样。 齐佑树拿起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然后开始摸黑玩手机,一会儿之后,他低头去看魏栀,发现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盯着他,没再掉眼泪了,但依旧难过。 她像是在想什么,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她先开口:“你能抱我吗?” 齐佑树还没说话,她就从床上起来,然后很自然地,在昏暗中,将上身贴近他的背部,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齐佑树动作顿了一下,等到自己僵硬的思绪被魏栀身上散发的温热气息烘软之后,他反扣住手机,直白地问她:“你是不是性欲上来了?” 成年人交往就是这样,他们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不用弯弯绕绕地去猜测。 齐佑树能够理解她,他难过悲伤的时候也习惯做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事——很小的时候他喜欢看书,书看着看着就忘了那些桎梏他的事。大一点后玩游戏,光怪陆离惊险刺激的画面也能让他忘却烦恼。高中的时候,他探究出来的转移注意力的最有用的方式是和魏栀见面——她陪着他,他就会忘记那些坏事。 然后现在,轮回一样,魏栀也对他提出过分的请求,而现在和高中那时的差别是他们已经长大,能够将曾经觉得不耻、需要藏起来的词语大剌剌说出。 但魏栀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想要转移注意力,她只是想要被安慰。 她莫名生出一种“讨要补偿”的心理——徐露害她难过,她就要从齐佑树这里得到慰藉。她没意识到自己这样很过分,伤害她的明明是母亲,她为什么要对齐佑树这样呢? 但她习惯这样了,齐佑树对她来说,一直都是抚慰品一样的存在。她想让齐佑树安慰她,抱住她。 魏栀一张脸因为哭变得热热的,吐出的气就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齐佑树用余光瞥到她垂下的颤抖着的睫毛。 在魏栀还没说话,还没回答他“是”还是“不是”的时候,他的手就摸上了她发热的脸庞。 他稍微侧了点身体,直面她。 眼睛已经完全适应黑暗,他在一片漆黑中锁住她湿漉漉的眸子,然后低头亲了她一下,问:“这样好点了没?” 魏栀点点头,在齐佑树往后撤退的时候,又追着吻过去。 10.我们谈恋爱吧 10. 手机被齐佑树扔在地上,他捧着她的脸和她接吻,慢慢将她推到在床上。 魏栀哭得气喘吁吁,自然比不上精力旺盛的齐佑树,她整颗脑袋发热,边亲边喘气,累极的模样,但在齐佑树稍微退开一点要让她呼吸的时候,她又会立刻追上来。折磨自己一样地和他接吻着,齐佑树察觉到她这种略微病态的接吻方式,很好心地顺从着她——继续亲她,但是在用一种能够让她喘息的方式。 他将她的手按在枕头两边,一下一下地吻她的唇。节奏适当,能够抚慰魏栀,也留够间隙让她喘气。 两人的气息渡来渡去,周围的空气很快升温。 机器过高温都要停下来休息,人自然也是。 齐佑树停下吻她的动作,他整个人匍匐在魏栀身上,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用皮肤感受着她过高的体温。魏栀重重呼吸着,胸脯起起伏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她半阖着眼皮,在黑暗中看清齐佑树垂下的眼眸。 下一个瞬间,他掀起眼皮和她对视上,魏栀心脏停了一下,然后又立刻闷哼出声—— 按着她左手腕的那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收起,现在正在两具身体之间,揉着她的胸脯。 她的身体变得又酸又胀,仿佛有东西要炸开。 他做这事的时候要盯着她的眼睛,轻一下重一下,观察她的神情,知道她喜欢并且在享受后,他加重力道。魏栀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羞赧得不想让他看,鼻尖溢出的声音却也在证明自己的取向。 事到如今,也不用魏栀回答齐佑树的那个问题了。 怎么都要做了,就算魏栀否认,齐佑树也不会放过她。 将魏栀扒光之后,齐佑树让她等他一会儿,他起身,用被子将魏栀盖住,然后下床,走了出去。几秒之后,齐佑树就又进来了,手里提着刚才放在沙发边上的便利店袋子。魏栀这才明白,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不是什么零食,是避孕套。 他站在床边拆包装的时候,魏栀盯着他看。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齐佑树说:“顺手拿的。” “那你真神。” 齐佑树拿出一个,然后把其他的丢在地上,“神吗?我不是说了。我想,想过,一直在想。” 他翻身压上来的时候,魏栀很快迎了上去,调情一样问:“多想?” 齐佑树伸出一根手指点她的脑袋,她又摔回床上。指尖从她的额头往下滑到鼻尖,再到嘴唇,指腹往下摁,他捏住她的下巴,“等下就知道了。” 这个晚上,魏栀最大的体会是,齐佑树精力的确旺盛,各个方面都是,尤其这方面,像是不会累,休息的时间也很短,不需要怎么调整就能再来一次。他一次次捞过床头柜子上的袋子,拿出一枚又重新丢回去,精神奕奕地,正面反面折腾着她。但他一开始不大熟练,像是找不到地方一样,这边碰碰那边顶顶,将魏栀的胃口高高吊起,不过之后的表现的确让魏栀满意。 干正事的期间,他们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在做爱,发泄。欲望如洪水,将两人裹在其中,魏栀极其依赖他,他对她也是百依百顺,手口并用。只是在最后,魏栀累得没力气的时候,两人的皮肤贴在一起,齐佑树在她上面盯着她的眼睛,和她反差很大地,十分精神地问:“每次难过的时候都要找人这样帮你吗?” 她觉得这问题难以回答,便没吭声。而这在齐佑树眼里便成了默认,他重重进入,轻声问:“你找过多少人呢?” 呼吸喘气已经用了魏栀大部分精力,她实在是没力气回答他了,而且这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好在他也没纠结多久,缠着她问了两遍,她没回答,他就没再问。 第11章 漫长又湿热的夜晚终于要结束,魏栀全身酥麻,下一秒就要睡着,但她一直记得一件事。睡前,她趴在枕头上抬眼看靠在床头收拾东西的齐佑树,眼睛都要阖上,但她还是小声问:“那女学生漂亮吗?有我好看吗?” 齐佑树垂眸看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魏栀说:“瑞士卷。” 齐佑树笑了一声,伸手去摸她的耳朵,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不告诉你。” 她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想回答她。 魏栀翻了个身,躲开他的手指,她拉好被子,一副准备安详入睡的样子,不打算再理他。 齐佑树以为她要睡了,下床去收拾他们俩弄乱的地板,捡起手机和用过的消耗品。 在他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魏栀突然睁眼,在昏暗中盯着他看,目光如炬,和刚才不是一副神情,“你对你学生也会像对我这样吗?”也会像安慰她这样安慰别人吗? 齐佑树望着她,嘴角微扬,露出一种很虚伪的笑容,“你不是最知道我怎么对别人了吗?” 见他这样,魏栀反倒安心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魏栀即将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动静—— 齐佑树爬上了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鼻尖抵靠着鼻尖。 齐佑树对她说:“我们谈恋爱吧。” 魏栀推开他的脸,摆手说不要,丝毫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齐佑树气得从她身上翻下来,“那我们刚才这算什么?” “安慰。”魏栀小声说。她困得不行,真要睡着了。 “你的安慰都是这种程度的?”齐佑树问。 魏栀转身面对他,伸手抱住他,然后将脸埋在他发热的脖颈处。安静了几秒之后,她缓慢而轻声地说:“我记得当时是你把我甩了的吧?” 齐佑树顿住,然后彻底不说话了。 他诡异地在心中觉得庆幸,庆幸她还记得她和他的那段往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如果她忘了的话,他真的会恨死她。 没错,他曾经把魏栀甩了。 他也是在那时候意识到一件事—— 甩人的那方并不一定是感情中的上位者, 他甩了魏栀,但潇洒离开然后逍遥自在的是她,追悔莫及的是他。 现在他们睡了,提出交往被毫不犹豫拒绝的也是他。 11.四个瑞士卷 11. 魏栀睁眼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正被齐佑树搂在怀里。 昨晚他帮她大概清洁了之后还帮她套上了睡衣,不过现在他的一只手却是从衣服下摆处钻了进来,就放在她的胸脯上。 她皱着眉将他的手扯下来,嘀咕着:“怪不得昨晚睡得不安稳。” 齐佑树在她身后笑一声,“少来了,不安稳?呼噜打得挺响的,还不安稳?” 魏栀转身抬眼瞪他,“胡说什么,我从来不会打呼噜。” “下次给你录一段。”齐佑树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 魏栀伸手推他的胸膛,“离我远点。” 他箍着她的腰,她推不动他,不过她本就没真想让齐佑树走,两人一推一拉,反倒弄得身上出汗。 魏栀先败下阵来,没了力气,齐佑树凑过来,另一只手去又往下伸,一下捏着她的臀肉,她叫了一声。 齐佑树不动了,魏栀能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她掀起眼皮看他,对视上的那瞬间,他又翻身压上她。 “这是做什么?” “我要你安慰我。” “神经病,一大早的要什么安慰?” “你要我安慰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么对你的。 ”齐佑树拉直魏栀的腿,将她整个人平铺在床上,然后就开始掀她的衣服。 “你去厕所自行解决不行吗?” “不可以,没良心。”齐佑树的吻落了下来。 而没良心又没什么抵抗力的魏栀被他的吻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半推半就地,两人又完成一顿床上运动。 身上汗淋淋的魏栀踢了床尾的齐佑树一脚,问:“你不是觉少吗?怎么睡得比我还晚?” 齐佑树起身,凑近她,盯着她看,反问:“你没发现我已经洗漱完了吗?” 魏栀这才发现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刚才出了一顿汗,面上又紧致,一点不像刚睡醒的模样,她又想起接吻时并没有闻到任何异味,所以他是真的醒了洗漱之后又爬回床上了。 “你起这么早做了什么?” “狗都遛了一趟。”齐佑树在床边穿衣服,“你要吃早饭吗?” “不要啊,我要睡觉。”魏栀翻了个身,背对齐佑树。 她闭眼了好一会儿后,听见齐佑树说:“那我去学校一趟,等会儿就回来。” “家里的所有东西我都能碰吗?”魏栀这样问。 “所有都不能碰。”齐佑树这样回答。 “哼。”魏栀冷笑一声,“你等着吧。” 她这幅模样仿佛要在齐佑树离开的时候将他的家弄得一团糟,但事实是,等到齐佑树解决了学校的事提着东西到家的时候,魏栀都还没从床上起来。 他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空调静静运作着,房间里只有魏栀均匀的呼吸声。 他又关上门,在客厅里工作。本来这些工作昨晚应该在学校就要完成,但他忙着“安慰”魏栀,便往后拖了拖,刚才在学校里担心她在家里干些什么坏事,他也很快就回来了,真没想到应该做坏事的人到现在都在睡觉。 约摸着半小时后,已经正午了,魏栀终于从房间里出来,头发凌乱,身上的睡衣也皱巴巴,看见齐佑树已经精英地在客厅工作了好一会儿的模样,她很快钻进洗手间,洗漱后才出来。 “吃饭?”齐佑树盖上电脑。 “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也要工作?” “昨晚没做完的。” “哦,走吧,吃饭。”魏栀心情不错, 性欲和睡眠都被满足后,她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刚在餐厅坐下,魏栀便收到了徐露发来的消息,昨晚那条她没回复徐露,按过往的经验来说,徐露至少会和她冷战三天,而且这次母女两人闹得实在是凶,魏栀本以为徐露一周都不会联系她的,但是今天是第二天,徐露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问:“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今晚回来。” 齐佑树点的菜上来了,姜母鸭浓烈的香味刺激着她的鼻子,魏栀看向对面的齐佑树,他先往她碗里夹了菜,对上魏栀的目光后,他说:“吃吧。” 魏栀放下手机,当做没看到徐露的消息。 食欲也被满足后,魏栀觉得自己很幸福。跟着齐佑树回到家里后,齐佑树重新打开电脑开始工作,魏栀则是缠着猫猫狗狗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魏栀和跟着猫咪一起躺在地上,然后完全地放空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惊觉刚才自己的脑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她就是躺在地上了,没有任何东西流经自己的身体,她无压力地、无想法地呼吸了那么几分钟。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她愉悦地在地上翻了个身,和猫咪一样。 这时候,她的后脖颈被人摸了一下,像猫咪被人类吸引注意力,她回头看过去,齐佑树将一袋东西递到她面前,说:“吃吗?” 是瑞士卷,昨晚她在他车上吃的那种,他不知道从哪里又带来了四块。整整齐齐地安放在盒子里,像四卷小棉被。 魏栀惊喜接过,“哪来的?” “早上去学校问的学生在哪里买的。” 学生说是在学校后门的甜品店,他去的时候店家还没开门,他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才进店,又等了半小时,店长才把瑞士卷给他。 “又去问女学生了?”魏栀问,她打开盒子,瑞士卷的香甜气味扑面而来,但她的话却有点酸味。 齐佑树看她一眼,“嗯,问了,让我再请她吃的一顿饭。” 魏栀听此放下瑞士卷,她盯着他,“你都这样吗?” “怎么样?”齐佑树看着她,似乎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答应所有人的请求。”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齐佑树脸上挂着笑,“我不答应,她怎么肯和我说瑞士卷是哪里买的?” 魏栀眼前的是一个两面派、不道德的齐佑树,但她看着这样的他,又觉得安心。 她后来想,或许她和齐佑树是一样的人,也十分自私恶劣,只不过她不敢像他这样活得这般坦然直率,所以看他继续这么安心地活着,她会羡慕他,也会希望他能继续这样。 时间过得很快,天空很快就黑了。 魏栀吃了两个瑞士卷后,嘴里甜甜的,舌尖都是奶油的香味。她用叉子叉了一小块瑞士卷,递到正在工作的齐佑树嘴边,问他吃不吃。 齐佑树张开嘴,魏栀又将叉子挪开,于是齐佑树只等来了空气,他安静地把嘴闭上,见她一副跃跃欲试又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她:“你做什么?” 第12章 “我要走了。”魏栀这样说。 “要回家了?” “嗯。” “和徐老师和好了?” “没有,只不过她让我回去。” “她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了?” “嗯。”魏栀说。 “什么时候走?” “等下吧,现在也可以了。”魏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齐佑树拉住她的手腕,“吃过晚饭再走吧。” “我不饿啊,我吃了两个瑞士卷了。” “那还剩两个。”齐佑树看向桌上剩下的两卷小棉被。 “你吃,很好吃的,你之后不是还要请学生吃饭吗,你自己也吃两个吧,不然白请了。” 他将魏栀往下扯,魏栀一下坐到他腿上,他盯着魏栀,说:“我不吃这个,你吃完再走吧。” “我带回去吃也行。”魏栀扭了扭身子。 齐佑树环住她的腰,将鼻子贴在她的锁骨处,慢慢地呼吸着,“吃完再走。” * 晚上八点,魏栀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江彦周也在她家里,正在她家那套老沙发上坐着,他的父母,也就是徐露的朋友也在场。徐露没告诉她这件事,她虽然惊讶,但也很快地和叔叔阿姨打了招呼,江彦周看着她笑了笑。 魏栀刚到家没多久,徐露就让她带着江彦周到附近公园逛一逛。三位长辈这么看着她,她也不好拒绝,甚至觉得出门喘口气是件不错的事,于是她踩着拖鞋和江彦周一起出去了。 一下楼,江彦周就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魏栀这才发现他带了东西,她问是什么。 “零食,我不是说要给你带。” “哦……零食啊。”魏栀想起今天那四个瑞士卷。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 “不是,我很喜欢的,但今天吃太多了。” “吃什么了?” “瑞士卷。” “吃了很多吗,吃了多少?” 她只吃了两个,但齐佑树像是要折磨她一样,硬要她把剩下两个都吃掉,她说自己吃不下,他就使坏心眼地用在了别的地方。最后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两个瑞士卷是被谁吃了,它们被五马分尸,这里一块那里一坨,但大概是齐佑树吃得比较多…… 这么想着,吃下的瑞士卷仿佛在肚子里抗议,她的小腹抽了一下,小腿肚也莫名软了一下。 “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公园走走。”魏栀的脸有点热。 12.酸酸甜甜 12. 两人在热闹的公园里散步。公园就那么大,但四周都有不同阵营的广场舞派系,大音响放的歌曲都不一样,于是就更加嘈杂,绕着公园转圈的时候,一会儿被舞曲攻击,一会儿被 dj 歌曲震得精神。 魏栀站在路灯下,打开零食袋,第一眼就看到熟悉的包装,她惊喜地把酸味糖果拿出来,问江彦周:“你们店还做进口零食?” 这酸味糖果是她在国外时最经常吃的那种糖果,当时她在半工半读,上班的时候总是会吃这种糖果来补充能量,后来她回国了,却发现这糖果不好买。代购常常买不到,更不用说是什么购物软件了。 她一直想念着这一口,没想到江彦周像是能读懂她的心思一样,将她最想要的零食送到了她的面前。 江彦周在路灯下盯着她看,“你喜欢?”眼里却没什么惊讶的神情。 魏栀心情不错,和他讲了她关于着糖果的记忆,“我一直买不到它呢,你们零食店有卖?那我之后要去你们店里买。”说着,她打开一颗糖果,扔进嘴里,舌尖立刻品尝到极强烈的酸味,津液反射性地生出,她一下想起那段在异国的记忆。 江彦周说:“我们店里没有。这是我托朋友带回来的。” “你有朋友在国外?” “有,如果你还需要的话,我之后可以让他再带一点回来。” “太好了,我吃完这包就喊他帮我代购。不过这个好像不怎么好买,代购也经常说买不到。” “没事,他很耐心。”江彦周这样说。 托这酸味糖果的福,魏栀的心情更好了。 两人在公园绕了两圈之后,看着时间回到家里。 江彦周在她们家坐了一会儿后,江家一家三口起身准备离开。 徐露和魏栀下楼送他们。 等他们的车尾灯消失之后,徐露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魏栀:“你昨晚去哪里了?” “朋友家。”魏栀没说实话。 徐露转了话题,“今天江彦周的父母看到你,都挺喜欢你的。你们在楼下逛了那么久,聊了什么?” “就随便聊聊,没什么。” “那你对江彦周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才见了几面,都不怎么熟,我能怎么想?” 徐露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敷衍样,正色道:“你不要不放在心上。” 魏栀不吭声,徐露又放柔语气,“我没说逼你,你自己也察觉到他条件不错吧?” 魏栀还是不说话。 徐露说:“我的意思是,你别错过了,不要因为是我介绍的,就不想了解他。” 魏栀说:“我没这么想过。” “好,我不逼你,你们自己发展。” 徐露说的明明是撤退的话,表现出来的神情却依旧激进,魏栀被逼得无退路,她垂下眸子说知道了。徐露终于放过她,魏栀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她靠在门板上,脑子里是江彦周,嘴里突然冒出酸味,她下意识地分泌唾液,然后她又想起齐佑树……下午瑞士卷的甜味和糖果的酸味交织在一起,她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更加迷恋哪个。 她小时候爱吃甜的,长大后也嗜酸,她最喜欢的应该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晚上江彦周约了她周末吃饭,想起徐露说的那些话,魏栀没有直接拒绝,只说自己看看时间。到了周五晚上,江彦周又来问她的时间,“我找了一家甜品店,很不错的,要不要来试试?” 听他这么说,魏栀答应了。 周六这天,她出门的时候正好被徐露抓住,问清她是和江彦周见面之后,徐露催她出门不要迟到了。 魏栀到的时候,江彦周已经点好了几个小蛋糕,她一坐下,他就兴致勃勃地让她尝尝。 似乎受那包酸味糖果的影响,江彦周给她点的蛋糕都偏酸,魏栀吃了口柠檬奶酪蛋糕,之后又挖了一口山楂味的,每个都好吃,酸甜不腻味。配上一杯暖热的红茶,魏栀心情愉悦,和江彦周聊天时也是笑吟吟的。 甜品店是最近才开业的,就在黎洲大学附近,店主想要攻占大学生市场,便在黎洲大学里铺天盖地地宣传店铺。甜品店虽然价格不算低廉,但用料和味道的确不错,因此在大学生群体中的确口碑很好。 齐佑树本是本不可能了解这个,但上周送他瑞士卷的女学生明示了他两次,无可奈何下他答应了带她来这里吃甜品,但也在女学生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了其他三位学生。 五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甜品店,店里位置不算多,齐佑树稍微扫了一眼店内的光景,本想带着学生找位置,但目光在看到坐在角落的魏栀时顿住。 他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看起来和他们是同龄人,并且,对魏栀很殷勤。 齐佑树本能地生出危机感,他再看向魏栀,她面上带着笑。 他们像是两情相悦。 店员引导着五人到另外一个角落的大桌落座,四个学生在讨论着要吃什么,而齐佑树就看着魏栀那桌。 魏栀对面的男人似乎发现了他的眼神,和齐佑树对视,像是觉得奇怪,男人的眼神带着点攻击性,齐佑树收起目光,对学生们说:“你们先点,我去上个厕所。” 很快,齐佑树就回来了。 他坐回位置,盯着魏栀。 很快,店员将他交代的瑞士卷送到魏栀面前。 魏栀的背影看起来顿了一下,她看向对面的男人,像在询问他是否还点了瑞士卷。男人摇了摇头,正要向服务员确认的时候,服务员指了指齐佑树在的方向。 魏栀和男人都看过来。很明显的,魏栀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而她对面的人看向齐佑树的眼神更是疑惑。 齐佑树对着魏栀笑了一下,魏栀面上依旧僵硬,男人问了魏栀什么,魏栀回过头,和男人交谈着什么,男人露出了然的微笑。 齐佑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很想知道魏栀是怎么向男人介绍自己的,是高中同学,还是朋友? 学生们点了单后,齐佑树自觉付钱。 支付成功后,屏幕顶部出现“撒谎精”的消息,她问:“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好吃吗?这个瑞士卷。” “……”魏栀发了一串省略号。 两人心知肚明瑞士卷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有上次我买给你的好吃吗?”齐佑树又问。 第13章 看到这条消息时,魏栀一阵脸热,低头正要回复的时候,对面的江彦周突然抬眼看向她身后,她预感不妙,果然下一秒,有人拖开她身边的椅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侧头去看,就是齐佑树。 他对魏栀说:“这么巧。” 魏栀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坐在对面的人是她的相亲对象,坐在她身边的是前几天和她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人,她的确应该紧张。 江彦周率先和齐佑树打招呼,“哦你好,我是魏栀的朋友。” “我也是她朋友。”魏栀还没说话,齐佑树就问:“你们这是在约会?” 江彦周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需要用这么正式的词语,我们就是见个面而已。” “那就是约会。”齐佑树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下让人觉得怵。 魏栀在桌下推了一下他的腿表示不满,面上却笑着问:“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请学生吃蛋糕。” “学生……你是老师啊?”江彦周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 齐佑树点头,“大学老师。 ” “原来是大学老师。”江彦周笑着看向魏栀,“你还有大学老师的朋友。” 魏栀用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点头,呼吸却在无声中加重变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江彦周继续问。 魏栀咬着下唇放缓呼吸,沉默了一秒后,她突然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齐佑树问:“怎么了?这么突然。” 魏栀咬牙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突然闹肚子了,你也赶紧回去看你的学生吧?”说完,她就催着齐佑树起身。 齐佑树顺从地回头看学生,然后抱歉地对江彦周点点头,“不好意思,那我先去找学生了。” “没事的。” 魏栀和齐佑树一起离开位置,并肩走着的时候,齐佑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魏栀:“你刚才抖什么?” 魏栀不想回答他,很快转了弯去厕所。 齐佑树说的是刚才她在桌下的腿在抖,抖的原因是,齐佑树的手指在挠着她的膝盖。他的手指一勾,魏栀的腿就下意识地抖了起来。 13.甜和酸的区别 魏栀说上厕所只是借口,在厕所里整理好状态后,她刚出门就撞见了齐佑树,他像是一直在等她,一见到她就问:“他是谁?” 魏栀心虚地摸了摸脸侧的头发,“朋友。” 齐佑树一眼看穿她的反常,沉吟了两秒后敏锐发问:“相亲对象?” 魏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于是齐佑树轻易就得到了答案,他又问:“就是上次那个?” 魏栀沉默。齐佑树稍微歪头,将头抵靠在墙上,眼神轻飘飘地巡她的全身,然后眼带笑意地问:“你真继续和他见面啊,之后还要一直见?” 他本以为魏栀和男人只是普通朋友,站在厕所门口等她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刘璐洁上次同他说的事,也想起魏栀和他说过的“她和相亲对象还会见面”,想到这个可能性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没想到魏栀真就这么直接地回答他了,用默认的方式。 魏栀躲了一下他的视线,但很快,又朝他看过去,强自镇定地说:“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你当时问我,我就没有否认。” 见魏栀这样,齐佑树气得笑,“你怎么想的?” 魏栀停顿一刻,“我和他见面也不代表什么,就像我也会和你见面。” 齐佑树皱眉,对她把他和那个男人相提并论的这件事感到不适,“我和他是一样的?” 齐佑树站直了身体,一副要认真同她计较的样子。 魏栀睁大眼睛看着他,问:“有什么不一样?” “他也像我那样安慰你了?”齐佑树在这时候莫名将话说得婉转迂回,是比“你也和他睡了?”好听,但用这种只有两人听得懂的话来叙述这件事,的确会让魏栀有些没底气,仿佛她是背叛他的那个人,他在控诉她将专属于他们之间的事和别人分享。 “没有。”魏栀很快否认,但齐佑树并没有觉得松一口气,他只是盯着她,“那之后呢?你会像对我这样对他吗?” 魏栀看回去,问他 :“你想说什么?” 齐佑树轻轻摇摇头,然后往后退一步,他问:“你是想要耍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你眼中,我和他真的没区别?” 甜和酸的区别。 魏栀在心中这么想,她这几天其实也一直在想齐佑树提出来的这个问题,而这就是她思索了许久得出的答案。从身份定位来说,江彦周和齐佑树对她来说的确没有任何差别,都只是一个和她在情感上有纠葛的异性—— 对于江彦周,她被徐露逼着和他相处,本不应该给他好脸色,但江彦周人太好,挑不出毛病,于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魏栀会莫名生出愧疚的情绪,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徐露对他不耐烦了,也担心自己会伤害他。 而齐佑树,是她主动接近他的,只要待在他身边,甚至不用做什么,她就会本能地觉得幸福。她离不开他,喜欢和他在一起,吃饭,睡觉,但他们的确没有任何定下的关系,不是情侣,用炮友界定也太绝情,毕竟他们之间除了性也有别的东西。她没深入想过她和齐佑树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好,她对眼下的生活很满意,他们联系着,在得空的时候还能凑在一起玩。 她是这么想的,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说出口。 见她不说话,齐佑树的脸色沉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然后很快地离开这里,将魏栀抛在身后,背影看起来冷峻,像是对她失望透顶,绝对不会再回头。 魏栀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后才走出去,抬眼朝齐佑树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正和学生说话,但他摆着臭脸,学生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魏栀经过他们那桌,然后回到江彦周面前。 江彦周问:“好点了吗?” 魏栀点头说好很多了,之后的十几分钟,她继续和江彦周聊天,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如芒在背,她裸露的后脖颈几乎被目光戳出洞来,并不好受。 她对江彦周说:“我们出去逛逛吧,吃得有些撑了。 ” “哦好啊,那桌上这些你不吃了?” 魏栀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问:“这不都吃得差不多了吗?” 江彦周挪开在瑞士卷上的视线,说:“好,走吧。” 等到魏栀和江彦周结伴离开甜品店后,齐佑树将眼神落在魏栀刚才坐过的位置上,那个他让服务员送上去的瑞士卷,她一口没吃,还是完完整整的。其他蛋糕倒是吃得差不多。 魏栀好像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她更喜欢谁、她选择了谁。 之后的好几天,魏栀都没再和齐佑树联系过。齐佑树也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事没事给她发送猫猫狗狗的照片。他们心照不宣地和对方划清界限。 魏栀回到了之前的没和齐佑树重逢的生活,虽然自己很不想承认,但离开了抚慰品的她的确没有之前幸福,想吃甜食的时候会想起他、想撸猫的时候会想起他,在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他,但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不打算低头,或者说,她知道就算自己低头了,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齐佑树不接受她的想法,他们就不能继续像之前那样。 这天,上班的魏栀意外发现齐佑树出现在周芸的办公室里。优优也在。优优已经结束高考,现在正是高考结束但成绩未出炉的最轻松的时刻。之前周芸也喊过优优来公司陪她,但都被优优拒绝,这是优优第一次来公司,不难猜出她在此时出现的原因。 魏栀推门进去送材料的时候正好听见齐佑树在和优优聊毕业旅行的事,优优说:“我想去日本。”周芸工作忙,以前最多只是陪着优优在国内玩,从没带她出国玩。 齐佑树说:“日本挺好的。” “齐老师你想去吗?不然你陪我去吧?” 周芸出声阻止,“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没事干的?他是大学老师,大学还没放暑假呢。” “那我等你,齐老师,你也很久没出去玩了吧?你想去日本吗?”优优期待地问。 齐佑树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起日本好玩的地方。 魏栀把东西放下后,看了齐佑树一眼,但他看着优优,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魏栀大脑发热,离开办公室之前也插了句话:“日本的确挺好玩的。 ” “是吗?”齐佑树这样问,瞥了魏栀一眼后,他重新看向优优,笑着说:“那我陪你去吧。” 优优惊喜,“那太好了,齐老师英语这么好,我不愁不会讲英语了。” 周芸也问:“真的吗?那正好了,我还不放心她和那些同龄人出国呢,的确是要有一个大人在场,你带着她我的确放心。” 第14章 齐佑树是她口中的大人,而魏栀清楚地知道,这位“大人”在做极度幼稚的事。 她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齐佑树从周芸的办公室出来,优优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一样地将他送到电梯,“齐老师,那我们就定在七月底,你可不能放我鸽子。”齐佑树让她放心。 在办公桌前坐着的魏栀都能听见电梯间两人轻盈又愉悦的对话,相反地,她却沉重压抑,气得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这时,她收到江彦周发来的消息,这几天她和齐佑树没再联系,和江彦周倒是天天聊天。 他们不带任何目的地闲聊,从早餐聊到天气,再从下午茶聊到晚饭,有时甚至会隔好几个小时才会回对方,但这样松弛的聊天似乎更让人舒适,魏栀没察觉到任何压力,甚至养成了和江彦周报备午饭的习惯。 江彦周问她:“酸味糖果吃完没?” 魏栀看向桌角几乎空掉的糖果袋,回复:“吃完了。” 江彦周调侃她:“我就猜到你是这个速度。” 魏栀还没回复,江彦周又发来消息:“糖果都在提醒我们是不是应该要见面了?” “你还想吃吗?和我见面吧。” 魏栀盯着这两句话看了一会儿,口腔里反射性地生出唾液,她咽了咽口水,又突然想起齐佑树,于是大脑变得混乱。在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将手机重新盖上,过了十几分钟后才回复江彦周:“但我最近工作忙,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吧。” 魏栀感到慌乱,这边和齐佑树的关系还没理清楚,那边的江彦周似乎又想要进一步,她一下子没办法兼顾,便想着躲一躲。 两边都是,她决定不吃任何糖果和甜品了。 14.谁想睡,谁就是王八蛋 ——齐佑树很会折磨人。 第二天,魏栀在办公室再次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 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今天齐佑树还提了不少吃喝的来公司,奶茶和蛋糕,大方方地在桌上摆着,他还招呼着公司同事自己拿。 魏栀看着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将齐佑树围在中间,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一个人在工位上坐着,忍不住去瞥茶水室的光景。齐佑树正和公司的职员聊天,像是完全没想起她,偶尔,他对上她的眼神,却也像是没看到一样,直接轻飘飘地撇开。 下午茶时间结束后,齐佑树又进了周芸的办公室,两人聊了一会儿后,齐佑树离开她们公司,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完全和她划清界限的模样。 魏栀气不过,给他发消息,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齐佑树很快回复她:“你不知道原因吗?” 当然,魏栀知道原因,因为他们吵架了。 但据她所知, 齐佑树就算是和别人吵架也会很快就和对方和好,装作和善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伪善是他最拿手的技能,但他对她不一样,就是因为她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不用对她装作如何如何。 他会用最尖锐、直白的方式告诉她,他很不爽,他对她的做法很不满。 魏栀都知道,甚至认为他是这样故意出现在她面前的。 他一个大学老师,平时工作忙碌,哪有必要天天来家教学生的家长公司来找存在感? 齐佑树泄愤的方式太复杂,动用了关系、时间和金钱,不过他这种方式取得的结果不错,魏栀的确被激怒,不自控地愤怒、烦恼,现在还气急败坏地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那你天天来公司做什么?” “周姐让我去的,你可以问问你老板为什么找我去公司。” 魏栀被气得不想回复。 下午,她去找周芸交流工作的时候,周芸交代她多准备一张办公桌出来,要给齐佑树用。 “他?为什么?” “他说暑假闲着没事做,可以来公司帮帮忙,而且他的那些学生暑假不是要来实习吗?可以帮忙带一下。” 魏栀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周姐,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她真担心周芸和优优被齐佑树骗。 周芸笑开,回答她:“一开始是因为他家教辅导得好,懂得进退,又很聪明,后来知道他父亲是什么学校的老师后,我就想着可能对优优有帮助,不知不觉就这么相处下来了。” “而且优优很喜欢他,你懂吧,老师长得帅,学生学习都会努力些。但他没那种心思,很懂得分寸。” “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他说来公司,只是想要帮学生尽快适应,说是帮几天就要走了,但就是需要给他准备一个工位。” 魏栀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多嘴,应下差事之后,周芸又问她:“怎么了,你不是他高中同学吗?你好像很担心他骗我啊?你们的关系真的不好吗?” 魏栀干笑两声,“还好,总之就那样了。” 周芸看着她笑,“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优优也跟我说过她们班的某个男同学很讨厌,她说讨厌的时候也是你这幅表情。” 魏栀收起面上的表情,不自然地说:“我去工作了。” “去吧,可以把齐佑树的位置安排得离你近一些,说不定这段时间可以改善关系呢?” 魏栀笑都笑不出来了。 黎洲大学暑假开始的第二天,齐佑树就跟着他的学生一起来公司了。 魏栀没听周芸的话,她把齐佑树的工位安排在办公室的最角落,但偏僻的工位并不能浇灭周围人去找齐佑树的热情。 他的学生很是依赖他,不管是工作上或者是生活上的事,他们都习惯去过问一遍齐佑树,连吃午饭都要缠着他。 齐佑树虽然身处冷宫,但门槛被踏得热热的。 和自己的学生相处得来就算了,他还很快就和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混熟,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办公室的氛围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更加轻松愉悦。 而齐佑树见到谁都嘻嘻哈哈的,只在看到魏栀的时候冷脸。他扬起的嘴角会以很快的速度敛起来,眼底的笑意也会僵住。他在讨厌她,用一种很蹩脚的演技表现这件事,和高中时没什么差别。 魏栀一开始觉得愤怒,后来就是不甘心。她知道齐佑树是故意在她面前这样晃悠,惹怒她。她发誓她要在她的公司找回自己的主场,她要在她的地盘折磨齐佑树,她要带领所有人都孤立他,让他知道和她吵架是一件需要后悔的事。 但她手段没齐佑树高,伪善这件事也做得没齐佑树好,她很快觉得疲惫,认为自己这样太过愚蠢、幼稚。 她想,如果她真和齐佑树这样较上劲了,那就真证明她和高中生没区别了。 成年人处理这种事的方式应该是,看淡、过好自己的生活,告诉自己无所谓。 但话虽是这么说,实施却有难度。 就这样愤怒又无力过了几天之后,她这段时间一点点被积攒起来的怨气在某个时候爆发。 这本只是平常的一个周五而已,后来魏栀才意识到,这一天并不平常,是她体内激素波动紊乱的一天。 她本控制得好好的,却在这一天被生理欲望控制着,脑热地向齐佑树先抛出橄榄枝。 她不想再忍耐了,或许她天生没有齐佑树狠心,所以打破僵局的人是她。 齐佑树得逞了。她认输了。她被激素打败。 她想,比起在齐佑树高高在上地仰起头,她更想他埋头在她的胯间“安慰”她。 这天下班时间到了后,她给他发短信,让他等她。 魏栀看到工位上的齐佑树很快低头打字,下一秒,她收到他的消息:“什么事?” 魏栀没回复他。 齐佑树也没再发消息给她。 下午,齐佑树很快离开公司,魏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摸不准他会不会等她。她收拾着东西,到停车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车。她拿起手机,正要给他发送消息,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短促的一声。 魏栀心一跳,齐佑树将车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 “什么事?”他隔着车窗问她。 魏栀去开车门,他没锁车门,她顺利坐上副驾驶。 “去看椰子树。”她面不改色地说。 齐佑树并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然后笑着说:“魏栀你脸皮真厚。” “你呢?心思真深,这几天装得够累吧?” “只是去看椰子树吧?我可不会再跟你睡了。” 魏栀耳朵热起来,“谁想睡,谁就是王八蛋!” 15.鬼混在一起 被这样准确无误地点出自己的想法,魏栀恼羞成怒,偏偏还要装作他是在胡说、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于是整张脸都涨红,她伸手为自己扇风,在心中发誓自己不能做这个王八蛋。 人不能被欲望控制,她才不要做王八蛋。 齐佑树没再说什么,他安静地开着车,车里氛围奇怪,魏栀拿起手机回复江彦周的消息,指甲啪啪啪地在屏幕上敲打着。 第15章 齐佑树稍微瞥了一眼她的屏幕,随口问:“相亲对象?” 他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魏栀还真没反驳,齐佑树气极反笑,问:“他知道你现在要去我家吗?” 魏栀将手机盖在腿上,不想和他斗嘴,也不想和他解释什么,她看着前方,沉默下来。 几秒之后,齐佑树方向盘一转,把车往边上开,他将车停在路边,然后扭头看她。 两人对视,齐佑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几秒之后,他说:“把手机给我看看。” 魏栀问:“你疯了?” 齐佑树说:“你这样耍我,我怎么不能疯?” “谁耍你了?”魏栀声音不够坚定。 “你说呢?” 齐佑树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突然靠近她,他抬高她的下巴,两人的呼吸混在一起,也不知谁的更急一点。 “你知道耍我会是什么下场吧?”齐佑树这样问,魏栀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唇就压了上来。 他在强吻她,更确切来说,齐佑树在折磨她,他吮咬她的唇,让她吃痛。魏栀呼吸加急,胸脯重重起伏,推了两下他的胸膛后,他收敛力道,唇舌都变得温柔,魏栀也放松了警惕,本是推拒的他的手慢慢变成抚摸他。 两人抱在一起接吻,车里的空气都升温。 在魏栀被亲得晕乎乎的时候,齐佑树的手从她的脸往下,经过她的胸脯,到达她的大腿,他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她的大腿根部,魏栀心脏都漏了一拍。 下一秒,他突然撤开自己的唇,盯着魏栀的眼睛,与魏栀涣散的神情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非常清醒,仿佛从没被情欲侵蚀。 齐佑树对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在魏栀发懵的时候,他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回到自己的驾驶座。 魏栀还没反应过来,对着前方黑漆漆的路缓了一会儿,等到唇上的酥麻痛意消失之后,她转过头看他,这才发现他手里是她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顺走了。 所以刚才那让她晕头转向的十几秒只是他用来偷抢手机的障眼法,偏偏她还真的上当了。 她气急败坏地起身,要去抢回自己的手机,“你干嘛?” “看看,看你们聊什么。”齐佑树的手指飞快地滑动着屏幕,魏栀抢了两次都没抢到,最后她解了安全带,整个人都要爬到驾驶座,才把自己的手机夺回来。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副驾驶座, 开始破口大骂,“你疯了吧?谁让你看的?” “看完了,我都翻到你们第一次聊天了。”齐佑树耸耸肩膀。 魏栀没想到他就这么几秒就看完了全部记录,她咬牙问:“看完了,什么感受?” 齐佑树盯着她看,很认真地问:“他有什么意思?” 他觉得江彦周太无聊,魏栀和江彦周之间的聊天记录很正常,比他想象中平淡太多,不暧昧,也丝毫不过火,甚至最近这几天,江彦周约魏栀出门都被她拒绝。 但现在,魏栀主动坐上他的车副驾。 “他长得帅,又温柔,还不会偷人手机。怎么没意思?” 齐佑树知道魏栀是故意用这些话气他,但他现在反倒在窃喜。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哄好了,准确来说,魏栀根本没有哄他,也没坚定地告诉他要和那个男人划清界限。换做是从前,齐佑树肯定是要大大发作一场,但他现在就是爽了,畅快得甚至想要不计前嫌。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你真想既要又要?”齐佑树认真问她。 魏栀抿抿唇,抬眼看他,“我妈……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齐佑树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莫名其妙的,她不放开另外一个,他却也没辙。 他问:“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栀被他问得烦,她本来就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今天脑子发热来找他也只是被激素控制,刚才被他那么耍弄着夺走手机,心中更是埋怨羞愧,她拔高声音,直白地说:“我想做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做!” 齐佑树顿了一下,轻声说:“王八蛋。” “那我去找别人也行。”魏栀直起身子就要下车,但齐佑树将车门锁死,她开门未果,回头看他,“打开。” 齐佑树不理她,低头把安全带扣上,“我真想把你嘴巴缝上。” “系好安全带。”他看向她。 魏栀不动,齐佑树又解开安全带过来将她的肩膀按到背垫上,帮她把安全带系上,然后才启动车辆。 魏栀不情不愿地跟着齐佑树下车,她跟在他身后,他打开家门,她还没抬脚走进去,就被他扯进屋里。 楼道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魏栀心脏扑通扑通跳,头顶的玄关灯因为声音亮起,她背靠着坚硬冰冷的门,身前是压过来的齐佑树。 他摁着她的肩膀吻她,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腿,魏栀在昏暗的环境中气喘吁吁地问:“你不是王八蛋啊?” 齐佑树屈膝顶开她合起来的双腿,吻着她的唇,反问:“那不是得让你爽?王八蛋。” “你不是王八蛋?”魏栀推他,闭紧自己的双腿,想要将他的膝盖逼出去,但他伸手挠她的腰,她一下软了下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下巴正好靠在他的肩头。 在齐佑树将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来的时候,她借着头顶的一点光寻到齐佑树的耳垂,然后准确无误地咬上去。 “嘶。”齐佑树倒吸一口气,却也没躲开,他抚摸着她的腰身,哄道:“轻点。” 他的手往上,抓住她的时候,她猛地松了牙齿,然后就像没力气一样趴在他身上喘气,齐佑树用另一只手掰过她的脸,边吻着她的唇边问:“好受吗?” 魏栀的脸热烘烘的,她伸手环住他,哼哼唧唧却也不回答。齐佑树将她整个人压在门上,让她抱紧他,确保她上半身不会再胡乱动之后,他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隔着轻薄的布料在她身下动作。本以为他找不到门路,但许是魏栀太敏感,他做这事出乎意料地顺利,没几分钟魏栀就瘫软下来。 齐佑树用唇贴着她已经汗湿的额头细碎地吻着她。 魏栀觉得背后的铁门都被她的体温烘热了,她抱着他,顺应本能地蹭着他,求欢似地吻他的脖颈。男人的呼吸加重,他从她的腿间抽出已经湿漉的手,然后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魏栀突然腾空,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短促地叫了一声,齐佑树慢悠悠看她一眼,倒显得她有些小题大作,魏栀红着脸闭上嘴,不再看他。 两人在床上大汗淋漓一场后,她问他:“你不是王八蛋吗?” 齐佑树反问:“你不是?” “那谁也别说谁了。” “不是你主动的?” “那你没想法,不答应不就行了?还不是等我了?” 餍足之后,两人都心情不错,就着“到底谁是王八蛋”这一问题探究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半斤八两。 争论打闹之间,他们又滚了一趟床单,天已经完全黑透,时间有点晚了。他们从下班到家就开始做,现在已经将近九点,他们还没吃晚饭。 齐佑树拉她起来。懒得再出门,他们点了外卖在家里吃,魏栀吃饱后开始和猫狗玩,晚点的时候,齐佑树说要出去遛狗,魏栀一扫刚才的疲惫,兴冲冲说自己也要一起。 汪汪在前面跑,魏栀和齐佑树并排走着,齐佑树家楼下的绿化不错,穿过一条马路就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公园,他们在公园里转圈。期间,魏栀和齐佑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魏栀对齐佑树有很多想要了解的事,却也下意识去避开她转学后他是怎么过的这种话题。 她问他和周芸是怎么认识的。 “高考结束后找的家教工作,优优当时初一。” “之后呢?” “我教得好就一直喊我去教,后来我去上大学,暑假的时候,周姐还是会喊我过去教优优。” 魏栀看着齐佑树,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没看出来,反倒被齐佑树看出她的想法,他看着她笑:“怎么,你怕我骗你老板?” “我有那么坏?” “不是,你会装啊。” “哦?”齐佑树听不懂一样反问一声。 “就像你对刘璐洁,你们到现在还经常联系呢,你不是讨厌她?高中的时候。” “我不讨厌她。”齐佑树否认,“我只是不喜欢他们,不讨厌也不喜欢。” 他看着她,“我讨厌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全世界都知道。”他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也讨厌你,全世界都知道。”魏栀笑着回他。 魏栀觉得齐佑树说的都是假话,不讨厌刘璐洁是假。讨厌她,或许也是假。 至少,现在她觉得齐佑树不讨厌她,相反地,他喜欢她喜欢得不行。 高中那时候呢?她不敢确切地去说高中的齐佑树是不是在讨厌她了。她把那段回忆的客观部分记得很清晰,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清清楚楚,但回忆的主观部分总是模糊——她不记得、分不清齐佑树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现在,她开始怀疑高中时候的齐佑树是不是真的讨厌她。她不知道了。 第16章 说到这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止住话题,魏栀问:“汪汪要遛多久?” “累了?”齐佑树问她。 “汪汪累不?” 齐佑树摇摇头,“再一会儿。” 魏栀又跟着齐佑树绕了公园几圈,走得她背后都冒出薄薄的一层汗之后他们才回去。魏栀看了一眼时间,最后决定今晚在齐佑树这里留宿一晚,和徐露说过之后,她问齐佑树:“我要走吗?” 齐佑树已经换好居家服了,此刻正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撸猫,他悠悠看她一眼,“你觉得呢?刚才那样就够了?不够吧?” 齐佑树盯着她,慢慢启唇:“王八蛋。”他在调侃她,魏栀气不过,提包就要走。 “你才是,你比我王八蛋多了。我没再想,我现在就要回家。”她踩着拖鞋走到玄关,手脚很快地要开门出去,门刚打开,身后便响起很快的脚步声,刚打开的门又被一只手带上。 “啪”一声,门又锁上。 齐佑树从后面把她抱住,将她整个人都锁在怀里,魏栀让他松开她,他动都不动,魏栀嘀嘀咕咕骂了他好几句之后,他在她头顶笑,“我才是王八蛋。舍不得你走,留下来吧?” “不要,我就要走。”魏栀挣扎,语气有点抖,她被他这么箍着,做不了大动作,呼吸都变得急促。 齐佑树开始哄她,甜言蜜语噼里啪啦砸下来,“舍不得”“难受”“会想你”“不要走”“想和你待一起”这几个词语翻来覆去地出现,魏栀的耳朵都被烘热了,她没再那么执着地要走,齐佑树拿过她手里的包,将她放在玄关鞋柜上,然后像刚才那样又把她抱进房间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魏栀坐在齐佑树身上,她借着房间里的微弱的灯光看齐佑树的脸,他也在看着她,他们对视着,齐佑树的眼神烧得魏栀心口烫烫的,无声的对视会让魏栀心跳加速,这比刚才两人做爱时的对视更让她紧张。 她伸手捂住齐佑树的眼睛,问他看什么。 “就想看。”齐佑树去扯她的手。他把她的手抓在手里,然后继续看她。魏栀脸热起来,因为没办法再这样和他安静地对视,她用亲吻的动作来打断这种尴尬。她亲着他的唇,慢慢地,轻柔地,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但都是能够让她感到幸福的场景,于是她的心口变得更热,她停下吻他的动作,声音有点抖地商量道:“我们就这样好吗?” “什么?” “像现在这样,今天这样。”她的意思是和他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遛狗。这样就很幸福了。 “做吗?”齐佑树嘴欠地问,“一天做好几次。” 魏栀急得捂住他的嘴。 她抬起已经出汗潮湿的眼皮,盯着他,她的眼神也有点湿,黏糊糊的,“你懂我在说什么。 ” 齐佑树的确懂,因为她感到幸福的时候,他也在幸福。 他们的情绪是互通的,性高潮的时候他们一起快乐,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时候他们朝对方笑,在公园遛狗的时候他们吹的也是同一阵风。 他们都很幸福,在有对方陪伴的时候。 魏栀想要的只是这个而已,她想要齐佑树就这样陪着她。 “求你了,我们就一直这样吧,好吗?”魏栀讨好般地重新吻上他,她亲他的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巴。 “好不好?”她吻着他的唇。 齐佑树盯着她,眼睛很亮,哑声说:“好。” 魏栀高兴得又亲了他好几下,“不要反悔。” 齐佑树抱着她,吻她的鼻尖,说:“不会的。” 但他说的都是谎话。他不可能就这样和魏栀下去。 她要他和那个男人和平共存,要他待在原地随时准备迎接她,和她一起幸福,但她不会给他任何身份,她不做他女朋友,也会继续和那个男人见面约会。 她有点喜欢他,但是也没那么喜欢他。 至少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他要她能够为他放弃所有。 但现在的情况是,魏栀甚至不愿意为了他放弃另一个男人。 他对她很失望,所以在前段时间他做了一些反抗的措施,其实效果是还不错的,魏栀的确被他惹急了,他本应该拒绝魏栀,踩着她的底线诱导着她一点点靠近他,但他自己反倒没有抗住诱惑,她朝他勾勾手指,他就忘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将自己完全地奉上。 在魏栀面前,他的自制力很差。 今晚过后,前段时间的那些努力功亏一篑,但他也不后悔,今晚的他的确很幸福。 但他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还要折磨魏栀,换一种方式。 他要她在不知不觉中完全依赖上他、离不开他,还让她亲手把另外那个男人推出他们的生活。 他会让她为了他放弃所有的。 这晚之后,魏栀和齐佑树开始完全地“鬼混”在一起。 15.青春期的荒唐事 第二天是休息日,魏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发现齐佑树已经为她准备好吃的了,吃过饭后,他们一起出门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回家之前,他们还在商场里的蛋糕店买了两个蛋糕。 一天结束,魏栀躺在床上,觉得这天过得充实又幸福,这完全就是她想过的那种生活。睡之前,她从齐佑树身上爬过去,下床,踩着拖鞋要出去。 齐佑树起身问她做什么。 她说:“想吃蛋糕。”刚才买的两个蛋糕被她放在冰箱里,现在突然想吃了,肚子里的馋虫勾着她从床上起来。 齐佑树听此笑了,他又躺回去,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去吧。” 魏栀一个人钻到厨房里,打开冰箱,直接把头探进冰箱里,拿着勺子挖着蛋糕吃,本想吃两口就放下,但越吃越控制不住,半个蛋糕都被她挖空,冰箱被敞开太久,发出“滴——”的抗议声。 魏栀正打算结束战争的时候,脖颈被人捏了一下,她回头看,发现齐佑树站在她身后。 “吃完了没?”他的脸被冰箱里发出的白色灯光照亮,脸上是无奈的表情。 “刚想收呢。”魏栀将勺子放下,然后关上了冰箱。 “你也要吃?” “你出来太久,冰箱也在叫,所以出来看看。”齐佑树看着她,伸手擦了一下她的嘴角,指腹沾上魏栀漏在唇边的巧克力酱,他看她一眼,然后把手指放到自己嘴边,伸舌舔了一下。 他皱眉,“这么甜。” “你懂什么?这还甜?” “真不懂。”齐佑树拉着她离开厨房,边走边说:“上次在你身上的瑞士卷奶油比较好吃。” “不准说了。”魏栀从后面推他一把,齐佑树趔趄几步,装作被她推得几乎飞出去的模样,魏栀吓一跳,又伸手去拉他。 两人打打闹闹又抱作一团,眼神对上之后就吻了起来,齐佑树咂咂嘴巴,说:“好像真的有点甜。 ” “那你别亲了。” “我就喜欢吃甜的。 ” 一起刷过牙后,他们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魏栀睡前收到了江彦周的消息,他问她明天有没有空,他说自己找到一间不错的餐厅想要带她去试试。魏栀看了一眼就在她身边玩手机的齐佑树,稍微翻了个身子,在手机上对江彦周说自己明天可能没空。 江彦周这次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了,他问:“最近这么忙吗?” 魏栀翻了之前和他的聊天记录,发现她已经连续拒绝他三次。 “还是我做错什么了?”江彦周这么问。 魏栀突然觉得愧疚,思忖几秒,她说:“没有的,只是我最近有点忙。” “明天吗?明天晚上可以,明天晚上见。” 她发送出去,江彦周很快把地址发给她,“明晚七点,不见不散。” 魏栀说好之后,她把手机关上,回头看齐佑树,发现他还是刚才的模样,连表情都没变。她偷偷松了口气,但心跳依旧很快。她在心中发誓自己绝对不能再做这种胆战心惊的事了,在齐佑树的眼皮底下答应和江彦周的约会,要是被齐佑树知道,她真担心自己会被他“折磨”死。 时间已经晚了,她推齐佑树一把,说自己要睡了,让齐佑树去关灯。齐佑树垂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乖乖做了。 魏栀两晚没回家,徐露自然问过她的去向,但魏栀已经成年,她说是住在朋友家, 徐露也没想过她是在男人约会。周日这天早上,她又问魏栀今晚会不会回家,魏栀说的是“会”,但她从早上等到晚上九点,没等来魏栀,反倒是接到了江彦周的电话。 江彦周给徐露打电话,说自己在她家楼下,带了点东西想要送给她。 徐露将他迎接上来,不好意思地说:“哎你要来也不提早说一下,我让魏栀回来,她现在也不在家。” “哦,没事,我知道的。我知道她不在家,所以我就把这些东西先送过来给您。” 他把他父母为徐露准备的伴手礼拿给徐露,“我爸妈前段时间去旅游了,带了点东西回来,让我捎给您。本来想给魏栀,但好几天没见到她,就直接给您送来了。” 第17章 徐露收下东西,“这么客气。” 她问江彦周,“你们很久没见面了?” 说起这个江彦周似乎也有点难堪,“本来说是今晚要见面,约的七点,八点的时候突然说来不了了。” “她和我说是有什么急事,但我又不方便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家,所以我想着直接给您过来。” “她没守约?”徐露问。 江彦周挠挠头,“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徐露说:“真是不好意思,等她晚上回来了我问问她。” “没事,可能真有什么急事吧,忙得晕头转向了。” “我问问,你们可以之后再约。” “嗯没事的,那我把东西都放这里了。啊,还有这个,给魏栀的,您记得帮我给她。”江彦周掏出一大包酸味糖果,“她喜欢吃这个。” “好,我一定给她。” 魏栀打起精神准备离开齐佑树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她要走的时候,齐佑树还在玄关处缠着她,不让她走。她推他好几下,才堪堪将他贴过来的身体推开,她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别再这样了,今天已经够荒唐了。” “怎么荒唐了?”齐佑树问。 “没什么。”魏栀不可能说出她因为和齐佑树玩得忘记了和江彦周约定吃饭的事。 “那说什么呢?”齐佑树笑着说,“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他们家本来就离得远,齐佑树真要送她,来回路上又会花费一小时,她也担心他不会让她轻易下车。齐佑树比她想象中更缠人,比高中那时更甚,今天尤其缠人。 齐佑树将她送上网约车。魏栀等到网约车开动之后,才敢拿出手机和江彦周发消息,“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了,忙得忘了。” “没事的,我往你家里送了点东西,酸味糖果也送过去了。” “谢谢。” “但你不要因为已经拿到酸味糖就不和我见面了。” 魏栀说不会的,然后她再次道歉,“今天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下次见就好了。” 魏栀真没想放江彦周鸽子,甚至,五点的时候,她就准备要离开齐佑树家了,她本打算回家收拾一下再出去见江彦周的,但齐佑树不肯让她走,问她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急地离开。 “我七点有约。” “和谁?”齐佑树问。 “就是一个朋友啊,说好了七点。”魏栀含糊其辞。 “七点,现在才几点,六点再去吧,再陪我一个小时。” 见齐佑树不肯松口,魏栀拿他没办法,觉得六点直接出门见江彦周应该也来得及,就没急着走。本以为齐佑树口中的陪他是要让她陪他看电影遛狗之类的,却没想到他很快地将她拉到床上,拉上窗帘就开始埋头做。 魏栀分明觉得时间没过多久,但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她一下从齐佑树身上爬下来,去捞床下的手机,打开手机一看,江彦周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了,她本想收拾收拾赶过去的,但齐佑树在她身后拉她,“这都迟到一个小时了,还有必要去?” “你都知道我七点有约还这样?” “那你自己不也不记得吗?刚才舒服的时候应该不记得自己七点有约吧?” 魏栀又急又气,最后瘫坐在床上,什么事都不打算做了。现在过去的确还要时间,而且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江彦周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所以干脆和江彦周道歉说自己去不了了。 看到江彦周说没事的消息,她松了口气,然后转头就开始打齐佑树,“都怪你啊!” 齐佑树盯着她看,眼神深沉,语气却带着笑,“我怎么了?谁记得你那约定?” “这么久了,不用去了吧?” 魏栀“嗯”了一声,齐佑树摸着她的手腕,“那继续吧?”…… 想到这里,坐在网约车里的魏栀整个人都热起来,她打开车窗吹风,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一回到家,还没走进客厅,徐露就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你放人家鸽子了?” 魏栀一顿,问:“他和你说的?” “人家来家里送东西,我就多问了两句,他说刚被你放了鸽子。” “对,本来约好了见面,结果我有点事。 ” “什么事?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有什么事?” “就是有事情。” 魏栀发现只要一谈起江彦周,她们母女俩之间的氛围就会很差,徐露总是在指责她,而她也会被压抑得开始反抗,变得暴躁。 “有事也不能放人家鸽子呀,你有事不能提前跟人家说好?” “我就是忙得忘记说了,不是故意的。” “我真受不了你。”徐露这样说。 魏栀深呼吸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我为了你,已经在和江彦周相处了,你能别一直逼我了吗?” “这就叫逼你了?我是在教你最基本的礼仪,赴不了约要提前和对方说清楚,不然别人会说你没家教。” “是我错了。”魏栀很快道歉,“我不想和你再说这个了,但你之后能不能也别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了?” “我是不想插手,这几天我不就没问吗,然后你就放人家鸽子,你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吗?有把江彦周放在心上吗?” “是,我是没把他放在心上,我对他没什么感觉,我就是为了你才和他相处的,你不是开心吗?所以我才试着和他相处,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我怎么样?”魏栀也不耐烦了。 徐露被惹急,她突然扬声说:“对他不感兴趣?为了我才和他相处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高中那时候,不让你谈恋爱,你给我偷偷早恋,现在让你正经和一个男生相处,你就说没兴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就叛逆,故意和我作对,拒绝我为你准备的一切。” 魏栀愣了一下,问:“什么早恋?” “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当时你在高中谈恋爱,那晚晚自习回来,脖子上的小草莓还清清楚楚的,你还想狡辩什么?当时我没点破你,是怕你年纪小,有逆反心理,所以我没说,赶紧拉着你转学了。” “你从小就是叛逆的,表面上很乖,但其实是反骨。你跟我转了学校之后,高三那年你还算努力,考得也不错,所以我就一直没问,没干涉你。” “你是很省心,叛逆都没让我费心,但是你现在长大了,就要开始让我操心了是吗?” 魏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沉默了很久之后,她说:“我太累了,先去休息了。”徐露也觉得自己今天说了太多,冷静下来后也没拦着她进屋。 母女俩之间的争吵过后,整个家又安静了下来,魏栀回到房间里,想起徐露刚才说的那一天。 那天晚自习后,齐佑树找她,他们俩闹得有点晚了,她急匆匆赶回家没注意到他留下的痕迹,徐露当下没有表示出半分,只是在她在厕所里洗澡的时候,敲了门让她赶紧休息。接着,很快地,毫无预兆地,徐露就通知她下学期她要转学了。魏栀本觉得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是刚好那时候齐佑树把她甩了,所以她痛快地转学了,也没再和齐佑树联系。 魏栀没想到徐露知道她偷偷和人谈过恋爱,但徐露绝不可能想到那人是齐佑树——当时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甚至就连门口的保安都知道她和齐佑树不和。 没人知道她和齐佑树的那段早恋,只有她和齐佑树记得他们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死对头的青春期做了多少荒唐的事。 她将那段记忆记得深刻,清晰知晓她和齐佑树是怎么把对方当做眼中钉,她是如何向齐佑树告白,如何和他在一起又被他甩掉。但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如何一次次从他这里得到安慰。 徐露那番歇斯底里的翻旧账让她脑中本就清晰的记忆又开始躁动起来。 17.凸 魏栀第一次见到齐佑树是在初升高的衔接班上。 徐露担心魏栀没办法一下适应市里的教学方式,便帮她报名了学校里的衔接班,这衔接班并不对外公开,是专门为学校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的尖子生准备的,学校希望能通过提早的学习加快他们对高中的适应。魏栀本没有资格来上这个衔接班,但徐露是学校老师,她又拿出魏栀的中考成绩,再三保证魏栀学习习惯和成绩都很不错之后,学校才松了口,加了她这么一个名额。 于是,本来只有二十八个人的衔接班,变成了二十九个人。 衔接班里的同学都是一个初中的学生,虽然有些不是同班同学,但初中三年也打过不少次照面,于是他们很快就能打成一片。他们有相似的生活环境、共用的学习环境,课间的时候还能讲讲初中老师的八卦,衔接班里的氛围很不错,但魏栀却是怎么都融不进去。她之前在乡下读的初中,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奶茶店和电影院在学校的哪个方位。 于是那天,在别人跟她搭话的时候,她也只是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我不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第18章 “啊?你不是直升的啊,怪不得我觉得你面生。”朝她搭讪的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想了想,她又小声嘟囔道:“不过老师不是说我们这个班是直升上来的同学独有的吗?” 在魏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有人帮她回答了这个问题,身后有个声音飘过来,“她是徐露老师的女儿,徐露老师你知道吧?高中部特别凶的那一位语文老师,短头发,戴眼镜。 ” “啊——”女孩儿捂着嘴巴,“原来如此。” 得到答案的她也没再和魏栀搭话了,而是略过她,朝她身后走过去,像是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了。 魏栀跟着回头,看到了齐佑树的脸。 他坐在她后面两桌的位置,她第一天进班级就注意到他了,甚至可以说,他是她在班级里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因为他实在是太“吵”。 一下课,就有成群的人绕在他周围,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像是有着讨论不完的话题,而他在人群的中心总是扬着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这样的场景的确赏心悦目。 魏栀在无聊的时候也会思考齐佑树这样受欢迎的原因是什么,长得好,性格好,还有成绩好。这三条招人喜欢的原因,他都占了。 她回头看齐佑树的时候,齐佑树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上,齐佑树朝她笑了一下,魏栀心脏一跳,她急忙转回来,留了个背影对他。她分不清她这突然的心跳加快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别的。 之后,她听见身后的女孩儿和齐佑树讨论的声音,他们的音量很低,但因为魏栀很注意他们的动静,所以她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 女孩儿用气音问齐佑树:“那这叫走后门吗?” 魏栀心脏往下坠了一下,然后她听见齐佑树说:“不能这么说吧,这也是老师们决定的。” 魏栀捏着笔的手收紧又松开。 下午的时候,魏栀刚到班级里,还没放下书包,桌边便出现了一杯草莓牛奶,纸盒上是韩文,是小卖部里最贵的那种。她抬眼看过去,发现站在她桌边的人是齐佑树,他说:“请你喝。” 魏栀一愣,并不觉得他们熟悉到他需要请她喝东西,“不用了,谢谢。” “没啊,不是白请你喝的,借我看一下化学笔记行吗?我上午没认真记,我看你记下来了。” 魏栀反应了一下,抿唇说可以。 她在初中的时候也经常借同学笔记,只是借一下笔记,并不需要什么酬劳,所以她把化学笔记和牛奶都给了他。 “看完还我就行。” 齐佑树接过化学笔记,然后又把牛奶放回她桌上,“那你还是收下吧。”说完,他就回到座位,开始翻阅她的化学笔记。 魏栀看着桌边的牛奶,下午上了两节课后,还是把它拆开喝了。牛奶甜滋滋的,很合她的口味。 时间就这么过了两天,借完笔记后的两天,齐佑树都没找她,魏栀以为他还没抄完,便也没催他。 直到化学小测的前一天,她估摸着再不复习就会来不及的时候,她第一次朝齐佑树搭话,问:“你化学笔记用完了吗?” 齐佑树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哦,还差一点,我下午抄一下,放学前给你。” 魏栀答应下来。下午一放学,她就回头找齐佑树,但他的位置已经空荡荡。她起身,发现他把抽屉都收拾干净了,她问周围同学他人在哪里,同学指了指门口,“铃还没打完就背着书包走了,回家去了吧。” 魏栀着急,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qq 号码需要吗?” 魏栀飞奔回家,拿起手机加了那个号码,他正在线上,很快就答应了她的好友请求。 魏栀说:”我是魏栀,你化学笔记忘记还我了【哭】【哭】” 齐佑树回复:“哦,忘了,对不起啊。” “我要复习,明天考化学啊,你在哪里我找你去拿?” “我在家里,不方便出去。” “那或者你把我的笔记拍照发过来?我对着手机复习。” 齐佑树说:“我的手机不带摄像头。” 魏栀头大得不行,这时候,齐佑树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饭店里见过面吗?” “什么意思?”魏栀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化学笔记。 那头等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下线去复习了。” 下一秒,他的头像就黑了。 魏栀盯着那个离校的头像呆了几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才开始认命地重新翻开化学教材。没了自己整理过的笔记,魏栀复习化学的时间比平常翻了一倍多。 第二天,她有些疲惫地来到学校,刚坐下,齐佑树就将她的化学笔记放到她桌上,“真的对不起,昨晚忘记给你了,我妈喊我回去吃饭,我就着急回去了。” 齐佑树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她看,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一点表情变动。魏栀抬眼看他,最后一句重话都没说,“没事,下次不要这样就行了。” 齐佑树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他突然又伸手摁住笔记本。 魏栀看向他,听见他问:“你真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了?” 魏栀问:“什么时候?” “哦,不记得就算了。”齐佑树这样说,面上表情复杂。 下午化学考试结束后,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放学。 魏栀是值日生,她需要留到最后再离开,十分钟后,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但齐佑树的位置边上还有人。魏栀扫第一组的时候,瞥了一眼他们在做什么,发现他们围着齐佑树,像是在看齐佑树玩手机。 她走进,齐佑树的手机屏幕上闪过色彩鲜艳的画面,游戏界面顺滑不卡顿。 一个男同学喊:“我靠你这手机太牛了,我也要让我爸给我买苹果手机。” 齐佑树笑着将手机关掉,“这我爷爷给我买的,因为我中考考得好。” 魏栀站定在原地,盯着他的手机看了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之后,她把剩下的三组扫完。 一到家,她就去搜苹果手机有没有照相功能。得到肯定回答的她,整个人气得烧起来,她给齐佑树噼里啪啦发了一大段话,质问他为什么撒谎,骗她手机没有摄像头,苹果手机明明就能照相。 而齐佑树明明就在线,却一直没有回复她。 晚上,徐露看完高年级的晚自习回来后,魏栀问起她知不知道齐佑树。 徐露想着这个名字,“齐佑树?齐……哦!齐志东的儿子啊。我们年段老师的儿子。”她想起什么,对魏栀说:“上个月,我不是带你去吃饭吗,那时候他也在啊,就坐你对面。” 上个月,魏栀刚搬过来和徐露一起生活,过没几天,徐露就说他们同个办公室的老师组织了一个饭局,在一个饭店里一起吃饭,可以带家人一起过去。 那是魏栀第一次和徐露一起去饭局,她只记得当时那张桌子特别大,有很多大人,也有很多小孩儿,许多小孩儿都比她小,但也有和她差不多大的,但她不记得齐佑树,也不知道他原来就坐在她对面。 “怎么了?”徐露问。 魏栀摇头说没事。 “齐志东一直说他儿子学习很好,是真的吗?”徐露问。 “是的。”魏栀说的是实话,齐佑树之前的每次小测都名列前茅。 “哦,那你怎么好好问他?” “随便问问。” 徐露没再追问,魏栀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发现齐佑树在刚才回她了。 面对她愤怒的长篇指责,齐佑树只轻飘飘地回了她一句:“因为不想让你复习,因为我讨厌你。” 魏栀的脑子一瞬间烧起来。 在过去的十六年中,她做人正直,人缘还算不错,没人诟病过她的人品。她这是第一次被人讨厌,还是被一个喜欢所有人、被所有人喜欢的人讨厌。 她无法接受这件事,愤怒和疑惑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她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最后发了个“凸”给他。 “你有病就去治!凸。” 85.喜欢迎难而上 齐佑树没回她。 魏栀那天晚上被气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发现化学小测成绩已经出炉,老师把成绩排名贴在黑板边上,魏栀没回座位,直接去看了成绩。 她平时醒得早,到学校的时间也比较早,此时班级里并没有几个人,但齐佑树就在其中。她印象中,齐佑树也总是起得很早,她到班级的时候,他大多时候已经坐在座位上看书了。 她瞥了他一眼后去看黑板边的成绩单。 她是班级第一,齐佑树在她下面两个位置。她平时化学成绩就好,那天晚上没了笔记本,翻着书复习比以前备考还要认真几倍,于是虽然过程疲累,但结果的确不错。 ——她考赢了齐佑树。 心中那股火因这样足够让她出口气的结果稍微消歇下来。她第一次从“考赢别人”这件事上得到快感。 第19章 走回座位的时候,一直低头的齐佑树抬头看了她一眼,魏栀心脏漏了一拍,但只是装作镇定地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齐佑树看她的眼神很冷漠,像是一点都不愿意伪装了。昨天在 qq 上那样吵开了之后,他不再掩藏自己对她的讨厌。 魏栀气不过,也重重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噼里啪啦地往桌上放东西,文具盒、练习册,还有水壶。 周边正趴在桌上休息的同学都被她这声音震得醒过来,皱着眉看她,魏栀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收敛声音,道歉:“对不起。” 这时候,身后传来齐佑树轻轻的笑声。分明是在嘲讽她。魏栀往后扫了一记眼刀,齐佑树也不躲开,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用带着嘲弄的眼神。 魏栀咬咬牙,什么都没做,她转过身来平复心情,然后开始学习。 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思考齐佑树为什么会讨厌她,左思右想,原因应该就是他一直追着她问的那次饭局,但她实在不记得他,并不清楚两人结怨的原因是什么。 这天之后,魏栀和齐佑树开始了无人知晓的互相厌恶。他们经常用带着狠意的眼神对视,在小组之间的空隙间迎面撞上也是面无表情,暗戳戳地比试着小测的成绩,谁考赢就会在宣布成绩的时候得意地看对方一眼…… 现在衔接班只开始了一周多的课程,他们交集本就不多,自然没人看出他们的敌对关系,只有魏栀自己知道她在看到齐佑树被围在大家中间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到底有多难受。 第二周的周四下午,又轮到魏栀做值日,班级的同学渐渐都走光了,但齐佑树留了下来。他附近的地板有些脏纸屑,魏栀拿着扫把在他周围晃悠着,有赶他走的意思,但他抬头看她好几眼,却一点没挪动屁股,像是故意要逗弄她。 魏栀把第一组到第四组都扫完了,他还没起来的意思,在魏栀准备要放弃的时候,齐佑树突然看向班级的外面。魏栀也跟着看过去,发现有个男人站在走廊边,他看着齐佑树,然后朝他招了招手。 齐佑树站了起来,出去的时候还看了魏栀一眼。 魏栀盯着男人的脸看,那天饭局上的记忆一下涌进她的大脑——她知道齐佑树讨厌她的原因了。 她不记得在饭桌上见过齐佑树,却记得此刻站在齐佑树对面男人的脸,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男人就是齐佑树的父亲,齐志东。是徐露的同事,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魏栀记得齐志东是因为那天她在包间的外面亲眼目睹了齐志东对着他的妻儿发脾气。 那时候,饭吃到一半,她出去上厕所,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她经过一条长廊,听到有人在那里吵架。她有些好奇,便故意放慢脚步,偷偷听了点他们争吵的内容。 她那个角度只能看到齐志东的脸,他的妻儿都背着她,她只是大概辩出他儿子的个子不低,甚至已经超过齐志东,但在暴怒的父亲面前,他却仿佛缩得无限小。 齐志东正在气头上,骂儿子骂得很难听,魏栀听见他说:“大家都在吃饭,你就玩手机是吗?给你买手机是让你在这种场合玩的?你要是学不会怎么尊重人,没有家教的话,就跟着你妈滚回乡下!” 他的妻子似乎听不来这样的话,她往前站一步,问:“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你没教好儿子啊,我怎么说话难听了?” “什么我儿子?不也是你儿子吗?!” 男人气得脸都通红,“不是我爸,你以为我想认你们俩?” 父母二位毫不避讳地在儿子面前说起这样的事,魏栀有些震惊,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家三口几眼。他那儿子站得笔直,也不说话,于是她看不见他的脸,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担心被人发现,魏栀加快脚步离开,没注意到男人儿子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齐佑树将她的样貌捕捉得清楚,把这个知道他藏在最深处秘密的女生记在心里。他记得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他对面,话不多,连眼神都不敢乱瞥,小心翼翼地只敢在母亲的庇佑下活动。 回到饭桌上,徐露很殷勤地为魏栀介绍饭桌上的其他老师,让她一个个记住,之后要在学校里打招呼。魏栀听话地一个个笑过去,便忘了刚才在外面碰见的那件事。直到现在,看到齐志东的那张脸,魏栀才回忆起那天在长廊撞见的称得上是“家庭丑闻”的事件。 齐佑树在面对父亲的时候收起了那副自信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变得完全规整,一板一眼的像个三好学生。 魏栀就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回过神立刻低头将齐佑树附近的脏地板扫干净。再抬头的时候,齐佑树已经进班级了,他的鞋尖停在她的扫把前,声音有点哑,对她说:“借过。” 魏栀攥紧扫把,第一次听话地往旁边地侧了一点,方便他过去。 齐佑树拿起书包后,背在身上,很快地离开了。 魏栀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前的背影和那天在长廊上看到的那个背影重叠在一起,她心中复杂,忽然觉得齐佑树看起来没那么可恨了。 晚上回去后,她问起徐露这件事,“妈,你知道齐志东老师他们家的事吗?” 徐露一下子没听懂,“什么?” “好像是齐老师的老婆儿子,是乡下来的?还是怎样的事?”魏栀把话说得模糊,担心“私生子”这三个字太过火,但徐露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哦,你说齐佑树和他妈的事?这事全校老师都知道。” 齐志东很多年前就在学校里当老师了,他的那些事早就在老师之间传开,但老师并不像学生那样嘴上没门,他们识趣地闭嘴。而且,这对成年人来说,也不是一件有必要大肆宣扬的事。 魏栀惊讶。 徐露见她好奇,就把她所知道的事情经过都和魏栀说了一遍。 齐志东刚当老师的时候被学校派去省里最北方的乡镇支教,三个月支教期结束,他回到学校里。不久后,他和一个女孩儿恋爱,两人情投意合,甜甜蜜蜜地恋爱几年后,他们结了婚。女孩儿也在婚礼不就后就怀孕了,但不幸的是齐志东的妻子因为生产不顺丢了生命,只留下了个孩子,叫做齐惠铭。 这本是一桩悲剧,但齐志东妻子的葬礼还没结束一年,他便又和一个女人办了婚礼。女人叫做曹雪芳,结婚现场上,她还带着一个不小的儿子,大概上小学的年龄。 徐露和其他同事作为同事受邀去参加婚礼,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私底下的确在推测齐志东和曹雪芳之间的故事。 齐志东和前妻恋爱结婚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进行的,于是他们自然知道曹雪芳和齐佑树是突然出现的,而且齐佑树比齐惠铭大那么多岁,用脚趾想都知道曹雪芳和齐志东是在支教时牵扯上的,之后因为一些原因,曹雪芳独自抚养着齐佑树,直到齐志东的前妻去世,她这才和齐志东结婚上。 齐佑树的岁数和曹雪芳的口音都能证明他们的猜测。 这几乎是老师群体里公开的秘密。 听完这个故事,魏栀震惊得合不上嘴。本以为齐佑树这种臭屁古怪的人绝对是被从小宠到大,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么一段波折不堪的身世。 “所有老师都知道齐佑树是私生子吗?” “知道啊,但这又怎么样?” “那齐老师不喜欢齐佑树吗?”她想起饭局那天齐志东站不住理由的暴怒。 “不喜欢吧。但没办法,齐惠铭现在也上学了,听说很笨,成绩很差。 齐佑树学习成绩太好了,齐志东再不喜欢他也要靠着这个儿子长面子,天天在饭桌上夸赞齐佑树呢。” 魏栀咂舌, “那……妈妈你对齐佑树的看法是什么?” “什么看法?私生子吗?这和他没关系,和齐志东有关系。男人的错,为什么要女人和孩子去承担骂名和后果。”徐露说起这个声音都提高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齐志东这种行为。” 魏栀同意母亲的看法,听完整个故事,她觉得口干舌燥。 两人说完这件事后,徐露起身给魏栀准备宵夜,炉火开了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又从厨房探出头,对魏栀说:“他们母子两人都挺可怜的,齐志东明显就还想着亡妻,和曹雪芳结婚也是因为他爸的意思。不过说起来,曹雪芳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你知道齐佑树为什么叫做齐佑树吗?” “为什么?” “齐佑树他爷爷,就是齐志东的爸爸,之前是守林人。取了这个名字也算是投其所好吧,所以就算齐志东很不待见这个儿子,他爷爷还是很喜欢齐佑树的。这个名字就讨人喜欢。” 魏栀更说不出话来了。连一辈子都需要跟着自己的名字都是拿来讨好长辈的工具,是用来维系家庭关系的关键。 “齐佑树。”她念着这个名字,倏然有点低落。 第二天,魏栀在放学后去找齐佑树,说有事要跟他说。 第20章 他一愣,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她,问:“什么事?” 魏栀说:“那天在饭局上见面的事。” 齐佑树说:“我知道了,去学校后门的小铁门那里。你先过去。” 魏栀在小铁门那里等了十分钟,齐佑树才慢悠悠地出现,他身边还跟着一些同学,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愤融洽。在看到她的时候,齐佑树和他们告别,“我和魏栀有点事要说,你们先走吧。” 他走到她面前,脸上已经不带笑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魏栀说:“我知道为什么你讨厌我了。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那件事……” 齐佑树眼神微闪,魏栀继续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意思?” “就是你在饭桌上玩手机被齐老师骂的事。”魏栀拣了个不痛不痒的事说,她知道齐佑树听得懂她的意思。 齐佑树皱眉头,“谁管你说不说?” 看不惯他这幅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魏栀逗他,“那我去说了?” 齐佑树盯着她看,“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魏栀说。 齐佑树对她没话再说,他耸耸肩膀,瞥了她一眼后就转身离开。 看着齐佑树的背影,魏栀有种想冲过去揍他一拳的冲动,但她忍住了。现在,在她心中,齐佑树只是一个脆弱的两面派,虽然惹人厌恶,但也的确可怜。 齐佑树回到家里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噔噔”的提示音。 他拿起来看,是魏栀给他发消息了。 她说:“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这消息应该算是安慰,齐佑树却觉得可笑又气愤。没由来地,他想让魏栀闭嘴,想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觉得他会因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被安慰。 这时候,他的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还在上小学的齐惠铭拿着作业进来,有些畏缩地说:“哥,能不能教教我做这题。” 他对齐惠铭说:“把门关上。” 齐惠铭关上门,问:“哥你教我的时候能别骂我笨了吗?” 齐佑树笑着问:“你不是吗?你不笨吗?蠢货。” 齐惠铭被他说得又要掉眼泪。 齐佑树撑着下巴冷冷看自己的便宜弟弟,然后,他突然想起了魏栀。 齐惠铭跟魏栀一样,蠢笨,喜欢迎难而上。 他尚能理解齐惠铭,年纪小不懂事,以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和善的,吃了几次瘪却也不长记性,但魏栀呢?他不懂。 她难道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在他故意耍弄她一次之后。 19.夏末的风 虽然已经将所有事讲开,但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缓和迹象。 确定魏栀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后,齐佑树完全地把魏栀视作自己的眼中钉。魏栀被他区别对待几次之后,也决定不再可怜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开始讨厌他。 两人在衔接班用成绩针锋相对着,看见对方也没什么好脸色,就这样过了四周,衔接班课程结束。最后一场考试,魏栀是第一名,齐佑树是第二名。 老师让前五名学生上台,分别给他们颁发了一张学校门口书店的消费抵用券,五十元,够他们一人买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了。 五个人占作一排,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那一张抵用券,老师站在后黑板前,给他们拍下了照片。 晚上,徐露把老师发在教师群里的照片给魏栀看,但魏栀第一眼去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就站在她身边,比她高了一整个头高度的齐佑树。 他是笑着的,但嘴角的弧度很虚假,魏栀很熟悉,知道这种笑容在下一秒就能被他轻易收起。 徐露夸她,“全班第一,很不错,再接再厉。” 魏栀回过神说自己知道了。 进房间前,她对徐露说:“能把照片也发一份给我吗?我也想要。” 徐露答应。 魏栀收到照片后,又认真地看了看自己在照片里的模样,她觉得拿了第一的自己好漂亮,笑得灿烂,脸上是很幸福的表情。她希望能凭着自己的努力,一直都这样幸福。 衔接班结束后,是很短的两周假期。夏天炎热,徐露还在为高二升高三的学生授课,魏栀一个人在家,也没怎么出门。她在这座城市里还没有结交到什么朋友——衔接班里的同学都是齐佑树那一派的,她便也没花精力去结交新朋友,只是埋头学习。 两周假期,她在家中也没有松懈,继续往下自学着高一的科目,只是在假期最后一天的时候,老师送的书店抵用券快要过期,魏栀匆忙忙地在这天出门。 她戴着帽子,来到了学校门口的书店。 明天就要开学,学校门口已经热闹起来了,书店里的人也不少,魏栀先去工具书那排的书架找了一本文言文字典,去结账的时候,书店老板说抵用券还剩下十几块,他这里不找零,让魏栀再去拿本小书。 魏栀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来到了漫画书和言情小说的区域,她对漫画不感兴趣,考量着剩下的金额,她从言情小说的书架上随意找了本封面看起来还算清新的书。她把书抽了出来,转身要去柜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其实魏栀和齐佑树没正经说过几句话,但每次对话都会让她火大,所以她将他的声音记得清楚。 齐佑树突然出现在她旁边,伸手拿了一本和她手里一样的小说,然后悠闲地说:“我倒是要看看你看了什么书拿的第一名。” 魏栀戴着帽子,所以没注意到他刚才就站在这块区域看漫画。齐佑树本在挑选漫画,见到魏栀出现,他一下放下书,安静地看她会挑选什么样的书,结果是言情小说——和其他女生没什么两样。 他还以为她是什么绝对自律,不沾染任何“恶习”的完美学生呢。 齐佑树拿起书,翻了两页,调侃着问:“言情小说啊?” 魏栀上下打量他一眼,说:“怎么了呢?” 齐佑树没说话,只是用带着嘲弄笑意的眼神看她。 魏栀拿着书就走,“我平时就爱看这种书。” 齐佑树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在柜台处结账。 齐佑树还真跟她买了一样的小说。 魏栀刚踏出书店,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做法,她满脸通红地忍了两秒,然后突然站住,回头看着齐佑树,那双眼睛即使在帽檐的阴影下都十分明亮。 她整个人跃跃欲试,让齐佑树有一种下一秒她就会蹦到他身上的错觉。齐佑树有点呆住,等着她说话。 眼前的魏栀摇了摇手上的言情小说,“其实我看的是男同小说。我最爱看男人和男人牵手接吻了,你也跟我买了一样的小说,你也喜欢吗?” 齐佑树愣了,慌了一瞬之后,他很快恢复自如,嘴硬地说:“喜欢啊,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魏栀盯着他发红的耳朵看,挑眉耸肩膀,“喜欢就好,你要把这本小说都看完。” 她知道他不喜欢,甚至因为她刚才说的话感到愤怒,但他装作无所谓。 见自己惹他不爽的目的已经达到,魏栀脚步轻盈地逃离了现场,回家的一路上,她都觉得心情愉悦。 晚上,徐露回来的时候,告诉魏栀她明天的分班情况,“你衔接班考得很好,所以直接进了最好的班级,在高一九班,那个班主任也提早问过我了,准备让你当班长,我直接帮你答应下来了。 ” 魏栀以前在小学初中都是班长,因此这次也没拒绝。 第二天,魏栀在看见齐佑树的时候并没有多震惊,她早就猜到他会和她一个班级,但当老师在全班面前让她和齐佑树站起来的时候,魏栀心脏狂跳,以为是自己和齐佑树闹不和的事被捅到老师面前了,却没想到老师只是对全班同学说:“魏栀是我们的班长,齐佑树是团支书,大家之后要多配合他们的工作。” “好了,你们俩坐下吧。”老师这样说。 魏栀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回头看了齐佑树一眼,发现他正笑着看自己,和当时在衔接班时没什么两样。她回过头,留了个背影给他。 高一九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是当时衔接班里的同学,魏栀对他们熟悉却也不熟悉,齐佑树在他们之间却像鱼遇见了水,轻松自如。 魏栀很有危机感地赶紧攻克前后左右的同学,幼稚地想要在他们被齐佑树的势力荼毒浸染之前,让他们站在她这边。但效果不佳。 她总是做不好这样的事,在第三次和前桌尴尬地结束了对话之后,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把时间花在学习上。而齐佑树依旧对交友游刃有余,能边学习边和同学相处融洽。 魏栀刚开学的时候总是在观察齐佑树,也发现了他的阴阳脸很严重的事——他答应帮人值日却在下课时候很快离开,第二天抱歉地说自己忘了;说要借同学玩手机游戏,却在下课的时候关机骗同学说手机没电;接过别人的情书后,却在之后一眼都不看直接把情书扔掉…… 第21章 对,齐佑树在女生之间的人气很高。不止是同年段的同学,高二高三的学姐也会专门来他们班级门口晃荡一圈,只是为了看他一眼。而齐佑树每次被同学调侃都只是露出羞赧温柔的表情,却在背后随意践踏她们的心意。 但他不会在魏栀面前隐藏,甚至会故意地展露出他恶劣的模样,像是知道魏栀已经发现他的这面目,便懒得花费力气在她面前伪装。 魏栀越观察越觉得他是个很矛盾古怪的人。 但开学之后,两人之间的交集不多,她也没多去在意齐佑树的存在,只是在考试成绩出炉的时候关注一下他的排名。 一个周六的下午,两人恰好被安排在一起值日。 魏栀那天是生理期,肚子很不舒服,下课铃声打响之后,她一直没起身,只是趴在桌上休息,等到齐佑树一脸奇怪地拿着扫把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嗡声说:“你扫一二组和讲台,我等会儿去扫三四组和后面。” 见她脸色苍白,齐佑树顿了一下,问:“你怎么了?” 魏栀抬眼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痛、经。” 齐佑树像是第一次从女孩儿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词语,他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哦。” 他拿着扫把走了,魏栀听见他打扫的声音,大概知道他帮她也把三四组扫完了,她想起来和他说句谢谢,但身体实在不舒服,她便趴在桌上休息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逐渐要黑下来,她一惊,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放学一个多小时了。她从桌上起来,回头,意外发现齐佑树还在位子上。 班级里只剩他们俩人了。他像是在学习,安安静静地翻着书,听到她的动静,他抬眼看她,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问:“醒了?” 魏栀咳咳嗓子,“你还没走?” 正在齐佑树要说话的时候,教室外突然有人喊齐佑树的名字,魏栀和齐佑树都看过去,是一个女生。 魏栀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记得女孩儿的脸,这周经常在他们教室门口晃悠,听同学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讲过,她是高二的学姐,来他们班门口就是为了看齐佑树。 齐佑树起身,朝女孩儿走过去,两人交谈着从门口离开。班级里只剩下魏栀一个人,她抓了抓睡得有些麻的脸颊,意识到齐佑树只是在等这个学姐而已。 她按下刚才心中那莫名其妙的猜测,收拾了东西之后准备回家,走之前,她在齐佑树桌上留了张纸条:谢谢。 她是要谢他帮她扫了地。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她经过操场,发现齐佑树和那学姐在操场边上的榕树下吃冰棍。这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操场上除了在运动的学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魏栀经过那棵榕树,看到齐佑树和学姐脸上的笑容,她将眼神挪到他们手上的冰棍,冰棍在夏末里冒着寒气,有形的白雾在空中漫开。 魏栀没吃到,也没摸到,她只是看到,便觉得小腹一阵下坠的绞痛。 肚子又开始疼了。 夏末的风已经不算炎热,一阵阵地扑到她面上,她觉得手脚都开始发凉。 这样的经痛困扰了她的整个青春期,在成年后有所好转。但这段记忆一直存在在脑中,甚至只要看到类似的冰棍,她就会觉得肚子不舒服,就会想起齐佑树。 她厌恶和别人一起吃冰棍的齐佑树。 多年后的夏天,和齐佑树一起在超市里看到冰棍的时候,她也会在齐佑树耳边念起那段过去,斥责他把她丢下和别人去吃冰棍,“我恨死你了。” 齐佑树却一副不记得这件事的模样,“什么冰棍?” “我们一起做值日的那天,你抛下我和学姐去吃冰棍。” “不记得学姐和冰棍了。”齐佑树说,“只记得那时候你一个人走得很急。” 他在操场上看着她的背影,思索刚才那么虚弱的她现在怎么走得这样快,像是有风在她身后赶着她。 20.对牛奶过敏 魏栀到家之后洗漱了就赶紧去床上休息了。两个小时后,徐露回来,得知她痛经后,徐露很快去厨房给她煮了红糖姜茶,还将热水袋放在魏栀的肚子上。 温热的水袋缓解了魏栀的不适感,她舒服了很多。 徐露在床边照顾她,将床头灯的亮度调小,把姜茶的吸管放到她唇边,她看着魏栀虚弱的模样,问:“你痛经很严重吗?每次都这样吗?” 魏栀眨眼睛,说:“这次尤其痛。” 许是压力过大,或者是环境转变的原因,魏栀这个月总是紧绷着,身体便给出了这样的警告信号。 “以前……奶奶会给你煮这些补气血的东西吗?”徐露轻声问。 魏栀说:“没有。” 徐露摸了摸魏栀汗湿的额头,“以后我都会给你煮的,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说着,她握住了魏栀的手,开始轻柔地按摩着魏栀手上的穴位,问:“这样舒服点没?” 魏栀的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想,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真好。 她初潮的时候是在六年级,大概懂这些生理知识但也不算特别细致,只敢羞怯地和奶奶说自己流血了。奶奶吓一跳,像是差点忘了她会来月经的这件事,嘴里念叨着:“这么快,这么早啊……”奶奶边说,边带着魏栀去村口的小卖部买卫生巾。 买回来之后,奶奶把东西往她手上一塞,然后将她推进了厕所,“赶紧垫上,别弄到裤上了。” 魏栀一个人在厕所里摸索了一会儿才把卫生巾贴好。从厕所里出去之后,奶奶告诉她,“以后就是大姑娘了。” 奶奶像是在对她宣告着什么,但魏栀不懂,只知道红着脸点头。她觉得来月经这件事很新奇,让人有些害羞也让她有些兴奋。这是她在生理上已经摆脱了孩童身份的象征,是她长大的印记。 可月经之后却一直在折磨她,过去,她经常被痛得起不来床,但奶奶也不知该怎么帮她,只是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嘴上还会嘟囔:“哎呦身体怎么这么差呢。” 魏栀每个月都在惧怕这几天,今天几乎是她觉得最痛的一次,但此刻她握着徐露的手,便觉得这样痛着的时刻其实也很幸福。 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她很喜欢自己的母亲。 * 高一期中考之后,魏栀的桌上每天都会出现一瓶草莓牛奶,雷打不动地。不管刮风下雨,魏栀每天早上到班级都能看到一瓶新的草莓牛奶。 就这么收了一周的草莓牛奶后,魏栀没忍住,在某天放学后,她拿着草莓牛奶来到齐佑树的座位边。她将草莓牛奶放到齐佑树桌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后,她问:“你放我桌上的?” 齐佑树一愣,像是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 见他这反应,魏栀也有点慌张,“不是你放我桌上的吗?”她并不确定,音量慢慢降低。 齐佑树大概猜出事情的经过,他放下手上的笔,身子往后一靠,笑着盯着魏栀,“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给你送的?” “不是吗?”魏栀盯着那瓶草莓牛奶,“你衔接班的时候不是……” “那是衔接班的时候,我现在可没那种‘好意’。”齐佑树打断她,“我有这么多朋友,不给他们送,给你送?”他不怀好意地反问,这让魏栀很不舒服,也觉得丢脸。 她也不肯相信是他,可之前齐佑树的确送过她草莓牛奶,她被这样的信息迷惑了,也总是猜不透齐佑树在想什么,所以才会跑来直接询问他。现在得到这样的答案,她羞耻得想要立刻逃走。 她也这么做了。 她抓起牛奶,说了句 :“好,我知道了。”就拔脚走了。 但齐佑树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一个可以嘲弄她的机会,在魏栀收拾书包的时候,他又追过来,拿起那瓶草莓牛奶左看右看,问:“送这个给你的人是不是喜欢你?” 魏栀抢过牛奶,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那你是以为我喜欢你?”齐佑树问。 魏栀瞪大眼睛,“没有!我是以为你莫名其妙地要戏弄我!” “哦,这样的理由的确站得住脚。但我没这个精力,花时间去戏弄你。” “我知道了,我都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不是你了,误会你是我错了,就当刚才我没问过你好吗?”魏栀不耐烦地说,脸颊却因为羞耻而变得红扑扑。 她背起书包,拿走草莓牛奶,准备要走的时候,齐佑树拉住她的书包带,她被扯得往后仰,差一点没站稳。 她抓住身边的课桌,才堪堪站住,她恼羞成怒回头看他:“又怎么了啊?” 齐佑树说:“我帮你分析分析吧,他送了好几天了对吗?” 面对着齐佑树突然的好意,魏栀有些无所适从,但还是回答他:“你怎么知道?” 第22章 齐佑树不自然地挪开眼神,“我每天都有看到。” “是,送一周了。” “有给你其他东西吗?比如纸条之类的,能够透露身份的东西?” “没有,只有牛奶。”魏栀摇头。 “那没辙了,再等等吧,肯定会忍不住的。”齐佑树这样说。 “知道了。”魏栀扭头看他拉着她书包带的手,“可以放手了吗?我要回家去了。” 齐佑树在她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手,“嗯,不要误会我就行。” “我没有误会你!”魏栀气鼓鼓地说。 第二天,真像齐佑树说的那样,魏栀的桌上除了草莓牛奶,又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被压在牛奶下面。 魏栀打开纸条,发现那人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希望你继续加油努力,期末考考得更好。 魏栀看清纸条上的字后,很快地环顾周围,想要找到可能的人选,但班里的所有人都很正常地在做自己的事,除了齐佑树——他撑着下巴,盯着她看,眼神又落到她手上的纸条,然后他挑了一下眉,慢悠悠地垂下眼神,开始做自己的事。 这天放学之后,齐佑树主动来找魏栀,问那纸条上写的是什么。魏栀问为什么要给你看。 “不用我帮你分析吗?当局者迷,我一个旁观者,比你清楚很多。”齐佑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像是比平时更疲惫一点。 魏栀半信半疑地把纸条给他,齐佑树看了一下纸条上的字,说:“字迹像男生,应该是同年段的同学。” 魏栀说:“我也这么觉得。” “我猜……他应该是那种喜欢低着头写字,佝偻着背的那种男生,戴眼镜,平时不说话,走路都畏畏缩缩。”齐佑树毫不顾忌地开始进行自己的推理。 魏栀觉得他有病,仅凭一张纸条就能推断出对方是什么模样,她将纸条从他手中抢回来,“也不至于吧,他又没恶意。” “明天估计就给你写情书了。” 魏栀听此慌张了一下,“你又知道了?” “流程就是这么个流程,你可以等等明天看是不是这样。”齐佑树很有自信。 “你说得这么笃定,你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吗?”魏栀突然这么问。 她总觉得齐佑树在故意耍她,什么情书、告白,牛奶都是故意用来迷惑她戏弄她的手段。 但事实是,这和齐佑树真的没关系。 今天早上,他比平常还早到学校半个小时,想要看看给魏栀送牛奶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很遗憾,他到学校的时候,牛奶已经摆在魏栀桌上。而他对这人的猜测也是毫无根据理由的,只是凭着他的直觉。 “不知道,我猜的。”齐佑树耸肩膀。 “猜的还说的这么信誓旦旦?” “爱信不信。” 魏栀看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把纸条放进书包里。 “你连这种纸条都要收着?” “不然呢?学你扔垃圾桶吗?”魏栀反问。 她无法理解齐佑树,但齐佑树也明显无法理解她。 齐佑树懒得再理她,转身走了。而魏栀在他离开后,在自己的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是写给送牛奶的那个人的。 她说自己很感谢他的鼓励,但也希望他不要再破费给她送牛奶了,她希望他也能学习顺利,然后她把这一周来他给她送的奶都放回抽屉里,让他都取走。为此,她还撒了谎,她说自己喝牛奶会拉肚子。 隔天,齐佑树比平时早到学校一个小时,天蒙蒙亮,他就到了班级,把书包放下后,他就离开班级,到走廊上等着那人。过了没几分钟,果然有个陌生的男同学进了他们班级,那男同学直奔魏栀的座位。 他站在原地,将魏栀的纸条看完后,呆了一会儿,然后又把魏栀抽屉里的所有草莓牛奶都放到自己书包里,脚步沉重地离开了他们班级。 齐佑树看到了那个男生的长相,依稀记得他是隔壁班的同学。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身材瘦高,戴眼镜,背着很重的书包,男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 猜想被印证的他觉得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魏栀这个消息。 魏栀一进班级,他便兴冲冲地找过来,“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看到了,早上看到了。” 哪知道魏栀却说:“不想知道,他不会再给我送牛奶了,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我还是不知道的好。”说着,她就开始低头准备学习。 齐佑树一愣,心中莫名不怎么是滋味。 他觉得魏栀装清高,明明想知道却要装无所谓,也觉得她太过平静,一点不像他周围那些对“爱情”蠢蠢欲动的女生。 ——魏栀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就在齐佑树以为魏栀会做一个完美的三好学生,眼里只有学习地度过这高中三年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学长迷住,和那个学长开启了一段让他想到就会觉得酸掉牙的罗曼蒂克故事。 21.苹果味硬糖 高一期中考结束后没多久,学校学生会举办了一个班长论坛,组织全校每个班级的班长都来会议上发表自己作为班长的感受,分享管理班级的心得。 魏栀并不热衷这样的活动,这会压榨她的学习时间。但就算心中不愿意,她还是在每次彩排的时候都准时到场。 论坛举办的地点在学校的小礼堂里,这里平时是学校话剧社排练的地方,魏栀第一次来彩排的时候发现台上还有一些没收起的话剧道具。 周围闹哄哄的,认识的同学们聚作一团聊天说笑,魏栀在场上没有相识的同学,便在台下找了个位置,开始熟悉自己的演讲稿子。 几分钟后,有人去台上收拾道具。 魏栀抬眼去看台上的人,他个子瘦高,气质干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收拾东西的动作却很麻利。 那人将最后一把椅子拖到台下,然后突然看向她,两人对视上。魏栀慌乱地挪开眼神,低头看自己的稿子。没过几秒,她听见有人在走近她——那人站定在她面前。 魏栀视野的最上方是他的鞋尖,她抬起眼,和他对上眼神。 男生先开口问:“你是徐露老师的女儿吧?” 魏栀一愣,呆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她的课代表,之前见过你们在办公室里说话。”男生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我叫陈浩宇。” “我是魏栀,栀子花的栀。” “我是浩瀚宇宙的浩宇。” 两人互通姓名之后,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陈浩宇是高三学生,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他说自己不是班长,只是学校话剧社的社长,是来班长论坛帮忙的,“他们还要让我做主持人。” “班长论坛”这个活动排除了高三的班级,学生会负责人也担心这种活动会耽误他们的学习时间。 “那你每次都要陪我们来排练吗,你时间够用吗?”魏栀问。 “我够,其他人应该不够。我想上艺术类的学校,所以我不在意,老师们也没什么意见。”陈浩宇这样说。 据魏栀所知,徐露带的是高三最好的班级,班级里的每个人都是要冲全国最好高校的人选,没人会直接把自己的目标定到艺术类的学校,但陈浩宇似乎就是其中不一样的一位。 “啊……”魏栀说:“辛苦你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浩宇被组织的同学叫去调试麦克风,他看起来很熟悉音响设备,三两下就把没声的话筒调整好。之后,他又在台上指导着他们怎么使用外接电脑。 魏栀观察着他,觉得他的确是很合适去学艺术。 彩排结束后,她离开礼堂,陈浩宇还和她打了招呼,笑得温温柔柔地对她说:“下次见。” 晚上回家,魏栀问起徐露关于陈浩宇的事,徐露好奇她怎么认识他。 “他在班长论坛上当主持人。” “哦?又被拉去参加那种活动了啊……”徐露说。 “他成绩怎么样呢?他跟我说他要参加艺考,去什么传媒大学。” “成绩很好,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很早的时候就说自己要去学艺术了,班主任老师劝他好久,他都坚持。他又成绩好,家里人也不怎么干涉,没人拿他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 魏栀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如果我像他一样也要去学艺术呢?” 徐露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可以。他家里人同意,我不同意。” 魏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知道了。” 她想,陈浩宇能够脱离所有人给他预定的路线走向自己想走的路,是由多种因素成就的,但最重要的一定是他坚持自己想做的事。 他有勇气又有毅力,这样的陈浩宇让十六岁的魏栀觉得很酷。 第二次彩排的时候,陈浩宇也来和魏栀聊天了,对他好奇的魏栀这次问了他很多问题,他都很认真地回答她。 第23章 彩排结束,他们要从礼堂离开的时候,陈浩宇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给魏栀,“学得累的时候可以吃几颗来提提神,我总是这样。” 魏栀握着那把糖,问他:“你也爱吃甜?” “超级爱吃。小时候蛀牙很严重呃。”他笑着跟她说:“睡前不要吃,吃了要刷牙。”像是在交代什么小朋友。 魏栀说:“我知道!” 回到班级的时候,她嘴里咬的就是陈浩宇给她的番石榴味道的硬糖。 在她经过齐佑树座位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硬糖不小心掉了出来,散了几颗到他桌上,魏栀动作很大将它们都收了回来,像是担心齐佑树会抢走它们。 将糖果收回口袋后,魏栀去看齐佑树,发现他正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她,像是在问她是不是在找事。 魏栀先开口:“不好意思,不小心掉出来了。”说完她就要走。 齐佑树却喊住她,“留一颗给我。” 魏栀心里舍不得,但担心齐佑树又找她麻烦,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糖果,挑挑拣拣后,选了一个最不喜欢的、最酸的苹果味丢给他。丢完她就走了。 齐佑树盯着桌上的苹果味硬糖,觉得魏栀怪怪的。 他拆开包装袋,把青绿色的硬糖往嘴里丢,糖果酸得他皱起眉头,牙根也像是在打颤。 之后,齐佑树“无意间”注意到魏栀每次从班长论坛彩排回来的时候都是一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但他没多想。他以为,魏栀再聪明也只是个青春期的小孩儿,和家里的齐惠铭没什么差别,整天就知道傻乐,有时候也会突然悲伤,这样的情绪波动是很平常的事。 直到他在某天晚自习前,看到吃完晚饭的魏栀径直路过脚边的猫猫,跑向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男生。 两人并肩在夏天的夜晚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直到晚自习铃声打响,两人才分开。分开的时候,魏栀还把口袋里的零食分给那个男生。 不知不觉地,他们逛了多久的操场,齐佑树就盯着他们看了多久,久到身边的朋友都注意到操场上的那两个人。 同班同学刘璐洁说:“那不是班长吗?” “对啊,那个男的是谁?” “好像是高三的学长,我听隔壁班的班长说啊,说班长论坛的时候,班长和那个学长总是坐在一起聊天。班长和那个学长关系好像很好。” 有人直白地问:“谈恋爱啊?看起来有点像。” “没牵手啊,就是走操场而已。” “你会没事和学妹走操场吗?” “如果漂亮的话……” “你真恶心。”刘璐洁这么说,“齐佑树,你觉得他们在谈恋爱吗?” “我怎么知道。”齐佑树回答,又低声问:“班长是要早恋吗?” “班长不是徐露老师的女儿吗,徐露老师管得严吗?” “感觉挺严的吧,徐露老师很凶的。” “那还敢跟学长走操场?班长还挺大胆。” 他们的讨论在魏栀进入班级的时候结束。 齐佑树去看魏栀——她的一张脸被风吹得白白的,唇色却莫名很红,眼睛比平时都要亮一点,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好,和每次从班长论坛回来时的模样一样。 他又想起她当时把那些破糖果当成宝贝的模样,猜想那些糖果就是这个学长送她的,他这么想着,嘴里莫名又出现了苹果糖的味道,不自控地,他的舌面溢出津液,牙齿也开始泛酸。 魏栀真的在早恋。他想。 不过这正好,早恋的魏栀肯定会顾不上学习,她就不会再和他争第一名了。不过早恋的结果就是死,魏栀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谈恋爱有什么意思? 齐佑树不知道魏栀在想什么。 * 魏栀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她和陈浩宇的事。 班长论坛结束之后,她和陈浩宇见面的机会变少,高三的楼层比他们的高,她不经常能看见他,但如果让她在校园里偶然碰见陈浩宇一次,她会开心好长一段时间。 她也想过自己对陈浩宇的感觉是不是喜欢,但她说不准,只知道自己的确羡慕向往他那样的人生,自信自由又特别的陈浩宇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甚至,她可以说:陈浩宇是她在学校里最喜欢的朋友,是……她在学校里最喜欢的人。 长大之后,她再想起这段时间,发现她是在遵循着最普遍的长大的流程,在青涩懵懂的时期喜欢温柔的学长。似乎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段经历,她也是如此,但她在这段时间的确拥有了一段很美好的经历。 魏栀和陈浩宇的传闻因为两人不再经常见面而消歇下来,班里的同学不再谈起班长和学长的事,但齐佑树一直记得,记得魏栀逛完操场回来时那张雀跃的脸,记得那颗能够酸掉他牙齿的苹果味硬糖。 * 高一下学期开始后,陈浩宇进入高三的冲刺期,虽然他的成绩上艺术类大学绰绰有余,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规规矩矩地上课,不缺席任何一堂课。魏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陈浩宇,虽然知道他就在楼上,但她没去找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当时陈浩宇给她的那一把糖已经被她全部吃完。 第一天吃不到糖的时候,她有些不习惯,第二天,她下意识从抽屉深处里掏糖果,第三天,她觉得嘴里空空的很想吃糖,第四天的时候,她就没再想再吃糖果了。 时间过得很快,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考完试的陈浩宇来班级里找魏栀。 那天学校停课,班级里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学生在班级里自习。 ——魏栀在,齐佑树恰好也在。 22.我也可以喜欢别人 班级里只有四个人,陈浩宇进来之后直接走到魏栀身边,他把一个箱子放到她旁边的课桌上,里面装满了辅导书和课本,沉甸甸的。 魏栀吓了一跳,她抬眼看他,陈浩宇说:“这是你之后可能用得上的材料,你还没分班,所以我也不知道你选什么科,就把你可能用得上的都给你送来了。” 魏栀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翻看箱子里的书,耳尖在不自觉的时候发烫、变红。陈浩宇拿了几本和她解释,魏栀认真地听着。 然后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齐佑树的声音。 他的声音冷冷的,不怎么高兴的语气,“学长,我们其他人在自习。”意思是他和魏栀两个人在班级里说话聊天、谈情说爱打扰到他们学习了。 陈浩宇一瞬间慌张,朗声说:“不好意思。” 魏栀回头看齐佑树,却发现他已经低下头继续学习了。她看着垂头学习的脸,知道他只是故意在针对她,她和陈浩宇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偏偏齐佑树说的没错,现在是自习时间,教室里也不止只有他们两人。 “我们出去吧?”魏栀这样说。 陈浩宇点头,两人一起走出教室。 这时,齐佑树才抬头,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眼前浮现的是刚才魏栀看到陈浩宇时惊喜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们两人相处时的模样,让他很不适的是,在看见陈浩宇后,魏栀眼镜后的那双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断定,魏栀完全地陷入了爱情,和一个大她两岁的学长。 魏栀做出了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但这又很符合她在他想象中的模样——她很聪明,但在人际关系方面又很笨拙单纯,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用短信安慰他,如今也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儿一样不可自控地爱上了学长。 直到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齐佑树才回过神,他低下头继续手头上的事。 等魏栀和陈浩宇聊完回到班级的时候,她发现齐佑树已经离开了。 “搞什么啊,说打扰到他了,结果我们一走他就也跟着走了?”魏栀断定齐佑树是在找她麻烦。 不过她并没有在“对齐佑树生气”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她继续翻着那个箱子,想着的是刚才陈浩宇对她说的话。 他说自己这个暑假会很闲,让她有需要就找他,“学习生活有关的事都可以,我家就住在学校附近,如果没人陪你吃饭,我也可以带你去吃饭。 ”陈浩宇知道魏栀不热衷交朋友,在班级里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吧。”魏栀羞涩地笑,心脏止不住地怦怦跳。 * 高三生离校之后,高一生也准备升高二,他们面临着文理科的选择。魏栀毫不苦恼地选择了理科,徐露也支持她。 学校像往常一样,在高一期末考后的暑假为他们这些准高二生准备了衔接课程。 暑假第一天,魏栀到班级的时候不意外地见到了齐佑树—— 他们高一时的成绩便差不多,又都选了理科,自然会出现在一个衔接班里。 衔接班的课程紧张,魏栀每天都很紧绷,埋头又埋头,一天就过去了,但紧张太久的精神的确会在某个时刻毫无预兆地崩断。在她对着一道物理大题磨了一个小时却毫无结果的时候,她没忍住掉了眼泪。 第24章 这时候,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她突然想起了陈浩宇。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低头给陈浩宇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空,今晚陪她吃一顿晚饭。 陈浩宇立刻答应。魏栀很快收拾了东西,拿着手机就出了教室。 陈浩宇带她去了学校边上的一家麻辣烫店,魏栀没对他说自己做不出物理题哭了的事,陈浩宇发现她眼睛红肿也没多问,他们吃完之后,陈浩宇陪她逛了两圈操场,在魏栀要回去晚自习的时候,陈浩宇说:“压力太大的时候,可以看窗外放空一下,所有事都总会解决的。” 魏栀抬头看天空,发现今天的天很漂亮,夏天专属的橙红色天空热烈鲜艳,天际边的云朵簇拥在一起,层层叠叠,美得壮观,自己的烦恼好像也隐没在云层中。 她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教室的时候,魏栀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张草稿纸,上面写了物理大题的解题思路。她很疑惑,迅速地环顾周围的人,但身边的同学都在做自己的事,然后,脑子像是短路一样地,她突然想起了某个人。 她去看齐佑树的座位,发现他人不在,她又看向走廊 ,果然,他就站在走廊,隔着窗户看着她。不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拿着那张纸对他挥了挥,齐佑树没什么动作,只是站定在原地,几秒之后,他转了身,没再看她。 晚自习结束后,魏栀想要去问齐佑树那张草稿纸是不是他放的,但放学铃一打响,齐佑树就背着书包走了。 他总是这样,有时候在教室里待很晚,有时候溜得第一快。 她无奈地拿起手机,在 qq 上给他发消息:“是你写给我的吗?” 齐佑树很快回复:“你觉得呢?” 魏栀:“……” 回到家后的齐佑树对着魏栀的这一串省略号看了好一会儿。 他发誓自己真是无意之间发现魏栀哭了。下课铃声一打响,他便抬起头,没想到正好看见魏栀可怜巴巴地抹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魏栀哭?他觉得很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下一个瞬间又觉得自己是变态,女孩儿哭有什么好看的?但这么坚强的魏栀哭了,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 她整日和他呛声,丝毫不让他,没一点女孩儿的柔软模样,但哭起来的时候却和那些女孩儿没什么差别。眼睛红红,嘴巴往下瘪,可怜惨了。 他想她这么哭的原因是什么?爱情,还是什么别的?他早就说了早恋的结果就是死,她还这么不知好歹地扑向火海,这也是活该。 她跑出去之后,他走到她的位置边上,看到她摊在桌上的物理大题,没解出来,甚至泄愤一样在自己的解题步骤上画了很乱的一团线,纸上还有她刚才落下的眼泪,将那一小块纸洇得湿湿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魏栀可能是因为解不出题目哭了。 他本不是这么好心的人,甚至本应该以折磨魏栀为乐的,他应该嘲笑她,说她笨,但也许是她那几滴泪让他心软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解题步骤写在草稿纸上,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草稿纸放到了她的桌上。 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但在他看到魏栀和陈浩宇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他又想把他放在位置桌上的那张草稿纸收回。但临近晚自习开始时间,教室里人太多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等着等着,魏栀就上来了。 她看到了那张草稿纸,没多久,她就像是知道是他放的,立刻去看他的座位。 那瞬间,齐佑树的心脏漏了一拍,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是他,慌张地和她对视上后,她朝他挥了挥草稿纸,他转过了身。 她在 qq 上询问他的时候,他本不想承认,但转念又想,他做了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不留名?但他不希望魏栀觉得这是他对她示好的信号,所以才用那种欠揍的反问的句子回答。 * 时间过得很快,衔接班课程结束后,高二开学,魏栀和齐佑树又是同班,这次他们换了班主任,但班主任一进来就对全班同学说:“听说魏栀和齐佑树之前是班级里的班长和团支书,现在就延续吧?你们俩有意见吗?” 魏栀摇头,齐佑树也说没意见。 于是,他们又成了一个班级里的班长和团支书。平起平坐的班级职位和旗鼓相当的成绩让他们的关系一直紧绷着,他们在班级里依旧是不对付的姿态。 就这样过了几周,国庆假期开启,上一届的毕业生借着假期回来,齐佑树在老师办公室里又见到了魏栀的那个亲亲学长。 他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周围的同学在讨论陈浩宇。 他们说陈浩宇在戏剧学院谈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齐佑树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们,问:“里面那个学长?” “对,我们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啊,就加了他的微信,结果前几天,他好像在朋友圈里发了和女生的合照。” “那也不一定是女朋友吧?”齐佑树反驳,他并不觉得学长会这么快就把魏栀甩了。 “哎呀不知道啊,但是的确发了两个人的合照,很暧昧的,你会发你和女孩的合照在 qq 空间吗?” “不会。”齐佑树毫不犹豫地否认。 “那就是了。” 齐佑树知道同学们说得有道理,但陈浩宇那天还在和魏栀逛操场呢,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那魏栀为什么和以前一样,不像是失恋的模样? 他想这个问题想了一整天,然后在晚自习结束后,没忍住去问了魏栀。 她当时在写物理题,她化学成绩比较好,物理就没那么游刃有余,所以她总把时间花在物理上面。 齐佑树顿了一下,才敲了敲她的桌子,问:“你知道今天那个学长回校了吗?” “陈浩宇?”魏栀愣了一下。 “嗯,下午在老师办公室里。” “我知道啊。”魏栀说。 “你们分手了?”齐佑树直白地问。 魏栀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我跟学长从来就没在一起过,我和他只是朋友。” 齐佑树皱眉,“你们都走操场了,还没谈?” 魏栀说他有病,“什么歪理,少造谣我。” 齐佑树沉默了几秒,然后稍微弯腰,用轻轻的声音在她头顶说:“但你喜欢他,我看得出来。” 魏栀动作一顿,一会儿之后,她才抬头看他,她像是已经想清楚了,并没有否认齐佑树的话,她只是说:“喜欢那又怎么样?我也可以喜欢别人。” 这一句话给齐佑树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他本以为魏栀会像那些女生一样,失恋痛苦走不出来,但魏栀就是很不一样地承认自己的心思,然后又坦荡地和他说她还可以喜欢别人。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震惊又新奇,最后,他无意识地对着魏栀那张坦荡的脸平静地吐出了一个脏词语,但他不是在骂她,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操。” 齐佑树和周围的男同学不一样,他很少说脏话。魏栀也没反应过来,但她听清之后并没有生气,因为她能感觉到齐佑树只是在表达震惊,类似在夸赞她,觉得她很厉害。 “嗯,这题物理题你做出来了吗?”魏栀突然这么问他。 齐佑树看着她指的那道题,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摇摇头,说没有。 “哦,那没事了。”魏栀挥挥手,赶他走的意思。 齐佑树回到自己的座位。 其实他根本就没把题目看进脑子里,他只是在心里想着魏栀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想,魏栀下一个喜欢的人会是谁呢? 35.幸亏这个人是魏栀 魏栀在前段时间就知道了陈浩宇和那个女孩儿的事,在陈浩宇发布那张合照之前她就知道了—— 高考结束后,她和陈浩宇经常聊天,她知道他的高考成绩,也知道他是怎么填报志愿的,甚至知道他开学那天是从学校的南门进入学校……她都知道,因为陈浩宇热衷于和她分享这些。 但是从某天开始,陈浩宇没再找她分享这些。 魏栀的高中生活千篇一律,她也不知要主动和陈浩宇聊些什么,所以大多时候她只是对着输入框发呆,斟酌一番最后又把手机放下。 她没去找陈浩宇,他也很长时间没再来找她聊天。 直到魏栀以为陈浩宇已经将她忘掉的时候,他突然在某个晚上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魏栀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觉得自己回答不来这个问题,她过得不差,却也不算好,就是普普通通的学习生活,没意外、没变故,连成绩的起伏都不会超过五分。 最后她说:“就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差别。” “你呢?”她这样问。 陈浩宇不是无缘无故来找她的,不是突然想起她,他说自己碰见了烦恼的事,不知向谁倾诉,最后想到了魏栀。 第25章 魏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陈浩宇向她倾诉的事有关乎女孩,是她没想过的事。 他说他在学校的话剧社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很开朗外向,一天之内就能让大家都喜欢上她。当然,他也是这样的。之后,两人越来越熟,在他以为女孩儿对每个人都很好的时候,女孩儿突然在话剧社聚会上向他表白。 “她脸很红,拿着酒瓶当做话筒,然后对所有人宣布,她喜欢我。”陈浩宇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语气里是不难发现的宠溺笑意。 魏栀听得心往下一沉,“然后呢?” “大家就起哄了,但她一点都不尴尬,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我。” 魏栀笑了笑,仿佛能看到那样的场面,“那最后你答应了吗?” “没,没在聚会的时候直接答应,大家也没多刁难我。” 魏栀不知道说什么,她沉默着,觉得这一整天都握着笔的手突然有些酸,她握了握自己的手,问:“那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这件事。我当时真的好慌张,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手脚无措。” 魏栀眼前又出现陈浩宇在面对着主动女孩儿时的无措神情,她忍不住笑了,可镜子里自己的笑容分明有点苦涩,她压下自己的唇角,轻声问:“你当时紧张吗?如果紧张的话,就是喜欢她。”她用自己浅薄的爱情知识为他“指点迷津”。 陈浩宇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可能,应该……是喜欢她吧,她这样做了,但我并不排斥她。甚至,会期待和她见面。” 魏栀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酸,“那不就是了?” 陈浩宇笑了一声,“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魏栀想,她真不懂他说的这件事有多难,“我也不知道呢。” “唉对,你还小呢,是不会懂的。” 陈浩宇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魏栀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意识到自己和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转了话题,“你最近有什么困难吗?有什么想要对我倾诉的吗?” 魏栀握紧自己的手,“没有,但我现在要做题了。” “哦,好,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陈浩宇和她道歉。 “没事的,我刚才正好在休息。” 挂了电话后,魏栀对着空气发了一会呆才回过神来。她想象着陈浩宇口中的大学生活,自由自在,丰富多彩,又在不可控地思考着自己和学长口中那个女孩儿的差别,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差别太大了。 但她没再多花时间去想自己要怎么变成那个女孩儿的模样,因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为陈浩宇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庆幸,当然也会难过自己被他丢下,但是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她也没有权利去阻止他和别的女生相处。她正走在变好的路上,学长也是,但学长走得太快,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她感到未知的世界,她赶不上他了。 她有些难过,甚至觉得悲伤,却也没掉一滴泪。只是花了点时间整理心情,然后就重新投入到学习中。 所以她才会在齐佑树那样直白问她的时候,也那样坦荡地回答他。她早就把这件事想清楚了。 其实陈浩宇回校的那天还约了她见面,但她没答应。 虽然她也有些想见他,但不见他也不再是一件会让她难受的事了。 这天之后,陈浩宇就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和她联系过,之后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只是互相发送祝福语。魏栀有时候甚至会忘记回他那么一句“新年快乐”“中秋快乐”或者是“国庆快乐”。 * 高二上学期某个周六的下午,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基本离校,教学组的老师都在开会,徐露让魏栀等她一起回去,魏栀便直接来到办公室等徐露。 她在办公室里找了张空桌子,然后就开始写作业。 过了没多久,齐志东先回办公室了,但魏栀选的办公桌离他的位置很远,齐志东便没多在意她。几分钟后,齐佑树也进到办公室里了。 魏栀稍微抬头看了他们父子一眼,察觉到不好的氛围后,她赶紧收回眼神,放轻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偌大的教室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接着,他们父子俩开始交谈起来,魏栀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因为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准确来说,是齐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大,齐佑树始终很安静,甚至像是没说过一句话。 魏栀停下笔,专心去听齐老师的话。屏气凝息一会儿后,她大概摸清楚了齐老师对齐佑树发脾气的原因——齐佑树太放纵齐惠铭。说得好听是放纵,说得难听就是不管齐惠铭。 “我让你每天帮忙检查他的作业,你检查了吗?” “老师说他的作业做得很差啊!” “检查一个小学生的作业需要多久?” “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志东一直这样质问,齐佑树一声不吭。 魏栀听着听着便忍不住去看正在吵架的父子,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一抬眼就对上了齐佑树的眼神。 他稍微低着头颅,眼睛却在看向她的方向。 ——魏栀这才知道齐佑树原来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她的心猛地一跳,然后很快地挪开眼神,装作什么都发生过的模样。 而正在被父亲责怪的齐佑树,脑子里想的是,幸亏是魏栀。 幸亏在办公室里的只有一个人。 幸亏这个人是魏栀。 24.窥到了什么秘密 齐志东骂了很久,终于在齐佑树答应“自己之后会做得更好”之后闭上了嘴。他看着微低着头的齐佑树,沉吟了一会儿后问:“这学期还适应吗?” 齐佑树抬眼看他,隐约扯了一下嘴角,“挺好的。” 齐志东走近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回家去吧,你妈晚上做了好吃的。” 齐佑树点头,很快地离开了教室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角落的魏栀这时候才抬头看他,她没看清齐佑树的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脚步很快,像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齐佑树离开之后,齐志东没过多久也走了。 魏栀在办公室里等了徐露一会儿,越坐越着急,最后她没忍住抬了屁股,朝班级走了过去。 教室里只剩下齐佑树一个人。他坐在位子上,面前摆着一本题集,却根本没有翻动,他只是低头看着题集的封面,久久没有动弹。 魏栀知道他是在走神。 但她刚踏进教室,齐佑树就抬头看过来,看清是她之后,他的面上浮上一层嘲弄神情。 魏栀被他这么看着,莫名变得畏畏缩缩,她看着他,然后慢慢走到他身边,想要说些什么话,但齐佑树像是很担心她说出那种话——他在她张口之前就打断她。 他很不客气地问:“怎么了?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被点破想法的魏栀心脏一缩,她慌张起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 她这么说着,但齐佑树的表情依旧是那样,他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早就看清她在想什么。 他就静静地看着十分慌乱的魏栀。 魏栀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承认,她微微弯下腰,轻声说:“好吧,其实有一点。”她是觉得他有点可怜。玫@瑰 “一点而已。”魏栀强调。 齐佑树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想不通她在想什么。 他扭过头,“不需要,管好自己就行。” 在他眼中,魏栀并不是有资格和能力去可怜他的人。她这么笨拙、这么幼稚,看起来坚硬冷漠实际上却心软好接近,被他戏耍、随便爱上学长、碰见猫猫狗狗就走不动路,除了在学习方面很有韧劲、饱含冲劲以外,整个人都是那么的软弱无用。她凭什么觉得他可怜?她凭什么以为他会伤心? 魏栀见他重新低下头,一下口干舌燥的不知该怎么办,她无意识地将手放到口袋里,指尖碰到了一粒硬物,她将东西拿出来,是一颗糖果。 她小心翼翼地把糖果放到他的桌角,“知道了。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和别人说的。” “谁管你说不说?”齐佑树抬头看她。 魏栀哄小孩一样立马接上他的话,“知道了知道了,没人管我说不说。” 齐佑树没再看她,魏栀在他旁边站了几秒后,看见走廊上徐露的身影,她又安静地离开了教室。 齐佑树看着桌角的那颗草莓味糖果,她把糖果当成给他的安慰品,她真以为他是什么小孩儿吗? 虽然和上次的糖果不一样,但这颗糖果依旧让他感到烦躁。齐佑树看到糖果就烦,他抓起那颗它,随意地丢到抽屉的最深处。 他想,他根本不需要魏栀的可怜,她管好自己就行了。 不管是齐惠铭还是魏栀,他都很讨厌。他特别讨厌他们。 第26章 齐佑树到家之后,曹雪芳给他端上热腾腾的补汤,问他今天在学校累不累。齐佑树没喝两口就回了自己房间,过没多久,齐惠铭敲响他的房间门。 他没让他进来,但齐惠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一进屋齐惠铭就哭着个脸和齐佑树道歉,“哥哥,我知道错了。” 齐佑树没理他,他就一个人自顾自地哭,然后道歉,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话,大概意思是,他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一定不会再偷偷藏着作业不给齐佑树检查,“哥哥你是不是又挨骂了?” 齐佑树扭头看他,“是。” “哥哥,真的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齐佑树看着他哭得乱七八糟的一张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他垂下眼眸,声音轻轻,“去把今天的作业做完。” 齐惠铭擦干脸上的脸,“好,我马上去,做完我就拿过来给你检查,哥哥你别生气了。” 齐佑树没再说了,默许了齐惠铭的离开。 他不生气,只是觉得委屈。 *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后,魏栀换了个同桌,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叫韩佳杞。韩佳杞和齐佑树有些像,人缘很好,和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还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学校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她。 魏栀平时来班级比较晚,之前听班里同学说过,韩佳杞和齐佑树每天都是一起进班级的,两人似乎每天都坐同一班公交车来上学。 在她印象中,韩佳杞几乎是翻版的齐佑树,同类自然会相吸,所以韩佳杞和齐佑树关系好在她意料之中,她本不在意这件事,但自从韩佳杞成了她的同桌后……齐佑树出现在她周围的频率变得极高。 这并不是因为齐佑树喜欢在她周围晃悠,而是因为韩佳杞总是把齐佑树的作业本拿回自己的座位上。 ——韩佳杞从办公室拿回作业本后,会把它们放到讲台上,然后再挑中自己和跟她要好的同学拿回自己的座位上。魏栀是她的同桌,她自然会帮她拿下来,但她也会帮齐佑树拿。 每次齐佑树要走上讲台找自己的作业时,魏栀身边的韩佳杞就会出声:“齐佑树,你的我帮你拿下来了。” 然后齐佑树就会调转方向,转头来到魏栀身边。 一周上学六天,会发六次数学作业,齐佑树会在魏栀桌边停留六次:故意抖动她的桌子害得她写错字三次,故意吵醒正在休息的她一次,剩下两次会和她怒目相视…… 但他偏偏拿了作业就走,不和她说话,更不用说是吵架了。 魏栀气死了。她也想报复他,但她实在没这个精力和时间,而且她觉得齐佑树非常幼稚,幼稚到她想要扯着他的耳朵问他到底几岁。 她能感觉得出来,自从那天她第二次目睹了父子争吵的画面后,齐佑树更加讨厌她了。但这又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是凑巧撞见而已。天知道她有多委屈。 魏栀尝试着和韩佳杞说这件事,“你不用帮齐佑树拿作业呀,他和讲台离得又不远,每次绕到我们这个位置反倒更麻烦呢。” 韩佳杞不正面回答她,只是用“我看见了就顺手帮他拿了”这样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魏栀盯着韩佳杞躲闪的双眼和发红的脸颊看,好似窥到了什么秘密。 她慌忙收回自己的眼神,几秒之后又忍不住去看韩佳杞的脸色——女孩儿的脸庞越来越红。 不知为什么,魏栀的心脏也扑通扑通跳着,血液猛地一下冲向脑门。 25.大苹果和情书 其实有很多女孩儿都喜欢齐佑树,刘璐洁是一个,还有魏栀并不知道名字的学姐、学妹…… 魏栀知道喜欢齐佑树的人很多,但她没想到被很多人喜欢的韩佳杞也在喜欢齐佑树。 这天之后,她不再询问韩佳杞硬要帮齐佑树拿作业的原因,也不会浪费时间多和齐佑树玩互相讨厌的游戏。这么忽视了齐佑树几天之后,齐佑树自然也觉得没意思,便也懒得做一些奇怪的事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圣诞节前夕,学校里的同学不知为何开始流行给对方送苹果。学校门口的水果摊子挤满了人,连卖文具的小卖部也开始在门口摆了一排水灵灵的大苹果。魏栀经过那些大苹果的时候只觉得奇怪,到了班级之后,她发现韩佳杞桌上摆着很多个苹果,都是又大又红的那种,她忍不住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买苹果?” “平安夜,所以送平安果。” “苹果?” “对。” “这是你买的?” “不是,不知道谁放到我桌上的。”韩佳杞从抽屉里拿出几封信,“可能是昨晚放的,我不知道。” “情书啊……”魏栀低声说。 韩佳杞随手将那些书信又重新丢回抽屉里,“不知道,懒得看。”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它被放在一个很好看的盒子里,盒子上还绑了精致的蝴蝶结,蝴蝶结上是细碎的金粉。 韩佳杞捧着这个苹果,然后莫名其妙地往后看了一眼。 魏栀猜她在看齐佑树,她也跟着回头看,发现齐佑树桌上的苹果不比韩佳杞的少。 苹果比情书麻烦,太大太占位置,不好全部放进抽屉,也不可能放进书包,只能试着在抽屉里藏几个,然后再摆几个在桌上。 韩佳杞只是看了齐佑树一眼就立刻转回来。 魏栀反应不快,还盯着他桌上的苹果看了一会儿,于是便被他恰好抓住。 齐佑树用一种疑惑又不算柔和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问:看什么? 魏栀转过身,懒得理他。 韩佳杞和齐佑树桌上的苹果被每位进来上课的老师都调侃了一次。 老师们知道学生之间在流行什么,也有所耳闻这两位的人气,于是都忍不住说上几句,惹得班里同学都开始起哄,然后再在一种躁动兴奋的氛围中开始自己的授课。 这天很有趣也很漫长,魏栀晚自习结束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韩佳杞那个大苹果,不知道她送出去没,应该是送出去了?下午的时候便没在她桌上看到那枚精致的大苹果了。 她扭头看韩佳杞的座位,书包还在,但是人不见了,她又回头看齐佑树——他的位置也是空的。 班级里还闹哄哄的,但她找不到他们两人。 魏栀背着书包离开班级,走到学校后门的时候,在小铁门附近的一棵树后看到了消失的韩佳杞和齐佑树。 韩佳杞准备的那颗大苹果已经转移到齐佑树手上了,两人在说着什么。 但他们的谈话像是已经到了尾声,韩佳杞往后退了一步,齐佑树没动,他点了点头后,韩佳杞很快转身跑开了。 韩佳杞急得没看到几乎就在她面前的魏栀。 魏栀慢慢放下抬起来的想要和她打招呼的手,看着韩佳杞跑进教学楼后,魏栀看向齐佑树,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那颗被打包得很精致的大苹果,然后又打量了一眼手上的信件——是韩佳杞送给他的。 但天这么黑,小铁门附近又没路灯,他肯定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他似乎也根本没想看清。 ——齐佑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信就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他背着书包,往离开学校的方向走,所以他也没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魏栀。 魏栀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想要等他走远了再抬脚,但齐佑树走了还没几米,她就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那封亮色的信件从他的指尖滑落,掉到地上。但他像是毫无知觉,步履不停地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他不小心将一份女孩儿的心意丢下了。 魏栀想,要是被别人捡到就麻烦了。她在原地等了几秒,确定齐佑树没发现之后,她赶紧跑上前,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她抓着它,想要追上齐佑树还给他,但一出校门口,她便怎么都找不到齐佑树了。 她把烫手山芋一样的信放到书包里,回去的一路上都觉得背上很沉。 韩佳杞对齐佑树的心意就在她的背上,她小心翼翼的,担心自己搅乱了破坏了什么。 一到家,她就给齐佑树发 qq 消息,她说:“你东西落下了,我帮你收起来了。” “什么?” “一封信…… ” “哦。先放你那里吧。” 他又补上一句:“不要偷看。” “我哪里是这种人?”魏栀想要这么发,但考虑了一会儿后又把这一行删了,她说:“明天拿给你!” “我不要,先放你那里。” “你不要是什么意思?” “不然你就还给韩佳杞,说你在路上捡到的。” “………………”魏栀发送了长长的一串省略号。 她是不可能这么做的,这对韩佳杞来说绝对是一场凌辱,于是由于种种,她还是被迫帮齐佑树收着这封信。她将信放在桌边,信封上的爱心漆印一直在烫着她的眼,她想了想,又把信收到抽屉里。 第27章 其实她还想知道刚才齐佑树和韩佳杞刚才说了些什么,韩佳杞为什么会那样离开,她向他告白了吗?他是没答应吗? 魏栀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二天是圣诞节。魏栀到班级的时候发现韩佳杞的眼睛有些肿,她心一紧,悄悄在她身边坐下,理所当然以为韩佳杞是被齐佑树拒绝了——齐佑树从高一开始便拒绝所有人。 他很奇怪,他从来不会接受任何女孩儿,却也不会因为她们向他表白过而疏远她们。 魏栀对他这种和女孩儿的相处方式颇有微词,但当事人都乐在其中,她自然没有资格去指点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 果然,在韩佳杞对齐佑树说“你的作业在我这里”的时候,齐佑树表现得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他走过来,拿走自己的作业,甚至还对韩佳杞笑着说了谢谢。 韩佳杞似乎也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愣了一瞬,然后说不用。 齐佑树离开后,魏栀能感觉到韩佳杞的状态好了不少,嘴角都有了笑容。 魏栀在一边见证着一切,她在心中感叹,天呐,齐佑树真把人耍得团团转。 而她绝对不会把他随意丢下情书的这件事告诉韩佳杞。 * 圣诞节后,他们步入学期的尾声。这一两个月,齐佑树的成绩非常稳定,一直都是班级的第一名,魏栀输给他也服气,她能感觉到齐佑树最近的学习状态很不错,专注又用功,他像是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了。 期末考成绩出炉,他果然考得很不错。 魏栀看着自己在他下面的排名,发誓这个寒假她一定要弯道超车。 寒假开始没几天,徐露又要带着魏栀去和老师们聚餐。 这天晚上,魏栀不止在饭桌上见到了齐佑树,还见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齐惠铭。 齐惠铭性格很活泼开朗,在餐桌上活宝一样,很轻易就能讨到大家的笑声,全桌人都被他逗得乐开怀。 但魏栀注意到,齐佑树板着张脸。 25.凭什么还要喜欢他 魏栀不敢多看齐佑树的脸色,好在齐佑树今天也没有和她作对的意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也没吃两口,像是在走神。让魏栀感到意外的是,齐惠铭似乎很喜欢齐佑树,总是黏着他,嘴巴一闲下来就在和齐佑树聊天,虽然齐佑树对他反应冷淡,但齐惠铭却像是已经习惯,一点都不在意哥哥的冷面,继续不停地和他说着话。 桌上的大人们从学校的制度讨论到下学期的教学安排,魏栀听不大明白,但也能大致感觉到他们的工作条件愈发严苛,竞争环境也愈发激烈。 一顿饭吃到尾声,桌前的孩子都已经坐不住,从椅子上撤退跑到包间外玩去了。 魏栀和齐佑树是桌前最大的两个孩子,他们在桌前坐了很久,但也没留到最后。魏栀实在是不想听这些老师再谈那些体制内的话题,她挪了挪屁股,和徐露说自己去外面逛逛。徐露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跑太远。魏栀从座位上起来的时候看向对面,发现齐佑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齐惠铭在一边和他的同龄人在玩着什么卡牌游戏。 魏栀收回眼神,推开包间的门,往大堂走过去。现在是冬天,酒店的大厅气温不高,让她刚才在包间里闷久了发昏的大脑一下清醒过来。 她在大厅里的沙发坐了一会儿,抬眼看向玻璃窗外,意外发现齐佑树就站在外面,背对着她。 他穿一件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背影看起来高挑颀长,但在此刻的只有微弱灯光照亮的黑夜中也显得有些萧瑟单薄。 她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今天特地带出来的韩佳杞的信件,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这块烫手山芋转交出去,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她走出酒店,在他的背后喊他的名字,“齐佑树。” 齐佑树慢慢回头看她。 他穿得不够多,在外面也吹了一会儿的风,此刻皮肤发白,鼻尖和眼眶被冻得红红的,看起来比平常更好看些。 齐佑树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意外,像是知道她会来找他:“怎么了?” 魏栀还没说话,齐佑树就又问:“追着来是又想看我出丑?不过我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考得很好,我爸很满意。” 他又用恶意揣测她,魏栀本能地感觉到不适,她气愤地反驳:“谁管你出不出丑?” “那你要做什么?” “你的信!”魏栀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伸手要递给他的时候,身后传来齐惠铭的声音。 他清脆地叫了一声:“哥!” 齐佑树和魏栀都回头看向齐惠铭。 齐惠铭跑到齐佑树身边,抬头对他说:“爸爸让我来找你。” 现下只有三个人,魏栀也知道他的真面目,于是齐佑树毫不客气地对齐惠铭说:“走开。” 魏栀听此一惊,没想到齐佑树这么明目张胆地厌恶着齐惠铭,但这小学生却像是已经习惯,面色不变地继续缠上齐佑树。 齐佑树低头看着齐惠铭脸上的殷勤神色,一下就看出他的真实目的,“你想玩手机?” 齐惠铭笑了两声,“我就玩一会儿,十五分钟,十分钟!”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齐佑树败下阵来,他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齐惠铭兴高采烈地拿过手机,“好!就十分钟。 ”说着,他就直接在酒店门口的盆景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很快地打开软件,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魏栀看着齐惠铭被屏幕照亮的无忧脸蛋,忍不住说:“你弟挺可爱的。”说完,她抬眼去看齐佑树,发现他的脸色莫名变得差,比刚才阴沉了许多。 他问:“他可爱?” 魏栀被他这么看着,又忍不住紧张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最清楚齐佑树处境的人,自然知道她刚才无意间说的那句话对他来说可能有着很大的杀伤力。 她朝他走近一步,重复:“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佑树瞥开自己的眼神,没吭声。 魏栀在原地尴地站了一会儿,把手上的信塞回他手里,“还你!” 齐佑树问:“谁让你捡的?” “我看你掉在地上,就顺手帮你捡了。” “那是我故意丢的。”不止是信,苹果也在他出校门的时候被他随手丢在垃圾桶里。他没收下韩佳杞的任何东西。 “为什么?” “不想看,不想要。”齐佑树这样说。 “那你也不能丢在地上啊,被别人捡了怎么办?别人看了怎么办?” 齐佑树静静看着着急的她,语气平静、冷漠到极致,“能怎么办?和我什么关系。” 魏栀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唏嘘,“你真是个坏蛋。” 齐佑树说:“我就这样。”他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即使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也没有任何改正的意识。他承认自己是这样,接受自己是这样。他就是不善待他人的感情,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魏栀看着他打开那封信。 爱心漆印在几个月后的今天终于被打开。 齐佑树边打开信边问她:“你看了吗?” “没看。” “你好奇吗?” “不好奇。” 齐佑树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像是真的觉得困惑,“我一直不知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他说的是魏栀之前和那个学长之间的事,他不懂她在想什么,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魏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她和齐佑树这种人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见魏栀沉默,齐佑树又垂下眸子,他借着酒店顶上微弱的光源阅读着信上的文字,他问:“你想看吗?” “我不看。”魏栀很快回答。 “你看呗。”齐佑树像在逗弄她。 “我不要。”魏栀拒绝。 齐佑树很快说:“那我给你念。” 魏栀骂他:“你有病吧,我真不听。” 她慌张地捂住耳朵,齐佑树却无所谓地开始朗声阅读。 “齐佑树,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你看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是一样的结构,相信你父母给你取这样的名字是希望你能像大树一样茁壮成长……” 齐佑树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魏栀本来因为听别人情书而发红变烫的脸也因为他刚念出的这句话慢慢降温。 ——齐佑树,韩佳杞。的确是很般配的一对名字。但“齐佑树”这个名字,徐露和她说过,是用来讨好爷爷的道具…… 魏栀发现自己在面对齐佑树时总是很矛盾,一面觉得他可恨,一面又觉得他可怜。在他身上,在魏栀眼中,可恨和可怜好像就是相伴相生的。 第28章 齐佑树安静下来后,魏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双唇像是被黏住,怎么都开不了口。 就在两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刚才一直在玩手机游戏的齐惠铭,擦了擦被寒风吹出来的鼻涕,他抬头看向齐佑树和魏栀,问魏栀:“姐姐,这是你写给我哥的情书吗?”原来他一直在听着。 他用一种“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哥哥”的眼神看着魏栀。 魏栀面对着他天真真诚的面庞一下急了,“不是!不要误会我!” “姐姐,你不好意思承认呀?”齐惠铭笑着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绝对没有。 ”魏栀否认,她急得摆手,见齐佑树站在一边不说话,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解释啊。” 齐佑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慢悠悠地挑了一下眉,“懒得。” “神经病!”魏栀又骂他。 齐佑树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然后他看向齐惠铭,在弟弟无比期待的目光下,他冷淡说:“十分钟到了,不准玩了。” 齐惠铭如临大敌,将手机攥紧。他忘了刚才自己还在调侃他们俩的事,此刻正很可怜地向齐佑树求情,“哥,再五分钟好吗?” 齐佑树觉得他挂在人中的鼻涕看起来很恶心。 齐佑树瞥开眼神,像是对他无话可说,但这对齐惠铭来说已经是默认了,他喜滋滋地又低下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着,争分夺秒地玩着。 但还没玩够五分钟,齐志东就从包间里寻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正坐在石凳上玩手机的齐惠铭,“干嘛呢?!” 齐惠铭和齐佑树都看向自己的父亲。魏栀心脏也一跳,她对齐老师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但似乎就是因为她在场,齐志东才没怎么发作,他只是皱着眉看了一眼齐佑树:“我让他来找你,不是让你把手机给他玩的。” 站在一边的齐惠铭低着头不敢说话。 齐志东没骂齐惠铭一句话,只是拉着他进酒店,“进去!外面这么冷,鼻涕都冻出来了!” 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进了酒店。 齐佑树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抬脚也准备进去。 魏栀立刻跟上他,担心地问:“没事吧应该?” “能有什么事?”齐佑树问。 “齐老师不会再骂你吧,其实这也不是你的错……” 她话还没说完,齐佑树就打断她,“你看到了。” 他站定在原地,扭头看她,眼眶比刚才还红,声音也像是在压抑着,“你看到了。我爸就是这么对我的,是那样对他的。” “所以,你凭什么还觉得他可爱。”他死死盯着她,压低声音问:“凭什么还要喜欢他?” 齐佑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齐惠铭争夺魏栀的喜欢,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他无厘头地恼怒,没理由地质问魏栀。 ——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齐惠铭可爱。 27.他肯定喜欢你 魏栀第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话来回答他,她盯着齐佑树极度隐忍的面庞,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说:“也有很多人喜欢你。” “比如……”她看了看他手上的信件。 这的确是别人喜欢他爱慕他的最直观的证据。 但她话刚说完,齐佑树就将手上的信件揉皱,“我不需要他们的喜欢。” 他很清楚,她们对他的喜欢都是假的,他用虚假的形象骗来了她们的喜欢,于是自然,她们的喜欢也是随时可以被收回的。 没有人能在知道他的真面目后还喜欢他,他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你这样太矛盾了。”魏栀这样说——齐佑树嘴上说不要他们的喜欢,但他那样伪装其实就是为了得到其他人的喜欢。 齐佑树知道她的意思,但他其实也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他努力地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喜欢,却在真正面对她们的“喜欢”时又不屑一顾。 他想要所有人的喜欢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从小就被母亲教育要“讨喜”,要得到爸爸和爷爷奶奶的喜欢,这样他和母亲才能过上好日子。他不停地被鞭策着,往大家喜欢的方向前进,担心自己不讨喜,希望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却又在收到真实的、滚烫的喜爱时感到厌烦。 他不会处理这样的心意,便顺应本能地回避,甚至践踏,以此来证明自己没被撼动半分。 魏栀见他久久不说话,又开口:“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收回我刚才的话。” “哪句?”齐佑树问。 “觉得你弟可爱的那句。”魏栀想,她这样顺着他只是担心齐佑树被她惹哭了,他现在这幅五官都紧绷的模样,的确让她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虽然齐佑树在她面前一直都好强跋扈,但她知道,齐佑树一提到家庭关系就会变得脆弱敏感。她很害怕他哭,他如果真在她面前哭了的话,齐佑树可能会记着她一辈子。她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一边担心他哭,又担心自己因为看到他哭的模样被他记恨一辈子…… 所以她在他面前低头,顺着他的心意去哄他。 齐佑树盯着她说:“不用。”他看她一眼后,很快往前走了。 这么莫名其妙地和魏栀闹了一通后,齐佑树也觉得自己奇怪,像是没事找事,幼稚地逼问她为什么喜欢齐惠铭。而他冷静后才反应过来,他对魏栀的那几句质疑的背后含义是—— 比起我,你是不是更喜欢齐惠铭? 我都这么可怜了,为什么你还要喜欢已经很幸福的齐惠铭? 齐佑树走得很快,魏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抬脚跟上。 回到餐桌上,大人们还在聊工作上的事,而魏栀不知为什么她只是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徐露的脸色就难看这么多。母亲板着张脸,在餐桌上已经不再说话了,魏栀在桌下握着母亲的手,猜测她是因为工作的事才这样低落。 半小时后,饭局终于结束,魏栀在回去的路上问徐露发生了什么。 徐露只是用一种“你还小”的眼神看着魏栀,说:“没什么,我们明天回家过年吧?” 魏栀只能点头说好。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今年,魏栀会跟着徐露先回一趟外公外婆家,然后再在除夕那天回到爷爷奶奶家。魏栀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没见过几次外公外婆,但徐露想回家住几天,魏栀自然要跟着一起,她也挺想和外公外婆增进增进感情。 刚到外公外婆家的时候,魏栀被招待得很好,徐露也很开心,但在他们即将离开外公外婆家的前一天晚上,魏栀听见了母亲和外公外婆的争吵声。 她趴在门上,隐约听清了他们争吵的内容,大概是外公外婆认为徐露春节不回婆家有些任性。 徐露说:“我们明天就会回去!”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带着魏栀,临近春节,天天往娘家跑的确不是很合适,回去会被公婆说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魏栀听着徐露有些颤抖的声音,忍不住为母亲感到委屈。但她没出去,只是乖乖在房间里等着母亲。 她知道,即使她在这里被招待得很好,但这里始终不是她的家,他们把她和母亲当做外人,这里就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家。 徐露进屋的时候对她说:“我们明天回家。” 魏栀闻言没说话,却在徐露在她身边躺下后,伸手握住徐露的手,轻声说:“妈妈,只要你在我身边,哪里就是我的家。”只要她们母女俩在一起就够了。 第二天,徐露和魏栀离开了自己从前的“家”,回到父母眼里她应该属于的“家”,公婆并不像她父母口中那样指责她带着魏栀跑回家,只是在看到她们母女俩的时候兴奋地把刚做好的菜端上桌,“等你们好久了。” 魏栀回到熟悉的环境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吃过饭后,她很快离开了家去找自己高中之前在这里认识的同学和朋友,她像是鱼回到水里那样自在自如。 这几天,她没去管学习,也没打开书包,只是和自己的朋友黏在一起,她们一起聊天,一起去村里的百姓书房里看小说,去村口的奶茶店吃炸物,过得快活又轻松。 大年三十这天,村里十分热闹,街上挂满了红灯笼。 魏栀白天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六点刚到,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他们四人就坐下吃年夜饭了。饭桌上,他们很安静,客厅里的电视里放着全国同步的春晚,电视机的欢声笑语给他们这个家添了一些温热的气息。 吃过年夜饭后,爷爷奶奶给魏栀塞了红包,魏栀在自家沙发上还没坐多久,她的邻居秦乐乐就跑来找她去放烟花。 魏栀立刻从沙发上起来,和母亲打了招呼后,她跟着秦乐乐离开。 她们在小卖部买了烟花后,找了村口的一块空地,跟着那群比她们小的小孩放烟花。不过她们买得不多,没一会儿就放完了。将手上的烟花都放完之后,她们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那些后浪玩各种各样的新式烟花。 第29章 天气很冷,她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两颗球一样怼靠在一起。 秦乐乐和魏栀从小一起长大,魏栀离开这里去城里上高中后,她们也时常联系,但都没有深入聊些什么,只是粗略关心关心对方的近况就没再继续再聊。今天,魏栀见秦乐乐对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猜到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想要同她倾诉。 此刻,在这种宽广却又私密的环境下,她忍不住问秦乐乐,“你怎么了?” 秦乐乐抿抿唇,沉吟了片刻,还是对她说:“我等下想要向郭裴告白。” 魏栀一愣,“等下?” “啊,对啊,就是跨年的时候。”秦乐乐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已经编辑好消息了。” 郭裴是她们两人共同的初中同学,现在也是秦乐乐的高中同学,虽然不同班,但他们的班级在同一个楼层,很多时候还是一起上下学的。 魏栀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秦乐乐喜欢郭裴,但这么几年过去了,她以为秦乐乐会一直忍到高考后再想这些呢,没想到今天就打算向他告白。 “你有想过后果吗?”魏栀问。 “想过啊,他答应我,或者拒绝我。”秦乐乐抽抽鼻子。 “你看看我写的东西啊,你帮我看看行不行。”她将手机怼到魏栀眼前。 这是魏栀这段时间第二次被人强迫阅读告白的情书,她粗略地扫了几眼,耳根子慢慢热起来,“可以啊可以啊,感情充沛。” “那就好,那他答应的几率应该大一点。”秦乐乐舔舔唇,迫不及待要发送出去的模样,“你要陪我等到跨年的时候,我发消息的时候你要在我旁边。” 魏栀摸了摸自己被冷风吹僵的脸,“知道了。” 之后,秦乐乐和魏栀说了许多关于郭裴的事,陈述了自己越来越喜欢他的原因,魏栀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脸庞,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对陈浩宇的那段无疾而终的“喜欢”。女孩儿在喜欢人的时候会变得很漂亮。秦乐乐现在就很漂亮。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跨年时刻,周围的小孩儿都回家去了,空地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魏栀抓着手机,帮秦乐乐看着时间,“还有十秒,十、九……” “三、二、一!” 魏栀声音刚落地,天空中绽开无数的烟花,刚才还十分寂静空荡的场地被天空中缤纷的烟花和空气中的爆炸声填满。 这一个吵闹的瞬间,魏栀和秦乐乐的手机同时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草!”秦乐乐大叫一声,声音甚至盖过头顶的烟花爆炸声。 魏栀着急去看秦乐乐的手机,发现秦乐乐还没把告白肉麻的话发出去,那边的郭裴反倒在刚才给她发送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魏栀也跟着骂了一句,她兴奋地抓着秦乐乐的手,“掐点给你发消息啊!肯定也喜欢你!” 说着,她回头看自己的手机,发现刚才那条和郭裴的祝福短信同时到达的是齐佑树的短信。 他也跟她说:“新年快乐。” 魏栀愣住。 莫名其妙地,那一束束发射出去的烟花像是打在她身上了,让她也跟着砰砰砰地响着。 25.魏栀的品味终于好起来了 秦乐乐突然抓住魏栀的手,问:“那我要怎么回他?我是要先跟他说新年快乐,还是直接把这个告白发过去啊?”魏栀被秦乐乐抓得回过神,她快速给齐佑树发了个“?”,然后就转头给秦乐乐提意见。 “先说新年快乐吧。”魏栀提议。 秦乐乐点头,将大段文字剪切下来,发送了“新年快乐”给郭裴。 郭裴很快问她现在在做什么,秦乐乐开始和他聊起来,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告白。 几分钟后,她扭头看魏栀,发现魏栀正盯着手机出神。 秦乐乐朝她手机屏幕看过去,发现上面有两个问号,再上面是对方给她发来的一句:新年快乐。时间是 0:00。 秦乐乐撞了魏栀一下,问:“这是谁?你怎么给他发问号,他怎么也给你回问号。” “高中同学,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魏栀嘟囔一句,“怎么好好给我发新年快乐?” 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关系,不是可以在新年互相问候的关系,更不是掐点祝福的关系。 头顶的烟花还在炸个不停,魏栀觉得自己脑子也被齐佑树的这句祝福炸得混沌。 其实齐佑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好好地掐点给魏栀发祝福。后来,他将他这莫名的殷勤好意归结为“天意”,他就是在 35 点 57 分的时候走到家里的阳台边上,58 分的时候伸手从口袋里摸到了魏栀放在他桌边当作安慰品的糖果,59 分的时候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嘴里泛起酸甜味道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和魏栀的聊天框。 新年来临的那个瞬间,头顶绽开烟花的那个时刻,他无意识地打下那四个字,然后很快地点击了发送。一切顺理成章,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控制着一切的进程。 他发誓,在 35:57 分之前,他都没想起过魏栀。 然后很快,讨人厌的魏栀给了他回信,一个问号。他忍俊不禁,很快也回了一个问号。她没再回他。 他放下手机,手里是已经拆开的糖果纸。这颗糖果是他放假前整理抽屉里时找到的。寒假开始,他收拾了自己的桌子,从课桌里的缝隙找到了之前随手放在里面的东西,别人写给他的纸条、用到一半找不到的黑色水笔,还有这颗糖。其他东西都被他扔了,但他收起了这颗糖,随手放到兜里了。然后在刚才顺手摸到了。 他嚼着草莓味的硬糖,觉得草莓味的确比青苹果味更好一点。 魏栀终于有点品味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魏栀终于回他,她问:“你怎么了?” 齐佑树:“什么意思?” “怎么好好给我发新年祝福?” “群发。” “……”魏栀对此深信不疑,齐佑树那么多朋友,一个个发实在是太浪费时间。群发的确省时省力,又很符合齐佑树这种广交朋友却又不深交的人设。 齐佑树又问:“只有我给你发祝福吗?”取笑调侃她的意思明显。 “……我有很多朋友。”魏栀翻了个白眼。 她根本不需要用群发祝福这种手段来维系友谊关系。她的朋友都在自己身边。 比如……现在坐在她身边的秦乐乐正因为剪切板告白信的消失而大喊大叫,“我去,我忘记保存了!咋办啊?” 魏栀边和齐佑树聊边安慰秦乐乐,“没事的,我还记住了一点,有什么诗句,比翼鸟之类的……” 身边的秦乐乐紧急重新编辑告白短信,手机里的齐佑树又问魏栀:“学长给你发了吗?” 像是怕她不知道是哪个学长,齐佑树继续补充:“陈浩宇。” 魏栀气冲冲地打下几个字:“关你什么事?” …… 新年第一天的前一个小时,魏栀就在这种鸡飞狗跳的氛围中度过。 最后秦乐乐决定缓一缓,把告白信完善清楚后再发送出去,魏栀在村口陪她到快凌晨一点才回家。 爷爷奶奶已经去休息,徐露还在客厅里等她,见魏栀回来了,她才从沙发上起身,“这么晚才回来。” “我陪乐乐。” 徐露伸手摸了摸她被风吹僵的脸,“快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 魏栀抿抿唇说好,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暖起来了。 初一到初五这几天,魏栀都在帮着秦乐乐回忆那封感情充沛的告白信,最后写完的时候,秦乐乐还是说:“不对!感觉不对!我之前写的那版比较好。” 不自信的她最后又决定推迟告白,“反正现在也挺好的,郭裴和我关系很好。” 魏栀点头说是,她和秦乐乐待在一起的时候,秦乐乐总是在回郭裴的消息,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和真情侣没什么差别了。 初六那天,魏栀待在家里,徐露和朋友出去爬山了。 魏栀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奶奶突然坐到她身边,小声问她:“奶奶问你,你这一年都和你妈妈一起住着,她有和其他人接触吗?” 魏栀一愣,稍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奶奶的意思,她急了,“没有!奶奶你不要乱想!” 奶奶又说:“你要跟紧你妈妈。” 魏栀气得脑子发热:“我说了,妈妈没有那样!她不会这么做的。” 奶奶见她着急,拍了拍她的手,“你还是小孩,什么都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奶奶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却也明显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傍晚,徐露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愉快。魏栀看了一眼奶奶奇怪的脸色,心情很不是滋味。 奶奶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徐露,“你和谁出去的?” 话一出,徐露和魏栀的表情都僵住。 徐露梳了梳鬓边的头发,说:“和一个朋友,一起教书的一个女老师。” 第30章 魏栀想张口为母亲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她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发觉这个熟悉的家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温暖。 晚上,等爷爷奶奶都去休息后,徐露来到魏栀的房间。 她站定在门口,将门关上,问正在书桌前的魏栀,“你是不是和奶奶说什么了?” 魏栀心脏一跳,一下站起来,“我没有。” 徐露却是一副不怎么相信她的模样,她皱眉,“那她是不是问你什么了?” 魏栀说:“我什么都没说,不对,我没什么可以说的。妈妈你又没有……” 徐露像是十分无奈,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让,才对魏栀说:“我已经很累了,我已经付出很多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徐露点点头,“之后她要是再问你,你要和我说,不用自作主张地说些什么。你还是个小孩儿,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魏栀想要反驳,但徐露很快转身走了。 她一个人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很愤懑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晚上,她想这件事想得睡不着觉。 凌晨三点的时候,她抓起手机,发了一条说说:希望我能快快长大成人。 可她不是那种会社交软件上展露自己喜怒哀乐的人,发出十分钟后,又拿起手机想要删掉。 她打开空间,发现齐佑树给她这条说说点赞了。 凌晨三点,这条说说只有两个浏览量,齐佑树看到了并且点赞了。 魏栀真觉得冤家路窄,她最不堪的情绪被她最讨厌的人看到了。毕竟齐佑树之前从来不点赞她发的动态,现下这个“点赞”反常得让她提高警惕。 她觉得羞耻。赶紧把说说删了。 删除后没一会儿,齐佑树的消息就弹过来,“还没睡?” “睡了!”魏栀用这两个字中断对话。她不想和齐佑树多聊些什么,担心齐佑树会揪着那条情绪化的说说取笑她。但齐佑树没再说什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之后魏栀关上手机,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的烦恼从“她应该怎么让别人知道她已经长大了”变成“齐佑树为什么不取笑她”…… 几年之后,她在某个新年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她伸手拍醒齐佑树,问齐佑树当时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齐佑树还迷迷糊糊的,听她讲起这件事,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因为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想快长大。” “不过你把那条说说删了之后,我有点开心。” 魏栀疑惑,完全没想到他会觉得开心,她问他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看到了,好像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齐佑树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些什么情话,脸上没有一丝缱绻旖旎的味道。 魏栀臭屁起来:“你当时就喜欢我了?” 齐佑树凑过去吻亮晶晶的眼睛,“……当时应该没意识到,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开心而已。” 他补充:“那时候,我一直觉得高中早恋是蠢蛋才做的事,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魏栀推他的脸,“那我跟你告白的时候呢?” 齐佑树很认真地回忆:“第一反应好像是,你的品味终于好起来了。” 29. 她决定向齐佑树表白 这天之后,魏栀能感知到母亲的变化—— 徐露在家中不再露出轻松的神色,每天都绷着一张脸,独自出门的时候,也会故意一样和奶奶报备自己是和女同事一起出去。徐露每次这么说,奶奶的脸色都会僵住,但奶奶不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她早点回来。 魏栀觉得她们这种相处模式是在折磨着对方,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喘不过气。她思索着如何改变现下的境况,但结果是,就像妈妈和奶奶说的那样,她们把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她想说些什么也只会被一句“你还小”辩驳回去。 魏栀苦恼又束手无策。 之后,魏栀发现母亲不止在家庭关系方面不顺利,在事业上也饱受掣肘——她听见徐露和其他老师打电话抱怨她在办公室中受到的不公对待,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愤怒又委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看看吧……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魏栀很心疼母亲,但也没贸然进去安慰她。 母亲总是瞒着她这些事,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长大了,是不是就能帮母亲分担这些烦恼。如果能为母亲解决这些苦恼,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但徐露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甚至在情绪不好的时候迁怒于她。 两人独处的时候,徐露会冷不丁地问她为什么还不去学习。魏栀小声说了句:“我假期想要休息一下。” 听她这么说,徐露就会扬声反问:“休息休息……休息多久了?还在休息?” 魏栀听此会立刻起身,乖乖进到房间里学习,可心中也会有怨气。她能理解母亲不容易,却也不能接受她把怒气转到自己身上。 之后的好几天,徐露对她都颇有微词,魏栀被母亲念叨得受不了。 某个晚上,她跑去隔壁找秦乐乐诉苦。 秦乐乐正和郭裴聊得火热,她拿着手机,正倒在床上翘脚丫,见魏栀一脸难过,她放下手机问她怎么了。 魏栀只说母亲将怒火迁怒在她身上,她很委屈。 秦乐乐安慰她,说徐老师肯定是有苦衷,“我妈说了,你妈妈很辛苦的,一个女人,死了丈夫,还带着一个女儿独自在城市生活,很辛苦的,你多体谅体谅她。” 魏栀听了她的两句劝,火气消下去,又心软起来,“你说得对。” 秦乐乐见她不再想着这件事,又开始和她聊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几天一直忙着和你说我和郭裴的事,忘了问你了,你在新学校怎么样啊?认识新朋友了吗?” “废话,你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件事。”魏栀佯装生气。 秦乐乐殷勤地笑,问她:“那你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是谁啊?” 魏栀一顿,她真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但让她震惊的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齐佑树。 他的脸在脑海里出现的那个时刻,她的心跳一滞。 她慌乱地舔舔唇说:“不知道,还没有最好的朋友。” “怎么可能,那比较好的朋友呢?”秦乐乐问。 魏栀说:“我同桌啊。” “比你同桌更好的呢?” 魏栀斩钉截铁说没有。 “那你同桌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啊。”秦乐乐下了结论。 魏栀点头,但她知道韩佳杞绝对不是她最好的朋友。或许……她最好的朋友真是齐佑树,她也说不清自己和齐佑树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很讨厌他,但他应该是全校里最熟悉她的人。他知道草莓牛奶的事,也知道她和学长的事,还在前几天的晚上点赞了她的那条说说……她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是全校里最了解他的人,她知道他的真面目,知道他在他家中的境遇,甚至见过他的家人,还被他弟误会和他是一对。 这太奇怪了,她和齐佑树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他们绝对是死对头,但是又十分了解对方。 这时候,魏栀又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了,她无法从客观上理清楚她和齐佑树的关系,她只知道自己主观地在讨厌他,却又在某些时候可怜他。 和秦乐乐分开后,魏栀回到家里,迎接她的是徐露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她问魏栀这么晚出门为什么不通知她一声,问她为什么没带手机,知不知道她找了她很久。 魏栀被骂蒙了,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真没带手机出来,“我忘带了,我就是和秦乐乐聊了一会儿天。” 徐露气得整个张脸都在发红,“半夜出门还不和我说!你真是想气死我。” “妈妈我是真忘了。”魏栀着急解释。 徐露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叹气,“我最近已经很累了,你也稍微乖点,别让我操心好吗。” 魏栀忍住眼泪,哽咽着说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魏栀都没再出门,她听从母亲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学习。秦乐乐要想见她,只能来她家里找她,因为魏栀不肯再出门。 一直到她们俩离开老家,回到城市的家里,魏栀都在做着一个完美的女儿,不让徐露操一点心。 和爷爷奶奶分开之后,徐露的状态稍微好转,不像过年期间那样易怒。魏栀也不再那么紧绷,她和母亲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方式,互相支持、照顾着对方。 几天之后学校开学,魏栀开始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徐露也临危受命接下高三的一个班级。开学之后,魏栀和阔别许久的同学见面,大家只花了一点时间就找回了从前的默契,他们嘻嘻哈哈打闹着,一下就回到了过年前的状态。 一切仿佛都和过年前没有差别。魏栀看起来也是这样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变化——她比之前更关注齐佑树了。 第31章 从学习中抽出身的时候,她就会想要看看齐佑树正在做什么,但奇怪的是,每次她回头看他,没两秒,就被会被他抓包——不管他当时是在做什么,就算是背身在和别人聊天,背后却也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他会很快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魏栀就会装作不经意地挪开眼神,齐佑树也像是觉得奇怪,皱眉顿住,但他没专门问起她这件事。 魏栀将他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她喜欢齐佑树摸不清楚头脑的模样,即使自己也摸不清头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春期似乎总是这样不清不楚模模糊糊,她不知道原因,但是就是这么做了。 在面对齐佑树的时候,她总是想要出奇招。甚至到后来,她莫名地陷入了一种无意义的怪圈,她想捉弄齐佑树,让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让他难堪、让他对自己束手无策。 他们这样暗戳戳地较量了一段时间后,魏栀收到了徐露半开玩笑似的委托。 母亲对她说:“我最近要和齐志东老师争年段长的位置,你能不能在这次期中考把齐佑树狠狠甩在身后?” 魏栀问:“狠狠?” “差距越大越好。”徐露说。 魏栀想起她和齐佑树咬来咬去十分胶着的成绩,认为这种状况是不可能出现的,除非齐佑树发挥大失常。 “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失误。”魏栀很认真地说。 徐露笑着说知道了,“你能不失误就很好了。” 魏栀没再说什么,却在脑中一直想着母亲的话。 半夜,她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虽然这明显是个很烂很坏的注意,却让她精神抖擞、跃跃欲试。她甚至想要马上就实施。 她决定向齐佑树表白。 当然,她不喜欢他。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齐佑树感到混乱。 30.她真的喜欢他 最近天气不是很好,初春来临,气温渐渐升高,雨也是连绵不停,空气湿热沉闷,让人变得浮躁烦闷。 在这种心神最容易被搅乱的时候,魏栀决定向齐佑树告白。 这个想法自从出现在她脑中后,她便一直处在一种很兴奋的状态,许是想到能捉弄他,能看到他被自己搅乱得一头雾水的模样,魏栀便跃跃欲试着。 第二天,她神采奕奕地来到学校里,将昨晚睡前随便写的告白纸条放到齐佑树桌上。 她将纸条放到他桌上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应该是去上厕所或者是买早餐吃了。周围同学亲眼看着她把纸条放到齐佑树桌上,有个男生打趣道:“咋了,班长,怎么也学那些女孩儿给齐佑树送纸条啊。” 魏栀略微紧张,但嘴上却很快应付:“对啊,不可以吗?” 不过男生并没有相信她的话,也没多在意那张叠着的纸条。 打死他都没想过魏栀给齐佑树的纸条是用来告白的,毕竟两人是出了名的不和。 几分钟后,齐佑树回来,看到桌上的纸条,随手一拆,简单的四个字“我喜欢你”,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他只是瞟了一眼,然后就将纸条揉皱,扔进垃圾桶里。 身边的同学见他这个反应,猜测班长是给齐佑树写了什么挑衅的内容,才让齐佑树这样不爽,担心惹得两人更加不和,他也没多说什么。 而魏栀在位置上等了齐佑树很久都没等到他来找她,她回头看他,发现他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她本想搅乱齐佑树,这回却轮到自己混乱了。 她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那纸条忘记署名了。纸条是昨晚在桌上随便写的,她还记得她激动得手直颤抖,写下这四个字后,她很快将笔丢了,像是做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所以刚才也只是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直接往齐佑树桌上丢了纸条。 她现在才想起自己忘记署名了,但是周围同学不是看到是她放的了吗?为什么齐佑树还是这样毫无反应? 没关系。她决定再狠一点,直接当面向他告白。 中午放学后,魏栀拦住要去吃午饭的齐佑树。 和他一起的同学都停下站着等他,齐佑树皱眉看魏栀,“什么事?” 魏栀不说话,只是站着看他。 他们之间有别人不能听到的秘密,齐佑树记得这件事,于是他拍了拍周围同学的肩膀,“你们先去吧,我等下就过去,班长有事要和我说。” 等同学们走了之后,齐佑树问魏栀:“说吧,怎么了?” “我放你桌上的纸条看了吗?” “什么纸条?” “早读之前我放你桌上了。”魏栀说。 齐佑树想着早读前自己收到的纸条,想来想去,只有一张“我喜欢你”的破烂纸条。这纸条绝对是他收到过的最敷衍最简单的告白信,所以他对它也有点印象,听魏栀这么说,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知道魏栀给他的纸条里面写了什么,但是他只想起那张十分潦草的纸条。 他语气不耐,“我没收到啊,早上我只收到了一张告白的……” “就是我写的。”魏栀打断他。她盯着齐佑树的脸,说:“那张纸条就是我写的,我写给你的。你看到了?” 齐佑树迟疑:“你说的是‘我喜欢你’?” “是。”魏栀说,“我喜欢你。” 她语速很快,这四个字一下从她的嘴巴里溜了出来,又以很快的速度钻进了齐佑树的耳朵里,直达他的大脑。 魏栀观察着齐佑树的表情,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种“出乎意料”和“疑惑困顿”的神情,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虽然自己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但达到目标的成就感将这种紧张压制下去。 她只顾着去看齐佑树的慌乱反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什么?”齐佑树再问。他从来不会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询问魏栀,他这样的行径已经足够反常。 “我喜欢你啊。”魏栀再说。 齐佑树望着她看了几秒,像是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他重重闭了眼,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皱着眉问:“你喜欢我什么?” 这不在魏栀的准备范围之内,她没想好这个理由,所以她说:“没理由,就是喜欢你。” 齐佑树的眼神慢慢变得古怪起来,在魏栀以为他会看穿她的计谋时,他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但是我不喜欢你,你省省吧。” 魏栀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拒绝,齐佑树会拒绝所有人,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只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的确没想过齐佑树会接受她的“爱意”,也没预想过示爱成功之后的事…… 毕竟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齐佑树混乱。 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确成功了,但之后的很多事都超乎她的预期,可她没有试着去把一切掰回来,她拒绝去矫正因自己使坏而开始的乌龙情缘。 “我不喜欢你。”齐佑树见她没反应,又强调了一遍。 魏栀回过神,低下头说知道了。 齐佑树见她低下头,以为她要哭,刚想说些什么,魏栀就抬起头看他,“那你去吃午饭吧,他们不是还在等你吗?” 她像是在赶他走。 齐佑树呆愣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很快略过她,往前走了。 对魏栀来说,这场告白好像只是一阵轻轻的风。吹过去,就没了。她一点不耿耿于怀他的拒绝,也没露出什么悲伤的神色,这让齐佑树疑惑又不甘。 但魏栀总是这样,和别人不一样。 齐佑树走到食堂门口后,才发现自己手心出汗了。他平时不会出手汗的,但这天气太热,魏栀又像个疯子一样胡乱向他表白,弄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齐佑树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想魏栀刚才的告白,想她那双发亮的眼睛和隐约翘起的嘴角。 魏栀来真的?上个学期还跟学长打得火热,现在就说喜欢他?不过她倒是说话算数,跟他说会喜欢别人,果然很快就移情别恋。 但齐佑树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 他没想过魏栀的告白是一场玩笑,是一场捉弄。 他真以为魏栀在喜欢他,虽然自己不喜欢她,但被魏栀喜欢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魏栀和其他女生不一样,他对其他女孩儿的喜欢不屑一顾,但魏栀的告白却的确能让他觉得爽…… 吃过午饭后,大家本应该一起离开学校回家午休,齐佑树却在经过教学楼的时候和他们告别,说自己有东西在班级里忘了拿。 回到班级后,他去看他座位后的垃圾桶,早上他是把纸条扔到垃圾桶的边缘了。好在垃圾桶里都是些纸屑,他稍微用眼睛看了看,就锁定了早上他扔掉的那张破烂纸条。 伸手捡起来后,他展开看上面的内容。 当时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知道纸条的主人后,他觉得很明显,这就是魏栀的笔迹。 第32章 她真的喜欢他。 31.行吧,我们试试 魏栀确定齐佑树被她搅乱了,但她自己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无所谓,下午到班级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到一股淡淡的羞耻,但只是淡淡的,并没有到那种想要钻到地底下的程度。 她从小到大没向人表白过,也不曾向某个男同学这么主动过,即使齐佑树是她的死对头,即使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捉弄他,但异性之间的吸引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在影响着她。她察觉不出原因,只觉得自己有些乱乱的。 下午的时候,魏栀总感觉齐佑树在看她,她忍了很久,然后试着回头瞥一眼,意外发现,他真在看着她。 一节课,她试着回头两次,齐佑树都在看着她。她不敢和他对视,眼神稍微瞥到他在看她这个方向,她便匆匆地转了眼睛,装作自己回头只是在看后黑板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一整个下午,她的背都挺得很直。 她想,这个捉弄齐佑树的招式的确是太糟糕,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在她思虑着要不和齐佑树坦白自己只是在逗他的时候,齐佑树先她一步有了动作。 他在晚自习放学后走到她的位子边上,伸手敲了两下她的桌子。魏栀心脏一跳,抬头看向他,对上他有些复杂的眼神,她抿了抿发干的唇,“怎么了?” “有事找你。” “哦,啊?” “小铁门那里。”齐佑树说完就打算走,但他被韩佳杞叫住,两人又在边上聊了一会儿。 魏栀收拾完书包的时候,齐佑树才和韩佳杞结束对话。 魏栀先走出班级,去小铁门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齐佑树会和她说些什么。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趴在小铁门前的一只小猫吸引走了注意力,她从书包的侧口袋里掏出自己准备好的香肠,拆开之后,喂给猫吃。 就在一人一猫玩得正高兴的时候 ,齐佑树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诶。” 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叫她“班长”,也觉得现在喊“魏栀”太过正经,所以只是用冷冰冰的语气这样叫了一声。 魏栀动作一顿,回头看他,附近几乎没什么光线,她看不清齐佑树的表情,只知道他在低头看她。 她蹲在地上问,“什么事?” “起来说。”齐佑树对她说。 魏栀站起来, 又问:“什么事?”这下她平视着齐佑树,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不算愉悦但也称不上愤怒,只是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齐佑树盯着她,问:“你中午说的那个,是真的?” “哪个?”魏栀装傻。 “你喜欢我。” “哦……”魏栀用很短的时间思考了自己现在是要刹车还是继续一路开到黑,一念之间,她选择了后者,“这能有假?怎么了?” 齐佑树转开眼神,低头去看她脚边的猫,声音淡淡的,“没怎么,我就是想问……” 他重新抬眼看她,“情书呢?” “啊?什么?” “情书。” “不是给你了,早读前。”魏栀眨了眨眼睛。 齐佑树顿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拿出早读前她放在他桌上的东西,“这张破纸条就是你的情书?”他语气古怪,像是很不满。 居然是在嫌弃这纸条不够分量,魏栀觉得齐佑树有毛病,是在故意折磨她,她说:“晚点给行不?” 齐佑树不说话了,他盯着魏栀看,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人表白送情书为什么还要这样商量的? 魏栀解释:“你知道的啊,这么多科作业……所以就大概写了点。” 齐佑树听她的辩解觉得心烦意乱。他不傻,察觉到她话里敷衍的意思,可是喜欢人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就算魏栀和其他女生不一样,也不能连对待喜欢人的方式都大相径庭吧?甚至是背道而驰。他很不满,但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只是觉得魏栀这样搞得他很混乱很饿烦躁。他握了握拳,发现手心里又莫名出了汗。 见他不说话,魏栀又问:“你要?”他要她的情书做什么? “你不写?”齐佑树终于开口,他反问:“你不写叫什么表白?” 脚边的猫听出齐佑树的语气不是很好,也开始为魏栀平反,它对着齐佑树叫了一声。齐佑树只是盯着魏栀,她可以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做事也很高效,但不能连喜欢人都这样节省步骤。 魏栀被齐佑树盯得心慌慌,脚边的猫又在扒着她的鞋子,莫名其妙地,她不自觉放柔语气,“我写,我写。你等我一段时间。” 齐佑树在昏暗的环境中哑着声音问她:“多久?” “我尽快。 ”魏栀说完就又蹲下身子和猫玩起来。 她背对着齐佑树,像是很不在意他的存在,但她一直在盯着地上的影子,观察着他的举动,确定齐佑树在她身后站了几秒之后才转身快步离开。 她摸着猫咪的头,想着齐佑树这么做的目的。他明确说了不喜欢她,也拒绝她了,还让她写情书?上次她陪着秦乐乐写告白短信,知道写那玩意儿要画很多精力和时间。 魏栀断定齐佑树找她要情书是为了折磨她。 一周过后,齐佑树的行为让魏栀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他在 qq 上冷不丁地问了她一句:“东西呢?” 魏栀没反应过来,“什么?” “情书。” 魏栀打字:“我每天奖励自己写一句。现在已经写了七句了。” “给我看看。” “写完再给你。”魏栀随口应付道。 这么说完,齐佑树果然没再回她。 魏栀又清净了一周,七天后的晚上她又收到了齐佑树的监督短信,“十四句够了。拿来给我看看。” 魏栀被他烦得都不想和他玩这种幼稚低劣的游戏,她懒得理他,直接没回他。 第二天,齐佑树又来问:“十五句了吧?” 魏栀想起什么,直接联系秦乐乐,让她把春节那时候准备给郭裴的告白短信发过来。 秦乐乐问:“你咋了?” “欣赏一下你的文采。 ”其实魏栀是想要参考秦乐乐的信息,但等她真得到了秦乐乐的信息之后,她又懒得参考了,直接复制粘贴给齐佑树发了过去。 齐佑树那边安静了很久,半个小时后,魏栀看到手机对面弹过来两个字,“行吧。” 很快,屏幕上又出现四个字 :“我们试试。” 32.发现我们在早恋 魏栀回复:“?” 齐佑树很快问:“怎么了?不是喜欢我吗?” 魏栀只是看着这行字,就能想象到此刻齐佑树的表情,绝对是得意洋洋的。她想,他是在捉弄她,在她面前趾高气昂才是他莫名其妙答应的原因。 但她看着和他的聊天界面,也生出一种和他较劲的念头——她倒是想看看,和齐佑树谈恋爱会发生什么事? 齐佑树不害怕,她也不想生怯。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答应。” “觉得意外?惊喜?”齐佑树问。 魏栀翻了个白眼,打下字:“有点。” 之后,齐佑树那边很久没回她,魏栀也放下手机,干正经事去了。 而齐佑树看着魏栀回她的这几句话,在斟酌着自己要不要收回刚才说出的那些话。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魏栀,只是确定他想要捉弄魏栀——就算魏栀喜欢他,看到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肯定也会被气得不轻。他热衷于逗弄魏栀,一想到她被自己气得翻白眼叹气,他便觉得有趣。 他想了十几天,还是没想清楚魏栀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抓着魏栀要那封情书,但他就是每天都会想起魏栀给他的那张破纸条,还有那天她在小铁门对他告白的模样。 他唯一确定的是,他的确对魏栀好奇,想要和魏栀试试。 他想试试,同龄人用尽所有精力一头扎进去的恋爱,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想和魏栀试试。他只想和魏栀试试。 这天晚上,曹雪芳在饭桌上调侃齐惠铭放学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儿一起吃四果冰。 齐惠铭见齐志东不在饭桌上,大方承认,“我喜欢她。” 齐佑树看向他,问:“她呢?喜欢你吗?” “喜欢啊。”齐惠铭得意地笑。 曹雪芳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后,齐惠铭来到齐佑树房间里写作业,他偷偷和齐佑树说:“哥,其实我谈恋爱了。” “和‘四果冰’?” “对啊。” 齐佑树沉吟了几秒,想起最近他和魏栀的事,他顿了一下,问齐惠铭,“你们谈恋爱一般做什么?” “我给她送小零食啊,我们还一起写作业,约出去吃四果冰的时候,我还碰了一下她的手。” 齐佑树听到齐惠铭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他往椅子背一躺,“你整天上学不会就在想这些吧?” 第33章 “没有吧,一半一半。花一点时间想她,花一点时间学习。” 齐佑树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用笔敲了敲桌子,“别想了,再想考不上初中了。” 晚上入睡前,齐佑树又拿起手机,无意识地打开和魏栀的聊天框,没有任何新内容,但他就是对这样的界面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反应过来后,他关上手机,扎进枕头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二人在班级门口的走廊碰见面,却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很快地和对方擦肩而过。 齐佑树忍不住哼了一声,魏栀却脚步不停,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给。 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地下情”模式。 齐佑树依旧会被韩佳杞叫过去拿自己的作业,魏栀也像过去一样头都不抬,齐佑树也会气不过地故意撞一下她的桌子,在魏栀抬头瞪他的时候,他会无辜地笑一下。 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 ——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 但当事人知道差别,魏栀和齐佑树都知道他们的变化。 这天,两人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整理学生档案。班长和团支书一起在放学时候前往办公室。老师正好要开年段大会,班主任离开办公室之前,指了指办公室墙角的那个大书柜,“档案在最下面的抽屉里,你们找出来,帮忙整理一下,挑出我们班的同学的,然后放到我桌上。” 班主任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魏栀和齐佑树,两人对视一眼,魏栀先扭头往墙角走过去。 她蹲下来,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很多东西,她一下找不到学生档案。角落又没什么光,她借着微弱的自然光线寻找,一会儿之后,寻找无果。 身后站着的齐佑树发出了叹气的声音,“我来。” 魏栀闷声说不用。 齐佑树走近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体微微僵住,他顿了一下,然后又尝试着靠近,只见她蹲在地上的身影彻底不动了,像是很紧张。 齐佑树忍不住逗她。他靠她更近,他弯下腰,上半身的影子几乎将她全部罩住,见她整个人像刺猬一样,他低头看她的侧脸,目光聚焦在她的白白肉肉的耳垂上,他问:“你怎么了?”声音轻轻的,语气里还带着那么一丝缱绻的味道。 魏栀听得想要蜷缩起来,她加重呼吸,却不敢胡乱动。 察觉到齐佑树又要说话,魏栀很快打断他,她侧过头,在他的影子下抬头看他,很认真地问:“你怎么了?”声音有点颤抖,却也好歹把这句话说清楚了,“你想干嘛?偷袭我?” 齐佑树笑了一声,一下直起腰。 压在魏栀头顶的影子终于撤开,魏栀觉得自己都能呼吸了。 齐佑树说:“你想多了,我就是看你找不到,想帮你找。” 魏栀看了一眼办公室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慢慢站直身子。 齐佑树往后退了一点。 魏栀扯了扯衣服,还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齐佑树见她这么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忍不住说:“到底怎么了?很紧张?” 魏栀瞪他一眼,“懒得和你说。” 她把他往柜子的方向推了一把,“你去找。” 齐佑树不情不愿地跪下, 魏栀在一边看着他。 魏栀意识到,他们答应和对方在一起好像都只是为了捉弄对方。莫名其妙地确定情侣关系后,他们反倒比过去更加针锋相对——他们忍不住把多余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对方身上。 以前虽然也和对方不对付,但当时只是普通的死对头,如今是加上了独特头衔的死对头。他们是“情侣”,却也依旧是“死对头”。 齐佑树把东西找出来的时候,魏栀已经换上一张冷漠的脸,她把档案袋里的资料分成两份,一份给他,一份留给自己,然后两人分开进行筛选工作。没人再提起刚才的事。整理完档案后,两人也是爽利分开,没多说一句话。 就这样过了一周,在魏栀以为他们会继续这样“恋爱”的时候,齐佑树约她出门见面。 那天还是休息日,是他们本应该不会见面的日子,在家里休息的日子。 魏栀问:“什么意思?” 齐佑树大方发过来两个字:“约会。” 魏栀盯着“约会”这两个字,莫名开始慌张,她完全没准备好,也没想过和齐佑树谈恋爱是要出门约会的。她斟酌着,尝试着拒绝,“作业做不完了呀,不好出门。” 齐佑树说:“出来写。” 魏栀问:“学校?” “有人去学校约会?” “那是去哪里?” “图书馆。” 魏栀顿了一下,她的确一直想去图书馆,之前就和徐露说过,徐露答应会带她去,但她们一个是正在读高二的女儿,一个是正在带高三班级的语文老师,怎么都凑不出合适的时间,于是这件事就一直往后搁置。 现在齐佑树这么向她提前,魏栀还真心动了,思索了一会儿,她答应下来,“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后图书馆门口见。 ” 魏栀抬头去看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好。” 半小时后,齐佑树又给她发消息,“不要穿校服出来。” 魏栀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床边正准备换上的校服,“怎么了?” 上学期间,学校规定学生周一到周六都需要穿校服来学校,休息的那天魏栀一般会待在家里,便也从来没准备过其他的衣服,所以刚才想着出门,她就下意识地拿出了校服准备换上。 齐佑树:“很蠢,会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魏栀不解。 齐佑树:“?发现我们在早恋。” 看着齐佑树发来的这句话,魏栀两颊烫起来。 她还是没齐佑树脸皮厚,但她决定向他学习,“我知道了。” 魏栀从衣柜里拿出被自己压在最底下的连衣裙。 她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发现齐佑树已经在等着她了。今天天气不错,但阳光依旧刺眼, 齐佑树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他正臭着脸玩手机。 魏栀走近,他才发现她,他抬眼看她,收敛起脸上不满的表情。他先是用视线逡巡了一遍她的穿着,然后满意地眯起眼睛。 “坐。”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魏栀抓着书包带,“坐着干嘛?进去了啊,晚点图书馆关门了。” 齐佑树从身边拿出一个袋子,“给你带了吃的。” “我不吃。”魏栀警惕。 “图书馆里不能吃东西,寄存了就该坏了。”齐佑树说。 “什么东西?” “小蛋糕。”齐佑树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草莓蛋糕,“吃完就进去。” 魏栀觉得齐佑树这样的好意有些诡异,但她不打算多问,因为她知道齐佑树肯定会说出一些让她噎住的话,索性恭敬不如从命地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吃小蛋糕。 在她吃蛋糕的时候,齐佑树并没有看她,只是坐在她身边看手机。 齐惠铭用电子手表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哥,你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去吃了?我还打算送人呢。” 齐佑树说:“那是我买的。” 齐惠铭:“我以为你买来送我的,你又不爱吃那个。 ” 齐佑树:“你要送谁?” 齐惠铭:“女朋友。” 齐佑树关上手机,扭头看魏栀。 她似乎是赶着进图书馆,吃得有些急,这才过了几分钟,蛋糕已经快被她吃完,但匆忙之间,她唇边粘上了糖粉,鼻尖也挂着一点奶油。 齐佑树皱起眉,心想魏栀真是麻烦。 他低头从书包里拿出纸,手指动了动,最后只是把纸巾拿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把蛋糕吃到脸上了。 魏栀接过纸。 在魏栀擦鼻尖奶油的时候,齐佑树莫名地捏了捏手。 把蛋糕解决后,两人进入图书馆。一旦谈到学习的事,他们就会变得十分正经,找了个自习室的位置后,他们坐在一起。 图书馆里的空调打得很足,自习室里安安静静的,周围人的呼吸都很轻。 魏栀和齐佑树打开书包拿出作业后,真的就这样低头写了一个多小时的作业。 窗外的太阳慢慢西斜,魏栀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看了一眼齐佑树,发现他已经收起物理作业,打开化学练习册了。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小声问:“物理作业你都做完了?” 齐佑树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转了一下笔,瞥她一眼,“嗯。” “最后一大题你会做?” “嗯。”他又转了一下笔。 “教我一下。”魏栀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点。 岂料齐佑树只是悠悠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我为什么要教你?” 魏栀盯着他看,然后毫无预兆地,她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34章 齐佑树那只手还拿着笔,一下就差点握不住笔杆。 魏栀的手心有些烫。 她握不住他的整圈手腕,手指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皮肤上。 齐佑树的眼神又从她的手挪到她的脸上。 两人对视着,魏栀身后窗外的阳光微微打进齐佑树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睛有些发酸。 他定睛在魏栀的脸上,然后听见魏栀说:“你说呢?我们不是……情侣吗?” 33.我想见你 齐佑树将眼神往下移,他看着她抓着他的手,意思是让她拿开,但魏栀像是听不懂,或者说是故意的,她反而将自己的手往上挪了点,差点就要抓到他的手。 齐佑树松开手。被他抓着的笔掉在桌上,发出不算重的声响。 他低声说:“我教。 ” 魏栀喜笑颜开,很快放开了他的手腕,她拿着练习册放到他面前,“怎么做?” 齐佑树顿了一下才重新抓起笔…… 教会魏栀后,齐佑树看着魏栀几乎发光的眼睛,心想,魏栀应该是喜欢他聪明吧? 晚上,齐惠铭来到齐佑树的房间,问他蛋糕给谁吃了。 “我自己吃的。” “哥哥你不是不吃那些的吗?那你明天能再买一块吗?我和她说了要带草莓蛋糕给她,结果你让我食言了。”齐惠铭厚着脸皮说。 “她?四果冰?” “对呀。” “你自己夸下海口,不能攒点零花钱去给她买块蛋糕?” “最近手头紧,上次带她去吃四果冰,昨天还请她喝了奶茶,手头真的太紧了。 ”齐惠铭平时的零花钱并不多,他又爱买些漫画什么的来看,每周的开销都不算小。 齐佑树看着齐惠铭窘迫的模样几乎笑出来。一个“滚”字就在嘴边,但莫名地,他并没说出口,他思忖了几秒后,最后答应了齐惠铭的请求,“我给你买。” “谢谢哥!那我先走了。”齐惠铭惊喜,说完这句他就立刻离开了齐佑树的房间,像是生怕他后悔。 齐惠铭并不知道齐佑树答应他的原因,只知道机会错失就不再来,他也不敢多问什么,担心齐佑树下一秒反悔。他不知道齐佑树打算把这块蛋糕当做给他的谢礼。 毕竟,在齐惠铭无心的传授下,他的确在“恋爱”这方面上有了新的进展。 他模仿齐惠铭说的那些恋爱流程,送小零食、约出门写作业……不过齐惠铭最后是碰到了女孩儿的手,他反倒被魏栀摸了手。 魏栀总是这样,和别人不大一样。 第二天,齐佑树遵守承诺地在冰箱里又放了一块草莓蛋糕,还在上面贴了纸条,指明是留给齐惠铭的。齐惠铭感激地把蛋糕献给了“四果冰”,收获了女孩儿一声甜甜的谢谢。 草莓蛋糕事件后,齐惠铭以为他和齐佑树的关系变好了许多,如果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哥哥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而且哥哥也真的信守承诺地送了一块草莓蛋糕给他。 几天之后是周六。 周六下午,高中生纷纷收拾了书包准备回家度过放假的时间。魏栀走出校门的时候,被一个人喊住,但他没叫她的名字,只是在她身后喊她姐姐。 魏栀一开始以为不是在喊她,往前走了两步之后,身后喊她“姐姐”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小学生周六是不用上学的,所以男孩儿没穿校服,只是穿着正常的卫衣和长裤。 身边没了齐志东和齐佑树的陪伴之后,魏栀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眼前这个男孩儿是齐惠铭,是齐佑树的弟弟,是那天拿着手机不肯松手害得齐佑树被齐志东骂了的罪魁祸首。 她问:“你喊我?你是齐佑树的弟弟?” “对啊,姐姐你还记得我,寒假那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你还给我哥写了情书,你记得吗?” 魏栀纠正:“那不是我写的!”说完,她还慌乱地看了周围,担心被人听见齐惠铭的胡言乱语。 齐惠铭也不知有没有将魏栀的澄清听进耳朵里,他只是左右看了看,问:“我哥放学了吗?” 魏栀往身后看,“快下来了吧,我们班已经放学了。” “哦哦,姐姐你和我哥是同班同学?” “是。你来接你哥放学吗?”魏栀有些怀疑,据她所知,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很一般。 “嗯,我来找他。” “那你等等吧,他应该快下来了。”魏栀没什么话要和齐惠铭说,留下这句话就要走了,但齐惠铭一把拉住她,“姐姐你陪我玩一会儿呗,我已经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很久了。 ” 魏栀有些迟疑。说实话,她也没什么事要忙,但和齐惠铭一起等齐佑树放学也不是她的职责……考虑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勉强点点头,“行吧,陪你等一会儿。” 他们站在树下等齐佑树,现在刚下午四点,天空还亮着,放学的学生来来往往,魏栀盯着校门口看,耳边传来齐惠铭的声音。 “姐姐我明天生日,但我要今天过。” “为什么啊?” “总之就是有一点原因,所以我来找我哥陪我过生日。 ” “你们俩关系这么好?我上次还听见他骂你呢,毫不留情的那种。 ”魏栀头都不回,只是看着校门口。 “最近关系很不错的。我们家情况有点复杂,一句两句跟你说不清楚的。 ” 听到这里,魏栀回头看齐惠铭,见他不脱稚气的面庞上带着忧愁,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姐姐。”齐惠铭笑,然后下一秒,他对着校门口招手,“哥!” 魏栀扭头看过去——齐佑树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其他的朋友。 似乎是没想到会在学校门口见到齐惠铭,更没想到齐惠铭会和魏栀站在一起,齐佑树的表情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和朋友打了招呼后,他朝他们俩走过来。 魏栀眯着眼看他,意识到齐佑树现在的表情称不上开心。 果然,齐佑树走到他们面前,先是皱眉问齐惠铭“你怎么来了?”然后立刻抬眼看魏栀,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让我陪他等你。那你来了,我先走了。”魏栀准备要走。 “等一下。”齐佑树稍微侧了点身子拦住她,“急什么?” 魏栀往后退了一点,“还有我的事?” 齐佑树看着她,眼神有点古怪,但他的身子一点没动,就是不让她走的意思。 “哥,你今天带我去玩吧?”齐惠铭在这时候说话。 “什么意思?” “明天我生日,我想提早到今天过,我想去东湖公园坐海盗船,玩鬼屋。”齐惠铭提出自己的庆生计划。 齐佑树低头看齐惠铭,“为什么提早?” 齐惠铭看了一眼魏栀,最后还是直接说了,“明天根本就不是过生日的氛围。” 齐佑树问:“有蛋糕,有礼物,为什么不是过生日?” 齐惠铭说:“明天是我亲妈的祭日。” 他突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魏栀和齐佑树都顿住。 齐惠铭继续说:“明天我不能开心的,我看别人过生日都很开心的,所以我想提早过。” 魏栀听得不忍心了,她抬眼看齐佑树,“你就带他去玩吧,现在就去。再晚一点,东湖公园该关门了。” 齐佑树皱眉,先是看了一眼魏栀,又去看一脸期待的齐惠铭,“可是……” 他不怎么想去。他没必要对齐惠铭这么好, 他也觉得烦躁,为什么齐惠铭会想要来找他,让他带他去过生日。他明明很讨厌齐惠铭的,齐惠铭也知道他讨厌他,但小学生似乎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地黏上你,以为你对他的恶意只是在开玩笑。 齐佑树想得很远,他知道,今年如果答应了齐惠铭的请求,明年他也会被齐惠铭缠上。他不想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喜欢齐惠铭,更不想和他培养兄弟情。 如果换做是平常,他早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但他身边的魏栀是此时的变数。 见齐佑树要拒绝的模样,魏栀靠近他小声对他说:“你带他去吧。一年就过一次生日,而且他要求也没多过分,就是玩几个娱乐项目。” “都长这么大了,每年过生日都要想着是妈妈的祭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还挺懂事的,也没什么别的要求。” 她正无意识地用一种较为亲昵的姿态劝说齐佑树。 齐惠铭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魏栀大概是在帮他说话,他安安静静地等着。 齐佑树看着魏栀,因思绪有稍微不受控制的倾向而感到烦躁,他皱起眉,正要说话的时候,魏栀想起什么,她打断他:“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觉得他可怜。” 她说的是上次齐佑树质问她为什么要喜欢齐惠铭的事。 齐佑树也想起那天的事,但奇怪的是,在魏栀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情绪莫名被抚平,他沉默了几秒,最后抬头对齐惠铭说:“走吧。”说完,他就迈步往前走了。 第35章 齐惠铭惊喜,他看向魏栀,“姐姐,谢谢你!” 魏栀对齐惠铭眨了一下眼睛,“祝你生日快乐。” 齐惠铭感动得不行,在跟上齐佑树之前,他找魏栀要了联系方式,“姐姐我之后一定好好谢谢你。” 魏栀本以为齐惠铭口中的“之后”要过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齐惠铭的电话。 齐惠铭像是哭过,“姐姐出事了,我哥离家出走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魏栀一愣,她扭头看窗外,现在外面正在下着大雨,“离家出走?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回家的时候被我爸发现了,他知道哥哥带我出去玩了,他又骂了哥哥,哥哥就离家出走了,我都打不通他电话。” 魏栀也跟着着急,“那齐佑树的妈妈呢?” “我们都联系不上他,哥哥只是说自己想要出去静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早知道就不让他带我出去玩了……”在齐惠铭嘟嘟囔囔又要哭的时候,魏栀的手机传进来一条消息。 魏栀瞥了一眼,是离家出走的齐佑树发给她的。 ——他问她:“你在哪?” 魏栀匆忙对着话筒说:“他找我了,你放心。我问问他,你不要急。” 齐惠铭说:“好,好,姐姐你让我哥早点回来啊,外面下大雨呢。” “我知道的,让你妈妈也不要太担心。” 挂了电话后,魏栀给齐佑树发消息:“我在家里,你在哪里?” 齐佑树说:“来找我?我想见你。” 魏栀毫不犹豫地起身,边穿外套边问他:“地址?” 35.证明给我看 魏栀出门前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外套,她想起齐佑树说约会穿校服很蠢的话,思索了一秒后,她把校服外套脱了,换了件衣服才出门。 齐佑树给她的地址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她之前听齐佑树说过,他有个朋友在学校附近有一间小出租屋,周一到周五,那个朋友会睡在出租屋里,周六日的时候,朋友就会回家。平时齐佑树没事干的时候会去那里找他打游戏。 魏栀猜齐佑树现在就在那间出租屋里。 外面的雨不小,魏栀一开始有些急,下了楼之后意识到齐佑树是不会伤害他自己的,她便稍微放慢了脚步,甚至还有空给正在学校里看高三生晚自习的徐露发了短信,说自己要出门买点东西,可能会晚点回家。 收到徐露“早点回来”的回信后,她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撑着伞走向公交站。 在去找齐佑树的路上,魏栀也在想齐佑树为什么要找她、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甘愿被他“召唤”? 因为他们是情侣?可能吧。也有可能是齐惠铭将这件事说得太严重,让她觉得齐佑树处在一种很危险的状态。grape 不过,现在的她的确很想要见到齐佑树,她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她。 而这边的齐佑树什么事都没做,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和魏栀的聊天界面。它已经不再更新了,但他就是盯着上面的这几句话看,发呆出神。 一会儿之后,他闭上眼睛,想起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给齐惠铭过生日的确是一件苦差事。 陪他玩已经够累,两人回家的时候又正好被齐志东抓了个正着。他问齐惠铭还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敢这么晚回来。 齐惠铭一紧张就说了真话,说自己想要过一个轻松一点的生日,不想过一个“是母亲忌日”的生日。齐志东听此之后,反倒将怒气撒在齐佑树身上,他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想要让齐惠铭忘记自己的母亲?齐惠铭年纪小贪玩,他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陪着齐惠铭乱来? 齐佑树一声不吭,任他质疑。齐惠铭在旁边被吓得哭起来。 而曹雪芳更是不敢说话,一谈及亡妻的事,她就插不进嘴,她拦不住齐志东,甚至还会在这种时刻担心自己被牵连,于是她只是将齐佑树拦在自己的身后,让他赶紧回房间。 但齐佑树这次没回房间,他只是转身离开了家,甚至将门甩得很大声。 曹雪芳急忙出来追他,齐志东“你翅膀硬了”的声音变大,齐惠铭也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他加快脚步,将所有声音都甩在身后。 他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一切。 齐佑树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明明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却还要承受齐志东的怒火? 但是,他好像早就预想到了这样的后果,在齐惠铭提出让他带他去玩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但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 答案是魏栀。都是魏栀让他这么做的。他本来从没想过要对齐惠铭好的,他是受了魏栀的蛊惑,才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他想,魏栀的确是来害他的。经过今天的事之后,他下定决心不能再被魏栀蛊惑,不会再听从她的话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齐惠铭,他不会再管。 至于,魏栀……他也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凭什么每次都用一种她为他好的样子来劝说他,最后却都将他推进一片炼狱。 为什么他承受着本不应该出现的痛苦,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这样痛苦难过,他要见到魏栀,让她分担他的痛苦。 他找魏栀来,也只是为了这样而已。 一会儿之后,门被人敲响。 齐佑树没应声,几秒之后,魏栀自己推门进来。 外面正在下大雨,她虽然撑了伞,走得也不算快,但不可避免的,身上还是湿了些,眼镜上也有水珠,整个人看起来稍显狼狈。但她即使是这幅样子,却也觉得齐佑树的状态没比她好多少。 他坐在沙发上,萎靡不振的,脸色阴沉,像是就要这么坐着一辈子。 魏栀着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齐佑树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说:“过来坐。” 魏栀在他身边坐下,问:“你离家出走了?” “其实算是被赶出来的。”他看向他。 “怎么会这样?”她忍不住靠近他,一脸担心。 齐佑树看着她那张被冻得发白的脸庞逐渐贴近他,莫名地,他又有些茫然和后怕。 虽然他之前的人生本就不够顺遂,但碰见魏栀后,一切好像变得更加糟糕,问题出在哪里呢?一切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呢?好像就是从她出现后。应该就是魏栀的问题。 他应该制止事态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的,他不应该跳出原本的生活轨道,接受魏栀对他生活的插手,他不能再被魏栀牵着鼻子走了。 可即使他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着她担心他的模样,他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 他盯着她看,问:“你不是都知道吗?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知道我被他讨厌针对的事。” 这这几句痛苦的自述听得魏栀皱起眉头,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力,最后只是沉默下来。 “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也是觉得我可怜吗?” 他明明说要折磨魏栀,要让她分担他的痛苦,但他最后却只是问她喜欢他的原因。 虚假的他被那么多人喜欢,真实的他却被父亲讨厌着。 可魏栀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呢?他一直思考着这个原因。 他在今天知道了,魏栀的喜欢和可怜好像是没区别的。她可怜某个人的话,就会对他很好,她可怜齐惠铭,所以她对齐惠铭很好。那现在,她这样来找他,是不是也是因为可怜他?他之前问她喜欢他哪里,她总是回答不出来,是否真的只是在可怜他呢? 魏栀被他问得晕头转向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她下意识感到慌张,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他。 “不是,不是,别说这个了,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转移话题。 齐佑树望着她,眼神和语气都慢慢冷下来,“我现在就想说这个。你为什么喜欢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有人是会喜欢他的,就算知道他原来的面目,也会喜欢他。 魏栀下意识逃避他的眼神,她侧过头,意识到自己镜片上的水珠还未干透,这影响着她的视力,让本就有些烦躁的她更加慌乱了,于是她低头摘下眼镜,将眼镜放在桌上。 她的耳边传来齐佑树的声音,“看我。” 魏栀下意识看过去,她近视度数不算特别深,两人的距离也不远,所以她能够看清齐佑树的表情,太过严肃。他急于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喜欢我什么呢?魏栀。”他又问。 魏栀被逼问得心脏扑通扑通跳,思虑着要不然直接告诉他真相,说自己其实不喜欢他?但又担心此时难过的齐佑树会更加伤心愤怒,所以最后她只是说:“没理由,我不知道。我挺讨厌你的,但……也喜欢你。” 第36章 说这些话的时候,魏栀下意识地绞着手,手背上的雨珠往下滚到沙发上。 不知是不是说谎的原因,此时她心跳加速,大脑都开始发热。 齐佑树似乎对她的答案不够满意,他问:“你真喜欢我吗?” 啊……问到点子上了。魏栀想。 “真的。”她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在和齐佑树对视的时候,魏栀意识到一件事,假话说了太多遍,自己好像也会混淆—— 就像此时,两人对视着,魏栀放轻自己的呼吸。她觉得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喜欢他。 魏栀盯着他的脸看,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无意识地重复:“真的。” 齐佑树也觉得自己耳根子软,她说第一遍的时候他还不满意,但她用这样迷离又投入的眼神看着他,盯着他说第二遍的时候,齐佑树相信了,相信她喜欢他了。他摇晃起伏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呼吸也跟着平缓。 他看着就在他眼前的魏栀,觉得脱掉眼镜的魏栀很漂亮。或许,魏栀本来就是这么美的,但平时她也戴着自己的一些掩饰,此刻褪掉伪装的她也是最真实的她。齐佑树被这样的她吸引着。 虽然她身上带着雨夜的寒气,但那样的冷又被她的体温给驱散了,齐佑树觉得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暖和。 他滚烫的眼神慢腾腾地挪动着,他看她的眼睛,看她鼻子上被眼镜压出来的压痕,看她的耳垂,看她的鼻尖,看她的因紧张而微微抿着的唇…… 魏栀察觉到他目光里类似于“欣赏”“痴迷”的味道,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眨眼睛。 最后,齐佑树的眼神落在她的双唇上,定在那里。 他不自觉地盯着她的唇,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很干涩,“你喜欢我。证明给我看。” 他的意思很明显。 魏栀觉得齐佑树疯了,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明明不喜欢他,但见他用一种破碎可怜的姿态请求着她,她真就那样脑子短路一样颤巍巍地靠近他。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回过神的时候,她的唇已经从他的唇上离开。 如雷般的心跳声让她整个人晕乎乎的。她问:“这样可以了吗?” 齐佑树顿了一下,然后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慢慢地靠在沙发上,他垂眸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再一次。” 魏栀后知后觉到羞耻,她脸都红了,可是狂跳的心脏和迷糊的脑袋都在推着她在做这样的坏事。 她说:“那你起来。” 齐佑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上拉了过去。 刚才那个吻没让他确定她是不是真喜欢他,反倒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而魏栀在嘴唇和嘴唇贴着的时候头昏脑涨地想,她为什么不反感和齐佑树接吻呢?甚至,感觉好像还不错。 她的生理比心理更早一步地告诉她,她不讨厌齐佑树,甚至,她喜欢齐佑树。 35.她好像真喜欢上齐佑树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唇,魏栀稍微往后退,但齐佑树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于是刚分开的唇又重新贴上。 但他们只是将柔软的唇贴在一起——证明“喜欢他”,这样做就足够了。 一会儿之后,魏栀推开他的胸膛,想要从他身上爬下来,但齐佑树不知什么时候揽住她的腰了,她动弹不得。 魏栀身上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齐佑树的皮肤上,他呼吸加重,垂眸看就在自己眼前的魏栀。 她皱着眉,似乎想要赶快逃脱他的桎梏。 齐佑树说:“别动。” “做什么?” “喜欢我就不要动。” “什么逻辑?”魏栀这样问。 “我的逻辑就这样。喜欢我就要这样。”齐佑树哑声说。他盯着魏栀的脸看,两人的距离很近,这让他无法成功聚焦,魏栀的脸白嫩嫩的,他不知要把眼神放在哪里。最后,他的视线从她颤抖的睫毛挪到她鼻梁上的眼镜压痕上,那里红红的,在她一片白的脸上很是显眼。 魏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齐佑树就吻上了她的脸,唇在眼睛和鼻梁之间的那块肌肤流连。他的唇冰凉凉的,贴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呼吸。 魏栀脸上还带着雨夜的温度,带着点寒气,她轻颤的睫毛搔着齐佑树的唇,让他心跳加速,唇也跟着颤抖。 魏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亲那里,以为是齐佑树的什么癖好,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安静让他亲了几秒。 这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两人都顿住,趁着齐佑树发愣的时候,魏栀从他身上爬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是徐露给她打的电话。 她接起来,声音有点抖,“妈。” 徐露问她去哪里了,她现在准备从学校里回去了,现在下大雨,要不要开车去接她一起回去。 魏栀扭头看了一眼齐佑树,见他正盯着自己,又匆忙撇开眼神,“我现在正好在学校附近,我去学校找你吧?” “在学校附近做什么?” “把作业落在书店里了,就过来拿。” “好,那你来办公室,我在这里等你。” “好。” 挂了电话后,魏栀伸手去抓自己放在茶几上的眼镜,戴上之后,她看向齐佑树,正色道:“我要回去了。” 齐佑树说:“我送你。” “我要去学校,我妈在学校里等我。” “我送你去学校。” “不要,你自己回家去就行。” “我不回去。”齐佑树说。 魏栀顿了一下,“也行,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外面下大雨,不要出去淋雨。” 她很认真地说:“傻子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齐佑树听此忍不住笑了,她像是担心他会因为家里的事而伤害自己,而事实是,现在的他已经将那些事抛到脑后,和魏栀见面之后,他想不起任何伤心难过的事,脑子里只剩下“意犹未尽”这样的感受。 他不想和魏栀分开。所以即使魏栀百般推脱,他还是跟着她,将她送到了学校门口。就这么一点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却也没有隔开太远的距离,平常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十分钟。 恶劣的天气是他们脚步慢的原因之一,当然,两颗黏黏腻腻不肯分开的心也是原因。 魏栀走进学校后,齐佑树停下脚步,他站在原地看她慢慢走远的背影。齐佑树突然想起,一个小时前,他是想要折磨她的,但事情莫名其妙就是变成这样了。不知觉间,他就被魏栀迷得昏头转向了。 这个雨夜之后,魏栀和齐佑树的关系悄悄变化了。当然,在别人眼里,他们一直都是不对付的,但在人后,他们会在休息日出去约会。甚至,齐佑树花了点钱在学校附近也租了个小房间,美其名曰“方便学习”,其实是用来和魏栀约会。 周六放学后,他总会让魏栀周六去他那里写作业。魏栀知道他动机不纯,但也没有拒绝。 毕竟他们的确有在写作业,而且有齐佑树陪着她写作业,她效率会变得很高。但他们学习间隙的放松活动是“亲一下”。当然,提出这样要求的一直都是齐佑树,他还要她脱下眼镜,魏栀问起原因,他说:“眼镜会硌到我。” “挑三拣四,我还不愿意呢。”魏栀拒绝。 话一说完,齐佑树的脸就贴过来,她没摘下眼镜,他的确被硌到,魏栀也不怎么舒服。几秒之后,齐佑树帮她把眼镜摘了,魏栀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阻挠他,任由着他摘了。 但两人的“亲一下”真的只是亲一下,他们只是将两瓣唇贴在一起,胡乱蹭蹭,不过齐佑树有时候会故意咬她一下。 魏栀每次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控诉他咬人。 齐佑树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怕你太舒服了。” 魏栀气得推开他的脸,“滚。” 虽然两人依旧像欢喜冤家那样吵吵闹闹地相处着,但他们知道,不管是在精神方面,还是在生理方面,对方都是他们这个阶段里最相信依赖的伙伴。 这段时间,徐露因为升职年段长而忙碌,心理压力很大,还要跟着高三的学生一起备考,整个人的状态并不好,烦躁易怒,好几次,她都因为魏栀犯了一点小错而发大火。 魏栀知道母亲在工作上并不是很顺利,只能吞下委屈,低头说自己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但她每次在徐露这里受了委屈之后,都会主动去找齐佑树。 他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他们是“情侣”,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有着那样的境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一起玩,一起看电影,聊着这周班级里发生的有趣事,在这种时候,魏栀会稍微忘掉母亲给她带来的伤害。 齐佑树很会安慰她,用他的方式。 托齐佑树的福,魏栀回想起那个痛苦的阶段,除了徐露无理由的暴怒以外,她还能记起她和齐佑树玩的那些游戏和看的电影。 第37章 那是一段苦涩中带点甜蜜的日子。正在青春期中的魏栀在无法避免的荆棘丛林中,牵着齐佑树的手,一点点地往远处走。 * 时间过得很快,徐露希望魏栀把齐佑树狠狠甩在身后的那场考试来临了。 期中考结束的那个下午,齐佑树走出教室,意识到这将会是自己这辈子考得最差的一场考试。 他对自己的认识一直都很清晰。 他知道自己这次会考得很差——因为最近他的心思没放在学习上,都在魏栀身上。 之前学的东西倒记得还牢固,这阶段新学的知识却一点都没进脑子,而且他有意识地放下了自己在学习上的紧绷感,他放纵自己耽溺于和魏栀的这段感情中,但他并不慌张,甚至跃跃欲试着,想要知道自己这么做之后会发生什么。 几天之后,考试的结果再次证明了齐佑树很了解自己。 期中考试成绩出炉,齐佑树的名次一落千丈,他的确被魏栀狠狠甩在身后。 这样的起伏让所有人都很震惊,包括魏栀。 她看到成绩的时候,猛地反应过来,她想起自己向齐佑树告白的目的。如今她成功了,甚至做得比预期还要好,但她却生不出一点喜悦的情绪。 她当初所期待的事进展得很顺利,按着预想的轨道发展着,但她本人却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期,她就是在这时候意识到,她好像真喜欢上齐佑树了。 那场期中考试是所有事情的转折点。 不止是她和齐佑树之间的关系,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在这场期中考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 回忆到这里,魏栀突然有些喘不过气了。 徐露放在她桌上的那包酸味糖让魏栀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缓了一会儿后,她掏出手机给江彦周发消息,“我收到糖果了,今天真的很抱歉,谢谢你。” 江彦周很快回她:“没事的,我们之后经常见面吧。” “有很多话想要当面和你说。” 魏栀低下头打字:“好的。” 今天的事的确是她对不起江彦周,但经过刚才的回忆,此时的她突然又很想见到齐佑树。 就在这时候,齐佑树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家没?” “到了。” “怎么样,失约了有什么后果吗?” “被骂了。” “那你不如不要回去,在我这里,我不会骂你。” 齐佑树这句话是随口说的,魏栀却莫名被这句话触动。 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我有家啊,你那里又不是我的家。 ” “你是在暗示我向你求婚吗?”齐佑树突然这么问。 魏栀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不是,你不要误会我!” 齐佑树那边直接传来语音信息,“你暗示了我也不会这么做的,还不到时候呢。” 虽然早就知道“求婚”是齐佑树胡乱说的,但听他这么认真地澄清,魏栀又觉得不爽,“谁管你要不要求婚?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呢。” 知道齐佑树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魏栀说完之后只觉得扳回一城,十分解气。果然,齐佑树不再回她了。 魏栀没有多管,只是在睡前发了点“亲亲”的表情包哄他,齐佑树很快就回了消息,消气了。 第二天,优优又来办公室来找周芸。女孩儿看起来很雀跃。 魏栀看向周芸的办公室,齐佑树也在里面。 她经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见优优说起“机票”的事,魏栀猜测她们是在讨论去日本的行程。 她坐回工位,一会儿之后,她突然被周芸叫进办公室。魏栀推门就对上齐佑树看向她的眼神,她转开眼神,问周芸怎么了。 周芸咳了咳嗓子,优优率先开口:“小魏姐,就是本来说好跟我一起去日本的同学突然不去了,但是我们的酒店什么的都定好了。” “我本来想说和齐老师一起去的……”优优话刚说完就被周芸瞪了一眼,“你问问齐老师肯不肯?” 齐佑树摇头,“不肯。” 优优又气又羞,不说话了。 在这种沉默中,大家都看向魏栀。 魏栀顿了一下,问:“所以呢?” 周芸说:“齐老师提议让你跟着去。” 魏栀瞪大眼睛,她看向齐佑树,用眼神问他是不是疯了。 齐佑树倒是朝她笑了一下,“周姐都答应了,你还客气什么?” “我觉得这个提议还行,也没几天,公司最近也没那么忙。正好你也可以和优优住一个房间,两个女生也好照顾对方。” 魏栀一头雾水,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不太好吧?” “就当是公司福利。”周芸这样说。 优优附和:“小魏姐你就一起去吧,我们一起去肯定好玩。” 齐佑树也对魏栀说:“我到时候也会带个朋友,到时候我们就四个人一起。” 魏栀的确想去日本,但眼下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砸得她头晕眼花的,她本能地迟疑,“我看看吧,我考虑一下。” 周芸点头,“行,你考虑考虑,下周出发。” 魏栀见没自己的事了,转头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时候,周芸喊魏栀进办公室,一见到面她就问魏栀:“是不是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 “怎么会突然让我去?” “小齐和我说你们在谈恋爱啊,但又让我帮忙瞒着大家,我想着你们俩一起带着优优,的确再合适不过。” 魏栀一愣,想了半天,还是没把那句“我和他没在谈恋爱”说出来,她担心自己这样否认之后,齐佑树这个疯子又会和周芸说些别的让她否认不了的话。 “你肯定会照顾好优优的吧?”周芸盯着魏栀看。 其实这件事是周芸考虑了当下所有条件后做出的决定。虽然她不是什么慈善家,但“让魏栀带薪休假陪着优优去日本”的确是眼下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作为母亲,她知道优优对齐佑树的仰慕之情,虽然嘴上说相信齐佑树,但她心底里还是对他的品格存疑,而她很了解优优,知道如果硬要阻拦,优优绝对会和她闹上几天。在这种情况下,齐佑树向她提出带着魏栀一起去日本,她一下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她唯一的损失,就是多付给魏栀游玩的那几天工资。 她作为老板和母亲,已经想得足够周到——既顺从了女儿,又成全了齐佑树,还送了魏栀一个人情。 周芸看着魏栀,又说了一遍,“拜托你帮我照顾优优了。” 魏栀点头,“好,我知道了。” 35.一起去旅游 一出办公室,魏栀就问齐佑树为什么和周芸说他们是情侣。 齐佑树坦荡,“我一直以为我们是。” 魏栀故作玄虚地“啊”了一声,“我可没有答应过。” 齐佑树不说话了,魏栀没再继续逗他,她问:“为什么要让我一起去?” “周姐不可能让优优和我单独一起去,和她说我们是情侣,让我们陪着优优出去玩是最好的方法。”齐佑树说的和周芸说的没什么差别,“她说你还是带薪休假,最赚的是你。” 魏栀知道他说的没错,所以也没反驳,下一秒,齐佑树问:“你期待吗?开心吗?” 魏栀装作不知道他说什么,“期待什么?” “一起去旅游。”他补充,“和我。” 魏栀压下自己的嘴角,反问:“你开心吗?” 齐佑树顿了一下,很认真地说:“特别开心。” 魏栀笑,“哦。” 齐佑树并没有对她这样煞风景的回答表示不满,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早就知道魏栀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你刚才说还要带朋友一起去?谁?” “还在物色中,得找个人陪优优消遣。” 魏栀小声说:“你不要忘记啊,我们主要的任务是带优优玩,我拿了工资,肯定要做好老板交代的事,不能玩忽职守。” “我知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谁?” “我再看看吧。”齐佑树莫名开始卖关子。 之后的几天,魏栀开始做旅行攻略,也买了很多新衣服准备在日本穿。优优也整天和她分享着自己想去的地方,两个女孩儿兴奋地交流着,畅想着她们在日本的有趣旅行。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优优突然问起魏栀有没有男朋友。 魏栀下意识地想起了“自称是她男朋友”的齐佑树,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在优优面前瞒着这件事,所以她还是说:“没有。” 优优问:“你觉得齐老师怎么样?” 魏栀一愣,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模棱两可地说:“还行啊。”她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齐老师挺好的,我其实一直都很崇拜他。” 优优又说:“但我去上了大学,会不会有更好的男生?齐老师比我大了六七岁,做我男朋友是不是有点太老了?” 第38章 魏栀看着最后一行字,忍不住笑出声来,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对啊,你说得对,他是有些老。他配不上你。” “小魏姐姐你说得对,但是目前为止,他的确是我最喜欢的男生。” “可你不是马上上大学去了?” “对啊,就是担心上了大学之后有更好的男生,甩不掉齐老师,所以我才没做出什么行动,我想等着开学后再决定。” “嗯……很明智,我觉得你这样做很有远见。” 魏栀想,齐佑树的确不大好甩掉,缠上你之后会用尽各种方法让你难受,逼迫着你去适应他的存在,最后离不开他——她就是被荼毒的最好的例子。 她已经放弃挣扎,甚至自暴自弃地觉得这种被齐佑树缠着的日子还不错。 魏栀也和徐露报备了自己带薪休假的事,徐露狐疑问她:“去几天?有这么好的事?” 魏栀边收拾东西边说:“六天。老板说是公司福利,顺便让我照顾她女儿。”她剔掉了齐佑树的存在,将这件好事完全归功于周芸的善心。 徐露问:“和江彦周说了吗?他之前一直说想和你见面,你答应了吗?总是跟别人说自己忙,现在又要跑出国玩,他会怎么想?” 魏栀最烦徐露三两句就要谈到江彦周,她反驳:“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去哪里都要和他报备?” 徐露说:“随便你。” 等徐露走后,魏栀想起上次放江彦周鸽子的事,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最后她还真拿起手机和江彦周说了自己要出去玩的事。 “跟我说这个,是让我这六天之内都不要吵你的意思吗?”江彦周传了一条语音过来。他语气轻盈,还带着笑意,是在开玩笑。 魏栀说:“不是,我是想说给你带点东西,你喜欢什么,我也给你代购点东西回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后,传来“抹茶”两个字,“抹茶粉,我喜欢喝抹茶牛奶,给我带那个吧。” “好,一定给你带。 ”魏栀这样说。 第二天,齐佑树开着车来接她们去机场。他先来接魏栀,然后再绕去周芸家里接优优。 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她走近了才发现车里除了齐佑树,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想来就是齐佑树说的同行的朋友。 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之后,她回头看后座的人。 是个高中模样的男生,看起来和优优差不多年龄,魏栀还觉得这人脸熟,就在她要想起他是谁的时候,男生率先开口,笑得开朗,“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齐惠铭。”魏栀说。 “你记性真好,这都几年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魏栀盯着他的脸看,六七年过去,齐惠铭比之前长高不少,五官也长开了,和齐佑树有五分像,也很英俊,但脸型稍短些,看起来更显幼态和活力。 “你记性也很好啊,还记得我。” “当然了,你当年还祝我生日快乐呢,你记得吗?” 魏栀说肯定记得,“你拿着个儿童手表还记了我的电话。” 魏栀和齐惠铭热火朝天地聊着,没人去顾及驾驶座辛苦开车的齐佑树。他早知道他们俩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但他要忍着,因为齐惠铭是他考量下来最合适的陪玩人选——精力足、兴致高、性格好,还和优优同是高考毕业生,两人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所以,即使知道齐惠铭会分走魏栀的注意力,齐佑树还是把他喊了过来。 齐佑树静静地开着车,副驾驶座的人和后座的人持续热聊,几分钟后,齐惠铭像是终于想起了他此行的“作用”,他出声问齐佑树:“哥,我就是帮你们把那个电灯泡支开就行是不是?” 魏栀震惊,没想到齐惠铭说得这么直白,还来不及说话,齐佑树就说:“是的。” “哦好,我知道了。”齐惠铭又看向魏栀,继续聊起过去的事,“我当时就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你们都否认啊,你当时给我哥写的那封情书我还记得呢。” 魏栀重申:“那不是我写的!” “我知道,我知道。”齐惠铭明显不相信,他砖头就问:“你们谈多久了?” 还等不及魏栀否认,一直安静开车的齐佑树突然开口说:“一段时间了。” 魏栀看向齐佑树,发现他脸上带着得逞的微笑。 在这种时刻,她也心情不错地没去澄清他们还不是情侣。 37.与众不同的美 还没到周芸家门口,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马路边等他们的优优。 齐佑树将车停在她面前,魏栀刚要下车帮她搬行李,耳边便传来后座开门的声音——齐惠铭已经下车了。 优优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齐佑树打开车窗,对她说:“他是我弟弟,这次跟我们一起去玩,跟你一样也是高考毕业生。” 齐惠铭皱了皱鼻子,“你好,我是齐惠铭,你是优优吧?” “你好。”优优礼貌回应。 齐惠铭上道地去帮优优搬行李箱,关上后备箱后,他回头看优优还在她身后站着,又立刻帮她打开了车后座的门,“你先进去吧。” 优优一声不吭地坐了进去。 魏栀和齐佑树对视了一眼,魏栀小声说:“齐惠铭好勤快。” 齐佑树挑了一下眉,手指在方向盘上扣了两下,表示赞同。 优优上车后,四人到齐,在去机场的路上,齐惠铭一直在和优优聊天,问她是哪个学校的,选的是哪几个副科,数学高考最后一题做出来没有。 优优一开始稍微拘谨,但很快就和齐惠铭聊了起来,到机场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对齐惠铭颐指气使,让他帮她把后备箱的行李箱拿出来了。 酒店和用车都是齐佑树安排的,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四人在酒店附近吃了晚饭之后直接回了房间休息。 魏栀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坐在床边的优优问她:“小魏姐你以前认识齐惠铭吗?你们好像挺熟的。” “认识,我和齐佑树以前是同学,也见过齐惠铭几次。” “原来是这样。”优优嘟囔,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问魏栀,“他人怎么样呢?” 魏栀一顿,看向她,很认真地回答:“小时候很可爱。爱哭,爱玩手机,呃,还有……学习成绩不好。” “我觉得他和齐老师挺像的,他们兄弟俩还挺像的。” 魏栀微微皱眉,她完全不认同优优这句话,齐佑树和齐惠铭完全不一样。但在别人眼里,在优优眼里,无所不能又亲和幽默的齐佑树和齐惠铭很像。 “齐惠铭还比齐老师年轻好多。”优优无意识地嘟囔。 魏栀听到她这么说,想起优优之前说过齐佑树年纪大的事,她迟疑地问优优:“怎么了?你喜欢他?” “不是,没呢,只是觉得还挺好的。”优优羞赧地笑了一下。 魏栀完理解青春期女孩儿的心思,也没多打趣她,只是觉得这样坦荡又柔软的情愫很美好。 晚上,齐惠铭说要来她们房间借一次性毛巾,听到敲门声后,优优很积极地起身开门,看见来者是齐佑树的时候,她稍微停顿了一下,“齐老师……怎么是你?” 齐佑树打量了一下优优脸上失落的表情,也往她身后看想要寻找魏栀的身影,“齐惠铭在洗澡,发现没毛巾,让我给他送过去。” “这是毛巾。”优优把东西给他,“你快拿过去拿给他吧。” “魏栀呢?”齐佑树问。 “小魏姐躺床上休息呢。”优优稍微侧开了一点身子。 床被边上的墙挡住,齐佑树只看到了魏栀的小腿和胡乱动着的脚。 齐佑树没再说什么,“那我回去了。” “嗯去吧。” 将一次性毛巾丢进厕所里后,齐佑树给魏栀发消息,“怎么不是你来开门?” “抢不过优优。”魏栀躺在床上笑着回复,“不过人家不是想要见你……” 齐佑树:“?” “你太老了。”魏栀直言不讳。 齐佑树大概懂她的意思,不过他对优优在想什么没什么兴趣,他只是问:“你觉得我老吗?” “一般般吧,反正不算年轻。” “年轻的时候怎么样呢?” “就那样。”魏栀忍不住逗他。 齐佑树没再回她,魏栀故意晾了他一会儿后,才又说话:“年轻的时候很帅,现在很有魅力【爱心】” 齐佑树问:“你很喜欢我?” “喜欢【爱心】” 然后他突然发来这么一句:“后悔了。” “?” “早知道就不带这两个电灯泡了,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在两个房间,两张床上。” 魏栀看向身边还在刷视频的优优,她翻了个身,笑着打字:“你省省吧,早点睡。” 第二天是购物日,魏栀和优优早就在网上做好了攻略,一下就杀进购物中心区大买特买,齐惠铭也钻进游戏机的区域没了人影。下午的时候,他们重新聚在一起,魏栀苦着一张脸,拿着手里的好几个扭蛋嘟囔抱怨。 第39章 齐佑树过去问怎么了。 优优摆弄着手里的玩偶,抽空帮魏栀解释,“小魏姐想要樱桃小丸子的那个袋子,结果一直没扭到。” 齐佑树看向魏栀手里好几个紫色的袋子,他指了指袋子上的齐刘海女孩儿,问:“这是谁?” “野口笑子。”魏栀回答。 齐佑树没看过樱桃小丸子,也没再说什么。 魏栀将好几个“野口笑子”塞进包里,还是有点不甘心。旁边的优优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悠悠说了句:“姐别去了,那边的蛋已经被你扭完了。” 魏栀这才作罢。 这天晚上魏栀睡得早,起床的时候优优还没醒,魏栀洗漱后下楼吃早饭。推开房间门的时候,齐佑树他们房间的门正好也有了动静。她抬眼看过去,发现是齐惠铭。 “姐你也醒了啊?你是要去吃早饭吗?” “对,你哥还没醒吗?”魏栀去看他的身后,齐惠铭笑着把门关上,“没呢。他昨晚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很晚才回来,也很晚睡。” “哦……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魏栀和齐惠铭面对面坐下开始吃早餐。魏栀作为姐姐,在和齐惠铭独处的时候,开始主动开始关心他这几年的情况,问清楚他的生活环境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之后,她自然地询问起齐佑树的事。 她和齐佑树重逢这么一段时间,甚至已经滚上床,却心照不宣地没提起过去一句。 她不问,他也不好奇,仿佛那段回忆藏在潘多拉魔盒中,一触碰就会涌出些什么别的。 但她当然是好奇的,想要知道在她离开后,在她完全不了解的这段时间里,齐佑树经历什么事,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他为什么会变成大学老师,为什么会住在那里,为什么会养那么多猫狗? 她都很好奇,她越喜欢他就越觉得好奇。 “你哥这几年做了些什么?”她这样问。 齐惠铭虽然学习不好,但人很机灵,也很会看脸色,魏栀这么一问,他整个人机警起来,“你怎么会问我这个?” “我当时高中转学了,前段时间才和齐佑树重新联系上。” 齐惠铭若有所思点头,“原来如此……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哥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 魏栀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很早就搬出去了,这几年甚至没怎么回家,也不跟家里联系,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回来一趟,坐几分钟就走了。” 魏栀愣住,“搬出去了?” “对,就是高中那时候吧,发生了一些事。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只是大概知道是高二还是高三的时候,我哥有一次考得很差,特别差,然后我爸……就又发脾气了。但之后,我哥反倒直接放飞自我,开始莫名其妙叛逆起来。” “但是啊……”齐惠铭压低声音,“但是,某个时候开始又突然振作了,又重新捡起学习了,成绩很快就回去了。” “不过当时哥哥就离家出走了,怎么劝都不肯回来,之后上大学,找工作,都没和家里说过一句,之后也几乎不回家了。但他依旧过得很好。” “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我哥了,他前几天联系我的时候我吓一跳,问了一下,是让我来支开电灯泡的,我肯定做得好。”齐惠铭的脸上是会好好努力的神情。 魏栀还在消化齐惠铭说的这些事,她尝试着梳理时间线,最后只能确定齐佑树考得很差的那场考试是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那场考试之后,齐佑树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那么看重成绩,他有意识地放纵自己,她也试着劝说他,他却一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模样。之后的“振作”和“离家出走”,应该是在她转学之后发生的事了,她也毫不知情。 见魏栀正在出神,齐惠铭又着急说话,“我哥很喜欢你,当时就是,现在也是啊。你是他初恋,这几年,他虽然人缘不错,但也从没见过他承认别人是他女朋友。” “反正我哥变得很多,但有些地方又没变。”齐惠铭补充:“一直都很帅,很有魅力。” 魏栀说:“你也是,很多地方都没变。” 齐惠铭完全地崇拜齐佑树,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齐惠铭听出她是在夸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姐你也是,一直都很与众不同。” 魏栀刚想问“哪里与众不同”就有别人替她出声了—— 齐佑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哪里与众不同了?” 魏栀扭头对上齐佑树的眼神,他像是没睡好,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现在这么问齐惠铭,反倒有种吃醋后质问的严肃感。 “与众不同的美,和聪明。”齐惠铭讨好地笑了笑。 魏栀很满意。 齐佑树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喝起她桌上喝一半的果汁,他看向齐惠铭:“你起来怎么不叫我?” “你昨晚不是很晚才回来吗,我看你还没醒,就先出来吃了,凑巧碰见小魏姐姐。” 魏栀用肩膀撞了撞齐佑树,问:“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随便逛了逛。” 魏栀没再问,没一会儿之后,优优看到魏栀给她发的消息后也下来吃早饭了。 四人围在桌前,又热闹了起来。 今天的行程是要去看烟花大会,优优和魏栀在手机上挑选今天要穿的和服。 优优见两兄弟闲着没事干,也分享了个链接给他们,“我们待会儿要拍这种照片,你们学一下怎么拍。” 齐佑树和齐惠铭点头,然后他们把手机拿起来端详研究。 齐佑树扭头看了一眼齐惠铭,发现他已经跳转出去看游戏攻略了。 吃饱之后,四人起身准备收拾出门,齐佑树在优优没注意的时候凑到魏栀身边,“我有东西要给你。” 魏栀看他,问:“什么东西?” “晚点告诉你。” 38.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 魏栀和优优换完浴衣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坐着等他们的齐佑树。 听见她们两人互相夸赞的声音后,齐佑树抬起头,先是看向魏栀的脸,然后视线往下,将她身上的那件青蓝色浴衣从头到尾都梭巡了个遍。 他觉得很好看,这样跳脱亮眼的颜色在魏栀身上很好看。 魏栀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几步,问他:“齐惠铭呢?” “对,他人呢?就等这么一会儿都不乐意啊?”优优跟上来问。 “说是去旁边的书店看看。”齐佑树这样回答。 优优立刻踩着拖鞋走出了浴衣租赁店,去隔壁书店找齐惠铭了。 齐佑树看向魏栀,“没想到找齐惠铭是找对了。” 魏栀笑,“怎么了,齐惠铭应该在哪里都很吃香吧?” 齐佑树说他不知道。他这几年都没和家里联系,自然不知道齐惠铭在学校有没有人气。魏栀知道这层原因便也没多问什么,她想起他早上和她说的话,趁着两个小孩都不在的时候,她问他:“对了,你要给我什么?” 齐佑树凑近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樱桃小丸子。” 魏栀心脏都停了,她惊喜扭头看他:“真的?给我看看!” 齐佑树稍微往边上站了一点,躲开她的视线,“在酒店房间里。” “怎么不带出来啊?早上也不说。”魏栀不满。 齐佑树有自己的考虑,“晚点给你。” 魏栀问他是什么时候扭到的。 齐佑树扭了扭脖子,“昨晚,跑了好几个扭蛋的地方。” 他发问:“不过那个真是扭蛋吗,不是什么隐藏版吗?” “你扭了很多吗?” “全是紫色刘海女孩,出一个狗啃刘海,让我开心了半天。”齐佑树皱起眉,似乎在脑中回忆起昨晚的不幸。 魏栀着急说:“晚上回去你一定要给我。” 齐佑树看她一眼,淡淡地说:“看你表现。” 两人走出租赁店的时候,正好看到优优和齐惠铭从书店里出来,优优一瞅见二人就扬声告状,“齐惠铭在书店里看十八禁。” “那又怎么样了呢?我十八了。”齐惠铭毫不在意。 优优因他这幅厚脸皮的模样哽住,支支吾吾几秒后大骂:“你真色!” 周围能听懂中文的人都回头看他们俩。 齐惠铭反驳:“你胡说什么啊,我又没看那个,我看的是带血腥画面。我跟你讲不通。”说着,他就往前走。优优跟在他身后,继续叽叽喳喳,“怎么讲不通?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我懒得说行不?” …… 又在附近逛了逛,吃过午饭后,他们准备爬上清水寺。 正是盛夏,气温很高,但街道上还是有很多和魏栀优优一样穿着厚重和服或者浴衣的女孩儿,她们已经被高温的空气蒸烤得流汗,还要一步步地往上走。脸上的粉底因为流汗和暴晒而微微氧化,但整个人还是活力四射。 第40章 齐惠铭是体力最好的人,他走在第一个,优优不自觉地跟着他加快脚步。 魏栀见她走得两颊红扑扑,赶紧上前给她递水,“要不要慢点啊?走慢点。” “不用,还行吧,我还能走。”说着,优优还加快脚步。 魏栀完全跟不上她了,她回头看还在她身后的齐佑树,决定服老,年龄大了之后,体能的确会下降。 她让优优和齐惠铭到最顶上后等他们一会儿,优优答应,“好的,你们不要急。” 于是,魏栀和齐佑树莫名其妙又拥有了独处的时间。 魏栀放慢脚步等着齐佑树跟上来,齐佑树逐渐和她并肩,但他们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渴的时候还分享同一瓶水。 魏栀穿着浴衣,许是自己走路姿势不对,或者是刚才在店里穿时候没有穿好,她边走边觉得身上的衣服要散开,于是只能越走越慢,步子也越来越小。 身边的齐佑树只知道她也走越慢,以为她是累了,侧头一看才发现她脖颈那一块肌肤都敞露在空气中。 魏栀脸红着,表情难堪,“我衣服好像没穿对。” 齐佑树的眼神悠悠从她脖颈处的肌肤挪开,对上她着急又在求助的眼神,“那怎么办?” “你说呢?”魏栀眼神一变,凌厉地盯着他。 齐佑树笑了,看她敞开这么一块白花花的肌肤他才是难受,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往边上有阴影的地方走。凑近了,他才发现她那一块皮肤上都是汗,这么热的天气还穿这样的衣服,真是受罪。他朝她走近一步,遮住了打在她身上的阳光,拿出纸巾帮她擦汗,手上边动作还要边数落,“穿这衣服不热吗?” 被他挡在身下的魏栀轻轻呼吸着,胸脯慢慢起伏着。 他抬眼看她,和她对上视线后,她反问他,语气轻佻,有在调戏他的意思:“不漂亮吗?” 齐佑树垂下眼眸,拢紧了她的领口,手指擦过她穿在里面的内衬,内衬已经吸了汗,指腹摸过去都有湿意,“这不闷?” 魏栀握住他的手腕,又问:“不好看吗?” “好看。”齐佑树没再嘴硬。 “那不就对了。”魏栀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我也觉得好好看。” “转身。”齐佑树扶着她肩膀,“后面也松了。” 魏栀乖乖转身,将背后露给他。 齐佑树在帮她整理后面的腰带时,低声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特别好看,但能不能只给我看?” 他说话慢慢的,吐出的气息洒在魏栀还在出汗的皮肤上,让她觉得更热更闷更痒。 “你想得美。”魏栀低声说,“快些弄,等会儿他们该等急了。” 齐佑树哼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他帮她整理着,但是大腿却很不安分地贴近她,然后稍微顶膝盖,用自己大腿贴着她的臀,他使了点力气,害得魏栀差点站不稳。 好在她面前就是一面墙,她伸手扶住墙,扭头瞪他,“做什么呢?快点!” 齐佑树说知道了知道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很慢,最后整理好的时候,他又用一句话让魏栀整张脸热了起来。 两人到顶上的时候,优优和齐惠铭像是已经坐下休息很久了。他们坐在石凳子上,不过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互不看向对方,像是在闹别扭。 魏栀走过去,问优优怎么了。优优用一副绝对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说没事。魏栀拉起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去拍照吧。” 优优这才站起来,换了一副表情,站在建筑前,露出甜甜的笑容,开始摆动作。 魏栀手很快地抓拍,边拍还边夸赞,“好看,漂亮,特别美。” 优优被她夸得心情不错,表情动作都更加生动起来,像是完全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魏栀拍完之后,优优又把魏栀推到刚才她站的那个位置,“小魏姐你站好,我给你拍。” 女孩儿们互帮互助拍了许多美照之后,优优臭着脸喊齐惠铭,“帮我和小魏姐拍合照。” 齐惠铭摆手说我哪里会。 齐佑树看他一眼,他又灰溜溜站起来,拿起优优戴着大蝴蝶结的手机壳开始帮她们拍照。 拍了几张之后,优优拿过手机检查,张嘴第一句就是:“你拍这么烂。” 两人吵吵闹闹。魏栀和齐佑树真像是带着小孩儿出游的家长,无奈却又插不了手。 几人又在寺里逗留了一会儿,下山的时候,优优无意提了一嘴:“听说这里有卖很好的抹茶粉。” 魏栀动作一顿,“哪里呢?” “应该是另外一头。”优优说,“很远的。” 天气很热,魏栀浴衣里的内衬已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她本迫不及待地想要换下这套浴衣,但听到优优这么说,她还是停下了脚步,“那我还是过去买一点吧?” “很远诶。”优优提醒,她皱着眉,觉得魏栀这种行为很费解,“小魏姐你很喜欢抹茶吗?” “朋友喜欢。”魏栀这样说,“你们可以先下去,不用等我,晚点我去吃饭的地方找你们。” “那不行啊,肯定要陪你一起去。”优优拒绝。 齐佑树看着魏栀,“我陪她去就行了,你们先下山,就在租衣服的地方等我们就行。” 魏栀没拒绝,优优也没说话了,只有齐惠铭不大愿意的模样,但等齐佑树看了他一眼,他又安静地点头了。 四人分头行动。魏栀和齐佑树走在路上的时候,齐佑树问她:“什么朋友,值得你这样?” 魏栀心虚,“就是普通朋友。他说了,我肯定就要给他带,又不远……” “这么热,衣服里面都湿透了吧?”齐佑树侧头看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幅假正经的模样却更容易让魏栀脸红。 她问:“你能别一直想着我的衣服了吗?” 齐佑树笑着低头说知道了。 买完抹茶粉之后,他们走在下山的路上,被一对外国情侣拉住,他们拜托魏栀帮忙他们拍照。魏栀帮他们拍了几张之后,他们又说要帮她和齐佑树拍。魏栀本想拒绝,但齐佑树很快地说了“thank you”,然后就自然地拉过魏栀的手。 魏栀侧头看他,心跳莫名加速。 下一秒,她也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站在栏杆边上,背景是一大片的绿色,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却没什么温度,从侧边打在他们的脸上,魏栀看向镜头,本能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拍照的女孩儿笑着说 good,像是真的很欣赏他们。 一阵风从魏栀的侧面吹过来,她脸侧的碎发被风吹往齐佑树的方向,于是自然地,她也将头靠在齐佑树的肩头上。 女孩儿抓拍下这张照片,说了声:“perfect!” 魏栀很快松开齐佑树的手,小跑过去拿自己的手机,和这对情侣道谢之后,她回头看齐佑树,发现他还在原地,凑巧地站在一片夕阳余光里。 此刻的他正在用一种很幸福的温柔眼神看着她。 魏栀在这个瞬间莫名地想到了很多画面,这些画面和眼前这幅场景的共通点是——齐佑树都在,都让她感到温暖。 * 优优和齐惠铭在山脚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魏栀和齐佑树。 齐惠铭站起身,“老天爷你们终于来了,差点以为你们回国了。” 魏栀被齐惠铭的话逗得笑出声。 优优在齐惠铭的身后瞪他,“我和你独处也如坐针毡。” “我没这个意思。”齐惠铭耸肩膀。 等魏栀换好衣服后,四人去吃晚饭。 在饭桌上,优优说起等会儿要去看的烟火大会,兴奋又期待。魏栀却稍微放下了筷子,抱歉地说自己有点累,今晚可能就不去了。优优着急问她怎么了。魏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可能是爬山累到了?反正有点不舒服。” 齐佑树坐在旁边没吭声。 齐惠铭说:“那我们今晚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行。”优优看着齐惠铭,“那我要自己一个人去烟火大会。” 齐佑树看向齐惠铭,也不说话。 但齐惠铭懂了他的意思,他重重地闭眼,“我陪你去。” “好啊。”优优很快答应。 烟火大会的每个观赏点都有很多人,即使交通管制了,也限制了人流量,但优优和齐惠铭还是被挤得够呛。他们占的位置不算很好,看到的烟火也是远远绽开在天际边,回来的时候还差点坐不上公共交通。 灰头土脸的优优回到酒店,推开房间门,发现魏栀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像是真累极了的模样。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坐回床边的时候,发现魏栀动了动。 魏栀扭头看她,露出一张双颊酡红的脸,问她好玩吗? 优优立刻手舞足蹈地和她说起今晚的情况,“差点被挤死了,前面的爷爷一直踩我的脚。还有婴儿,我的天啊。没什么体验感。” “这样啊。” 魏栀应她,“但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第41章 优优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没啊……但是其实,烟火还挺好看的。”她看到桌上那个樱桃小丸子的袋子,惊喜问魏栀:“姐你扭到了?!” 魏栀看向那个红色的孩子,不自觉地笑了,“对啊。” “终于扭到了!你可以放下这份执念了。” 魏栀不敢和她多聊这个袋子,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问优优:“你知道吗?我们酒店这里也能看到烟花。” 优优惊讶,问:“那你刚才看到了吗?” 魏栀舔了舔发干的唇,“看到了。” 她看到了。 在刚才,在齐佑树房间里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 39.最漂亮 这一天实在是足够漫长,优优洗漱后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梦乡。魏栀听着女孩儿均匀的呼吸声,在这种静谧的时刻,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烟花。 烟花燃放点和酒店的距离并不算近,所以天边的烟花看起来很小,一簇簇的,像是绽在空中的花朵。 她将涣散的眼神聚焦,盯着天边的烟火看,身后的齐佑树的喘气声就在她耳边。她握着他的手,在一片潮热中,她用低哑的声音提醒他看烟花。齐佑树停下动作,吻着她湿漉漉的鬓边,抬起眼神,和她一起去看空中的烟花。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几秒,魏栀低头用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哑声问:“你会记得这样的时刻吗?”这样昏暗潮湿、身体和精神都得到极致欢愉的时刻。 齐佑树反问她,“你会吗?” 魏栀不说话。 齐佑树说:“我记得一切。”他记得和她有关的一切,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争吵和亲热,他都记得。但他不知道魏栀记得什么,不知道自己在魏栀心中到底在什么位置。 魏栀还是不说话,她只是慢慢地吻着他的手指,像在从这样的动作中汲取些什么。 齐佑树盯着她的侧脸看,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又是这样,魏栀似乎总是在瞒着他什么,在想一些不曾告诉过他的事。齐佑树对此很有意见,但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于是他只能用一种强硬的方法让她回应他。他重新开始动作,一点点地,逼着她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身上。 这样挤出来的亲热时间很短暂却也让人印象深刻,两人的兴致都很高,一边顾忌着两个小孩儿回来的时间一边狠狠地放纵欲望。 酒店的单人床很小,齐佑树一个人睡都有些逼仄,再加上一个魏栀,他们几乎一直是叠在一起的。 结束之后,两人身上都是汗,潮湿的肌肤贴着肌肤,他们共享着体温,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频率。魏栀趴在他身上大口喘息着,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脯上,她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他们像动物一样——赤裸重叠的身体,无忧虑的大脑,此时此刻只想着正在怀里的对方。 魏栀在这种生理欲望完全被满足的时候,觉得轻盈放松,灵魂都轻飘飘,但搂着她的齐佑树拉着她不让她飞起来。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她去考虑担心的,她只要抱紧眼前人,被眼前人抱紧就足够了。 齐佑树慢慢抚摸着她腰处的皮肤,问她在想什么。魏栀抬起头,轻轻地吻他的唇,“什么都没想。” 齐佑树的眼神愈发深下来,在他低下头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魏栀又推开他,警觉地说:“过多久了?他们是不是要回来了?” “没多久呢,还要一会儿吧。”齐佑树摁下她的腰。 魏栀又要起身,“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房间里了,出去逛一逛?” “刚才明明是你先进了我房间。”齐佑树悠悠地说。 他猜到魏栀说身体不舒服是假,想要和他单独相处才是真。果然,优优和齐惠铭一离开,魏栀就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问清楚哪张是他的床后,她直接在床边坐下,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小丸子呢?” 齐佑树站在墙边看她,装模作样地抿了抿唇,问:“不是不舒服?” 魏栀放下手,很快站起来,“那我回去休息了。” 她在齐佑树面前也总想要耍脾气,明明在别人看来,她最是沉稳乖巧。 房间不大,玄关更是窄,齐佑树稍微伸出脚挡住她的去路,她就没办法往前走了。 她看向他,皱眉又问:“怎么了?” 齐佑树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上扯。 魏栀一下跌进他的怀里,挣扎了两下后他们的唇就贴到一起了。齐佑树将她压在墙上,慢慢地吻她,手掌压在她的腰间,一下下地揉着。 空气很快升温,魏栀已经软了,她靠着最后的一点理智推开他,说:“我去洗个澡。”今天流了太多汗,她自己都不怎么舒服。齐佑树哑声说:“我也要洗。” 为了节省时间,齐佑树硬挤进了浴室,和魏栀一起洗了。魏栀头发还没吹干就被齐佑树拉着出了浴室,最后把枕头都弄得湿漉漉…… 魏栀听到齐佑树这么说,冷声问:“那下午让你帮我整理衣服反倒用大腿贴我的是谁?还有说的那句鬼话的是谁?” 齐佑树装傻:“我当时说了什么?” 魏栀脸红,“什么……更想帮我把这个脱下来之类的。” 齐佑树直白问:“我那么一说,你就湿……”魏栀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了。”齐佑树之后的话都被魏栀捂了回去。 确定齐佑树不会再乱说话后,魏栀松开了自己的手,听见齐佑树说:“你当时很漂亮。” “现在不漂亮?”魏栀盯着他问。 齐佑树伸手玩着她的头发,他也看向她,语气带着笑意,“最漂亮。”这样全心全意只看着他的魏栀是最漂亮的。 魏栀重新趴在他身上,像只小猫一样温顺安逸。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后,魏栀突然出声问他:“我……当时转学后,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当年的事,魏栀有些小心翼翼地等着齐佑树回答。 齐佑树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没什么。” 魏栀抬头看他,发现他面无表情,一副没什么好说的模样。 “真的吗?”魏栀问,她说:“我想知道。” 齐佑树顿了一下才开口,“那又不是一段值得去翻来覆去说的日子。” 魏栀听懂了,也没再逼着他说。 齐佑树在逃避那段记忆。 他不愿意说,魏栀也没再问,只是情绪变得稍微低落。 齐佑树摸着她的脸,像在安抚她。 魏栀用发热的眼眶去蹭他的手,说:“那就不说了。” * 第二天,魏栀从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优优惆怅的脸。她坐在床边,皱着眉,像是很苦恼。魏栀哑声问她怎么了。优优见她醒来,叹了口气,但还是说:“没什么。” 魏栀翻了个身,撑起脑袋,稍微清醒点了之后,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被魏栀问了两遍后,优优忍不住说了:“就是昨晚的烟火大会,不是很挤吗?我们在地铁口的地方,被挤得都动不了了。前后都是人,差点就变成肉饼了。” “嗯?然后呢。” “我昨晚就想跟你说,但我不好意思。”优优犹豫。 魏栀看向她发红的耳朵,问:“怎么了呢?” “齐惠铭就一直把我护在他怀里。”优优支支吾吾吐出这么几个字。 魏栀一下了然,她躺回床上,看着优优,“你真喜欢上他了。” “本来没有的,我和他才认识几天啊?但是就是昨晚,护着我的时候,我有点心动。” “但我现在很苦恼。” 魏栀问:“怎么了?”喜欢上一个人有什么好苦恼的。 “但是我那天爬山的时候看他一直在跟一个人聊天啊,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魏栀想起那天他们尴尬的闹别扭情形。 “你没问他吗?” “什么?” “有没有女朋友的事。” 优优一下红了脸,着急说:“问了不就代表我对他有意思了?姐姐你帮我问。” 魏栀答应下来。 40.抹茶牛奶 魏栀先是去问了齐佑树,齐佑树说不知道,“你要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齐惠铭。” 魏栀斟酌了一会儿,还是直接去问了齐惠铭。 齐惠铭很快回她:“有啊。” 魏栀心一沉,“真的有?” “有啊,我有喜欢的女生。我和她从小学就认识了,我哥也知道的,你可以去问他。” 魏栀没再说话,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优优。四人见面的时候,魏栀偷偷问起齐佑树,齐佑树长长地“哦”了一声,补充上三个字:“四果冰……” “什么意思?” “他小学的时候请人家吃四果冰……的确是很早的事了,但我也没想到他们还在联系。” 魏栀听到这里,更替优优感到着急,她看向前方跟在齐惠铭身后的优优,轻轻叹了口气。 第42章 齐佑树从后面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他说:“优优的喜欢来得快,走得也很快。”他深谙青春期少女在“青睐他人”这方面的特性,安慰魏栀不要太担心优优。 魏栀决定旅行结束后再告诉优优这件事,争取给优优的这段旅行画上完美的句号。 旅行的最后一天,魏栀一直都忧心忡忡,优优笑得越开心,她便越沉默。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的时候,他们回酒店收拾行李,优优东西比较少,她收完的时候,魏栀还在叠衣服。 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魏栀拿起来,是齐佑树问她要那张两人的合照。 魏栀随手给他发过去之后,就把手机放在床上,又退回到床边收拾东西。 等她注意到优优将眼神落在她手机屏幕上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手机屏幕上是那张她靠在齐佑树肩膀上被外国友人夸很 perfect 的照片。 优优就那么看着魏栀着急地把手机屏幕摁灭,然后慌张地和她对视上。优优忍不住笑,“没事的,小魏姐,我都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 “你和齐老师的事,你们在谈恋爱。” “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这两天吧,你们俩眉来眼去的,我又不傻。” 魏栀疑惑,“以为你只注意着和齐惠铭玩。” “没有啊!你别胡说。”优优红着脸否认。 魏栀继续手上的动作。 而优优沉默了几秒之后,突然问魏栀:“你们是不是那个了?”她像是在脑袋里酝酿了好一会儿了,然后忍不住了直接说出来,但这样的发问对魏栀来说和一颗炮弹无异,她被炸得大脑空白,但还是很快否认:“没有。” 优优不相信,摇摇头,又问:“齐老师行不?” 魏栀和优优对视,但她明显敌不过优优,两秒她就垂下眼眸,小声说:“还可以。”是她用过最好的,也是她最喜欢的。 临近傍晚,他们离开酒店前往机场。去机场的路上,魏栀注意到天色很美,天际处叠着云朵,光束从云间穿出来,路边的房屋都被淬上金黄的颜色。她忍不住放慢呼吸,将眼前的景色都记录到脑子里。 她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不自觉微笑,自然地开始不舍。 安静的车厢里,优优突然说了一句:“我真不想回去。” 齐惠铭应和,“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呀,我们先回去了。” 优优气不过,开始和他吵,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着,魏栀心里的那些不舍之情都被他们吵没了。 她捂着耳朵,只想赶紧回到家里,安静一会儿。 落地之后,齐佑树又把他们三个人一个个送回去。 最先下车的是齐惠铭,他提着行李,走之前问齐佑树,“你真的不进去吗?” 齐佑树摇头,“时间晚了,我还要送她们回去呢。”当然,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他拿来搪塞齐惠铭的理由。 齐惠铭没再说什么,“开车慢点哦。”他扭头对魏栀说:“姐,我们之后再见面。”然后又看了一眼优优,“拜拜。” 优优急得要从车里出去,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车里目送着齐惠铭离开了。 齐惠铭走后,优优也没怎么说话了。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其实魏栀很担心优优会在这时候突然问起她和齐佑树的恋情,但她没这么做,似乎是因为旅行结束而感到低落。 车还没开到优优家门口,魏栀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迎接女儿的周芸。优优下车之后,周芸接过她的行李,笑着和魏栀和齐佑树打招呼,她还特别允许魏栀明天多休息一天,“休整一下状态,后天再来上班就行。” 魏栀甜甜地说谢谢老板。 三人又聊了几句之后,优优揉着眼睛说困,周芸这才拉着女儿进了屋。 车里只剩下魏栀和齐佑树,齐佑树边开车边问她今晚能不能去他那里,反正明天也不上班。 魏栀本想答应,又突然想起自己明天约了江彦周,“不行,我跟我妈说了今晚回去。” 齐佑树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乖乖把她送回家了。 * 第二天,魏栀提着那袋抹茶粉和一些买回来的伴手礼去见江彦周。 江彦周今天穿得很休闲,脱下西装革履后,他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不再是之前的那副不可亲近的精英模样。 魏栀看到他的时候,惊讶地挑了挑眉。她在他面前坐下,江彦周笑着说好久不见。 魏栀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是有点久了。” “玩得开心吗?”江彦周这么问。 魏栀顺手把给他买的东西递过去给他,江彦周看了一眼东西,语气微微上扬,“你真记得给我买抹茶粉了?” 听他这样说,魏栀更觉得不好意思,“当然记得了。”还为了抹茶粉在烈日下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流了一身的汗,不过她没和江彦周说起这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一些,魏栀心不在焉的,她在想要怎么开口和江彦周说出她的真实想法。 昨晚她没睡好,躺在床上想了很多,脑子里堆满了这一次旅行的片段,又一次次无意识地打开她和齐佑树的那张合照。她很喜欢齐佑树,也在这次旅行之后更加认定了他对她的作用——她离不开他,也想就这么一直和他下去,一起旅行,一起生活,她不想伤害她。 她需要和江彦周划清界限。 江彦周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但她很喜欢齐佑树,所以她不希望他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这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魏栀在甜和酸之间徘徊了一阶段后,决定选择自己最开始喜欢的甜。 魏栀斟酌着要如何开口,于是在对话中,她稍显敷衍,江彦周注意到了她的走神,他停顿了一下。 魏栀反应过来,她打起精神看向江彦周,发现他的眼神莫名变得正式,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她问:“怎么了?”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我并不死板。”江彦周用笑来缓和两人之间倏然严肃的氛围,“我也有很丰富的经历,还有一些……你可能知道后会觉得震惊的事情。” “我总是想见你。但我能感觉出来,你对我远不像我对你那么热忱。” “我,不是一个平淡呆板的人。” 他突然的自白让魏栀措手不及,她被噎住,说不出任何话来。 江彦周继续问:“你想知道吗?关于我,那些可能会让你震惊的事。” 魏栀问:“什么意思?” “我对你不是不靠谱的一见钟情,也不是见你第一面就想要跟你继续发展。当然……我的确不止想要和你做朋友。但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你想象中深了很多。” “我本来没想告诉你这些,想着之后多见面了再细细说,但是……现在不说,你可能对我就完全没有兴趣了。”江彦周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稍显落寞,但他很快就重新提起兴致,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魏栀。 “你知道,我们之前在你打工的酒吧里见过面吗?” “什么?”魏栀一愣。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听到江彦周这么说,她在脑中搜寻着自己打工过的酒吧,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当初那个她在异国半工半读时她打工的地方。 下一秒,江彦周准确无误地说出那个酒吧的名字。 魏栀惊讶。她望着江彦周,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最后她问:“你见过我?” “对,我当时经常去那家酒吧。” “那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 江彦周说:“我以为循序渐进是浪漫的,但现在看来,这只会让你丧失对我的兴趣。” 魏栀哭笑不得,不想说些违心的话,于是她只是沉默着。 江彦周继续说:“我当时说抹茶牛奶,本来是想要提醒你那段记忆,但你好像完全没想起来。” 江彦周说,当时他每周都会去酒吧坐一坐,但他没点酒,只是点一杯抹茶牛奶,而魏栀经常会给他送上牛奶。 听江彦周这么说,魏栀的记忆才有点复苏的迹象,她记得当时的确是有个顾客不喝酒只点抹茶牛奶,但她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脑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这怪不了她,当时的她一边忙着学校的课程一边还要打工,恨不得将时间掰成两份来用,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记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 “我当时太忙了,太累了。”魏栀抱歉地说。 “你还记得……陈浩宇吗?” “学长?” “对,他和我是本科同学,当时就是他让我去那个酒吧看看你的。不过我不知道他还没有和你联系,最近这几年我和他也不怎么联系了。他是不是开了个酒吧还是什么的?” “我不知道。”魏栀摇头。当年陈浩宇的确来问过她的情况,问她是在哪个学校进修,好像也说过他有个朋友正好和她是同一个区的,但她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43章 听江彦周这么一说,魏栀有些恍然,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江彦周开始总结,“我想要了解你,并不是敷衍地对你一见钟情。我是知道父母介绍的人是你之后才答应了见面,我从当时就对你好奇了。我想要了解你,所以想要和你见面。” 魏栀安静了一会儿,看向他,“为什么想要了解我?” 江彦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顿了一下,说:“你很漂亮、很努力,也很坚强。” 魏栀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这样的,她笑了一下,“万一我不是想你说的这样呢?” 江彦周沉默了片刻,盯着她说:“所以我想了解你,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很认真,十分诚恳地想要和她继续关系。 魏栀看着这样的江彦周,又说不出昨晚想好的那些整理关系的话了。她心软了。 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那些整理关系的话。 魏栀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但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她变得更加混乱了。 之后,江彦周和魏栀聊起酒吧里曾经发生过的趣事,有着共同记忆的他们聊得很愉快。虽然魏栀不记得江彦周了,但他们的确在同一个时空中,见证过同一件事,呼吸过同一片空气,这样的认知让魏栀觉得新奇。她的兴致也变得很高,两人聊得很愉快,从咖啡店离开后,他们还去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后,江彦周开车送她回家。魏栀问他要不要上楼坐一坐。江彦周拒绝,“我没带东西,不好上去。” 魏栀理解他的顾虑,便也没有太强求,下车和他道别后就自己上楼了。 一打开门,她就迎上徐露。徐露脸色不错,她指了指楼下,“怎么没让人上来?” 魏栀问:“你看到了?” “我吃完饭出来到阳台消消食,正好看见了,怎么没让人上来?”徐露又问。 “他说没带东西,不好意思上来。”魏栀脱了鞋,就要进屋。 “还这么生分?下次他再这么拒绝,我下去接他。” 魏栀觉得徐露这样太过火,“没必要吧。” 徐露坐回沙发,“我一个人正在家里无聊,正想找个人聊天。” 魏栀站在房间门口看向徐露。 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的确有些单薄孤独。 徐露退休之后的生活一直都很单调,没什么要好的同事,亲戚也不在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只能去小区的居委会坐一坐,和隔壁邻居约着去公园走走,有时候还会去小区的麻将馆坐一坐。 魏栀平时工作忙,工作日要出门上班,休息日不是出去玩就是在家里宅着,徐露之前喊过她出门爬山,还问过她要不要去图书馆,但都被她拒绝—— 她们母女俩就是凑不出一个都空闲的时间。 小时候是徐露忙,没空带她,长大后是魏栀忙,没空陪徐露。 魏栀张了张口,最后只是问:“你今天做什么了?” “没什么。”徐露想起什么,说:“哦……帮你洗了被子。” 魏栀扭头看向床上的被子。早上她出门只是随便将被子掀开,胡乱乱地堆在床边,但现在,被子被很平整地铺在床上。她耸了耸鼻子,闻到了洗衣液的香味,是种能够让人宁静下来的味道。 她重新看向徐露,很认真地问:“我们这周末要不要回去看爷爷奶奶?前几天他们给我打电话了。” 徐露立刻反问:“你很闲吗?不用上班吗?” 魏栀明白她的意思,安静地闭上了嘴。 徐露垂下眼眸,戴上去年配上的老花镜,然后拿起沙发上的书开始看了起来。 她看着徐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背影,忽然又觉得自己身上压着很重很重的东西。 41. 你……要我吗? 自从知道了江彦周和自己有一段共同记忆之后,魏栀和江彦周的共同话题增多,她投入到和他的对话中, 聊天的时候也会主动问起他当时是在学习什么科目,在异国碰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了解了江彦周的那段过去后,魏栀眼中的江彦周逐渐变成了一个具体饱满的人。 他说他在异国的时候,每周都会去登山攀岩,有时候也做些极限运动。在和父母吵架,被断了经济来源的时候,他也会去买剩菜盲盒,某个夏日,他吃到了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披萨。 魏栀还知道某个冬天,有个流浪汉在江彦周家门口被冻死了。那个流浪汉在他家门口待了一个月,每天都会和他打招呼,但他甚至不知道流浪汉是男是女。流浪汉没和他打招呼的那天,他急着去上课,便只是匆匆报了警,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天空正在飘雪,家门前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听江彦周讲这些事的时候,魏栀想,江彦周的确不是一个呆板的人,甚至,他是一个很丰富的人,柔软、疯狂还幽默。 几天之后,优优的高考成绩出炉,她考得不错,跑来和魏栀报喜。魏栀在和她聊天的时候,想起齐惠铭的事,斟酌一会儿,她还是在手机里直接和优优说了这件事。 对面“对方正在输入中……”了几秒后,优优说:“我猜到了。” 魏栀安慰:“你不要伤心,齐惠铭其实也就还行吧,大学会有更多的帅哥,世界可大了。” 但优优看起来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哎我知道,其实回来之后他没有找我聊天,我就知道他对我没感觉。原来是有女朋友。” 魏栀不放心地再问:“你不会伤心吧?” “哪里会啊,我考这么好,我妈说要奖励我全套电子产品。” 听她这么讲,魏栀才放心下来。 晚上,魏栀和齐佑树见面。在外面餐馆里吃晚饭的时候,魏栀和他说起优优的事,齐佑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她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魏栀点头,“也是……她之前明明是喜欢你的,后来见了齐惠铭,就喜欢年轻男孩儿去了。” “所以说,高中恋爱不会长久。” 魏栀抬眼看他,“那你和我呢?” 齐佑树望着她,说:“我们不一样。”顿了一下,又补充:“我和别人不一样,你也和别人不一样。” 他这么说,仿佛世界上只剩他们俩怪咖。 魏栀觉得他的说法和她的想法很有趣,于是她没忍住笑了。齐佑树看她,问她为什么笑。 “没什么。”魏栀摇头。 吃过晚饭后,魏栀跟着齐佑树回去看了看椰子树和汪汪。 她在逗猫狗的时候,齐佑树就在一边忙工作。齐佑树除了大学老师的工作外,还和一些公司有合作,现在正是暑假时间,他便主要忙学校外的事,校外的工作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时间,他总是随叫随到,一有事就打开电脑来处理。 魏栀在他身边像蝴蝶一样转悠,和猫狗玩累了就缠着他聊天,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说要,她就把东西送到他嘴边,他张嘴咬下的时候,她还会故意把手指伸到他嘴里逗她,这样来回几次逗弄,齐佑树最后真咬着她的手指不松口了。 魏栀叫出声。 齐佑树松开牙齿,却没放过她的手指,他含着她的手指,抬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嘴却是不肯张开。 他就那样看着魏栀。 魏栀瞅着他的脸,正经说:“你这样看起来很色情。”虽然看起来很疲惫,却也让人更想欺负他。 齐佑树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晚点,现在在忙工作。” 魏栀嘁了一声,抽了纸巾擦自己的手,“我没那个意思。” 齐佑树看她一眼,回头正打算工作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沉默地摁了静音键。 一分钟后,手机又震动起来,齐佑树不耐烦地接起来,“怎么了?” 齐惠铭的嗓子很大,就算齐佑树没开免提,站在他边上的魏栀都能听见他兴奋的声音。 “哥,我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诶!” 齐佑树安静了两秒,问:“排名多少?” 齐惠铭报出一个数字,这名次对齐佑树和魏栀来说都是很差的水平,但对齐惠铭来说,是发挥超常。 齐佑树冷笑一声,刚要说些什么伤人的话,魏栀就眼疾手快地抢过他的手机,她说:“我和他聊,你做你的事。” 齐佑树看着她,没阻拦。 魏栀拿着他的手机走到客厅,开始和齐惠铭聊天。 她给足了情绪价值,肯定他,夸赞他,齐惠铭整个人都飘飘然,最后说:“姐过两天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魏栀心情不错地挂了电话,她扭头看了一眼齐佑树,发现他专注在眼前的电脑。她垂下眼眸,随手点亮他的屏幕,发现他的手机壁纸是他们俩在日本的合照,她心一跳,没说什么,然后又鬼鬼祟祟地瞥了他一眼,正打算偷偷点开他的通讯软件的时候,她听见齐佑树的声音。 第44章 “查岗呢?” 魏栀心一颤,把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扔了出去,“没啊。不小心看到而已。” 齐佑树没看她,但是他的侧边像是生出了第三只眼,能清楚看到她在做什么,“看吧。”他的语气轻盈,还带着点笑意。 魏栀说她不看。齐佑树说随她。 魏栀僵了两秒,还是探出身,把他的手机拿了起来,点开他的通讯软件,置顶只有一个人,备注名是“撒谎精”,魏栀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她的头像。 她直接放下手机,问他为什么这么备注。 齐佑树反问:“你不是吗?” 魏栀说:“我说过那句谎了?” 齐佑树说:“很多。” “什么时候,我说过什么谎?” “以前,现在都是。”齐佑树扭头看她。 他看过来的眼神让魏栀有些心慌,她想起过去的事,自觉自己理亏,不敢再反驳,“可这样很难听啊。” 齐佑树转过头,悠悠说:“这三个字是我拿来提醒自己。” “提醒什么?” 他又侧头看她,“不要再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魏栀脸热起来,没再说话了。 在齐佑树家里待了两个小时后,魏栀起身准备回家。 齐佑树说什么都要开车带她回去,魏栀怎么拒绝都不奏效,最后只能答应。 这次,齐佑树将车停在她家小区附近的停车场,然后和她一起下车,说要送她到小区门口。 停车场和小区也隔了两条马路的距离,魏栀就任由着他牵着她的手了。 夏夜的风很舒服,他们并肩走着,随意地聊天着,快走到楼下的时候,魏栀松开他的手,说要上楼了,让他早点回去。 齐佑树抬头看了一眼她家,那里还亮着灯,远远地,他好像还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阳台处。 他低头看魏栀,然后很快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魏栀吓了一跳,立刻四处张望,见周围没人后,推他的脸,让他赶紧走,说的是嫌弃的话,脸上的笑容却很甜蜜。 齐佑树伸手捧着她的脸,又低头亲她。 魏栀发誓自己就沉溺了两秒,亲了两秒她就反应过来了,让他赶紧滚回去。 齐佑树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莫名地,他很认真地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魏栀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突然告白,也没多在意,直到她回到家,看到表情盛怒的徐露。 最近她们母女俩的关系不错,徐露知道魏栀和江彦周正在发展,便也没怎么过问魏栀感情的事。母女俩的相处方式也逐渐柔和下来,魏栀甚至和徐露说好了周末一起去爬山。 但此刻,这几日对魏栀温温柔柔的徐露气得整张脸通红。 “妈……”魏栀话还没问出口,徐露便打断她,“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魏栀问:“什么?” “刚才和你在楼下的那个男的是谁?!” 魏栀心脏往下一沉,第一反应是慌张,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但看着母亲凶狠暴怒的脸,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眼眶也在一瞬间热了起来。 她哑声说:“男朋友。”虽然她从不向齐佑树承认两人的关系,但在此刻,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徐露。 “那江彦周呢?”徐露问。 魏栀没说话。 “你疯了吗?魏栀!你这是脚踏两条船?” “我只有一个男朋友。” “那江彦周呢?!”徐露只是这样质问。 “朋友,江彦周是我朋友。我只有一个喜欢的人,就是刚才那个男的。”魏栀坦白,说这话时,用的是破罐子破摔的无畏语气。 得到了完全没想到的答案,徐露整个人都愣了,她盯着魏栀摇头,“你疯了吗?!” “我早说了……我想和你说的。”魏栀开始解释,“我对江彦周没感觉,我有喜欢的男生。” “你现在说你不喜欢江彦周了?” “你听我说,那个男生,他也很好。他很优秀,很上进,很努力,对我很……”魏栀尝试着把齐佑树介绍给徐露,但徐露完全不听,她只是打断魏栀,怒斥:“你总是这样!从来不听我的话!” 魏栀被呵斥得一颤。 她看着母亲,看着她这幅震怒的模样,魏栀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她没力气再说什么了。 徐露根本就没考虑过她的想法,她不会去听她说什么,她不会去问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的,不会问她为什么喜欢他。徐露只是在失望,在震惊,在愤怒自己作为母亲的支配孩子的权利的丧失。 ——魏栀不听话了,她很愤怒。 “是。”魏栀盯着母亲承认,“我没听你的话。” “我就是喜欢那个男生。”魏栀这样说。 徐露捂住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同时在接触两个男人,对徐露来说是一件几乎天塌了的事。 魏栀说:“不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徐露几乎要哭出来。 魏栀看着眼前的母亲,倏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长大了。 换做是以前,徐露如果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也一定会崩溃,再求着母亲不要想她,她一定会重新变好,不再让母亲失望。但现在,她只是觉得无力,她也对母亲感到失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能听听她的声音,尊重她的意愿。 不和母亲喜欢的男人交往,她就不配做她的女儿了吗? 她只是在想这些。于是,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热起来的脑袋也逐渐降温。 在两人缄默僵持的时候,魏栀拿起自己的包,打开门,又重新走了出去。 齐佑树一直都没离开,他就在停车场等着魏栀给他打电话。 本以为半小时内就会接到魏栀的电话,但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接到魏栀的电话。 她问他在哪里。 齐佑树听出她声音怪怪的,心脏缩了一下,问:“怎么了呢?我在家里。” “工作做完了吗?”魏栀问。 “没。”齐佑树说。 魏栀那边沉默了几秒,齐佑树又问:“你……要我吗?” 魏栀回答得很快:“要。” 42.我完全没有准备好 齐佑树问魏栀在哪里。本以为她是在家附近,却没想到她告诉他一个酒店的名字,虽然离她家不远,但他没想到她已经从家里出去了。 在他等她的这两个小时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事。魏栀并没有想他想象中那样,在被母亲伤害后就立刻来寻求他的安慰。 这让齐佑树有些意外,不安。 敲响她的房间门,等了几秒后,魏栀才来开门。 酒店房间里是明亮的偏暖色灯光,魏栀和两个小时前和她分开的模样没什么差,除了那双微微水肿发红的眼睛,魏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见面的第一句,魏栀问他工作还有很多吗。齐佑树愣了一下,说:“没有,不算很多,晚点做也没事。”他没想到魏栀这么在意他随口用来搪塞她的话。工作没做完是真的,但对他来说,工作远比不上拿捏把握住魏栀的心。 他走进房间,回头将门拉上。门的锁舌刚弹上,咯哒一声,下一秒,他的脸便被人捧住。 魏栀捧着他的脸吻他。这是急需安慰的表现。 ——魏栀很渴望他,很想要他,很需要他。 齐佑树的心脏狂跳着,他被她压在门的背面,他们忘情地吻着,舌交缠着舌,互通气息,交换唾液。 他们将脸和脸贴在一起,齐佑树感觉到她的悲伤。 他搂着她,哑声问她怎么了。 他装作一无所知地问出这样的话。明明知道原因,甚至他就是罪魁祸首,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早就知道真实的他是没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需要去计量、去揣测,去掩饰,这样,他才能达到目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虽然在很多年前,的确有人在面对着最真实的他时说出了喜欢,但那个人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 而现在这个人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齐佑树吃过苦头,汲取了经验,不肯再那样冒险了。 是了,就算面对着魏栀,他也要算计,要装作自己无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悲伤,而他的演技总是最好的。 “没事,没事的。”魏栀用额头蹭他的脸颊,“就是和妈妈吵了一架,这几天应该不回家了。” 齐佑树垂下并不惊讶的眼神。 他牵着魏栀的手,拉着她走到沙发处,“所以就跑出来住酒店了?” 魏栀看向他,“我这算是离家出走。” “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不想打扰你,而且我是成年人,离家出走了也不需要靠着别人生活。” 第45章 齐佑树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希望魏栀被伤害需要安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奔向他,他想要抱住十分脆弱的她,告诉她全世界只有自己会这样对她,在原地像棵树一样等着她。 但魏栀没有这么做,他的计划落空了。 “那你找我做什么?”齐佑树语气古怪。 魏栀抬头看他,说:“我想你。” 齐佑树很快又被哄好,他盯着魏栀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他放轻了呼吸,慢慢地凑近,然后将唇印在那片热热的皮肤上,“不哭了。” “没哭了啊。”魏栀嘴硬,然后眼眶又溢出泪水,齐佑树吻过她湿润的眼角,“好,没哭。” 他们沉默地在沙发上拥抱着。 几分钟后,魏栀问齐佑树工作重不重要,如果很紧要的话,现在回去也没事。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齐佑树轻吻她的发顶商量道。 “不用了,我住在酒店就很好。”她知晓两人都需要独立的空间,像从前那样,一周碰面几次才是最合适的频率。齐佑树需要工作的空间,她也有其他的事要应付,一些不能被齐佑树发现的事——她的脑子里出现了江彦周和徐露的脸。即使刚才才和母亲那样大吵一架,魏栀还是没生出十分决绝的念头,她一直在想着徐露,甚至也在记挂着江彦周。 齐佑树沉默了两秒,最后没再说什么,“那我今晚在这里陪你吧?” “好。”魏栀惊喜答应,下一秒她又担心齐佑树起来,“你的工作怎么办?” “那不重要。”齐佑树轻声说。 魏栀已经过了那种会觉得男人为自己放弃工作很帅的年龄,但听到他这么说,她依旧觉得很高兴。 之后的几天,魏栀都住在酒店里,没从家里带出换洗的衣服,就去快时尚店里买了些顶用,工作也没被影响。她在酒店里住得很舒心,不需要看徐露的脸色,想和齐佑树见面就把他喊出来。在酒店的这几个晚上,齐佑树总是来找她,但他们也没有每晚都在做,有时候只是抱在一起睡觉,接吻聊天,一起想着明天早上要吃什么早餐,魏栀想着想着就在齐佑树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她昨晚说的想要吃的早餐。 这天晚上,魏栀洗好了澡,坐在床边等着齐佑树从浴室里出来。她穿一件浴袍,晃着腿想要风干小腿和脚上的水珠,几分钟后,齐佑树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他一手拿毛巾擦头,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 他走近魏栀,然后开玩笑一样,将毛巾扔在她的身上,魏栀抬头看他,问他干什么。 齐佑树自上而下地看着她,说:“伸出手来。” 魏栀以为他要从口袋里掏出糖来,说:“不要,太晚了,不想吃。” “不是吃的。”齐佑树笑着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很亮。 魏栀被他看得莫名,但她也被他的眼神蛊惑了,听话地伸出了手,手心向上。 齐佑树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翻了过来,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东西,小小一枚,小到魏栀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等到她看清它是戒指的时候,齐佑树已经将它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意识到齐佑树刚才对她做了什么之后,魏栀那因震惊而僵在空中的小腿终于连上了神经,她一脚踢到了齐佑树的小腿。 齐佑树吃痛,于是顺势跪下,单膝盖磕在地上。他在昏暗中,抬起眼睛看她,认真地问:“要我这样跪下才觉得正式是吗?” 魏栀话都说不清楚了,“不是……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她看自己的手,无名指上的钻石闪着两眼的光,那样的光几乎灼伤她的眼珠,她慌张地把手重新伸到齐佑树面前,“摘,摘下来。” 齐佑树只是握住她的手,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太快了,我完全没有准备好。” 她什么都没准备好,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为她戴上戒指的。这不行。 43.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需要准备什么?”齐佑树问。 “反正你给我摘下来,我不要。”魏栀这么说着,却不敢自己亲手摘下来,仿佛碰到这个戒指,她的灵魂就会发生某些实质性的改变。 她对齐佑树伸出无名指,急着说:“你给我摘下来。” 齐佑树看着她的手指,伸手将她的整个手包裹住,故意逗弄她,“喜欢就戴着吧。” “谁说我喜欢的?” “觉得小?”齐佑树又问。 “不是,我求你了,给我摘下来。”魏栀几乎在求饶。 “怎么了?只是一枚戒指而已,又不代表什么。” 不代表什么? 魏栀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齐佑树,“那你先起来。” “不是你把我踢得跪下的?” “我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因为你这莫名其妙的礼物!”魏栀拉着齐佑树的手,想要把他拉起来,而齐佑树刻意在地上和她僵了一会儿才起来。 他坐在她旁边,低头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床头灯下细细地看,很认真地问:“你喜欢吗?” 魏栀这才认真看向他套在她手上的钻戒,钻石折射出来的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那是一种让人喜悦、心生期待的光芒。 她说不出“不喜欢”的谎话,但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一枚戒指,即使齐佑树一遍遍地告诉她,这枚戒指并不代表任何。 他说:“没求婚,就是送个戒指给你。你没要跟我结婚的意思,我单送个戒指给你也没用。” 魏栀说:“那也不行,不能戴在无名指上。”她将手指伸到齐佑树面前,“摘下来。” 齐佑树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听话地帮她摘下,转而又套到她的食指上,“这里可以了吧?” 魏栀抿抿唇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它的存在。 睡觉的时候,魏栀藏在被窝里的手一直在摩挲着那枚戒指。她的思绪被这枚小小戒指搅得混乱,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齐佑树,但又担心他的回答太过正经诚恳让她无力回馈。 她就这样想了很久,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她问:“为什么送我这个,你真是要向我求婚吗?” 齐佑树说:“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但是看你这幅样子,我还是等一等吧。” 沉默了一会儿后,魏栀很认真地问:“我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齐佑树在她身后吻她露出来的脖颈肌肤,他用唇蹭着那里,哑声反问:“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魏栀的声音抖了起来,“喜欢的。可是我们这样和结婚是不一样的。结婚牵扯着更多的东西,家庭……还有其他什么的,结婚意味着很多事情都需要改变。” 魏栀说完,齐佑树的唇便离开了她的脖颈。 他轻声说话,吐出的热息降临在他刚才吻过的皮肤上,“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着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想要,你只和我在一起。”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她没办法给他任何承诺,她摸着那枚戒指,小声说:“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她说的是“现在”,而齐佑树要的是“未来”,两人讲的是不同的东西。魏栀等着齐佑树再说些什么,但他安静了下来,再过一会儿,他的呼吸都变得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这个夜晚对魏栀来说很难熬。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魏栀一走神的时候就盯着这枚戒指看。它的光晕仿佛有什么魔力,轻易就能将她的魂魄摄入,好几次她都望着这枚戒指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而她的脑海中还残留着某些和齐佑树的相处片段。 中午午休的时候,魏栀接到了徐露给她打来的电话。那天争吵之后,母女俩便再没有联系过对方。 徐露放不下脸面,魏栀也还没消气,不甘心就这样和母亲和好。 手机在桌上不停闪动着,魏栀在茶水间,望着手机屏幕,五秒之后,还是伸手拿起手机,接通。 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徐露问她:“你真不打算回来了?” 魏栀沉默了一秒,“我这几天在外面住得很好。” “你住哪里?” 魏栀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母亲愤怒的指责便朝她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是不是在和那个男的鬼混?” 魏栀的心脏狂跳起来,在徐露气喘吁吁准备换了气再说话的间隙,魏栀平静地说:“是,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们天天都见面。” 那头的徐露因震惊而哑然。 魏栀继续说:“还有,我不打算脚踏两条船了,我准备和江彦周说清楚。”她垂下眼眸,看向套在自己食指根部的戒指。 徐露安静了很久,最后母亲叫出她的名字,“魏栀。” “你真想要气死我。” 下一秒,徐露挂断电话。 第46章 魏栀捏着手机又出了一会儿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放下手机,发现自己手心已经出了汗。 临近下班时间,齐佑树约她去他们学校吃烤肉,他说是他的学生倾情推荐,他之前就一直想吃,但嫌那里人太多。如今是暑假时间,烤肉店比平时冷清不少,正适合他们俩一起去。 齐佑树说:“听说很好吃。” 魏栀答应下来。 下班时间一到,她便起身收拾东西,在写字楼楼下准备叫车的时候,江彦周的电话打了进来。 魏栀觉得狐疑——平时江彦周不会随意给她打电话的,他们一般都在聊天软件上联系。 她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声,江彦周压低了的声音便传过来,“你和阿姨吵架了吗?” 魏栀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徐老师住院了,但是一直不让我告诉你。” 魏栀心脏猛地向下一坠,她哑声问:“住院?……什么时候?” “就在下午。她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她说自己心脏不舒服。我就陪她来了,做了一些检查后,还真有些情况。” 江彦周继续问:“你知道她……精神状态不行吧?” 魏栀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知道……她前些年就有些躁郁症倾向。” “医生说是可能有更年期的影响,她现在的情绪更加不稳定,担心这样下去问题会越来越严重。你有空的话还是赶紧过来一趟看看阿姨。” …… 魏栀挂断电话。 倏然,一阵风吹过来。魏栀像是被风扇了一巴掌,她彻底清醒过来,打了车赶往医院。 44.我绝经了 徐露的精神疾病在魏栀上高中时就初见端倪,她无故地暴怒,过了一会儿又转好,母女俩都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压力大,一直没想过她得了情绪病。 高三,徐露带着魏栀转学,同时,她也被调任到教育局里当职。虽然她没有成功得到年段长这个位置,但峰回路转地,她升职了。 在徐露以为自己的人生会随着事业一起走向更高处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因为压力发出了警告的声音——她因心悸多汗去看了医生,一阵检查下来,医生说她身体并没有什么病理性问题,情绪过于紧张的话,可以试着去看看精神科。 接着,她就在精神科确诊了躁郁症,医生安慰她当代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症状,让她不需要太担心。当时魏栀正在读高三,徐露没和她说这件事,想着自己用药控制就好。 高三这年,她们母女的关系的确很不错,完全地支持对方,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着。 高考结束后,魏栀离家去外省上大学,徐露又变成一个人。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当时,在魏栀还没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一心一意工作,并不觉得孤独。但在魏栀来了又离开过后,她却无故地在很多时刻都想起自己的女儿,希望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时常觉得孤独。 在工作上,徐露高度紧绷着,想要做好每件事,又在职场因为“寡妇”这个身份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他们戏称她“女强人”,仿佛丈夫的逝世是她变“强”的原因,能为她增添更多孤凛的气质。 而徐露最为感到痛苦的地方便在这里,她无法忽略周围人看她的眼光,同时也享受他们敬畏她的神情,于是,她只能继续做这“女强人”。 她曾经亲自斩断了曾经有可能发生的情缘——有人喜欢过她,做出承诺会照顾她和魏栀。但她没答应,也从来没和魏栀说起过这件事。即使她的确需要他,喜欢他,渴望他,但她还是为了自己、为了魏栀放弃了他。 徐露在拒绝他的那个晚上,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流泪。她想,魏栀才是她唯一能够依赖的人,是能够陪着她一辈子的人。 这几年徐露虽然有在吃药控制病情,但职场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她忍受着、努力着,但在某个时刻,她的身体再承受不了那样的高压。她像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爆炸了,爆炸的声音惹来了周围无数人的围观——她在办公室没控制住情绪,掀了桌子,整个人气得面红耳赤。同事们目睹了她的失控,然后,他们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神情看她。 徐露缓过来,看清了周围人的神情后,耳边清晰地回响着两个字:完了。 一次当众失控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只要一次,就能把徐露之前做过的所有努力都推翻,这一次就足够让他们忘记徐露之前是多么的“强”。 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徐露因此变得更加神经质,他们只要看她一眼,徐露便以为他们在私底下讨论她,甚至,她似乎幻听了,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听见他们对她的评判,听见他们说她是疯婆子。 她无时无刻不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提起了精神,于是精力被分散,工作也做不好,整个人都变得糟糕透顶。 魏栀就是在这时候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徐露向她坦白自己的病情,魏栀很快带着她去复查,得到的结果很不好。魏栀担心她之后情况越来越差,提出了自己作为女儿的想法——她希望徐露能够稍微放下工作,请假休息一段时间。 徐露当下一震,说自己不可能这么做,她做了多少努力才走到这里,她放弃了多少,牺牲了多少,绝不能因为这个病就请假休息。魏栀拿她没办法。 当时魏栀正在外地上大学,但每个月,她都争取回来看徐露一次。虽然徐露依旧在职场上如履薄冰,但有魏栀在身边,她也稍微能够喘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魏栀本科结束后去了国外交流,母女俩分隔两地。这年,徐露在事业上也受到重大打击,新来的男领导对她很苛刻,甚至有意无意地取笑她丧夫的这件事,而她碍于工作,只能忍受忍耐,本来控制得不错的病情又在这时候有了复发的迹象。 徐露十分孤独、无奈,又觉得委屈。但她没有地方可以哭诉,独女在异国学习生活,父母无法理解她的处境,公婆把她当外人,同事更是和她有距离……徐露一次次陷入抑郁,不明白自己这辈子到底留住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为什么此刻会这样的悲惨? 之后,在某次男领导“无意”的调侃下,她愤怒地指着男领导破口大骂,诉说自己的所有委屈。 她再一次成为了一个疯子,但发疯的结果是,她爽快了。男领导和她一样,也变得面红耳赤。她是因为情绪激动,他是被她骂成那样。 男领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用气声说:“徐露!你疯了!” 徐露没否认,她说自己有病,道了歉之后,说希望他能体谅她一下,她真的得了很重的精神病。 他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他死死盯着徐露看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走了。 徐露冷静下来后也以为一切都毁了。 她想,她的人生已经彻彻底底毁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办公室里的一个小女孩儿带着零食来找她。 女孩儿是今年才入职的,年龄和魏栀差不多大,平时看起来很怵徐露,和她的那些学生一样,怯生生的像只小雏鸟,不敢多看她一眼。 但此刻,女孩儿提着自己最喜欢的零食找到她。 她说:“徐老师,心情低郁的话可以吃甜食呢。” 她补充道:“很有效果的。” “你不怕我吗?不以为我是疯子吗?”徐露很疲惫。 “生病又不是你的错。”女孩儿认真地说,“谁会想要自己生病呢?身体背叛了自己,但我们的意志不要也跟着背叛自己。” 女孩儿脸上带着天真烂漫,却也诚恳,仿佛这是孩童都应该知道的事。 而徐露不知道这个道理。 徐露觉得自己被上了一课。她教了数不清的学生,上了无数节的课,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情景下,她从这个女孩儿身上学到了一课。 徐露不打算再埋怨自己,不再以不够健康的身体为耻,她没做错任何事。她甚至开始思考魏栀很久之前和她说过的“请假”的事,她想停一停,或许,她就是跑了太久,才会这样累。 这天之后,男领导愈发为难她,徐露虽然有能力应付,但也的确被折磨得厉害。思考了一段时间后,她决定提前退休——原因就是自己的病。 和魏栀说了自己的决定后,她很为她高兴。有了女儿的支持后,徐露更有勇气了——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很多事都是这样,只要下定决心去做,就跨过了最困难的部分。 徐露很快去落实这件事,没多久之后就光荣地“退休”了。 离开职场的那天,她有些怅然若失,脑袋空空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魏栀给她打了视频通话,说自己很快就能回国了,徐露笑着说好。 挂了电话之后,徐露继续收拾着东西,然后,突然,陆陆续续地有同事走进她的办公室,他们年纪都不大,平时总不敢直视她,畏畏缩缩的就像是她的那些学生,徐露也怀疑过他们在私底下讨伐辱骂过她。 第47章 但现在,他们围成一个煽情的圆圈。站在中间的是那个和魏栀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她捧着从身后拿出一个蛋糕,说是要拿来庆祝她退休。 徐露笑,问:“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吗?” “当然是了。我到时候退休也要吃蛋糕!” 其他同事笑着附和:“我也要,我还要配啤酒……” “我要定个三层的蛋糕……” 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闹着,男领导从她办公室门口经过,看了一眼里面热闹的场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徐露的前半生就是这样过来的,不幸和不公笼罩着她的很大一部分人生。之后,身体也背叛她,将她往更深更黑的地方推,但她也碰到过好事,她努力地想把人生攥紧在手中,希望在新的人生阶段,能够活得更加愉快轻松。 魏栀绝对是她这一生最值得炫耀、最拿得出手的作品,甚至,她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挂在魏栀身上,期盼着魏栀能够为她带来想象中那些美好的场景。 她希望魏栀有一个幸福的家,她能够在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这就是徐露为自己后半生绘制的美满蓝图。 但她没想到魏栀,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在最应该懂事的年龄背叛她,做出了她无法接受的事。 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魏栀身上,而魏栀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碾碎她唯一的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 魏栀到病房的时候,徐露正阖着眼休息,江彦周在她床边陪着,他见魏栀到了,立刻起身指着门外,“出去说。” 魏栀风尘仆仆的,脸庞因为跑了一段而失去血色,嘴唇也有些发干。 她跟着江彦周退到门外,“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你。” “没事的。”江彦周说,“我也不忙,正好不忙。” 他们在门口交流徐露的病情,江彦周说:“医生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躁郁症引发的心律失常问题,之后多注意就行,还有就是……” “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平时也要清淡饮食。然后,虽然医生说没问题,但徐老师还是觉得不舒服,所以就打算再住院几天观察观察。” 魏栀点头说自己知道了,“真的麻烦你了。” “我和她正好……这几天在吵架,所以我也没回家,就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的事。” 江彦周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很敏锐地问:“是因为我吗?” 魏栀震惊,立刻抬头看他:“不是的,你别想太多。” “哦那就好,至于今天这件事,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徐老师找我来带她去医院,晚辈带长辈来看病,我不会觉得怎么样的。” 魏栀感激地看着他,低声说:“谢谢。” 江彦周是很好的人,他正温良地运用着自己的智慧。他能察觉到周围人的所有情绪,洞悉他们的想法,却用一种善良的包容的态度对待他们。 江彦周看了一眼时间,抱歉地说:“你来了的话,我刚好要走了。” “你走吧,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魏栀很快说,生怕他多待一分钟会耽误事。 江彦周离开之后,魏栀在门口站了两分钟,准备要进病房的时候,她收到了齐佑树的消息。他问她在哪里,怎么还没到。魏栀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她迟到了一小时了。 徐露住院这件事让她晕头转向的,一下忘了自己还约了齐佑树吃晚饭,她低头打字,告诉他自己晚上有点事,可能去不了了。 齐佑树很快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了,就是我妈找我。”魏栀下意识地隐瞒了徐露住院的这件事。 “和好了?”齐佑树问。 “差不多吧。”魏栀又说:“先不说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 过了一会儿,齐佑树说:“好。” 魏栀收起手机,推开病房的门,进去的时候,她发现徐露已经醒了。看到她的存在,徐露并不觉得意外,她只是平静地看了魏栀一眼,然后挪开了眼神,闭着嘴不说话。 魏栀走到床边,在椅子边上坐下,她张了张唇,最后只问出一句:“要喝水吗?想吃点什么?” 徐露疲惫地眨了一下眼睛,答非所问:“我绝经了。” 魏栀一愣,“是吗?就这段时间吗?” “去年就开始断断续续地,这几个月已经彻底不来了。” 徐露看向她,眼里流淌着悲伤和无力。 母女对视了一会儿后,徐露垂下眼眸,“我已经这么老了。” 就算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老去,以为自己能够抓住时光,但身体还是用一种让她无法反驳的方式告诉她,她真的老了。她已经失去了作为女性的一项权利。 45.一起去看徐老师 魏栀最是知道徐露有多要强,在学校里的时候,她就积极地争取着所有能得到的荣誉,升职调任之后更是拼命,就算状态已经糟成那样,还是咬牙坚持着。 母亲不肯服输,也不愿意认老—— “老去”意味着力不从心,意味着放弃。 徐露那颗心还在燃烧着,但时间岁月就像是一盆水、一阵风,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将她身体里的那团火浇灭、吹熄了。 徐露知道魏栀并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她低声念叨了几句之后,便垂下了眼眸。魏栀在她床边坐着,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母女沉默了一会儿后,徐露想起什么,四周环顾着,问:“小江呢?” “他有事,先走了。” “我当时不舒服,也不知道要找谁,想来想去,还是找了他。”徐露像是在解释。 魏栀没吭声,她明白徐露的私心,但此刻的她不可能去指责母亲为什么没放下脸面打电话给自己,而是去找了一个不相关的男人。 “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梦见以前的事了……” 听见徐露这么说,魏栀抬眼看她,发现母亲的眼睛里的确藏着温柔的泉,那样的母爱几乎要溢出来了。 魏栀有些恍然,她忘记有多久没见到母亲这样的眼神了。 她苦涩地笑,问:“你梦见什么了?” “不记得是哪年的新年了,我带你回外公外婆家过年,然后你握着我的手说,只要我们母女在一起,哪里就是我们的家。”徐露的语气带笑,眼神变得愈加柔软。 魏栀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场景,它历历在目,仿佛就在不久的之前,但细细思考,其实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魏栀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却忘记了那时的感受。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用于时间,让她从那么爱母亲、那么亲近母亲的模样转变成如今这样。她听着徐露的声音,看着徐露的面庞,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的愧意。 徐露又问她吃晚饭没。魏栀摇头。 “那快去吃吧。” “我不饿。” 徐露问:“吃零食了?” 魏栀说没有。 “那赶紧去吃,我还要休息一会儿。晚点你吃完先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准备请假。” “我没什么问题,当时说要住院也是想着观察一下。”徐露看着魏栀,顿了一下才说:“还有……我想着回家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医院里待着舒服,所以就决定住院了。” 魏栀安静着没说话。 “就住两三天就回去了,你明天晚上来看我就行了。”徐露朝她摆摆手,让她赶紧回家,“还有,我来医院前,卫生没做完,衣服晾了一半,还有一些堆在桶里也不知道臭了没,你赶紧回去帮我看看。” 魏栀在徐露的絮絮叨叨下听话地离开了病房。 打了车回到家里,家里果然像徐露说的那样有些乱,魏栀安静地去收拾,拖好地,叠好收下的衣服,再去把桶里还湿漉的衣服挂到阳台上……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觉得很乏味,想要说些什么,抬起头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她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 她怅然若失地愣了一会儿。 她想,母亲这几日应该也是这样度过的吧?或者说,这半辈子,母亲都是这样过过来的? 睡前,魏栀接到齐佑树的电话。 莫名地,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后才将电话接起。 “怎么样了?”齐佑树问。 魏栀在床上翻了个身,说:“没什么事。” “那你晚上吃什么了?” 听齐佑树这样问,魏栀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但她并不觉得饿,“随便吃了点。你呢?吃烤肉了?” 齐佑树笑了一声,“一个人怎么吃?” “那你回去了?” “嗯。” “对不起,放你鸽子了。”魏栀道歉。 “没事,下次补上就行了。明天怎么样?”齐佑树问。 魏栀想起还在医院里的母亲,“明天不行,这一周可能都不行。” 第48章 齐佑树沉默了一瞬,问:“那见面呢?” “……不大行,下周吧,下周见面。” “也行,那下周再一起吃。” 挂了电话后,魏栀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迷迷糊糊睡着了。 晚上,她做了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甚至,她梦到了久违的父亲。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的梦中了,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后,她便几乎没再梦见过父亲。梦中,他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但魏栀记得父亲牵着她的那双手,她记得那粗粝又温暖的触感。 梦中的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父亲牵着她小小的手,很认真地教导她,“要永远陪着妈妈哦。”梦中的她很迅速地就答应了,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不需要思考的事。 下一秒,她的耳边又出现了徐露歇斯底里的声音,母亲斥责她:“魏栀,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魏栀心脏狂跳起来,她摇头,在梦中支支吾吾地说:“妈妈,不要这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不要对我失望。”但母亲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徐露只是转过身,朝远处走了,一步步地离开她。而她在徐露的身后,很努力地想要追上她,却无力地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梦中的魏栀哭得很伤心,于是现实中的她也皱着眉头眼角湿润地醒来了。 下班之后,魏栀提着在医院楼下买好的牛肉汤面来到徐露的病房,推开门一看,发现徐露床边已经坐着江彦周了。 没人通知魏栀这件事,于是在看到江彦周的时候,魏栀意外地挑眉。 江彦周看到她之后,起身:“我今天正好有空,就带了点东西过来看看徐老师。” 见徐露脸上挂着笑容,魏栀也没说什么。 早上醒来时的湿润眼角仿佛还没干透,她看着眼前笑得温柔开心的母亲,心中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麻烦你了。” “不麻烦,正好有空,也带了点吃的过来。”江彦周指了指桌上的零食和果篮,零食是给魏栀的,果篮是给徐露的。江彦周很周到。 之后,魏栀也在徐露床边坐下,三人像家人一样聊天着。 江彦周很会逗徐露开心,三两句话就让徐露喜笑颜开合不拢嘴,魏栀在旁边时不时插上一句话。这样的场景让隔壁病床的阿姨都忍不住出声和他们唠嗑,和徐露差不多年龄的阿姨和徐露说:“真羡慕你,旁边有这两个小辈。”说着,她试探着问徐露,“他们俩结婚了吗?” 魏栀和江彦周同时愣住,魏栀先反应过来,尴尬地否认,“没,我们不是情侣。” 阿姨脸色僵住,讪讪笑:“哦,我看你们感情很好,还以为呢……” 将误会矫正之后,三人的气氛冷了下来。 徐露看着阿姨说:“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真没地方让你羡慕。” “我们到了这个年纪,能有小辈在身边已经足够幸福了。”阿姨摆摆手,又重新躺回病床,她笑盈盈地看着魏栀和江彦周,虽然是在看着他们的,但阿姨的眼神却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像是想到了别的事,想起了别的人。 江彦周坐了一会儿,见天色暗下来之后就要起身离开。 徐露问他吃过晚饭没有,江彦周笑了笑,“现在正打算去吃。” 魏栀正收拾着徐露吃完的牛肉汤面,刚把塑料袋子打好结,徐露便扯着她的手腕,“你也没吃晚饭呢吧,你请小江吃一顿,就当谢谢他这两天为我忙上忙下的。 ” 魏栀动作一顿,看了徐露一眼,又看了江彦周一眼,最后没有拒绝。 两人离开病房的时候,隔壁床的阿姨偷摸着问徐露,“他们还没在一起啊?” “快了。”徐露露出一个干巴的笑容。 魏栀没心情请江彦周吃什么山珍海味,江彦周对此也没什么要求。 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坐下之后,江彦周熟练地点了菜。 他放下菜单,看向对面看起来有些疲惫的魏栀,沉默了一秒后,他看向她的手,那枚很耀眼的戒指。 “这枚戒指是新买的?” 魏栀一愣,低头看向江彦周口中的戒指。 “是。” “很漂亮。”江彦周夸赞。 魏栀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去捂住自己的食指,将那枚戒指掩盖起来。她认为这是秘密。和齐佑树偷偷恋爱是秘密,接受了齐佑树的戒指是秘密,她需要隐瞒着,尤其是在江彦周面前,在徐露病倒的时刻。 之后,江彦周没再问起这枚戒指的事。 两人吃过饭后,江彦周准备开车离开。魏栀送他到停车场,上车之前,他对魏栀说:“这几天我会经常去看阿姨的。” 魏栀站在风中问:“为什么?” “这是我博好感的好机会。”江彦周俏皮地笑。 魏栀顿住,她笑了笑,目送着江彦周离开了。 她知晓自己这种不纠正的行为是一种纵容,是她在纵容母亲忽略她作为一个个体的主观意志,放纵着母亲对她的意愿进行鞭笞践踏。 她在伤害自己。可她对母亲总是心软。 因为那是母亲。 之后的几天,江彦周都遵守承诺一样准时来医院报道。魏栀工作时间上班,下班后就会来医院,陪徐露一会儿后又回家。 她在医院里的时候几乎不会去看手机,更不用提去回复齐佑树的消息了,而徐露也像是在注意着她的动向,她只要一离开,徐露就会去问她的去向。 有一次,齐佑树给她打了电话,她看清来电之后,很快地挂断了,抬眼后发现徐露正看着她。魏栀心脏一跳,躲开她的眼神。 其实母女俩自从那次争吵后,再没将魏栀的那位“男友”拿到明面上来讲过,她们心照不宣地避着他的存在。仿佛没人说,她们就会继续这样和谐相处。 而齐佑树也察觉到了魏栀的反常,他问过她几次,她却每次都敷衍过去。齐佑树心中存疑,但他不敢直白去问,担心魏栀急得躲起来。 过了没几天,齐佑树知道了魏栀这样反常的真相。 那天,他的高中同学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在医院看见徐老师了。 有人问:“哪个徐老师啊?” “徐露啊,就是班长的妈妈!” “哦哦,她怎么在医院?” “生病了?” “我在住院部看到她的,我那天去拿药的时候凑巧看见的,然后上去问候了两句,还说之后要去探病。” “可以呀,我们一起去吧。” “什么时候去?” “我觉得,明天怎么样?周末,大家都没上班吧?我们带点果盘过去看看徐老师。” “可以,正好放假。”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然后,一直沉默的齐佑树被点名了。 “齐佑树你去不?一起去看徐老师。” 齐佑树很快回复:“去。” 45.依旧被她抛弃 徐露并没有和魏栀提起自己在医院里碰见学生的事,于是周末,当魏栀来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看到正在病房里的齐佑树时,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住。 ——因为上一秒,她还站定在病房门口对着手机的齐佑树撒谎自己今天要在公司加班,不能和他见面。 而此刻的齐佑树就站在病房靠近窗边的地方。 他正对着病房门,是第一个发现魏栀的人,两人对视一瞬,在魏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齐佑树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眼神,像是完全忘记了她是谁。 病房里站了四五个人,都是她的高中同学,徐露曾经的学生,他们围在徐露床边,本是在聊天的,发现了魏栀的存在后,他们扭头和魏栀打招呼:“班长!” 魏栀收起自己错愕的表情,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前天在医院里碰见徐老师了,但当时忙,就想着周末和同学一起过来看看老师。” “班长我们很久没见了,当时你转学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诶。” “可能忙着学习吧,没多余的时间上社交软件。” “那班长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啊?也没听说你的消息……” 大家热烈地聊着,已经成年的魏栀很自然地摆出了东道主的姿态,她热络地招待着他们,给他们递去水和洗净的水果,同时,她笑着跟他们聊天。 她走到窗边,伸手给齐佑树递去苹果。 齐佑树接过,却没说任何话,魏栀收回自己的手,转头重新加入他们热烈的话局中。 她在齐佑树面前的椅子坐下,把背露给齐佑树。 即使齐佑树站在房间的角落,但大家聊天的时候并不会把他漏下,甚至,还一定要去问他的意见,于是,在她身后的齐佑树会突然吐出一两句话,让她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起。而不止是同学,就连徐露,也热衷于探究了解齐佑树如今的生活,她问了齐佑树很多问题,齐佑树都乖乖回答了。 第49章 魏栀看不到齐佑树的表情,却也能从齐佑树的声音和语气得知他现在心情一般。 她稍微握紧了自己的手,心脏跳得很快。 在这种她已经觉得很难堪的时候,事情突然变得更糟糕了——江彦周轻车熟路地推开病房门进来。 齐佑树依旧站在那个位置,所以他还是第一个看见江彦周的人。两人对视上,江彦周向他点了点头,他记得齐佑树,之前在甜品店里碰见过,他知道齐佑树是魏栀的同学。 进来之后,江彦周也被病房里的阵势吓到,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魏栀和徐露,笑着打趣:“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魏栀干笑,徐露解释:“这些都是我的学生,来看我的。” 江彦周不好意思地说:“那徐老师你没早说,我忘记带他们的份了。”说着,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到病床边的桌上,“是我爸妈托我带过来的鱼汤。”他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只有两人份的。”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让人不禁去猜测他和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下一秒,有人眼色快、嘴也很快地问:“你是我们班长的男朋友吗?” 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露出暧昧的笑,徐露也心情不错地微笑。 江彦周还没来得及否认,魏栀就一下站起来,说:“不是,不要误会。” 江彦周挑眉,点头:“嗯,不要误会,我和你们班长只是朋友。” “哦……不过我觉得好事将近。”那人贱嗖嗖地继续说。 魏栀很快回头看了一眼齐佑树,发现他已经背过身去看窗外的风景了,这让她的心更是凉了一大截。 她瞪了一眼八卦的人,低声让他不要再胡乱说。 隔壁病床的阿姨也被他们这边热闹的光景吸引,她坐在床边,加入他们的对话。阿姨那双眼睛转来转去的,最后停在站在窗边的齐佑树身上,捕捉到时机,她和齐佑树对视上,她很痛快地朗声问:“帅哥!你什么工作的呀?” 齐佑树一愣,不过很快就转换了表情,他说:“大学老师。” “大学老师啊?这个职业好啊,这个好。” “那你有对象不?”阿姨很直白。 边上的同学听了之后都乐呵呵笑起来,“阿姨你一下就选中最好的了。” 阿姨挑眉,“那当然,不看看我几岁了!” “帅哥你有对象了吗?”阿姨继续问。 齐佑树嘴上挂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他的眼神滑过周围看戏的同学的脸,经过江彦周,看向魏栀,他的目光在魏栀的脸上停了一瞬,最后又自然地挪开。 他摇头:“没有。” 阿姨两手一拍,“那太好了!我那个侄女可漂亮了,也单身,眼光高得很,不过她肯定看得上你,你们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聊聊?” 齐佑树摸了摸鼻子,然后爽快答应:“好啊。” 阿姨一下从病床上爬起来,三步做两步走到齐佑树旁边,眯着眼睛在手机上找侄女的照片给齐佑树看。 魏栀在旁边看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食指,摸不到戒指的时候,陡然想起自己前几天将戒指从食指上摘下来了。 齐佑树和阿姨只说了几句话,就将阿姨逗得合不拢嘴。 魏栀装作没去关注他们那个角落,但齐佑树的声音和阿姨的笑声却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手心发痒。 大家继续细细哈哈地谈天说地,江彦周也很快和她的那些高中同学们聊了起来,魏栀却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突然,江彦周轻撞了她一下,她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吃个橙子。”江彦周将剥好的橙子递给她。 魏栀接过,将晶莹的果肉放到嘴里,机械地嚼了起来。下一秒,她被酸得皱起了眉头。这橙子太酸了,比那酸味糖还酸。她看向江彦周,发现江彦周正笑着看她。他问:“这么酸?” “酸掉牙了。”魏栀眼角都湿了。 江彦周抽纸给她,魏栀自然地接过,擦了眼泪之后,江彦周又从她的手上抽走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站在魏栀身后的齐佑树都看在眼里。 同学们又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说不再打扰徐露休息。他们乌压压地起身往外走,齐佑树却站定在窗边,不是要走的模样。 和他相好的朋友喊他:“你不走?” “我叫的车还没来,我再坐一会儿。” “那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了?” “嗓子疼。”齐佑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他们来之前决定了中午一起吃烧烤。 “好吧。”朋友们讪讪离开。 徐露看向齐佑树,“那你坐着吧,一直站着也不累?” 齐佑树在魏栀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江彦周也在魏栀身边坐下。而魏栀在两人落座的时候更觉难受,她立刻起身,因为和齐佑树坐得过近,她站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齐佑树的鞋子,她急忙挪开脚,“不好意思。” 齐佑树低声地说没事。 “我去上个厕所。”说完,魏栀就逃离了案发现场,躲进洗手间里。 三分钟后,她从厕所里出来,抬头看向徐露的床边,发现齐佑树已经不见了。甩干手的动作顿住,她问江彦周:“人呢?” “哦,车来了,他就走了,刚走。” 魏栀一愣,她看向窗外,今天阳光很好,而刚才她递给齐佑树的苹果被他放在窗边,苹果上面的水珠还没干透,阳光落在上边,反射出光芒,蛰得魏栀眼睛发酸。 她的心脏突然在这时候狂跳起来,没由头地。 她看向徐露:“我去送他一下。” “哦,去吧。”徐露并不知道齐佑树就是害得她和女儿争吵的那个男人,以为魏栀只是想去送一送老同学。 魏栀快步走出病房,但病房门口的长廊已经没了齐佑树的身影,她跑起来,推开住院区的格挡门,然后在楼层的电梯处看到齐佑树的背影。 电梯门打开,齐佑树走了进去,魏栀跑着跟上去,但她来不及按电梯了。电梯门缓缓关上,齐佑树抬眼看到了魏栀,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秒,他摁下了开门键。 魏栀气喘吁吁地走进电梯。 电梯门重新关上。 医院的电梯并不小,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魏栀不知道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在她思考的时候,齐佑树问:“戒指呢?” “我放家里了。”魏栀心虚。 齐佑树没再说什么,电梯很快就到了一层,他抬脚出去,像是没有话要再和她说。魏栀自知理亏,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哪知道齐佑树越走越快,魏栀伸手拉他的手腕,将他扯停下来。 两人在住院部大楼的门口对峙。 齐佑树回头看她,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魏栀嘴唇像是被黏住,阖了又张,最后她问:“你知道我在医院,为什么没问我。”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齐佑树反问,“你跟我说谎的原因是那个男的?担心我来医院里见到他,然后跟他说破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是的!我不是怕他。”魏栀声音低下来,“对不起。” 齐佑树的声音低低的,“不用说对不起。” “我只想问你,你有想过和我有以后吗,还是从没想过?只是这样一天天地过。一边和他,一边跟我。骗了我还要对他撒谎,躲躲藏藏,满口谎话。” 齐佑树盯着魏栀,“你这样不会累吗?” “我想过!想过,我怎么没想过。我一直在想。”魏栀抬眼看他。 齐佑树的眼神微微动摇,但很快,他又说:“想过那又怎么样,你做不到。”他是很现实的人,只想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对。”魏栀坦诚道,“我做不到。我妈她状态很不好,她一直强迫我,但我没办法拒绝她。” 齐佑树哑了一瞬,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暖阳中显得冰冷,“你明明那么讨厌她,那么恨她,为什么还要这样迁就她?” 齐佑树毫不掩饰地说出了魏栀对徐露的看法——讨厌、恨。这样的词语很直白,又具有攻击性,匕首一样从魏栀的头顶落下,扎得魏栀全身一激灵。 被这么赤裸地被点出自己对母亲的恨意,魏栀觉得很不舒服。女儿憎恶母亲,这违背了伦理道德。 而此刻的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齐佑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她没去细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讨厌母亲,她只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作为女儿,是绝对不能讨厌母亲的。 于是被无端指责的她恼羞成怒了,她拔高声音:“我不讨厌她!她是我妈。让我抛弃母亲和你在一起,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能够离开家,不代表我可以这么做。你根本就不懂我和母亲之前的感情,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齐佑树看着几乎应激的魏栀,将嘴边那句“你自己知道你讨不讨厌她”咽了下去。 第50章 魏栀深呼吸了两次,“我不会再去刺激我妈了。” “那我们呢?” “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你就跟我在一起,没有其他人,心无旁骛地只和我在一起。这很难吗?为什么别人那么轻易地就能做到,你和我就这么难?” “我试过了,真的很难。她听不进,听不懂,她生病了,我不能再激进了。” 齐佑树像个机器人重复地问:“那我怎么办呢?”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吗?就是等我妈身体稍微好点了,然后我再去和她说……” “那那个男的呢?他只要在,徐老师就不可能接受我,你为什么不去拒绝他?” “我妈很喜欢他。”魏栀偃旗息鼓下来,“我会拒绝他的,但不是现在,我妈现在状态不好。” “你妈、他,然后再是我,对吗?”齐佑树帮她排序。 “不是,不是。”魏栀否认,但除了这句“不是”以外,她也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了。 两人沉默下来,最后,魏栀盯着齐佑树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闷雷一样,在晴空万里的此刻,碾过齐佑树的身体。 他眼睁睁看着魏栀往后退了一步,她对他说:“不然我们先冷静冷静一段时间,你让我把这些事处理完好吗?我现在很混乱。” 魏栀又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齐佑树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忽地觉无力,他的声音很低:“我对你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在这一刻,齐佑树发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把控的,就算他花了十倍努力去争取,耍心机设城府,就算她说了无数遍爱他,喜欢他,但是她还是会放弃他。 和当初一样。 高中时是那样,如今过了几年,他没长进,依旧被她抛弃。 47. 她被爱情和良知同时拷打着 齐佑树的期中考成绩像是叫醒美梦的一个巴掌,将沉湎在美梦中的魏栀打醒。她想起自己向齐佑树告白的原因,想起那把不纯真的打开爱情的钥匙,如今她的确达到目的,将齐佑树甩在身后了,却无法承担这样的结果。 她被爱情和良知同时拷打着,心乱如麻。 成绩公布的那天,班里同学都对齐佑树的成绩议论纷纷,韩佳杞也和魏栀聊起这件事,“他这次怎么考成这样?差了你一大截。” 魏栀低声说:“我不知道。”魏栀知道原因。 “我要去问问他吗?”韩佳杞自言自语道。 魏栀没吭声。 公布成绩后的第一节课,老师走进教室,将教案放在桌上,说的第一句话也在暗指齐佑树,“有人最近是不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呢?” 班里的同学都回头去看齐佑树,魏栀的反应慢了一秒,但也跟着回头看了。回头后,她发现齐佑树脸上并没有羞愧的表情,相反地,他很坦荡,嘴角甚至挂着笑。几十双眼睛盯着他,而他就在这样的眼神下微笑着,挺直腰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老师就这样看了他两秒,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上课。” 魏栀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她走神得厉害,总是想要回头看看齐佑树正在做什么,偶尔,她回头也能对上齐佑树的眼神,一对视上,魏栀就先心虚地像是被火燎到一样转过身来,不敢多看他一眼。 晚自习一打铃,魏栀就发现齐佑树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她很快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心慌慌地回家了。 魏栀一打开家门,就发现徐露正在客厅看电视,母亲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 见到魏栀回来了,徐露问她:“听说齐佑树这次没考好?” 魏栀脱鞋的动作一顿,“是。” “怎么考得这么差,状态不好吗?” “我不知道。”魏栀敏感地察觉到,所有人都在问她齐佑树考差的原因,他们向她提问可能是无心的,但魏栀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心脏都要颤上一次。 因为她知道原因,原因甚至就是她。 徐露脸上是轻松的表情,镜片后的眼睛也比以前更亮一些,“那这次齐老师应该比不上我了。” 魏栀努力摆出笑容,问:“那你能做年段长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虽然也没那么肯定,但我最近教学成果不错,领导也多次和我聊起这件事。” “那就好。”魏栀低声说,“我先去收拾了。” 徐露点头,又交代:“虽然明天不上学,但你做完作业也要早点睡。” 魏栀说好。 而在半夜,魏栀接到了齐佑树的电话,他说自己想要见她。 魏栀心脏一跳,她看了一眼时间,问:“你在哪里?” “出租屋。”齐佑树这么说,周围却有风声,像是在外面。 “你为什么不在家里?你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吗?” “没回,没回家。”齐佑树说,他的声音低哑,语气萎靡,像是累极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不要回家了。” 魏栀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怎么会这样?因为……这次没考好?” 齐佑树轻笑一声,“不然呢?” 魏栀安静下来,她捏着手机,踌躇地问:“那你是为什么没考好呢?” 齐佑树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因为你。” 魏栀真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这三个字停了一秒,她在齐佑树看不到的地方抿唇咬牙,握紧了手机,呼吸都放慢。然后她又听见齐佑树说:“开玩笑的。” 魏栀终于大口呼吸起来,她的眼眶都在发热,听着电话那头齐佑树带着笑意的声音,魏栀的心跳平缓下来。 她又问:“真是因为我吗?” “想太多了。”齐佑树说,“不过我现在想见你倒是真的。” “我想见你。”齐佑树重复说。他很认真。 “好,你等我一会儿。”魏栀从床上起来。她听见齐佑树问:“你要多久才能出门呢?” “我换个衣服,然后打车过去。” “好。”说完,齐佑树挂了电话。 魏栀换了衣服,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夜里的风还挺凉的,她穿上外套后打开房间门。客厅里漆黑一片,徐露早就睡了,魏栀轻手轻脚经过客厅,抚上门的把手。 离开家,楼道里的凉风吹得她一激灵,她整个人清醒过来。她加快脚步下楼,夜里的风吹得她的衣角猎猎作响,但她的脚步在到达一楼的时候突然停下—— 说要让她去找他的齐佑树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她家楼下。 齐佑树看着她,轻声说:“六分钟。” 她只花了六分钟就出门了。他很满意。 魏栀朝他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嘴唇因为过度呼吸而失去血色微微发白,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齐佑树垂眸看她,“不知道,不知不觉就来到你家楼下了,想见你,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魏栀抿唇,问:“你真没回家吗?” “没。”齐佑树去牵她的手。 魏栀只稍微挣了一下就任着他去握了。 她在想着齐佑树没回去的这件事,以她的认知来说,一个高二学生彻夜不归家,是一件并不小的事,“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再说吧,明天?或者是后天。反正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说,而且,他都让我别回去了。”齐佑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 在口袋里,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 深夜,小区里并没有什么人,偶有半夜归家的居民,也看到了坐在小区亭子里的两个人,但魏栀和齐佑树没穿校服,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高中生,只以为是半夜出来散步的情侣。 魏栀眼前的齐佑树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差别,来到她家楼下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见她,见到了她,他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反倒是她自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夜里的冷风吹过亭子边的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齐佑树就这样沉默着盯着魏栀的脸,见她有很多话要说却说不出来的模样 ,他眨了眨眼,“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魏栀一愣,“ 我……你这次怎么考得这么差?” “说实话吗?”齐佑树问。 “嗯。” “你是一部分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我自己不想学。倒也不是再也学不下去了,只是我想看看……想试试如果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我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齐佑树的声音比风还冷,他说:“这算是一个实验。”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魏栀只会觉得这人为考差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原因,但这个人是齐佑树,她相信他说的话。 “那实验的结果是……” “如你所见。”齐佑树说,“被赶出来了。” “但很奇怪,我并不觉得难受,或者说,没我想象中那般难过。” 第51章 “我只是……只是想要见你而已。 ” 齐佑树并不后悔去做这个实验,即使实验的结果让人唏嘘,但在得知结果的那刻,他脑中想的是,被父亲更加讨厌了,那又怎么样了呢?他之前的十几年都在追求父亲的认可,拼了命地,强迫自己去做父亲喜欢的事,他将父亲喜欢的事做到最好,做到顶尖,但结果呢? ——父亲还是动不动地就苛刻他,还是轻易地就能够讨厌他。 他将父亲的眼光放在比自己灵魂还高的地方,为了父亲的认可,他可以去做任何事。但如今,他尝试着去忽略,甚至是放弃父亲的认可,然后他意外发现,他的世界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被齐志东讨厌了,那又怎么样了呢? 好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失去了他人的喜欢,在学校里被同学用奇怪的眼光看待,被父亲威胁不准回家……这些事曾经都是他最惧怕的事。 但如今它们真的发生了,齐佑树却觉得它们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可怕。他甚至适应得很好。 只是,只是,他还是很想见到魏栀。 如今见到她,握着她的手,齐佑树确定了一件事。 他特别喜欢魏栀。 48.你不喜欢我? 两人在小区楼下坐到三点,魏栀见齐佑树穿得少,眼眶也熬得发红后,她催促他回去休息。 齐佑树见时间不早了,也没再多待。 和魏栀分开之前,齐佑树突然捏着她的手问:“你不会嫌弃我吧?”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带着笑意,魏栀却觉得他莫名严肃——因为齐佑树从来不曾问过她这种问题,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自信的,就算是在开玩笑,也没把自己放这么低过。 “嫌弃你什么?” “没考好。”齐佑树还是担心他的生活会因为这项实验发生变化,而此刻的他最恐惧的就是,魏栀不喜欢他了。 虽然她过去跟他说过很多遍喜欢,但人都是会变的,他需要再向她求证一遍。 魏栀当然还喜欢他,但除了喜欢,她对他还多了一些不可明说的愧疚感,于是她对他的感情变得复杂,这让她在面对他时,变得更加踌躇忸怩。嬛 她顿了一下,才眨了眨因为熬夜变得湿润的眼睛,“你不要多想。” 齐佑树表情变得柔和,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好。” 他把她送到家楼下,魏栀走上楼梯后,回头看他,向他摆手,让他赶紧离开。齐佑树点头了,腿脚却没动。 魏栀回到家里,站在房间里的窗户边往下看——齐佑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 夜很静谧,她甚至能听清齐佑树离开的脚步声。 这个夜晚对十八岁的魏栀来说很难熬,她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梦里却都是齐佑树看向她的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她意识到,齐佑树好像在她身上放了很重很沉的东西。而此刻的她因为这样的向往期待开始恐惧,她自知是无法承担齐佑树这样沉重的情感的——她害怕齐佑树知道真相,也担心自己伤害了齐佑树。 她没有勇气和齐佑树一起去对抗他以为的困境。 她可能也是造成他困境的一部分原因。 这天之后,齐佑树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彻底放弃了讨好齐志东这件事,在出租屋住了几天后,他听从母亲的劝导,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齐志东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育和辱骂,而他看起来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一切,等齐志东骂累了之后,他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将父亲的怒气隔绝在门外。 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后,就陷入了睡眠,他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正确的生活方式,“放弃”原来可以让他这么畅快。 而在学校里,他下滑的成绩并没有对他的人缘造成任何影响,周围同学依旧喜欢黏着他玩,甚至因为他没考好,同学们觉得他更接地气了,认为他的这种迟来的叛逆很拉风。 魏栀意识到了这件事——周围所有同龄人都在为齐佑树的叛逆而喝彩,只有她像老师、他的父母一样在为他着急。 她在担心是自己害得齐佑树变成这样。 对齐佑树来说,放弃学习这件事几乎是百利无一害的,但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些事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一切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魏栀变了。说了不会介意他的改变的魏栀变了。 齐佑树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 期中考过了没多久后,年段长的最终人选出炉—— 齐志东当选,信心满满的徐露落选。 即使徐露的教学成绩比齐志东优秀,即使她的女儿考得比齐志东的儿子好,但她还是输给了齐志东。原因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也没自取其辱地去询问领导,徐露安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谁当了年段长”对学校里的学生来说并不重要,几乎没什么人在传阅这件事。魏栀是回到家里,从母亲口中得知,她落选了。 徐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波澜,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魏栀却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样整颗头颅都热了起来,她扬声反问:“怎么会这样?” 徐露看着她,“很多事都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凭什么?!妈妈你教得不是比齐老师好吗?我考得不是比齐佑树好吗?为什么,凭什么?” 徐露见她情绪激动也有点慌神,以为女儿是年纪小,接受不了这样不公平的事,她出声安慰魏栀,“没事的,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你长大了就知道,除了摆在明面上说的那些事,还有很多是不能说出来的。” 魏栀依旧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这件事像是击溃了她心中的某座堡垒,让她几欲崩溃。 “但是,学生时代的成绩是最公平的东西,考几分就排第几名,考得好,你就在别人的头上,考得差,你就被人踩在脚底。成绩是不会背叛你的。 ”徐露反过来安慰魏栀。 但魏栀听不进这样的话,她只是觉得愤怒和不甘—— 天知道她为了母亲当选年段长做出了多少的牺牲,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因为爱情而惴惴不安,每个夜晚都不得安睡,她本来想着,承受着这么多痛苦,害得齐佑树这样堕落,但至少,她能帮母亲的忙,能让母亲开心。为了母亲的这个职位,她变坏,去害齐佑树……她什么都做了,但结果是母亲落选了。 她这么忙碌一通,什么都没得到,只是让自己这样疲惫恐惧,然后将齐佑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她没做好任何事,她很挫败。 得知母亲落选的魏栀,再没办法正视她和齐佑树的这段乌龙恋情。甚至,她开始躲避齐佑树,她在学校里不再主动看向齐佑树,也开始在手机里冷落齐佑树。 很快,齐佑树发现了她的异样,困惑了几天之后他得出了“魏栀正在躲他”的结论。 周六下午的晚自习结束后,齐佑树直接走到魏栀座位边,他没理会韩佳杞问他“怎么了”这样的寒暄,只是低头看着魏栀,“我有事要找你。 ” 魏栀抬头看他,像是预料到他会来找她,也为此准备很久了,她平静地望着他,点头:“我收拾一下东西。” 齐佑树在听到她这么说的这一刻无故地后怕,他有一种之后的一切都会朝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点,哑声说好。 等魏栀收拾好东西后,齐佑树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出教室。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学楼,来到学校后门的小铁门。 齐佑树眼前的魏栀停下脚步,齐佑树也跟着站住,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夜里的气温很低,风吹得魏栀的头发往后扬起,齐佑树就这样盯着魏栀的背影,问:“发生什么事了?” 魏栀转过身看他,却不说话。 “你在躲我?”齐佑树直白问。 魏栀一怔, 她抿抿唇,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齐佑树当她默认了他说的话,“为什么躲我?不想见我?” 魏栀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很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为什么开始躲他,为什么不想见他?齐佑树想知道原因,但魏栀说不出来,说不出口, 于是他尝试着去猜测。 “是因为……我放弃学习了,你觉得我没用,没魅力了?”齐佑树很不想说出这样的话,但这是最合理的猜测,即使他也不愿意相信魏栀会出尔反尔地因为成绩而不再喜欢他。 而眼前的魏栀沉默了很久,然后,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准备要做些什么事,而齐佑树本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突然希望她不要说话,但魏栀还是说了,他没来得及拦住她。 “不是,我没这么想。我只是觉得一切都不对了,我好像害了你。” 第52章 齐佑树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过,我是你考差的一部分原因。如果你是因为我,因为我向你告白才考差的话,我很抱歉。”魏栀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给齐佑树去消化这段话的时间,但下一秒,她说出的话让齐佑树彻底承受不住了。 “我很抱歉,对不起,因为……我一开始跟你告白只是想要捉弄你而已。 ” 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安静,齐佑树像是什么听不见了,耳根以很快的速度发麻起来,耳边只剩不停歇的嗡鸣声。 “什么意思?” 魏栀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齐佑树问:“捉弄我?所以说喜欢我是假的?全都是在骗我?” 魏栀看着他,思索着自己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或者说她应该去解释哪一部分,最后,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定干脆将一切都否定——她太疲惫、也太恐惧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消耗在这件事上了,她想要立刻结束这一场乌龙闹剧。 “是的。”魏栀这样回答。 齐佑树盯着她看了几秒,其实只有几秒,魏栀却觉得这几秒很长,擦长到足够他将她看透,但好在齐佑树没有读心的超能力。 他盯着她,气极反笑,“你是认真的?” 魏栀说:“我很认真。” 她咬咬牙,继续放狠话,“我就是为了考赢了,为了搅乱你的心思,才说我喜欢你的。” 齐佑树觉得眼前这人几乎到了面目可憎的地步。 “你不喜欢我?还和我那样?”他质疑。 “你喜欢我吗?”魏栀问。 齐佑树很快说:“不喜欢。” 魏栀眨了一下眼睛,“那你不也和我那样了?” 齐佑树又笑了,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在昏暗的环境中盯着魏栀的脸,“那你现在和我坦白,是觉得愧疚?以为你的告白捣乱了我的整个人生? 所以才这样不安地躲避我?” “你良心发现了?你做的是没良心的事,现在却是良心发现了?” 魏栀点头,“是的。” 目前的状况的确能够用“她良心发现”这样的句子来概括。 齐佑树见她没话再说,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你太坏了吧?” 魏栀和他道歉,“对不起。 ” 她看起来的确是一副抱歉的模样,但齐佑树无法接受这样的道歉,他不要魏栀的道歉,魏栀的真情道歉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他死死盯着她。 “我一直都讨厌你,和之前一样。”齐佑树突然这么说,毫无预兆地,“就算是在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也很讨厌你。” “我也没喜欢过你,答应和你试试,也是因为我最讨厌你。和你恋爱,我没有任何损失。 ” 魏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听着他说讨厌她的宣言。 他的腔调很正经,吐出的字很凌厉,锋利地在陈述着他对她的厌恶。 “话都说到这里了。”齐佑树往前走一步,“你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我很讨厌你,以前讨厌你,现在更是憎恨你,我觉得你很恶心。” “我们分手吧。 ”齐佑树垂眸盯着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眼里的光都要迸射出来。 魏栀哑声说:“好。” 空气沉默了一瞬,齐佑树笑了一下,接着,他用一种很轻蔑的姿态挪开自己的眼神,转身离开。 周围偶尔有学生经过,但魏栀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很安静空旷的一座岛上。 回家的一路上,魏栀的大脑都很混乱,她不断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她做错了一切,不应该说出真相,也不应该那样残忍地说谎,但是转念一想,她刚才说的做的却都是最正确的。 她就这样矛盾地纠结着。 心烦意乱地到家后,她意外发现前几日总是郁郁寡欢的母亲此刻看起来很愉悦。 49.他等到了 49. 还不等她问,母亲就主动告诉魏栀她这样开心的原因,“我要调职了。” 魏栀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去教育局了,很快。” “确定吗?”魏栀担心徐露又像上次那样对缥缈的还不确定的事保持着巨大的期待,那样她们都会受伤。 “确定。”徐露认真说,“和上次不一样。” 魏栀没想到柳暗花明这种事会发现在她们身上,确定了母亲这是升职之后,她说:“那太好了。” 她真心替母亲感到开心,她最是知道母亲在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有多失望,这是母亲应得的。 徐露同她说:“所以说祸福相依,虽然我没当成年段长,但是峰回路转地,我升职了。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 魏栀那颗不安的心稍微被这样的消息抚慰,她露出个笑容,“那真的太好了。”虽然她做出了伤害齐佑树的事,但至少母亲如意了。 然后徐露平静地通知她一件事,“我会到另外一个区工作,所以你上完这个学期也要转学了。” 魏栀愣住,“我要转学?” “对。” “可是……我马上要高三了。” 魏栀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徐露这样的安排,岂料徐露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她敛下扬起的嘴角,“没关系的,不打紧。那个学校我已经考量好了,不比现在的差劲。” “但是,我怕……”魏栀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露打断,母亲盯着她,问:“怕什么?” 魏栀在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说不出口,她的脑海里现在空空的,只剩下齐佑树的一张脸。 “我只是不想转学。” “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适应好这个学校,我怕高三去新的环境,我不适应。” “没什么不好适应的。” 徐露似乎不想多和她聊这件事,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厨房,“这个如果都适应不了的话,你之后要怎么去上大学?” “可是……” “可是什么?”徐露敏锐地回头看她,“你舍不得谁?” 魏栀心中所想被母亲戳中,她被吓得不敢说话了,像是被噎住一样,她摇头,“没有。” “那就这么定下了,快期末考了,你好好准备,期末考考得好,新学校才能把你安排进好班级里。” 魏栀沉默了两秒,说自己知道了。她也从沙发上起身,准备进房间去休息。 在关房门之前,徐露经过她的房门口,状似无意地站定在门外,对着房间里的魏栀说:“你应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吧?其他的事,全部,都要往边上靠。不管是朋友,还是什么其他的。” 魏栀没想过徐露知道了她和齐佑树的事,以为她这番话只是母亲对一个高三女儿善意的告诫,于是她乖巧地说:“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你一直都很乖的。” 徐露这样说。 * 这天之后,魏栀和齐佑树坐实了“仇人”这样的关系,却也不像他们初识那样针锋相对,如果说之前是火拼,如今他们算是冷战。而在这样的冷战之前,他们经历过一场的热恋。 这样冷热交替的关系让十八岁的他们都感到混乱。 魏栀被母亲寄予厚望,也知晓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开学校彻底和齐佑树划清界限,于是这段时间她卯足了劲,投入到学习中。 但齐佑树不一样,他放不下魏栀,也在适应着自己决定改变后的新生活。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混乱,一边应付着齐志东,一边观察着魏栀,意识到她学习状态很好,一点都没被“被他甩了”这件事影响之后,他很不甘,也很失落,但也就这么一天天过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期末考结束的那天,魏栀有一种到达终点的释然感。 周围的同学们说起一周后暑假班的事,这和魏栀已经没有关系了,徐露说考完期末考,她就不用再去学校了。于是在同学们热聊的时候,魏栀并不吭声,只是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她要将自己在这个学校的一切东西都收走。 把书桌都掏空之后,天色已经暗了,教室里也没什么人了。魏栀背起沉甸甸的书包,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齐佑树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人,桌面也被收拾得整洁,魏栀很快收回了视线,往外走。 她低着头,没注意到有人要进教室,于是两人在教室门口撞到一起。 被撞的人发出不满的嘶声。 听到他的声音,魏栀的那句“对不起 ”突然说不出口了,她往后退一步,抬眼看向齐佑树。 他正垂眸看着她,眼神很奇怪,既不耐烦又像是在愤怒,总归不是友善的,和他看向其他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魏栀心脏狂跳,以为这次相撞是上天的旨意,想要让她在离开之前和他道一声别。她深呼吸两次,决定听从老天爷的话,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画上一个句号,但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开口,齐佑树很快地说:“让一下。” 第53章 魏栀下意识地让了,然后齐佑树就这样和她擦肩而过了。 他没再回头看她。 一周后,齐佑树才知道魏栀转学的消息。在他意识到那天在教室门口的那一面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察觉到一阵浓烈的懊悔,如果知道会是这样,那么他一定不会把“让一下”当做他们之间的句号。 但时间是单向的,事情发生之后就不会再改变。 他没再在学校里看到魏栀,手机里她的 qq 头像也都是一直黑着的,她也从来不在班级群里说话。 最开始,是有同学在群里@她的,开玩笑地质问她为什么没说要转学的事,但魏栀没回,之后,他们聊天的消息就将那句质问顶了上去,没人再在意那条消息,只有齐佑树会不厌其烦地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一直盯着那句话,盯着魏栀黑掉的头像。 魏栀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齐佑树又变了。 青春期好像就是这样善变,一点生活上的小变化都会让男孩儿决定改变,而初恋不辞而别的这件事给齐佑树带来的改变是:他痛恨自己之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改变。 他想,如果他没变,和之前一样继续保持成绩,说不定一切都不会变。说不定,魏栀还是会像之前那样骗着他说喜欢他。虽然他知道那都是假的,魏栀是在骗他,但是他还是无比怀念那段日子。他很想魏栀。 消极了一段时间之后,齐佑树决定振作,回到那场“改变”之前的模样,他重新捡起学习,毫不费劲地,他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周围人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齐志东在某个夜晚很欣慰地对他说:“还好你变回来了。” 齐佑树很平静地回答父亲:“没有,我不会变回去了。” 齐志东听不懂他的话,但他只看重齐佑树的学习成绩,齐佑树能回到第一名的位置,齐志东已经满意。他不在意齐佑树身上的变化,不去听齐佑树的声音,不想知道齐佑树口中的“不会变回去了”是什么意思。 然后,在不久之后,他突然得知了齐佑树要搬出去的消息。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自己一个人生活。” “离家出走?”齐惠铭在旁边轻声问。 “是,差不多这个意思。” 齐志东发怒:“好好地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出去一个人住。”齐佑树很平静。 “你有什么问题?有家不住,要出去自己住?你成年了吗?!” 齐佑树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自从他彻底放弃了讨好齐志东的这件事后,他在齐志东面前就不会露怯了,他重申:“我就是想出去自己一个人住。” 母亲也开始劝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齐佑树下定了决心,任谁劝说都不管用。 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之后,他逃脱了父亲的掌控,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度过了高三这一年。 高考结束后,齐志东和曹雪芳专门追来他的出租屋,让他回家住,但他没答应,他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着,他在高考的那个暑假找工作,攒下了大学的学费。之后,就是本科的学习、毕业,考试,上班。 齐佑树觉得时间翻页翻得很快,他也跑得很快——他有条不紊地生活着,一步不停地往前奔跑着,仿佛这样,他就能把前半生的记忆都丢在身后,但有些东西还是会让他停下脚步。 比如说,小区楼下的流浪猫狗。 他下班回来在小区里看到它们,脑中总是会出现魏栀蹲在地上的背影,然后他也会莫名其妙地站定在它们面前,蹲下。 冬天来了,他往家里接的猫狗越来越多,他需要做的事也变多起来,这些小生命占据了他的家、他的时间,还有他的精力。但他知道,其实是魏栀,罪魁祸首是魏栀。 是魏栀占据了他的空间、时间和精力。 在毕业展上看到魏栀的那个瞬间,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书页往回拨的声音,哗啦啦的。时间又被翻回去了。 他又回到了高中的那时候,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他等到她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没在等她,但此刻,脑中蹦出的声音拆穿了他的谎言。 他一直在等她,然后现在,他等到了。 50.许个愿望吧 几天之后,徐露出院了,魏栀特地请了假去医院里接她,离开医院前,医生交代魏栀要注意徐露的精神状态,“你要多注意她的状态,早年她就有这样的病情,最近又步入更年期,情绪的确会比较容易激动,也会比较容易抑郁。你作为女儿,要多关心她。” 魏栀说自己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徐露就催魏栀回去上班了,她说自己今天有得忙,不用魏栀陪她,“家里很多地方我要整理啊,我刚才看那个阳台和厕所,都脏兮兮的,下午我要打扫卫生,你去上班吧,在这里还妨碍我打扫。”魏栀听她这么说,也没在家里待着了,起身去了公司。 到公司的时候,她发现优优今天也来公司了,此刻正在周芸的办公室里坐着。 魏栀进去打了招呼,优优惊喜站起来,“姐你来上班了?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上午有点事,下午就来了。” 优优跑到魏栀身边,伸出自己的手指,“诶你看看我新做的美甲。” 魏栀低头看,优优做了很长的延长甲,十个指头贴满了钻石,说话的时候还将手指头碰撞在一起,刻意发出塑料甲片互相撞击的声音,仿佛是在给自己的话配背景音乐。 “好看。”魏栀点评。 “我就说啊,我妈一直说不理解我的审美。”优优回头看周芸,脸上是得意的神情。 周芸摇头:“你们年轻人眼光一样,反正我不喜欢。” 优优没再揪着和母亲之间的审美差异做文章,她转头和魏栀聊起天来,“姐你知道我录取结果出来了吗?” “哦?第一志愿吗?” “没有,差一点点,录了第二志愿,但我很满意。” 还不等魏栀问,优优就迫不及待地说:“是黎洲大学!可以去找齐老师咯。” 魏栀表情僵住,但她还是努力扯了扯嘴角,“那挺好的,黎洲挺好的。” “对啊对啊,关键是齐老师是那个学校的老师,有人罩我了。” 周芸和魏栀都忍不住笑了,然后优优突然靠在魏栀耳边小声问:“我妈知道你和齐老师的事吗?” “啊?”魏栀反应过来,“哦,知道。”说完,她看向优优的眼睛,认真说:“但是我和你齐老师,分开了。” 优优捂住嘴巴,很震惊,“这才过去没多久啊。” 魏栀露出一个“你个小孩不懂大人的世界”的表情后走出了周芸的办公室。 优优就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她对魏栀和齐佑树的事十分好奇,“你们到底怎么了?”优优追问:“吵架了?” 魏栀走到茶水间停下脚步,“其实不算分手,我和他根本就没在一起过,现在是不联系的状态。” 魏栀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在一起过?那我们之前在日本,你们那算什么关系?”刚成年的优优还真不懂魏栀说的这样的话。 “没办法定义。”魏栀说。 “炮友?”优优小声问。 她的美甲因为紧张的情绪而聚在一起,发出聒噪的声音。 魏栀看她一眼,“不能这么说。” “那真太复杂了。”优优摇头,“你们太复杂了,我不懂。” 魏栀垂下眼眸喝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头滑入食道,刺激得她一激灵,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温水倒成冰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和齐佑树的这段关系算什么,自然也很难和别人解释。 徐露出院之后,魏栀每个周末的时候都会陪徐露出门。母女俩一起去爬山,逛公园,甚至去看年轻人爱看的电影。魏栀尝试着让徐露的生活更加有趣,现在世界运转得这样快,她希望徐露能找到新的能够让她感到幸福的事。 某天,两人经过一间宠物店,门口拴着的狗狗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们,魏栀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扭头看徐露:“我们家要不要养一只?” 徐露嫌弃地摆手,“养这个干嘛?太麻烦了!” 她和从前一样拒绝了魏栀,但魏栀不像从前那样轻易放弃,“你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呢,养一只陪陪你。” “别用我做借口,就是你自己喜欢。” “那猫呢?” “不要不要,走了,回家了。”徐露直接抬脚往前走,魏栀没办法只能跟上她。 这段时间,徐露经常会提起让江彦周来家里吃饭的事,每次她这么说,魏栀就说自己没空,徐露又会说江彦周有多好,在她住院的时候帮了她多少忙,但魏栀总是没吭声。 这天,徐露又谈起江彦周,“我定了两只龙虾,周末请他来家里吃吧。” “不用,我会单独请他吃饭的。”魏栀拒绝。 第54章 徐露沉默了两秒,然后她看向魏栀,冷不丁地问:“你跟那个男的还没分开吗?” 这是那次吵架过后,她们第一次提起这样的话题,谈起破坏她们母女之间关系的那个男人。 徐露住院的时候,魏栀不敢提起,她和齐佑树闹掰之后,徐露没问,魏栀也觉得没必要提起。 在魏栀以为徐露会一直逃避这件事的时候,徐露问起这个男人,魏栀顿了一下,轻声说:“分开了。” 其实徐露知道魏栀大概率和那个男人分开了,她最是了解魏栀,清楚魏栀这段时间的变化——她不像之前那样轻盈愉悦了。 徐露不想承认,但她的确看出了魏栀身上的变化,于是她猜测魏栀和那个男人分开了。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魏栀亲口承认了,但魏栀看起来还是抗拒江彦周。 ——徐露对此很不满。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江彦周?”徐露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他人好,但是我不喜欢他。”魏栀语速不快,语气严肃,像是在说什么很正经的事。 徐露冷漠问:“喜欢有什么用?” 徐露明白“喜欢”的重要性,但此刻的她被魏栀的态度激怒,认为魏栀想要继续这样“天真”地活着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 “你以为人能一直靠着自己的‘喜欢’过下去吗?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少人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有多少人过得痛苦?” 魏栀认为徐露不可理喻,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徐露又说:“我就是这样啊。我要是靠着自己的想法随意地过,这辈子不知道有过得多惨。” 徐露想,她是牺牲了很多才有今天的结局,她很少按着自己的“喜欢”去生活。于是,魏栀这样只顾着自己“喜欢”的行为是很愚蠢天真的。 徐露的话头从魏栀扯到自己的身上,又搬出自己过得痛苦的这套话术。魏栀明白这是陷阱,但还是被母亲绕了进去,她想起母亲这不算美满的一生,于是她只是苦涩地问:“你不后悔你做过的所有选择?” 徐露盯着魏栀,眼前的人明明是魏栀,她却像是看到了其他的人,眼里闪烁过很多情绪,最后她垂下眼神,“不后悔。” 魏栀注意到母亲那双眼睛分明已经湿润。 她没说话了。 最后这场对话还是以这种没有结果的结局收尾。 魏栀没妥协,徐露也没放过她。 而魏栀计划着做出改变,她不能再这样将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就算她放弃了齐佑树,也不应该昧着良心和江彦周不清不楚。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喜欢上江彦周,他们这样继续下去只是在占用江彦周的时间。她无法改变徐露的想法,也碍于徐露的身体不敢和她争吵,但她可以从江彦周那处入手。 这天,她将江彦周约出来见面,说是为了感谢前段时间他一直往医院里跑,照顾徐露。 江彦周风尘仆仆地到来,手里还提着一袋酸味糖,一见面,他就把糖果放在她面前,“上次的应该吃完了吧?” 魏栀不敢说上一袋她压根就没拆开,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忙碌得没有精神去吃甜食或者糖果了,但她还是感激地收下,“谢谢你。” 魏栀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江彦周看得出她忧心忡忡,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魏栀见江彦周也不吃了,笑着说:“我有事要和你说清楚。” 江彦周一瞬间就明白了魏栀要说什么——他在这方面天生敏锐,能够观察周围人的情绪,预知到他们要做的下一步。此刻,他猜到魏栀要说的话,他慌张失落,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做什么都是徒劳,做什么都无法阻止魏栀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因为她不喜欢自己。 于是,他保持体面,微笑着说:“你说吧。”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承认之前一直没和你说清楚,是有私心,我妈很喜欢你,我是在利用你稳住她。她身体不好,也很……过分地用身体威胁我,但我反抗不了。” “之前有一次,我想要和你说清楚,但那时候,你又很恰巧地和我说你很早就注意到我了。”魏栀摇摇头,“我就不忍心跟你说清楚。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这是在利用你,明知道不会跟你在一起,还这样和你做朋友。” 江彦周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的,我不在意这个。” 他豁达得让人意外。魏栀盯着他,认真问:“你真的不在意吗?” 江彦周被这样问得愣了神,一秒后,他露出个嘲弄的笑容,“在意,但因为喜欢你,所以可以忍耐。” 魏栀说:“但我有喜欢的人。” 现在的她能够和所有人承认,自己喜欢齐佑树。 江彦周并不意外地问:“那个大学老师?” 魏栀倒是意外他能一下猜到,但她只是点头,“是。” “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他。” “是的。” 江彦周没再说什么了,只是以很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两人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事,魏栀这时候才重新有了胃口,最后把桌上的饭菜都扫荡干净之后,两人离开了餐厅。 江彦周没像之前提出要送魏栀回家,魏栀却觉得松了口气。 她想,江彦周是很聪明的人 * 这天之后,徐露再找江彦周来家里吃饭,江彦周都会拒绝。 徐露活到这把年纪,被拒绝了两次,就知道江彦周和魏栀应该没戏了,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她不可能求着江彦周继续喜欢魏栀。这样做,只会让江彦周觉得她们这对母女很低廉。 但是,她莫名对江彦周产生了抵触的心理,认为他眼光差,没毅力。魏栀明明是很好的女孩儿,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聪明的孩子。从小就是。 自以为通透的徐露没意识到她在做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她能接受江彦周放弃魏栀,却在当初强迫魏栀去和江彦周相处。 * 那天徐露生日,母女俩吃了一顿生日宴,只有两个人,冷冷清清的。徐露很不喜欢过生日,她总觉得没必有去庆祝自己又老一岁的这件事。她无法正视自己的老去,无法和这样的自己自洽。 她原本拒绝了过生日的提议,魏栀却说一定要庆祝,不想让她们的生活这样无变化,死气沉沉的。 的确,徐露出院之后,魏栀虽然会经常花时间陪她,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多,但母女之间的氛围却不是很好,倒不是说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开战,而是十分压抑,头顶似乎总有一片沉沉的云压着她们。 吃过饭后,徐露发了一条朋友圈,她平常很少发朋友圈,退休之后更是安静,恨不得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让他们以为她还在教育局任职。 但今晚,许是又被标志了长了一岁,她感慨颇多,尤其觉得孤独,所以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也很简洁。大致意思是说岁月如梭,自己又长了一岁,希望之后她们母女俩的生活会顺遂无忧。 没一会儿,她曾经的同事、学生就都给她点了赞,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 她打开,发现很多人给她发了生日祝福。 她一条条看,不知不觉间,嘴角也挂上笑容,然后她翻到了江彦周的祝福信息。 江彦周祝她生日快乐,等她回复了“谢谢”之后,江彦周又说:“徐老师,我看得出来魏栀很爱你,当初和我相处的大部分原因也是你。她希望你开心,但是我不是她想要的伴侣,我就是意识到这点,才决定放手的。之后如果需要帮忙还是可以找我的。” 徐露看着这段文字愣了一会儿。 再抬头时,她发现魏栀不知道从哪里变了块蛋糕出来。 魏栀就这样捧着蛋糕,蛋糕上面还插着正在燃烧的蜡烛。 魏栀笑着对她说:“许个愿望吧。” 徐露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她闭上眼睛,像个稚童一样诚恳地许下愿望,希望老天爷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她在心里念着:“希望我的女儿能幸福。” 51.老朋友和改变 十月的某天,魏栀在公司楼下偶遇了陈浩宇。 虽然两人和高中时候的形象都有些差距,但他们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又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和微笑,寒暄了几句后,两人约定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高中毕业之后,魏栀就没再和陈浩宇联系过,虽然他们更新了联系方式,从 qq 挪到了微信,偶尔也会给对方的朋友圈点赞,但他们的聊天对话框一直都是空白的。 但许是太久没见,偶遇的这瞬间,他们都觉得新奇和美好。 饭桌上,他们聊着自己这些年在做些什么,遇见了什么大事。陈浩宇问起徐露的事,“听说徐老师在我们这届毕业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学校,现在呢?在其他学校教书?” 第55章 “说来话长……她调职了,但是也在前段时间退休了。” 陈浩宇惊讶,“这么早就退休了?” “提早退休,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适合再待在职场了。” 陈浩宇很体谅地没再问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很快略过这个话题,说起自己现在开了一间小酒吧,就在魏栀公司附近,让魏栀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坐坐。 魏栀没想到他现在在做这个,“我以为你会成为导演或者编剧之类的……或者是在演话剧。” 陈浩宇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并不意外地解释:“大学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总而言之,就是放弃了。但我并不觉得可惜,是我主动放弃的。学弟学妹有时候还会邀请我回去看话剧。” “我现在喜欢上调酒,所以才开了酒馆。”陈浩宇解释。 “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已经很好了。”魏栀说,“你一直在走你想走的路,这让人很羡慕。” 陈浩宇耸耸肩膀,说:“这不难啊。” “那你很幸运。”魏栀笑。 陈浩宇并不否认, “可能是真的。” ——父母开明,自己又有很强的意念,这两样足够让他拥有让人羡慕的幸运。 魏栀开始向他讨教酒的问题,两人聊着聊着,陈浩宇突然想起什么,问起魏栀:“你当时在国外的酒吧里打工是不是?” “对。” “我当时有个本科同学正好在那附近读研,我就跟他提起了你在那里,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去那个酒吧了没。” “江彦周?” “对!对,你认识他,你们见过面了?在国外的时候?” “不是,我回国之后才认识他的,之前他帮了我很多忙,我们现在是朋友。” “回国后才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我们的父母认识。” “这么巧。我还以为是通过我牵线认识的呢。” “他是后来才告诉我,他和你认识。” “我们是本科同学,不过最近几年是没怎么联系了。”陈浩宇话锋一转,“不过他还挺有意思的,我听说他这一两年回国创业了?” “是,开零食店。” “啊……真是啊?”陈浩宇摇头,“我真没想到呢,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以前那副模样,我真没想到他会回国开零食店,我以为他会在国外发展呢。” 魏栀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陈浩宇解释:“哦。他本科的时候完全是激进派,很嚣张的存在。” “说通俗点,就是混账……以前甚至会去抢别人的女朋友。” 魏栀一愣,没把陈浩宇口中的江彦周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陈浩宇接着说:“他活得才是肆意,转头就回来开零食店了。” 魏栀若有所思地点头,只花了一段时间就消化了陈浩宇说的这件事—— 人本来就是多样的,改变更是一瞬间就会发生的事,何况她对江彦周本来就称不上了解。 两人的话题很快就从江彦周身上移开。 他们谈天说地,聊得很开心的时候,魏栀意识到虽然时间的河已经往前淌了很长一段,但有很多东西还是没改变的。他们依旧合拍,像高中时那样。 * 和齐佑树切断联系后,魏栀接二连三地和过去的人搭建起桥梁—— 秦乐乐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在国庆假期回去参加她第二个孩子的满月酒席。 魏栀一愣,“都满月了?什么时候生的你都没跟我讲啊。” “太忙了,晕头转向的,前段时间坐月子啊,这边看着二宝,老大又求关注,真的太忙了,不好意思啊干妈。”秦乐乐很快滑轨求原谅。 魏栀并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是自己不够关心她,“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还没聊几句,魏栀听筒里传出孩子哭泣的声音,秦乐乐语速变快:“先不说了,等你啊。” 挂断电话后,魏栀思考着要给宝宝带什么满月礼物,然后在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甚至忘了问秦乐乐二胎孩子的性别。她只顾着和秦乐乐聊天了。 说起变化,魏栀自觉身边改变过最多次的人非秦乐乐莫属,秦乐乐在短短的四年时间内做了太多改变—— 和郭裴结婚、怀孕生子,如今二胎都满月了。 天知道,四年前,她还在为另外一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对,四年前,她移情别恋,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和男人分手后才和郭裴在一起。之后,秦乐乐和郭裴迅速闪婚,生了孩子,然后紧锣密鼓地迎接二胎。现在的生活还算美满。至少,秦乐乐没再给魏栀打电话哭过。 秦乐乐的生活变得充实,被各种各样的琐事占满,她没多余的时间向魏栀哭诉,甚至忙得忘了通知魏栀自己生二胎的事。 魏栀想,这应该是好事。 回去过问了徐露的意见后,魏栀决定还是送金子这种不会出错的东西。 回家的前一天,魏栀问徐露:“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她们母女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老家了,除了春节和需要扫墓的清明节,她们几乎不会回家,就算家中的爷爷奶奶多次打电话来询问,徐露也总是用一些借口回绝。 徐露喜欢只和魏栀待在一起,她只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魏栀问这样的话时,并不觉得徐露会答应她,她只是顺口问问,却没想到徐露很快答应,她说:“可以,很久没回去了。” 魏栀微顿,“好。” 她不知道母亲改变的原因是什么,但她没有问。 回去的这天,徐露和魏栀提了很多东西回家,有新的被褥和棉衣,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和干货。爷爷奶奶见到魏栀和徐露,高兴得说了很多话,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客厅里聊天。 接近傍晚,魏栀拿着满月礼物去吃宝宝的满月酒席了。 她和秦乐乐已经一段时间没见面,上次见面时秦乐乐的肚子还不算大,如今已经“卸货”,秦乐乐看起来比那时更丰盈了一些,白里透红的脸颊像是覆着一层柔光,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两人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却丝毫不生疏。时间和空间会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长,但只要一个眼神,她们又会像磁铁的两极一样越过那些客观的阻碍重新贴在一起。 魏栀送了礼物之后,问秦乐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秦乐乐摇头,让她去酒席上坐好等吃饭就行,“我现在太忙了,吃完饭,晚上我们再好好聊。” 魏栀看着缠在秦乐乐脚边的女孩儿,笑着问:“童童这么黏你,晚上我们能聊吗?” “等她睡了就行,她很早睡觉的。”秦乐乐摸了摸童童的脑袋。 童童扒着秦乐乐的腿,害羞地看着魏栀,不说话。 酒席开始,吃饭期间,郭裴和秦乐乐来魏栀这桌敬了酒。 魏栀看了一眼郭裴依旧正经木讷的神情,又对上秦乐乐兴奋的眼神,她意识到有些事真的没改变。初中时就是这样的,他们就是这样的。 酒席结束后,魏栀在招待间等着秦乐乐。 期间,童童羞涩地踱到魏栀身边,等到魏栀看向她,挑眉问她要不要吃糖的时候,她很快点头。 童童觉得这个姐姐有点眼熟,也很漂亮。妈妈刚才说,让她来陪这个姐姐玩,但她有点不好意思,就在姐姐身边绕了好几圈,姐姐终于注意到她了。 姐姐从口袋里变出糖果,然后把她抱在怀里,问她还记不记得她。 童童说不记得了。 姐姐说:“你小的时候我还带你去过游乐场。” 童童含着糖果,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不记得了。” 童童觉得姐姐身上很暖和,也很香,和姐姐玩了一会儿之后,她在姐姐怀里睡着了。 秦乐乐来到招待间看到的景象就是,魏栀正抱着已经睡着的童童。 秦乐乐着急上前,“哎呦她不小了,你抱得住吗?” “可以啊,还挺小的。”魏栀压低了声音,担心吵醒正在睡觉的童童。 秦乐乐回头看郭裴,“赶紧把童童抱回去睡觉。” 郭裴迈着长腿过来,轻松地把童童抱起,“爸爸带你回家睡觉。” “麻烦你了。”他对魏栀这么说。 魏栀说:“真没事。” 秦乐乐和郭裴说自己会晚点回去,让他带着孩子回去。 郭裴不大放心,“你要几点回?” “我和魏栀聊一会儿,十二点之前肯定回。” “十二点。”郭裴看了一眼时间, “十二点我去接你。” “我知道了,十二点,你别啰嗦了好吗?孩子着凉了怎么办?” 听到秦乐乐这么说,郭裴才抱着童童走了。 秦乐乐回头看魏栀,很无奈地摇摇头。 魏栀只是笑着调侃,“我看你还挺幸福的。” 秦乐乐反驳,“哪有!”脸上却的确是幸福的笑容。 第56章 两人一路从酒店散步到家附近,夜深了,秦乐乐说自己走累了,她们在村口的长椅上坐下。 好几年过去,村子的那些健身器材已经翻新,村口的长椅也增多了,甚至还涂上了崭亮的油漆。但两人一在这长椅上坐下,就想起了往事。 秦乐乐裹紧了郭裴刚才让她戴上的围巾,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她扭头看向魏栀,问:“你还记得那个新年吗,你陪我在这里给郭裴发短信。” 秦乐乐描述的就是魏栀此刻心中所想的,魏栀说:“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秦乐乐像初中时那样伸直自己的腿,然后合并自己的双腿,让鞋子撞击,发出怦怦的声响。 “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啊。 ”秦乐乐感叹道。 魏栀同意她说的话。虽然这几年,在她身上发生了很多事,但秦乐乐的生活更是多舛—— 春节过后的情人节,秦乐乐试着向郭裴表白,却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现在不想恋爱。 秦乐乐以为这是拒绝人的惯用理由,而自尊心很强的她在被拒绝之后就再没找过郭裴,在学校里碰见他就像是看到仇人。 高考结束之后,两人在不同的地方上大学,秦乐乐在大学认识了新的男生,不自控地陷入了爱河。她很有魅力,没多久就拿下了那个男人,大一的那个寒假,她甚至带着男人回来见家长了。 当时魏栀也在,她坐在家门口的院子里,听着隔壁秦乐乐她们家热闹的声音,心想秦乐乐真是风风火火,想一套是一套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还直接带着男朋友回家过年。 秦乐乐和那个男人恩爱地谈了好几年,本以为两人会步入婚姻的殿堂,却没想到毕业后他们就分手了。 那个暑假,魏栀已经到国外了,她每天除了打工上课,还需要安慰秦乐乐——失恋了的秦乐乐实在是太伤心了。 但时间是良药,哭了几天之后,秦乐乐没再打电话给她。又过了一段时间,秦乐乐突然告诉魏栀,她要和郭裴结婚了。 魏栀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你确定吗?” “其实不确定……但他说要娶我。” “你喜欢他吗?”魏栀没想过自己要问秦乐乐这个问题。 “小时候很喜欢。” “现在呢?” “不知道啊,他拒绝我了啊,我当时就不喜欢他了。但是前几天他突然说喜欢我,说爱我爱得要死。” 魏栀沉默了几秒,“然后呢,你就答应他了?” “我说我不谈恋爱了,他就说要娶我。” “你答应了?” “嗯。”秦乐乐说:“其实我是想要报复他的。如果当时他答应我的告白了,我需要被那个男的伤害成这样吗?” “简直儿戏。”魏栀说。 “那怎么办?要不算了。”秦乐乐犹豫。 “能算了吗?” “我试着说一说?但感觉他不会同意。”秦乐乐迟疑。 “你……” 魏栀不记得自己最后给秦乐乐的建议是什么了,只知道不久之后,他们真结婚了,然后很快地,像是搭载了加速器,秦乐乐怀孕了…… 现在回忆起这些事,魏栀还是想用“儿戏”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秦乐乐的决定,但是目前看来,秦乐乐很幸福,这些决定是正确的。 魏栀琢磨着要逗她,她故意拉长疑惑的声音,然后问:“诶你那个前男友是姓什么来着的?郑还是张?” 秦乐乐说:“赵。” “哦,对对,赵宇杰。”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当时在电话里跟我骂了很多遍。” “还是别提了。 ”秦乐乐表情难看,“幸亏郭裴不在,让他听到又要应激了。” 魏栀问:“什么意思?”她倒是想象不到郭裴应激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就闹脾气。他老是会问我,我到底喜不喜欢他,是不是最喜欢他?我和他孩子都有两个了,还天天跟我说这些。”秦乐乐很不理解。 “你那段年少轻狂的爱情让他印象深刻吧。” “他就是老是拿这个说事,说我当时为了前男友要死要活,他很嫉妒。那要怎么办?让我也为他要死要活?他想得美啊!” 魏栀忍不住笑,“当初不是他拒绝你的?” “对啊!还不是他自己没把握住。”秦乐乐愤懑,安静了两秒之后,她又说:“但是他说,他当时就喜欢我,很喜欢我,没答应我是不想影响学习。本来想着高考之后再追我的,但没想到我都不理他,然后又很快移情别恋了。” “他说我动作太快了,说我动作永远比他快。这能怨我吗?真逗。” “的确,活该。”魏栀跟着不留情地说。 两人都哈哈笑起来,然后这时候,静谧无垠的黑色天空中突然绽开烟花,她们抬头观赏烟花,一下都被这样的场景拉回了几年前的那个跨年夜。 魏栀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正好,“是不是有人生日了?” 秦乐乐点头,“可能是。” 烟花慢慢停歇下来,天空变回沉寂,秦乐乐想起什么,突然扭头对魏栀说:“你当时说得没错诶,给你准点发新年祝福的人肯定是喜欢你。” 魏栀的笑容僵住,她想到了当年给她准点发新年祝福的人。 接着,秦乐乐的手机响了起来—— 十二点了,郭裴的电话如期而至。 秦乐乐接了起来,“嗯嗯,知道了,你不要来接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到了?马上到村口了?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秦乐乐抱歉地说:“他说是孩子哭了,我得回去了。” 魏栀表示理解,“你回去吧。” “那你也赶紧回去。”秦乐乐起身。 “我再坐会儿,等下就回去,我走两步就到家了。”魏栀坐在长椅上看着她。 “好,那我先走了,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明早走,明天还要上班,只请了上午的假。” 秦乐乐遗憾地叹气,“那我们下次再见,我会去找你的。” “没事,你先忙孩子的事吧,孩子还小。” 秦乐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她包紧了大衣往前走。 魏栀盯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离开。但正在离开的秦乐乐逐渐放慢了移动的速度,最后她站定在离魏栀五米的地方。 魏栀看着秦乐乐转身。她盯着自己,秦乐乐并不高大的个子在黑夜中看起来更显弱小,但她站得很直,她已经没拢着大衣了,衣角在夜晚的风中起舞着。 秦乐乐站在那里,望着魏栀,问:“你会觉得我这样很……不酷吗?” 魏栀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 秦乐乐解释,“我这么早就结了婚,生了孩子。没上过几年班,这几年的生活就是在家里带孩子……” 魏栀懂了,她立刻从椅子上起来,她边朝秦乐乐走过去边否认:“不,不,没有的。” 不远处缓缓驰来一辆车,它靠近她们,最后停在秦乐乐的附近,车里是来接秦乐乐的郭裴。 明亮的车灯打在秦乐乐的背上,同时也照亮了魏栀的正面,她被这样的光芒激得眼眶发热,但她还是迎着刺眼的光芒,一步不停地走向秦乐乐。 “你不要这么想。我不会觉得你不酷,你现在开心幸福就是最好的事。”她站定在秦乐乐面前认真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哭了,你现在觉得幸福就足够了。酷不酷都不重要,体会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秦乐乐嘴巴一瘪就想要哭,她抬眼看着魏栀,“我很矛盾,我很羡慕你,羡慕你的人生,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很替你高兴,也很羡慕你。但是很多时候我又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幸福了,看着孩子笑,看着孩子哭,我都觉得很幸福。” “但是我好害怕你觉得我不酷了。” “你一直都很酷。”魏栀诚恳地说,“现在你可以是很酷的妈妈。” 秦乐乐被感动得脸一皱,一下扑进魏栀的怀里,“但我还是想要和你一起玩。” “等孩子长大一点了,我们可以带着孩子出去玩。我也想当一个很酷的干妈。”魏栀抱紧秦乐乐。 秦乐乐因为生产胖了一些,但魏栀还是觉得自己抱住的是之前那个柔软热烈的玩伴。 52. 他们之间的故事戛然而止 时间过得很快,魏栀的生活跟着时间的河平缓地、温和地一起往前淌。 自从江彦周和齐佑树都消失,她们母女俩的生活里只剩下对方后,她们之间的关系缓和许多—— 魏栀花了更多的时间去陪伴母亲,徐露也不再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魏栀身上,去忧虑女儿的人生大事,她最近培养了新的爱好——去甜品店学做甜品。 有时候,徐露甚至和魏栀一起出门,魏栀去上班,她去上课。魏栀下班回家后,总是能在冰箱里看到徐露带回来的“课堂作业”。 第57章 徐露就这样带回来一个个蛋糕,魏栀一个个吃掉,一个月下来,她长胖了几斤。魏栀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小肚子变大,脸也比之前圆润,她想要阻止这样的变化,但她自制力差,也试着和徐露抱怨让她别再带甜品回来了,徐露只是冷笑一声,“不带回来,你估计又要偷偷想了。”魏栀自知理亏,并没有反驳。 总之,她们母女俩的生活,有些小打小闹,但也和谐默契。 徐露自从有了新爱好后,很少再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母女俩几乎不再争吵,多了许多靠在一起笑的时候。 关于齐佑树,说实话,魏栀不会经常想起他,但在某些时刻她的确会疯狂地想念他,有时候会想他的家,想他家里的猫狗,有时候会想他的身体,想他的怀抱,有时候会想他的声音,想他说的话。 那枚被她摘下来的戒指被她藏在抽屉里,每次打开抽屉的时候,她都会被钻石上的光芒闪到眼睛,出神几秒之后,她又会把抽屉关上,她没再戴过那枚戒指,但她一直知道它的存在。齐佑树就像这枚戒指,她一直没忘记他,但也只是这样。 当时她和他说的是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但他没答应,她也没说时间是多久,他们只在“分开”这件事上持相同意见,于是他们分开了,没有任何后续计划。 他们之间的故事戛然而止,魏栀是故事中的人,自然不知道故事之后的走向。 优优开学了两个月后谈恋爱了,对方是她的同班同学。 魏栀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优优真这么快就走出来了,优优解释:“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不喜欢也只要一瞬间,因为喜欢上别人也只需要一瞬间。” 魏栀思量着她的这句话,觉得并不是全无道理。 优优又说:“移情别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啊。” “所以,你和齐老师分开了,你移情别恋了吗?” 魏栀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优优很快问:“那齐老师移情别恋了吗?” “我可不知道。” “他平时不教我们啊,所以我也没在学校里碰见他几次。不过他每次出现在校园里,周围的女生都要多看他两眼,齐老师很抢手的。” “他一直都这样。” “我改天碰见他的时候帮你问问。” “不用!”魏栀很快拒绝,说她不想,也不需要知道齐佑树现在的状况。 优优笑着说知道,她本来就是在和魏栀开玩笑,见魏栀这么紧张,她达到目的就收了手。 经历过这么一次和年轻女孩对于“移情别恋”话题的探讨后,魏栀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齐佑树会不会像优优说的那样抽身了,投入新的恋情了。 毕竟,移情别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闹得十分难看。 每次想到齐佑树爱上别人,和别的女孩恋爱,他给她们带蛋糕,带她们回家逗猫狗,魏栀心脏就开始狂跳起来。很明显,她无法接受这件事,只是想象着,就觉得脑袋都热了,胃也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难受。 又过了几天,优优突然向魏栀求助。这天是工作日,魏栀上午还在上班,下午就接到优优的电话,优优问她下午能不能请个假帮她去上课。 魏栀以为她疯了,“我下午还要给你妈妈打工呢。” “你请个假吧,明天不就是周末了,一个下午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我求你了。” “怎么了到底?” 优优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实话,“我和男朋友去隔壁市玩了,下午打算翘课。” “那你找个人代课不就好了,是很重要的课吗?”魏栀给她出主意。 “不重要吧……”优优莫名其妙地拉长了最后一个音,然后说:“但是下午的课是齐老师上的诶。” 魏栀乍然安静下来,几秒之后,她问:“怎么是他?不是说他没教你吗?” “电脑课,他来代课的。就这么一节。”优优笑着问,“那你能请假吗?” 魏栀模糊地说:“我看看下午事情多不多吧。” 优优爽快答应下来,她像是已经预知了魏栀最后的答案,很轻松地说:“那你晚点告诉我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再去找别人代课。” “好。”魏栀挂断电话。 十分钟后,她给优优发短信:可以,正好不忙。 优优回复:太好了【转圈】 * 下午,魏栀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优优口中的电脑机房,期间还在路上问了不少学生。在她踩进机房的下一秒,铃声响起。 她赶紧寻找空位,最后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坐下。 她跑得急,所以有点喘,坐好之后,她放缓呼吸,学着隔壁同学的动作去打开电脑。 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将帽子摘下,去捋贴在脖颈后的长发,坐在身边的男同学看了她一眼,像是因为没见过她,他有些惊讶。 魏栀低调地缩了缩脖子,朝他笑了一下。 男同学没说什么,应该也知道她是来代课的人。这种事在大学里并不少见。 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后,魏栀重新戴上帽子,又顺便把架在鼻梁上的镜框往上推了推——她今天戴了眼镜。近视手术之后,她就不戴眼镜了,但今天为了顶替优优上课,她戴了眼镜来掩饰,一个黑框眼镜,没有近视度数的。 她并不想让齐佑树认出她,她只是想看齐佑树一眼。 ——在见到齐佑树之前,她真是这么想的。 铃声响起没多久后,齐佑树推开前门进来。 同学们见代课老师真是他,兴奋起来。他们蠢蠢欲动着,在讲台下小声说话。 齐佑树熟练地将自己的包放下,环顾了一圈教室,“我是今天代课的老师。” 魏栀没有度数镜片后的眼睛正越过很多人的头顶盯着齐佑树看。 几个月没见,他和之前的差别是头发长长了些,发尾已经长过了眉毛,发尾带着点曲度,正不大规矩地搭在他的眼睫上。今天气温低,他整张脸被冻得发白,唇却带着血色。他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套是一件敞开的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利索。 在魏栀无意识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将齐佑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回过神是因为齐佑树几乎就要朝她看过来—— 魏栀很快低下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拢住了自己脸侧的头发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齐佑树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声音并没有一秒停顿,他打开扩音器,说自己要点名。很快,他打开了电脑里的花名册,一个个名字念过去,同学们还算乖巧地回应着,而魏栀却如坐针毡,心脏狠狠地撞击着她的身体。 她看着齐佑树放在表格里一个个往下挪动的光标,很快,它挪到了优优的大名上。 “周悠然。”齐佑树平声叫出优优的名字,和念其他人的声音没有任何差别。 魏栀学着上一个同学,压低声音说了声“到”,她甚至能觉得自己的这个“到”的发音是很畸形的,它又哑又沉,是这辈子她说过最难听的一个字。 说完“到”之后,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齐佑树的反应。 但出乎意料地,他几乎是不停顿地往下喊了另外同学的名字。 他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周悠然”是谁,也没发现魏栀来替优优上课了。 魏栀那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又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她本来自己只是想要看他一眼,但真看到他之后,她又想要和他说话,和他对视。她变得贪心。 而事实其实是,齐佑树进教室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魏栀。 因为她现在戴的这个眼镜和高中时戴的那个很像。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高中时候的魏栀,本以为是哪个长得像魏栀的女同学,在她垂头躲避他视线的时候,他才发现她就是魏栀。 此时此地见到魏栀这件事让他很兴奋,但他最擅长做的就是掩饰,于是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略过她的脸庞,无视她的存在,无异常地开始点名。 他不知道魏栀消失了这么一段时间又突然这样出现在他眼前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那样轻易地被她蛊惑。 他已经对她很失望,很失望了。 他不会再期待她,不会再期待她会给他想要的。 * 上课上到一半,在齐佑树让同学们自主操作的时候,坐在魏栀身边的男同学突然出声问魏栀是哪个学院的。 魏栀一愣,操作鼠标的动作停下来,正要解释自己不是他们学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要搭讪的话,去教室外面搭。” 魏栀和那个男同学同时扭头,齐佑树就站在他们身后。 魏栀忘记了自己要隐藏的事,直勾勾地看向齐佑树,但齐佑树并没有看她,他只是盯着那个男同学,眼底没什么情绪,谈不上生气,最多只有点在课堂上不被尊重的不耐烦情绪。 第58章 男同学讪笑两声,说:“老师,我只是想要问她怎么操作。” 魏栀跟着搭腔,“是的……老师。”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她觉得这个称呼难以启齿,但不得不跟着男生也这么说。 她说完之后,齐佑树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但他依旧只是盯着男同学,问:“刚才没听清楚怎么操作吗?” 男生不好意思地说:“是,走神了。” “那我再教一遍。”说着,齐佑树迈步往讲台走。 魏栀在他转身离开后低下头。齐佑树没有看她一眼。她这时才意识到,齐佑树应该很早就发现她了,但他故意忽视了她的存在。 托这男生的福,齐佑树又重新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他还在讲台上朗声问男生:“这回懂了吗?” “懂,懂。”男生尴尬地笑。 魏栀恨不得缩成一团。 上课的这九十分钟她只觉得坐立不安,齐佑树巡逻的时候时不时会从她身后经过,但他只是将她当做空气,像是压根没看到她,这让魏栀更加难受,背后都出了汗。 终于,这九十分钟结束了,铃声一打响,齐佑树就宣布下课,拔脚要走的时候,台下有同学问:“齐老师你还会来给我们上课吗?” 齐佑树说:“你们想的话,我申请一下。” 学生兴奋地起哄说:“要啊要啊,老师你好帅,来给我们上课行不行啊!” 齐佑树笑着说:“那我试试申请。”说完这句,他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魏栀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起身的时候,身边的男同学拿出自己的手机,问魏栀:“同学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哪个学院的?” “其实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就是来替她顶课的一个朋友。” “这样啊……”男同学说,“没事啊,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魏栀笑了笑,说:“我比你们大了应该有六七岁。” 男同学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说:“完全看不出来啊哈哈。 没事啊,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魏栀见他如此不懈,只能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出去。 男同学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后,很快和她告别,和站在旁边等他的舍友一起离开了。魏栀也离开了电脑机房,想着下午没什么事了,她打算在学校里逛一逛。 正好是四五点的时候,秋日橙黄色的阳光洒在水泥路上,道边的树叶也盛满了这样的秋意,魏栀的身心都在这样和缓的风景中放松下来。 在她大脑放空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小魏姐!”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是上个暑假在周芸公司实习的那几个实习生。 他们成群结队地走在一起。 已经是深秋,但他们却像是感觉不到冷,穿了很薄的运动衫,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站在前面的那个人手里还拿着颗篮球。 他们像是刚打完球。 53. 老师,齐老师 魏栀惊喜,问他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本来就是这里的学生啊。”他们打趣道,“我们倒想问问小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还戴着眼镜,穿得这么大学生?” 在公司的时候,魏栀总是穿着职业装,虽然算不上老气,但也的确不比大学生这般朝气蓬勃。她很清楚什么阶段就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下午来大学顶课,所以她翻出了之前大学时候穿的衣服。 “我就是来你们学校逛逛。”魏栀说不出自己来给优优顶课的事。 他们控诉她来学校居然没通知他们,“我们好歹是东道主,该招待你的。”魏栀摆手说不用,他们又热情地围上来,“我们刚好打完球了,正准备去吃晚饭,小魏姐你跟我们一起吧?” “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就行了。”魏栀计划中没这项行程。 “你嫌我们打完球身上臭啊?” 魏栀说怎么可能。 “那走吧,我们带你去吃学校附近最好吃的烧烤。” 大学生总是热情,何况他们还是几个刚运动完的大学生,正被内啡肽和多巴胺控制着,于是他们就兴奋又飘飘然然地把魏栀拉走了。 刚到烧烤店坐下,他们又喊来了其他在公司实习的几个学生,有男有女,他们关系都不错,几人很快就到了烧烤店,一落座就开始和魏栀打招呼。 饭桌上氛围很好,他们很照顾魏栀,专门挑她能搭上话的话题聊,大家其乐融融的。 和这些年轻人待在一起,魏栀也觉得自己变年轻了,她心情愉悦地和他们聊着,放肆地吃吃喝喝,还喝了一些酒。 饭吃到一半,在魏栀的脸被碳炉冒出的热气蒸熏得发烫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女同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拍了一下手,“忘记喊齐老师了!你们怎么没喊齐老师来吃饭啊!” 她这话一说,大家才如梦初醒,纷纷应和,“对,对,齐老师,怎么忘了齐老师。” 魏栀坐在中间没吭声,心跳却已经开始加速。 大学生的效率很高,说干就干,坐在魏栀身边的男同学直接给齐佑树发了消息。 齐佑树在办公室里接到了学生的语音信息。 他点开,学生在很嘈杂的环境里问他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饭,齐佑树听完,随手打字:“你们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那边很快又传来一条消息,“公司的小魏姐也在。” 齐佑树顿住,问:“她怎么在?” 学生解释:“下午的时候在学校里碰见了,就拉着一起出来吃饭了。” 齐佑树拿起手机打字,“哦,我还是不去了,手头上的事还没做完。” “好的吧。” “齐老师说不来啊,工作太忙了。”同学在饭桌上宣布这样的消息,坐在他身边的魏栀失落地垂下了眼神。 确定齐佑树不来之后,魏栀反倒放开了玩,她吃很多,也喝很多酒。 准备散场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头晕晕的了,但还是清醒的,不到走不动道的程度。 一群人走出烧烤店,学生们准备一起走回学校,魏栀在门口等着网约车来接她,和他们告别之后,魏栀站在冷风中打开手机叫车,成功约到车之后,她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抬眼看向对面。 下一秒,她愣住,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站在对面马路边上的人是齐佑树之后,她心脏往下一坠。她握紧了手机,看向正站在对面抽烟的齐佑树。 这个夜晚的秋意已经足够浓重,人呼出的气息都能够在低温的空气里成形,用火点燃的烟草则更是明显,而在这种夜里抽烟的齐佑树此刻在魏栀眼里是最显眼的存在。 在她注意到对面那人是他之后,她好像只能看见他了,看见被烟雾包裹住的他,看见在烟雾后的他的那双眼睛。 她走向斑马线,等着交通灯转绿。 在她的面庞被绿光笼罩的时候,她立刻抬脚踩上斑马线。在她朝他奔去的这十几秒内,齐佑树什么都没做,他就那样定住,甚至没去管手指间正在燃烧的烟。 魏栀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尽头的烟灰正好长到断了。 魏栀一张脸透着不清醒的红色,眼睛却很亮。 她站在他面前,就那样盯着齐佑树看。 齐佑树按耐住微微颤动的手,尽量平静地,将最后那一点都抽完。吐出的烟气将这一立方米的空气都沾染上不好闻的味道,魏栀就在这一立方米内,但是她没躲开,就算是被烟气熏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也没挪动一点位置。她安静地看着他。 齐佑树垂着眸将最后燃着的火星摁灭。他抬脚去不远处的垃圾桶扔烟头,身后响起魏栀跟着他的脚步声。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用很冷漠的语气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魏栀此刻心情不错,酒精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变得兴奋,又在这里见到他,她很高兴,她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刚才真以为他不会来了。 齐佑树垂眸盯着她,眼尾的睫毛搭在下眼处,被头顶的灯光照着,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人会忍不住出神,魏栀此刻应该就处在这种情况中,她太紧张了,却莫名看到了他眼下的那一片阴影。 “不是。”齐佑树这样说,声音平平的,就像他的表情一样毫无波澜。 “哦,没关系。” “那你工作结束了?”魏栀问。 她盯着他的脸,轻轻叫了一声:“……老师?” 叫了一遍之后就容易多了,她在齐佑树怔愣的时候,又连续不断地喊他:“老师、老师,齐老师。” 齐佑树反应过来后,很不客气地这么打断她,“不要这么叫我。谁是你的老师?” “你今天不是给我上课了?数据库的使用。” 齐佑树冷笑一声,然后转身抬脚就走。 魏栀急了,她跟在他身后,一步不差地跟着,生怕将他跟丢,但他步子迈得大,脚步又急,她需要跑两步才能完全跟上。 第59章 在她小跑的时候,手里攥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陌生来电,她很快按了挂断键,继续去追眼前的齐佑树。 齐佑树不知怎么地,拐进了两个建筑物之间的巷子里,巷子逼仄狭长,偶有两边建筑物透出的灯光能够照亮巷子里的光景,地上漆黑,地面被不知是什么种类的污垢包裹着,两侧还有没被清扫的垃圾。 魏栀一刻不停地跟着前方的齐佑树,但是手里的手机还是不停地震动着。魏栀又摁断了几个,对方却不停地打来,像是不等到她接电话就不会罢休一样。 魏栀被震得受不了,于是迫不得已,她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接通了电话。 岂料电话一接通,对面的男人就开始破口大骂,普通话里夹杂着她听不懂的方言,但即使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大概能明白男人是在骂她。 魏栀从他的话中捕捉到“车”“到很久了”这样的词汇,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打了网约车,她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急事,你先取消了吧!” 对面男人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辱骂她,肮脏的词语一个个地蹦出来,魏栀被骂得都蒙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忘记了回骂,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能挂断电话,她只是觉得连很热,头很痛。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又想到自己跟不上齐佑树了,她一下崩溃。借着酒意,她放肆地哭出声来,像个小孩儿一样。 对面被她的哭声震住,愣了一下之后还是恶毒地咒骂她。 魏栀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在狭长的巷子里放声大哭。 几秒之后,有人夺过她的手机。 魏栀泪眼婆娑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齐佑树,他拿着她的手机,冷声让那人闭嘴,他说他已经把他说的那些话全部录音下来了,他如果敢再多说一句,他会立刻报警。 对面骂骂咧咧两句后很快挂断了电话。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魏栀也停下了哭声。 齐佑树看了一眼她的手机,瞥到顶端跳出来的消息后,他皱了一下眉。 他看向魏栀,把手机递给她,“还你。有人找你。” 魏栀一愣,眼角的泪水还没干透,镜片都起了雾。 她低头看亮着的屏幕,是今天她的那位同桌。 他问她: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54.你要和我睡是吗? 魏栀没空搭理他,按灭手机屏幕后,她抬起头对上的就是齐佑树那张无表情的脸。 哭过的眼角被风吹过之后开始泛起凉意,但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齐佑树,担心她一闭上眼他就又要消失。 盯他盯得直到眼睛酸痛,她才眨了一下眼,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说:“谢谢。” 齐佑树问:“怎么不回他消息?” 魏栀喝了酒,脑子转得慢,但也大概听得出他话中的酸味,“回什么?回我正在追男人?” 齐佑树被这样的答案逗笑,但他没发出笑声,那笑容也是不着眼底的。 他盯着她,不再说话。魏栀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 在两人沉默着对视的时候,本来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巷子里突然闯进了别的人,和他们一样,是一对男女,但那对男女之间的氛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们在巷子的另外一头,一进入巷子,就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完全炙热地拥吻着。 魏栀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巷子里还有其他人。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齐佑树说话了,他问:“你要做什么?” 魏栀将注意力从那对男女身上收回,她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没什么,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什么的。” “说上了,然后呢?” “再说两句。”魏栀很认真地说。 酒精让她变得轻浮,于是这样的玩笑话也能被她严肃说出。 况且她也说不清此刻的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齐佑树盯着眼前明显正在无理取闹的人——她戴着眼睛,和高中时没什么区别。看着这样一张脸,他更加烦躁,却也舍不得就这样扭头就走,或者说一些更加伤人的话。当然,他完全有能力说出来,但他不想说,担心他说出口后,魏栀真就被他赶跑了。 在他沉默思考的时候,魏栀突然说:“我很想你。”话音刚落,她很真诚地又说了一遍,“我很想你。”边说着,她朝他走近了一步。 “事情处理好了,所以你有空来理我了是吗?”齐佑树这样问。他一直把当时她在医院里对他说的话记在心里,她说他们俩需要分开冷静冷静,等她处理完那些事——所以她现在来找他,是因为她处理完那些事了? 魏栀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也忘了自己当时说过什么话了,“嗯,对,那些事我都处理好了。” “那之后如果再发生其他事呢?” “什么意思?” 齐佑树不吭声了,他知道她懂他的意思。之后如果发生类似的事,他还是会像上次那样,被她轻易地抛弃、扔到一边要求他冷静冷静吗? 魏栀深呼吸,夜里冰冷的空气进入身体里,她稍微清醒点了,“那是之后发生的事了。” 就算是这种时候,她也不会轻易给出“她绝对不会再那样做”的诺言。这是事实,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母亲和齐佑树之间,她永远都只会选择母亲。 甚至,就算是让她在她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她也会选择后者,她很爱她的母亲,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那我不和你玩了。”齐佑树说。 听他这样说,魏栀有点急,担心他走了,她伸手去拉他的手腕。 齐佑树一顿,却也无动于衷。 魏栀又去牵他的手,齐佑树挣脱开了。 他将双手放回口袋里,不再给她得逞的机会。 魏栀看着这样的他,陡然觉得没劲,她知道他生气了就是这幅铜墙铁壁模样,但她又不愿意就这样让他离开。她瞥到巷子最前端那对正在交缠的男女,脑子一热,破罐子破摔说:“不然这样吧?我们不要谈情了。” 魏栀说:“这太累了。” 她真的累了,她现在脑子空空,只想让汽油书抱住她。这样就够了。其他什么的,她真的不在意。 齐佑树问:“那谈什么?” 魏栀看向不远处抱在一起,急不可耐的男女,声音轻轻,“你也像那样抱住我吧?” 齐佑树这时候才回头看那对男女,看清他们在做什么后,他看向魏栀,眼底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情绪,他问:“你要和我睡是吗?” 魏栀惊讶他说得这么直白,但很不耻,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太累了,现在只想要他能够抱住她,像那样,像从前那样。 她低声说,是。将回答说出口后,她担心他答应,又担心他不答应。 好在齐佑树并没有让她矛盾太久,他很快给她答案了。 他说:“我不要。” 魏栀松了一口气,她知道齐佑树想听什么,她说给他听:“我和江彦周已经彻底没联系了。” 齐佑树顿了一下,问:“怎么做的呢?” 魏栀见他好奇,继续说:“我拒绝了他之后,他和我妈解释了,我妈就放过我了。” “那你还是什么都没做。” “我做了,我怎么没做?我拒绝他了。” “徐老师要是给你介绍另外一个男人呢,你会怎么做?” 魏栀愣了,她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齐佑树知道答案,如果徐露真这么做了,魏栀不会有任何长进,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不敢反抗,听从徐露的话,和他纠缠一番后还是把他放弃。 魏栀听懂他的意思,她反驳,“我爱你,我喜欢你,这样还不行吗?我一定要为你放弃我妈是吗?” “是。”齐佑树就是希望魏栀能够为了他放弃所有,“你欠我的。当初那样骗我,现在也是这样。你总是骗人,当初说喜欢我是骗我,我被你骗了那么久。” “那你不也是吗?”魏栀说他到处也到处骗人,戴着面具生活。 “我骗过你吗?”齐佑树问,“你知道当年你离开之后,我有多难过吗?” 魏栀自知理亏,她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后,她问:“那你需要我怎么证明,我爱你。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 齐佑树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那双眼睛却不像一开始那样毫无波澜了,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魏栀发热的大脑都冷下来,最后,他眼底的那片湖还是平静下来,他说:“不知道。” 这是他思考过后的答案,他就是不知道。 他和她之间是无解,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证明她不会像之前那样离开他 他一直在魏栀给的不确定的爱中晃荡,她的喜欢像一阵风,风起的时候,他被托举到高处,风停,他又一下跌到最低处。他被风吹得惴惴不安,生怕绳子断了,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放弃。 第60章 他只知道自己不够满意、不肯妥协,却也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种“需要对方放弃什么来证明爱你”的要求本来就不够合理健康。 但齐佑树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健康的人。 他本就不够健康。 当他在面对魏栀的时候,他不想再装作善良慷慨,他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在心中分毫不差地计量着魏栀对他的真情。 他很爱魏栀,也知道魏栀喜欢他,但他没力气再和她耍心机设城府,去努力占据她心中更多的位置。 他想要魏栀主动朝他走几步,抱住他,很确定地告诉他:就算你是这幅不健康的模样,我也会不停地爱你,我也绝对不会抛弃你。 55.结婚就好了,你敢吗? 不知什么时候,巷子口的那对男女已经离开了。巷子里除了他们,只剩下一阵阵鼓进来的风。 魏栀的酒意被这样的风吹散了。她的衣角时不时地拍打着她的大腿,这让她稍微回过神来。 “不知道”是一个让人很混乱的答案。 魏栀一开始思考着他是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搪塞敷衍她,但和他对视的那刻,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也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做。 两人之间的对话停在“不知道”好长一段时间。 见她没话再说,齐佑树也没耐心再等,他转过身,抬脚就往前走。魏栀本能地跟上。 齐佑树走出巷子,站定在路边,拿着手机摆弄着什么。期间,魏栀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也没出声说话。 几分钟后,齐佑树接到电话,他们面前停下一辆车,齐佑树打开后座车门,扭头看魏栀,“进去。” 魏栀微怔,“什么?” “回家去。” “哦。”魏栀呆呆坐进去。 齐佑树关上车门,往后退一步,站在路边看着车后座的她。 魏栀透过车窗看他。司机启动车辆,窗外他的脸慢慢变小、往后退,魏栀一直盯着他看,脑子里空空的,眼睛却知道不能离开他。直到再看不到他,她才用力吐出口气,精疲力尽地转过身。 * 到家的时候,魏栀意外发现徐露还没睡。 母亲见她一身酒气,眉头一下皱起来,“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和朋友喝了点酒。”魏栀解释。 徐露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水,担心魏栀觉得温水没味道,她又往里面加了点蜂蜜。站在魏栀身边,看着她将一整杯蜂蜜水都喝完之后,徐露又走进魏栀房间拿出魏栀的睡衣和换洗的内衣裤,“洗澡之后赶紧去睡觉。” 魏栀坐在椅子上看着母亲为她忙前忙后的模样,更加确定自己这样做是没错的——母亲值得她放弃一切。母亲对她是最好的,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就是这样的,爱妈妈,又喜欢齐佑树。 徐露见她意识还算清醒,也没再留在客厅里照顾她,“我去睡了,刷牙前你可以把冰箱里的那个梦龙卷吃了,老师说最好不要放过夜,明天口感可能就没今天好了。” 魏栀说自己知道了。 咬着梦龙卷的巧克力脆皮的时候,魏栀脑子里又在想齐佑树。虽然她很爱母亲,但她的确舍不得齐佑树,她很喜欢他。在她身体里的酒精还没被完全分解,酒精催熟泪意,这么想着想着,她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魏栀两眼泪汪汪地吃蛋糕,巧克力的甜混着眼泪的咸,她觉得自己狼狈得要死,却也在这种时刻莫名地下定了决心。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她明明是能够做些什么让齐佑树不那么失望的。 她不能就这样让齐佑树失望。 洗漱过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打开抽屉,拿出齐佑树之前送她的那枚戒指。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戒指上钻石的光芒却不减一分,魏栀尝试着把戒指套在食指上,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最近胖了,连带着手指也变粗,套上戒指的过程有点困难,套上之后,她也觉得手指难受。 那个圈不止束缚住她的手指,也将她的心捆住,让她一想起齐佑树就觉得难受。虽然有些不适,但她还是戴着那枚戒指入睡。夜里,她做了一个梦,而在梦中的她像是得到了神祇的旨意,她想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她迫不及待地睁眼。 天光大亮,她抬起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意外发现它又完全适合自己的手指了,她没察觉到一点不适。——该是昨晚喝了酒,她的手指水肿了,所以才觉得戒指紧。 兜兜转转半天,齐佑树送的戒指又完美地契合她的手指。 这让魏栀更迷信地以为这是天意,老天爷也认为,她和齐佑树是完全合适的。 虽然中途会发生些插曲,但是她和他最后也会像她的手指和这枚戒指一样完全契合。 * 这天是周六,徐露本以为魏栀会赖床到中午,却没想到魏栀的房间里已经空荡荡。 她给魏栀打了电话,问她去哪里了。 魏栀说:“买点东西。”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不对,可能今晚不回去了。” “做什么去?” “……和朋友玩。你今天还有课吗?” “有呢,今天做花生牛轧糖。” “好啊,我明天要吃。”魏栀说。 徐露笑着数落了她几句后挂了电话。 这边的魏栀在商场门口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她起太早,迫不及待地就赶来了,忘记商场是十点才开门,一大早来到商场却被阻在门外。绕道到附近的早餐铺吃了早餐后,她又重新进入商场。 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她十分兴奋,觉得包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齐佑树。 在她准备给齐佑树打电话的时候,有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 她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优优带着哭腔的声音,她说自己和男朋友吵架了,自己一个人坐动车回来了。 魏栀着急,“什么意思?那你现在在哪呢?” “动车站。” “那赶紧回家啊,一大早的,衣服穿够了吗?” “我不想回家。”优优这样说。 “你不回家要去哪里?你妈肯定在家里等你呢。” “小魏姐,我想和你聊聊。” 魏栀想着自己包里的东西犹豫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她就答应了优优,“好啊,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魏栀打了车去动车站接优优,之后,她又带着优优去她家附近的咖啡厅吃蛋糕。 优优哭得眼睛都肿了,和之前的精致模样很不一样,她外形看起来狼狈,却也不可怜,眼里反倒有一种狠意。 魏栀点了两个蛋糕,店员刚端上桌,优优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她说自己早上什么都没吃,坐了最早班的动车回来。 魏栀等着她吃饱放下叉子后才问她:“说说吧,怎么了。” 女孩儿想起这件事,整个人炸起来,“我们不是一起出去玩吗?然后我们就在酒店里开了一个房间,去之前说好了分床睡,但是昨晚,回去之后,他硬要和我睡一张床。我不答应,他就闹脾气。” 魏栀听得皱眉。 “他昨晚闹脾气,放言说,绝对不会和我一张床。早上我还没醒,他又爬上我的床了,还想要摸我。气得我给了他一巴掌!他被我打蒙了,就开始骂我。” 魏栀着急问:“那他动手了吗?” “没。再说,他也打不过我。我妈从小就让我学跆拳道武术,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就好。”魏栀认为周芸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但是他骂我骂得很难听啊,我气不过就直接走了,牙都没刷,脸也没洗。”优优吐了吐舌。 魏栀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往前倾,她盯着优优,“你做得很好,你这么做绝对是对的。” 优优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我打他没错,拒绝他没错。但我就是在想,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样?” “就是还没多久就想要上床啊。”优优皱眉头,她问:“你和齐老师当初也这样吗?” “不是。”魏栀摇头,她和齐佑树不是这样的,“我和他也在一起得莫名其妙,在一起后才发现有有很多地方不一样,需要磨合,我和他也会经常吵架斗嘴,但是他不会去做我明确拒绝了的事。” 他们在青春期也做了很多“过火”的事,但这都是他们愿意做的,她也从中得到了让自己在青春期中走下去的力量。 “这样啊……那他肯定是有问题的。” “他不尊重你,这是最大的问题。” 优优点头,“那得分手了。” 魏栀说:“这个放掉了不亏。” “听你的。” 出乎魏栀的意料,优优只是哭了那么一会儿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说完“听你的”之后,她再没提起这位男友,但她依旧有很多话要同魏栀探讨,关于爱情,关于成年人之间的恋爱。优优刚踏入成年的世界,对如罂粟般的爱情总是很好奇,但魏栀也说不清楚这件事,她也在因为“爱”痛苦、挣扎,纠结到深夜……她也不懂。 第61章 两人探讨了半天,最终都没得到个什么答案。 直到下午,天色暗了,太阳快要落山,魏栀终于忍不住,提出要送优优回家的事。 眼前的女孩儿却抿抿唇说自己饿了,想要吃日本料理。 魏栀问:“你回家让你妈陪你去吃吧。” “小魏姐你有急事吗?你看起来有事要忙。” “没有啊。”魏栀笑了笑,“我没事。”她不可能和优优说自己正急着去见齐佑树。 优优说:“那太好了,我们去吃日料吧,现在正好吃晚饭。” 魏栀答应。 两人又去吃了一顿日本料理,等魏栀将优优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 魏栀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她从早上九点半就在期待和齐佑树见面,没想到已经过去十二小时了,她还是没见到齐佑树。包里的东西变得更加重。 一想到包里的东西,她又燃起了热情,整个人兴奋起来,她站在优优家门口,给齐佑树发了微信,她问他在哪里,但信息没有传送成功—— 一个红色的感叹后让她整个人僵住。 她被拉黑了。 魏栀又给齐佑树拨打了电话,不出意外,电话也没办法接通。 她早就知道齐佑树这人狠起来不留后路,但也的确没想过他会这么对自己。 但她并不打算轻易放弃,她今天,一定要见到齐佑树。包里的东西给了她勇气。 好在她知道他家的地址,她直接打车前往他家。 小区保安认得她,她轻车熟路地进入小区,直奔他家,却被那一道门拦住。 她第一次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又试着按了门铃,然后趴在门上,听到里面不大清晰的猫叫声,但就是没人给她开门。 ——齐佑树不在家里。 今晚的温度并不高,楼道里更是冷风嗖嗖。魏栀靠在墙边,等着齐佑树回来。一开始是站着的,后来便蹲了下来,她在门前缩作一团,低头玩手机。 半小时后,电梯那处传来运作的声音。 魏栀直勾勾盯着电梯门,看到齐佑树的时候,她瞪大眼睛,扶着墙站了起来。 等到齐佑树走到她面前,她抽抽鼻子,说:“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学校加班,什么事?”齐佑树问。 魏栀一刻都等不了,她直奔正题,很认真地说:“我给你个东西。” 齐佑树狐疑皱眉。 “你把手给我。”魏栀边说边从包里掏东西。 “不要。”齐佑树拒绝。 “给我,我又不会害你。”魏栀难缠起来也不好对付。 齐佑树抿唇后退,“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么说着,他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他掌心向上,以为魏栀是要给他什么吃的,却没想到她动作很快地将他的手翻了过来,然后又迅速地做了一个动作。 齐佑树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自己的无名指碰到了温热柔软却又冰凉坚硬的东西。 温热柔软的是魏栀的手,冰凉坚硬的是,戒指。 戒指,是戒指。 他看了一眼戒指,再抬眼去看给他戴上戒指的人,他想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人反倒是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模样,她用很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期待许久此刻的发生,她问:“这样可以吗?” 齐佑树声音都哑了:“你做什么?” 魏栀很快说:“求婚。” 齐佑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思考着魏栀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哄他、稳住他,骗着他继续和她玩游戏。 “你别以为……”齐佑树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栀打断—— “结婚就好了,你敢吗?” 55. 他只是想:他好想魏栀 听到魏栀这么说,齐佑树的身体里不可自控地翻腾起猛烈的情绪,但几秒之后,他又逼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看着魏栀,很冷静地问:“徐老师那边呢?” “那边我会解决。” 其实魏栀在说这话时,心里并没有什么底。她不确定母亲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解决让母亲接受齐佑树,但她会努力去尝试。她能感觉到,那场病之后,母亲和她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了,她们互相陪伴、帮扶着对方。 魏栀知道,母亲不是要否认她的所有选择,母亲只是曾经固执地走在为她好的路上,却没去听她的声音和呐喊。 而她这回就是要试试,她想要左手牵着妈妈,右手握着齐佑树。她决定相信自己,也去相信母亲。 齐佑树问:“你认真的?” 魏栀反问:“我看起来不认真吗?” 她垂眸看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是她今天早上在珠宝店里精挑细选很久的。 在魏栀低头看戒指的时候,齐佑树盯着她看,他看她的眉眼,看她的鼻子,看她因为呼吸而微微张开的唇。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几秒,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齐佑树说:“我看不见你。”他看不到她是不是认真的。 说完这话,灯又亮了起来,刚才垂眸看戒指的魏栀已经抬起了头,甚至以很快的速度靠近他,她将自己的脸送到他眼下,两人对视的时候,她问:“看见了吗?我很认真。” 齐佑树放慢了呼吸,就这样盯着她看,在声控灯灭掉的前一秒,他说:“证明给我看。” 魏栀很熟悉这句台词,在过去无数个梦里,她都从齐佑树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他让她证明给他看,证明她喜欢他,而梦里的她总是毫不犹豫地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于是,条件反射一样,即使在突然黑下来的楼道里,魏栀也能够很快地做出这样的动作—— 亲吻他。 吻是没声音的,动静很小的,于是楼道里的声控灯并没有运作。她亲了一下就往后退。 眼睛还没适应突然黑下来的环境,但她的面庞脸颊能够感知到齐佑树加快、变热的呼吸。那样热的气息慢慢靠近她,她闭上眼睛,以为齐佑树会吻她,却没想到他咬了她。 魏栀惊讶,虽然不算痛,但也的确被吓到,她哑哑地叫了一声,声控灯亮起来,齐佑树已经往后撤开,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魏栀捂着嘴,忿忿看向他,“你恩将仇报。” 齐佑树冷笑一声,“我还没报完。” 魏栀去握他的手,“之后再慢慢报。” 齐佑树说:“我今天就要全部报完。”他这么说着,却没松开她的手。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被魏栀握着,他稍微侧过身,用另外一只手去掏钥匙。 打开家门后,刚才在门里回应魏栀的猫狗立刻冲到玄关,魏栀一下松开了牵着齐佑树的手,蹲下来和它们打闹。 她真的很想它们,想齐佑树的时候也会想到它们。 齐佑树站在一边,看着她和那些猫狗玩得忘我,等了一会儿后,他不耐地揪着魏栀的后衣领,微微向上提,是让她起来的意思。 魏栀蹲在地上看他,脸上是还未退散的笑容,“怎么了?” “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呢。” “哦,哦,好。”魏栀站起来,“还要说些什么?” “你觉得这事解决了?”齐佑树冷声问。 “什么事?” 齐佑树觉得手指被戒指箍得有些发疼,他咬牙切齿,“我和你的事。” “结婚,你敢吗?和我结婚,我们做夫妻,我们生活在一起,这样算是解决了吗?” “我怎么不敢?”齐佑树盯着她,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想象着她说的“我们做夫妻”“我们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场景,于是心跳都开始加速。 “那我和你的事解决了吗?”魏栀问。 齐佑树皱眉,总觉得这样的解决方法过于简洁了,如同儿戏,但又细想,他和她之间的问题的确解决了。 “结婚”和手上的这枚戒指的确能缓解他那如在悬崖边上的惴惴不安的情绪。 他惊讶于他们之间的问题原来能够这么轻易被解决,又认为自己太容易被哄好,但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确没什么怨气了,也不想去恨魏栀了。他明明爱她。 魏栀见他没话说,只当他是在默认,“那我今晚能在这里睡吗?” 齐佑树挑眉。 魏栀立刻澄清,“我只是说要在这里睡,没说要和你睡,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 “哦,那就好,我怕你误会。”魏栀说,“我也没很想和你睡。”她的眼睛很亮。 “是吗?” “嗯。” * 齐佑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魏栀正蹲在客厅的角落里,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头看他,问:“你养新猫了?”刚才她进屋的时候朝她奔来太多只猫,她一下没注意到这其中有一位新人。 齐佑树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点头,“是。” 第62章 “哪里来的?捡来的?” “是,楼下。”齐佑树把水杯放下,“它性子比较安静。” “看出来了。”魏栀扭过头,继续和新人玩,身后的人突然靠近她,问她:“你不洗澡?” “等等,你催什么。”魏栀说。 齐佑树又伸手去拉她衣服的后领,“这是我家,你要听我的。” 魏栀不情不愿地起身,径直进了浴室。 齐佑树在客厅坐下,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几分钟后,水声停下,浴室门打开,魏栀伸出一条还带着水珠的白嫩手臂。 齐佑树没看见她的人,只看到这条手臂晃了晃,他听见她的声音,“我忘记拿衣服和浴巾进来了。” “帮我拿一下。” 魏栀等了大概十几秒,听见齐佑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敲门的时候,她打开门缝,想要抓浴巾,却被他一下握住手,魏栀低头去看,他手上那枚戒指上的钻石反射着浴室里的暖黄光线,她稍微一怔,门就被齐佑树推开了。 魏栀尖叫一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身体,又想推他出去,但她没那么多手,在她犹豫着自己要用仅有的两只手做什么的时候,他硬挤进浴室。 魏栀被他逼得节节后退,背几乎都要贴在冰冷的玻璃分隔门上。 齐佑树的视线从她的脸往下滑,一声不吭地,眼神也没什么波澜,魏栀却被他看得全身痒起来。无形的视线变成了有形的手,安静却又肆意地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烫起来。 她气不过,捂住他的眼,凶狠问:“看什么看,谁让你看的?” 齐佑树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拉,盯着她红扑扑的脸看,下一秒,又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魏栀这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带浴巾和睡衣进来。 这是骗局。 齐佑树在很湿的空气中靠近她,去啄她被水汽蒸得粉粉的鼻尖,他声音低哑地问:“这段时间,你想我没有?” 魏栀眨了眨眼睛,眼睫轻扫过齐佑树的皮肤,她盯着他很近的眼睛反问:“你呢?你想我没?昨天见到我是什么感觉呢?” 他们试探着对方,想在缴械投降之前先得到对方的答案。 “我在想……这是谁,怎么和当初甩了我的初恋长得一样?” “明明是你甩的我!”魏栀反驳。 “哦,怎么和当初被我甩了的前女友长得一样。”齐佑树订正。 “你想我吗?”魏栀又问。 “你想我的话,我就想你了。” “那你应该很想我。”魏栀说。 齐佑树安静下来,他看着魏栀,轻轻“嗯”了一声。 魏栀心中一动,主动抬头去吻他。 潮湿的环境更容易催熟情欲,何况在某一方还是光着的时候,他们甚至省去了脱衣服这个步骤。就算他们阔别对方的身体有一段时间了,但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他们就能够重新找回过去的感觉和节奏,甚至,小别胜新婚一样地比过去更加热情。 掌心和她身体的曲线完美贴合,他的手往下,再往下,随意撩拨两下,魏栀就软了腿。她像考拉一样搂着齐佑树这棵树,她张口,将牙齿压在他的肩膀上,爽极痛极的时候就咬他来发泄。 齐佑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在另一处搅,没几分钟,魏栀就在他耳边呜呜求饶。齐佑树一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打开了水龙头,将已经泥泞湿漉的手指冲洗了几秒后,他打开浴室门,抱着魏栀走出浴室。 而已经满足过一次的魏栀并没有力气反抗,只是将热热的脸贴在齐佑树的颈侧。 齐佑树一走出浴室,脚边便黏上一只猫,是那位入住不久的“新人”,它在齐佑树脚边绕着,抬头看着两人,像是好奇他们在做什么。齐佑树绝情地将它关在门外,将它的喵喵声隔绝在外。 魏栀一开始是觉得它那被拒绝的模样是很可怜的,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忘了它的存在,她满心满眼只有齐佑树。她缠着他,被他缠着,吻着他,被他吻着,说特别特别喜欢他,被他告知很爱她只会爱她。浓烈的爱意在这个晚上、这张床上倾泻而出。 两人都餍足之后,齐佑树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问:“你是真心要和我绑在一起一辈子吗?” “是。”魏栀说。 齐佑树握着她的手,将两人的戒指靠在一起,像正在心里隐秘地完成某种仪式。魏栀则是迫不及待地和他十指相扣,两人的戒指在一起闪耀着光芒。 睡前,齐佑树告诉魏栀说他本打算在学校再呆久些再回来,但看家里监控的时候发现猫狗都凑在门口,他狐疑地打开了门口的监视器,这才看到了在家门口蹲着的她。他来不及收拾,急急忙忙就赶回了家。他又和魏栀说,那只“新人”是那天他和她在医院吵架后,他在小区楼下捡到的。很早之前,他便决定不再往家里接送新的生命,但那时的他刚被魏栀伤害,觉得它或许可以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一个标记,提醒他不要再被她耍得团团转。 他本是这么想的,但其实这么做的结果是,他一看到它就会想起魏栀,但他没有想起魏栀的不好,他只是想着魏栀的好。 他只是想:他好想魏栀。 57.笑你发情 第二天是周日,魏栀醒来,还没睁眼便摸了摸身边的床褥,发现旁边没人后,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身上是齐佑树昨晚帮她穿上的睡衣,她裹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边去拿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 齐佑树一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说他去学校处理一下昨晚没做完的事,让她醒了之后给他发消息。 魏栀刚发一条,他就秒回,说自己马上到家了,还打包了教师食堂里最好吃的饭菜。 齐佑树打开家门,第一个朝他跑过来的不是他养的那些猫猫狗狗,而是魏栀。 她三两下蹦到他面前,热情地问他带了什么吃的回来。 齐佑树看她一眼,骂她太馋。嘴上这么说,却把手里提着那好几袋东西都递给她。 一张方形的桌子被打包的菜摆满,魏栀和那些猫猫狗狗一样,坐在桌边等着齐佑树说开饭,一双眼睛也和它们一样亮。 齐佑树以为自己又多养了一只猫,但这只猫是懂得报恩的,吃饱饭后也不止会躺着翻肚皮等着别人来摸—— 魏栀吃饱之后,主动开始收拾桌上的剩饭菜,还端着两个碗去厨房洗。 齐佑树站在厨房门口看她这幅殷勤的模样,忍不住笑。 魏栀鬓边的头发丝微微挡住了她的侧脸,他忍不住走近,伸手帮她将那缕头发夹在耳后。手指擦过魏栀的脸颊,他没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耳垂。 魏栀让他住手。齐佑树便从身后将她搂住,他抱住她,低头去嗅她脖颈间的味道,明明用的是和他同一种沐浴乳,身上带着是同一种香味,他却觉得魏栀比他香。 昨晚他们赤裸着抱在一起的时候,齐佑树便觉得她好闻,鼻尖贴在她的肌肤上,像是要将她的香气压出来。他不停地用鼻子蹭过她的皮肤,惹得魏栀说痒痒,挣扎着不让他再那样逗她。 热恋的时候,仅是一点香味就能调动柔软旖旎的记忆,大脑带动身体做出反应,他将正在洗碗的魏栀抱得更紧,两具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魏栀察觉到他的异常,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捂着嘴笑。 齐佑树在她耳边问她笑什么,语调倒是很正常,就是声音有些哑。 魏栀说:“笑你发情。” 齐佑树不反驳,只是低头去吻她从领口袒露出来的皮肤,一开始只是安静地亲,后来就故意发出吮吸的水声,啧啧作响,像是在品尝什么菜肴。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他扪住她的前胸,微微动作。 水龙头没关,流水声不停。 魏栀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动手去关水龙头的,但手一伸出去,却不受控制地转了方向——她摁住了齐佑树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在鼓励他,让他再专注点,再卖力点。她稍微仰头,将自己脖颈间的皮肤露出更多给齐佑树,眼神也开始涣散游离,口唇也在喘息间张开,然后就没合上了。 水龙头是齐佑树关上的。 他们试着在厨房里做了一次,魏栀以为体验感不错,就是厨房头顶的白炽灯看久了会觉得眼睛累。最后她闭着眼睛不去看他,齐佑树又凑上来问她为什么不看他。她湿着眼说眼睛酸,他一下一下啄吻着她的眼睛,问这样好点吗? 他们自觉都不是重欲的人,但这天却的确过火。 魏栀姑且将这理解为他们这是小别胜新婚,又或者是前几个月忍了太久没有宣泄,或许欲望也是累计制的?太久没做就会不知节制。周六这天,他们除了吃就是睡,连遛狗都是等到天黑了才出门。 汪汪在前面跑,魏栀又走不快,于是齐佑树一边扯着绳,一边牵着魏栀,两头照看,倒是有点累,但他又觉得这样幸福。 第63章 深秋的夜晚,风都带着一种秋天的意味,介于潮湿和干燥之间,不算刺骨冷,但也不是让人舒服的。 魏栀裹紧了外套,被齐佑树牵着往前走,她在昏暗中看向两人嵌在一起的手。昨天她很有仪式感地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他也没再挪动位置,但她的戒指还在食指上,她盯着两人的手看得出神。几秒之后,走在前面的齐佑树突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她。 “休息会儿?” 魏栀点头说好,“汪汪真的精力太旺盛了。” “是你精力太差。” 魏栀说是今天有氧运动过量了。 “这才哪里到哪里?”齐佑树反问。 魏栀忽地又觉小腿在发软,她握紧了齐佑树的手,“怎么,等会儿接着?” “谁怕谁。”齐佑树的手指尖在魏栀的手心里挠痒画圈。 魏栀心也跟着痒起来。 他们在小区附近公园的湖边找到了给人休息的长凳。 两人在凳子上坐下,汪汪趴在他们脚边。 眼前就是一片静谧的湖,一阵阵风吹过,带起头顶树叶和湖面的微弱声响,魏栀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进入自己的身体,她心情愉悦地看向身边的人,扭头过去,发现齐佑树就在看着自己。 被爱人用这样直白的眼神盯着的时候,魏栀莫名有些羞赧,她低下了头,又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松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那你帮我把这个戴到无名指上。” 风吹得她鼻尖发痒,她抽了抽鼻子,眼睛亮晶晶的。 齐佑树眼神一闪,然后低头,很郑重诚恳地把戒指重新嵌到她的无名指里,做完这件事后,他又将她的手指抬起来,放到自己嘴边亲了一下。 魏栀心脏颤了一下。 两人做得尽兴的时候,他曾像动物一样舔舐着她的手指,那样混乱潮热黏腻的场景她会记住一辈子,她很喜欢齐佑树在床上变成狗或者猫的模样,脏兮兮又可怜巴巴,每每一想起就觉得浑身酥软,那湿热的口腔和柔软的舌仿佛还没从指尖消失。 但此刻,她发现,这样纯情又干净的吻也能取悦她。 这样诚挚的吻给她带来的触动不比那样的舔舐差。 他盯着她笑,眼里有很浓厚的情绪,仿佛他在做的是什么很盛大隆重的事。 魏栀看着这样的他,说:“你看起来好傻。” “你以为你不傻吗?”齐佑树笑着反问。 “你肯定比我傻。 ”魏栀笑。 “你看起来,也是一副爱我爱得要死的样子。”齐佑树说。 “胡说什么啊,我没有。” …… 两人闹了一会儿后,旁边的汪汪不耐烦了,它蹭着齐佑树的小腿,眼巴巴地看着他,是坐不住的意思了。 魏栀长叹一口气,很舍不得这段休息时间,“好了好了,休息结束,我们再走走。” 58.坦荡地幸福 睡前魏栀和徐露发消息,说自己今晚会在朋友家住。徐露答应,让她明天早点回去吃她做的牛轧糖。 魏栀在和母亲聊天的时候,齐佑树从身后抱住她。 魏栀收起手机,问他什么时候去领证,“我们定个好日子去怎么样?” 齐佑树顿了一下,他用鼻子蹭着她后脖颈的皮肤,声音轻轻的,爬虫一样钻进魏栀的耳朵里,他说:“不急。” 魏栀问:“你不急?” “到时候见了老师再说这个吧。”齐佑树干燥的手从她的睡衣下摆钻了进去。 魏栀微怔,“你还要见我妈啊?” “你要学电视剧里那样,偷了户口本和我这个坏小子去民政局吗?” “这种电视剧里的男女最后都没有好结局,你不要学。”齐佑树像老师一样在她耳边教诲,边说话他的手边往上挪动。话落地,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 魏栀拍了拍他胡乱动的手,认真问:“你真不需要我这么做吗?”不需要她为了他去不顾后果一次吗?熹 齐佑树动了动手,无名指上的圈在她皮肤上磨蹭着,“有这个就够了。” 他当然想过,也很渴望魏栀能为了他试着放弃所有一次,但他不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他明白他们如果这么任性地做了这件事,只会让他们之后的路更难走。 他要的是和魏栀的永远,不是一张具有法律效益的纸。 他知道曹雪芳之前为了这张纸费了多少劲,甚至,连他都是这张证书的祭祀品。但即使有了这张纸,曹雪芳在齐志东心中也比不上他那死掉的前妻。他才不要那张纸,他要的是魏栀身边的位置,心里的位置。 魏栀转身看他,眼里是感激的神情,“我发誓,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 她当然也恐惧去做先斩后奏的事,她本想为了齐佑树勇敢一次的,但他现在和她说不需要。 她看着齐佑树,他微长的刘海搭在他的眉眼上,魏栀伸手去撩开,然后又亲亲他的眼睛,“那我们再等等,之后我会和我妈慢慢提起你的。我一定会让她接受你的。” 齐佑树闭着眼睛笑,嘴角高高扬起,却不说话。 魏栀又去吻他的唇角,“你别笑,你信我。” “我信你。”齐佑树边笑边说。 * 徐露闻不到魏栀身上恋爱的气味,却能准确地感知到她的情绪。魏栀幸福的时候,徐露能感觉到,而知道魏栀正在幸福,她也会觉得幸福。 徐露没去特地问魏栀心情愉悦的原因是什么,但她也隐约知道答案,魏栀的状态和前段时间很像,接着徐露会回想起当时和魏栀大吵时的场景,她会在那一个瞬间莫名其妙地想,自己那时为什么会那样对魏栀。 魏栀不应该被那样对待,她明明没做什么坏事。 作为母亲的她为什么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她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很后悔。 有了新爱好的徐露不再整日窝在家中只围着魏栀一个人转,她在甜品店认识了新的朋友,店里也不都是年轻女孩儿,也有几个像她一样“无所事事”的中年妇女,但她们聊天的时候总是凑在一起,不是年纪小的作一堆,年纪大的在另外一堆。 甜品店的老师还组织给她们安排了一个运动打卡群,群公告是:一起吃,一起运动。 这对徐露来说很是新奇,但她很快就适应并且天天在群里活跃打卡,她跟着那些同学运动。这样,她不需要再等着魏栀的周末,每天,她们的运动打卡群都有活动,有时候是在公园里快走,有时候是爬山,还有徒步项目。 徐露的生活渐渐被这样前半辈子从没想过的事项填满,甜品班里有不少和魏栀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她们对她很好,听徐露说她以前是语文老师的时候,她们都十分震惊,“我最怕的就是语文老师了,但阿姨你看起来不像语文老师。” “因为我没把你们当学生。” 她把这些陪着她一起玩、带着她一起体验新奇世界的女孩儿们当做自己的女儿。 当然,除了这些在甜品店的同学,她也认识了其他的人。 这个冬天,魏栀忙着和齐佑树热恋,徐露也忙着过自己的生活。 寒冷又温暖的冬季就这样很快地从眼前溜走,魏栀觉得时间很快,也许是因为幸福吧。 转眼又到了年末的时候。魏栀也发现了母亲在这个冬天似乎变得很忙碌,某天,魏栀看到徐露在和人聊天,母亲脸上是幸福柔软的笑容,魏栀没忍住,在母亲没注意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对方的头像。是个男人。 魏栀一怔,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她凑到母亲身边,问她晚上吃什么。 徐露很快收起了手机,起身,走向厨房,问她:“你想吃什么?” 魏栀看着母亲有些慌张的背影,心口发涩,“你想吃什么呢?” “我都可以。” “我也是都行。”魏栀说。 在误以为自己将秘密藏得很好的时候,母女俩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干涉对方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的前几天,在徐露和魏栀商讨着回老家时间的时候,魏栀先提起了这件事。 魏栀吃着母亲带回来的课堂作业,将最后一口奶油吃净后,魏栀看着徐露,问:“你有朋友想要带给我见见吗?” 徐露呆了一下,“说什么呢?” “没有吗?”魏栀笑,“我有。春节前,我想把他带回来给你见一见。” 徐露并不震惊,她很快说:“可以啊。见见吧。” 魏栀沉默了一会儿后,又一次很认真地问:“那你有朋友要带给我见见吗?” 问两遍,代表魏栀已经确定。徐露知道自己再瞒、嘴硬说没有,会是一件蠢事。但是让她在独生女儿面前承认自己找了新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件事从开始就让她难堪痛苦——几个月前,她就已经纠结了无数遍,心中那杆秤左右摇晃多次,最后她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欲望。她放任着那样的情感发展下去,如今,局面已经到了她没办法轻易喊停的状态。 第64章 她和那个男人相爱了。 徐露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魏栀看着自己的母亲,安静地等她开口。 “我是在最近交了新的朋友。”徐露说这话时语速很慢,像是难以启齿,“本来没想这么早就让你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魏栀问。 “是我平时上课甜品店旁边的书店的老板。”徐露说,“我是在去书店看书的时候,和他认识的。” 魏栀点点头。 徐露见她这么坦然,表情复杂起来,她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会儿之后她才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还有什么想要和我分享的吗?我……不知道要问些什么。”这是魏栀的真心话。她只想知道徐露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只在乎徐露是不是开心的。 徐露抿唇安静了一会儿。 她认为事情发展的方向和她想象中有很大区别,但她也没用尖锐直白的话戳穿一切,她试着转移了话题,“你的朋友呢?” 魏栀说:“其实是男朋友……” “就是之前那个,那个让你大发雷霆的那个。” 徐露其实猜到是他,但如今听到魏栀亲口承认,她又有些恍然。 她笑了笑,“我就知道。” 母女俩之间又沉默下来。 她们在面对这样的事时一致地表现出“小心翼翼”这样的特性,似乎都是因为不想伤害对方,她们斟酌着要如何将事情说破。 这是二十几年来,她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她们都生涩,像小兽一样不敢踏入未知的领域。 最后是徐露先说话,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我不希望你是觉得我决定有了新的伴侣,所以才愧疚地也纵容你去……”话说到一半,徐露摇头,“不对,不对,每个词语都用得不对。” 她痛苦地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身为语文老师的她第一次在语言、文字面前露怯,她否定自己的用词,对文字的意思这样模糊不解,毫无把握。 魏栀伸手握住母亲的手腕,“我知道,我知道。” 她重复这三个字,“我明白你的意思。” 徐露将手放下来,她用发红的眼睛看着魏栀,“之前那样对你,我很后悔。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当时好像,好像全世界都丢下我了,但你在我身边。可是,后来,连你都不听我的话。连你都要背叛我,所以,我……我觉得很愤怒。” “我不可能背叛你,我不会抛下你。”魏栀做出承诺。 “我都知道的,你不需要因此抱有愧疚感。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是徐露,是徐老师,不是魏栀的母亲,不是谁的妻子。” “我完全支持你这么做。” “我知道孤独有多难熬,也知道爱情有多美好。” 她做得比徐露更好,她不羞于在母亲面前谈起“孤独”和“爱情”,她坦率真诚,希望母亲和她一起坦荡地幸福。 听到魏栀这么说,徐露没有话再说了,但她的眼眶湿了。魏栀见母亲要哭,她的眼眶也跟着热了。 母女俩轮流去抽纸巾的时候,魏栀边笑边想,她们是一对在陷入爱中的母女,不应该这么掉眼泪的。 在这个很好的冬天, 魏栀决定先把“男友”齐佑树介绍给徐露认识。 59. 想念会让人悲伤 年前几天,魏栀带着齐佑树回去见徐露,在他们碰面之前,魏栀并没有向徐露透露出一点关于齐佑树的消息。于是当徐露紧张地打开家门,发现来者是齐佑树的时候,她结结实实愣住,看了一眼躲在齐佑树身后的魏栀,意识到齐佑树就是魏栀今天要带回来让她见的“朋友”后,徐露几乎哭笑不得。 齐佑树规规矩矩喊了声:“老师好。” 徐露终于反应过来,她说:“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魏栀看徐露表情就知道母亲只是惊讶,并没有在排斥他、魏栀松了一口气,这才从齐佑树身后走了出来,但她一走进屋,就被徐露瞪着眼睛问:“是他你不早和我说?” 魏栀小声问:“你很喜欢齐佑树吗?是他的话,你当时就会答应吗?” 在齐佑树往前走,没注意到她们母女俩的时候,魏栀又说:“他也比不上江彦周啊。” 这样的话听得徐露恼羞成怒地拍了魏栀一下。 徐露印象中的齐佑树是个很聪明的学生,还是那种大家最羡慕、最渴望成为的不费力的学生。身为学生的他,轻轻松松地就能够得到许多学生花了许多时间、精力都无法取得的成绩。 在徐露不算短的教职生涯中,她遇到过不少的这样的学生,她送走过很多届的学生,每一届里都有这么一两个特别聪明的孩子,但这些学生身上大多有一些“轻佻”“高傲”的特质,有时候,徐露也会觉得他们尾巴翘得过高,让人不满。 但徐露眼中的齐佑树和他们并不一样,许是因为自己听闻过他们家的家事,知道齐佑树算得上是坎坷的身世,也将齐佑树被齐志东莫名其妙打压的那些事放在眼里,所以,她欣赏齐佑树,又在心底里怜悯他。 但说实话,就像魏栀说的那样,如果在那时魏栀不管不顾地将齐佑树介绍给她,她一定会愤怒、会震惊,不肯接受齐佑树。 但如今,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魏栀和齐佑树的脸,只觉得他们还真是般配。 齐佑树很知礼节地带了很多伴手礼上门,除了那些大家普遍会带上门的海鲜干货,他还给徐露带了优质抹茶粉、芝士干酪这种在甜品烘焙上用得到的材料。 徐露惊讶,“我正需要这个! ” 魏栀笑起来,“我说你做抹茶蛋糕很好吃啊。” 齐佑树笑得很乖。 三人聊了几句之后,徐露转入正题,将自己的“魏栀的母亲”的身份摆正,她开始认真询问齐佑树的近况,听齐佑树说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的时候,徐露脸上表情微微僵住。 她好奇齐佑树和家里的关系,但她没有问得很直白,只是说:“那你平时和家里人联系吗?” “有,前段时间我还和弟弟一起出去旅行了,就是没回家。”齐佑树补充,“他们有喊我回去,但,我比较忙,就没回去。” 齐佑树也少见地变得拘谨紧张,他很想在徐露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想试着伪装,但在女友母亲的面前,他又不能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虚假。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只是在徐露问他问题的时候,一板一眼地回答。 徐露大概猜到齐佑树和家里的关系了,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问清他的住所和工作现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后,齐佑树见时间不早了,起身和徐露告别,徐露也没拦他,魏栀说要送他下楼,徐露点点头同意了。 魏栀和齐佑树在车里又腻歪了一会儿才上楼。 回到家里,魏栀发现徐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电视里播放的不是她平常会看的频道。 知道母亲有话要问自己,魏栀在徐露身边落座。 果然,她刚坐下没多久,徐露就扭头问她:“他是和齐志东不联系了?” “差不多吧,好像高中毕业就自己出来住了,这几年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怎么联系过家里。” “那他家里人对他呢?” “我有和他弟弟联系过,说是,齐老师其实有提过让他回家,但是他不怎么想回去,关系不怎么好。高中不都那样了,现在没联系也是好事吧,也不差这么一点‘父爱’。”魏栀的语气有些冷淡。 “我明白你的意思。”徐露叹了口气。可她身为一个母亲,自然希望女儿的对象有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但如果那个人是齐佑树,徐露又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决绝。 魏栀说:“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和他相处得很好,现在我们就很幸福了,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定。” 徐露听魏栀这样说,只能忍下心中那根刺造成的微弱疼痛。 几天之后,在回老家和爷爷奶奶过年之前,徐露也把自己的新朋友带回家见魏栀了。 这位新朋友姓“彭”,和徐露看起来差不多年纪,虽有老态,但气质和善,穿着整齐,和魏栀说话时轻声细语的。他和徐露是一类人,有共同的爱好,契合到看对方一眼就能知道 ta 在想什么。 饭桌上,魏栀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人,忽地有一瞬,她将彭叔叔看成了自己的父亲。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她整个人僵住,继而,她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对面人的脸。 在这种感到幸福的时刻,魏栀不可控地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很确信父亲看到这样的也会觉得幸福,但她还是这样的时刻不合时宜地察觉到悲伤。 想念会让人悲伤。 这个晚上,魏栀和齐佑树说起这句话:“想念父亲好像会让我感到悲伤。” 第65章 齐佑树说:“他肯定希望你在想起他的时候是开心的。” 魏栀说自己知道了。 她在眼眶发热的时候告诉自己,之后一定要开心地想起父亲。 马上过年了,魏栀和徐露回到老家。 快到新年,村里热闹了起来,魏栀一到家就给秦乐乐发了消息,但是她没回复魏栀。下午,魏栀从奶奶和邻居婆婆的对话中听说了一件事—— 她们说:“隔壁秦家的女儿这几天正要和老公闹离婚。” 离婚这种新闻在农村里可不算一件小事。 魏栀没再等秦乐乐回她消息,直接杀到了她家门口,她轻车熟路地进入她家,和秦乐乐的母亲打过招呼后,她问:“乐乐在家吗?” 秦乐乐的母亲似乎正因为这件事苦恼,“魏栀,你帮我劝劝乐乐!真是的,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一吵架就闹离婚, 一闹离婚就回来,躲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50. 我想变成以前的样子 秦乐乐母亲说,今天凌晨天还没亮,她就被敲门声吵醒。秦乐乐其实是有家中钥匙的,但她故意闹出动静,让父母知道她回来了。 夫妻二人急忙忙跑出来,见秦乐乐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衣服穿得不算多,脸色也很苍白,整个人丢了魂一样。 “怎么了这是?”她刚这么问,秦乐乐就说:“我要离婚。”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并不惊讶。秦乐乐和郭裴结婚了这么几年,隔一段时间就要这么吵上一回—— 秦乐乐从不藏着掖着情绪,偏偏郭裴是个安静的主,小时候就乖巧又内敛,长大了也是这样,敲他三下只能听见三声闷响。 一个动,一个静,一个说要离婚,一个只会铁青着脸不说话。总是这样,他们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秦乐乐这是第一次在凌晨、天都没亮的时候回到家里。 秦乐乐的母亲在秦乐乐身边问了很久发生了什么事,秦乐乐却什么都不说,于是她着急又问:“那孩子呢?” 秦乐乐听此,一下子站起来,“不知道!”说完,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很用力地将门关上。 夫妻二人见秦乐乐回房间了,这才敢接起郭裴的电话——郭裴从刚才就一直打来,但他们见秦乐乐在气头上,就不敢接。 一接通,郭裴就问秦乐乐到家了没。 “到是到了,但到底怎么了?” 电话里的郭裴安静了两秒,声音嘶哑,“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乐乐妈听得火气上头。 “妈,我真不知道。”郭裴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我工作出差了,早上两点才到家,推开门,她就坐在客厅里,说不想过了。” “怎么会这样啊……真是的。”他们顿了顿,又问:“那孩子呢?” “大的小的都在睡,就是因为家里没人,所以我才没敢追出去,知道她回家了就行。” “你也一宿没睡了,赶紧睡吧。晚点我再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后,他们试着去敲秦乐乐的房间门,里面传来她愠怒的声音,“让我睡一会儿好吗?我很久没睡好觉了。”听她这么说,夫妻二人又灰溜溜地走了。 中午的时候,郭裴来到家里,但秦乐乐还在睡,家里人都没去叫醒她,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才醒来,一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郭裴,秦乐乐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但她也没躲他,只是很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顺便拉着自己的父母一起,然后郑重地,像是下定决心地说:“我想离婚。” 这不是秦乐乐第一次说要离婚了,但她是第一次用这样平静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这难免让桌上的其他三人都察觉到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慌。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秦乐乐的父亲,他很疼爱秦乐乐,这二十几年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但此时,也忍不住对女儿说:“乐乐你别太任性了。” 秦乐乐的母亲在家中是虎妈的角色,附和着丈夫,“有事好好说啊,这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秦乐乐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坐在对面的她的丈夫,她问:“离婚吧?” 郭裴还是那副斯斯文不显山露水的模样,但微微抿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紧张。 夫妻对视了一会儿后,他说:“我不要。” 秦乐乐也不生气,“但我受不了了。” 她很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情况,受不了了。 郭裴的眼珠微微颤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再抬起眼时,他和她商量,“要不,我们冷静冷静。” “那你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这几天,别出现在我眼前行吗?” “行。” “冷静过后,我再认真告诉你,我想不想离婚。” 郭裴安静点头。 秦家乐乐凌晨回娘家,乐乐老公中午来娘家接人,但下午又一个人灰溜溜从秦家离开。 ——这样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自然而然地,大家从这样的事实基础上猜测出“两人正在闹离婚”。虽然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四人坐在一起谈判的场景,但的确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魏栀听秦乐乐母亲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皱起了眉头。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倒不是因为担心他们离婚,她只是希望秦乐乐一直开心,不管是在青春期的时候,还是在成为了大人之后。 “我去看看她。” “好,好,你帮阿姨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郭裴真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她突然要离婚的原因。” 魏栀试着去敲响了秦乐乐的房间门,“秦乐乐,是我。” 里面安静了几秒之后,魏栀听到秦乐乐的脚步声,她走得很急,几乎是跑过来的。门一下被打开,还不等魏栀说话,秦乐乐就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房间里后,又一下把门关了,将秦乐乐的母亲挡在门外。 魏栀进屋后打量着秦乐乐房间里的装潢,她已经很久没来过秦乐乐的房间,脑中关于这件房间最深刻的记忆该是那个冬天,她和秦乐乐在她的那张小床上讨论着徐露情绪不稳定的原因。那时候,两人还在上高中,秦乐乐还没和郭裴告白,秦乐乐还没爱上别人,秦乐乐还没和郭裴闪婚,秦乐乐还没成为母亲。 魏栀记得秦乐乐当时劝慰她,说徐露很辛苦,一个母亲独身带着女儿是很不容易的。她将秦乐乐的话听进去了,一个女孩儿在另一个女孩儿的劝说下决定体谅自己的母亲,更爱自己的母亲。如今她们长大了,甚至有人已经成为了母亲。 再回到这个地方,想起多年前那个画面,魏栀有些恍惚。 秦乐乐状态很不好,双眼因为哭泣变得水肿,唇色苍白,整个人恹恹的。 魏栀拉着她的手坐下,问她怎么了。 秦乐乐说:“我想离婚。” “为什么?” “我就是想离。”秦乐乐颇为孩子气地又说了一遍,没说理由。 魏栀说好,“我支持你。” “但你为什么会这么低落?”魏栀顿了一下,继续问:“……是不是产后抑郁了?” 秦乐乐怔怔地看着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好难过,我想改变。”她是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被情绪控制着的她只能辨别出此刻的情绪,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去深究原因。 “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秦乐乐抽了抽鼻子,开始回忆这天之前发生的事。 二胎出生后,秦乐乐不像当初生童童的时候找了个月嫂帮她看孩子,她听了郭裴家里人的话,以为自己一回生二回熟,肯定能照看好两个孩子。 当时,郭裴提出要找月嫂帮忙带孩子,但秦乐乐拒绝了,郭裴问她是不是在担心钱的事。秦乐乐嘴上说不是,但这的确是原因之一。郭裴见她执意不请月嫂,最后只是说:“不要勉强自己,累了就跟我说。” 秦乐乐盯着魏栀,说:“你知道吗?当初生童童的时候,我说要请月嫂,他们家里人不同意,说是没必要,但我就是闹。我就是硬要请,不请就不生。” “可这才多久,我就变了。” “我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变了。” 魏栀明白她的意思,知道让人“改变”甚至是“无意识地改变”的那股力量有多强大,秦乐乐在害怕那股不知不觉间改变她的力量。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紧了秦乐乐的手。 秦乐乐继续说,“前几天郭裴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他要回来的那个晚上,孩子怎么哄都不肯睡,好不容易睡着,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拿起手机,看到他给我发的消息是,孩子睡了没。” “我当下就觉得好委屈,我就不想过了。之后,我在客厅里坐着等他等到两点,那几个小时,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变得开心呢。” 第66章 “他回来的时候,我很冷静地和他说了要离婚。” 那个晚上,秦乐乐从家里离开的时候,郭裴拦住她,他握住她的手腕,知道她肯定是要回娘家,他说:“时间太晚了,我帮你打车。” 秦乐乐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不用,我只是生了个孩子,又不是什么废物,我连打车都不会吗?” 做这样动作的时候,她的胸不小心撞到玄关处的储物柜,即使穿了很厚的衣服,但饱胀、硬如石头的乳房还是疼得让她掉了眼泪。她生理反射性地落泪,这让她本人都很无措,于是更加恼羞成怒地快步离开。 “我受不了自己改变,我很喜欢之前的自己,所以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变了的时候,我好难过,好害怕。不仅是我的思想,我的身体也变了。”秦乐乐低头看自己的胸,“就是因为怀孕,我以前撞到胸不会那么疼的!我的胸现在硬得像是石头!” 秦乐乐说,她发现自己正妥协于自己曾经绝对不会去的事,所以要做出反抗。她想找到青春时候的自己,所以她决定从“离婚”、“离开家庭”这一步开始。 说到这里,秦乐乐的情绪蓦然低落下来,“但你知道吗?我今天睡得好好。我睡得好香,一觉睡到下午。但是,我醒来的那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它就那样扑通扑通地跳了很久,当时我的脑子里是,我睡得这么好,宝宝怎么可能一下都没有醒。我想,我肯定是没听到他的哭声,他肯定哭了很久。” “缓了一会儿才发现我不在家里了。” “我有点想宝宝,但是……我又厌烦他们,厌烦那样的生活。我想变成以前的样子。” “周围人知道我这么离家出走后,问我的第一句话都是,孩子怎么办?我爸妈都这样,他们之前不是这样的。”秦乐乐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她捂着自己的脸,“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魏栀也跟着哽住,“没事……慢慢来。” 秦乐乐放下自己的手,用湿润的眼睛看着魏栀,“还好你回来了。” 魏栀回来后,她觉得自己和那段已经远离她的青春近了一点。 51.乐乐生病了 这天晚上,她们终于有时间去讲之前没空讲的事。 魏栀和她说自己上班时发生的趣事还有她和齐佑树之间那段算得上是跌宕的感情。 秦乐乐听得眼睛都亮了 ,点评道:“你们比言情小说还那个!” “哪个?”魏栀问。 “就……那个啊。”秦乐乐手舞足蹈的,想要说出什么词语来形容,但只是打了哑炮。 魏栀被逗得趴在她床上笑。秦乐乐恼羞地让她别笑了。 她看着秦乐乐这幅模样,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两人还躲在被窝里一起看言情小说,两双冰冷的脚丫子抵在一起取暖的日子。 “你呢?想和我聊些什么呢?开心的事。” 秦乐乐安静了两秒,像是想到了什么,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却又突然偃旗息鼓,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可能,你说嘛。” “真没什么,我现在想到那些事,不算是开心的事,我不想说了。” 秦乐乐看向魏栀,“你现在问我开心或者难过的事,我只能想起孩子的事,或则是和郭裴的事。” 魏栀明白她的意思,也没逼着她说,“那我们聊聊以前怎么样,时间过去好久了,很多事我都忘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秦乐乐开始和魏栀回忆过去。 小时候的趣事讲得两人面红耳赤,一个人是主要叙述人,另外一个在一旁补充细节,得到对方“对、对!”这样的反应后,两人笑得前仰后翻,歪歪扭扭地倒在床上。 她们仰躺在床上,脑袋靠在一起,她的头发搔着她的脸,笑声逐渐停下来之后,她们安静下来,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魏栀看着眼前微微发黄的天花板,还是觉得这天花板和她之间的距离很远,是她伸长了手都碰不到的距离。多年前她就是这样感觉的,一切仿佛都没变。 她问:“乐乐,你现在在想什么。” 秦乐乐闭上眼睛,声音轻轻的,她坦诚道:“想孩子。”话里有点悲伤和无奈的意味。 魏栀并不觉得意外,她说:“我在想齐佑树和我妈妈。” 秦乐乐又问:“你说,孩子现在会在哭吗?” “我不知道,应该是吧。” 魏栀翻了个身,她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着秦乐乐的脸,认真地说:“但我希望你能先顾好你自己。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郭裴、你父母,还有他的父母都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或者是什么其他的。” “你为孩子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完全可以求助他们。” 秦乐乐盯着魏栀看,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点酸,许是仰面躺着太久,眼睛直视灯光太久,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下一秒,她听见魏栀说:“你是个很好的妈妈,我知道的。” 秦乐乐睁开眼睛,眼角已经有点湿了,她笑着问魏栀:“你怎么知道的?” 魏栀将她落在脸上的碎发拨开,很耐心地、很温柔地说:“童童之前和我说,她很喜欢妈妈。” 秦乐乐心中一动,她重重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往下淌,流过她的脸颊,滴在这张她从小睡到大的床上。 * 魏栀从秦乐乐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秦乐乐的父母很快地围上来,低声问她是怎么了。 魏栀说:“她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郭裴惹她不高兴了吗?” 魏栀摇头。 “那是因为孩子太淘气?” 魏栀也摇头。 “那是为什么?” 魏栀说:“改变、长大,所以她不开心了。 ” “这是什么理由,总不能返老还童吧,这该怎么办?”父母二人看起来都束手无策,甚至一副不理解的模样。 魏栀早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乐乐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再给她一点时间。” “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在家里陪着她的,但如果一段时间后,她还是不开心,我会带着她去看看医生。” “希望叔叔阿姨你们不要阻拦我这么做。” 听魏栀说要去看医生,秦乐乐的父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秦乐乐不是单纯在闹脾气。 需要看医生是因为,生病了。乐乐生病了。 他们愣了两秒,乐乐妈先反应过来,她着急地问魏栀:“怎么会这样?她这是……”那几个字她几乎说不出来,“……抑郁了吗?”她的声音颤抖着。 “我也不是医生,但是她情绪的确很不好,我会再陪她几天,如果情况还是这样的话,我会带她去看医生的,你们放心,我会陪着乐乐的。” “好,好。 ”乐乐妈重重点头,“去看医生。” “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她这样重复道,下一秒,她突然抬起手去抹自己眼角的眼泪。 乐乐爸着急 ,“你这怎么就哭了?” “乐乐她从小到大都没这样过啊。抑郁!我从没想过她会抑郁,怎么就抑郁了?”乐乐妈嘴上念叨着,“早知道就不把她嫁出去了!” 乐乐爸将妻子搂在怀里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魏栀在心中为秦乐乐庆幸——她的父母很爱她。 而她也会支持乐乐做出的一切决定,会陪着她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 郭裴说好给秦乐乐时间冷静,便说话算话地没再来秦家找过她,甚至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之后的几天,秦乐乐和魏栀总是聚在一起。 一开始,两人只是在秦乐乐的屋子里做小时候做的事,看电视和小说,边聊天边吃零食。秦乐乐还和齐佑树聊了一会儿——他总给魏栀打电话,魏栀被烦得受不了,只能在秦乐乐面前接起,本想着应付几句就挂掉,秦乐乐却开始起哄,问他最喜欢魏栀什么地方。 齐佑树一句肉麻的“全部都喜欢”让秦乐乐笑了魏栀半个小时。 年二九这天,魏栀带着秦乐乐去逛街,临近春节,街上总是十分热闹,就连镇里步行街的平时十分萧条的服装店都挤满了人。 魏栀拉着秦乐乐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在她试穿完女鞋准备询问秦乐乐意见的时候,扭头却发现她没在她身边,魏栀心跳都漏了一拍,她踩着高跟鞋就跑了出去,环顾四周两秒后,她的视线定在一处,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秦乐乐在隔壁童装店看童装。 魏栀回到女鞋店,将女鞋脱下,很不好意思地和人赔礼道歉,“我等会儿来买。”她走到秦乐乐身边,看秦乐乐手里抚摸着的那件蛋糕公主裙,忍不住说:“很适合童童。” “马上年初一了,我还没给童童买新衣服呢。” 第67章 “我给她买,这件我买了,干妈给她买。” “那我小儿子呢?”秦乐乐开玩笑地问。 “也买,我都买。”魏栀拉着秦乐乐走进童装店,挑拣道,“这件怎么样?” 52.她的青春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两人在童装店逛了一会儿后,挑了好几件带走。冬天天黑得早,五点出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里人催着她们回家吃晚饭,两人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 她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到家门口,前方出现一辆轿车,正朝外面驶去,魏栀拉着秦乐乐靠边站。 等车从她们俩身边驶过之后,魏栀抬脚想要往前走却发现秦乐乐一动不动,她扭头看秦乐乐,发现她正盯着那辆车的车尾巴。 “怎么了?”魏栀问。 秦乐乐说:“那是郭裴的车。” “他来你家了?” “估计是吧,但现在也走了。”秦乐乐回过头,“走,回家吧。” 她们以为郭裴是送来什么东西来家里,却没想到他直接送了个孩子回来。 还没进屋,她们就听见童童和外公外婆打闹的声音,这样的动静真让这个安静了几天的家有了些活人的气息。 魏栀发现身边秦乐乐的脚步突然变大、加快—— 秦乐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推开家门,她站在门口,看着正在院子里剥橘子的童童。 一声脆生生又响亮的“妈妈”让秦乐乐几乎落泪。 童童飞快朝她跑过来,兔子一样扑进秦乐乐的怀里。 秦乐乐抱着她,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脸上亲了几下,“妈妈在呢。” 魏栀看着母女俩拥抱在一起的模样,知道秦乐乐其实很喜欢做妈妈。 她很喜欢做童童的妈妈。 本来只属于魏栀和秦乐乐的房间里多塞了一个小女孩儿。 童童之前来外公外婆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特意进过这个房间,虽然跟着妈妈进来过几次拿东西,但也很快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妈妈出去了,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房间。 如今,她和妈妈还有漂亮姐姐关在这个房间里,她好奇地在这个十几平的小房间里转悠着,摸摸这个衣柜,碰碰那个盒子。 “这里面是什么?”童童指着那个被一个粉色爱心锁挂住的抽屉。 秦乐乐愣了一瞬,她伸手拉过童童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妈妈给你买新年衣服了,你要不试试?” “好!”童童眼睛亮起来。 换上新的公主裙后,童童在镜子前转了好几个圈。她身后的秦乐乐和魏栀都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 小女孩儿又在镜子前比划着艾莎公主的姿势,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童童拉下了脸。 魏栀和秦乐乐都一愣,童童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她放下了正在施法中的高举的手,用手抓着裙摆往下绷直,仿佛将蓬松的裙摆压下,就能将自己的喜悦也收束起来,表示她并不需要这条裙子,她不喜欢这条裙子。 她橡根木头一样踱到秦乐乐面前,很认真地说:“妈妈,我不要这个裙子。” 秦乐乐问:“为什么呢?” 童童伸手握住秦乐乐的手,“妈妈,你不开心,我陪你玩你想玩的吧。你不用买裙子给我让我开心,我是来让你开心的。” 两人听了她这段话后都愣了。 魏栀不知该说些什么,秦乐乐则是很快将童童抱住,“你开心的话,妈妈就开心。” “爸爸说你就是不开心,所以才不肯回家的。等你开心了,你就会回家了吗?” “这里也是妈妈的家。” “那我能和你一起呆在这里吗?弟弟在家里一直哭,太吵了,爸爸、奶奶和爷爷都哄不好,我想和你待在一起。”童童在秦乐乐的怀里瓮声瓮气。 秦乐乐摸着女儿的后脑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当然可以。” 晚上,童童洗完澡后,钻进秦乐乐已经帮她暖好的被窝里,整个人蜷缩在母亲的怀抱里。 三岁的孩子对很多事都懵懂,但也能看出母亲情绪低落,她抱住秦乐乐,“妈妈我好想你。” 母亲抚摸着她的背,哼着歌哄她,但童童还是没什么睡意,几分钟后,她从秦乐乐怀里抬头,“妈妈,我想弟弟了。” “是吗?你不是说他很吵?” “吵是吵,但我也想他。不然我明天回那个家吧。” “那妈妈怎么办?妈妈想你怎么办?” “我一天去找弟弟,一天来找你。”女孩儿安排好了自己的行程。 秦乐乐笑出声,问:“爸爸呢?你不想他?” “想啊,但是爸爸让我别在你面前说他。他说,你不想看见他,但是你肯定想我了,所以就把我带过来了,还让我不要惹你生气。我会乖乖的。” 秦乐乐并没吭声,只是继续哄睡她。 等到怀里的小女孩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秦乐乐才低声说:“我也想。” 最近这几天她过得的确和过去不同,她自由又放肆地挥霍着自己的时间,做自己所有想做的事,但自己的那颗心却一直安宁不下来,她知道原因—— 她在成功逃离了那样的生活之后,又开始想念那种生活里的人,她想自己的孩子,甚至还在想郭裴。 童童傍晚想要打开的那个柜子里锁的是她在青春期的苦闷时刻写下的少女日记,但青春期的她过得十分顺遂——家庭和睦、学业顺利,只有暗恋这件事让她苦闷不堪。 那一柜子里都是她着迷于郭裴的证据。 要是让当时的她知道多年后的自己竟然和郭裴走到了这步田地,十六七岁的秦乐乐绝对会觉得难以置信——她那么喜欢郭裴,怎么可能会主动和他提出离婚,并且认真在考虑和他分开的这件事呢? 她最珍惜疼爱的这两个孩子,都是因她和郭裴之间的爱诞生下来的。 她最初就爱他,也是因为爱他和他结婚,但他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秦乐乐抱着怀里的人,慢慢地轻轻地在童童头上落下一个吻。 她决定跟着心,再去尝试一次。 * 大年三十,魏栀在家里吃完年夜饭后,准备去找秦乐乐和童童玩,到了秦家却被她父母告知,“郭裴刚才来,把母女俩都接走了。” “郭裴自己来的?” “放心,是乐乐喊他来的。”乐乐妈解释,“吃完年夜饭就走了。” 魏栀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 “魏栀,你说乐乐她……状态没有太糟糕吧?” “我觉得比之前好很多,我在支持她,你和叔叔也在支持她,还有童童……她应该是有力量去做任何决定的。” 不管在什么时候,爱都是做任何决定的底气。 * 秦乐乐离家的这几天,郭裴和公司申请了在家办公,他尝试着一个人去照看孩子,本想在照顾孩子的间隙工作,但这样的日子他只过了一天就决定投降,无奈之下,他求助了自己的父母。 父母对儿媳消失这件事颇有意见,“孩子还这么小,怎么突然就不管不顾离家出走了?” 郭裴解释了许多遍,可父母的怨言还是不断。第二天,他就找了个月嫂来家里帮忙照看孩子,父母的意见又多了起来,说这是在浪费钱,让他赶紧把月嫂辞退了。 郭裴第无数次感到无力,但他摒除了父母的一切意见,坚持把月嫂留了下来。 秦乐乐是在自己家里吃的年夜饭,小儿子也在昨天被他父母抱回了家。大年三十的这个晚上,郭裴一个人坐在家里,桌上空荡荡的,他没什么食欲,也不饿,只是觉得孤单。 他在疯狂地想念着秦乐乐。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声音,傍晚的时候,秦乐乐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她。 他急得厚衣服都没穿,拿了车钥匙就出了门。 但秦乐乐带着童童上车后没跟他说一句话,回到家里,他们也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其实他没做什么,只是在等着秦乐乐和他说话,但秦乐乐很忙,她先给童童洗了澡,又陪着她看了一会儿书,将童童哄睡之后,她才有空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他。 她问他晚上吃了什么。 郭裴说没吃。 秦乐乐又问:“你饿吗?” 郭裴摇头说不饿。 说实话,这几天他过得很糟糕,精神承受着压力,身体自然也被拖垮,看起来比以前疲惫苍白许多。 秦乐乐抿抿唇,“那我们明天去把孩子接回来吧。” 郭裴很快点头说好。 秦乐乐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郭裴这才像是记得自己能呼吸一样大口喘气,天知道他多害怕秦乐乐说出某些他无法承受的话。 他还记得那天他去秦家时她对他说的话,她说想清楚后会告诉他,自己想不想离婚。他就是因为担心她最后的决定,这几天才没有联系她,他再想她,也不敢去打扰她。 第68章 如今,她虽然回来了,却也没明确告诉他,她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郭裴在这种紧张的时候自然感觉不到饥饿,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半小时后才进了房间。 秦乐乐已经洗好澡在准备上床休息了。 郭裴也去洗了澡,然后安静地上了床。 秦乐乐正靠在床头玩手机,郭裴在一边坐了一会儿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正要开口主动追问秦乐乐的时候,秦乐乐先他一步开口:“我不离婚了。” 郭裴看向她。 秦乐乐继续说:“但我需要请月嫂,帮我一起照顾孩子。之前说不用请,其实是担心你压力大,但为了我自己,月嫂是一定要请的。我一个看不来两个孩子。” 郭裴说好,他明天就会去找月嫂。 “我还希望你多赚钱,更加上进地积极地去争取工作,我希望给我的女儿、儿子更好的生活。等孩子大点之后,我也会去工作,我不会一辈子都做家庭主妇的。” 秦乐乐想清楚了,她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家庭,但也不会为家庭牺牲自己的所有。 和魏栀待在一起的这几天,她久违地体会到了青春期独有的那种自由愉悦感,她希望她能够平衡二者,“之后我也会每周都出门找魏栀玩的。” 郭裴都答应下来了。 秦乐乐没话再说,她放下手机,正准备要躺下休息的时候,郭裴突然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 郭裴盯着自己的妻子,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谈到了家庭、孩子,甚至还有未来的规划,但是偏偏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他。 他又试着回忆,意外发现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起“爱”或者“喜欢”这样的词语了。 他们明明是因为“爱”在一起的,可是结婚之后,柴米油盐和奶粉尿布将“爱”埋到生活的最底下了。 他已经很久,没问过这样的问题了。 他问秦乐乐:“你还喜欢我吗?像之前那样。” “……你会对我失望吗?” 他们之间错过了几年,中间还插了一个让秦乐乐痛得刻骨铭心的人,郭裴对这段感情总是不自信,刚结婚的时候,他很爱问这样的问题,问她喜不喜欢他?爱不爱他?比起那个人,她更爱谁? 孩子出生后,他也会问,但频率远没有刚结婚时高。 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他像几年前那样着急地等待着秦乐乐的答案,但她不像当时那样虽然厌烦却也肯定地回答他。秦乐乐在幽柔的灯光中和他对视,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 郭裴心一沉,他死死盯着秦乐乐,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 秦乐乐和郭裴对视,被他盯得有些慌张。 她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的他和她在青春期喜欢的郭裴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帅气了,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再没那种心动的感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下午翻看了柜子里的少女日记,她这颗波澜不惊的心又被那阵来自青春期的风吹得荡漾。 她看着郭裴这张脸,心跳莫名有些快。 她抿抿唇,垂下眼眸去躲避他执着的眼神,几秒之后又重新抬起眼看他。 她的喉咙发涩,“要不然你亲我一下,我看看。”她真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于是笨拙地用这样的方法验证。 郭裴在昏暗的环境中望着她,眼神微动,僵了一会儿后,他靠近她。 双唇还没贴到一起的时候,秦乐乐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短暂的四分之一秒后,两张唇贴在一起。 许是因为郭裴的动作太大,秦乐乐在这种紧张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他的嘴唇正在战栗、颤抖。和多年前,两人第一次接吻时的景象别无二致。 这时候,室外突然响起连绵不绝的烟花爆竹声——新年到了。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却也默契地没有分开,甚至是越吻越深。 在这样充满着圆满喜庆气息的背景音下,秦乐乐又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春节,那个她犹豫着要怎么向郭裴告白的冬夜。而她此刻的心脏也像新年到临的前一分钟那样狂跳。 她意识到一件事—— 她总是想要追回青春、回到从前,但似乎除了魏栀,也有人能让她回到青春。 她整个青春期都在追求的人就在她的身边,他没变,她的青春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她还喜欢郭裴,像之前那样。 53.此刻的齐佑树非常、非常想让魏栀开心。 在这个跨年夜,魏栀先后收到了江彦周、优优,甚至是陈浩宇的拜年消息,不管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他们都在这种时刻记起她,给她送来了新年祝福。 魏栀不会特地给人发新年祝福,但在回复消息这件事很上心,她相信他们发的拜年短信都是亲手逐字逐句编辑的,自然会很认真地回复他们,但回复这种消息需要耗费一些精力。当她编辑完最后一条消息并且成功发送后,墙上时钟的时针指向零点—— 室外传来连绵不绝的烟花爆竹声,她抬头看向天空,黑漆的天空已经被爆开的烟花点亮,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此刻狂欢。 魏栀下意识拿起手机拍摄这样的场景。 在这一片嘈杂喧嚣中,她正准备给齐佑树拨去电话,他的来电就率先占据她的手机屏幕。 魏栀很快接通,但她这边极吵,齐佑树那边好些,可她的耳朵被攻击得也听不清他说的话,最后她回到房间,脱了外衣后躺上床,被子盖过头,这样的方法原始但是有用。 她像小时候躲在被窝里看言情小说一样和齐佑树讲电话。 她问他能够听清楚了吗。 齐佑树问:“可以,你去哪里了?” “房间里。” “刚才在忙什么?给你发消息都没回。” “在回人家拜年消息。” “那就不回我的了?”齐佑树话里带着酸味。 “你也没发什么,就是问我在做什么啊。” 魏栀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湿气,将被子里狭小的空间弄得潮热起来,两人斗了几句嘴后,魏栀受不了地将头从被子里探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问齐佑树:“你呢?现在在做什么?真没回家吗?” 过年前他就告诉她他不会回家过年,但魏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回,毕竟在她的认知中,春节、新年这样的时刻是万万不能一个人过的。 “在家里,没回。” “他们没喊你回去吗?” “有,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但我没接。然后齐惠铭也打了,我就接了。我听声音,感觉他们是在吃年夜饭,吵吵闹闹的。” “然后呢?” “让我回去吃饭。”齐佑树顿了一下,说:“但我拒绝了。” “那你还挺坚定的。” 齐佑树“嗯”了一声,又说:“我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的,你能不能回来爱爱我?” 魏栀听他这么说,一下子笑得不行,说:“我爱你啊。” 齐佑树说:“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呢。” “我爱你。” 用来迎接新年的烟花爆竹声足足延续了半个小时,他们也这样聊了半小时,在魏栀说完这这句“我爱你”这后,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魏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对面的呼吸声。 “停了?” “嗯。” “那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齐佑树笑了一声,耳后,魏栀听见他说:“想要立刻见到你。”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说:“但是……你还是别做那种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事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今天很累,你如果来的话,我也没空招待你。”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齐佑树说:“你睡着都没关系,我都会自己看着办的。” 魏栀笑:“好啊,你敢来?” 齐佑树说不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魏栀已经困得不行,挂断电话前,她记得齐佑树又让她说了一遍爱他。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徐露和奶奶烧香去了,爷爷出门找朋友打牌,隔壁秦乐乐又不在家,魏栀没事做,便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剥橘子吃。 新年的砂糖橘似乎比任何时候的都要甜,魏栀一个接一个地吃,直到指尖都发黄了,她才停下来。 她洗了手后,重新拿起手机,发现齐佑树半小时前说他要到她家了,魏栀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一跳,正要发消息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又说:“我到你们村口了。” 魏栀:“?” “我可以去你家吗?” 魏栀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家,还是觉得太过冒险,“不可以,你在那里等我吧。” “好。” 魏栀放下手机后立刻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她换下了穿了两天了珊瑚绒睡衣外套,换上了为新年准备的新衣服。 第69章 魏栀坐进副驾驶座的时候还在喘气,一张脸被冻得白白的,嘴唇却泛着血色,她是跑过来的,但她涂了口红。 齐佑树问她怎么这么急。 “被周围邻居看到就完了,赶紧走吧。” “又不是偷情。” “地下情也没什么差别。” 齐佑树笑了一声,然后启动车辆。 魏栀看他像是已经有了目的地,便问他:“去哪里?” 齐佑树开始卖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二十分钟后,齐佑树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看着站在门边的魏栀,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坐。” “这不还是白天吗?”魏栀问。 齐佑树起身走过去,将酒店房间的窗帘拉上,回头看她:“现在可以了吗?” 魏栀笑着摇头,步步后退,齐佑树却也一步步追过来。 “昨晚不是说爱我?”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拉。 欲拒还迎是他们调情的方式,魏栀只稍微拒绝了那么一下下,便没挣扎了。 魏栀抬头看他,她伸手捧着他的脸,在他的温柔注视下,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很快两人从玄关处吻到床上,进屋的时候,魏栀随手开了暖气,但房间里还不算太暖和,魏栀倒在床上的时候被冻得一哆嗦,被窝里暖和很多,他们就叠在一起在被子里做。两人吐出的喘息和空调的暖气让房间一下湿热起来。两人其实才没分开多长时间,但前段时间魏栀因为秦乐乐的事没怎么理睬齐佑树,昨晚她又对他告白了那么多次,此刻的齐佑树非常、非常想让魏栀开心。 卖力地让她满足后,他也觉得爽了。 床头边魏栀的手机响个不停,魏栀倒在齐佑树的身上,被窝外很冷,她催促齐佑树帮她把手机拿过来。他捏了捏她腰间的肉又摸了她前胸一把,吃足豆腐后才伸手帮她捞手机。 魏栀眯起眼睛看,是秦乐乐。 她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床上,顺手开了免提。 “嗯?怎么了?” “你怎么不在家?我专门带着童童回来找你玩呢。” “哦……我看你不在家,就出门玩了。” “在哪儿玩呢?一个人?” 魏栀说:“没,不是一个人。” 齐佑树将她搂紧了,两人赤身着,他这么一搂她,魏栀忍不住哼了一声,齐佑树无声地笑。魏栀瞪他,狠狠在他肩头上咬了一口,齐佑树做出要发声的动作,魏栀又急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她和秦乐乐说:“我在外面呢。” “和谁玩啊?”秦乐乐问。 下一秒,童童的声音也传来,“姐姐你在和谁玩呢?我想和你玩呢。” 听到童童的声音,魏栀一下打起精神来,“可以啊,童童想和我玩,我肯定要答应。”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秦乐乐在一边问。 魏栀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下午三点,“四点吧。” “好啊,我们在商场见吧。童童说要吃甜筒。” 在秦乐乐就要挂电话的时候,魏栀突然出声问:“我带我朋友一起去可以吗?” 在她身下的齐佑树皱眉,魏栀伸手压他的眉间。 “当然可以啊,谁啊,我认识不?” “我男朋友。” 秦乐乐在那头倒吸气,“妈呀,不早说,那我们母女俩是打扰你约会了?” 魏栀说:“已经打扰了。” 秦乐乐在那头笑,“好啊,那一起,等你们啊。” 电话一挂断,齐佑树就说:“我可没答应要去。” “去呗,你一个人在酒店里玩?”魏栀从他身上爬起来,缩到另外一边穿衣服。 “我是可以自己一个人。” 平时和身边的所有人“友好相处”这件事已经让齐佑树足够疲惫,现下自然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做。 即使要见的人是魏栀的好朋友。 社交对他来说是一件需要耗费力气的事。 “走吧。”魏栀伸手摸着他的脸,“担心你一个人无聊。” 她看着他,手指在齐佑树的下巴处挠着,“去呗。” 齐佑树看着她,没抵住诱惑,答应了。但在起身穿衣服之间,他将魏栀胡乱在他脸上流连的手扒了下了,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54.有我就够了? 两人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 镇里繁华的地方就那一块,大年初一他们能相约着吃冰淇淋的商场也没几个,每个商场都是人挤人。 魏栀和齐佑树在无数攒动的人头中找到了秦乐乐的脸,视线往下,是穿着新公主裙的童童。 魏栀拉着齐佑树的手腕,走到母女跟前。 秦乐乐毫不掩饰地用打量的眼神盯着齐佑树看,一点都没收敛,就差把“我倒要看看你配不配得上魏栀”写在脸上了。 “你好,我是魏栀的好朋友,秦乐乐。” 齐佑树说:“我是齐佑树。” “这是我女儿,童童。”秦乐乐低头看童童,说:“叫齐叔叔。” 岂料童童往她身后躲了去,她将整个身子藏在母亲身后,只探出个脑袋。她怯怯地抬头望着齐佑树,不肯叫人,却也不把眼神移开,就算和齐佑树对上眼神,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乐乐也有过这个年纪的时候,自然知道童童是害羞,她对齐佑树解释:“你长太帅了,她害羞。” 齐佑树听此笑了,他弯下腰,靠近童童,问:“是这样吗?”他很会“亲近”人,连成年人的心都能轻易俘获,更不用说这种心思单纯的小朋友了。 童童看他一眼,一下往后躲了,连头都缩了回去。 秦乐乐和魏栀相视一笑,秦乐乐想起什么,指着魏栀说:“你小时候也这样。” “乱说。” “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学校来了实习的体育老师,一八七,又高又帅。”说着,秦乐乐还看了一眼齐佑树,“不比你差。” 魏栀厚着脸皮说她不记得了。 “我记得。”秦乐乐见齐佑树一副想知道的模样,颇有兴致地讲起过去的事,“体育课的时候,我们都围着这个体育老师聊天,只有魏栀一个人,拿了本书,坐在树下,看似在读书,其实是在偷偷看体育老师!” 魏栀连忙摆手说没有,她和齐佑树说:“你不要误会我,我当时真在读书。” “还没有?那个实习老师问你要班级名单的时候,你耳朵都红了。” “你又胡说!”…… 两人打打闹闹的,还不比童童沉稳。 回忆起过去的青涩往事,魏栀笑得脸颊都微微泛酸,瞥到身边齐佑树脸上不着眼底的笑后,她稍微收敛起自己的笑意,“你别信她。” 齐佑树没说什么。 之后他们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影院里的动画片十分火爆,位置都被订满,他们只能找了一部排片多的贺岁档喜剧电影来看。童童很多时候都看不懂电影在说什么,但她很乖巧地坐着,不发出任何动静,只是偶尔会扭头看一看身边的齐佑树在做什么。 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又一起去甜品站买冰淇淋,秦乐乐点了四个。童童积极地站在窗口前去接店员从窗口递出来的冰淇淋,她把她拿到的第一个冰淇淋拿到齐佑树面前。 此举一出,魏栀和秦乐乐都惊得倒吸气,但她们没吭声,只是看着童童的动作—— 在齐佑树接过童童手里的冰淇淋之后,童童蹦蹦跳跳地又回到窗口等第二个冰淇淋。 “从小就颜控。”魏栀低声和秦乐乐说。 “和我一样。”秦乐乐很满意,“我可不希望她长大后找一个丑男。” 齐佑树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只是拿着甜筒慢慢地吃着。 童童把第二个甜筒给了魏栀,第三个是秦乐乐的,最后才是自己的。 冬天甜筒化得慢,但魏栀吃得很快,三两下就一个球吃完了。她刚吃完,眼前就出现了另外一个甜筒,她顺着齐佑树的手看向他的脸。 他皱着眉,“太甜了。” 魏栀斥他没品味,接过他的甜筒继续吃了起来。 他们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后,秦乐乐接到郭裴的电话,他说他定了晚上的餐厅,问她几点回去。秦乐乐看了一眼时间,也有点担心家里的小儿子,挂了电话后就和魏栀他们俩告别。 童童向他们俩挥了挥手。 魏栀蹲下和她说下次见,童童重重点头,转身之前又偷偷看了一眼齐佑树,见齐佑树盯着她笑,她赶紧转过身,抱着母亲的手快步走了。 只剩下两人之后,魏栀去握齐佑树的手,问:“接下来去哪里?” 齐佑树捏着她的手,“吃个晚饭,回去休息吧?” “好。” 商场里的饭店每一家都生意火爆,两人排了半小时才进了一间餐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他们被安排在一个角落。坐下没多久,隔壁桌的小孩儿开始大哭起来。 第70章 魏栀注意到对面的齐佑树皱了眉头——现在只有她在,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儿童的厌恶。 魏栀看出来了,他不喜欢小孩儿,甚至不喜欢童童,但在刚才,他伪装成和蔼温柔的叔叔模样,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齐佑树就是这样的——不喜欢任何人,但也能够喜欢任何人。 * 酒店房间里光线昏暗柔和,被纯白色被子盖着的齐佑树正在被窝里动作。魏栀抚摸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喘息着用力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故意逗他一样,她侧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用很低的声音问:“我们要不要生个小孩儿?”话说完,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人被吓到,甚至,他应激到差点要缴械。现在明明才刚开始没多久。 魏栀忍不住笑,她捧着他的脸,问:“要不要?” 齐佑树盯着她看了一秒,然后捂住她的嘴,“等下回答你。”像是讨论这样的话题会让他早泄。 但即使魏栀被捂住了嘴、没再聊这件煞风景的事,他们这一次也明显不在状态,草草结束,不够尽兴—— 齐佑树心不在焉,魏栀总是想笑。 结束后,齐佑树翻过身,撑着身体看躺在身下的魏栀。 她一张脸因发热变得酡红,眼里的笑意让面庞看起来更加艳丽,她盯着他笑,还没说话,就被齐佑树亲了一下。 她推他,问:“怎么说?要还是不要?” 齐佑树面露难色,“你想要?” “我问你要不要。” “你要听实话?” “我看得出你说的是不是实话。”魏栀故意逗他。 齐佑树低头吻她的唇,含糊地说:“不要,不要。” 魏栀早就知道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自然不觉得意外,但她阻止了他这种用吻讨好她的行为。 她捏着他的下巴,提出疑问:“但我看你和童童玩挺好的?” 齐佑树低头亲唇下的手掌虎口,说:“那是因为你喜欢她。” “你不喜欢小孩儿?” “不喜欢。”齐佑树问她:“你喜欢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没想过生孩子的事。” 齐佑树松了口气,他将头埋进魏栀的脖颈处,慢慢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那就之后再说。” “但如果家里人一定要我们生怎么办?不生的话就不让结婚怎么办?”魏栀又故意出了难题给他。 “那得看你想不想生,不是我生,是你生。要生也行,我都可以。”齐佑树松口,“但是如果生了孩子之后,你也会更爱孩子的话,那我希望这天来得晚一些。” 齐佑树觉得自己为了魏栀真的已经变得很健康了。虽然只是在脑中想象着这样的画面他便觉得难受,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够说到做到,为了魏栀,他会接受这一切,甚至学做一个好爸爸。 魏栀摸着齐佑树的脑袋,觉得他这番话说得很真诚,她本没打算真和齐佑树探讨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想要逗逗他,却没想到他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了。 “好,不过我现在的确没生孩子的计划。” 齐佑树“嗯”了一声,“有我就够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危机解除,但齐佑树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咬住她的耳垂,他稍微用了点力,魏栀吓得尖叫出声,“你做什么?” “但你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居然不是那个学长?”他是要翻今天秦乐乐说的体育老师的帐。 “哪个?”魏栀装傻,打算蒙混过关,但齐佑树准确无误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陈浩宇。” 魏栀惊讶,“你居然记得?” 齐佑树捏她腰间的肉,“你什么意思?” 挠痒一样的动作让魏栀整个人缩起来,她边躲他的手边为自己辩驳:“没啊,小女孩儿喜欢帅哥哥很正常的。” 齐佑树本就没想过要计较这件事,现在说起只是想要故意找茬,但两人赤裸着,她在他身下扭动的动作很轻易地让齐佑树加重呼吸。 齐佑树箍紧了她的腰,让她无法在他身下胡乱动,他用掌摁住她的小腹,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进入她。 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齐佑树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他问:“你有想过你最后的伴侣会是我这种人吗?” 魏栀咬着下唇,说:“没,当时觉得你很坏。是个坏人。”这是实话。 “现在呢?” “不是好人。”魏栀盯着他说,“但我喜欢。” 85.她的抚慰树(正文完结) 初春的时候,徐露去医院复查拿药,在医院里意外碰见了齐志东。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反倒是齐志东在两人擦肩而过后在她身后擦喊她:“徐老师?” 徐露站定,回头看他,才发现身后这个白了一半头的人是齐志东,“齐老师?”他憔悴了很多,没了几年前盛气凌人的模样。 两人当时虽然在工作上明争暗斗的,但也维护着表面的体面,何况他们阔别这么多年,早就没把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当做一回事了。 一人喊对方一句老师,他们就变成了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知道齐佑树和齐志东关系一般,徐露也没多问他关于齐佑树的事,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聊了一会儿近况,徐露看他手上提着的药袋子,试探地问:“你这是生病了?” 齐志东露出难堪的笑容,“不是,是我父亲。” 但他没有细说是什么病。 徐露反应过来,她点点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更不用说老人了。” “那你呢?”齐志东问。 徐露思考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她想着齐志东好歹是齐佑树的父亲,没必要再把他当做死对头一样瞒着,而且她的病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前段时间躁郁症犯了,在吃药治疗,今天过来复查的。” 齐志东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 徐露笑得坦然,“是啊,不想再逼自己了,身体正好出问题了,就先休息了。” 齐志东微笑,“能理解,现在这把年纪了,家人和自己身体健康最重要。” 徐露应和,两人又稍微说了两句后,在医院走廊的告别,往两个方向离开了。 回去后,徐露和魏栀说起自己在医院里偶遇齐志东的事,还谈起齐佑树爷爷生病的事,问魏栀有没有听齐佑树说过。 魏栀说有,“就这几天,好像是住院了,齐佑树天天往医院跑,有时候还向学校请假,不过他没有和我说起他爷爷的情况。但是,感觉情况不怎么乐观。” 徐露叹了口气,“我看到齐志东的时候都不敢认,憔悴太多了,头发都白了一半,不敢相信几年前我是在和他争年段长的位置。” 魏栀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是握住了母亲的手,“希望这个春天大家都好过些。” 魏栀的祈愿是这般,但事实却是,齐佑树的爷爷并没有撑过这个春天。在天气逐渐回暖的时候,齐佑树的爷爷走了。 那一段时间魏栀都没见过齐佑树,她知道他忙,便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在深夜想起他的时候,给他发送一条消息,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大多时候的回复都是:“还行。”偶尔也会说:“累。” 见他不想细说,魏栀也没多问,她没有对他刨根问底的权利。同时,这也不是她的义务。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陪着他走过这段难熬的时间,但这也是在齐佑树愿意的前提下。 将近一个月过去,齐佑树终于回到学校上课,也重新和魏栀见面。除了瘦一点以外,他和这个春天之前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他们像之前一样生活,然后在齐惠铭生日的前一天,齐佑树接到了齐志东的电话。 魏栀当时就在他的身边,她亲眼看着齐佑树挂断了齐志东的好几个电话,然后在“妈”打来的时候,他接了起来。 本以为那头的齐老师会愤怒地大吵大闹,问他为什么不接,但魏栀听见那头的齐老师只是问他明天要不要回去给齐惠铭过生日。 齐佑树顿了一下,说:“明天要上课。” “回来吃个饭呢?晚饭。” 齐佑树沉默了两秒,“我看看吧,不一定有时间。” 那头的齐志东安静了一会儿后吐出了个“好”字,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魏栀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齐老师也变了。他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个动辄打骂儿子的易怒的不讲道理的父亲,他在齐佑树面前逐渐佝偻缩小——不止是身材,还有他曾经掌握的绝对权威。 齐佑树变大了,他便变小了。 挂断电话后,齐佑树虽然没什么异常表现,但魏栀知道他心情不是很好。两人遛狗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话,在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魏栀忍不住主动提起:“你明天要回去吗?” 齐佑树说自己不想回去。 “真不想吗?不想的话,就不回去了,如果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魏栀认真道。 第71章 齐佑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盯着她看,眼底里闪过许多情绪,最后他还是说:“不用了,我不回去。” 魏栀点头。 之后,两人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在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齐佑树的声音突然跟着风声一起传进她的耳朵。 “前段时间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整整一个月。” “我和他们之间变得很尴尬。虽然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有那种‘想要补偿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心思,但我很不舒服。” 齐佑树看着魏栀,“我不想再回去忍受那种不舒服了。” “之前是为了爷爷我才回去的,现在爷爷走了,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又和魏栀说起他和爷爷之间的事。虽然他是私生子,但不知是不是真因为他的名字是“佑树”,爷爷对他很好,从小便很好。 齐志东独宠齐惠铭,爷爷却像是跟齐志东作对一样总是把他提在嘴边,说他之后肯定是齐家最有出息的人。当年,爷爷知道他一个人从家里离开之后,专门去找过他一次,确定了他坚决不回去的心思之后,也没再劝他回家,只是让他有困难的时候记得找他。但齐佑树很争气,离家后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不曾找过他一次。 大学毕业后,他迷茫得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教师”是爷爷给他的职业建议,当时他没有任何方向,知道爷爷对自己好,他便试着往爷爷期望的方向去尝试,最后结果不错。他并不排斥这样的职业,甚至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认真回忆,他的生活似乎就是在离开那个家后变得顺坦起来。 “而且爷爷当时走的时候,那一整个月,他都没提过让我回家,他唯一对我说的话是,让我顺着心意过日子。” 齐佑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 魏栀盯着他看,心中情绪澎湃,开口却抑制着,她说:“那你就这么做好了,顺着心意过日子。” 齐佑树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在逃避,但这么多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能让自己顺心了。他对齐志东已经谈不上恨了,青年时的不甘和委屈也淡了,他现在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他有猫狗需要照顾,有工作需要完成,还有魏栀。 他不想花时间和精力和原生家庭和解,他没必要那么做。他已经和青少年时期那份郁结在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和解了——他不再去讨要别人都拥有的,不会埋怨自己的出身,不会为别人而活,更不会痛恨自己不够优秀,不愿为了他人而鞭策自己要继续努力。 他不再做这种事了。他和自己和解了,他完全地包容接纳自己这样的心思了。 他不再需要那样的家庭了,不需要父亲的爱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魏栀握住齐佑树的手,认真宣布,“那就不去了,明天我陪你吃好吃的。” 齐佑树看她一眼,“齐惠铭生日,你和我吃什么好吃的?” “普天同庆。”魏栀厚着脸皮说。 * 第二天,齐惠铭生日的这天,魏栀下班的时候经过甜品店挑了个很漂亮的蛋糕带回去。 齐佑树今天没课,见她喜滋滋地提着蛋糕进来,忍不住笑,“又不是我生日,你庆祝什么?” “每天都是好日子啊,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几天纪念日?……”魏栀并说不出今天是第几天。 “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 “是。”魏栀承认,然后很快地打开了蛋糕的盒子,在吃之前,她又拿出手机给蛋糕拍了张照发给了齐惠铭,“祝你生日快乐。” 齐惠铭几乎是秒回她,“谢谢小魏姐,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起过了。” 魏栀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后,她回复:“你现在来也可以啊。我们也可以带你逛东湖公园,你以前不是喜欢坐海盗船,玩鬼屋吗?” 她先翻起了旧账。 齐惠铭说:“但我现在不喜欢这些了……” “那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魏栀想了想成年人的庆生方式,“那我们去 ktv 唱通宵怎么样?” “真的吗?” “真的。” “那我问问我爸妈。” 齐佑树看两人聊到这里,低声说了句:“完了。” ——齐惠铭很喜欢唱歌,小时候就喜欢,长大了更是。齐佑树之前在短视频软件无意翻到齐惠铭的直播间,他在直播间里唱情歌,声嘶力竭,十分卖力。还没等齐佑树将这件事告诉魏栀,齐惠铭就回复魏栀:“我爸说可以!那我去哪里找你们?” 魏栀看向齐佑树,问:“怎么了?”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他是情歌王。”齐佑树脸上表情难看,“到时候走都走不了。” 魏栀听此却不以为然,她甚至想要看看齐惠铭当情歌王的模样,但两个小时后,她便后悔自己做出给齐惠铭过生日的决定—— 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喝了点酒后,在这昏暗的 ktv 里更是昏昏欲睡。而跟前拿着麦克风的大学生还是精神奕奕,齐惠铭被称作情歌王真是当之无愧。他一进包间,就把 ktv 里的情歌榜单的前三十首点了个遍,然后一个人霸着一个话筒,不停歇地唱。 已经进来一个小时了,他几乎没和他们说话,不肯放过任何一首歌的一个音节。 魏栀自然不会去跟他抢麦,而齐佑树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于是,两个人坐在沙发边看着齐惠铭唱,真是出来给他过生日的。 终于,轮到一首男女对唱的歌。齐惠铭停了下来,他在把话筒递给魏栀之前,先征求了她男友的意见,“哥,我能和小魏姐唱歌吗?就当是我的生日礼物吧。” 齐佑树觉得齐惠铭太过装模作样,本想故意逗他拒绝他的请求,魏栀却直接接过话筒,说:“当然可以,我唱,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两人合唱了一首原声版的《好心分手》,但两人的粤语都很差劲,唱着唱着就要出戏,魏栀之后索性用普通话唱,齐惠铭也跟着白话,两人将一首悲伤情歌唱得颠七倒八,唱到后来,魏栀都笑出声来,没办法再继续。齐惠铭却很认真地跟上了每一句。 魏栀唱不下去了,回头看却发现齐佑树笑得很开心。包厢里灯光昏暗,七彩的射灯在头顶胡乱地旋转,光线正好扫过齐佑树的脸,将他笑得眯起来的眉眼照亮,在魏栀的眼里闪烁。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喝了酒,魏栀觉得热又有点晕,看着这样的齐佑树,莫名有种想要吻他的冲动。但耳边齐惠铭的声音在制止她这么做。她放下话筒,趴在齐佑树耳边,小声说:“你好可爱,想亲你。” 看到齐佑树幸福,她便也觉得幸福。 齐佑树脸上笑容僵住,他侧头看她,伸手摁住她往他腿上压过来的膝盖,“那回家了?” “不要。”魏栀想起出门的任务,她平静下来,坐得正直,看向今天的寿星,“过生日呢。” “现在亲也行,我让他出去。” “不亲了,不亲了。”魏栀红着脸拒绝。 齐佑树低头抿唇笑。 齐惠铭一直唱到凌晨三点才肯放下话筒。魏栀和齐惠铭晕乎乎地从 ktv 里走出去,扑面的冷风冻得两人一激灵。齐惠铭心情愉悦地走在两人前面,“真是太开心了,明年我们也一起过生日吧?” 齐佑树搂着魏栀,他身边的魏栀听到齐惠铭这么说之后,当即就在空荡的街道上回答他。 她说好! 走到停车场门口,齐佑树交代两人在门口等他开车过来,“不要乱跑,更不要跑到马路上。” 魏栀没喝多少,齐惠铭也很清醒,只是因为唱久了有些缺氧头晕罢了,听到齐佑树的交代后,他们两人都摆手让他赶紧去开车,“又不是什么小孩儿!” 齐佑树走后,站在魏栀身边的齐惠铭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魏栀问他笑什么。 “想到我有这种哥哥,我就觉得爽。” 魏栀说他是哥控。 齐惠铭没有反驳,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认真问魏栀:“你喜欢我哥哪里?” 魏栀在寒风中抽了抽鼻子,忽地觉得他这问题耳熟,齐佑树也问过她为什么喜欢他。甚至,这么多年来,似乎只有齐佑树一个人问过她为什么喜欢他,逼着她说出原因。她以前的那些男友从来不会这么问她,他们都对自己极其自信,被她甩了也不会问她原因。 魏栀低头笑了一下,说出了和当时给齐佑树的答案,“不知道……很讨厌他,但也很喜欢他。” 齐惠铭皱眉,嘴角却往上扬,“太抽象了。” “感情本来就很抽象。你还小,你不懂。” “那你说我哥是怎么样的人?” 魏栀认真思考着,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整个人也变得柔软多情,很愿意去想这样平时会觉得肉麻无意义的问题。 第72章 但她冥思苦想都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直到齐佑树把车开到他们面前、亲自将齐惠铭都送回家,甚至,他们都到家了,魏栀已经躺在齐佑树的身边了,她都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齐佑树是怎么样的人? 齐佑树已经睡着了,魏栀看着他的脸,回忆起两人之间经历过的一切,她越想越精神,直到天光大亮,她才闭上眼睛。 齐惠铭下午的时候才醒来,摸起手机,就看到了魏栀今天凌晨给他发的消息。 她说:“他强大又脆弱,聪明又坚定,身上有着矛盾的柔软。是个很值得去爱的人。” 齐佑树是像树一样的存在,初始可能长得歪斜,扎根后便开始自由生长,为她遮风避雨,抚慰她,永远在她的身后。不管什么时候,回头看他,都会让她感到安心。 他是她的抚慰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