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 守刀待兔》 第1章 [bg同人] 《(综武侠同人)[综武侠]守刀待兔》作者:焦骨【完结】 文案: 宇宙最强战斗种族,名为夜兔。 兔兔她貌美乖巧又柔弱,怪力暴力还能吃。 她有一双父母和七个哥哥,七哥哥是个温柔的盲眼公子。 七哥有一只小公鸡朋友,小公鸡有一群坑货朋友。 [金鹏]找到一台制冷机,请问怎么才能把他扛回家当空调? [金风]遇到一个病得快死的小哥哥,他手里的红袖刀,实在美得让兔眼馋。 [留香]小楚同学:把一只兔子扔进石观音家的粮仓,这把超神了。 [绣花]板栗专卖店倒闭了,叶家仙子哥哥摸着他的空钱包,沉默了。 [细雨]那位守刀待兔的苏姓病弱公子,简直天生就是兔子克星。 [紫禁]诡计多端的苏公子,以及两只路痴显眼包的夺笋对决。 [英雄]汴京亲友如相问,大家一起来造反。 1 cp:* 暴力漂亮兔子 x 病弱美人楼主 * 2 楼主白月光就是女主 3 兔兔指南之三:干架、捕食、搞事情 4 若是冲着感情线也可从[金风]楼主出场开始看哦 5 快穿综武侠《四条眉毛》《说英雄》《四个名捕》《郁金香》 6 女主设定《银》夜兔 内容标签:武侠系统 快穿 爽文 白月光 主角:花晚晚,苏楼主 ┃ 配角:花七童,宫9,无情,小凤凰,楚香香,西门,叶城主,狄好看等等,花七童,宫9,无情,小凤凰,楚香香,西门,叶城主,狄好看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力咸鱼小兔子x病弱美人苏楼主 立意:珍惜当下,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第1章 一只路痴 江南,杭州城,百花楼。 正是四月好时节。 街边的柳树早已抽出了新芽,柔软的枝条儿随着风翩然起舞,绿意盎然。 暖融融的阳光之下,满是勃勃的生机。 春日的微风徐徐,温柔拂过这座开满鲜花的小楼,舒服得直让人泛起阵阵困意来。 此时的花满楼与往日并无不同,依然是在庭园与鲜花作伴,时不时的修枝浇花。 他是个爱花惜花之人。 这小楼里的锦绣鲜花,一株株一簇簇,皆是由他亲手栽种而成。 不论是浇水除草还是修剪枝叶,从来都未曾假于他人之手,用心至极。 他对待这些花儿实在是比那春日的暖风还要温柔。 但这样一个温柔文雅的谦谦公子,他却是一个目盲之人。 花满楼自小便已目盲。 他的一双眼睛自很久很久之前,早就已是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任何物了。 可他的脸上却从来总是带着清浅又安宁的笑意。 是恬然自如,亦是知足长安。 江湖上的喧嚣争斗大多都被隔绝在百花楼之外。 小楼里总是宁静又安逸。 “呼——” 一道绯色身影凌空闪过。 空中风声簌簌。 花满楼浇花的手顿了一顿,旋即倾身侧耳细细聆听。 来者的轻功显然很是高明。 且,还是他十分熟悉的轻功步法。 云步飞渡,实在像极了一只轻灵起舞的雀儿。 小雀儿有如轻踏着春风,亦有如浮掠于云霞之中,只一倏忽间竟已自远处飘飘然掠近了小楼。 花满楼抬头“望”去。 他想,他知道这只小雀儿是谁了。 未待他张口留住来人,又听那雀儿飞身跃上了百花楼的屋脊。 却是半分停留都不曾有,足尖轻轻借力一点,立时再次轻巧灵动地迎着春风飘飘然远去了。 花满楼:“…………” 花七公子无语凝噎了好半晌。 他默默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这只飞得欢快的小雀儿,今日又得迷路多久才能飞回到百花楼里来。 “花满楼……” 又是一道身影极速飞掠而来。 花满楼耳朵微微一动,俨然是与方才相似的轻功步法,但又显然与方才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方才是如云雾般随风飘逝,翩跹轻盈,那么此时的来客迅疾飞跃而至的步伐,更像是在空中迎风自在翱翔。 更别提还有某人那标志性的大红披风,在空中肆意翻飞扬起的猎猎风声。 “陆小凤。” 放下手上浇花的水壶,花满楼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他的唇角含着一抹清浅笑意,转身抬眸“看”向了来人的方向: “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真正从大门走进来一次?” 来人正是花满楼的至交好友,那位向来不走寻常路的陆小凤。 小凤凰纵身一跃落在了百花楼二楼勾阑之上。 他扬眉笑着,一手意气风发叉着腰,一手潇洒自如地往后撩了下披风,那张丰采俊逸的脸上端的是一副风流又不羁的姿态: “走门的陆小凤,那就不是陆小凤了!” 陆小凤说完又是纵身轻轻一跃。 眨眼间就飞落在了满园鲜花之中,也飞落在了花满楼跟前。 然而他却尚且不待站稳便立时旋踵转身迈了两步,随即在太湖随形石桌旁的秀墩上坐了下去,姿态随意地抬手支着下颌打量起了庭园周遭。 陆小凤也是在此时才倏然发现。 这座从来都是鲜花满楼的百花楼,不知什么时候起,绕着庭园几道山墙边栽种了二十来株果子树,品类甚是繁多。 看上去应当是刚栽下不久,约莫大多都还只是七八尺高的小树。 他识得的不多,不过也就是堪堪认出了杏梨桃李与杨梅,另外还有两株小枇杷。 “这才俩月不见,你这江南的百花楼,是想改名成百果楼了吗?” 陆小凤实在是很爱笑。 不论是遇上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是碰上难缠棘手的麻烦,他也常常都是笑着的。 然而如若要论起他值得高兴的事情。 恰逢此时回到百花楼得已与至交好友相聚,于他而言那可谓算得上是最最第一值得的了。 此时的陆小凤笑得眉宇弯弯,开口说话时手上不自觉地抚了抚他那两撇心爱的胡子。 同时也是两撇修理得比眉毛更齐整,更漂亮的胡子。 花满楼整了整衣袍坐下,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了清浅的幅度,显然现下陆小凤口中提到的果子树,让他心情甚是愉悦。 他的手生得骨节修长,此刻轻轻提起紫砂茶壶倾倒而出,为陆小凤斟一盏茶递了过去,这才说道:“园中这许多果子树,皆是上个月晚晚搬来百花楼住时,特意吩咐花平去寻了果农来种下的。” 当时他家小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这么大一片园子,不种地真是可惜了啊。 陆小凤伸手接过茶盏,听到这话不自觉顿了顿,神色似是有些意外,他眉头一挑问道:“那只小兔子现今都跟你住百花楼里了?” 闻听此言,花满楼那浮于唇畔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许。 他微微颌首,莞尔笑道:“她来陪我,我很开心。” 十三年前的大年夜。 花家一家团聚通宵守岁之时,在桃花堡门口捡到了一个昏迷的小姑娘。 小姑娘只有三岁。 花家父母一连生了七个臭小子,这下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 小闺女那一张小脸蛋儿长得是精致又可爱,惹得花家一家老小的心都化成了水。 自小到大,全家上下都对这小姑娘宠溺得很,特别是花父花母,含在嘴里还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摔了。 那一整个溺爱孩子的架势啊。 陆小凤觉得,花晚晚如今没长成任性妄为娇纵跋扈的小恶霸……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没想到伯父伯母竟舍得让她出来住?”陆小凤随口问道。 “爹娘自然是舍不得,是我帮着劝的。” 花满楼面色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这几年,晚晚总想着出去游历行走江湖,之前爹娘都以她年纪小拒绝了……” 他话才说到一半却是倏地顿了顿,面上神色似是带了些许犹豫。 陆小凤眯了眯眼,直觉不太妙。 花满楼手上茶盏轻晃,垂首抿了口茶水,这才接着说了下去。 他侧眸“看”了一眼陆小凤,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抱歉,“自从半年前我搬出桃花堡,住在这百花楼后……她就一直缠着爹娘说要跟着我一起出来游历游历。” 陆小凤:“…………” 他就说他有不妙的预感!! 花满楼当初决定搬到百花楼,坚持要自己一人独立生活的时候。 花家上下已经一致认定,觉得是浪荡江湖四海为家的小凤凰他蛊惑七童的。 而现在花家最受宠的小姑娘也跟着花满楼一起搬了出来…… 第2章 陆小凤:人在江湖浪,锅从天上来。 一口锅还不够,紧跟着又扣了一口。 小凤凰无语问苍天:“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妹俩的?” 下次他去花家堡,不知道会不会被花伯父花伯母直接扫地出门? 就算进了花家大门也还有那六个弟妹控在等着,招待陆小凤的可能再也不是美酒佳酿,而是一整套刀枪棍棒了。 小凤凰哭丧着脸,他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当下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七童你说我现在去少林拜师学艺,学那金钟罩铁布衫可还来得及吗?” 花满楼:“…………” 他曾与爹娘兄长们认真解释过,是他想要尝试自己独立生活才决定搬出来住,此事与陆小凤并无多大干系。 他们其实也都理解。 兄长们委实只是在找借口故意要欺负欺负陆小凤。 只因这只小凤凰他欺负起来实在是很有趣。 既是如此,花满楼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好在作为一个成日满江湖浪里个浪的浪子,陆小凤向来奉行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金科玉律。 他也只是随口吐槽两句便干脆利落果断摆烂了。 反正就算要被群殴那也不是现在立刻马上。 六个花兄集体上来一顿胖揍,他就算真打不过,难道凭他的绝顶轻功还能怕跑不过么? 更别提两口大锅被扣得严严实实的陆小凤,这些年来还顺便的被花晚晚的各种邪说歪理给糊了一脑袋。 小凤凰觉得他这口大锅既然背都背上了,那就必须得实现价值利益最大化,“我不管,你们兄妹俩个这次必须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的说法还是花晚晚教的。 小凤凰他心里美滋滋地想,就好比如说赔偿承包他接下去未来两年的陈年佳酿~ 花满楼不由得摇头失笑。 他忽然发现,其实不是陆小凤带坏了晚晚,而是他家晚晚带歪了陆小凤。 他开口揶揄道,“陆小凤的精神如果有那么容易受损的话,那就不是爱惹麻烦的陆小凤了。” 陆小凤: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花满楼啊花满楼!” 陆小凤满脸都是痛心疾首,“世人都说你花七童是如玉公子,世无其二,你说说,你怎么就忽然学坏了呢?!” 丰神如玉的谦谦君子并不因此而自命清高,他含笑温声说道:“因为花七童他其实也只是个凡人,并不是真的如玉一般。” “不不不,你这明显就是近墨者黑了啊!”作为总被坑的陆小凤深刻觉得,以花家小姑娘那噎死人不偿命的行事作风,这结论绝对是毫无疑义的。 “那丫头呢?我最近这东奔西跑的,也好一阵子没见着她了。” 花满楼:“…………” 花七公子他面色古怪地清咳了一声。 然后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陆小凤:“???” 对于花满楼那颇为僵硬的脸色,陆小凤心下不免有些奇怪,但花家这姑娘她向来对待被窝如初恋,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她这是还在睡?”陆小凤边说着,脚下也跟着迈了两步,一副要上楼去喊花晚晚起床的架势。 花满楼连忙抬手拦住了他,“不用喊了,她不在。” “嘿!这可真奇了。”今日那只小咸鱼,竟然没赖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这是出去哪儿浪了?”陆小凤挑眉问道。 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要出去买早点。” 陆小凤不禁抬头瞄了眼天色。 日正当空高高挂起,艳阳高照,尽管是春日的阳光却也颇为热度逼人。 很显然,不是他的错觉,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小凤不由得脸色微妙,“这个时间,都快赶上吃中午饭了,她还买什么早点?” 花满楼:“…………” 花七公子他沉默了。 陆小凤一看他这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无语凝咽: “她这是不是又从一大早,就不停迷路到现在了?” 花满楼颌首,语气莫名沉重,“就恰好在你到来时的片刻前,晚晚她已是第二次路过了百花楼的屋顶。” 速度之快,他根本没来得及叫住她。 陆小凤:“…………”这都快大中午了吧? 陆小凤顿时满脸都是一言难尽。 从小到大常常都是这样。 这姑娘不认路的老毛病,可真是完全没得救了。 小凤凰他不禁感叹道:“她对自己可真自信啊!” 究竟是对自己的路痴程度有多么大的误解,才能那么自信一个人跑出门去买早点?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顿早点都快买成了午饭。 还不见这姑娘的踪影。 第2章 两只路痴 浣纱巷,某间屋顶的正脊上。 花晚晚一脸认真的盯着脚下瓦片,观察研究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 等到她缓缓站起身来时,面色更是凝重。 “我刚刚是不是才路过这里?” 小系统:[…………] 何止,你都已经路过四次了。 小系统眼下也正忙得很,它那肉嘟嘟的小短手划拉了下虚空屏幕,点开恨海情天的狗血肥皂剧下一集,又顺带着咬了口电子辣条。 一顿操作之后它才好不容易抽出点空来,无可无不可的给自家宿主提了个建议:[要不你还是再查查地图?] 花晚晚托着下颌,眉头紧锁的慎重考虑了整整三秒钟。 然后视死如归的点开了系统到这个世界后自动更新的地图,随即便是埋头研究着拿地图比对起附近周遭的环境来。 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目光茫然,一脸懵逼。 她,一个路痴。 东西不分,南北不辩,左右为难。 这都是基操! 就这,就这。 她哪里能看得懂这什么七拐八绕的鬼画符破地图。 “统子,我觉得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花晚晚一脸沉重的关掉了地图。 然后直接就地摆烂,一屁股坐在人家屋脊上彻底自暴自弃。 “我的早饭还没吃呢……”呜。 [活该!] 小系统正埋首沉迷刷剧,闻言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然后半分都不带客气的,用电子音数落起她来:[早上那会我就告诉你,想吃什么让你七哥买不就好了,你作啥子争着抢着出门买?] 简直是对自己的路痴程度没有半点x数! 小系统就奇了怪了。 是本统网速太慢了还是江湖水变深了? 统统好像一下子就跟不上时代了。 难道买个早点还是啥子大好事不成? 花晚晚:“…………” 这让她怎么说呢。 花晚晚已经在百花楼里咸鱼瘫了足足两个月。 就这俩月以来,夜夜和小系统熬夜刷剧熬得比狗都晚,天天早上睡觉赖床赖到日上三竿。 每日除了招猫逗狗就是坐等饲养员七哥的投喂。 虽然花满楼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的五感却是极其灵敏,武艺亦是超群不凡,因此而练就了名满江湖的绝学“闻声辨位”。 但就是此等绝技。 在这段时间里,大多皆被其施展于照顾花晚晚每日的吃穿住行上,就连那打发时间的杂谈话本,还有解馋消遣的蜜饯点心,自家七哥也全都一一为她考虑到了,每每总是备得足足的。 只要她想要,就随时都可以取到。 如此体贴周到,如此任劳任怨。 这一碗软饭,这软饭吃得。 脸皮厚如花晚晚,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做到再继续心安理得咸鱼下去了。 所以她今日才会出门买早点,想着偶尔也为七哥做点事。 一方面是回报七哥对她的千好万好,但另一方面,更更更重要的是—— 以此来暗戳戳表示,她其实对这个家也是做出了很大贡献的。 这种槽多无口的原因她绝对不能说出来,更是不能让小系统知道。 毕竟就连花晚晚本晚都觉得有点一言难尽,更何况是那只小胖团子。 对此毫不知情的胖团子小系统,在这时又突然开口说道:[但是吧,说实话饿着你倒是没什么要紧的……] 花晚晚:“???” 然后它语气倏地一转,桌案猛地一拍,某统的颜控本性在此刻俨然是显露无遗: [可你竟然饿着了我花神!] [多令人发指啊!正常人干不出你这事来!!] 花晚晚:“…………” 敢情你特喵在意的只是我七哥饿肚子? 那我呢? 我这么大一只宿主呢?? 我们相依为命十三年的社会主义战友情呢?? 花晚晚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她忽然抬起手来指向了蓝湛湛的天空,语气幽幽的: 第3章 “统子,你看看那是什么?” [啊??] 某只小系统懵了片刻,这才有些不确定的犹豫着给出了颇为天真的回答:[蓝天?白云?太阳?] 花晚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然后她给出了极其亲切的问候:“日!” 小系统:[…………] 别以为本统听不出你在骂统。 此时的花晚晚,整个人都已经饿得有气无力的了: “我记得七哥明明说过,那周记铺子离百花楼不远的,沿着街直走一盏茶时间就到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啊这。 都直走了竟然都还能迷路? 小系统沉默了。 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吐槽: […………你也实在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花晚晚果断无视了它的阴阳怪气。 要知道,若总跟一个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傻x认真计较起来,实在是太费她的血压了。 她没好气地问道:“难道你就不能帮我指指路?” 小系统登时一脸惊恐。 它对此表示强烈拒绝:[不、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要你有何用?” 胖乎乎的白团子死死捂紧了自己的私房荷包:[真不行!很费能量的!!] “不是我说,难道就连指个路的能量都不够吗?” [不够!!]小系统使劲摇头。 这倒霉宿主也不看看她自己有多路痴。 每次给她指个路耗费的能量都能让它心头滴血,它现在可就剩这点儿私房能量了,哪里够让她造的啊。 花晚晚语气凉凉地‘呵’了一声,“所以看肥皂剧吃零食的能量就够了吗?” [那肯定是够……唔!!] 脑容量只有丁点儿大的小系统,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一骨碌说溜了嘴。 及时反应过来的统子,立马啪叽一把捂住了嘴。 “……嗯?”花晚晚眯了眯眼,语声中隐含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可、可不止我看!你明、明明也有跟我一起熬夜刷剧的!] 感觉到了自家宿主的腾腾杀气,小系统当下也不免有那么一丢丢心虚,于是赶紧悄咪咪的藏起了电子辣条。 它小声哔哔,理不直气也壮: [当初为了带你穿越到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得不用掉大部分能量了。] [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么点能量,这些年来都被咱俩用得差不多了……] 花晚晚:“…………” 我用了个毛线! 明明是你特喵吃电子零食还有喝电子奶茶用得比较多吧?? 而且这只差点被回收的落跑小系统,居然还好意思提起穿越这茬呢?? - 花晚晚原本不叫花晚晚。 曾几何时,她并没有名字。 宇宙最强战斗种族,其名夜兔。 夜兔一族的故乡星球,是徨安星。 夜兔天生极其不喜太阳。 在很久以前,夜兔一族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个因其习性而难以生存的徨安母星。 此后举族迁移到了常年阴雨绵绵、没有太阳的烙阳星。 最后一个离开徨安母星的夜兔,是“江华”。 江华是徨安龙脉变异产生的变异生命体。 而在江华离开后不久,她也由徨安龙脉的变异而就此诞生。 彼时的徨安星已然是渺无人烟。 她自此成了徨安星上唯一的生命体。 同时也是最后一个还留守在故乡徨安的夜兔。 她与夜兔族人的所有身体特征大多都一致相同。 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天生身怀异于常人的怪力,以及治愈速度极快的复原能力。 但唯有一点是不同的。 ——从徨安龙脉中诞生的变异生命体,只要一直不离开龙脉能量即可永生不灭。 这个被夜兔一族所放弃的故乡,已经不会再有人乘着飞船来了。 她一个人孤单的活着。 没有岁月,没有期待,没有未来。 很快,龙脉能量终究还是面临彻底枯竭,她的生命也就此快要走到了尽头。 她静静等待着和故乡一起消失在宇宙中,或许今天,或许明天。 但也就在这种时候,一个为了不被回收而切断主神控制的系统,横冲直撞地逃到了徨安星上。 一人为了让她与故乡存活下来,一统为了彻底脱离主神的控制。 二者两相商量之下,发现虽然目的不同,但用来解决事情的手段却是相同的。 于是能源不足的系统融合了最后剩余的龙脉能量。 就在融合彻底完成的那一刻,徨安星立马开始慢慢消散。 系统消耗了不少能量才紧急将她送到了其它时空。 她的故乡,融合了系统。 以另一种方式,与她一起存活了下来。 对于这件事,对于当初恰好出现的小系统,花晚晚的心里确实是很感激的。 但是!同时也就是这只抠门抠到家了的小破系统。 就为了节省那么一丢丢能量,竟是连问都不问就在时空隧道里啪嗒啪嗒几下,也不知道它是乱点了什么程序…… 瞬间就把兔变成了三岁的小女娃大小! 三岁啊。 多么尴尬的年龄啊。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就这小胳膊小腿的,兔子她随便碰上个坏家伙连揍都揍不过。 但也正因如此,在到达此方世界之后,她便不省人事地昏倒在了桃花堡大门口。 从此之后,被江南花家收养长大。 而这只泛着白光的小胖团子,正在对此事进行着有条有理的辩论。 并且它还理由充分,毫不心虚: [本统这才不是抠门!天天光消耗又不补充能量,当然要尽力的能省则省啊!] 这还不是因为你干的好事么? 花晚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如果不是你把我变得那么小,我早就可以出去浪……” “咳不是,是早就可以出去到处游历,顺便寻找收取这个时空的能量了。” 哪至于等到了现在,才伙同了七哥说服爹娘兄长们让她外出。 不知道是否在当初首次穿越时,系统才和龙脉融合没多久因而还不大稳定,在到达此方武侠世界之后,系统产生异变形成了新的能源供应装置。 她可以通过所在时空以收集特定的高等功法,或是武器之类的方式,让小系统将其转化成可吸收的能量。 小系统哼哼唧唧的:[我那还不是为了能节省点能量嘛……] “嘁。”花晚晚对此不置可否,翻了个极不淑女的白眼。 那也没见你多节省看肥皂剧吃薯片辣条的能量啊? 为了保住它以后继续吃喝玩乐的美好日子,小系统赶紧岔开话题: [但我给你找的长期饭票不错吧!花家诶!江南首富诶!] [就你们夜兔族那无底洞似的食量,普通人家哪里养得起啊!!] 花晚晚:…………这倒霉催的小破系统,转移话题的演技可真差,白瞎了它刷的那么多狗血剧了。 不过花晚晚倒是也懒得拆穿它,毕竟变成小女娃娃这事都已经算得上是老黄历了。 更别提小系统将她放在桃花堡这件事,毋庸置疑确实做的挑不出半点差错。 花晚晚支着下颌托着腮点了点头,由于提到家人,她的语声也不自觉缓和了下来,“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对我确实是真的很好很好。” 自从来到桃花堡。 她第一次有了一个家。 从此也有了爱她护她的家人。 曾经独自一个人守着一颗星球的她。 终于开始觉得原来能够好好活着,真的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至于小系统说的夜兔食量。 花晚晚不由得扶了扶额。 往事不堪回首。 第一次在家里吃饭时爹娘和兄长们那副大惊失色,手忙脚乱请大夫的场面…… 兔兔她表示强烈拒绝回想起来! 小系统浑然不知某兔的想法早就已经偏到外太空去了,它还在继续据理力争着: [再说了,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陆小凤,和花家关系多么亲近啊!] [这对咱们以后找能量的事来说,更是会容易不少啊!] 毕竟气运之子的周边时常会有江湖大事发生,而有事件发生就说明即是会有各路人马出现。 花晚晚和小系统想法一致,吸收能量皆不愿意对那些正派好人下手。 而反派是什么? 那是可以钻空子薅羊毛的存在啊! 反派身上的功法武器可全都是白花花的能量啊! 而陆小凤又是什么? 那可是一溜儿朋友牵出来全都是反派的大宝藏啊! 一想到这里,小系统它不争气的眼泪又从嘴里哗啦啦流了下来。 第4章 花晚晚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怎么办。 忽然有点同情她小陆哥,那即将到来的“精彩”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鸡:点一首《他的一个反派朋友》,送给你我他。 -前面铺垫下,然后那会存稿时比较早写的,确实写的有些不大好,也比较慢热,前面这十几章过后就不会了哦~ 为了小伙伴们读起来的体验感,也因此四五十章才入v。 前面这十几章过后,后面就渐入佳境了哦~ 看下去不会失望哒~ 或者如果没耐心,也可以直接从[金风]开始看感情线哦~ 第3章 三只路痴 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花晚晚还在和小系统相互扯皮的时候,花满楼和陆小凤已经离开百花楼一道出来找她了。 而当下二人恰好也发现了正坐在人家屋顶上,寻路四顾心茫然的花晚晚。 小姑娘此时乖乖巧巧的坐着,绯红的裙摆四散开来,犹如一朵盛放竞艳的牡丹花一般。 就算是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花晚晚委实长得很美。 眉如远山,口似樱桃。 肤色比起大多数女子更为白皙,如白玉又似雪色。 一双圆圆的杏眼里,眼瞳是琥珀一般剔透晶莹的颜色。 容色昳丽,皎皎如新月。 目光盈盈间光华流转,惊艳又灵动。 只是小姑娘的面上还尚且带着些许稚气,若是再过几年,也不知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陆小凤自认风流江湖浪子一枚,也算是红颜知己遍天下。 如若他不是从花晚晚小时候起就看着她一年一年长大的,并且也深深知晓这个看上去好似柔弱乖巧的小姑娘,她到底又有多么多么的表里不一。 保不准他的一颗浪子芳心,也得栽在这张清艳无双的面皮上。 “小晚晚~”收回心里天花乱坠的想法,陆小凤走到檐下方才停步,仰起头时面上的神态散漫又不羁,旋即抬手对着房顶悠悠招了招。 花晚晚霎时眼睛一亮,噌地一下立马就站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陆小凤的声音真动听啊! 小公鸡牌“人肉导航”来了! 芜湖! 兔兔开心! 兔兔终于能吃上饭了! 花晚晚足尖借力轻点,施展轻功灵巧一跃就从屋顶飘了下去。 一袭玉色镶边刺绣的绯色百迭裙,被春风轻柔缠绵地撩起,宛如一只翩飞的蝴蝶随风飘了下来。 眨眼间就翩然落地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跟前。 兔兔的目光实在过于晶晶亮。 兔兔的面上满是“终于找到组织了”的开心。 花满楼倏地合起折扇,又好气又好笑的用扇骨轻轻敲了敲她额心。 他问:“是不是饿了?” 花晚晚疯狂点头:“嗯嗯嗯!” 花满楼继续含笑问:“下次还敢吗?” 敢什么?? 花晚晚懵住,一下子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花满楼无奈摇头,手持扇骨又轻轻敲了她一下,“以后还敢不敢再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花晚晚赶紧使劲摇头:“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 某些兔表面上十分乖巧听话,实际上在心里暗暗和小系统腹诽: “我还以为终于能吃上饭了,却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思想教育课程在这等着我呢!” 自家七哥明明好似没生气,脸上也仍是笑得温和又可亲,偏偏却越发让兔瘆得更慌了。 小系统原本并不是很想理会这只重度路痴的兔兔宿主。 但统子觉得,就算是为了它的白月光墙头,它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你就知足吧,花神多温柔啊!他连教训起人来都是这么温声细语的呢!] 花晚晚:“…………” 兔给忘了,这个重度颜狗的小系统跟她七哥才是一国的。 陆小凤歪着身子抱胸靠在墙边,满脸都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不论花满楼说什么,花晚晚都是乖乖巧巧的点头。 听训途中还找机会悄咪咪瞪了看戏的小公鸡一眼。 直到兔兔态度诚恳的表示: 服从管理,遵守纪律,听从指挥。 下次一定。 花满楼才终于放过了她。 花晚晚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系统暗暗鼓掌:[说得很好,“下次一定”!] 花晚晚在心里默默给小系统点了个赞:“网速挺快,继续努力,下次一定!” 小系统骄傲挺胸。 “小晚晚,”陆小凤嘴角勾着放达随性的笑意,手上不自觉又抚了抚他心爱的胡子,“看来,如今你这轻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约莫算得上能与我不相上下。” 花晚晚抬眸瞥了他一眼,兔脸傲娇:“那是自然。” 也不看看她是什么天赋型种族。 为战斗而生的夜兔。 “江湖上现今能追得上你轻功的,也不过五指之数。”其中还包括陆小凤本人,西门吹雪和花满楼。 陆小凤双臂环胸,语气兴味十足谑笑着说道,“你这轻功,确是没给为师丢脸。” 等一等! 什么为师?为什么师?为师什么? 兔兔震惊。 兔兔目瞪狗呆。 兔兔她一言难尽地瞧着陆小凤。 兔兔她完全没想到,小公鸡他居然能够这么厚脸皮。 虽然陆小凤的颜,统子还是很吃的,但也不妨碍它内心的感慨:[有一说一,小凤凰可真是男主届的一股泥石流啊!] 相比起其他武侠世界里。 憨厚仁慈如郭靖,睿智内敛如沈浪,宽厚优柔如张无忌,等等气运之子……或许只有同样风流,同样红颜众多的楚留香能跟小公鸡一较高下了。 想到这里,小系统果断从垫子底下掏出计划表,把有机会一定要去瞅瞅楚留香这件事情唰唰几下就给填了上去。 被小系统称为一股泥石流的陆小凤,直接无视了花晚晚一言难尽的眼神,他面上满是戏谑神色,反问道:“难不成你练的不是我的功法?” 花晚晚:“…………” 倒也确实是。 关于这点她无可反驳。 但是。 花晚晚侧眸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半分都不带客气的回顾从前揭鸡之短,“扔下功法当天就马不停蹄跑去找红颜知己温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 她接过功法后根本都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这只小公鸡就咻咻两下飞走了。 更过分的是,红色披风还糊了兔一脸! 陆小凤果断无视了她控诉的目光,那张风流英俊的脸上神采飞扬,笑得甚是得意,“就算你不承认,那也是我给的功法。” 虽然他扔下功法后,关于花晚晚如何学习的后续,全都大多有赖于花满楼的悉心指导。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陆小凤自创的轻功“双飞彩翼”与武当的“梯云纵”。 以及陆小凤成名绝技“灵犀一指”。 还有花满楼的“流云飞袖”,自然也是跟着一起上了学习课程。 花晚晚对凑表脸的小凤凰完全没有半分师徒情谊,她一把挽过了花满楼的胳膊,重重对他哼了一声,“那也是七哥教会我的,你最多就是提供了基础课本而已。” 真正要论起兔的老师来,那也该是兔兔饲养员才对。 “嘿,我说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 陆小凤抬手伸出一根鸡爪子没好气地点了点她额角,“亏得我还千里迢迢特地跑这一趟来给你送好东西!”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花晚晚对此不置可否,随即还目光古怪地扫视起了陆小凤。 她的目光从鸡头到凤尾上上下下都给瞅了一遍,这才斜了眼瞄某只小公鸡。 她愤愤地说:“你连酒都是在百花楼顺的!” 陆小凤:“…………” 啊这。 真是残酷的事实呢。 陆小凤都被她给气笑了。 一鸡一兔又是好一番你来我往。 花满楼立在一旁安静听着。 世家公子长身玉立手持折扇,徐徐拉开扇柄面容半掩遮住微微翘起的唇角,姿态写意十足。 无光的眼瞳之中不自觉流露的笑意,却是温煦柔和得令人沉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小系统呐呐地捧着砰砰砰跳得欢快的小心脏,在某兔识海里激动得热泪盈眶:[awsl!麻麻我又恋爱了!不亏是我永远的白月光墙头!] 花晚晚:“…………” 倒也不必如此。 不过关于这一点她总是觉得很不理解。 她问道:“这十三年以来你见到我七哥的次数就算没有一千,至少也得有八百了吧,为什么还能每次都这么激动啊?” 小系统手速极快地点开系统录像兼截图,对着花满楼咔擦咔擦好一顿拍摄。 第5章 统统它欢快极了。 统统它忙活得手舞足蹈。 等到统统它终于拍得心满意足,在虚空屏幕上按了永久保存之后,这才抽出空来回答兔兔的问题: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 [花满楼诶!江南百花楼的花满楼诶!] [我那俊美无俦、温润如玉、宛若谪仙括弧以下省略一万字……的温柔白月光花神诶!!] 花晚晚脸都木了:“…………” 果然。 这下子终于石锤了! 原先她还只是有那么几分怀疑,现在她完全有十二万分的把握能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 这小系统当初第一次穿越时选择将她送来这个世界,乃至送到桃花堡大门口,绝不只是像它之前所说的那么义正言辞且大公无私。 说什么,是为了让兔兔能当条咸鱼吃软饭。 说什么,是为了接近气运之子方便找能量。 绝逼有百分之九十九全都是为了就近欣赏她七哥的美色! 这小系统的颜控属性究竟能有多离谱,她终于算是彻头彻尾的全然了解了。 花晚晚目光复杂地悄咪咪瞄了自家七哥一眼。 唔。 哪天要是被七哥知道了天天有只小胖团子闪着星星眼偷看他,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感受? 自家小姑娘此时那古古怪怪的目光,五感灵敏的花满楼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他对此向来并不在意。 反正这只小兔子她的脑回路奇怪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花满楼低头垂眸,十指灵巧地解着衣襟前系缚的绳结,旋即抬手从身后取出了一把伞来递给了自家小姑娘。 这是兔的伞! 花晚晚蓦地抬眸看向他,目光中全是明晃晃的惊喜交集。 尽管她是自于徨安龙脉中诞生而来,但不论如何,她首先还是一个夜兔族的姑娘。 而夜兔一族生来便极其害怕太阳。 但与其说是害怕,倒还不如说是不喜欢,很讨厌。 因此每个夜兔族都有一把专属于自己个人的伞。 而她的这把伞是扶光色的。 花满楼亦为它取名为扶光。 扶桑浴东海之光色,正是日出东方之初光。 是新生,是初见,亦是希望。 小系统第一次听到时,感叹万分。 还记得当时它茶茶的说:[晚晚,七哥哥可真是有文化呀~不像统统,统统只知道这是肉粉色、粉橘色的~] 花晚晚:“…………” 晚晚不想理你,并朝你扔了个禁言。 “你早上太着急忘了拿扶光,七哥方才出门时便帮你带了过来。”这么多年来,花家上下都清楚地了解了花晚晚作为夜兔一族的生活习性,更何况是平日里最为爱护妹妹的花满楼。 他更是知道她有多不喜欢晒到太阳。 方才找到因重度路痴而又又又把自己给绕迷路的小兔子后,之所以先开口训了一顿话,也只是为了让她以后多长长记性。 花满楼无神的目光中尽是关切之意,“当下日头正是最烈的时候,你最是不喜欢太阳,赶紧先用扶光遮一遮。” “七哥你可来得太及时了!”花晚晚欣喜地接过伞,“我正被晒得不行呢。” 夜兔一族的伞与平时市面常见花样繁多的油纸伞不同。 整把伞上,不论是伞布还是伞骨,全都是以夜兔星球上某种特殊材质所制作而成。 伞面的样式清简大方,其上不曾有任何绘画丹青。 伞柄延伸着穿透过伞面,露出大约长三寸的伞尖。 虽说是伞尖,却也不是尖的,反而最末端是圆滑的,并且还有个似是掏空伞柄内部的黑黢黢的小洞。 而伞布虽然用手触摸上去柔软光滑,却又是刀枪不入,比世上任何盾器都更要坚硬。 ——这既是一把能为夜兔遮住日光的伞,也是夜兔一族专属的特殊武器。 花晚晚一把撑开扶光遮住了讨厌的太阳,随即探出了只兔爪子攥住花满楼的衣袂晃来晃去。 兔兔甚为熟练地撒起了娇来:“七哥七哥,我饿了~” 一句话才七个字,语调却浑似转了八百个弯。 从小到大某只兔子耍赖时就喜欢这么对人撒娇,别说毫无立场毫无原则的花家爹娘和另外六位哥哥抵抗不了,就算是意志坚定如花七公子,也每每都会对兔妥协。 “真饿了?”他面上神态一派闲适悠然,开口调笑道,“方才怎么还有力气和陆小凤吵嘴呢?” 花晚晚果断往小公鸡脑袋上又扣了口锅,“那都要怪凑表脸的小凤凰!” 陆小凤:“…………” 小凤凰无语望青天。 行叭。 反正有些锅背着背着,就习惯了。 花满楼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旋踵转过身去迈出了步子,顷刻间已是先行走到了街巷口,“走吧,某个小丫头从早上迷路到现在,都还没吃上一口饭,当然会饿了。” “好耶!七哥最好了!”花晚晚欢呼一声,赶紧加快脚步跟紧了兔兔饲养员。 她一边走还一边掰着兔爪子数着,嘴里不停地点着菜,“七哥七哥,咱们去楼外楼吧!” “我想吃它家的酱鸭醉蟹、东坡肉、龙井虾仁,哦还有蟹粉狮子头和西湖牛肉羹!” 花满楼唇角噙着清浅笑意,甚是好脾气地不时回应着小兔子:“好。” 陆小凤面上神态散漫又放松,背着手悠哉悠哉走在兄妹二人的后边。 这只小凤凰耳听着前面那两人有来有往的数着菜色,然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质疑了一句: “就这点菜,够这小丫头塞牙缝儿吗?” 花晚晚蓦地回过头来大方赏了他一个白眼。 她伸出兔爪子张开五根手指头在跟前晃了晃,一脸“你是不是傻”的鄙视表情,“当然不够啊,每样都照老规矩先各来五份!” 陆小凤:“…………” 真的,他就知道。 仅凭这食量,什么皎若明月,什么绝代佳人。 果然通通都是那天边的浮云!! 作者有话要说: =^_^= -已签约,已存稿~ -不弃坑,日更,求收藏嘤~~ 第4章 四只路痴 花晚晚一行三人,脚步前后踏进楼外楼。 喧嚣的大堂有一瞬间安静下来。 杭州城里,大多数人都识得那座百花楼住着一位善良好心肠的花七公子。 更别提平日里迎来送往眼力颇好的店小二,自然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花七公子。” 店小二大跨步迎上前来,面上笑容端的是万分殷勤,“今日您来得正好,此时三楼可还空着座哩!” 楼外楼的一楼是大堂,堂内摆了十来套桌椅,大多时候人来人往,到了饭点更是人声鼎沸,甚为嘈杂。 二楼是半隔开的雅座,许多文人雅士会选择在此饮酒吃茶,吟诗作对谈论古今。 而三楼则是包厢,除了酒菜还要另外算上包厢费用。 消费虽然较高,但环境清幽安静且私密性极好,平日里颇受食客们的喜欢,很多时候都订不到位置。 花满楼走在最前方耳听着八方动静,眉梢微乎其微的轻皱了下,然后微微颌首道:“那就三楼吧。” 他的眼睛虽盲,但其它感官却比常人灵敏数倍。 方才甫一走进大堂,立时就明显感觉到了堂内不少人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 更别提还有不少带着审视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家小兔子看,有些或许只是单纯的欣赏,有些眼神却是让人觉着如鲠在喉,十分不舒服。 再加之方才陆小凤和晚晚拌嘴时说他带了好东西来,这话确是不假,有些东西还是自己人知道就好。 “好嘞!您几位楼上请!”店小二将白色布巾往臂上随意一搭,笑容满面地领着几人走上楼梯。 花满楼随着他步上楼梯,含笑点头,“有劳小二哥了。” 陆小凤和花晚晚紧随其后走上楼去。 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大堂内不少人才敢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周遭登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四条眉毛陆小凤,花七公子花满楼。 一位星眉朗目,大红披风,修剪的和眉毛一样齐整的胡子,疏狂不羁的气质。 一位白衣折扇,瞳孔无神,神情宁静柔和,温润如玉的浊世佳公子。 二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外貌特征也流传甚广。 大部分江湖人士亦是都对其如数家珍,随口就能说道上那么几句。 至于跟在两人身旁美貌的红裳姑娘,众人虽认不出是何身份,却至少也还有那么点眼力。 自然能看得出她身上所着衣裙首饰精致华美,显然价值不会低到哪里去。 一个年轻镖师问同桌的镖头:“方才红披风的那位,不会就是传闻中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吧?” 第6章 那位镖头年纪稍微大些,是个四方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他点了点头答道:“对,就是他!” “那陆小凤旁边手持折扇的文雅公子,估计就是花满楼了?” “肯定是了,你没听见那店小二都称他为花七公子么?” 这时旁边桌上的人就问了,“可我听说花满楼是个瞎子,刚刚那公子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你以为花满楼之所以闻名江湖,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陆小凤的知己好友吗?” “不然还有别的吗?” 那中年汉子语气敬佩,“传言中花七公子最为厉害的,是他的独门绝技‘闻声辨位’,听说这世上没有任何动静,能逃过他的一双耳朵。” 他这话甫一说完,堂上不少竖起耳朵听着江湖消息的食客,都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二人身旁那姑娘又是谁,你们认识吗?” 从方才起就对小道消息侃侃而谈的那个汉子皱眉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说道,“似乎还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女侠?不是配剑而是持伞。” “不会吧?那等美貌的姑娘,江湖上该有人见过才是。” “会不会是陆小凤其中一位红颜知己,人称江湖四大美人之一的神针山庄的薛冰?” “我去年曾经见过那薛冰,不是她。” “肯定不是,没看那姑娘挽着花七公子的手吗?” “那姑娘或许跟花满楼有点关系……” “…………” 大堂里唯一安静的角落桌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俊美秀气的白衣公子,一个是楚楚动人的娇美姑娘。 那位白衣公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小凤几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焕发的光芒亮得吓人。 尽管此时已经步上二楼,但花满楼几人都是一流的武林高手,耳力更是灵敏异常。 楼下大堂里的江湖人士在谈论时虽已尽力压低了声音,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十分轻易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听到有人提到花满楼瞎了眼睛时,花晚晚的脸色瞬间就是一黑,秀眉更是拧得紧紧的,一眼看上去就很不高兴的模样。 她家七哥虽然目盲,却不比有些人才是真正的瞎了眼。 她当即脚下步子倏地一停,甚至立刻就想转身下楼去找人家算账,旋即就被察觉出她想法的花满楼先一步拉着手安抚住了。 一行人走进包厢,掩上了门。 花晚晚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花满楼牵着她的手轻轻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 悠扬徐徐的春风从半开的和合窗外吹拂了进来,抚散了不少空气中的热度。 “晚晚。”花满楼眉眼温和低声劝慰了,“七哥虽然瞎了,但并不觉着有哪里过得不好。” 不许说瞎! 哪里都不好! 花晚晚抬起头来目光控诉地看着他。 “晚晚,七哥仅仅只是少了常人的视力而已,但我却还是能够‘看’到的。” 花满楼神色豁达,微笑着轻轻抚着她后脑勺的头发,等他再次缓缓开口时,语声温润柔和,透着幸福与满足: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注1] 少欲则心静,心静则事简。 平时闹腾的小系统,此刻也安安静静聆听着他语声温柔的缓缓道来。 花晚晚低头垂眸抿了抿唇,她并不是不明白。 她明白七哥对于自小目盲之事其实看得很开,也从来不会因此而怨天尤人。 爹娘与哥哥们都太过于在乎七哥,更是担心他因此事而有心结,平日里对待他时的态度总是异常慎重小心关怀备至。 但家人过度的关心却只能让七哥愈加不自在,所以他才会在半年前下定决心独自生活,从而孤身一人搬到了西湖边百花楼里。 花晚晚这两个月以来总是赖在百花楼里,何尝不是因为关心他。 只是她很了解七哥。 她清楚的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明白他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所以平日里才大多都由着花满楼照顾她。 这也算是花晚晚对待花满楼时,另一种表达方式较为特殊的关心与体贴。 才不是因为她是条不折不扣的咸鱼。 从进了楼外楼后就安静如鸡的小系统:[才怪!!] 小兔子仍是丧丧的低头耷脑着,“可我还是不想听到那个字。” 她讨厌听到“瞎”这个字。 花满楼无奈地浅笑着摇了摇头。 陆小凤坐在兄妹二人的对面。 他一手抵在桌上撑着头好似百无聊赖的模样,目光却是直直瞅着包厢门口。 准确来说,他瞅的是站在包厢门口的那个店小二。 看得店小二一头雾水。 但他还是很有职业道德,依旧殷勤地陪着笑问道,“客官这是?” 陆小凤侧过身颇为不羁地斜靠着,唇角倏而微微勾起轻浅的幅度,然后伸出食指对着店小二勾了勾,“还给我。” 店小二目露疑惑地挠了挠头,面上好似一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死猴精,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陆小凤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偷人又偷到我身上来了?” “啊呸呸呸!”听到这话司空摘星顿时装不下去了。 他气得蹦起来大骂陆小凤,“陆小鸡!小公鸡!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作偷人?!!” 司空摘星索性挺直起了腰身来,俨然比方才装成店小二时高出了至少半个头。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不停数落陆小凤,手上却也没停下,一把掀了人.皮面具,露出了底下一张眉清目秀的少年脸来。 这当然也不是“千面偷王”司空摘星的真实容貌。 根据江湖传闻,就连和他关系极好的陆小凤——这只好奇心那么重的小凤凰,都没能知道司空摘星的□□底下,究竟长的是副什么模样。 司空摘星从袖中掏出一个宝蓝色的锦囊,拿在眼前晃了晃随即手指头一勾立马就想要打开,“我瞅瞅陆小鸡这买的什么好东西,竟然藏得那么严实!” 他顾着埋头拆开锦囊,没防备陆小凤一下子就已经跃到了他跟前。 包厢并不算很宽敞,司空摘星反应过来后步伐往后一退,想使轻功避开都没法及时施展开来。 陆小凤亦是丝毫不对他客气,探出手一把就抢回了锦囊。 但好不容易将锦囊抢回到手上,他却看也不看随手一抛就扔给了花晚晚,“说好了给你的好东西。” “???” 花晚晚怔怔接过,满头雾水。 这是啥?给她做什么?? “是……”陆小凤刚要说话,却被某个不长眼的家伙打断了。 “这还不好猜?当然是给红颜知己的礼物了。” 司空摘星抬手拊掌一拍,嘴皮子那是相当利索,但他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欠揍,张口闭口就是揭陆小凤的短: “我看呐,这风流的陆小公鸡,迟早有一天得栽在女人身上。” 说完这句话后,出乎司空摘星意料的是,被他出言挖苦的风流陆小鸡却并未像平常一样跟他针锋相对。 这只反常的小公鸡双手抱胸嘴角一勾,倏地一记冷笑就扔了过来,“呵呵。” 而原本唇边还噙着笑意的花满楼,脸色却是唰地一下就黑了。 司空摘星:“…………” 呃,不是? 气氛好像突然有哪里不大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铺垫完,之后会很有意思的哦~ 注1:出自古龙《陆小凤传奇》金鹏王朝 - -焦焦:猜猜角落里的白衣公子是谁鸭~~ 第5章 五只路痴 司空摘星忽然觉得很慌。 他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陆小凤在旁边兀自抱着胸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斜眼睨他。 陆小凤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司空摘星对于踩雷的精准程度,和他那当世无双的偷盗之术一样有够厉害。 你看看,你看看。 看看咱花七公子,他此时那张脸上要多黑有多黑就该知道了。 别说陆小凤只是将花晚晚当作妹妹,对她并没有起那些男女之情的心思。 如若果真他哪天猪油蒙了心,鸡胆包天敢对兔兔下手的话,那实际操作的后果究竟会有多惨烈,陆小凤简直是想都不敢接着想下去。 更别说花家老小外加嬷嬷婢女护卫小厮,上上下下不止百余人,就算只是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活活把小公鸡给淹死。 尽管不晓得这到底是咋的一回事,但这丝毫不妨碍司空摘星的第六感及时发动起来。 他那猴脑子里感知危险的雷达,在此刻已经紧急触发滴滴作响了。 第7章 作为一个贼偷,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情况已经万万分不妙了。 平日里温和可亲的老实人生起气来,那可是比他刮了陆小鸡脸上那四条毛毛虫还吓人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见势不妙,司空摘星迅速转身脚底一滑,拔腿就想立刻溜之大吉。 站在门边的陆小凤早就防着他逃走了。 他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司空摘星的腰带,将这只一脸惊恐的小猴子给强行拖了回来。 “死猴精啊死猴精,如果你再乱说话,连我都救不了你了!”陆小凤用力拍了拍哭丧着脸的猴子肩膀,而后微微侧头下颌对着花晚晚示意的点了点,“这可是我妹子。” 司空摘星和小公鸡二人,向来是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拌嘴,几乎都成习惯了。 陆小凤的话音才刚落下,偷王他几乎算是条件反射的,立马就脱口而出了一句: “你哪来的妹子?情…………咳咳咳!” 呼…………他滴个亲娘咧! 幸好幸好! 他险些又嘴贱,一句“情妹子”差点就脱口吐了出来。 还得亏他一身盗术极佳从而反应也够快,及时暗暗用力使劲给咽了回去。 想他司空摘星就这么一条猴命,差点就要在这小沟沟里头翻了船。 陆小凤可不要太了解司空摘星了。 他屁股一撅就知道他放的什么屁,当然一眼就瞧出了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陆小凤目光隐隐带着威胁,斜睨了司空摘星一眼,然后他才言简意赅的开口介绍道,“这是花满楼的妹妹,花家的小小姐。” “??!!!” 等等! 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还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司空摘星眼睛瞪大,一脸难以置信。 他使劲盯着花晚晚瞧了好一会儿,又回头觑了陆小凤好半晌。 他一脸“我怀疑陆小鸡在驴我”的表情,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了好几度。 他失声叫道:“这竟然是花家那小姑娘?!!” 问题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陆小鸡十分蛋定的对他点了点头。 - 司空摘星是见过小时候的花晚晚的。 那一年的大年之夜,少年时的司空摘星正好尾随同样年少还未成名的陆小凤,也跟着到了桃花堡里。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小姑娘似乎是昏倒了刚被救进花家没一会儿。 然而等到她终于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之后,瞬间就和昏倒时的无害气息完全变得不一样了——她的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违和的空茫寥落之感。 一个画技高超的优秀画师在画一幅美人图时,即将完成之前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点上眼睛。 这就是时人常言说点睛之笔的由来。 而当小姑娘醒来睁开眼睛启明之后。 那一双瞳仁剔透的琥珀色眼睛。 与其说是长在小姑娘的脸上,倒不如说是“镶”在了她的脸上。 虽然那时小姑娘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表面上看起来乖乖巧巧,但还是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总之就是不太像人。 不是说像妖魔鬼怪之类的,而是她完全没有正常人类该有的情感以及情绪。 像一尊木雕。 而小姑娘在刚开始与人交流时同样甚是呆滞怔愣,并且对他人的触碰很不适应,更是会下意识地迅速避让开来。 还有以及许多小孩子该知道该懂得,也该学会的事,她都完全不懂不会不明白。 就连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生就会的哭泣,她竟也压根都不会。 当时尚且也还年少的花满楼温柔又耐心,轻声细语的一直与她说话从而安抚她的情绪。 众人猜测,小姑娘可能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的,平日里或许还甚至很难见到人烟。 但他们并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有一起生活的家人,同时也不能确定,她究竟是由于何种缘由而走失于此地。 于是众人便开口询问了她的家在哪里,想着以此来多搜寻些许线索,好能够尽量将她平安送回去。 小姑娘从醒来后脸上就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神色淡漠。 虽然仍旧是那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但这次她的神情却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她的一双圆圆杏眼麻木不动的睁着,眼眶变得微微发红,眼神空洞又茫然。 像极了一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兔子。 花家上下和陆小凤等人,都是在生意场上和江湖上实打实一路爬摸滚打过来的,观人脸色俱是一把好手。 众人面面相觑一番目光视线交流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姑娘的家,估计已经不在了。 众人届时齐齐沉默不语,讳莫如深。 而小姑娘还是像座木雕一样。 此番如果没人出声问她,她也就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后来花满楼为她取名花晚晚,只因为初见小姑娘是在除夕雪天的夜晚。 花家人这些年以来一直极为疼爱关心花晚晚,他们后来也渐渐大概知悉了花晚晚的出身来历——知道她来自一个叫作夜兔的种族,其故乡名为徨安。 于是便费心费力的耗了大量钱财通过各种渠道,为她探查江湖上一些与徨安夜兔种族有关联的情报。 众人怕触及到小姑娘什么不好的回忆,尽管一直都查不到半点消息,但当时都还是遮遮掩掩的偷偷瞒着她。 花晚晚在偶然时意外得知后只是沉默了半晌,随即转身回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一天一夜。 等到她隔天再次打开房门出来时,目光释然,好似已经想通了的模样。 一个小小的小姑娘,却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那一群担心不已的花家大人。 与此同时,也让他们无须再浪费时间浪费钱财继续调查下去。 她说在这个世界上,夜兔一族仅仅只有她一人了——她在哪里,她的故乡徨安就在哪里。 这十几年间花家众人与她朝夕相处,对她更是如珠如宝的无条件疼爱。 爹娘兄长们全都温柔耐心,一一教会了她那些从前不懂不会不明白的事。 她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情感。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笑容一年比一年鲜活生动。 她会和兄长们弹琴下棋,快输了还会耍赖皮悔棋子偷回去。 也会和小凤凰打闹斗嘴,闹输了还会找七哥哥撒娇打滚告小状。 小姑娘终于在亲情的抚慰下,慢慢长成了如今这副笑容鲜活,肆意嬉笑怒骂的模样。 这让担心她的花家人欣慰不已,也终于渐渐放下了心来。 因此也让曾在十几年前见过她的司空摘星,再次见到花晚晚时才会这般不可置信。 司空摘星面色讪讪试探着轻声问道,“花家妹妹,你可还记得我么?” 某只兔子一脸乖巧,“我记得你。” 然而司空摘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花晚晚却又先他一步再次开口了。 她的脸上笑眯眯的,好像一点都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你是那个连三岁小孩子的伞都不放过的司空摘星。” “噗哧……”陆小凤才刚坐着灌了杯茶水进口,这下子直接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花满楼抬起右手虚虚握拳抵在薄唇下干咳几声,掩住了唇角上扬的笑意。 司空摘星:“…………” 花家。牛批。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把一个冷冰冰凉飕飕的女娃娃给教成现今这副模样的? 这姑娘现在完全就是个肚里黑的!黑芝麻馅的!黑心汤圆啊!! 而且,划重点! 偷王之王的事,那能叫偷吗? 那叫艺术! 尽管当时他的偷盗之术还未真正练成,但谁让小姑娘就连昏迷不醒时也都紧紧抓着不离手的那把伞,瞧上去好像甚为特别的模样。 他只是有点好奇,想“借”来一观。 本来也都打算好了等到看完马上就会还回去,谁知道他才甫一得手就被伞不离身的小姑娘察觉到了。 可他司空摘星再怎么没节操,括弧虽然没有陆小鸡没节操吧……但他也不至于偷一个三岁小女娃的东西不还啊! “好了好了。”花满楼失笑摇头着,及时开口打断了几人继续说下去。 他唇角含笑转过身来,态度是一贯的温文有礼,总是让人觉着犹如春风拂面一般,然后对着司空摘星店小二(限定版)说道,“有什么话待会再说,还是麻烦司空兄先帮我们点菜吧。” 再不吃饭的话,他家小兔子都快要饿晕了。 面对温润柔和的花满楼有如轻风细雨般的诚恳请求,这世上大概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得了他。 就算是“千面偷王”司空摘星自己,他也觉得自己不能。 “行嘞!”司空摘星点头爽快应道,“花兄请说,我这记着。” 第8章 花满楼含笑点头,将方才自家小兔子在路上提到的菜品,全都一一点了个遍。 说到份量时,他稍稍停顿了下,考虑到如果一下子齐齐上来太多盘菜,若是吃得较慢的话,菜品很快就会冷掉不说,届时味道也会变差。 他拧眉想了想,酌量决定好分开为两次上菜,先让店小二(司空摘星限定版)每样各上三份来,后面吃饭中途再次每样各上两份。 另外再加三锅大米饭。 司空摘星脸都麻了。 他瞠目结舌地记着菜名,中途还不忘敬业的给他们另外多推荐了几道菜。 楼外楼的大厨常年为饕客做菜,手脚十分麻利。 做好的菜品看上去卖相极佳,色香味俱全,被伙计端来一一将其摆上了桌。 而那三锅大米饭也被放置在了靠墙的一张长几上。 那装盛米饭的锅实在是分量不轻容量不小,就算堆在角落里也很有存在感。 如果这时有谁进来一看,恐怕会以为这个包厢至少宴请了二十人。 但事实上只有花晚晚一行三人,外加一个中途插队加入蹭饭的司空摘星。 这顿午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司空摘星他活了小半辈子以来,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顿饭。 也是最最最叹为观止的一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吃饭的事,那能叫吃吗? -那叫饿兔扑食! 第6章 六只路痴 江南花家是一个外界十分难以定义的家族。 既可以算作武林世家,也可以算作书香门第。 且还可以算是钟鸣鼎食之家。 自小在江南花家熏陶长大的花晚晚,她用餐时的吃相其实很好,从容又优雅。 只除了她手中用来夹菜的筷子,几乎使出了残影。 司空摘星觉得他好像不小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甚至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顾得上吃菜。 因为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他的眼睛了。 他的眼睛它有自己的想法,它控制不住地总是飘向花晚晚………… 的肚子。 司空猴王目光渐渐呆滞,一脸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无他。 三锅大米饭,再加上每样各上了五份的菜品,大部分……哦不,是十分里至少有八分半,全都进了花晚晚的肚子里。 他们三个堂堂大男人吃的饭菜,拢共加起来连一个小姑娘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这种话说出去,铁定会被那些不知详情的江湖中人嘲笑掉一把大牙的吧?! 三楼包厢里。 一个是偶尔给兔投食的“兔兔沙包”陆小凤。 一个是常年给兔喂食的“兔兔饲养员”花满楼。 他二人早就万分清楚了解一只兔子的饭量,究竟是能够有多么离谱的。 所以皆是一脸见怪不怪面不改色。 连眉头都不曾皱那么一下。 在这两个人都如此淡定如此从容的衬托下,司空摘星也开始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大惊小怪。 难道是他这么大一只偷王之王太没见过世面了吗? 难道是现在的小姑娘平日里一顿饭就都能吃下这么多吗? 难道是年轻轻轻的女孩子有这样的食量其实都是很正常的吗? 难道是………… 才怪咧! 怎么可能咧! 就凭这吓死猴的食量,这特喵真的还能称之为小姑娘吗?!! 作为一个以“偷”一字而闻名的偷中王者,司空摘星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灵巧的双手以及敏捷的双腿,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他那一双可眼观六路的眼睛。 他一双肉眼可见花晚晚的腰身依旧纤细,身材也仍然清瘦。 人生第一次,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这双从来金睛火眼的眼睛。 他着实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眼睛能看到的,这一幕实在太太太让猴叹为观止了。 他完全想不通那么一大桌饭菜,她那么娇小玲珑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究竟都给吃到哪里去了?? 小系统虽然早就看习惯了夜兔的食量,但还是不由得跟着出声吐槽,它的语气里感慨万千: [有些兔表面上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实际上一顿就能吃下二十碗大米饭!] 花晚晚:“…………” 这倒霉催的傻批系统。 兔兔吃你的喝你的了吗?? ------ 花晚晚觉得小系统有点不大对劲。 小系统它缩在角落里安静如鸡好久了。 直到片刻前这统子吐槽欲发作,实在按耐不住开口吐槽了句兔兔食量,这才算是终于恢复了正常德性。 她难得发发善心,想要关心关心小系统的心理健康问题,于是她一边专注埋头扒饭,一边分心在识海里问它:“统统鸭,你咋个一回事鸭,你从刚才进来这楼里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这坨圆滚滚的白胖团子身形猛地一抖,紧接着又颤了二三颤。 花晚晚:“…………” 摩西摩西? 这是中病毒乱码了? 这破系统搞什么鬼呢? 这特喵是哪儿来的受气包小媳妇啊?? 花晚晚一脸无言以对,“从刚才你就老是像这样抖一下颤两下又哆嗦三下的,咋滴,你抖擞啥子东北单人转呢?” 小系统在心里默默地流着电子泪。 它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扭扭捏捏又支支吾吾的。 看得花晚晚越发开始怀疑起这小破系统是不是乱点了什么带颜色的网站,所以才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新型病毒。 小半晌后这只被某兔怀疑搞黄涩的小系统终于才下定决心,将此前憋了好久的事给咬咬牙吐了出来:[宿主,刚刚在楼下,你看到西南方向的角落里那桌了吗?] 花晚晚:“…………” 兔兔宿主的脸一下子都木了。 她危险的眯了眯眼,然后瞬间开始对着某只小傻x好一番夹枪带棒。 她愤愤地含血喷统:“你确定你这不是故意在寒碜我的吗?” “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这张和地图相见不相识的脸??” “我特喵长得像是知道西南方向在哪里的样子吗??” 小系统:[…………] 某统也忽然想起了它这倒霉催的兔兔宿主的生活习性。 人家是大肚能容,她是小肚能吃。 并且她首先还是一个重度路痴! 统统觉得它的统生真的好艰难。 小系统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出声提示她说道:[反正就是一个角落里,长得很好看的那一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哦~”花晚晚语气恍然。 然后立马麻木脸,“……没注意。” 当时她脑子里全都是好饿好饿好饿,吃饭吃饭吃饭。 小系统:[…………] 统统上次那么无语,还是在上次。 统统永远不能指望这么一只齁咸齁咸的夜兔,她的脑子里除了吃饭还能想点别的什么正经事。 摊上这么个兔砸宿主,小系统的电子心真滴好累。 它有气无力地接着说道:[反正就那桌坐着的那俩人中,有一个白衣公子,长相俊美秀气又斯斯文文的模样。] 花晚晚面色古怪,“那个公子怎么了吗?” 这点满了十级颜狗属性的小系统,不是最最最喜欢这种长得漂亮又好看的人了吗? 这种长相俊美的公子照理说,应该是在小系统的舔颜食谱范围之内才是的啊? 这次居然不吃人家的颜了? 这表现态度好像和它平时大相径庭啊? 兔兔迷惑。 兔兔不解。 兔兔挠头。 很傻很天真的小系统,浑然不知宿主在暗暗腹诽它,它难得一脸的严肃认真:[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只要是能被吸取能量的人,不论好人坏人在我这里显示的全都是红名。] 花满楼用勺子舀了碗西湖牛肉羹,世家公子的姿态总是这般闲雅自如,然后轻轻将其放在了花晚晚跟前的桌面上。 兔兔对饲养员乖乖巧巧的露出个笑来,然后顺手拈着小勺喝了两口羹汤,才回复小系统说道: “嗯,我记得。就像我几个兄长和小凤凰,还有今天见到的司空摘星,也全都是红名。” 说到这里小系统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语气莫名地接着说道:[当时我本来是无意中瞄到了角落里有两个红名,其中一个颜色特别特别红,红到都已经发黑了的内种!!] 小系统:[然后我就好奇地瞄了一眼,真的就只瞄了那么一眼……] 花晚晚:“然后捏?” 小系统它顶着一脸“吓死统统了”的表情,语气显得极其难以置信: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名字红到发黑的公子,他头上的血条有这这这————————————————————么长!!] 第9章 小系统心有余悸:[特喵的简直吓死统了!!] 花晚晚不禁赞叹,“哇偶~” 小系统脸都木了:[………………] 呵呵,兔兔这反应。 好像在预料之外,又好像在预料之中呢。 小系统今天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 “统子,你说这个……”和怂得一批的小系统不同,花晚晚一双兔眼幽幽发亮,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她目光炯炯地问,“能下手吗?” 红到发黑诶。 那他身上得有多少好东西,又能转化吸取到多少能量啊? 简直是可遇不可求啊。 好他妈大的一只肥羊啊。 兔兔她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小系统傻呆呆顶着一张“你他妈是不是在逗我”的震惊脸。 真难为它本来只有绿豆大小的眼睛,愣是给瞪成了黄豆大小。 统子也是真心没想到,它这倒霉催的兔砸宿主竟然这么兔胆包天。 那位一看就是个终极大boss啊!! 干不过的啊!! 小系统的电子心已经不止累了,那简直都快要短路了,它此时就像一只惊弓之统: “你确定?!!他那那那————————————————————么长的血条,你现在还打不过他的!” “唔……”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又顿了顿。 然后她很快就果断卖了陆小凤,提出了十分具有建设性的意见,“那就把小凤凰带上当肉盾好了!我偷偷在后头见风使船见机行事见缝插针就好~” “咱们主打一个补刀为辅,捡漏为主~” “咋样咋样,能行吧?” 小系统:[………………] 她继续一本正经地建议说,“万一真的打不过了,咱们就把小凤凰扔下断断后,我先行一步撤撤退~如何??” 花晚晚:兔活一世,全凭机智! 小凤凰:听我说,谢谢你。 小系统:陆小凤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小系统整个统都快麻了。 它觉得夜兔这个种族真是一言难尽。 难怪了。 明明夜兔都已经算是全宇宙基本无敌的最强战力。 却还能自个把自个给玩成了濒危的珍稀种族。 这他妈就是一群整天傻兮兮撑着伞的二缺兔砸! 遇到事情从来不动脑砸! 不要问,就是干! ——这六字箴言,简直就是夜兔一族的精辟缩影。 简单明了又暴力。 [一点都不如何!] 小系统苦口婆心的劝起了蠢蠢欲动的暴力兔子:[祖宗!我叫你祖宗还不行吗?我求求你千万别乱来行吗!!] 小系统在心里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 它真是天天操着卖x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 可惜兔和统的从心并不相通。 花晚晚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又开口说道,“实在不行,还有夜兔之血呢。” 什么?!! 小系统吓得差点儿乱码。 它一脸惊恐:[玩这么大的吗?!!] 夜兔之血一旦觉醒,谁都无法保证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也可能最后谁也承受不住那个后果。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一个觉醒血脉的夜兔,破坏力是极其强大的,同时也是难以打败的。 ——更是完全没办法控制得住的。 小系统吓得脑袋上“滋滋滋”冒出了火花。 花晚晚默默摸了摸兔兔仅剩不多的良心,按下了跃跃欲试的念头。 她轻轻笑了下。 她说:“呵呵。我开玩笑的。” 小系统噎了噎,一脸悲愤地控诉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它吓得半条统命都快没了! “好叭好叭。” 花晚晚随口敷衍道,“不提这个了,等以后如果有机会遇上再说吧~” 没办法。 谁让小系统实在是太从心了呢。 谁让兔兔那么温柔体贴又善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兔活一世,全凭机智。 -论夜兔是如何自己把自己玩成濒危种族的。 -小公鸡牌兔兔沙包,可抗可打,你值得拥有。 =^_^= -今日双更~ -焦焦骄傲~ 第7章 七只路痴 陆小凤早早就吃完了饭。 世人皆知,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不止风流成性,好管闲事。 他还好赌又好酒。 他浪荡江湖,在万丈红尘中快活自在的打滚耍戏,浪得飞起。 他生来性子风流却不下流,好事却并不怕事。 于玩乐之道上好赌却不嗜赌,好酒却并不酗酒。 但也仅仅只是不酗酒而已。 陆小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中之徒。 而对于一个酒徒来说,只要给他一坛子美酒佳酿,他就能自得其乐一整天。 江湖几多春闺梦,俗世多少酒醉客。 桌上一坛楼外楼二十年的窖藏状元红。 桌边一只放歌纵酒如醉如狂的小凤凰。 还有一只埋头苦吃饿兔扑食的小兔子。 一酒囊,一饭袋。 包厢里边杯盘狼藉,八仙桌旁鸡兔同食。 仓颉造字一担粟,传予孔子九斗六。 孔子识字九斗六,传给弟子整八斗。 这就是时人常言说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陆小凤的才高没有整整八斗,只有仅仅二三斗。 他别的不会,祝酒诗倒是信手拈来。 小凤凰随性所至,悠悠唱起诗来道,“小凤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 花满楼浅浅轻酌了一杯酒,只觉得这陈年的花雕状元红实在是酒香甘冽,浓醇悠长。 对于随心所至篡改诗词,五音不全又歌喉感人的陆小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失笑。 但兔脸就差直接埋进饭碗里的花晚晚,感觉她的耳朵受到了莫大的痛苦折磨。 她终于舍得抬起了兔子脑袋。 花晚晚缓缓咽下一口大米饭,瞥了一眼小凤凰,默默的扔出了一句,“李太白他垂死棺中惊坐起,不揍小鸡不瞑目。” 陆小凤:“…………” 小凤凰他顿了顿,果断无视了化身杠精的小兔子,他继续对酒当歌唱道,“今日放歌须纵酒,自称我是酒中仙!” 花晚晚轻轻咬下一口狮子头,瞄了一眼小凤凰,幽幽的又吐出一句,“李太白和杜子美的棺材板我都帮你摁住了,你继续~” 陆小凤他被兔言兔语给气笑了。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终于停下了扰人耳朵的唱词吟歌。 小凤凰侧过身来对峙上了兔兔饲养员,他愤愤地控诉道,“花满楼,你看看她!她怎么就这么气死人不偿命呢?!” 小兔子像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一样,乖乖的举起手,乖乖的提问道,“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那气死鸡要偿命吗?” 陆小凤:“…………” 花满楼:“噗哧、咳,咳咳……” 作为被找上门来告状的兔家长一方,花满楼他实在没忍住哧笑笑出了声。 花晚晚觉得,她真是提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建设性的问题。 但小凤凰他一点都不觉得。 他提出首诉无果后,再次悲愤地提交上诉,“花满楼,你管管她!我要被她这张嘴给扎死了!!” 这姑娘是怎么做到,表面一副软绵绵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刺儿头的? 小凤凰他双手捂着心肝口,一脸痛心加疾首。 小丫头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这妹妹谁教出来的谁管管啊! 花满楼淡然笑着摇了摇头。 他表示对于小凤凰的控诉实在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对于这家养小兔子和野生小公鸡双方之间的兔鸡互啄,他已经可以算得上习以为常,也可以做得到熟视无睹了。 他开口揶揄道,“陆小凤,当初你在桃花堡里种的花如今长大结了果,感觉果子味道如何?” 陆小凤:“…………” 小凤凰他觉得不如何! 小凤凰他实在是悔不当初! 从前就总是爱游荡江湖的陆小凤,每年至少也会有小半年回到桃花堡。 陆三岁每每回来,不知为何都十分喜欢逗弄着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玩。 常常逗得天生怪力的兔子挽袖揍人,揭“缸”而起。 每当这种时候,堡内到处都能看见一道鸡飞兔跳,鸡毛乱飞的热闹非凡的“风景线”。 桃花堡里每年庭园园林内的山石水缸,至少得摔烂或摔碎上百个。 而陆小凤为了能在躲避水缸和假山压顶之时保住自己的小命,那身轻功使得一年比一年更轻、更捷、更疾。 第10章 如今想来,陆小凤的轻功身法之所以能独步武林,至少有一半是得益于怪力兔子的功劳。 而如今,花晚晚和陆小凤玩闹打起嘴炮来,已经不像小时候一样斗不过了。 这风水啊,轮流转了。 陆小凤提出二诉再次败北,心情那叫一个郁闷极了。 他一脸郁卒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又一杯,再又一杯,大有一副醉酒消郁闷的架势。 状元红也就是花雕酒。 花晚晚十分怀疑,小公鸡完全就像是想把他自己给活生生喝成一只花雕鸡。 想到这里,花晚晚在识海里忽然出声对着小系统幽幽说道,“唔,忽然有点想吃花雕鸡了……” 小系统觉得夜兔的食量和那身怪力一样,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统子实在叹为观止:[这就是一个吃货的最高境界了吧……] 花晚晚:“…………???” 小系统:[耳听为虚,眼见为食啊!] 6,看见什么吃什么。 花晚晚:“…………” 同样觉得兔子她的食量过于离谱到了家的,还有怀疑人生的司空摘星。 但他早就吃好饭逃之夭夭了。 因为偷王之王他发自内心的觉得,他要是再不赶紧跑的话,可能他下半辈子都再也没法直视那些年轻姑娘了…… 好半晌后,花晚晚终于吃饱了饭。 她一把放下了筷子,轻车熟路的从花满楼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 擦了擦兔嘴,又擦了擦兔爪。 然后将帕子一叠,又轻车熟路的塞回了花满楼怀里。 一顿操作猛如兔。 而花满楼呢? 他连嘴角笑意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毕竟自从成了兔兔饲养员后,他的怀里边永远放了不少于五条帕子。 花晚晚甫一放下筷子,陆小凤也跟着啪嗒一下放下了酒盏。 小凤凰他从来天生万事不入心,郁闷一会儿就自我调节好了。 他此时抬手抚了抚胡子,笑得一脸风流,“小晚晚,把锦囊拿出来打开看看吧。” 花晚晚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呢。 她取出锦囊后手指灵巧地把系带解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倒了出来。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知道锦囊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是一条海明珠手串,和一对和田玉质耳珰。 花晚晚低头端详了好一会儿锦囊内倒出的两件饰物,然后抬起头来觑着小凤凰一脸古怪,欲言又止。 她斟酌了一番语气,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陆小凤,“小陆哥,你送我首饰作什么?” “咳、咳咳……”陆小凤刚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就被呛在嗓子眼里,他自认眼力足够好,那张兔脸上一副古里古怪的表情,他想装作看不到都难,“你这小丫头成天脑子里都在乱想什么呢?!” 这姑娘的脑回路可真是有够一言难尽的。 他的话音刚落,花晚晚立时抬手抚胸大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是虚惊一场。 这不能怪她。 谁让吃饭前那会儿才听到司空摘星那一通胡说,不然她也不会想到那里去啊。 陆小凤好气又好笑,他真是服了她了。 他抬起右手虚虚握拳,手背向下曲起两个指头立马给了兔子一记脑瓜崩儿。 花晚晚:“!!!” 夜兔虽然恢复力极强,十分抗揍十分坦克…… 但她也是会疼的! 花晚晚下意识痛呼一声,兔爪子立刻捂住了被敲的脑壳,睁大眼睛愤愤不满地瞪视着陆小凤。 作为一个风流人间的风流浪子,首先必须要学会习惯的一点,就是被女人怒视。 而陆小凤他早就习惯了。 他半点都不在意,任由她就这么瞪着,反正最多也只是被瞪一瞪而已,又不会少半块肉。 小凤凰仍是姿态悠悠自得地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端着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他闭着眼咂巴了几下嘴,回味了一下这沉蕴了二十年岁月的酒香,然后才张开眼睛向花晚晚解释了起来,“这可不是我送的,送礼的正主是你家七哥哥。” “这可是花满楼他特地花了大价钱,委托朱停做的暗匣首饰。” “而朱停做好之后又随手扔给了我,你小陆哥我这才给你带来的。” 鲁班门朱停,人称妙手老板。 花晚晚是听陆小凤说过的。 相比起陆小凤与花满楼之间,二人小时候的那番结识是由于各种机缘巧合。 他和朱停则是穿着开裆裤时,就一起招猫逗狗满大街乱窜的一双损友。 只不过陆小凤和朱停如今已经闹翻了。 唔,表面意义上的那种。 二人嘴里相互不饶人的说着闹翻,实际上还是各自在心里互为至交。 朱停是个行事古怪的天才。 他的想象力有无限大,无限宽,无限广。 在这个时代里,可以说称得上是天马行空不可思议。 他的种种妙想奇思往往都是难以被人理解,又难以被人置信。 他人称妙手,却并不自命清高。 但由于想法过于离奇古怪,与此同时也让他曲高和寡,唯有孤芳自赏。 花晚晚低着头垂眸看去,桌上那两样饰物玲珑精致,闪着流光泛着溢彩。 那一双玉饰耳珰十分精美灵妙。 一对白金耳线上掐丝工艺细致又纤巧。 两缕耳线其中各嵌入一枚由羊脂白玉精雕细磨而成的玉兔,形状圆润灵动,精致可爱。 这一双羊脂白兔各以两粒十分微小精致的红宝石,为其一一点了睛。 玉兔下方轻轻坠着和田红玉雕磨而成的两颗玉珠儿,珠子莹润玲珑,明艳若血。 那条海明珠手串看上去也是十足的精致贵重。 海明珠也就是海里的珍珠,手串上的珠子呈柔和的乳白颜色。 由金丝细线以掐丝手艺掐成节节精巧细致的链结,与珍珠互为间隔串连起来。 每一颗海珍珠的品质皆为上品,莹润无暇,细腻光滑。 明珠全数合二十一颗。 传说中释迦牟尼从涅槃至成佛,需经“十地”、“十波罗蜜”和“佛果”。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此为二十一之数。 不论是红白玉质耳珰,还是海明珠手串。 皆暗藏深厚情谊,也如此心思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怪力兔兔,不怕困难。 -力可抗缸,揍飞小鸡。 -陆小凤:人生真是寂寞如雪~来欣赏妾身美妙的歌喉吧~ 第8章 八只路痴 她抬眸看向了身边的花满楼。 公子折扇轻摇,身姿优雅端正。 他的面容清俊秀气,眉目如清风朗月,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温润而柔和。 花家年纪最轻的兄长。 总是体贴温柔默默付出,就像是春风中轻柔的细雨一样润物细无声。 花晚晚的眼眶微微发红。 她忽然觉得,今日的春风吹得她的眼睛有点疼,细雨淋得她的眼睛有点热。 “七哥……”她轻轻地出声唤了一句,可语声实在太小,不仔细听的话就会错过。 但花满楼的耳朵永远不会错过。 感觉到小姑娘情绪的微微触动,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唇边仍含着默然宁和的笑,眸光温柔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花晚晚低头轻轻抿了抿唇。 她以后会对七哥更加更加更加好的。 小系统双手捧心小步子一迈哒哒哒几下就凑上前来,十分戏精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角泪花:[呜呜呜,不愧是我七哥,我七哥简直人间值得!!] 花晚晚:“…………” 谁是你七哥! 兔兔感动的情绪瞬间就被打断了。 不论什么时候,这戏精的小傻瓜系统,完全就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画风一下子就变歪了。 真的,她已经佛了。 花晚晚拿起珍珠手串来正要准备往腕上戴,却见陆小凤嘴角噙着笑,手上拿着酒盏悠悠晃了晃,忽然开口出声说道,“先别着急戴上,你仔细瞧瞧,这些可不是一般的饰物。” 花晚晚闻言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一下子这么笨了?” 仰头又灌下一杯酒,陆小凤接着说道,“你忘了,你七哥是特地托的谁?又是谁费力做的首饰?” 花晚晚秀眉轻拧,回忆了一下才恍然想起,“是妙手老板朱停!” “你再想想如果这是一般的饰物,又哪里值得咱们花七公子费心又费财的,特意请朱停动手制作呢?” 陆小凤抬手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首饰,解释着说道,“手串上的海明珠和耳坠上的红玉珠,里面可全都暗藏着玄机。” 第11章 花晚晚用手指分别拈着珍珠和红玉珠,然后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完全没看出来和其他首饰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这两件饰物皆为珍品,更加珍贵稀罕,更为价值连城之外。 陆小凤顺手捞过锦囊,手指往内里扒拉几下,夹出了一张几番对叠的折纸来。 然后将纸随手一扔,落到了花晚晚面前。 花晚晚会意拣起折纸,几下将其展开抚平。 是一张素色的洒金笺纸,上书几行行楷。 字迹朴茂工稳,又带着些洒脱随性。 一如鲁班门妙手朱停这个人。 笺纸上的内容,写着如何打开海明珠和红玉珠的机关,以及如何取出里面的东西。 花晚晚拿起手串,手指拈着其中一颗珍珠,依照笺纸上的说明试了试。 只听见珠子很细微的发出“哒”的一声,原本莹润光滑毫无瑕疵的表面,倏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小心的沿着裂痕,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珠盖翻了开来。 果然见里面藏着东西,俨然是一粒小小的棕褐色药粒。 花晚晚怔了怔,问道:“这是什么?” 花满楼同时也听到了珠子暗匣打开发出的细微轻响,知道她此刻问的是珠内暗藏的药粒,他开口温声向她解释道,“海明珠里面的是‘醉何如’,红玉珠里面的是‘欲还休’,这是…………” 几年前,花家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搜集了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花甲茯苓、千年野灵芝、冬虫夏草和百年何首乌………… 等等近百种贵重罕见的珍稀药草。 一剑西来,万梅吹雪。 世人只知西门吹雪剑术极高,却不知其实他还是个解毒高手。 就连那蜀中唐门的毒药他也大多可解。 花满楼委托陆小凤牵了线搭了桥,与西门吹雪自那时起开始相互有了往来。 他以珍稀草药为引请西门吹雪帮忙配制解毒药物。 没有一个医者能够拒绝珍稀药草的诱惑。 如果能,那就一定是给的不够多。 而花七公子他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这几年来,陆小凤每每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喝酒时。 他不是在梅园内练那杀人的剑,就是在药庐里制那救人的药。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今年年初西门吹雪才得已将药方配制成。 整整花费了五年时间,耗费了无数珍稀药草。 最后只得了藏在红玉珠里的两颗“欲还休”。 其药性可解百毒,挽生机,救性命。 由于所配药方里的其中几味药草实在太过罕见稀有,就连西门吹雪本人当下也难以再调制出第三颗来。 这世上仅存两粒,珍贵无比。 若不是在性命垂危、无药可救之时,绝不必要用上它。 而另外在大多数危急时刻能够用得上的,是那手串中二十一颗海明珠里内藏的“醉何如”,是西门吹雪在调制欲还休药方时,意外试着调配而成的。 以其药性可解世上绝大多数的毒药与迷魂药,包括唐门的毒。 但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碰上解不了的毒,只要服下也足以吊着一口气拖延时间等待救命的生机。 其中的配方虽然也同样是采用了十分珍贵的药草,但以花家堡或万梅山庄的财力势力来说并不算太难寻求,即便是服用了也能再另外配制出更多的成药。 夜兔的身体体征与常人大多不甚相同。 花晚晚的体质特殊。 除了天生怪力以外,她的复原能力也极强。 就算身上受了什么伤,往往只须一时半刻便很快可以恢复如常。 但夜兔族的这个体质特征,也仅仅只是能够及时恢复外在伤害。 这偌大江湖上总会有一些让人防不胜防的阴诡手段,比如迷药,比如下毒。 然而只要一直配戴着红白玉耳珰以及海明珠手串,花晚晚就相当于多出了两条命以及二十一次救命的机会。 花晚晚低头垂静静看着这两样可以称得上是万金难求,暗藏其中玄机的饰物,心下思绪纷纷杂杂。 她的家,她的家人,一直以来对她的种种爱护关切真的是用尽了心思。 - 楼外楼,楼下。 大堂角落里,那张桌子已经空了。 让小系统十分从心的那位白衣公子,此时刚刚踏出楼外楼,同桌那个秀美动人的姑娘温顺地跟随在身侧。 白衣公子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楼上,少顷后才缓缓开口,他说:“让人再查一查江南花家。” 闻言,同行的那个姑娘脸上浮现不解之色。 “江南花家堡不论在江湖还是朝堂,分量都不可小觑。” 她拧眉疑惑问道,“因此咱们岛上不是一直都有搜罗花家的情报吗?” 白衣公子轻摇了下头,他面上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语气幽幽吩咐道,“就查,花家,八妹。” 面容秀美的姑娘顿时明白了。 以无名岛上的情报网,她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来跟在花满楼身边的那个红衣少女是谁。 方才白衣公子在楼内看到几人时眼中焕发的光采,她更不可能没注意到。 她点头应承道:“好。” 白衣公子吩咐一番之后,随即淡然从容的转身抬步就打算离开。 看着公子风度翩翩的背影,姑娘一言难尽的默了默。 “九哥。” 她出声叫住了公子,然后伸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是这边。” 被姑娘称为九哥的公子:“…………” 白衣公子面色淡定,熟练转身。 然后从容不迫地跟着姑娘,往另一个方向缓缓离去。 **************** 隔天早上花晚晚起床时,百花楼里已经不见了陆小凤的踪影。 “七哥早安~”花晚晚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迈步走下楼梯。 花满楼将手上的早点一一摆好,闻言抬眸“看”向她,脸上的笑容有如清晨的旭日一般,温润又明朗。 他眉目柔和浅笑应道,“晚晚,早安。” 小系统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又跟着凑上前来,它双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肝,白胖团子上两只圆圆的绿豆小眼,都在簌簌地放着光:[啊!美好的一天从见到七哥哥开始~] 花晚晚:“…………” 不怪兔总是怀疑,这小破系统的宿主其实是她七哥,而不是她。 花晚晚才刚睡醒,整个兔都是懒懒散散的。 她在餐桌前坐下,顺手拿起银勺舀了满满一盅豆浆放在了花满楼跟前的桌面上。 花晚晚看着他摸索着碰到了碗沿和小勺,才放下心来又给自己另外打了一碗。 暖暖的一勺豆浆下肚后,她才总算从刚睡醒的迷糊状态中稍稍精神了些许。 然而,对于一个深度妹控来说,妹妹什么都是好的。 就算妹妹只给了他一片叶子,他也会十分珍惜的将其制成标本书签小心收藏。 花家那几位公子全都是这样的深度妹控。 其中,包括花家这位七公子。 虽然这一盅豆浆,是花满楼在天还没亮时用厨房的小石磨亲自手磨的,也是他亲自下厨煮成的。 但这同时又是妹妹亲手为他盛的豆浆。 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这位花家七哥,开心得眼角眉梢都带着十分欣愉的笑意。 真的,很少见他笑得那么外露。 “…………”花晚晚一头雾水。 她方才盛的是普通豆浆没错吧?怎么觉得她七哥那副样子,像是即刻要品鉴什么佳酿似的? 花满楼微微垂首品尝了一勺妹妹给的爱心豆浆后,嘴角倏而勾起了更深的幅度:“很好喝。” 花晚晚:“???” 兔子脑袋上顶着一头黑线,语气古怪地问道,“这是七哥你自己煮的,你煮好后没有再尝下么?” “有,尝了。”花满楼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他舀了勺乳黄色的豆浆,闻言含笑开口,“但这是晚晚亲手为我盛的,是晚晚的心意。” “啊??”花晚晚刚清醒过来的脑子,顿时又有点麻了,“…………呃,那我等会再给七哥盛一碗?” “好。”花满楼莞尔轻笑,“麻烦晚晚了。” 花晚晚:“…………” 晚晚不麻烦。 晚晚脸都木了。 她难得开始默默反思起自己来,是不是她平日里真的太过咸鱼了,这才让七哥对她所抱的期待就只有这么一丢丢? 不是,七哥。 说好的温柔美好淡然从容的花神呢? 这真心不至于此啊。 仅仅只因为一盅平平无奇的豆浆,且还是自己亲手煮的内种。 你人设ooc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兔一眼。 -焦焦:这就是路痴对于同类的直觉叭~ 第12章 -花七:今日碗盅洗净后一定要收藏起来,让我想想藏在哪儿比较好呢? -兔兔:我麻爪了orz...... 第9章 九只路痴 花晚晚无语凝咽了好半晌。 然后才忽然想起了,那只一大早就消失不见的小凤凰。 “七哥。”她手里攥着个还冒着热气的葱包桧儿,咬了一口才边吃边问道,“小陆哥是不是昨晚半夜又走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只向来随性散漫的小凤凰,总是像风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有时候会在离开时与花满楼交代一声,有时候却连句招呼都来不及留下。 闻言,花满楼倏而放下了手里的银勺,白银磕到青瓷,碗壁发出了当啷的一声轻响。 他低头垂眸,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他昨夜离去那会约莫是在寅时时分。” 那只生性潇洒自由的小凤凰。 这次他总算记得在离开之前,于花满楼寝屋外隔着一道房门与他道别,特意留下了一声交待。 花满楼心知陆小凤这是身怀要事当下须得立时离去,因此他也未曾开口多说其它,仅是隔门温声轻道了句: “万事小心。” 万语千言不忍谈,千言万语尽于此。 陆小凤默然无言,亦是不曾出声回应。 等花满楼再次侧耳细细闻声时,已然能倾听到的是小凤凰欢快轻疾的步声,以及大红披风猎猎扬起的风声,慢慢的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清风连江夜入楼,夜色送客百花孤。 百花楼内,更阑人静的夜色比之方才愈加静谧深幽,寂寥缠人。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总是无情,离别每每都会让人心绪惆怅。 花满楼心下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花晚晚也难得在兔心里有了那么一丁点不舍别离的情绪,“小陆哥可真是有够忙的啊。” “世人皆知,陆小凤的身边总是有许多数不清的麻烦。” 花满楼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他开口时的嗓音总是清缓又柔和,“所以对于陆小凤来说,他也总是很难安定的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 “呵呵。”花晚晚撇了撇嘴,对此倒是不置可否,“我看他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在红尘中逍遥打滚,浪到飞起的陆小凤。 江湖十四州,东西南北中。 他的好友交遍天下,红颜知己更是不少。 有名的江湖浪子陆小凤,他的麻烦也往往伴随着美人香风而来。 尽管他的骨子里本身就带着自由的风,但他却还有那好奇尚异又爱冒险刺激的性子,这也让他总是时不时的就陷入一些诡计策谋里。 而这只小凤凰他偏偏既怕招惹麻烦,却又忍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和探究心。 对于各种解不开的事件以及那些扑朔迷离的谜案,他若是哪天不打破砂锅追查到底了,那才是怪事。 每每都必定要等到彻底解开谜团他才会就此作罢。 总的来说,那些缠人的麻烦之所以招惹上陆小凤,至少有五成原因全是他自个儿作的死。 每当这种时候,尽管花满楼总是难免会在心里担忧好友的行事是否安全。 但与此同时,他也对陆小凤的处事能力深信不疑,他说,“我相信不论有多少纷杂困难的麻烦,陆小凤总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那倒也是。” 对于这点花晚晚确实也不得不赞同,她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一个浪子,一个朋友遍江湖的浪子,尤其还是一个脑子十分好使的浪子,所拥有的旁人及不上的本事了。” 更何况陆小凤还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天道所庇护的气运之子,运气简直是好得一批。 小系统喜滋滋喝了口刚到手的电子奶茶,它嘴里还啧啧咀嚼着珍珠就忍不住点头附和道:[毕竟是风流浪子嘛!不满江湖到处野到处浪,怎么能叫做浪子呢?] [嗷~原谅小鸡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会怕有一天会浪倒~~] 小系统说着说着嘴皮子一溜欢快地唱了起来,一面唱还一面举着奶茶蹦蹦又跳跳,然后跺跺脚又挥挥手,嘴里时不时地嗷嗷叫唤着“康忙北鼻大家一起来!”………… 简直就是把兔兔脑子里的识海空间,当成了它用来唱k蹦迪的酒吧了。 花晚晚捏着小银勺的手倏地一激灵,整个兔被它嚎得脑子都蒙了。 花晚晚:“…………” 兔的一张俏脸,唰地一下就绿了。 很吵。还有。你走调了。 “stop!你快给我停下来!”花晚晚连忙出声,紧急制止住这只又开始启动自嗨模式的二缺系统,“你这闹腾得,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早饭了?!” 不说别的,单单就说七哥现下还端坐在她的对面姿态优雅地吃着蟹黄小汤包。 世家公子就连吃个早膳的仪态,都那么矜贵从容。 花晚晚实在是万分忧心,她觉得如果让小系统再继续这么蹦哒下去,她也要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抖起兔腿来了。 这截然相反的诡异画风,光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 都让兔捂脸不忍直视! 简直有毒!! 兔兔宿主态度坚决的下发了紧急通知,小系统只好不情不愿的停下了动作,唉,谁让兔和统是相互合作紧密相牵的关系呢…… 天大地大,宿主最大。 这年头谁拳头大谁说话啊嘤嘤嘤。 自认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系统一颗电子心简直心塞不已,一张胖脸上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 花晚晚无语望天。 天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团带着手脚四肢的圆胖团子里看出来委屈表情的。 但有一说一,她和小系统已经形影不离十来年了,不说时时刻刻,除了花晚晚每日沐浴净身时会把它屏蔽掉,其余时间倒也算得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就凭小系统那点不成熟的注水演技,装可怜演委屈什么的……兔子她完全就吃不下这一套。 顺带着,她还拿捏住了小系统手上正捧着的明晃晃的把柄,“对于你又花费能量偷渡奶茶这种事,我可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现在我想安安静静地吃顿早饭……” 花晚晚说到这里一顿,瞥了眼正悄咪咪把奶茶往身后藏的小系统,面色淡定的提出了可供参考的建议,“如果你不乐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给屏蔽掉!” “这样的话,到时候不论你是想蹦迪还是想炸街都没人管你了,如何?” 这建议显然不怎么样。 [啊不、不如何!] 小白团子听到后立马身子一抖,连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命摇着头表示它的强烈拒绝。然后它又巴巴地凑上前来,小胖脸上那一脸讨好的谄媚样,[我乖!我安静!我让晚晚好好吃早饭!晚晚别把人家关小黑屋嘛……真的、真的、真的会闷死统的!] 最后一句着重强调了整整三遍。 统统在心里偷偷抹了一把辛酸电子泪。 识时务者为俊“统”,它可真是太难了! **************** 时间从来都不会为谁停留,永远都在往前踽踽行走着。 自陆小凤离开百花楼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小楼里的日子舒适安逸又平静。 是一个非常适合咸鱼生存的生态环境。 对此花晚晚十分满意。 花满楼此时手上正捧着一盆兰草,步伐徐徐地走进了屋内。 他走到了东边的雕花和合窗前停步驻足,手下动作温柔的将其轻轻摆放在了楼内向阳的窗边花几上。 楼内另一方廊榭处,摆置着一张做工精巧的雕花美人椅,轻适细软的华贵绸缎铺置于之中。 面容昳丽的姑娘心慵意懒,安然自若地轻倚其上。 “美人靠”处“美人塌”。 楼廊处鲜花繁盛,花团锦簇。 正正好好,堪堪挡住了那一方闲适小世界的阳光,与此同时也隔绝了小楼之外他人窥视探看的视线。 花晚晚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整个兔软绵绵地瘫在美人椅上边。 偶尔还悄悄探出兔爪子伸向旁边的黄花梨小木几上,或顺走蜜饯,或捞走点心,时不时的一把塞进兔嘴里。 “七哥,你今日这丹桂花糕哪里买的?”嘴里还残留了丹桂花的幽香,花晚晚咂了咂嘴回味着问道,“好像和我前几日吃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花满楼方才洗净了满是花泥的双手,从怀里取出帕子轻轻拭去残留的水渍。 他闻言即刻旋踵转身抬步缓缓走近花廊处,“前几日,在白沙堤边上新开了一家名为合芳斋的点心铺子。” “我听街坊提起时皆是交口称赞其味道极好,似乎很受女子和孩童的喜爱,于是七哥也便跟着排队买了些回来,想着让你也尝尝看。” 第13章 说到这里他脚步顿了顿,眉头微蹙着问道,“怎么了?晚晚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不是不是!”花晚晚赶紧使劲摇头。 开玩笑,作为一只天天混吃等喝的咸鱼,是没资格对收留她的金主爸爸挑三拣四的。 更何况这还是对她千好万好的七哥,每每听说有哪家点心多么好吃,又有哪家小食多受欢迎,往往都会一样一样的全都买回来送给她。 而且这合芳斋她记得小系统说过,好像是万梅山庄的产业吧? “我方才是想跟七哥说,这丹桂花糕味道极好!”花晚晚接着说道,“尤其是和先前吃的那些比起来着实好了不少,我吃着感觉也较之没那么甜腻。” 听到兔兔对丹桂花糕味道的肯定,兔兔饲养员这才松开微蹙的眉头笑了笑。 他走近了被封印在躺椅上的咸兔旁边,俯首垂眸轻声说道,“花梨小几上还有另外几样点心,也是我在合芳斋一道买的,你尝尝看,味道好的话七哥下次再多买些。” “好呀好呀。”花晚晚喜滋滋地点头应道。 想了想,她又蓦地一下坐直了起来,用手轻轻拈起了一块方才她试过味道不错的丹桂花糕,小心地递到花满楼唇边。 她语声温软又带着点娇憨,轻车熟路地撒娇道,“别光只有我吃,七哥你也尝尝看味道好不好呀!” “好。”花满楼含笑接过丹桂花糕,拿在手上轻轻咬了一口细细慢嚼品着,片刻后才微微点头赞同道,“花糕酥软细腻,丹桂香气清幽馥郁,既不过分甜腻又让人唇齿生香。确如晚晚所说,味道极好。” 一听这话花晚晚登时更开心了,她一整个兔脸上笑眯眯的,接着打算和兔兔饲养员一起再试试其它点心,慢慢享受这大好的明媚时光。 但就在这时,小楼外响起了一阵喧嚣嘈闹的动静。 花满楼眉心微拧,随即偏头侧耳探听起了喧闹处传来声响的方向。 来人是个姑娘。 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姑娘。 姑娘面带惊慌,神色失措。 她脚下步伐急促又无章法地使着轻功,从小楼外急匆匆地跃过花廊处的鲜花盆栽,很快就纵身飞了进来——然后猛地一把撞上了摆置糕点的小茶几。 小茶几上的青瓷盘噼啪啪几声脆响,支离破碎。 青瓷盘上的小点心哗啦啦四散坠地,七零八落。 更别说那不请自来的姑娘,她脚下踏着那双红扑扑的绣花鞋,鞋底马不停蹄地与小点心来了个亲密接触。 简直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飞来横祸。 兔:“…………” 兔:“?????” 兔:“!!!!!!” 兔兔脑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根弦。 绷地死死的,绷地紧紧的。 然后啪噔一下。 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兔默默抽出了她的40米大刀。 -兔兔:很好,现在开始,我允许你先跑39米。 第10章 一只傻鸟「金鹏」 地上的小点心已经被踩踏得面目全非。 花晚晚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黑。 痛失点心的某只兔子,沉沉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尽量努力让自己平复了心情,又保持了冷静。 之后才从美人椅上缓缓的,幽幽的,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磨刀霍霍向小鸟。 小系统早已目瞪狗呆。 它嘴里还含着一口偷渡的电子肥宅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 牛批!! 断兔零食,如同虎口夺食。 这位不知名的姑娘,统敬你是条汉子。 统会给你放“地藏经”和“往生咒”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花满楼:“…………” 兔兔饲养员也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家小兔子在糕点落地的那一瞬间,嗖地一下就翻涌起来的猎猎杀气。 花满楼连忙挪了挪脚步,侧了侧身子。 他将已然化身成捕猎者的猛兽小兔子,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花七公子平日时常挂在唇边的笑容,在转过身来面向那位突然出现的小楼来客时,也显得有了那么一些些的僵硬。 但是作为江南世家的花家中人,一贯皆是素质修养兼优,向来家教极其良好。 在这种气氛甚是诡异的不明情况下,花满楼对待一个不熟悉的陌生姑娘时,依然保持了他在态度上和语气上的温和。 他问:“姑娘如此急切地飞进百花楼里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后、后面有个人在追杀我……”那个女子努力地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开口时虽断断续续但声音清脆,咬字也清晰,她问道,“我能、能不能在这里躲一下?” 话音刚落。 身后的猎猎杀气霎时间更重了。 花满楼身子一僵,有些犹豫。 他并不是想对一个处于危急关头的姑娘见死不救。 而是现在,他也说不清楚。 ——究竟是楼外的那个潜在追杀者更危险,还是楼内的这只猛兽小兔子更危险。 但片刻后,他还是颌首应道:“能。” 他天生一副温柔悲悯的好心肠。 这让他在这种时候,对一个被恶徒追赶的姑娘无法做到不施出援手。 就算是一匹负伤而来的凶狼,为躲避猎犬追逐而投奔到百花楼里,他也一样会收留下来。 百花楼的大门,永远会为了需要帮助的人而敞开。 这是独属于花满楼的温柔。 听到花满楼肯定的回答,那姑娘陡然神色放松了一些,却又同时开始用她的那双眼睛扫视起了楼内周遭来。 为了自家温柔善良的好人七哥,花晚晚在后面竭尽全力才收拾好了揍人的想法,然后她从花满楼身后慢慢挪移了两步露出面来。 那个陌生姑娘的扫视目光立时顿了顿,随即眼神有那么一瞬变得恨毒。 但又只是极快的一瞬。 快得花晚晚都险些误以为是她的错觉。 小系统:[………………6。] 六啊。 统要是有这演技。 何愁对付不了兔兔宿主,又何愁不能唱k蹦迪奶茶薯片啊!! 那女子顿了顿后又立马移开了目光,她继续四处张望着,俨然就是一副想要找个地方躲藏的样子。 花满楼感觉到了动静,于是温声说道,“你既进了这百花楼,就已经安全了,不必再躲躲藏藏。” “真的吗?”那女子的目光有些怀疑,又似是有些惊讶。 她的声音清脆,说话语气天真又烂漫,又好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依赖,足以让听到她说话的男人,都觉出一种“非他不可”的成就感,从而产生被爱慕的错觉来,“就算追我的那个人很厉害,江湖上很多人都打不过他,这样你也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小系统:[…………] 小系统原本喝着可乐磕着瓜子翘着脚看戏看得正欢快着,听到这里时它圆胖圆胖的身子猛地一顿,脑子里咻地灵光一闪,忽然发现这事态的发展,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大对劲—— 这个姑娘的语气有点茶茶的。 这段对话听起来有点熟熟的。 身后妹妹的一举一动牵引走了花满楼大多数的感官心神,他并未发觉到那女子语气当中分外巧妙的泡茶技术。 他闻言只点了点头应道,“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人,能在百花楼里随便杀人。” 围观了全程的小系统此时已经停下了嗑瓜子,它从方才就把自己气得好好一个小白团子,都憋成了小红团子。 它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旗子,又摇旗又呐喊,口水都激动的喷了出来:[晚晚!这就是那只毒燕子!原剧情里骗了我花神初恋的那个女骗子!!] 对着央视出品电影《陆小凤传奇》,至少舔屏八百遍的小系统,十分熟悉剧情,并表示万分拒绝,甚至内心毫不care,只想让兔兔宿主赶紧打乱掉这可能朝原剧情继续下去的发展。 花晚晚眯了眯眼,这回脸色完全肉眼可见的唰地一下变得更黑了。 如果说刚刚糕点从落地到被踩成渣渣时,只能算是多云转阴,那现在就是雷暴雨——还是随时可能砸几坨冰雹下来的那种。 上官飞燕好像还想要继续展示茶艺技术,但她这时已经没了演出的时间。 一个身材高大的彪形汉子手里提着把长刀,已在此时快步追着上了楼来。 一瞧见上官飞燕,汉子立马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我看你现在还能往哪里跑!” 上官飞燕顿时一惊,吓得慌慌张张急忙跑了几步就要往花满楼的身后躲藏起来。 但她不止没能躲往花满楼身后,就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抓住。 只因同一时刻花晚晚极其迅速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花满楼的袖袂,然后一拉一拽往后一推。 第14章 ——轻轻一推三十尺。 花满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间就已经被她给推到了屋里的一方墙角之下。 上官飞燕:“…………” 彪形汉子:“…………” 花满楼:………………弱小可怜,但能打。 明明百花楼内很宽敞,为何他觉得这屋里忽然变得那么拥挤了呢。 如若不是由于墙角的阻挡拦截,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住了怪力兔兔的发挥,估计大概还不止这三十尺而已。 花满楼无奈“望”天,他家兔子姑娘的怪力,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十分有安全感啊。 那个汉子愣了愣,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了上官飞燕——老板,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他还是得继续敬业地表演下去。 他装作无视了被小姑娘轻轻一推三十尺的“柔弱”青年,目光凶恶地瞪向站在最前方挺身而出的少女。 花晚晚一脸淡定,也盯着他瞅了几眼,大概目测估量了一下对方战力指数。 那汉子瞪着瞪着,眼神忽然就控制不住地飘了飘。 他从未曾见过这么貌美的姑娘。 他原本以为上官飞燕已经够美了,但和面前这个少女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更别说此时此刻这个貌若西子的姑娘,还那样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崔一洞忽然有些心神摇曳。 他下意识忽略了那双美目里透出的冷意。 “老子……不、不是!”咽下较为粗俗的自称,他一句狠话说得断断续续,“我、我可是花刀太岁崔一洞!你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我劝你别、别多管闲事!” 不争气的东西!! 上官飞燕恨铁不成钢,在后边咬牙切齿地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对于中途插入坏了她计划的花晚晚,上官飞燕此刻更是恨得牙痒,更别说她还有那样一副让她都不禁嫉妒的容貌,简直是恨不得立刻拿刀划花了她的脸。 这一刻上官飞燕眼神里尖锐的狠意,已经不止是小系统和花晚晚发觉了,眼睛看不见但感官异常灵敏的花满楼,也明显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花满楼并不傻,恰恰相反的是,他其实很聪明。 虽然平日里他很容易被一些装可怜的小把戏骗到,有时一个沉甸甸满当当的荷包带出门去,回到小楼时就已被骗得空空如也。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很好骗。 那不过是因为他对世间之人,皆抱有想象美好的期待。 他看到可怜之人时总想着顺手帮一把,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但也担心“万一呢?”,万一对方真的很需要这笔银子救急救命呢? 他总是在心里期望这个世上能够少一些无谓纷争,多一些温暖美好。 所以五感敏锐如他,在这时候忽然就意识到了眼前这幕闹剧的古怪之处——这可能又是一个针对他,或者说是针对陆小凤的阴谋。 世人皆知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乃是相互之间皆能以性命相托的知己好友。许多想要拿捏住陆小凤软肋的人,首先想要控制的大多皆是花满楼。 想到此处,花满楼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他忽然有些担心起了陆小凤来,不知他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花晚晚立在这出闹剧中心,当下耐心已至见底。 她仍是姿态从容地站着,一袭红裙仿佛艳丽盛放的牡丹一般动人,但开口时语声中的冷意却像是透着冰渣子,“你没听到么?我七哥说了,在百花楼里绝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杀人!” “不论你们之间有多少扯不清的恩怨纠葛,都必须要出了百花楼再清算,届时我也不会拦你。” 听到这话,崔一洞不免有些游移不定,他目光微移隐晦地瞟向了上官飞燕,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继续表演下去。 敬业的上官飞燕还是装作害怕追杀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楚楚可怜,但她同时也悄悄退后一步避开了花晚晚视线所及,不着痕迹朝着崔一洞做了个“杀”的暗示手势。 崔一洞霎时面色微变。 他是隶属于青衣楼的杀手。 青衣一百零八楼,每楼一百零八人。 这是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杀手组织。 组织之间上下级联系手段严密,无人知道楼主是谁。 此次崔一洞自其上级指派,传达下来的任务是听从上官飞燕的命令,作为一个向来草菅人命并且以此为生的杀手,他没有其它的选择。 于是崔一洞只略略踌躇片刻,一咬牙狠狠心反手握着刀挽了个起势,嘴里还大喝一句:“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拦我!” 骤然间就对着花晚晚一刀砍了过去! 花晚晚脚尖轻轻借力一点步法疾速,源自陆小凤的高明轻功身法迅捷,使她毫不费力地缓踱轻移拧腰侧身避过了呼啸而来的刀风。 她的身法轻盈,长裙簌簌如同一片随风掠起的红色枫叶,几乎转瞬之间就闪到了崔一洞身后。 为了不损坏她家七哥百花楼里的个人财产,她遵循了勤俭节约的美好品德,并未用上夜兔干架时那过于暴力的打法。 有如流星赶月般,她迅疾出了一掌! 崔一洞一刀落空还未待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了身后凌厉的掌风,正以极快速度风狂雨横地袭来。 没有人能比崔一洞更切身体会到这一掌的厉害。 他想逃,却逃不掉! 难得认真的小系统自发执行任务定位了目标人物毒燕子,便于时刻侦察敌方动向。 而此时的上官飞燕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藏踪蹑迹偷偷摸摸躲到了另一侧墙隅边上。 小系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然后就见她手腕一翻一转之间,手里已然立时多出了一蓬细长的银针。 银针闪着不祥的幽幽蓝光。 就在这时崔一洞惊骇之下已避无可避,后背立时毫不意外地中了掌。 紧接着花晚晚出掌的手猝然变换指法,衔尾相随,以巧劲疾速点按其督脉上几大穴位。 灵台,至阳,中枢,神宗。 她柔荑纤指之下指法疾巧,点振按刺之中稳、准、狠。 崔一洞顷刻间立时踉跄脱力,倒地不起。 但花晚晚在对他动手时还是仁慈的留了手,只因她还记着她仁爱仁心的七哥方才说的那句话——绝不在百花楼里动手杀人。 这一掌下,这几指中。 虽不至于立刻要了崔一洞的命,但他多年苦练得来的这一身功夫,自此之后就算半废了。 他心下一激,呕出了一口血。 与此同时。 一蓬泛着幽幽蓝光的银针。 风驰电掣间。 迅疾射向了花晚晚。 作者有话要说: -统子:断兔零食,如同虎口夺食。 -某兔:兔兔不发威,你当我是咸鱼呢。 -花七:猛兽兔兔,轻轻一推,柔弱如我。 =^_^= -:本书已签约,求多多收藏~ 第11章 两只傻鸟 小系统早就时刻关注着上官飞燕的动静。 毕竟原文中这位演技高超口蜜腹剑的蛇蝎美人,她不仅狠,而且还够毒。 从进入小楼之后就各种小动作接连不断的上官飞燕,便如小系统所料,她形迹鬼祟避开硝烟中心,躲到了一旁无人注意的墙隅下,从身上摸出一蓬浸了毒汁的银针。 花晚晚朝崔一洞使出凌冽一掌后,衔尾相随间指法变幻自如,迅捷疾巧点振其督脉穴位,短短几下间便废去了他大半武功。 在这顷刻间,不论是谁都能一望而知她于此时难以防备,更何况是早就隐匿在一旁寻机下手的上官飞燕。 于是她当机立断迅速施行起暗器手法,将那一蓬幽光毒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疾速飞射而出。 小系统不知道打哪儿下载的警告铃声,此时在花晚晚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以此来提醒她及时发现那只毒燕子的见缝插“针”。 花晚晚听到了警报声,也察觉到了上官飞燕的小动作,但她的面上依旧一副稳如老兔的模样,半点不见慌乱神色。 尽管以花晚晚的轻功身法,足以游刃有余的避开那疾射而来杀机毕露的飞针,但于此迫在眉睫之时,她的身形却是出乎意料的纹风不动。 暗藏杀机的飞针已到眼前! 这一瞬她已再躲无可躲,亦避无可避。 但她并无须躲,也无须避。 她迅速抬手翻腕施加内力流连衣袂之中,予以柔软幻为利韧之器。 秋风起兮扫落叶。 她亦有若秋风扫起云袖,曳曳翻飞之间潇洒利落一振,灵巧轻轻一拂,衣袂簌簌好似翻涌云雾。 那一抹凝脂如雪的皓腕翻转之间,浮于绯绯云雾中若隐若现。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便已轻而易举将那一蓬剧毒的飞燕针一根不落全盘拢入了云袖之中。 但与此同时,花晚晚的目光瞬间变得嫌弃万分,她不悦地眯了眯眼,蓦然翻手抬腕柔巧一翻一转,瞬间便再度扬起了拢入袖中的那蓬毒针。 第15章 一蓬毒针纷纷迅速疾射回了其主的脚边——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上官飞燕那张月貌花容有一瞬控制不住的扭曲。 花七公子长身玉立,静候一旁。 江湖人皆赞其如玉公子的花满楼,他其实可以称得上是个武艺超群的一流高手。 但同时他也从来都不喜与他人针锋相对,兵戎相见。 刚才花晚晚将他推出那一方争斗周圈,便是由于她十分了解自家七哥的性情和想法,所以她不愿意花满楼参与介入到这件事里来。 而花满楼自然也非常清楚,她这一点体贴他的小心思。 另外,还有一个非同小可的重要原因——方才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到,兔子为了盘点心只一刹间溢散出来的猎猎杀气有多沉重。 对于一个战力爆表的夜兔族来说。 杀糕之仇,夺食之恨。 ——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既如此,那便必须得让兔子干干架泄泄火,不然她那一股旺盛心火若成了燎原之势,估计可就得把兔兔给彻底气炸了。 所以他也只能顺着花晚晚的心意避开战圈中心,默然无为的候在墙隅边上。 然后静静等着小姑娘泄完火气。 但花满楼虽是远远避开了战圈,他却也从头到尾都没有片刻放松过心神。 他一直在侧耳仔细听着打斗中发出的所有声响,以防有任何不测伤害到她,而那蓬毒针疾速飞射而出的声音,他自然根本不可能错过。 上官飞燕不甘心的射出那一蓬飞燕针,其实是她对花晚晚的过于轻敌,同时她也小看了花满楼那双早已以此替代眼睛的耳朵。 因此她才会走了这么一步烂棋。 但其实哪怕再细小微弱的动静,他那对灵敏锐利的耳朵也能够十分清楚的捕捉到。 陆小凤常常都说,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的就是花满楼的鼻子和耳朵。 由此足以可见失去了视力的花满楼,其余五感究竟有多么敏锐,完全不能以等闲寻常人所视之。 他静立一旁侧耳听着自家小姑娘衣袂翩飞之间手腕利落,以柔韧巧劲振其云袖。 而后轻轻柔柔的一翻一转,一拢一拂。 仅仅只使出一招,便毫不费力的化解去了那一蓬来势汹汹的剧毒飞针。 花满楼蓦然笑了。 无他。 只因小姑娘那一番行云流水熟练使出的招式,那一阵云袖翩跹搅乱的满室春风。 正是花满楼的“流云飞袖”。 是他在小姑娘十二岁那年。 手把手教会她的流云飞袖。 - 江南有佳人,轻盈云袖舞。 方才花晚晚动手时有如一番破竹之势,如今已然旗开得胜。 此时的她神情淡然闲适,姿态优雅从容,一眼望去好似波澜不惊心如止水一般。 但如若再细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那一张俏脸上,其色泽有点儿发青,有点儿发绿。 识海空间里。 绿兔兔限定版:“臭统子!破统子!傻x统子!!” 小系统默默的,偷偷的,悄咪咪的关掉了警报声。 暴躁绿兔兔:“你不是真的统,你是真的狗!” 狗统子真的完全不敢说话。 气急败坏绿兔兔:“你说说你,你这又是打哪里捡来的破烂警报器??” 小系统怂的一批,不敢吱声。 “你说说你,你这是很怕我打赢吗?!” 哪个正经人会在干架的时候,脑子里循环播放“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的警报声啊!!! 小系统:[………………嘤!] 百花楼里满室凌乱。 崔一洞狼狈不堪地趴伏在青砖地面上。 他极缓慢地费力爬了起来,捂着内伤之处脚步踉跄往小楼外离去,目露悲怆,眼神绝望。 他知道,作为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杀手,他此次接下的这笔买卖已经完全失手办砸了。 更别提他如今废了大半的内力武功,约莫也很快就会被楼里所除名放弃,甚至为了保住青衣楼的秘密,或许他崔一洞的这张口,也很快就会随之被灭了。 这也算是曾经决定成为一个杀手时,早便该有所准备的觉悟。 上官飞燕当然也同样知道,她以飞燕针偷袭不成反被发现已经算是功败垂成,从而她此番接近花满楼的计划当下也已是满盘皆输了。 她再次用饱含怨毒的目光恨恨地看了花晚晚一眼,紧接着便迅速转身纵身一跃,施展轻功狼狈地飞快逃离了百花楼。 花晚晚仍旧安然立在原地,并没有再次及时出手拦截下她的意思。 但她不是就此放过了上官飞燕。 只是因为方才还怂得一批的小系统,终于鼓起勇气吱了一声,在识海里对她说了一段话。 陆小凤约莫已缠上了金鹏王朝的麻烦。 收取能量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顺着上官飞燕这根藤,就可以摸到她背后那几颗瓜。 她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所以暂时先放上官飞燕一马。 反正早揍晚揍,那都得揍。 揍不了初一,兔就揍十五。 - 花晚晚默然站在一地狼藉中,玉立亭亭。 她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糕点,杀气腾腾。 花满楼缓步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兔头。 小姑娘现在非常不高兴,情绪变换又尤其多端,一下子闷闷不乐,一下子又气势汹汹。 “别不开心了。”花满楼开口温声哄她,“明日七哥早些出门再去合芳斋买点心来给你,好不好?” 花晚晚抬起兔爪子轻轻抓住了头顶上温柔安抚的那只手,将其拿了下来。 她轻攥着花满楼的衣袖,摇了摇头:“不买了。” 花满楼闻言怔了怔,心下不禁有些惊讶,甚至还带了些隐约的不安。 小兔子竟然气得这么严重? 都把自己给气到没胃口了? 一只夜兔如果说她吃不下,不吃了,没胃口——那就是天都快要塌了。 花满楼任由她攥着衣袖,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担忧接着问道,“怎么?生气都气到不想吃七哥买的点心了吗?” “不是的。”花晚晚又再次摇了摇头,“只要是七哥买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吃得多多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着重强调了一句:“就算生气也一样!” 花满楼不解地垂眸“看”她,耐心问道,“那是怎么了?” 花晚晚低头默了默,没有说话。 兔兔识海里,此时已经恢复活力的小系统正比划着它那圆圆短短的手指头,乐陶陶地数着一二三。 统子欢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了,绿豆大小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芝麻大小:[一号霍休,二号霍天青……喔对了!保不准还有待定的三号阎铁珊和四号独孤一鹤。] [如果这次他俩太倒霉,依然还是像原剧情一样挂了的话,那本统就不得不就地捡捡漏了……] 小系统仿佛看到了一大把能量正在朝它招着小手,说着“来呀来呀~来吸取我呀~”。 它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啊对了!我差点就把今天那只毒燕子给忘记了!虽然她武功不是很高,能量也就那么一丁点儿,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能吃进统嘴里的,统就绝对不吐出来! “…………” 花晚晚实在是懒得理会这只正在给“受害者”们排序号的小系统。 她抬眸看着花满楼的眼睛。 她家七哥的眼睛,眼型其实真的很好看,是十分温雅秀气的瑞凤眼。 虽然他的眼瞳里因目盲而无甚神采,但是“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温柔如水,仿佛眼睛里有好多小星星在微微闪烁。 她希望这双好看的眼睛,未来能够再次拥抱明亮的世界。 她想着,等到以后能量充足的时候,一定要给七哥治好眼睛。 颜狗小系统也肯定会同意她的决定的。 毕竟小系统那么那么那么喜欢她七哥。 花满楼的衣袂仍然还是被兔子轻轻攥着不放手。 花晚晚默默垂着脑袋,两只兔爪子把那节衣袖搓过来又搓过去。 她将袖子给团成了一团,然后展开,又团成一团,然后再展开……精美昂贵的锦缎,很快就变得皱巴巴的了。 花满楼一脸无奈,失笑摇了摇头,放任着她用衣袖玩搓团子的小游戏。 他的唇角含着清浅笑意,语声清缓再度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花晚晚闻言抬起头来,手中也终于舍得松开了他的衣袖。 小兔子眼神清澈却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得花满楼不由得眉心微跳。 但还未待他开口询问,便听见小兔子语气幽幽的出声了: “七哥,我们去瞧瞧小凤凰的热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小凤凰惊恐脸:你不要过来啊!! -小系统财迷脸:排排坐,收量量~ -嘤嘤嘤,多多收藏嘛~ 第12章 三只傻鸟 夜晚的怡情院有那笙歌曼舞,纸醉金迷。 白天的怡情院也有花娘锦绣,香气盈人。 此时,陆小凤正站在怡情院楼外不远处。 他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在青楼门口看见花满楼呢? 但是在这种他缠了一身麻烦的时候,能于此地遇上他们兄妹二人,陆小凤还是不免觉着有些惊喜交集。 有朋自远方来,落花时节又逢君。 当然这里的花,指的不是江南那座百花楼的花。 而是这座花楼的花。 “花满楼。” 陆小凤面上神态散漫放松地走近前来,嘴角微勾了点笑意,手上还抚着他那心爱的胡子,直到停住脚步他才出言调侃道,“就算你这是和我一样成了风流浪子来逛青楼,但带着个小丫头来怡情院,又算怎么一回事?” 怡情院那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宾客如云,人来人往。 哥哥花满楼站在门外,身姿端正,却面色窘迫,耳根微红,似乎有些置身无地的模样。 妹妹花晚晚面上倒是笑吟吟的,一副泰然自若悠然自得的样子。 听到陆小凤的话,花满楼那张俊美秀气的脸越发显得更是无可奈何,他浅浅叹息了一声,“晚晚她说,只要我们来这里,就能等到你。” 实际上,这是熟读课文(原著)并背诵的小系统说的。 在花晚晚和花满楼决定好要一起出门去找陆小凤时,却根本不知道小凤凰近来何去何从。 磨刀霍霍向能量的小系统,在当时特意提示道:[按这段时间的发展轨迹来看的话,小公鸡不是去怡情院找那个孙老爷,就是准备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撑场子了……] 万梅山庄坐落在西北边,山遥遥,路远远。 花晚晚考虑了小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来较之距离没那么远的怡情院碰碰运气。 守守院,待待鸡。 而今日花晚晚的运气还算不错。 她与自家七哥随意找家酒楼吃过午饭后,这才刚到这里没多久,就待到了陆小凤这只小公鸡。 “嗯?来这里等我做什么?”陆小凤双手叉着腰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道,“我现在手上可没有什么好酒好菜能招待,仅仅有的只是缠了一身棘手又吃力不讨好的麻烦。” 如今正值六月,此为季夏之月。 眼下日昳时分正当是炎炎烈日,骄阳似火,火热热的烧着无垠大地。 当然了,也一视同仁的烧着某只兔子。 花晚晚一只手上撑着扶光遮挡住讨厌的日光,另一只手学着陆小凤的动作兔爪叉腰,然后她才笑眯眯的说道,“就是因为知道小凤凰你好像又有麻烦了,所以我和七哥这才会来给你帮忙鸭!” “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里我还特地出门来了,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陆小凤:“…………” 陆小凤觉得他不敢动。 而且他的眼神真心算得上还挺好的。 你话说是这么说的,但是你面上不是这么写的——你脸上那灿烂得不得了的笑容,能不能给他收敛点? “你还来给我帮忙鸭?”陆小凤将信将疑地眯了眯眼,一脸似笑非笑,“呵,我看是特意来瞧我热闹的吧!” “聪明。”花晚晚抬起兔爪子幽幽拍了拍他的肩,面上仍是那副笑眼弯弯的模样,“小陆哥答对了,有奖励哦!” 陆小凤不由得望了望天,今天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倒是顿时起了那么点兴趣,目光发亮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奖励?花满楼你带酒来了?” 这段日子总是东奔西跑的,百花楼树下埋藏的那些个好酒,他可真是太久太久没喝到了。 此时多了个陆小凤在旁边一番插科打诨,花满楼的脸色终于没像方才那般窘迫了。 他手上持着折扇轻摇,嘴角亦噙了笑温声说道:“你哪里还需要我带百花酒来,我看你反而更想喝的,是这花楼里的花酒才对。” 花满楼的话音甫一落下,直至此时陆小凤才算是真正的眉头舒展开来冁然而笑,俨然是他自这段日子以来最最发自真心的笑容。 这一刻的陆小凤,于他自身而言已算得上是乐以忘忧。 他在愉悦高兴的时候,忍不住又抬起手来抚了抚那两条修饰精致的胡子,“除了美酒佳酿,对我陆小凤来说,还能有什么东西算得上是奖励呢?” 但是花晚晚她觉得有,那就是真的有。 就算没有,那也要有。 于是兔砸她指了指怡情院大门,一脸雀跃:“奖励你带着我一起进里边去参观~” 青楼一日游,走起! 花晚晚实在是很好奇,她都还从来没有见过青楼里边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酒池肉林? 不知道有没有红酥手黄縢酒?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万贯千金买卿一笑? 千金买笑陆小凤:“…………” 啊这。 快来个人管管这姑娘啊! 什么不好学,非要学他逛青楼! 如同是在回应陆小凤的想法似的,花满楼他首先忍不住要管管了。 谦谦君子依旧轻声缓语,但语气也不免带上了些苦口婆心:“晚晚,青楼里面既没有什么好看的,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你一个小姑娘,若是想要进这种地方的话,真的不是很合适……” 花晚晚的关注点一直很歪很奇葩,听到这里她蓦地开口问道:“七哥你进去过啊?” 花满楼:“…………??” 她一摊手,耸了耸肩:“不然七哥你怎么知道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花满楼面上一脸复杂又无奈,幽幽叹道:“晚晚,别扯开话题了。” 哎鸭。 被发现了。 花晚晚她又开始故技重施,兔爪子攥着花满楼的袖子晃呀晃撒娇恳求他道,“七哥七哥,好七哥,你就让我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 兔兔嘴里边不停重复碎碎念叨,就像是非要烦到花满楼点头同意为止。 小系统默默开口:[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但对于进青楼观摩学习这件事,统子同样觉得炒鸡有趣,又炒鸡兴奋,它顺便还鼓励了一下兔兔:[加油!去吧皮卡兔!] 花满楼的脸都木了,任由她攥着袖子耍着赖,既不回应也不动作。 坚如磐石,安如泰山。 但他同时也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为何就会对青楼楚馆这么感兴趣呢? 某个滤镜十级的深度妹控,根本就不觉得这是自家妹妹的错,就算妹妹错了,那也是受别人影响才会犯的错。 所以花七公子他只是目光凉丝丝地“瞥”向了某只浪荡风流的小凤凰。 那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微微眯了眯。 脸上的神色,目光的意思,皆是表达得很清楚。 至少陆小凤他是看明白了。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被花七公子一把糊上了带坏妹妹的标签。 陆小凤觉得自己最近后背真的很重,很重,很重。 他觉得下半辈子只要他和花家兄妹一天是朋友,肯定就一天不愁吃喝。 毕竟那么多口锅,随便一口便能就地开火淘米煮饭。 不必等到每年三月三,天天都还能吃到黑米饭。 你看这口锅它又黑又亮,简直亮得可以当镜子照。 小凤凰在黑锅镜子限定版里,隐约看到了自己发黑的脸。 还有隐隐发黑的印堂。 明明这只兔子她本身就不是个安分的主,这踏马居然也能怪到他头上?! 他这么大一只风流浪子。 不逛青楼,难道逛书局吗?! 陆小凤平生以来第一次对踏入青楼大门犹豫不决。 明明花满楼好似还是那副温和君子的神态。 但他就是觉得脖子处凉凉的。 心也凉凉的。 救命!快来个人给他捂捂温暖温暖吧! 本身就不安分的某只兔子,当下也已经发现了打滚耍赖这一招,用在这里显然不太好使。 于是她一手撑着扶光遮着太阳,终于停下了那烦死人的不断碎碎念,然后一脸乖巧的站在了花满楼身边。 只不过另一只兔爪子还抓着他的衣袖紧紧不放,兔脑袋歪了歪同时也跟着瞄向了小凤凰。 陆小凤忽然预感有些不太妙。 虽然他觉得这事它并不是这么算的,但如果再继续这么僵持下去的话,他估计很快就真要完球了。 于是他一番良言苦苦相劝,“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我进青楼做甚么?我只是进去里边找个人而已,很快就能出来了。” 第17章 “我把你七哥留给你,你们就在外边等着我就好,行吗祖宗?” 花晚晚她觉得鸡言十分逆耳。 她松手将扶光的伞柄轻置在肩上稍稍给稳住后,另一只手终于也舍得松开了花满楼的袖子。 她抬起两只兔爪子一把捂住耳朵,旋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边晃边念叨:“不听不听,小鸡念经!” 陆小凤:“…………” 他们花家的家庭思想教育,肯定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改天他一定得去找六个花兄们仔细研究研究。 要不然他们家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会气人呢! 与此同时,陆小凤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随后他的步伐迅速往后一撤,脚底下一抹油立时施展起了双飞彩翼轻功,咻的一下就飞窜进了怡情院里。 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机智如他。 他可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小凤凰觉得自己真是棒棒哒。 而花晚晚刚停下晃着拨浪鼓的兔脑袋,压根就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她人傻了。 兔兔脑子里的反射弧“嘣”地断了一下,才很快又给接了回来。 紧接着,她就立马也想机智一把来个先斩后奏,学小凤凰用上翅膀飞进去。 然后,她失败了。 笑死,压根没得逞。 花满楼早就时刻注意着她了,小兔子平日里淘气耍赖皮的前科累累,绝对也干得出来趁他不注意跟着偷偷窜进去这种事。 花七公子他一把捏住了兔子命运的后脖颈。 他的笑里藏着小飞刀,幽幽说道: “晚晚,想去哪里?” 晚晚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我整个兔都傻了。 -陆小鸡:鸡生从来没有这么机智过~ -兔兔饲养员:呵。 =^_^=已签约,多多收藏嘛~ 第13章 四只傻鸟 花七公子笑里藏着小飞刀,幽幽道: “晚晚,想去哪里?” 晚晚她:“…………” 晚晚她讪讪的放下了抬起的兔jio。 生怕晚一步就会被“小飞刀”射中兔腿。 她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谄笑来,语气听上去也乖乖巧巧的,“呵、呵呵,晚晚没想去哪儿,晚晚就是站太久了想活动活动……” 花满楼信没信,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他一只手牵住了花晚晚的手,带着她往怡情院大门处的斜对街方向走去。 直到走到一棵郁郁葱葱像朵蘑菇云的榕树下之后,他的脚步才驻足停住,另一只手稍稍抬起来十分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兔头。 “既然如此,咱们就在外边等,在这树荫底下等。” “你最是怕晒着太阳,这里还能凉快些。” 某只兔子乖乖点头。 谁让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兔子,在家里最怕的就是兔七哥呢。 相比起对待兔子饲养问题,毫无原则毫无立场的爹娘和其他六个哥哥。 每每花满楼都好像脾气很好似的,但只要他温温柔柔的一笑,目无王法的兔子立马就消停老实下来了。 花晚晚暗暗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小系统吐槽道,“我真心觉得有时候,七哥他笑起来好让人瘆得慌,我这小心脏有点受不太鸟!” 对于现场观摩一下青楼有多开眼的这件事,此刻已成了失之交臂的定局,小系统一整个顿足捶胸老泪纵横,就差抱恨黄泉了:[唉呀!!差一点咱们就能进去参观了,就慢了鸡崽子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花晚晚这是生平第一次,与小系统的悲喜那么相通,对此她也深表遗憾,“没办法嘛!谁让那只小公鸡呼的一下,他就飞没了影儿,我连鸡毛都没能抓住一根!” “谁又让我七哥……唉,他把我的爪子攥着死紧死紧的,像是生怕我逃了似的!” 她明明都已经点头答应了,也保证绝对不会一个人偷偷溜进去,可她家七哥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她呢? 嘴里说的相信,手里却很诚实。 那牵得多紧啊。 兔爪子它完全就摆脱不了啊! 花满楼: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嘴上已经配合,手上却在演视而不见。 兔子和统子齐齐的,又深深长叹了一口气。 - 花晚晚此时正忙碌得很。 她的一只兔爪上拿着辣牛肉脯,一只兔爪上举着冰糖葫芦,一双眼睛还盯着花满楼手里的洛阳牡丹酥,和茯苓夹云饼。 这些种类的零嘴全部都是花满楼方才特地去街边小摊,以及食肆店铺为她一一买来的。 公子长身玉立在一旁,满面春风地愉快投喂着兔子——只为了封印住兔兔她蠢蠢欲动进青楼的心。 效果显然十分显著。 封印显然十分牢固。 因为兔子她终于消停下来了。 花晚晚吃得不亦乐乎,津津有味。 看得小系统羡慕的泪水,从嘴角里流了出来。 它忍不住两眼巴巴、口水汪汪的抹了一把嘴:[晚晚,统统也好想吃啊……] 花晚晚吃完了手上的辣牛肉脯,紧跟着又“咔哒”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包在冰糖糖衣里的是山楂果子,咬下去的那一刻她被酸得眯了眯眼。 唔,有点酸,但上头。 她吃得眉眼弯弯,在识海里欢快回复小系统:“你好想吃,却吃不到哈哈哈。” 小系统都快被气哭了。 它默默缩到了角落里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脑袋,但它的小胖手上正悄悄咪咪的划动着虚空屏幕。 好一会儿后,小系统才又抬起脑袋来,胖脸上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晚晚,咱们商量个事情好不好鸭?] 晚晚她现下有吃万事足,于是心情极好爽快应道:“说叭,什么事情鸭?” 小系统顿了顿,斟酌了好一番用词,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这才说道:[统统想用能量买个身体鸭……] 花晚晚:“…………” 她语气重读平调呵呵了一声,“你觉得呢。鸭。”荷包里的能量有多瘪瘪的,就先想着外面世界有多花花的。 小系统觉得自己很有勇气。 因为它听出了花晚晚语气中的威胁,但它还是硬着头皮上了:[统统觉得可以……鸭。] 花晚晚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所以耐心自然也勉强算是还行。 “你可以什么鸭就可以,咱们的能量不是已经所剩不多了吗??”她语气凉凉一针见血指出,“那点儿能量买空气还差不多,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批发出一打来,你要不要??” 自家的能量荷包有多岌岌可危!有多满目疮痍!有多百废待兴! 难道这小破系统不知道吗?? 小破系统它知道,可它还是一心想剁手。 它踌躇片刻,又接着支支吾吾的说道:[统统刚才在交易市场刷到了一个那啥,在打折大甩卖的ai专用身体……正好可以刷那啥,能量信用卡提前预支交易……而且咱们不是那啥,马上就要有一大笔能量进口袋了嘛……] 花晚晚:“…………”这还没进,就想先出。 然而小系统还特别有条有理有头有尾的,尝试着以歪理服兔。 竟还不惜用上了它那一桩桩一件件的黑料,给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举个栗子:[晚晚你看,统统没有身体,也还是天天偷买电子奶茶可乐薯片辣条……有时候还上绿江网站偷偷买小说看,偶尔还刷刷电影打打游戏充充皮肤……] [这样一一算下来,是不是忽然觉得买个身体其实很划算了呢?] 花晚晚:“…………” 呵呵。 你不说出来的话,我都完全不知道呢。 你居然偷偷抠了那么多能量用掉了呢。 这小系统为了买个身体真是出息了,宁可背水一战又破釜沉舟,自爆出了那么多隐藏颇深的黑料。 她是真心没想到,这小统子为了说服她点头同意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兔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就算你有了身体就不用买ai零食了,但是你难道就不会再买小说看电影,还有充游戏皮肤了吗?” 一听她说出这话,小系统就知道这事有戏,它那双绿豆小眼瞬间亮了一亮,赶紧接着趁热打铁道:[那个打折甩卖的身体是只鹦鹉,鸟翅膀它没法再打游戏了鸭!] 花晚晚:“…………”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话里话外都跳过了以后还会买小说和看电影这两件事。 小系统继续叨叨推销着,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而且那个身体大甩卖的折扣,都快打腿折了啊亲!] [‘厂子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那种跳楼价啊亲!] [炒鸡划算的啊亲!一般人我不告诉她的啊亲!] [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亲!!] 第18章 花晚晚:“…………” 花晚晚咬下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将签子随手一扔立马从花满楼手里捞走了洛阳牡丹酥,无缝衔接继续兔兔扑食。 小系统实在是很会选择时间,也很会把握机会。 就比如说,在这种时机。 答应统的时候,不是因为货有多好。 而是因为兔兔,点心零食吃得正饱。 “行叭行叭,你想买就买吧。”在小系统的不懈努力之下,花晚晚终于松了口,勉为其难点头同意了。 反正她的良言难劝一心想要剁手的统。 但她还是又着重强调了一句,“不过有了身体之后,你可别又想着偷懒摸鱼,赶紧得给我多找找能量啊。” 她可是等着能量多多益善,好拿来治愈她家七哥眼睛的。 花晚晚的话音才刚落下,小系统立马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应道:[欧克欧克!保证完成任务!] 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下来,小系统的脸上,瞬间就不再是一脸凄风惨雨了。 兔兔只一眨眼,它便已立马转换成了一副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模样,而后速度极快的就开始啪嗒啪嗒点着虚空大屏幕,刷着预支能量卡下着ai身体单,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那卡刷得。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人家都说女人的心是九月的天说变就变,花晚晚忽然觉得,这小破系统的脸大概也是九月的天吧…… 这特喵变得也太快了吧? 这演技是跟上官飞燕交流学习过了吗? 她感觉兔兔受到了严重的欺骗。 而今才道当时错啊。 花晚晚正想着,她要不要偶尔也做一次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杯壁小人呢。 可惜小系统手指飞快在屏幕上几乎点出了残影,那一番动作实在太过迅速,仅仅片刻间统子就已经喜气洋洋的关掉了屏幕——显然是已经完全交易成功了。 它整个统都喜滋滋的:[耶,统统下好单了,统统过两天就能收到货了!] [啦啦啦~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身体都能成~明天又是好……] 花晚晚:“…………” 谢谢,你又走调了。 兔兔已同意,如今徒伤悲。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花晚晚手上的洛阳牡丹酥,只剩下最后两块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小凤从怡情院楼内走了出来,他的一只手上,还拎着个醉得七荤八素站立不稳的酒鬼。 这个酒鬼他顶着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身材瘦瘦小小的,活像是一根棍上杵着一颗球——还是一颗足球。 只因他被陆小凤一手提着后脖颈的领子,整个人都快背过气去了,脸上憋得发白,脸色苦得发黑。 明明这醉鬼才是个大头,陆小凤却觉得自己反倒更像个冤大头。 他方才在怡情院的潇湘苑内豪气万丈的一掷没有千金,却也有大几百两。 就只仅仅是为了拿钱赎下这么一个喝霸王花酒的醉鬼。 陆小凤走到斜对街处,在花家兄妹二人所在的榕树下驻足,随手就将那醉鬼往地上那么一撒手轻松给抛出了去。 醉鬼醉得站不稳,扑通一下屁股着了地。 陆小凤不慌不忙地拍拍手上的灰,又掸了掸衣摆,旋即立马转身扭头就走。 小凤凰拍拍鸡屁股掉头走人时,还不忘扔下一句:“把他看好,我去雇辆马车来!” 花晚晚的手里,还有最后一块洛阳牡丹酥。 当下她正埋着兔头专心致志啃着点心。 闻言只是抬眸随意扫了一眼。 这一眼不得了。 她的眼睛唰地一下,都在簌簌放光。 作者有话要说: -花七公子的刀是温柔刀。 -兔兔:我这小心脏有些受不鸟。 -在这里解释一下哦。 因为这篇文不算短,前面铺垫些,小系统这些章节后就比较没那么大存在感了。 那会存稿时写的比较早,确实没写好,也比较慢热,前面这十几章过后就不会了哦~ 为了小伙伴们读起来的体验感,也因此四五十章才入v。 前面这二十章左右后就慢慢好多了,发展也会比较快了哦~ 看下去不会失望哒~ 或者如果没耐心,也可以直接从[金风]开始看感情线哦~ 第14章 五只傻鸟 那个醉鬼有点懵。 他心说这姑娘的眼睛也太亮了。 他被看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了。 醉鬼不由自主抬起手来,一脸茫然挠了挠他的大脑袋。 他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张口问问看,为何她会用上那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瞧。 却见那姑娘月貌玉容的脸上忽然神采更是奕奕,笑容更是明媚,那目光中更是光芒闪烁,如同流动着万千星辉。 然后。 一脸雀跃的朝他身后招了招手。 紧接着,就听见了一句音色嘹亮的高声回应。 一个挑着担的中年货郎快步走了过来。 大头醉鬼:“…………” 好的。抱歉。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本来还以为这姑娘那样看他,是因为她从陆小凤那边得知了——只有他才能找到大智大通,找到那两个江湖百事通的老怪物。 那货郎口中呼着喊着吆喝着,手上时不时的敲着小铜碗,清脆悠长又极富节奏感。 只听着从街上纷纷扬扬的,传来了一声声: “果子干来,玫瑰枣来吆!” 铜碗声声街里唤,一瓯冰水和梅汤。 那样喧腾又昂扬的声音,花满楼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 这是小兔子又又又又看中新鲜食粮了。 他的嘴角含着清润的笑意,十分具有自觉性的旋踵转身,自发执行起了准备为兔兔觅食的任务。 他抬步缓缓朝那一阵吆喝声走去,慢慢走出了阴凉的树荫底下,直到他脚步驻足时,正好堪堪停在了那个货郎的跟前。 那中年货郎的肩上挑着货郎担,担上竖着插了柄月牙戬。 此时见有贵客来,他立马放下担子,轻轻敲了敲小铜碗,笑容满面的殷勤招呼了一声。 等到再次响起了昂扬吆喝声,中年货郎挑着担子渐渐离去的时候,花满楼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上,已然是又多出了两样东西来。 他的一只手上,四平八稳的端着个渣头碗。 另一只手上,除了原本就提着的茯苓夹云饼以外,又多了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花七公子步伐徐徐,行走之间萧萧肃肃。 明明手上拎着油纸包又端着碗,却好似不在人间行走的天上谪仙人。 小系统一边感叹,一边眼疾手快地咔擦咔擦几下,顷刻间就拍了照又录了频。 它点了永久保存后,小绿豆眼里满是期待神往,喜滋滋的说道:[等统统有了身体后,就再也不用只能隔着兔兔屏幕偷偷看我花神了~] 兔兔屏幕:“…………” 这还没完全过河就开始拆桥的小破系统! 兔望所归的花满楼缓缓走到了兔兔面前。 兔兔用她那闪凌凌得不得了的眼神,灼灼地盯着饲养员………… 手里的吃食。 他不由得失笑着,将手上端着的渣头碗,稳稳当当的送到了她早就伸手以待的兔爪上。 俨然是一碗果香扑鼻、又清凉消暑的酸梅汤。 花晚晚笑得眉眼弯弯,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开心接过了碗。 她的兔爪捧着碗壁,兔头埋首咕噜咕噜瞬间就喝了好几口下肚,等到她再次抬起兔头来时,才心满意足的长长舒了好大一口气。 一盏寒浆驱暑热。 这一碗酸梅汤实在是酸甜可口,冰凉解腻,在这种能把夜兔热哭的天气里,简直是瞬间救了她的一条兔命。 兔兔感觉她一下子又活过来了。 没一会儿,陆小凤就优哉游哉地甩着策和鞭,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马车看上去很是结实稳固。 但同时,老旧小。 花晚晚手上还捧着渣头碗,不由得用上了一言难尽的眼神,瞄了瞄陆小凤。 她的语气同情又怜悯。 她说:“小陆哥,你这是破产了啊?” 陆小凤又好气又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 他一脸心累,“是啊,你小陆哥今天成了个任人宰割的冤大头,已经被宰得快要穷死了!” “所以接下来啊,我可得要赖着你们兄妹俩求包养才行了。” 花七公子静静立在一旁,闻言莞尔微微勾唇,但笑不语。 花晚晚有自家七哥一直在身边跟着,她的身上哪里还会带着钱这种东西。 不过花家名下的大通钱庄在整个大明遍地生花,她仅凭着这张脸便都能随时用,随时取。 但…… 第19章 她并不是很想开养鸡场。 索性,陆小凤他也压根没那个打算等着听她的回应,毕竟以往那万分惨痛的实践经验,早已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这小丫头的一张嘴,实在是太懂得怎么开口才能气死他了! 他动作利落,从赶车坐的马车前辕上轻身一跃,瞬间双脚就落了地。 但陆小凤脚下的步伐未停,手上的动作也未停,他一把拎起了大头醉鬼的后颈领子,轻轻松松就将其提上了马车。 然后又随手一抛,将那醉鬼一下子就给扔进了车與内:“走吧!龟孙子大老爷。” 陆小凤扔完龟孙老爷后,刚想着招呼后边那俩人也跟着一起上马车来。 然而等他一转身一回头。 甫一眼就瞅见了造型独特的一对兄妹。 花晚晚的兔爪上还紧紧捧着个碗。 花满楼的手上还拎着两个油纸包。 陆小凤:“…………” 小凤凰瞬间就沉默了。 今日与这俩人相遇的时候。 他好像听说这兄妹两个是一道来帮忙的吧? 他怎么觉得这兄妹两个更像是来逛街的呢? - 稳固结实但老旧小的马车,一路晃晃荡荡行驶着。 没过多久便悠悠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山窟石洞边上。 山窟洞内黑黢黢又阴森森的。 一眼望去,附近周遭荒草萋萋,木叶凋零,显然平日里鲜少有人烟出没。 茯苓夹云饼早在路上就被吃完了。 花晚晚动作灵巧地跳下马车时,白皙纤长的手指中还捏着一颗蜜饯青梅。 青梅蜜饯色泽黄中微褐,看上去就令人口齿生津。 这是方才在怡情院斜对街的榕树下,花满楼于货郎处和酸梅汤一道买来的,也即是那会他走回去时,手上多出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花满楼从顺如流的随于她身后,动作敏捷一跃紧跟着也跳下了马车。 但他手里仍然还稳稳的捧着那个纸包。 上面俨然是与花晚晚手中的青梅,模样大致相同的蜜饯。 被陆小凤称为龟孙老爷的那个醉鬼,在坐马车晃荡过来时的这一路上,已经逐渐的稍稍清醒了一些。 与几人的敏捷动作不同的是,他手脚并用,慢吞吞又笨拙地爬下了马车。 孙老爷不放心的朝陆小凤再三确认着,他说道:“陆小凤,咱们刚刚在马车上都已经说好了,你可别忘记了啊!” 陆小凤一脸无语的摆摆手,不耐烦的重复道:“知道了知道了!一个问题要五十两,还必须得是十成十的银元宝才行,对吧!” 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像个穷鬼吗? 这龟孙老家伙到底心里是有多不相信他? “还有,大智大通这两个老怪物性子孤僻又古怪,他们除了我之外,从来都不愿意见着其它外人。”孙老爷又小心慎重的提醒着他,“等会儿我进去之后,你们三个人只能在外边等着,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也都只能站在外边问。” 陆小凤满脸无奈,无言的点了点头。 “等一等!” 龟孙老爷刚要准备转身进洞,就听那红衣姑娘倏然出声叫住了他。 语声清澈,银铃一般。 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瞧了过去。 这位姑娘在路上时就一直万分专注的埋头吃着东西,甚少开口说话。 但她当下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不得不说的样子。 但她却又没有立即说话。 只见这姑娘先是甚为轻车熟路的,一伸手就从花满楼的怀里边抽出了两条月白色的锦帕。 以孙老爷的眼力,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帕子上面虽无任何刺绣花纹,但织工细密,丝滑柔顺,显然价值不会低到哪里去。 而这姑娘手上的动作干脆又利落,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那两条显然价值不低的帕子,随意的铺置在了一块光滑平整的花岗岩石上。 接着她一手攥住了花满楼的衣袖,像是示意似的往下轻轻拉了拉。 然后就见这二人同时不急不缓的俯身弯腰整了整衣摆——那两张全都长得十分好看的脸上,神色姿态俨然如出一辙。 而后。 双双一道坐了下去。 那叫一个淡定自如,那叫一个闲适自得。 孙老爷:“…………” 他眼睁睁的看着。 这小姑娘坐下后片刻不停又十分轻车熟路的,从她身边花满楼手上的油纸包内,拈了颗蜜饯青梅一把扔进了嘴里。 好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她这才咬着梅子,含糊不清的开口问道,“老爷子,你刚刚是说只能站在外边问,那我坐着问行不行嘛?” 她的话音甫一落下,花满楼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孙老爷:“…………” 他在这一刻瞬间就悟了! 难怪了。 难怪方才在马车上,陆小凤那张向来风流花丛的脸上,却是一副万分拒绝和这姑娘说话交流的模样。 实在是这小姑娘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太容易让人噎住了。 陆小凤满脸无可奈何,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他对着孙老爷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再浪费时间了,问几个问题后我们还要赶着上路呢!” 龟孙老爷无语凝噎了好一阵。 他收拾了好一番无言以对的心情,这才手脚并用的爬进了那洞口狭窄的石窟内。 三人一站二坐,在石窟洞外等着。 几人等了好半晌,洞窟内还是没有传来半点响动。 渺无人烟的山郊野地里。 既空旷荒凉,又寂静无声。 哦不对,其实还算是有点声的。 虽然是某只兔子“啧啧”吃着蜜饯青梅的声音。 君子忍人之所不能忍。 花满楼是个君子。 所以他能淡然自若的坐在岗岩上,面不改色的投喂着兔子。 但陆小凤,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 眼瞧着这花家兄妹二人,怡然自得的坐在人家洞窟门口。 一家两口其乐融融,俨然一副郊游野餐的架势。 不是君子的陆小凤,忍了又忍,最后他还是实在忍不住了。 小凤凰蓦然转身回首,回头是兔。 他顿了顿,然后视线微移,看向了坐在兔子身边淡定投食的兔兔饲养员。 他满脸都是心好累,语气甚是语重心长,开口提出了他憋了一路的意见,“七童啊!你说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惯着她了?” “你瞅瞅这小丫头,都被你们这一家子给惯成什么样了?张口闭口几句话都能随便就把人给噎死!!” 花七公子他仍然浅笑不语,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 悉心听取意见,但—— 坚决不改。 兔子她幽幽的斜了小公鸡一个白眼。 又幽幽的丢了小公鸡一颗蜜饯梅子。 然后她才幽幽的开口扔出一句,“那如果把鸡噎死,鸡算工伤吗?” 已经严重工伤的小公鸡:“…………” “噗哧……”花满楼这回更是没忍住,十分愉悦的笑出了声。 从方才起,他脸上一直都是那副淡然处之的神情,但在陆小凤吃瘪的这一刻,也还是同样完全没绷住。 小公鸡自严重工伤后,又新添了内伤。 他默默的咽下了一口心头血。 然后又默默的将刚刚那粒充当“暗器”的蜜饯青梅,抬手一把扔进了鸡嘴里——以此来抚慰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最后,又默默的抬起了他的鸡头。 无语望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啊,少吃了一颗青梅,悔死兔了! -小公鸡:石锤了,这俩兄妹绝对是来郊游的吧! -兔兔饲养员:你说你的,我听我的,坚决不改。 =^_^=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收藏~~ 第15章 六只傻鸟 没多久,一团漆黑的石窟山洞内,终于传出了几声响动来。 陆小凤随即转头看了过去。 很快,他就听到了龟孙老爷说话的声音,沿着洞口闷闷的传了出来:“你们现在可以开始问了。” 话音尚未落下,陆小凤便早已提前伸手从宽松的袖袋内掏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 他悠悠将手上的银元宝抛起几下掂了掂分量,正正好好五十两重,绝对是十足十的银坨子——这是在来此之前陆小凤赶着去雇那辆老旧马车时,顺道给一块儿提前准备好了放在身上的。 每问一个问题,便每次都须得给大智大通这样的一块“敲门砖”,这早已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了。 他抬手将银元宝用力往前一抛,然后看着银元宝顺着洞口投入了石窟内,才开口说出了他想问的第一个问题:“这世上是否曾经有过一个,由上官王族统治的金鹏王朝?” 第20章 仅片刻后,石窟洞内随即传来了一阵沉哑苍老的声音,陆小凤想要的答案此时也是由着那道声音缓缓娓娓的道来:“确是曾经有过,但那传闻中的金鹏王朝早已覆灭于五十年之前。” “那是一个位处极南之地的富庶小国,此国的王廷内部权利传承,大多皆以上官复姓为主,相互之间同姓通婚。” “而上官皇族的后裔,听说早就在金鹏山河国破后,被手下的忠心臣属护卫着一路逃亡至中原而来。” 从石窟洞内传出来的答案甫一说完,陆小凤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接着又像是终于如释重负般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 以大智大通此言看来,那位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在请求他出手帮忙时,说出来的话中应当并未曾有多少谎言与欺瞒。 花满楼虽然自方才来到此处之后,表面上便大多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但其实他也同样是直至此刻听到答案后,才真正的觉得安心落意下来了不少。 小半晌前,在马车晃悠行驶着过来的这一路上,他们几人于车與内颠簸赶来的同时,也全都知道了陆小凤口中说的,所谓他缠上的那件万分棘手的麻烦事。 当然,也包括都清楚知晓了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他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一桩桩一件件。 知道了,他是如何遇上了早已在五十年前覆灭的金鹏王朝里,那位善解人意的丹凤公主…… 也知道了,他是如何受丹凤公主之邀而参加了一席别具一格的酒宴。 席上,传言中价值千金的波斯葡萄美酒,陆小凤等到入了口却发现,那其实不过就是一杯甜津津的赤砂糖水…… 更知道了,他是如何为了一杯带着甜蜜美人香的赤砂糖水,从而点头答应了给自己揽下一个十分棘手的大麻烦。 因此在这之后,他必须得去向金鹏王朝的三位托孤重臣讨还五十年前的欠债…… 陆小凤当下脸上的神态与方才对比起来,显而易见的轻松了不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再次抬手用力抛了一锭银元宝进了洞去。 他沉吟了小片刻,正想要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时,却不期然耳听到在他身侧斜后方处,传来了字正腔圆却又掷地有声的一句: “等一等!” 陆小凤整个后背的肌肉倏地一下全都绷紧了起来。 石窟洞内瞬间也传来了好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动静。 语声清澈动听,有如空谷幽兰。 但陆小凤平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姑娘家的声音在听上去那么好听的同时,原来也还会变得辣么吓人。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这一刻的心情在转瞬之间大落又大起的,真是有够哔…………了狗了! 陆小凤转身蓦然回首,然后望兔兴叹。 “我的小姑奶奶诶!” 他面色痛苦,一脸便秘,“你这是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呢?!” 花晚晚目光幽幽的瞄了他一眼。 在她的那张昳丽秀颜上,此时俨然端出了一副“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的表情。 “小陆哥,你真的太让我伤心,又太让我难过了!” 她脸上带出了十二万分的痛心疾首,愤愤控诉小公鸡,“我在你心里面,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喜欢乱搞事情的人吗?!” 小系统:[…………难道你不是吗?] 陆小凤:…………难道你不是吗? 姑娘诶!! 你特喵好像对自己的人设定位很不准确啊!! 兔兔委屈,但兔兔必须说。 兔兔一脸认真,“我真的是个正经人!” 陆小凤:“…………” 陆小凤觉得他今天出门前没去翻一翻黄历,真踏马是个蠢得要死的大败笔!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怡情院捞人。 如果他不去怡情院捞人,他滴今天就不会遇上这只兔子。 如果他滴今天不遇上这只兔子,他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头痛滴地步。 如果他不沦落到这么一个头痛滴地步,他也就不用被一只兔子给搞到心态快要崩溃…… 简直就踏马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如果他能够早知道的话。 他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问什么鬼金鹏王朝的事情,而特地来这破地方找大智大通这两个老怪物。 那他便也就不会为此而脑子抽风的特地跑去怡情院里,给那个龟孙子糟老头当冤大头撒钱赎身。 他“陆境泽”就是被麻烦烦死! 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 也打死不会去怡情院捞人!! 他绝逼打死都会绕着怡情院方圆八百里外走!! 而此时花满楼手上捧着的油纸包里,最后一颗蜜饯青梅也被花晚晚吃完了。 所以他无法继续愉快的投喂兔兔了。 于是此时的花七公子,终于舍得施舍给予陆小凤一星半点的同情心,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唤道:“晚晚。” “嗯?”花晚晚立马转头看向他。 花满楼轻轻笑了下,“别玩了,放陆小凤一马吧。” “…………喔。”既然自家七哥都这么说了,花晚晚只好乖乖点了点头。 但是兔兔又乖乖举了举手。 然后她乖乖的说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有正经问题要问的!” 答应我,别拿兔兔不当正经人,好吗? 闻言,花满楼抬眸“望”向了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陆小凤——毕竟方才是这只小凤凰扔出的银锭子。 陆小凤身心疲惫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应道,“…………你问吧。” “好嘞!”花晚晚立马又来了劲儿,她神采奕奕的站了起来,旋即片刻不停就朝着石窟洞口问道,“老爷子,听你刚刚说那金鹏王朝大多是上官复姓,而且居然还都同姓为婚,他们那些人通婚生下来的后代,难道都不会有畸形儿的吗?” 陆小凤:“…………” 难道这姑娘觉得她问的问题就很正经吗? 陆小凤满脸一言难尽的觑着她。 花晚晚没好气的斜睨了小凤凰一眼,表示实在懒得理他。 但与陆小凤不同的是,此时的花满楼面上反而是一脸疑惑,俨然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 毕竟作为家里边关系最为亲近的兄妹,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够听得出自家妹妹说话时的语气变化。 尽管不甚明显,但方才那确实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她难得一见用了认真的语气,才对着大智大通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他却也仍是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 对于“畸形儿”这个词的意思,他与陆小凤两人只能算是半知半解。 粗略推测下来,大概意思应该就是一些初生的孩子,身体特征比起常人较为与众不同。 可能是在全身遍体上,亦或者是在四肢五官上,天生多出了或减少了一些什么部位——虽与大多数常人不甚相同,但人生来便是各有不同。 有时是思想上的,有时是外表上的。 有些是看不见的,有些是看得见的。 小系统的那张胖脸上,也难得带了那么一点点颇为认真的表情,它用小短手哗啦啦翻起了原著小说,嘴里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的:[原文上面也详细说明了,金鹏王朝的直系帝王后裔,都是生来怀有异像之人,两只脚上都同样长着六根足趾……虽然这段话,表面上说是说的很好听啦,但这不就是也算畸形的其中一种吗?] 近亲结婚不可取啊! 懂不懂科学,懂不懂生物学啊! 这姓上官的一大家子,生物考试绝逼都是妥妥的不及格啊! 花晚晚当然也清楚的知道这点。 对于这些武侠世界的原文剧情,她虽然没有那个耐性去认真仔细的一一看过,但某只颜狗小系统,很明显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说迷、电影迷——这就相当于她手握一个剧情挂比啊。 而小系统这些日子以来天天霍霍磨着刀,把“金鹏王朝”这一卷原文翻来又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偶尔还喃喃自语的絮絮叨叨一些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所以自然而然的,就算花晚晚实在懒得了解剧情也还是被动的听到了一些些,包括在整个金鹏王朝中,只有身为帝王直系后裔才会有足生六趾的这个特征。 所以她才故意向孙老爷子问出了这点。 果不其然,在花晚晚开口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乌漆墨黑的石窟洞内安静了至少有小半刻。 好一会儿后,洞窟内里才再次响起了她想要的答案,声音沧桑嘶哑,带着厚重的回音闷闷传了出来:“确是有的。金鹏王朝的帝王直系后裔,全都天生身怀异象,双足皆为六趾之数,比起寻常人都多了一根足趾。” 大智大通的话音刚落下,陆小凤原本面上还算是松快的脸色,只一刹那间就立即沉了下来。 第21章 一个江湖闻名的风流浪子,和一位对他同样彼此有意的美丽女子。 这二人之间,有那么几日算得上是朝夕相处日夜相对,这中间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至少陆小凤的一双眼睛,是亲眼看过上官丹凤的一双玉足的——那双玉足上的足趾之数亦为五五,与寻常人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花满楼眉头微微拧起,神色担忧地转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陆小凤。 他二人是自小认识,彼此之间互为竹马。 若是让陆小凤说出他在这世上最了解的人,那花满楼必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由此也可得知,花满楼在这世上其中算得上最为了解的人,同样也会是陆小凤。 花满楼更是清楚了解陆小凤的心肠有多硬,又有多软。 他可以做到对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痛下狠手,但同时也可以,对孤苦无依的老弱妇孺面软心慈。 虽然陆小凤平日里时常遇上的那些个美人,大多都是带着一些麻烦事才会找上门来。 但其实那些麻烦,基本上全是因为他的心肠太过柔软,所以才每每总是会自寻烦恼的揽下事来。 而就在片刻之前,陆小凤在甫一听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后,心里委实是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位已至垂暮之年的大金鹏王,背曲腰躬,云鬓霜鬟。 还有那位与父王相依为命的丹凤公主,善解人意,体贴孝顺。 彼时的陆小凤,看着那父慈女孝的父女二人,他也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于是他那副天生的热心肠与耳根子,也不由得同时软和了下来。 甚至不惜因此而在受到大金鹏王一番请求时,毅然决然的应承下一桩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 他答应了大金鹏王,为他向那三位五十年前来到中原后叛变的臣属,讨还先王托孤之时分别交予几人保管的大笔国库财富。 这三位托孤叛臣,分别为内库总管严立本、司空上官木和大将军严独鹤。 自金鹏故国覆灭之后,至今早已是过了漫长的五十年岁月。 此三人早就已经改了名换了姓,而且经过了几十年的经营后,手下势力皆是不小,江湖声名甚是显赫。 严立本更名为阎铁珊,现今已当了关中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 上官木现名为霍休,如今已是天下第一首富。 严独鹤今名为独孤一鹤,现下也已成了峨嵋派的现任掌门。 然而,根据大金鹏王的话里所言,峨眉派掌门只是独孤一鹤在明面上的江湖身份。 恶贯满盈的杀手组织,青衣一百零八楼楼的楼主,才是他在暗地里经营多年的真实背景。 但到了此时此刻,以陆小凤看来估计有很大的可能性,青衣楼楼主应当并不是那位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毕竟方才从花晚晚口中所提出来的第二个问题,答案实在是太过讽刺了,活像是狠狠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算他是常常由于太过容易心软,而总是自寻麻烦的陆小凤,但他却也并不是很愿意每每皆都因此,而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利用。 甚至于那个幕后黑手,或许还妄想将一些鬼蜮伎俩使到了他的好友身上。 陆小凤方才在赶路时,并不仅仅只是诉说了一番自己身上缠上的麻烦,同时他也听着花满楼提起了在兄妹二人来此寻他之前的事——在不久前有那么一个目的不明的美貌女子,装作成被强人追赶的模样慌忙逃进了百花楼里,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 虽说这场闹剧在演到一半时,就已经被某只因为痛失点心而杀气腾腾的小兔子给暴力打断了,但这可并不代表,这件事他就不计较了。 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 不论是外在的,亦或是内里的。 所以这一桩讨还欠债的麻烦事,陆小凤他仍然还是决定要继续接着管下去,只不过现如今他的目的与之前的打算相比,已经完全算是背道而驰了。 这个幕后主使者,很明显非常了解他陆小凤本人的性子,同时似乎也很清楚的知道,如何才能更准确地引导着他走进其步步为营的棋局之中。 而他如今既已打定了主意要调查清楚这件事,更要调查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地里耍了诡计阴谋,想要利用他陆小凤来借刀杀人——利用他来与那三位早已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并且还根基甚深的武林高手对上。 所以陆小凤此番决定暂且先按兵不动,甚至于他还要依着那幕后之人想看到的结果,继续装作毫不知情的走入下一步棋局当中。 但他陆小凤,就算要做棋子。 也要做他自己得以操纵自如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答应我,别拿兔兔不当正经人,好吗? -小凤凰: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麻烦都自己揽。 -统子:一看这一家子的面相,生物肯定都是体育老师教的! =^_^=多多收藏嘤~ 第16章 七只傻鸟 “上林春”酒楼,二楼支摘窗边。 陆小凤慢吞吞从衣服袖袋里,掏出了他全身上下的最后一锭银元宝。 然后一脸肉痛的将其放在了桌面上。 他犹豫了下,表情窘窘的问酒楼胖掌柜,“我身上现在只剩这五十两银子了,够吗?” 小凤凰觉得今日他的脑袋真的很大,整个鸡都头重脚轻的。 这几人是早就约好了吗? 个个都当他是冤大头啊! 陆小凤每次来“上林春”,皆是为了这酒楼中那闻名于大江南北的竹叶青酒。 与此同时也为了那一道与其搭配相合,下酒之时相得映彰,称得上天生一对的上林腊牛肉。 更别说此楼里还有不少脍炙菜品,让许多老饕食客皆十分推崇,交口称赞。 如五梅鸽子,如鱼羊双鲜。 还有花晚晚指名要点的花雕鸡,也同样做得十分不错。 酒楼的胖掌柜直挺挺杵在桌边,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快要撑不住了。 作为打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在接待客人时学会察言观色、遇事反应灵活是最为首要的两件事。 这些年来他在接待迎客这方面,可以称得上是做得极其出色,更是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工作素质保持的十分稳定。 但他时至今日,终于遇到了他掌柜生涯以来最大的一场挑战——他的反应不再灵活,他的笑容不再可掬。 陆小凤是这家上林春酒楼的常客,胖掌柜自然不可能不认得他。 但这位熟客今日在进楼之后,明明嘴里说着他这一行只有三位用餐,却反常的要了二楼窗边的八仙大桌,而现下又点了不止二十人用餐的酒菜分量。 他完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今日这位陆大侠是不是要来找茬的。 但客人既然已经提前拿出银子付了账,那就应该不是故意来找事,也不是来吃霸王餐的。 于是胖掌柜僵着笑容收了银钱,嘴皮子上下一碰,出口的话更是说得飞快,“足够了足够了!陆大侠您点的酒菜马上就来,您请稍等片刻!” 然后立马火速撤离。 陆小凤:“…………” 掌柜的挺着他那富态臃肿的身躯,两条腿却健步如飞,脚步都已经快擦出了火星子。 也是极其不容易了。 陆小凤看着他圆润的背影,默了。 估摸着等到这顿饭后,某只兔子吃得又光盘又清桌的战绩一出,他陆小凤就要成为这里的掌柜伙计们茶余饭后侃大山时,上林春酒楼榜上有名的奇葩客户了。 也幸亏作为一个风流浪子必备要素之一,还须得脸皮子要够厚。 而他的脸皮厚度,至少现在还勉强能足以支撑他吃完这顿饭,喝完这壶酒。 酒菜很快就被一一端了上来。 陆小凤手上捏着酒盏,默然无语的觑着一上菜就立马当机立断使筷子使得飞起的某只兔子。 “小晚晚啊……”小凤凰憋了好半晌,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你小陆哥我每次来上林春吃饭,叫上那么一桌丰盛酒菜,最多从来都不会超过五两,你明白吗?” 而今天这顿饭,仅仅只是多了你一只兔一张嘴,却要了他足足五十两。 榨干了他身上最后一滴私房钱! 小晚晚她表示不明白。 此时此刻,她只顾得上万分愉快的埋头苦吃。 毕竟坑来的饭吃起来更香了。 更别提坑的是小凤凰请的饭。 陆大头又万分心酸的叹了一口气。 - 正值六月,暑气缠人。 夕阳还未西下,夏日的火烧云有如苍朗浴火一般,很快就染红了漫漫天际。 与此同时,也染红了上林春里,一个断情断心又断肠的剑客。 他的浑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伤口。 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不在流血。 第22章 花晚晚一口腊牛肉艰难的咽了下去。 陆小凤一口竹叶青卡在了嗓子眼里。 忽然,陆小凤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愕然出声道:“断肠剑客萧秋雨!” 萧秋雨显然此时也看见了他。 他此刻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但他还是竭尽所能的,拖着只剩那么一口气的身体,用力一把拽住了陆小凤胸前的衣襟。 他的脸上神色是那般惊恐万状。 眼神里,却又含着极其强烈的怨毒恨意。 他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他的手上也实在是拽得很紧很紧。 而他的口中也竭力发出了“呃呃”的声音。 他真的是太想太想说话了,但他的话却再也不可能说出口了。 他的咽喉处撕开了一条血线,早已不知是被何人下了重手割了喉。 剑客那满心满眼里,皆是含着血淋淋的恨意。 最终。 却还是只能目露绝望的,咽下了他这一生中,最后的一口气。 花满楼的神色带着怜悯哀矜,语声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陆小凤俯下身去,伸手缓缓的合上了,剑客那一双尚存血气的眼睛。 在陆小凤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花晚晚已于此时倏地轻轻一跃,迅疾飞身出了二楼窗外。 小系统也语气着急的提示道:[晚晚!向右转,再直走,药铺里头那辆黑色马车!] 断肠剑客死的太惨烈了,实在是让人目不忍睹。 向来没心没肺的小系统,当下心里也确然堵的不行,它终于能有一次不那么抠门,难得一见的动用上了它的私房能量。 很快它便已打开了立体地图,手下动作迅速将其一一标上箭头,耐心的对着路痴兔子指着路。 好在距离并不是太远,仅仅只消耗了它一点点能量而已。 花晚晚的心情,原本实在是愉快极了。 她好不容易来此处搜刮了小凤凰一把,抠出了他最后一块银坨子,故意坑了他一顿丰盛晚饭。 却没成想,在她丰食佳肴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份愉快心情,却已被这一波阴晦手段给接二连三的破坏了个殆尽。 鬼蜮计策,连环迭起。 地上又死了一个人。 地面的青砖一整片上,几乎都铺满了紫红色的血。 侧翻在旁的马车车厢内,静静放置着一对勾子,幽幽闪烁着不祥的银光。 银光闪闪之处,系着一条黄麻布。 黄麻布之上,两行血字书。 一行“以血还血”。 一行“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陆小凤和花满楼紧随于其后,极力施展上了轻功,仅用片刻,便也一同赶到了药铺门口。 陆小凤停下步伐后立时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很显然,地上的人在他们到来之前,早已断了气息。 他嘴里喃喃的出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青衣楼,勾魂手。” 那位上官丹凤公主与陆小凤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青云客栈的客房之内。 那时他正在和青衣楼的铁面判官、勾魂手二人纠扯不休。 并不似前几日时以糖水充美酒的宴席那样,彼时的上官丹凤,进门之前摆出的排场可以算得上是气派十足。 以悠扬动听的乐声为引,以芳香四溢的鲜花飞撒,又以纷纷洒洒的花瓣铺地。 还未曾见到其人,便已先闻着其声。 而后她才施施而行,仪态万方的出现。 但她却在步步莲花的走近前来之后,立即二话不说就霎然跪下,口中请求说着央他帮忙。 这是她于金鹏此事的第一次请求。 陆小凤顿时被吓得瞬间就打破了客栈屋顶仓皇逃遁。 只因她以如此一番隆重声势而来,只要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想请他出手帮忙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 而他也实在是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她第二次请求时,陆小凤正在霍老头的简陋木屋里边悠然喝着他珍藏的美酒。 陆小凤的朋友遍满江湖,霍老头便是他的其中一个朋友。 却也同时是后来他所知晓的,金鹏王朝那三个叛臣之一的霍休。 但彼时的陆小凤还不曾知道。 此次请求之后,霍老头的简陋木屋子全盘被拆毁,而屋内的十几坛窖藏好酒也早就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同她回府去听听看究竟是有何苦衷,居然值得她几次三番的诎膝求请。 但这也只是因为他实在是被她纠缠得太紧了。 当时上官丹凤的身边,一直跟着三个人。 也就是这三个人,一直紧紧跟着他,缠着他。 一个是“千里独行”孤独方,一个是“玉面郎君”柳余恨。 还有一个,便是方才已然断了肠、断了命的“断肠剑客”萧秋雨。 当日的铁面判官,已被柳余恨所杀。 剩下的勾魂手却是被萧秋雨放走了,让其自行逃回青衣楼里报信。 而如今,勾魂手却死在了这里。 乍然看上去好像还是和萧秋雨决然打了一场,二人同归于尽,双双就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约莫就是如此。 陆小凤目光犀利的往四周巡视了一番。 随即他的目光倏地顿了顿,紧接着就将花晚晚手中攥着的黄麻布利落地一把抽了出来,展开后他便也同样看到了黄麻布上,那两行血色极重的字。 陆小凤的脸色陡然沉了沉,神情难得带上了凛厉冷肃。 他语气凉凉的,开口讽刺道:“看来那藏头露尾的幕后之人,果然很是了解我陆小凤。” 花晚晚眉心微微蹙起,低头垂眸看向了青砖地上,那一片红得发紫的血,“那人为了自己谋划能够顺利进行,甚至不惜代价用上一条条人命作铺垫道具。” “这幕后之人,果然与杀手组织青衣楼有关系。” “他这是想要借由此事来侧面引导我。”陆小凤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好能让我更加确信那位大金鹏王所说的,独孤一鹤就是青衣楼楼主的话。” 以夜兔的耐性,着实是很难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的看完原文剧情,因此花晚晚对此事原本的发展轨迹,只能算得上是一知半解。 而这时候,在她识海里边,熟读课文的小系统不由得跟着嚷嚷提示道:[我知道!这题我会!是霍休!青衣楼楼主是霍休!] 花晚晚轻轻点头,“我知道,我也早就猜到了。”毕竟这只小系统,在前几日可是才兴奋的磨着刀给霍休排了序号,盖了印章。 而根据陆小凤口中所提到的,金鹏王朝的那三位托孤重臣里面,其中只有霍休此人,被统子给他领了“待宰”的号码牌。 花满楼面色不虞。 他从来都是很不愿意看到。 江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仅仅只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无视法纪,罔顾天理,甚至肆意草菅人命,任意收割他人宝贵的生命。 花满楼手里总是持着的折扇,早就不知在何时被并拢了起来,此刻他的手正紧紧握着扇骨,时不时的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由此可见,那位峨眉派的独孤掌门应当并不是青衣楼的楼主,甚至于还有很大可能,他实际上应当是与青衣楼形势对立,且相互不合。” “既然如此。” 陆小凤冷笑着‘呵’了一声,然后将他还攥在手中的那条黄麻布往后头随手一扔,转身抬脚就走,“走吧!咱们现在就即刻动身启程。” 花晚晚立时紧随其后跟了上去,直言问道:“小陆哥,我们要去哪里?” 陆小凤侧眸面对着她,神色不由得柔软下来,开口说话时,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他说:“去万梅山庄。” 既然有那么一些人想方设局要让他管上这档子事,甚至千计万算,不惜竭尽办法也要以此来利用他陆小凤——利用他借出西门吹雪这把剑,来铲除独孤一鹤这个人。 那他陆小凤,就暂且依着这盘棋局走下去。 就看看到最后。 西门吹雪那把剑,究竟刺向了谁的心口处。 作者有话要说: -统子:这题我会!是我标了记盖了章的“合格肉”! -霍休:我排着队,拿着待宰的号码牌…… -小鸡:走叭,咱找西门吹雪撑腰告状去~ -兔兔:好名字!听起来就很适合这夏天~ =^_^=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收藏哦~~ 第17章 八只傻鸟 一驾马车在官道上飞快的疾驶着。 夏日的清风,总是带着一阵暖融融的气息,徐徐抚过车铃时掀起了叮铃叮铃一缕缕轻响。 策马飞舆,马蹄疾踏。 白驹驰骋之时,倏来忽往之间,扬起了漫天的滚滚飞尘,久久不散。 被当作冤大头的陆小凤几次三番挨了宰后,他的荷包已经被彻底挖空了。 第23章 这驾马车是花七公子掏的银子。 虽说是肯定比不上江南花家那辆闻名于江湖的“泉鸣马车”,低调奢华有内涵。 但很显然,至少也比前几日接龟孙老爷时,那辆又破又旧的‘老爷车’要好上太多太多了——还不止一星半点的多。 马车内,侧窗处一道帷幔垂坠着,被习习暖风给轻轻撩了开来。 与此同时,一团灰啾啾的小东西扑凌凌飞进了车厢里边。 然后晃晃又悠悠的,落在了黄花木雕花小桌上。 花晚晚:“…………” 啊这。好脏。 某只兔子偏过头去斜眼瞥向了某只团子,那张兔脸上柳眉直皱目光嫌弃,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这辆马车上用来作为车厢与车辕界隔的车门,当中亦有一道帷幔,不甘赶车寂寞的陆小凤,早已将其大剌剌掀了开来,又以绳结紧紧系缚住了。 车厢内外当下未曾再有任何遮挡之物。 自然而然的,陆小凤在回过头来就可以看见那张雕花小木桌,同时便也就能够看到小桌上边,不晓得什么时候摆置了那么一粒脏兮兮的小团子。 他一下子就乐了。 “噗哈哈——”小凤凰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他乐不可支的说道,“小晚晚,你这又是打哪儿捡来的小破烂呢?” 小晚晚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呢,那一坨被陆小凤叫成了‘小破烂’的灰团子,它先撂挑子不干了! 它登时立马展开了动作。 扑腾扑腾,簌簌地飞了起来。 然后,就听‘啪’的一下。 ——一翅膀糊在了小公鸡脸上。 陆小凤:“…………” 就跟举着鸡毛掸子拍灰似的。 他脸上这好大一把尘啊土啊的,窣窣直往下落。 直到这会儿凑近前来,陆小凤也才看清楚了小脏团子它糊得一批的真实面目——原来这还是只鸟呢。 花晚晚那一双兔眼中表露出来的意思全是明晃晃的一言难尽,她觑着灰头土脸的小团子,仔细的瞅了又瞅。 然后兔兔她再次沉默了。 行叭。 说实在话,也实在没什么好值得仔细瞧的。 说白了,这就是一坨滚瓜溜圆的大米糍粑——还是掉在地上滚过几圈,滚得面目全‘灰’的那种。 人家是驴打滚,它这是算啥子? 鸟打滚么? 这小系统学会超前消费,不惜为此剁手的ai专用身体。 也太吃藕了吧?! 她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那会儿小破系统为了剁手买单,俨然化身成了一只销售达‘统’。 在向她倾力推销做起广告的时候,那叫一个滔滔不绝,那叫一个不遗余力,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说什么大甩卖,还说什么跳楼价,又说什么可遇不可求。 她还以为它这ai实体是有多么奇货可居,却原来是个压在仓库底里完全脱不出手的尾货哦。 而且。 真的好脏。 瞧瞧这灰尘多的。 脏的都给糊成一团了。 这屏幕分辨率属实是有点低了啊。 一下子就把这只小破系统从圆乎乎的小白团子,糊成了脏兮兮的小灰团子。 小灰团子啪的一翅膀糊完陆小凤,顿时觉得大快鸟心,解气极了。 它转身回过鸟头来,翅膀才刚扑腾了两下想着要飞回去,却在无意间不小心瞟见了自家宿主的神色。 兔兔面上那一脸的复杂,带了点拒绝,又带了点威胁。 那双兔眼里,还明晃晃的写着: 你是一个好鸟。 你值得更好的,但我们不合适。 小系统:“…………” 行叭。鸟懂了。鸟这是被嫌弃了。 既然这样那鸟就只能另外再挑挑,换一个比较好欺负点的坐驾了。 小系统当机立断毫不犹豫调转鸟头,扑腾着再次簌簌飞了起来。 然后飞落在了某只小公鸡的肩膀上。 那姿态,整个就一鸟大爷似的。 陆小凤:“…………” 小系统鸟头微昂,绿豆小眼里目露满意。 不错不错。 鸟的新坐骑,肩宽背厚,还挺稳当。 某只被盖章为“好欺负”的小公鸡,果然如鸟所料,不像兔兔宿主那样难以搞定。 但他此时说出来的话,却让鸟觉得很是欠揍。 只听他漫不经心的,似是随口一句,“你这只小破烂,倒还挺会挑人亲近呢?” 鸟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它嚷嚷叫着:“本鸟才不是什么小破烂!” 它一说话,陆小凤不由得怔愣了下,但反应过来后他的目光瞬间就亮了起来,面上登时一改随意姿态,转而成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嘿!”陆小凤目光微闪,偏过头去瞥向了肩上某只自称鸟的小灰团子,乘兴问道,“这鸟居然能说话,这到底是个什么鸟品种?” 说到这里他再次扫了小灰团子好几眼,才接着说道,“瞅瞅这一团灰不溜秋的,难道是八哥的变种?” 这话一出立马可把鸟给气坏了,“你才八哥!你全家都是八哥!” 陆小凤眉目飞扬,面上神色满是愉悦,他抬手抚了抚胡子,笑着说道:“我不是八哥,我是凤凰。” 小灰鸟:“不,你是小公鸡!” 陆小凤:“…………” 小公鸡脸上那愉悦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噗哧……” 花晚晚没忍住喷笑出了声,就连花满楼那目光里的笑意也是掩都掩不住。 该说不说这一来二往的,俩只禽类聊起天来主打一个有来有回,如今就连一只鸟,都学会了欺负小公鸡。 “陆小凤果然是陆小凤。” 花满楼唇角勾了勾,笑着揶揄道,“闻名江湖还不够,现下更是已然闻名了鸟禽界,如今就连这么一只鸟儿,竟都知晓你的名气了。” 陆小凤脸都麻了:“…………” 不。他不是,他没有。 他并不是很愿意,有这种奇葩的闻名方式。 “若你不是八哥的话。”好欺负的陆小凤瞅着小灰团子好脾气的问道,“小东西,那你总得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吧?” 小系统翻了个绿豆小白眼,昂着它的鸟头一脸睥睨,“鸟是鹦鹉!小葵花凤头鹦鹉!” 嘿。 你还别说,小灰鸟懂得倒不少呢。 这一茬茬的,词汇储蓄量还真挺丰富。 陆小凤顿时觉得更可乐了。 “你搁这儿碰瓷呢?” 他面上神色满是兴味,说道,“人家那整只鸟身上可全是白色羽毛,当中还掺着点儿淡淡黄色,在展翅飞翔之时就像一朵小葵花似的,这才因此得名小葵花。” “你瞅瞅你,你这整只鸟全身上下都是灰不溜秋的,究竟有哪一点像是?” 小系统都快要被气死了,“鸟这是脏了!鸟洗洗就好了!” 陆小凤:“…………那你这确实是有够脏的。”都脏到了浑身白色羽毛全变成灰色羽毛的程度。 明明是今日刚变成小鹦鹉,也是今日才偷渡进了这马车车厢里,但某只小系统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它的快乐老家。 它整个鸟都摆出了大老爷似的架势,趾高气扬的吩咐着小公鸡,“鸟命令你!等会儿找个地方,赶紧给鸟洗洗!” 小系统:鸟现在身上实在是太脏了……没看从刚刚进来后,鸟都没能敢靠近花神了嘤嘤嘤…… 陆小凤无言以对地斜睨着鸟,再开口时,短短一句话里甚至都用上了敬辞,“……您老可真是有够不客气的。” “…………” 两只傻鸟还在贫嘴的时候,万梅山庄到了。 此时天色尚早,陆小凤的肩上还蹲着某只小灰系统,他伸手用力拽住了缰绳,悠悠停下了疾驰的马车。 山庄大门处,眼尖的门房早就有所行动,一路小跑着进庄去通报了。 万梅山庄的管家,很快就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 管家方伯慈眉善目,脸上满是出自真心的笑意,温厚又和蔼。 方伯是从小看着西门吹雪长大的。 看着他自小练剑,寒暑不休,风雨无阻。 也看着他少年习剑有成,一年仅出四次门,次次只为杀人,杀那些坏事做尽罪恶昭著的人。 更看着他的剑术一年比一年高深,但与此同时人也一年比一年冷僻寂寥,孤标傲世。 不过好在还有那么一件事,能让方伯稍稍感到宽慰安心了些——至少他家庄主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两个朋友,这才未曾真正成为一个孤傲不群的无情之人。 陆小凤是在西门吹雪年纪还小时,死乞白赖的缠着他交的朋友。 花满楼则是于五年前,由陆小凤牵线搭桥请西门吹雪调配解毒药物,自那时开始逐渐有了往来,或见面,或书信。 第24章 照理说,像是西门吹雪这样一个剑主杀伐、杀气甚重的剑客,以花满楼那般温柔随和悲悯世人的性情,原本应当该是不喜的才对。 但随着日子流逝寒来暑往,二人之间的来往交流愈发融洽深入。 慢慢的,花满楼开始逐渐懂得,也开始逐渐理解了这个为剑道而生的剑客。 他能够为了不认识的人奔袭千里、杀人复仇,也能够为了朋友一句承诺,整整五年,都在研究配制解毒药方。 他虽然生性冷僻,却并不是六亲不认。 尽管以杀伐入道,却也不是无情无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对不起,你是个好鸟,你会遇到更合适的鸡的。 -统子:鸟脏了!鸟不敢碰花神,那就只能玷污小公鸡了。 -小鸡:鸡牌坐驾,你值得拥有! =^_^= -已签约,已存稿,日更,求收藏嘤~~ 第18章 一台冷气 六月的万梅山庄内,万梅尚且未至开放。 但,虽无万梅盛放。 却也有兰花芳馨,绣球纷艳。 更还有芍药锦簇,蔷蘼馥郁。 管家方伯在前方领路,花晚晚几人慢步跟随于其后。 花满楼亦是沿着甬路,步履徐徐而行。 他闻着这满园清幽花香,嘴角含着有如春风细雨一般的笑意。 相交多年,他如今愈发觉得,西门吹雪,真的是一个很不会表达自身情感的人。 与人相识往来之时,不要听他口中说了什么话,只需看他实际上做了什么事。 一个那般冷凛如霜,又罕言少语的绝世剑客。 却会为了“酒中之徒”陆小凤这个朋友,而常年酿酒埋藏于万梅树下。 也会为了“花中君子”花满楼这个朋友,而万分用心栽植这鲜花满园。 花.径从来缘客扫,庄门平昔为君开。 原始见终,一叶知秋。 由此即可看出西门吹雪本人,实则正是一位极重情谊之人。 那位极重情谊的人,他绷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耳听动静之后亦停下了其手上练剑的动作。 蓦然回首,他立时一眼就望见了,那缓步走近前来的两位久别老友。 西门吹雪目光微闪,语声淡淡道:“陆小凤,花满楼。” 今复万梅,喜重逢旧事。 因此尽管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他的心情委实还称得上是不错。 而这两声冷淡的相逢问候,已是他难得的温和语气了。 但他那天生的声线,也如他手中握着的乌鞘利剑一般,像是带着丝丝缕缕的寒霜。 只是稍一出声,竟已使得这炎阳炙人又暑气缠人的夏日,陡然一下子变得清凉了不少。 作为一只怕极了太阳的夜兔族。 花晚晚的兔兔天性使然,使她完全忍不住的抬脚,开始悄咪咪的挪了挪小碎步。 今日份惊喜: 兔兔意外发现了一个避暑胜地! 她的兔爪子上还撑着扶光,然后她的兔jiojio下正在一点点,再一点点,偷摸摸的慢慢凑近这个新型制冷机。 就在感受到凉气袭人的那一刻。 她想,万梅山庄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花满楼那一双灵敏异常的耳朵,早就已捕捉到了兔兔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他那一抹浮于唇边的笑意,不由得也悄悄更深了些许。 不止如此,他还悄悄为兔保驾护航,替她转移吹雪牌制冷机的目光。 转念之间,他已于此时开了口,出声说道:“我方才走进园中时,耳听着西门兄练剑,比之以往,剑术似是已愈加精进了不少。” 西门吹雪依然冷肃着面色,他微微点了下头,语气清淡地说道: “近来我于剑道上有所感悟,如今出剑之时,已是得以径情直遂。” 花满楼唇边噙着笑意,轻轻点头,也为好友在剑术之道上的进益而高兴。 “那真是恭喜西门兄了。” 闻言,西门吹雪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点头应道:“嗯。” 他视线轻移,看向陆小凤时,平静无澜的眼神遽然间顿了下。 此番他难得一见的,竟也生出了些探问的心思。 尽管再次出声时,他的语气依旧平稳,没有半分起伏:“陆小凤,你肩上那是什么。” 陆小凤不自觉的又抬起手来,笑着抚了抚他爱护有加的胡子。 他的笑容随性,笑意里有着久逢好友的闲适快活,戏言说道:“这是我今日新鲜出炉的鸟大爷!” 小系统高昂着它尊贵的鸟头,对小公鸡牌座驾的话,表示十二万分的认同。 西门吹雪眉目微动,开口说道:“我只知你向来爱交朋友,却不知,你原来不止与人交朋友。” “我是陆小凤,它是凤头鹦鹉,同样都是凤。” 陆小凤灿然一笑,话里话外皆是散漫与不羁,“你看这一来,如此有缘。” 西门吹雪淡淡道:“勉强算是有点道理。” “这二来,即是这缘分都已经到了,那自然就得交个朋友才是。” 陆小凤笑容洒脱,抚着胡子继续说道:“既如此,那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西门吹雪轻轻点头,应道:“是这个道理。” 当初陆小凤不依不饶,非要缠着他交朋友时,也是用的这么个差不多的说辞。 他说,缘分既已到了,那就一定要交上朋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此时西门吹雪的眼角余光,早已精确捕捉到了,某只兔子越凑越近的那抹娇小身影。 他的身姿傲然屹立,不动声色的侧身垂眸,看向那只还在专心致志蹭冷气的兔子。 他僵着一张冷脸:“…………” 周边倏地一下子更凉快了。 花晚晚压根不知道她已经被发现了,还依然偷偷杵在了制冷机风口处,乐滋滋的避暑纳凉。 花满楼不禁失笑摇摇头,伸手攥住了小兔子命运的后脖颈,将她一把给轻轻揪了回来。 “七哥你忽然扯我…………”做什么?? 花晚晚蓦地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及时住了嘴。 小兔子在外边淘气犯熊惹了事,作为一个不熊的兔兔家长,首先就应当必须做到,责无旁贷的与某个“被熊对象”来解释清楚。 花满楼道:“西门兄的剑意,如今可是已同剑术那般,也更上了一层楼?” 此话听起来,委实很像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了。 但西门吹雪只是点了下头,仍然是那平稳无波带着冷意的声线,他说道: “现今我的剑在手中,已然有如流水行舟一般。每一剑,皆是随于吾道,随于本心。” 花满楼笑了笑,说道:“那就是了。” 西门吹雪并不太明白这是何意,他蹙了下眉问道: “我的剑,于你看来有何不妥之处?” 花满楼摇了摇头,温声解释着说道: “西门兄的剑术高明精妙,剑随心动之时,剑气纵横,剑势如风。” 提到这里,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而西门兄的剑主杀伐,凌厉冷冽,是于这万梅山庄中的千树寒梅中练就、悟就而成。” “其剑意之凌冽,有如寒梅盛放时的腊月冰霜,也如尽诛宵小时的凛然风骨。” 听到这里,西门吹雪的唇角处动了动,扯出了一个罕见的破颜微笑。 他并不像陆小凤一样那么喜欢笑,相反,他并不习惯笑,也不怎么会笑。 而他如今却甚是畅意的笑了起来。 由心而生的喜悦,让他那双眼睛里的寒冬,瞬间冰消雪融,且还沾带上了一丝春暖花开般的笑意。 为朋友,为剑道,也为知己。 花满楼懂他的剑,也懂他的意,更懂他的道。 世人总说,剑客生来便已注定孤独。 他是一个剑客。 他在剑之一道上踽踽独行,追求至高剑法,攀登无上剑道。 他孤独,却不寂寥。 只因他有朋友。 有花满楼,有陆小凤,有好友来相逢,有知己来相见。 他觉得很满足,也觉得很畅快。 于是他笑了。 花满楼也笑了。 他说:“西门兄直至方才停下练剑,剑气尚未消弭,其上剑意有如笼山络野一般,皆萦绕于周身,冷冽若凛冬霜雪。” “我这妹妹,从小到大皆是十分不喜日光,自然也怕极了这炎炎夏日。” 此方园内的几位,全都是少有的聪明人,话说到了这里,那便不必再多说其它的了。 罕壁而喻,心照不宣。 花晚晚瞬间咻地一下,悄咪咪躲到了花满楼的身后。 她没大意,她有闪。 小系统一翅膀糊住了它的鸟头,遮住了它的鸟脸。 它委实都替它这二缺宿主脸红。 某只兔子把西门吹雪当作是降温的工具,甚至还付出了实际行动偷摸摸凑近前去,开开心心的蹭起了冷气。 第25章 这倒也就算了,但结果是,她还被人家制冷机本机给捉了个正着。 既做不到瞒雪过海,那就不要暗兔乘凉。 陆小凤早就在一旁乐得不行,止不住地跺跶他的鸡脚,笑得夸张极了。 “西门啊西门!” 他整只鸡笑个不停,都这样了还不忘出口调侃一番: “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那一身高明剑术,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效用啊哈哈哈……这属实是令我眼界大开啊哈哈哈哈……” 降温工具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那张冷脸,登时绷得更僵了。 但对于某只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公鸡,他并未曾给予目光去多加理会。 只因越是理会,他肯定就越是来劲。 陆小凤手上捂着肚子,整个鸡笑得腰都弯了,竟还浑然不怕死的,继续开口戏谑着说道: “今日实在是来对了,真真让我长见识了,还是个不小的见识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西门吹雪那萦绕周身的剑意,瞬间就变得愈发冷冽冻人了。 他目光凉凉地瞥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冻住了。 小公鸡像是被用力捏住了鸡脖子,嘎嘎嘎的笑声也被卡在了嗓子眼里。 陆小凤:“…………” 不是。我说。 这是那只小兔子偷摸摸干的好事吧? 他不过只是没忍住就出声嘲笑了两句,这冻死个人的剑气,要不要这么无情地对着他使?? 陆小凤心里的憋屈,就连花满楼都明显的感觉到了。 花七公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对于这种屡见不鲜的事,表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个陆小凤,一天天的闲极无聊,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撩雪闹兔。 每每屡教不改,常常自寻死路。 因此不怪乎,身边每个朋友都那么喜欢欺负他、逗逗他。 哦对了,他差点就给忘了。 这“逗鸡小分队”。 ——如今还多了一只灰扑扑的小鸟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万梅山庄真是一个避暑胜地鸭~ -兔家长:兔兔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小鸡:作死,我是专业的! =^_^= -已签约,已存稿~ -不弃坑,日更,多多多多收藏嘤~~ 第19章 两台冷气 当日,几人停留夜宿在了万梅山庄。 面盆架上一个精致的双鱼铜洗面盆。 双鱼洗里一只圆润的凤头鹦鹉大爷。 旁边还有一只正勤勤恳恳,努力奋斗着在为鸟大爷洗澡的小公鸡。 花晚晚偏过头斜着瞟了一眼那盆双鱼洗里头,已经换了第n遍的胖鸟洗澡水。 她一整个脸上全是不忍直视,目光中满满都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嫌弃。 污泥加浊水,水黑如墨汁。 黑得不行,脏得一批。 库存货果然是库存货啊。 作为临时搓澡工的陆小凤那张向来风流英俊的鸡脸上,同样也是一脸的复杂无言。 他觑着洗完澡后从灰团子一下子变成了白团子的小胖鹦鹉,沉默了好半晌。 小公鸡他憋了憋,还是实在没憋住,“我说鸟大爷,你是怎么把自个儿搞成这副德行的?你瞅瞅你这水都脏成啥样了都!” 瞧瞧它这鸟整个脏的,他可是从头到尾整整换了五遍的清水,累死累活才终于把这鸟祖宗给洗白白了的! 刚洗完澡的胖鹦鹉此时还没擦干水渍,浑身上下的鸟羽毛全部都是湿漉漉的。 闻言,它眨巴着那对绿豆小鸟眼斜睨了下陆小凤,并没有开口回应他。 它仅仅只是万分不怀好意地抖了抖翅膀,又万分居心叵测的甩了甩水渍,然后—— 喷了小公鸡一脸鸟的洗澡水。 陆小凤:“…………” 陆小凤表情麻木,默默抹了一把脸。 他整个鸡满脸的愤愤不平,含血喷鸟:“刚才可是我来来回回换洗了五次清水,幸幸苦苦搓洗了大半个时辰,舒舒服服的伺候着你这大爷!” “我那可真是就差给你焚香抚琴了!” “然后这才把你给洗得如此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没错吧?你就这么对你的搓澡恩人?!” 俗话说吃饱饭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 被洗得白白胖胖的某只鸟,它搓完澡就翻了鸟脸不认鸡:“什么恩人?恩什么人?恩人什么??” 胖鸟赏了他一记绿豆小白眼,小眼神里尽显王八之气:“你明明是鸟的御用男仆!!” 御用男仆陆小凤:“…………” 屋子里,花满楼面色柔和姿态沉静,端坐在一张花梨木圈椅之上。 明明黄花圈椅近旁还杵着两只聒噪的傻鸟吱吱喳喳地闹腾着,他却依然淡定从容的稳坐其上,不受其扰。 花七公子眉目之间神态逸致,手上动作轻柔,缓缓提壶高冲低斟沏了盏洞庭碧螺春,然后闲适自得地兀自品起茗来。 花晚晚甫一坐下,旋即就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端着一盏清茶奉了过来。 “谢谢七哥~”她小心的接过茶盏,轻轻捧在手上,然后笑眯眯出声戳起了小凤凰的肺管子,“小陆哥,你和一只鸟都能吵起来,真是出息。” “我那只是因为……” 陆小凤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的眼角余光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只洗澡洗得白白香香,身上的水渍也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鸟大爷,眼下又开始搞出了新动静。 只见那只胖子鹦鹉扑棱棱扇起翅膀晃悠悠飞到了茶桌上,落在了花满楼刚刚放下的茶盏边——花满楼的右手也正放置于桌上,小胖鸟整只鸟落在桌面后完全半点都不带停顿的,旋即顶着它那颗洗香香的小鸟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小系统喜滋滋的:鸟洗干净了!鸟终于可以和花神贴贴了!!诶嘿嘿嘿~~ 陆小凤整张鸡脸都麻了。 他目瞪狗呆的看着这只对他“始乱终弃”的胖鹦鹉,朝着花满楼各种蹭来又蹭去,各种撒娇又打滚。 十分温顺,二十分谄媚,三十分狗腿。 那是一分都不能再多了! 陆小凤觉得,如果不是这小胖鸟它那鸟屁股上一撮小小的鸟尾巴不够灵活,估计它现在已经轱辘轱辘的都使劲摇起尾巴来了。 此一时,此一刻。 像是之前在他面前时那种睥睨天下的鸟大爷姿态,竟是连半分都木有!就连仅仅只是片刻前它那一副鸟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鸟样,更加是半点也木有! 压根就完全不像是同一只胖鸟! 那张带着一抹淡黄色‘腮红’的鸟脸上端出了一副羞羞答答、又扭扭捏捏的模样……看得陆小凤简直牙疼到不行。 花满楼失笑摇了摇头,抬起手来轻轻柔柔抚了抚小胖鹦鹉的小鸟头。 小系统的绿豆鸟眼里立马噗呲噗呲地闪闪发光: 啊啊啊啊啊! awsl!花神他摸摸鸟头了!! 鸟生值了! 鸟生这辈子都不洗头了!! 花晚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十几年来,小系统在她识海里边实在是待得太久太久了,所以她居然清楚的看懂了它那两粒亮闪闪的绿豆小鸟眼里,激动表达出来的意思…… 某只兔子默了默,无言望天。 你好。谢谢。 她并不是很想懂。 陆小凤正哑口无言的瞅着某只负心鸟直看,他那张俊脸上此时一整个心塞不已的扭曲表情。 花满楼侧耳听着周遭的声响动静,当下心里不免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提起壶来又再沏了盏清茶,捧在手上端给了陆小凤,勉强算是抚慰抚慰江湖浪子他那颗受了“情”伤的小心灵。 “陆小凤。” 等到陆小凤伸手接过茶盏,花满楼这才缓缓开口说起了正事来,“方才你不是独自一人去找过西门兄,事情办得如何了?” 刚刚才以翻腾沸水冲泡而成的茶汤,内里温度甚是滚烫灼人,但陆小凤在手上接过茶盏之后却浑然半点不顾,猛地仰起头来就将整杯茶水全都一股脑儿给灌下了肚里去。 “唉……”他将手中茶盏啪的一下放回桌上,随意寻了张圈椅也跟着坐下,这才短吁长叹的说道,“我刚才确实是去找了西门,但他不愿意答应出手帮忙。” 花满楼眉头微微皱了下,对此十分不解,“为何?我原想着以西门兄一贯的行事来看,他应当是会同意的才对。” “…………”陆小凤可疑地沉默了。 小半晌后他才一脸无奈的开了口,幽幽说道,“因为西门他说,我白日那会儿在梅园里笑得实在太过开心,然而他最近都不想再看到我笑了。” 所以西门吹雪不愿意答应他出手帮忙,不想那么轻易就如了他的意愿,更不想再次看他笑得太过开心。 第26章 “噗……”花晚晚坐在兔兔饲养员身旁,陆小凤的话音方才落下,她立马就幸灾乐祸的哧笑出了声。 她的一只兔爪还支着下颌托着腮,左脸写着喜闻乐见,右脸写着落井下石,开心的看着某只小凤凰的笑话,“谁让你当时还竟敢笑得那么嚣张捏。” 陆小凤:“…………”谁让他每次只要一得意忘形起来,就什么都给忘了呢? 花晚晚抬起另一只兔爪子,手贱的戳了戳小胖鸟,将它戳得整只鸟都站不稳地晃了几晃,气得胖鸟旋即抬起了鸟头来,十分不满地用它那对小绿豆鸟眼,斜斜的觑着她。 某只兔子语气悠悠地‘哧’了声,嘲笑了一下小胖鸟后,这才又接着对陆小凤随口说道,“你该不会是浑然忘了,我们这一趟特地上万梅山庄来,是有求于人家吧?” 陆小凤:“…………” 额,被猜中了。 某只小公鸡对此问题表示闭口不谈,为了掩饰心虚还装模作样的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面色僵硬的扯开了话题,“那现在西门不愿意出手的话,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花晚晚懒得拆穿某只心虚鸡,她拧眉想了想,倏而又开口问他,“小陆哥,你为什么非要来找西门吹雪出手不可?” “世人皆知,西门吹雪的剑术高超卓绝,武林中鲜有敌手。” 陆小凤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他说出来的话,也大概能让人明白他话里隐藏的意思,“而他‘一剑西来’尽诛宵小的行事作风,也在江湖上威名赫赫。” 花晚晚又问了:“所以,你这是想找个厉害打手,还是想找个闻名江湖的台柱来镇场子的?” 陆小凤一脸奇怪,不大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这两件事,难不成有什么区别吗?” 花晚晚眉头一挑,笑眼弯弯的说道,“如果小陆哥你只是想要找个厉害打手,那就不需要再去请动西门吹雪出手了,我也可以上场干架的啊!” 答应我—— 别拿夜兔不当漂亮打手,好吗? 开玩笑,宇宙最强战斗种族诶。 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诶。 虽然按理说她现在只能算是个雏兔,也还没有多少干架的经验吧……但是夜兔一族那天生的种族天赋,就明晃晃的摆在了这里。 不论对上谁,不论怎么打。 都实在是很难打输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别拿兔兔不当漂亮打手,谢谢。 -胖鸟:鸟洗干净了!鸟和花神贴贴了!鸟生值了!! -陆·新座驾·搓澡工·御用男仆·小鸡:…………被伤过的心还能爱鸟么? 乾杯 []~( ̄▽ ̄)~* - 已签约,日更,多收藏哦~~ 第20章 三台冷气 花晚晚此番兴致盎然的提出了建议,陆小凤还未曾开口回应,兔兔饲养员已是再忍不住,先他一步断然出声了: “不行!我不同意!” 花晚晚转过头去看他,目光中全是明晃晃的不理解,她问:“七哥?为什么啊??” 七哥他向来都是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的了解夜兔这一种族的战斗天赋特性,那他就也该知道他年纪最小的妹妹,其实并不像是表面上那般看起来乖巧又无害的。 花满楼他十分清楚明白,亦十分了解知道,但他依然还是坚决不同意:“就是不行!” 江湖传言中温润如玉、世无其二的无双公子,甚少有如此不讲道理的时候。 圣人并不是无情无欲,圣人也会有关心在意的人,更何况是花满楼,他自认从来就不是个圣人。 他的妹妹是那样娇娇俏俏,又乖巧柔软的一个小姑娘,更是他这些年来亲眼看着,她从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女娃,一年复一年的慢慢长成如今这般碧玉年华的少女。 不论她的出身种族,有多么卓绝不凡。 不论她的天赋武艺,有多么天资不俗。 但是作为一个兄长,一个向来珍惜爱护妹妹的兄长——自家妹妹她不知为何总是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挑战冒险,更甚于总是想着要去对战乃至于打败那一些成名已久的顶级高手。 对于她的生身安危他总是会担心忧虑,也总是会心神不安,更是无法做到兀自安枕无虞。 所以在此次金鹏王朝一事中,花满楼委实是无法认同她是真的准备要去以身犯险,要去对上青衣一百零八楼和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高手。 花晚晚还想着试图说服他:“可是我…………” “诶诶诶!等一下!!”陆小凤连忙出声拦下了这兄妹两人的一番争论,接着遂立即转过身来低头看向了花晚晚。 对于花满楼心里的那些想法他自来都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且不说十成十,也至少有九分半。 因此,他也帮着开口劝解起了花晚晚来,语气亦是少有的语重心长,“晚晚,小陆哥和你七哥都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所以你从来都不怕事,也从来都不怕去尝试挑战那些江湖成名的顶级高手……但有一点你也应该知晓,你现在还并未曾真正进入这刀光剑影的江湖之中。” “而小陆哥我这次可不止是想要找个厉害打手,我更需要的是在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戏登台时,要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台柱子。” 说到这里时,陆小凤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更是因为那藏头露尾的幕后主使之人,他故意引导利用我来此找上能对付独孤一鹤的西门吹雪帮忙,而我们要做的是暂且将计就计。” “所以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事,而是咱们要利用此事,来引出藏着头尾躲在洞里的那条毒蛇。” 陆小凤说完,最后又多添了一句:“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兔兔她不太乐意明白。 花晚晚恹恹地垂着兔脑袋,她觉得真是太可惜了——此前遇到的都是小鱼小虾三两只,好不容易终于来了条大鱼,有了个机会。 原本还想着这次保准出手就能干票大的了。 她的小扶光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结果现在又告诉她,必须先忍耐忍耐按兵不动,至少最近要做的事暂时还不是干架……更别提她七哥,还强烈表示出了不同意的意见,那态度真的是太太太坚决果断了。 最终花晚晚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好叭好叭,那我就暂时不当这个漂亮打手了。” 她口中说出的话里藏着的暂时二字,花满楼不可能听不出来,旋即下意识微微蹙起了眉头。 但他也并未再多提及其它,只觉着从今日开始,应当要多注意注意暴力兔子的动向才是——可别到时候一不小心没看住,就被她闷声干出几票什么大事来。 而就在这时,某只怕热怕得要死的兔子,她蓦地又想起来了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日子如今已至六月底了,暑气正浓,太阳也正毒得很……如果西门吹雪不跟着他们一起走的话,那她离开万梅山庄之后,不就不能再继续美滋滋享受凉丝丝的飕飕冷气了? 啊这。 不行!绝对不行! 臣兔做不到啊!! 花晚晚倏地一下瞬间坐直了起来。 她面上的态度难得十分端正,神色更是一脸沉重,“那我们现在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该怎么做,才能够扛着制冷机一起上路呢? “我也不知道。”小公鸡他垂头丧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好说歹说,西门他就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出门去。” 兔兔登时恍然了过来。 难怪西门吹雪不愿意答应出手帮忙呢。 原来最主要的问题是出在这里呢。 新几次哇一次猫一道次! 西门吹雪,他还是个死宅死宅的宅男呢! 兔兔她悟了! 与此同时小系统‘嗖’地一下举起了鸟翅膀,鸟嘴里兴奋地叫道:“鸟知道!这题鸟也会!!” 某只胖鸟叫唤的时候鸟眼还在偷偷的瞄着兔兔宿主,给她暗暗送了秋波,悄咪咪使了一个鸟眼色。 就凭花晚晚和小系统二者,那时刻不离相伴十几年的默契,她自然立即就领会了它绿豆眼里的意思。 于是兔兔她就在此倏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兔爪子一把就捞起了胖鹦鹉,与此同时她脚下步伐亦是片刻不停,毫不拖泥带水的立马施展起轻功,咻地一下就迅疾飞窜出了门——只一瞬息间某只兔子就已然停住了身形,在屋外的庭院里翩翩落了地。 陆小凤:“…………” 在此时几人身处的屋子内,房门大剌剌的敞开着,而陆小凤坐着的这个位置上,完全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以及那一鸟一兔。 他那张丰采俊逸的脸上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满都是古怪,怀疑的直瞅着那两只背影看。 眼看着那两只小家伙鸟头对兔头,兔耳对鸟嘴又兔嘴对鸟耳,如此鬼鬼祟祟又窸窸窣窣的………… 第27章 小小小小小小声说着话。 陆小凤:“…………” 不是。我说。这有必要吗? 就仅仅只是为了防止他偷听而已,这只兔子居然就在那么一眨眼间用上了轻功身法飞出屋外院里去——压根就连半点都没有留下给他能及时反应的时间。 更别提在她脚下施展轻功步法疾速飞窜出去的时候,那叫一个脚不沾地,那叫一个奔逸绝尘,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他亲手给出去的轻功身法,最后,竟然被某只兔子融会贯通起来用在了对付他本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陆小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只小动物压低声音说话时,老是悄咪咪回过头来目光奇怪地觑了他一眼一眼又一眼。 然后某只兔子那脸上的表情,更是越来越古古怪怪的——只一会儿目光诡异,又一会儿意味深长,再一会儿掩口匿笑。 陆小凤:“…………” 真的。不是他说。 他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很不妙,很不妙,很不妙的预感。 陆小凤那向来聪明过人的头脑里,第六感甚是及时的发动起来,直觉万万分不妥,万万分不安。 他当机立断即刻回过头来,目光中唰唰发射着求救讯号看向了五感灵敏的花满楼。 小凤凰那张俊脸上眉头直皱,神色看上去实在是惆怅极了,他问道,“七童,你肯定可以听到的对吧?那两个小家伙究竟正在私底下偷偷说些什么?” 花满楼当然是听到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也正因如此,这会儿他的唇边还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掩都掩不下去。 他含笑点头,“我可以听见。” 小凤凰旋即眼神一亮,搓手顿足着连忙问道,“那两只凑到一处到底说什么了?” 而且还都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样,让人特别瘆得慌,他整个鸡实在是已经慌到不行了。 花满楼轻笑着摇了摇头,对此番陆小凤提出的问题,他表示实在是爱莫能助,“这个是晚晚她暂时的一个小秘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随即很快又再补充着对他多提了一句:“但是,你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陆小凤登时更加悲伤了,他如丧考妣,“那在我知道之前,我可能……早就已经被她给一把坑到坑底里去了……” 跟陆小凤的悲伤并不相通的是,某只兔子很快就脚步欢快地蹦了回来。 花晚晚那一张俏脸上浅笑盈盈,她朝着小凤凰幽幽的招了招兔爪子,然后温温柔柔的说道,“小陆哥,我有办法能让西门吹雪答应帮忙了哦!” 陆小凤:“…………” 对不起。谢谢。再见。 他突然并不是很想要西门出手帮忙了。 花晚晚面上嫣然含笑,轻声诱哄一般:“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找西门吹雪叭!” 陆小凤:“…………” 陆小凤实在是太了解这姑娘了。 一如此时,她脸上笑盈盈,语气温柔柔,语调软绵绵。 每当这种时候,绝对、绝对、绝对很快就会出现新的倒霉蛋了! 很显然,此次新鲜出炉的倒霉蛋,毋庸置疑,百分百绝对是他陆小凤本凤没跑了! 小凤凰顿时成了只惊弓之鸟,他使劲摇起了头,一脸惊恐的对此表示强烈拒绝。 与此同时他的鸡脚还不忘偷偷往后撤步,随时准备着如若见势不妙就立马临阵脱逃。 小凤凰:“我不!!” 话音刚落。 花晚晚登时笑得更粲然了。 陆小凤登时更加面如土色了。 他浑身上下一整个毛骨悚然:“我不去!既然是你想的主意,还是你去找他就好,我这就不用去了吧??” 兔兔她一脸笑眯眯:“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哦~”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子若不走,那就用提的拎的扛的托的怎么都行,一把就地打包带走~ 于是怪力兔兔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 活像是提溜了一颗大白菜似的,她手上拎着只小公鸡,脚下步子迈得虎虎生风,那叫一个欢欣雀跃极了。 然后跟着簌簌飞在前头带路的小胖鸟走——毕竟兔兔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重度路痴,而万梅山庄实在太大了,没有胖鸟在前面带路的话,她可能就算绕路绕到明天去,都很难能够遇上西门吹雪。 花七公子仍是神闲气静的在屋里稳坐钓鱼台。 他面上温柔含笑,隔门观着某只小凤凰的火。 与此同时,手下动作轻缓高冲低斟,给自己又沏了一盏洞庭碧螺春。 悠然自得,从容自若。 ………… 作者有话要说: -花七公子的滤镜有那那那————————么厚! -饲养员:兔兔她娇娇软软,乖巧柔弱。唉!我真担心,她在外边受别的小动物欺负…… -兔兔:你想不想去是你的事,至于你要不要去,那就是我该怎么提着拎着拖着扛着……你去的事了~ -陆·倒霉蛋本蛋·小鸡:那位兔家长,你认真的??你觉得这怪力兔子像是会被欺负的样子吗?!!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日更,多多多收藏呀~ 第21章 四台冷气 西门吹雪此时正在药庐内调制药方。 他近日来于药物上有了些新的想法,对调制出更有利于伤口愈合的金疮药,算是起到了不错的效用。 花晚晚提溜着一脸悲催欲绝的陆小凤,蹦着跳着进门时,正看见他往铜药炉里,丢了些乌漆漆的药草进去。 听到声响动静,西门吹雪随即移开了盯着药炉的视线。 他不急不缓的抬起头来,目光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 只这一眼,便即已知道两人是因为何事,而特在此时,特来此处寻他。 西门吹雪此番语气凉凉的,开口说道: “陆小凤,在昏暮的时候,我记得已经告知过你,暂时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脸。” 他一出声就有如霜雪般冻人,委实过于凉快,让兔兔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是璀璨万分起来。 陆小凤登时悲从中来,他苦着一张脸万般无奈地说道: “西门啊!这次真不是我想要来的,你难道没看到我完全是被拖着走的吗??” 他难道有选择拒绝过来的权利吗? 没有!根本没有! 他难道胳膊能拧得过怪力兔子的小指头吗? 不能!压根不能! 这样一想,陆小凤顿时一下子觉得更悲伤了。 闻言,西门吹雪视线稍稍右移,看向了笑容灿烂得不行的花晚晚。 他的目光这时遽然微微闪了闪。 西门吹雪是听花满楼说起过,他这个千疼万宠的妹妹的。 毕竟当初与花满楼结识相交的缘由,便是因其诚意委托他配制解毒药物。 而配制解毒药物,为的就是花满楼的这个妹妹。 某个深度妹控的花七公子,不论在寄雁传书中,还是在簪盍良朋时。 虽然有时明显,有时隐晦,但没有一次不秀秀他口中总说的这个乖巧妹妹。 因此西门吹雪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一些关于夜兔种族的事,以及夜兔身上那不同寻常的体质特征。 作为一个剑客,他对于战斗天赋极强的夜兔一族,委实确是不得不道绝称奇。 作为一个医者,他亦好奇夜兔那一身奇特的天生怪力,和异乎寻常的复原能力。 对于好友的妹妹,他的神色勉强能算得上是较为缓和,尽管语气还是依旧凉飕飕的。 他问:“此时来药庐寻我,是否有何要事?” 新型制冷机的出风口,正好凉丝丝的对着兔兔,实在是让兔开心不已。 花晚晚面上一脸笑盈盈的,向他悠悠的招了招兔爪子,这才开口说道: “小陆哥说,他想让小雪哥你出手帮忙,但你不愿意答应他是吗?” 某只自来熟的兔兔一句“小雪哥”,让西门吹雪的脸色陡然有些僵了僵。 但作为一根万年老冰棍,融化是不可能融化的。 他很快就跟进了极速冷冻柜似的,一张脸又又又冻住了。 然后才微微点头,淡声开口应道:“是。” 花晚晚又问了:“为什么不愿出手帮忙呢?” 西门吹雪面上那张冰雕脸毫无变化,语气却倏地一下瞬间变得更凉爽了:“因为我暂时不想看到,陆小凤的脸上,再出现任何笑的表情。” “如果是因为白日里,小陆哥笑得那么那么嚣张的话……” 此时此刻,花晚晚那一双兔眼里面,红星闪闪放光芒,一脸雀跃:“那我这里现下有个法子,可以让小雪哥你立马就能嘲笑回来哦~” 闻听此言,西门吹雪虽面色不变,但语气上也不免带出了点不易察觉的兴味:“哦?” 小胖鸟早在进门时,就飞落在了贮存药草的七星斗柜上方。 第28章 虽然西门吹雪看起来冷漠孤傲,但同时,他还是一个好看的禁欲系冰美男。 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冷峻如霜。 这完全就是某只颜控的小胖鸟,绝对抗拒不了的长相和气质没错了。 此时它听到西门吹雪语调里隐含的疑问,整只鸟简直兴奋极了,嗖的一下举起了鸟翅膀立马就开始出声抢答,叫唤着道: “鸟知道!鸟知道!” “这题鸟真的会!” “可以剃了小公鸡的四条眉毛!” “胡子眉毛,通通剃掉!” 陆小凤:“…………” 陆小凤本凤:“????” 鸟嘴里提到的小公鸡本鸡:“!!!!!” 陆小凤反应过来后顿时一脸惊恐,他即刻脚步往后一撤迅速转身,在这瞬间立马就打算仓皇逃窜溜出门去。 然而。 小公鸡他被兔兔拽住了命运的布腰带。 一下子就被无情无义的捕捉了回来。 药炉下的火炉内,热可炙手。 陆小凤的心头里,凉得一批。 比他的心更凉的,是他的脸。 此时,他的脸上,除了眼睫毛,其它的毛已经全部一根不剩了。 整张鸡脸都是凉飕飕的。 小胖鹦鹉:“咯嘎嘎嘎嘎……” 狡诈兔兔:“噗哈哈哈哈……” 就连西门吹雪的唇角,都不禁勾起了一道显而易见的上扬幅度。 笑得开始忍不住蹦蹦跳跳的兔子,在这种时候还浑然不忘初衷,她一边哈哈狂笑,一边使劲对着西门吹雪撺掇道: “小雪哥,你、哈哈哈……你现在可以对着小凤凰,尽情的嘲笑回去了!噗哈哈哈哈…………” 闻言,西门吹雪的脸上,那难得一见的笑意,顿时更加深刻了不少。 陆小凤:“………………呜。” 小公鸡一脸悲痛,目露绝望。 俗话说。 ——哀莫大于没毛。 俗话又说。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四条眉毛全完球。 ---------------- 车辕上,杵着一只认命赶车的没毛小公鸡。 车厢里,坐着两个沿途赏盛夏野景的闲人。 身旁处,还有一只安逸纳凉啃果的小兔子。 和一只,埋着鸟头专心致志啄食的小胖鸟。 陆小凤闻名于江湖的武学功法“灵犀一指”,制敌防守,万无一失。 这世上仅仅只有三人会此绝学。 一是陆小凤本人,二是至交花满楼,三是妹妹花晚晚。 但是此时,这天下无双的克敌绝技,却被花七公子物尽其能的,施展用在了手剥坚果之上。 松子香榧,榛子核桃。 花晚晚一脸安逸又自在,悠悠的纳着制冷机散发的凉气,咔咔的吃着七哥哥手剥的坚果。 她觉得她在这一刻,简直就是个兔生赢家。 西门吹雪原本的打算,是他自己一人一剑一马独自上路。 但他在即将要出门时,被早就守在万梅山庄门口的某只兔子,给强行的一番偶遇上了。 然后他此生之中最为重要的剑,就被某只怕热的小兔子攥得死紧死紧的。 某兔:别拦我!兔要制冷机,兔要吹冷气! 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三个一流高手,却完全都掰不开这怪力兔兔的一只兔爪子。 于是现在变成了一路四人行,外加一只鸟。 西门吹雪每日都要练剑。 他们这一路,只要是停下来吃饭修整或休息夜宿时,他都会独自一人消失不见,找地方去习练他的那一身高明剑术。 而每次他练完剑,整个人周身都时时萦绕着那有如凛冽霜雪一般的剑意,每每都能有好半天冷丝丝又凉飕飕的。 花晚晚觉得,她真是太太太特喵机智了! 要是没有留下西门吹雪一道赶路的话,这六月底的天还不得把兔给彻底的烤熟烘干了。 唯一没享受到冷气照拂的,是某只正在苦逼赶车的没毛小公鸡。 陆小凤惆怅不已,他觉得他得赶紧想个法子,早点找到那只死猴精。 毕竟司空摘星那一手易容术独步武林,身上带着的易容道具多不胜数。 小凤凰暗暗计划着,要如何搜一搜那只猴子的易容道具,抠一抠他的假眉毛和假胡子。 好能赶紧将那四条眉毛,尽快贴回到他这张没毛的帅气脸蛋上。 不然他陆小凤的一世英名,可能很快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可不想以后在江湖上,再多出什么无眉大侠、没毛凤凰之类的外号。 陆小凤整只鸡散发出来的幽怨黑气,完全布满了整驾马车。 花满楼手上还在剥着坚果壳,以他灵敏的五感,自然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某只小凤凰那沉重的悲伤之情。 更别提,昨日他可是比陆小凤本人更加早的知道,那一兔一鸟悄悄的计划着要如何以小凤凰的四条眉毛,来换取西门吹雪的一次出手帮忙。 当时,他便已觉得委实是妙趣横生。 现下,越发感到此事真是趣味无穷。 即便是谦谦君子,也会有忍不住一些恶趣味的时候。 花满楼唇边勾着一抹兴味盎然的笑意,开口调笑道: “我生平第一次有些遗憾,不能看见没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并没有说出可惜自己是个瞎子。 只因自家小姑娘极其不喜欢听到那个字。 陆小凤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简直可以算是一个孤军奋战的,孤立无援的,孤苦伶仃的孤家寡人。 他默默抬起鸡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明媚的忧伤。 “不是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就都跟我的胡子杠上了?” 陆小凤的这个问题,车厢里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他。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这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看小凤凰吃瘪,实在是太太太太有趣了啊! 花晚晚一只兔爪悠悠然支颐托腮,另一只兔爪子时不时拈一粒核桃仁丢进嘴里,她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小陆哥,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你长得实在是很眉‘清’目秀啊!” 说到某个字时,她还十分用心的着重强调,特地重读其音点了出来。 目不目秀不知道,但眉确实是已经“清”了。 全部清空了的“清”。 陆小凤:“…………” 陆小凤觉得他的耳力虽不如花满楼,但平日里其实也算是还挺好使的。 对于某个罪魁祸兔这么明显的调侃,他要是还听不出来,那才有鬼了! 同样享受到花七公子亲自手剥坚果的,还有一只变成小胖鸟的小系统。 作为唯二的罪魁祸首之一,小胖鸟整个鸟都美滋滋的埋着鸟头,忙着啄食它家花神给的松子仁。 这只埋头苦吃的罪魁祸鸟,它鸟也不鸟某只心塞不已的伪同类小凤鸟。 连鸟的绿豆小鸟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小凤凰顿时更忧伤了。 ——花兔雪鸟应犹在,只是鸡颜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课题: -1论灵犀一指的多用性。 -2论司空摘星的重要性。 -没毛小鸡:我的脸好冷,等着猴来疼…… -兔兔:这是兔的剑质!不给兔制冷,兔就撕票了! -今日愿望:只希望李后主的棺材板能钉得够紧…… -今日已更:已签约,已存稿,日更,求多多收藏呀~~ 乾杯 []~( ̄▽ ̄)~* 第22章 五台冷气 醋乡山西,夜幕笼罩。 古朴山村,野趣小店。 这山村野店里,除了花晚晚一行四人一鸟,此时又多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看上去甚是伶俐可爱。 但她却是陆小凤的姑妈,同时也是花满楼的姑婆。 这是她对一个猎户说的。 陆小凤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便跟在上官丹凤身边,说起话做起事来又狡猾多变,又刁钻古怪。 但现下的她,那双时时透着狡猾的眼睛正睁得大大的,那双向来骗死人不偿命的嘴,更是闭也闭不上。 在她来此之前,花了十两银子让那个猎户送了几只肥嫩的野山鸡过来,指名了要送给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 猎户送来的这几只山鸡估计到死都不会想到,它们最后会进了一只兔和一只鸟的嘴里。 毕竟是一生下来就在山野里日复一日奔跑觅食的野山鸡,体格壮硕,肉质紧实,香得一批。 花晚晚吃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地感慨道:“果然伏先生诚不欺我也,生命在于运动啊!” 自家小兔子的嘴里,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花满楼虽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听到这里时,还是不免问道:“伏先生是谁?” 第29章 “伏尔泰呀~” 花晚晚的兔爪子里正抓着一只山鸡腿,兔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是小胖葵说的,它说在离咱们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很多海外的国度。” “伏尔泰就是其中一个国度的人,他是个在很多方面都很出色的人物,刚刚那就是他说的其中一句名言。” 在半路上就喜提它家花神取名“小葵花”的小系统,直接无视了兔兔宿主另起的“小胖葵”外号。 它听到这话后立马喜滋滋点了点小鸟头,整个鸟都在骄傲挺胸。 虽然这是它在劝说咸鱼兔兔,让她好歹多动弹动弹两下时说的话,但这不影响它在它白月光花神面前装装13。 陆小凤曲起手指虚虚握拳,掌背向下以指骨敲了敲桌面,桌子立时发出了几声沉沉的木质声响。 那小女孩尚未从目瞪狗呆中缓过来。 “上官雪儿。” 陆小凤抬手又扣了两下桌,出声唤醒了她回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雪儿这次才像是如梦方醒般猛地回过了神来,她抬头看了陆小凤一眼,然后说道:“我来找你们啊。” 陆小凤眯了眯眼:“你一路跟踪我们?” “不是不是!” 上官雪儿旋即着急的摆了摆手,赶紧解释着说道,“你们全都是一流高手,我怎么可能一直一路跟踪而不被你们发现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我偷听到表姐和一个男人说话,知道你们要来山西找阎铁珊,所以就来了。” 上官雪儿的表姐,也就是那位上官丹凤公主。 她这话说着说着,突然又低下头抽了抽鼻子,左嗅嗅右闻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抬起头来时脸上露出了点似是委屈的表情,说道: “人家从昨天一直等到了现在,澡都还没有洗,整个人都已经要快发臭了……” 花晚晚缓缓咽下一口山鸡肉,抬眸看着上官雪儿,眉梢轻挑,一脸似笑非笑:“听说你是我姑婆?” 人家花十两银子送来了她的夜宵,吃人嘴不短的兔子,此时在问话语气和态度上勉勉强强还算过得去。 有点礼貌,但不多。 “啊??” 听到这话,上官雪儿顿时一脸懵圈,她愣了愣,才不大确定的犹豫着问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你姑婆了?” 难道之前那个猎户没照她说的话做,胡乱传了些别的瞎话过来来给他们? 想到这里,她觉得应该得解释一下才行,便接着开口说道:“刚才让那猎户过来送山鸡时,我只有告诉他,我是陆小凤的姑妈,我还有个侄孙子是花满楼。” “至于其它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更没说我是你姑婆。” 其实还是不止这些而已的,上官雪儿当时还跟他多扯了几句,陆小凤脸上有四条眉毛,而花满楼年龄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那猎户走进门后,完全找不到她口中说的有那样显眼特征的人在哪里。 毕竟四条眉毛陆小凤的脸上,现今就只剩下了两条眉毛。 而且还是几人赶路行至半道上时,他不晓得偷偷跑去了哪里批发搞到的两条假眉毛。 但这家村店里,今夜只有他们一行人投宿,那猎户自然也就走近了前来确认当中是否有陆小凤和花满楼。 这事还有一个小插曲。 在他看到传言五十多岁的大侄孙子,外表瞧上去却是一副青年模样时,居然还忍不住好奇心起问了句该怎么保养,才能如他一样保持不老容颜。 然后就被面上皎洁如阳春白雪,实际上腹里带了点黑的花满楼,给开了一通小玩笑。 当听说保持年轻的秘诀,是每天吃五十条蚯蚓,二十条壁虎,另加三斤人肉时。 那猎户简直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就一把扔下东西慌不择路地飞奔出门逃命去了。 小村店的每张木桌上都放着筷筒,筒内皆装着一大把筷子。 他们现下围坐着的这张木桌上,自然也有。 在上官雪儿话音还未落下时,花晚晚便已百无聊赖的从那筷筒当中挑挑又拣拣的,拣了一根筷子将其随意的拿在了手上。 当上官雪儿的话说完之后,她方才悠悠哉哉的拿着那根筷子,在兔兔饲养员面前的桌上缓缓敲了两下,然后语气凉凉的开口道: “这位,我七哥,亲的。” 此言方出,她那只纤白玉手皓腕跟着旋即一翻,以腕力巧劲倏地施力一甩,手中的筷子瞬间就疾速飞掷射了出去。 登时正中店外一棵老槐树。 上官雪儿的武艺不精,以她的眼力来看,那根筷子是射中后直接就没入了那棵枝干粗壮的老槐树里边,入木不下于八九分。 但以陆小凤的眼力和花满楼的耳力,此番自然是看得出也听得出,那根细得一折就断的筷子,可并不止是入了木而已。 夜兔一族的天生怪力,再加上其施展暗器手法时灌注的那点内力。 那根筷子在接连不断的射穿了七八桩粗壮树干后,速度才逐渐减慢直至完全停了下来。 花晚晚那张看上去柔软无害的似玉花容上,依然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开口说话时也是绵绵言又细细语。 她说:“你说呢,姑————婆?” 这“姑婆”二字甚至还着重拉长了语调。 那好似温柔极了的轻声细语里面,语气中暗暗藏着隐隐的威胁。 向来机灵古怪的上官雪儿要是还听不出来,那才是有鬼了。 此时此刻,她当然也能够看出来了。 这位花家小小姐表面乍然看上去乖巧巧又软绵绵,实际上,可是绝对绝对要比其他人都来得不好惹多了。 “我那是为了逗陆小凤才乱说的!” 上官雪儿连忙慌张摆手否认,使劲摇着头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很好。” 对待这些有够识相的明眼人,花晚晚还是很赞赏的,她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但还是笑眯眯的,另外又多添了一句: “不过,逗陆小凤玩玩还是可以的。但若是占我七哥的辈分便宜,那就不可以了哦~” 陆小凤:“…………” 真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 一兔一鸟的一顿夜宵,已然吃到了清盘尾声。 此时上官雪儿脸上的表情,已是再不复方才的轻松。 她怏怏不乐的垂着脑袋,说话中途还时不时的抬起手来,用衣袂袖口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 她抬起头来,愁眉泪眼的看向陆小凤,有些难过的说道: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陆小凤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上官雪儿说,她到此地等着他们的目的,便只是为了要特意来告诉他们。 ——她姐姐上官飞燕、萧秋雨、独孤方和柳余恨,这几个人全部都已经死了。 并且全都是被她的表姐上官丹凤公主使手段害死的。 尽管上官雪儿说的话和她此番说起那些话时的语气,听上去着实是让陆小凤心生不确定,恍惑间觉得也许她这一次并没有再撒谎骗人。 但他仍旧并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这些话。 不止是因为她有着不少的累累前科,有着那总是一张口就爱说谎骗人的坏毛病。 更重要的是,虽说他们现下都已知道,上官丹凤其实根本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善良无害,但………… 陆小凤说道:“你们是亲人,是表姐妹,她没理由要下手杀害你姐姐。” “我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上官雪儿摇了摇头,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丝丝恨意,“但我姐姐长得比她美丽,还比她更加聪明,可能其实她一直以来都在嫉恨我姐姐。” 陆小凤又说道:“你说你姐姐死了,但她或许只是失踪了也不一定。” 上官雪儿哀伤的看着手上握着的金燕子,这是她爹还在世时,送给她姐姐的。 她姐姐向来都是爱惜得很,一直用金链子挂在身上。 现今却被她在府内的后花园里找到了…… 花晚晚吃完最后一口山鸡肉,接过自家七哥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在擦兔爪子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 “你姐姐是不是总穿着一双红色绣鞋,鞋面上还绣了燕子?” 话音刚落,上官雪儿豁然转头看向她,语气带了点急切的问道:“是!你最近见过我姐姐吗?” 何止见过。 你姐姐的那双红鞋子,可是还杀了兔的点心呢。 花晚晚对此心里有数,她目光复杂的看了上官雪儿一眼,并未开口回应。 她提起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让小凤凰和她七哥知道,上官飞燕就是当日那个兔的“杀糕仇人”。 仅此而已。 她此时兔爪子已经擦干净了,自娱自乐似的又开始戳起了某只小胖鸟玩。 第30章 小胖鸟吃得鸟肚子滚瓜溜圆的,当下正一整个咸鸟似的肚皮朝天瘫在了桌面上,任兔兔怎么手贱怎么戳鸟,鸟就是彻底装死不动弹。 陆小凤问道:“那她还有什么习惯,亦或是特征没有?” “我姐姐长得很美。” 上官雪儿顿了顿,说道,“虽然没有这位花姐姐好看,但我姐姐的容貌也比很多人都要来得美。” 陆小凤:“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上官雪儿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和丹凤公主一样,擅长使的暗器是银针,我姐姐的是飞燕针,丹凤公主的是飞凤针。” 如花晚晚所料。 一听这话,陆小凤与花满楼二人几乎同时确定了,当日自导自演一场闹剧逃进百花楼里的那位,就是上官雪儿的姐姐,上官飞燕。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在她狼狈匆忙的逃离百花楼时,从身上不小心落下了一块腰牌。 虽然已是被当日痛失点心的某只怪力兔子,十分暴躁的给掰开了揉碎了,早就化成了点心渣渣。 但,在那块腰牌化为点心渣之前,上面深深篆刻着三个大字。 ——青衣楼。 那位上官飞燕姑娘与青衣楼之间的联系,可不仅仅只是紧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花家两兄妹呀,都是黑芝麻小汤圆儿~ -兔兔:初一没揍到燕子,过几天就要到十五了~ -小凤凰: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有盼头了……呜。 -过几天兔兔凶兽干架~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多收藏呀~ 第23章 六台冷气 陆小凤沉吟片刻之后,对于上官飞燕与青衣楼的联系这件事,并未再多提及其它。 他看向上官雪儿时眉头紧皱,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萧秋雨和独孤方已死,是否为丹凤公主所杀害,这个我们还不能够真正确定。” “但你说柳余恨已经死了?他什么时候死了的?” “断肠剑客”萧秋雨,当日已是死在了上林春酒楼里,死的悲怨,死的哀惘。 “千里独行”独孤方,也死在了前几日他们赶路途中,半道上一间破败的荒废庙宇里。 同样是一条黄麻布,两行血字书。 一行“以血还血”。 一行“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 但那位“玉面郎君”柳余恨。 时至今日,花晚晚还未曾亲眼见过此人。 “柳余恨同样也死了,在我来找你们没多久前死的。” 上官雪儿说道:“我亲眼看到的,就在…………”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目光死死盯着店门口,神色也旋即变得惊恐万状。 紧接着又猛地“噌”一下立马站了起来,脚下不自觉地往后急急退了两三步。 陆小凤转过身来,在回头看向门外那个让她惊骇至此的人时亦是身形一顿,然后沉沉开口道:“玉面郎君,柳余恨。” 闻言,花晚晚亦是立时停下戳小胖鸟玩的兔爪子,紧跟着抬眸回身望了过去。 夜色已至深分,店门口的灯笼点着荧荧弱光,照亮了柳余恨的一张“玉面”。 直到这时,花晚晚才确切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玉面郎君”不玉面。 他的一张脸上,左边面上被人用利器割没了一半,早已愈合收缩的伤口皮肤,将他仅剩半个的鼻子和左眼都给拽歪了去。 他的右面脸上,右眼已被挖空,额角处还深深刻了个“十”字。 不止是“玉面”之上,他的双腕竟都被同样砍断,刀口利落,砍得十分齐整。 而现今他的右腕上装了个锋利尖锐的铁钩,左腕处装的是一颗比人头还要大的大铁球。 花晚晚觉得,这位至今还能活着属实是非常坚强了,简直是感动江湖啊。 虽然柳余恨的脸是那般面目狰狞得让人不敢直视,但他在对着上官雪儿说话时,神态语气却很是和缓:“雪儿,王爷差我来将你接回去。” 他口中所说的王爷,指代的便是那大金鹏王。 上官雪儿这时的脸上,满满都还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她失声叫道:“柳余恨?你竟然没死?!!” 她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是咒人死,如若换成别人或许会生气,但柳余恨面上神色却忽然变得万分悲戚,随即哀哀地长叹了一声。 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却总是活不下去。 他开口说话时,声音是极其嘶哑又难听的:“我早该在十年前就死去,却是直至今日还依旧死不了。”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很快就又恢复平静,再次看向了上官雪儿说道:“你已在外边玩了好些天,该跟着我一起回去了。” 上官雪儿面上全是怀疑和防备:“你在这里,我表姐她去哪里了?” 柳余恨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又老话重提的说道:“走吧,她也在等你回去。你现今年纪尚小,出来玩这么多天,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此话一出,上官雪儿的脸色陡然又立即变了。 她面上的表情越发惶恐不安起来,然后旋即很快急急奔走几步,迅速躲到了花晚晚的身后伸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袂。 尽管上官雪儿在刚到这里时,就被护哥的花晚晚进行了一番温柔的恐吓,但在这种陆小凤根本不相信她的情况下。 这位花家小姐,已是她此前最合适的求救对象了。 “我不跟他回去!” 她开口急切的恳求着,语气惊慌又恐惧,“花姐姐,我求求你!别让他带走我!让我跟着你一道留在这里吧……” 小胖鸟原本正乐啾啾的现场围观追着剧情。 在看到这里时,它倏然发现这位上官雪儿,她是真如原文所说的那般聪明又机灵,同时也很会看人脸色,看菜下碟。 如果她跟陆小凤或花满楼求救的话,他俩大概不一定会愿意答应留下她。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毕竟柳余恨此次前来,是受她家里人的差遣才一定要将她带回家。 但上官雪儿此番委实算得上是急中生智了。 因为她选择的求救对象,是刚刚才吃完宵夜的某只兔子。 就算是看在桌面那一堆小山似的山鸡遗骨份上,兔兔宿主绝对是有很大很大的可能性,会点头答应让她留下。 果然,就如小胖鸟所料。 此时花晚晚的心情还算挺不错,再加上那一堆健壮肥美的宵夜,还是人家上官雪儿花了十两银子特地让人送上兔门来的。 于是某只兔子十分爽快的点了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既然她都答应了,那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就更加不可能出声拒绝上官雪儿留下来了。 见此,上官雪儿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紧紧攥着花晚晚衣袂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些下来。 但柳余恨却不想就这么空手而返。 他的脸色顷刻间就变得不再和缓,此时已是紧紧绷了起来,这使得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狰狞,更加扭曲了。 他对上官雪儿说道:“你不该留在这里,王爷和公主他们二人都还在府里,等着你跟我一起回去。” 上官雪儿再次侧身躲入花晚晚的身后,慌忙又着急的避开了他锐厉的视线。 这已然是在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不想的意愿,表示了她强烈的拒绝。 花晚晚实在懒得在这么简单的事上,与柳余恨作过多的纠缠,她意味深长的开口说道: “反正你们那位丹凤公主,估摸着过个没几天,就会找时机来与我小陆哥千里相会了。” “那她这位小表妹即便是留在我们这里,不也照样很快就能见到面了。” 柳余恨那仅剩的一只左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声色俱厉的说道:“这与我无关,我的任务是带她回家去。” 花晚晚:“那你的任务也与我无关。” 柳余恨:“她还是跟着我回家去比较好。” 花晚晚:“她本人说了不愿意跟你回去。” 柳余恨:“我必须要带她离开这里。” 兔兔这暴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那我还必须留她在这里了!” “…………” 柳余恨没再开口说话,他那张“玉面”上此刻已是神色沉沉,脚下步伐旋即挪动移出,右腕亦是即刻抬了起来。 那腕上的铁钩锋刃处闪烁着勾魂夺命的银光,俨然是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架势。 但,他却没能够向前迈开半步。 只因此时他的跟前,横亘了一把剑,一把乌鞘长剑,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持剑的剑客冷着一张如冰霜凛冽的脸。 西门吹雪与往日并无不同,一顿晚饭吃完之后众人便已然寻不见他的踪影。 不知他独自一人,又是独去了何处练剑。 第31章 但就是在这即将要剑拔虏张的时刻,他又突然从天而降似的再次现身。 仅此一人,以未出鞘的一把剑。 拦住了柳余恨的一条前路。 柳余恨登时惊骇地往后急退了两步,不禁惶然失声道:“西门吹雪?!!” 此时此刻的西门吹雪,像极了一个真正冷酷的无情剑客。 他语声冷然道:“她说了,你不能带人走。” 闻听此言,花晚晚随即亦是蓦然抬眸,近乎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他。 剑客不语彼此知,道是无情却有情。 兔兔她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感动。 作为其多年来的知交好友,花满楼万般疼爱在意的妹妹。 以及,某只十分自来熟的怕热兔子—— 这段日子自同路而行以来,兔兔在美滋滋的避暑纳凉之时,嘴甜甜的那一声声“小雪哥”。 更别提还有了一起相互勾结雪兔为奸,刮掉小凤凰四条眉毛的深厚交情。 如今的西门吹雪,俨然已经有了这般一番把兔子划分为自己人的架势。 - 柳余恨走了。 他没有选择,他只能离开。 他亦是不想领会,那一把出鞘必伤人命的剑。 更何况就算是他柳余恨竭尽所能,也绝对没有办法做到,在那四个一流高手的面前强行带走上官雪儿。 上官雪儿目光呆呆愣愣的,看着柳余恨离开的背影。 她兀自低声喃喃的说道:“我明明亲眼看到他死了的。” 陆小凤目露无语的看着她:“但事实上,他却根本没有死。” “我真的亲眼看到了!” 上官雪儿神色十分认真,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肯定的说道:“就在客栈的客房里看到的,我当时就躲在屋外的窗边。” “然后就偷看到了丹凤公主和他说着话时,趁他不注意,用她那见血封喉的飞凤毒针射杀了他。” “柳余恨当时的尸体,还被她藏在了那间客房的床底下。”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而后又再次伤心难过的说道:“我姐姐肯定也是被这样害死的!” 陆小凤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 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而事实就是,柳余恨其人还活在这世上。 尽管他一直想死,但却依旧活的好好的。 上官雪儿:“我真的看到了……” 她的这句话却仍旧是没能说完,又再次被意外打断了。 在这样的浓重夜色下,竟会有人不辞辛苦的寻来这山村野店里,仅仅只为送来两份请帖。 请帖上书: 敬备菲酬,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时间为明日,地点为阎府,署名为霍天青。 这位阎府的霍总管,倒还真是一个有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制冷机:在一声声小雪哥中迷失自我…… -兔兔:嘿!兔这暴脾气!不让兔做,兔就偏偏要做! -霍天青:我排着队,领着“待宰”的二号号码牌。 -接下去兔兔搞事搞事~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收藏哦~ 第24章 七台冷气 这位阎府的霍总管,倒还真是一个有心人。 他们几人今日昏暮才踏入这山西境内,亦是当夜才投宿于这山野小店中。 他竟已如此消息灵通的全然知晓了。 更别提这两张帖子上字迹端正,笔酣墨饱,力透帖背,显然是由内力灌注再以摹刻手法上书而成。 就连花满楼如何“读”此请帖,这样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这位霍天青霍总管,其为人处事委实是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不,倒也没那么面面俱到。 毕竟被忽视的某位花家小小姐,她当下立马就不乐意了。 西门吹雪从来孤傲不群,平日里亦是不喜接触过多生人。 因此他有时会突然消失踪影独自练剑,有时又会像方才那般。 ——在他该出现的时候,他立时便会出现了。 但某只兔子不一样,她热爱生(作)活(妖),积极向(搞)上(事)。 并且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更是一路上都与那两张请帖上的二人同行,且大多时间都是同进同出。 就凭一个消息那么灵通的人,没理由会不知道她的身份,更没理由会不曾注意到她。 虽说她现今尚且还并未如她七哥、小凤凰那般闻名江湖。 但是仅仅凭仗江南花家堡的名头,也不至于会是像当下这样,把她彻彻底底的忽略掉吧?? 这位霍天青霍总管,重名轻兔,兔兔记住你了。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他面色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咱们要去找珠光宝气阁的阎老板问话,或许首先要过的是,阎府的霍总管这一关。” 花满楼听出了他话中的犹豫,不由得问道:“这位霍总管,可是有何不妥?” 陆小凤道:“因为他除了是霍总管以外,他还是天禽门的唯一继承人。” 天禽门,是由昔年威震四海的“天禽老人”所创立。 其名下弟子,就有如今已成武林前辈的“商山二老”天松、云鹤。 还有那位以一双铁掌,威震关中三十多年的大侠“山西雁”,亦是其徒孙。 而霍天青,正是天禽老人于七十七岁高龄之时意外而得的老来子。 “这样的一个人,竟会甘愿屈居于人下,留在珠光宝气阁给阎大老板当总管?”花满楼不解问道。 “因为阎老板曾在祁连山救过重伤垂危的他。” 陆小凤为他解惑道,“他这个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是为了报恩从而任的职。” 既是报恩,那必当忠心耿耿了。 花满楼沉吟道:“看来,明日去往阎府赴宴,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了。” 陆小凤抬手抚了抚胡子,缓缓说道:“以阎大老板的家当,酒倒肯定确是好酒,这宴嘛……” 他话说着说着,目光突然在上官雪儿身上倏地停住了。 上官雪儿此时面色带着点惊惧,嘴里正不住的喃喃道:“是他,就是他,一定是他……” 陆小凤皱了下眉:“什么是他不是他?” 她猛地抬起头来,对着陆小凤说道:“我刚来时就说了,我会守在这里等着你们,是由于知道你们此行要来山西找阎铁珊。” “而我之所以会知道此事,正是因为偷听到了丹凤公主和一个男人说话。” “我当时听到的,我表姐叫他天青。” 陆小凤眉头紧蹙,目光怀疑又无言的看着她。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她这些话。 花满楼也面带犹豫,不确定这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上官雪儿一脸受伤的说道:“我这次真的没说谎,我真的看到了!” 陆小凤道:“所以你刚才说的,柳余恨和你姐姐死了的那些话,就是在说谎了么?” 上官雪儿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真的!” 陆小凤叹息道:“这句已经是假的了。” 她今日来之前,可是先给他和花满楼二人,各自认了个姑妈和姑婆。 上官雪儿欲哭无泪:“我都说了那么多次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就在这时,花晚晚忽然开口出声了。 她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小丫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本来差点脱口而出叫小雪儿来着,但在说出来之前,电光火石之间…… 蓦地想起了西门吹雪来。 兔兔可不想感受小雪哥的那把乌鞘剑。 陆小凤:“…………” 这姑娘,怎么总是想一出就是一出的呢? 上官雪儿下意识问道:“什么故事?” 花晚晚果断无视掉某只小公鸡一脸怀疑的表情,然后说起了每个故事的标准开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牧羊童,他每天都要赶着羊群去山坡上放羊吃草。” “有一天,他实在闲极无聊,想着捉弄人寻寻开心,于是他就朝着山下大声呼叫道……” 某只小胖鸟自发自行的,跟着表演起了双簧相声:“狼来了!狼来了!狼来吃我的羊了!” 花晚晚顿了顿,侧眸瞥了一眼那只兴奋劲头又上来了的小胖鸟,继续说道: “山下的村民们一听到,很快就急匆匆赶来,结果发现是个骗局,还被牧羊童好生嘲笑了一番。” “后来才过没多久,牧羊童再次无聊地故技重施,他又朝着山下喊到……” 小胖鸟翅膀挥挥,兴致勃勃:“狼来了!狼来了!” “村民们再次急忙赶到,再次发现被骗,再一次被他嘲笑了好一通。” “直到有一天,狼真的来了,来吃他的羊了。牧羊童害怕极了,急急的大声呼救着……” 第32章 戏精上身的小胖鸟,也用起了语气惊慌失措的鸟叫声:“狼来了!狼来了!狼真的来吃我的羊了!!” “但这一次,狼真的来了,却再也没有人会赶来救他了。” 花晚晚语声缓缓道来,给这个小故事收了尾: “因为早就已经没有人,会再相信他了。” 小故事,大道理。 店内几人,皆是俯首垂眸,若有所思。 花晚晚说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你了吗?” 上官雪儿听了一个故事,被某只兔子上了一课,此时正一脸复杂的愣愣站着,不知道正想着些什么。 在听到兔子突然抽查的课间提问时,她沉默无言的点了点头。 “小晚晚。” 陆小凤沉思片刻,现下已是彻底明白了,她在此时说起这个故事的用意,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她这次说的话,其实都是真的?” 所以,上官雪儿看到的,所谓被丹凤公主飞针射杀而“死”的柳余恨,其实当时真的“死”了。 不过却只是演了一场戏,装了一场死而已。 目的是想让他们对上官雪儿贴上爱撒谎的标签,想让他们自此往后全都直接否决掉,她说出的每一句真话。 “嗯,她说的话应该大多都是真的……” 花晚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哦不对,除了她说是我七哥姑婆的那件事。” 陆小凤:“…………” 那他莫名其妙成了人家大侄子的事,就完全不给算在内了吗?? 花满楼眉头轻蹙,沉吟不语。 少顷后才缓缓说道:“若果真如此,那位霍总管,或许与此事也有不小的干系。” 那就不是真的耿耿忠心,而是包藏祸心了。 陆小凤叹息了一声,怅然道:“看来明日,酒是好酒,这宴,就不可能会是什么好宴了。” 小凤凰的心里刚生了些沉闷的惆怅之感,随即就听到从身旁幽幽的传来了一句: “小陆哥,我们一起提前去参加宴席叭~” 陆小凤:“…………” 再有什么沉闷什么惆怅,只要被这只小兔子一作妖一闹腾,就瞬间不论什么都半点不剩了。 他无奈的看着某只神采奕奕的兔子,说道:“宴席不就在明天了吗?怎么还能提前参……” 陆小凤倏地及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今晚夜探阎府?” 花晚晚频频点头:“对鸭对鸭!” 陆小凤问:“现在?” 花晚晚想了想,说道:“再晚点,半夜四更时分再去。” 陆小凤:“…………” 这半夜四更的赴宴,还是不请自来、偷偷摸摸的那种…… 陆小凤目光古怪:“你这是赴的哪门子宴?采花宴吗?” 这花采的是阎铁珊,还是霍天青? 花晚晚赏了他一个白眼:“呵,我又不是你。” 陆小凤无言以对:“…………我只是风流浪子,不是下流,更不是采花贼。” 虽然也有一些女人会叫他偷心贼吧…… 但他与那些红颜知己之间的相交往,都是基于你情我愿的前提条件之上的好吗?! “晚晚。” 花满楼浅笑摇了摇头,打断了这两只小动物又开始造作的插科打诨,说道: “你既说出要夜探阎府,定是已然有了一番打算了吧?” 花晚晚乖乖点头,应道:“嗯嗯,有的有的!” 花满楼唇角含笑,倾身侧耳,俨然已是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陆小凤也看向她,眉头悠悠挑起,也不知道这只小兔子,又是想着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最近某只小胖鸟,天天乐不思蜀的吃喝玩乐,一不小心就吃了太多坚果和肉食。 这两天鸟正有些上火,此时为了能多喝点开水,祛祛火败败气,整个鸟头都快被鸟给埋进碗里了。 花晚晚又伸出了她罪恶的兔爪子,贱兮兮的戳了一下它的鸟屁股,把它大半个鸟身都给戳进了碗里头:“小胖葵~” 趔趄两下旋即一头栽进碗里,从而被迫洗了把鸟脸的小胖鸟:“…………” 小胖鸟气急的从碗里拔出鸟头,踉踉跄跄几下站稳后使劲抖了抖鸟脑袋,用尽全力才把鸟脑子里灌的水,给哗啦啦的甩了出去。 鸟的小绿豆鸟眼里,满是悲愤的瞅向了某只手贱的兔子,叫道: “臭兔子,不要老是玩鸟!” “鸟不好玩!” “要玩就玩小公鸡去!” 小公鸡:“…………” 臭兔子她幽幽的瞟了小胖鸟一眼:“你叫我什么?” 小胖鸟立刻马上就从心了:“…………好晚晚。” 好晚晚她悠悠的给鸟下达了新指令:“胖葵儿,该你出马的时候到了啦。” 小胖鸟那一双小鸟眼里,满满当当全都是清澈的愚蠢:“………………??” 陆小凤和花满楼亦是神色微惑,二人面上皆一副不解其意的神色。 “你去~” 花晚晚秀眉一挑双手环胸,对着小胖鸟指派起了今晚的任务来,“就现在,去探探路……” “还有,顺道再看看那位霍总管本人,今夜有没有待在阎府里头。” 此话一出,花满楼随即已然听懂了她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他似是赞许的轻点了下头,开口说道: “江湖上,大多数高手皆是功力深厚,即便是在深夜时的警觉性,仍旧不比白日里来得低。” “但他们或许会警惕防范常人,却不可能会有人去注意一只鸟儿从天上飞过。” 陆小凤也点头赞同道:“没错,是这个道理。” 炒鸡电影迷且看过无间道的小胖葵,顿时立马就反应过来,也明白了兔兔宿主此次想要传达发布的指令。 小胖鸟瞬间一整个鸟都振奋激动起来了,立刻嗖地一下举起鸟翅膀敬了个鸟礼,然后鸟嘴里还不住地叫唤道: “yes madam!鸟收到了!” “鸟保证完成任务!!” 花晚晚:“…………” 这只小胖鸟,平日里港剧是不是看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凤凰:我只是风流浪鸡,不是采花鸡,谢谢。 -小胖葵:论从心,鸟是专业的! -兔兔:很好,兔兔牌死亡笔记,又多了一个名字。 -焦焦:今日双更,我骄傲~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多收藏哦~ 乾杯 []~( ̄▽ ̄)~** 第25章 八台冷气 珠光宝气阁,阎府。 半夜四更,兔兔的饭后散步时间到了。 此次任务是夜探阎府。 当下展开行动的,只有陆小凤和花晚晚两人,外加一只小胖鸟。 阎府西院,某间房的屋顶上。 小胖鸟已经提前来此探过路,现下充当起了作为开路先锋的“缺德鸟航”。 陆小凤的肩上正压着一只“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目光中满满的全是一言难尽。 他朝肩上那坨团子问道:“胖葵,咱们今夜要探的是阎大老板的闺房,你带我们来这里作什么?” 好端端的,这小胖鸟居然带着他和小兔子两人,半夜跑人家客院里的屋顶上,偷窥阎府的西席先生呼呼睡大觉。 小胖鸟瞥了他一眼,鸟眼里满是王之蔑视,但也不忘压低声音小小声叫道:“本鸟自有用意。” 关于这个西席先生,花晚晚倒是知道一些,她也低声说道:“小胖葵说,他其实是苏少英。” “苏少英?有点耳熟……” 陆小凤的脑子向来是出了名的好使,仅仅两个呼吸间,他就立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峨眉派三英四秀的苏少英?” 若论如今,天下间武功真正已至巅峰的高手,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必然是榜上有名。 五十年前,他自金鹏王朝山河国破后,带艺投师,身入峨眉。 此后三十年间,以自身武学与峨眉剑法相互融会贯通,自创出武学绝招“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既可使刀,亦可用剑。 独孤一鹤门下收有七个亲传弟子,江湖人将其称之为峨眉七剑“三英四秀”。 七剑当中的三英之一,便是这位苏少英。 陆小凤将信将疑,一脸古怪的问道:“它怎么知道这屋里的就是苏少英?” 这小胖鸟的任务不就只是提前来此探个路,顺道看看霍天青有没有在阎府里而已吗? 霍天青倒是确认了今夜并未留宿阎府。 但,这鸟怎么就连人家阎府里一个西席的身份住址工作,全部都一下子给弄清楚了? 小胖鸟:因为鸟是个手握剧本的挂比。 花晚晚怎么可能告诉他真实原因,她含糊其辞,模糊要点,支吾着解释道: “呃,它应该是……好奇心比较重?哦,对!就是好奇心重,跟小陆哥你一样一样的。” 第33章 陆小凤无言以对,他的眼神中满满都是“你是不是当我傻”的意味,看得某只兔子难得有那么一丢丢丢的心虚。 但某只小胖鸟就不一样,鸟半点都不客气的敷衍他:“山鸟自有妙计!” “你管鸟呢!鸟就是知道!鸟就不告诉你,鸟是怎么知道的!” 陆小凤:“…………” 他被一整个糊了一脑袋的鸟啊鸟的,这小胖鸟居然还没把自己说晕绕晕,也是委实有够厉害了。 索性他也就只是因为趴在屋顶上,闲极无聊才随口问了一句,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是自家养的鸟,就算鸟知道的事情多了辣么一点点,那也倒是没多大关系。 ——难不成他们这么几个江湖闻名的高手,还护不住这么一只热爱八卦的小胖鸟么? 明明来之前说好了是要夜探阎府的,但这两人一鸟,反而倒比较像是真的就只为了饭后运动,外加散步消食而来。 更别提,此时还优哉游哉地蹲在人家屋顶上,直接就氛围轻松的说起小话来。 屋里的苏少英:“…………” 苏少英:我是睡了,不是死了,谢谢。 - 夜色沉沉,弦月如钩。 苏少英站在阎老板面前的时候,一整个脑子里还有点精神恍惚稀里糊涂。 他现今化名为苏少卿,之所以能够作为阎府的西席和清客,并不单单只是由于他师父与阎老板的多年交情。 更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确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是个货真价实的西席先生。 所以他向来很信任自己博闻强记的头脑。 但今晚,他却有点不太确定了。 他到底是怎么被一只圆滚滚的胖鹦鹉,给一句话点破了身份…… 又到底是怎么被屋顶上那两个人,给三言两语的忽悠着就带了路…… 直到现在一路过来,他都还没能理清楚,也没能想明白。 苏少英此时一整个都还糊涂着,那刚刚被迫体验了一把叫醒服务的阎铁珊,当然就更是不清楚,也更是不明白了。 在夜半四更天时分,对很多人来说,基本都是已然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在这种时候,睡觉睡到一半被强行吵醒的人,约莫大多数脾气都不可能会很好。 但这个大多数里面,并不包括阎铁珊。 时人常言道,和气生财,和气不蚀本。 阎铁珊作为一个以买卖生意立足的商人,更是如此。 他甚至在这刚醒来脑子迷糊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的问陆小凤: “难不成是天青遣人送去给你们的请帖,那上边不小心写错了时辰?” 刚睡醒的人,声音大多都会有点低沉沙哑,但阎铁珊的声音却反而是有些阴柔,一句话说到后面,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尖细。 陆小凤的手又抚上了唇角,在触摸时感觉到上边皮肤光滑、空空如也的时候。 他抬起的那只手不由得顿了顿,倏而又想起自己痛失眉毛和胡子的事,面带无奈的笑了一声,说道: “大老板,再怎么写错,也不至于会写成这夜半丑时吧?” “再者说,你难道还不相信,你府里那位细心周全的霍总管,他的办事能力么?” “嗐,俺就说嘛!” 对于霍天青的处事能力,阎铁珊还是很信任的。 但对于夜半突然来扰人清梦的陆小凤,他却也没再多问别的,反而是抬脚大跨迈了两步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小凤好几眼,然后拊掌大笑道: “自上次在泰山观日峰见到你时,陆小凤还有着四条眉毛,现今怎么会变成两条了?” 此话一出,陆小凤瞬间面色微变。 那只小胖鸟可是还在呢! 这胖鸟可听不得这个,若是一被它听见就铁定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能字字戳他肺管子的话了。 果然,在陆小凤的目光下意识瞥过去的时候,就见着原本安静落在桌面上的小胖鸟立马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拍拍翅膀又准备叫唤出声了。 在这种紧急关头,陆小凤于此顷刻间连忙施展两步轻功身法,以极快速度及时探身过去,伸手一把将鸟捞了起来。 紧接着忙不迭间,四条眉毛陆小凤在江湖传闻中,那两根能夹住天下间任何攻击的手指头。 ——第一次,被他用来夹住了一只小胖鸟的鸟喙。 “呵、呵呵……” 小胖鸟正十分不满地扑腾扑腾着,陆小凤的手上稍微多用了一点点力气,轻轻地摁住了它。 他的手上在紧锣密鼓地忙活着,嘴里也还没忘记回应阎铁珊刚才说的话: “俺最近养了一只鸟和一只兔子,地主家也被吃得没有余粮了。” “去喝酒时没钱付账,就被老板娘强行刮了去,做成那酒馆墙壁的粉刷子了。” “他奶奶的,那骚老……” 说到这里,阎铁珊那张白白胖胖的圆脸倏然抖了一下,像是及时反应过来这会儿还有个小姑娘在场似的,他嘴里即将喋喋出口的那些粗话也登时就停住了,没再继续接着说下去。 他转过身来,俯首时视线稍稍下移,看向了从进门后就兀自坐在了桌边的花晚晚。 这小姑娘此刻的悠哉姿态,那叫一个毫不见外,宾至如归。 阎铁珊今晚在看到两人的时候,原本还以为,这或许又是江湖浪子陆小凤的哪位红颜知己。 但看这此二人在目光对视、无声交流时的眼神和神态,却又让阎铁珊反而觉得,并不太像是那样的关系。 于是乎,他便开口问出来了:“这位姑娘是?” 阎铁珊说出这句话时,他那精明如炬一般的目光看着的是陆小凤,显然此番问题问的也是陆小凤。 客随主便,因此花晚晚并未开口为其解惑,只是也跟着抬眸看向了陆小凤。 小凤鸟和小胖鸟这两只禽类,此时正在进行着一番明争暗斗的友好交流。 小凤凰以其灵犀一指优越条件,短暂性的稳稳占据了有利形势。 陆小凤在暂时全面限制住了小胖鸟的行动后,整个鸡顿时都像是如释重负似的,长长的舒了好大一口气。 这时他才开口向阎铁珊介绍了起来。 不过陆小凤却没有径直点出花晚晚的身份,他偏偏一句话就在嘴里转了个弯,卖起了关子: “大老板,或许你现今还并不认得她,但我保准你一定认得她的家里人。” 阎铁珊笑问:“哦?不知这姑娘的家里人,是俺认得的哪一位?” 陆小凤挑眉一笑,悠悠说道:“以我的推断,她家里头那七个厉害的哥哥,你应当是会认得那么一个两个的。” “七个……” 阎铁珊之所以能将一个珠光宝气阁,做成如今这般遍布大江南北的家业,他不止是眼光敏锐,同时亦是见精识精。 一个底蕴深厚、势力不小的高门世家。 家中还有七个在任何领域中,能力出众、手腕不凡的公子。 同时又与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其人,关系亲近,联系紧密。 ——这样明显的世家背景,并不难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双更,另一章晚上会更新出来哦! -实用性超强的武学绝技:灵犀一指。 -苏少英:楼上的,你们是在开趴体吗?? -胖葵:鸟可听不得这个,一听就嗨皮嗨皮~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收藏哦~ 乾杯 []~( ̄▽ ̄)~* 第26章 粉墨登场 阎铁珊几乎弹指间就想到了:“是江南花家堡?” 果然,阎铁珊刚问出一句花家堡,就见陆小凤已是随性放达的笑了起来,点头示意肯定了他的猜测。 阎铁珊随即亦是畅怀地笑了开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花晚晚的目光慈和,笑着说道:“你便是花家最小的那位小妹吧?” 见人不语三分笑。 某兔心说,这技能真是厉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意人吗? 不过人家此次这句话确实是在问她了,而花晚晚从来都自认她是个有礼貌的好兔子。 她很快就利落站起身来,向阎铁珊施了个抱拳礼,点头应道:“我是。” 厉害的生意人果然又再次抚掌大笑。 他的皮肤一眼瞧上去就白嫩又细滑的,向来对这些外在问题没半点研究的兔子,看着看着,都忍不住有点想问问他保养秘诀了。 “你几个哥哥都曾来过俺这里,有时是来赴宴,有时是谈生意。” 阎铁珊笑着说道,“俺之前常听他们总提起来家里的小妹妹,当时还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小姑娘,才能让这些年少有为的年轻人,时时刻刻放在心里,挂在嘴边。” “如今一见,果然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难怪花家公子们都成了妹妹奴呢!” 第34章 他说起话来时,总是句句都带着浓浓的山西乡音,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山西人似的。 但却又有那么一点怪腔怪调。 花晚晚是听不太出来的,但陆小凤今晚自从进门来之后,就一直特地仔细留意着,所以他很明显的听出来了。 听对方说话时提起自家哥哥,且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居多,作为妹妹的花晚晚,自然也免不了听得越来越开心。 更是让这只从没外出游历过、没看过什么世面的江南兔子,不由得暗暗感叹—— 生意人,牛的! 一句话夸了八个人。 花晚晚笑脸盈盈,眉目弯弯,说道:“承蒙大老板夸奖了。” 某只兔子觉得,这位阎铁珊阎大老板,真是个会说话的大好人。 兔兔:只要你夸了我哥哥,那我们从此就是好盆友了。 为了拯救兔兔新鲜出炉的好盆友,她随口客气两句后,很快便即刻转开了话头,说起了今夜来阎府的正经事: “严总管难道就不问问我们,此番深夜到来所为何事么?” 话音刚落,就见阎铁珊脸上的笑僵了一僵,眼神有一瞬的锋芒暗光闪过,而等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都没有方才那么和缓了: “所以,你们此番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陆小凤面色神色认真了起来,他出口试探道:“阎老板可认识一个人?” 阎铁珊:“什么人?” 陆小凤:“严立本。” 阎铁珊:“……他是谁?” 陆小凤:“金鹏王朝,内库总管。” 阎铁珊稍迟疑了下:“…………我不认得。” “但是……” 见到他这般反应,陆小凤目光微动,接着出口说出来的话,也没有方才那般让人松快了,他说: “前些日子,有人千方百计的找上了我,想让我来找阎大老板,也就是严总管你讨笔欠债。” 阎铁珊面上那细嫩的皮肤,控制不住的抖了两下,就连面中那个大大的鹰钩鼻,也跟着抽动起来,他语气霎时越发冷厉下来: “俺倒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过欠债了?” 陆小凤说道:“大老板确定当真没有?” 阎铁珊:“当真没有。” 陆小凤:“近些年来或许没有,那五十年前呢?” 阎铁珊先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应道:“…………没有。” “大老板,你先听我说一句。” 一只兔子的耐心,也就那么一点点大。 花晚晚不想再听两人继续兜圈子了,于是忍不住开口插了话: “关于这笔五十年前的欠债,不是我们认为你有,而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希望你有。” 此刻的阎铁珊,脸上已经不复生意人的笑容,他眉头紧锁看向了花晚晚,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某只总爱犯懒的兔子,目光径直幽幽飘向了陆小凤,把关于这件事的最终解释权留给了—— 某个又在和小胖鸟互相扯头花的御用男仆。 陆小凤实在是镇压不住建国前成精的胖鸟了,他立时以手上巧劲轻轻抛起,一把将鸟丢给了被鸟定义为不好欺负、还很凶残的猛兽小兔子。 落到凶兽手上的胖鸟,登时一下子就老实下来了。 陆小凤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这才当起了专业男仆,开始任劳任怨的跟阎铁珊解释起来。 他提起了最开始的丹凤公主、大金鹏王。 也提起了后来的独孤一鹤、青衣楼主。 亦提起了近期的上官飞燕姐妹与霍天青。 陆小凤将所有与金鹏王朝有关联的事情,掰开了又揉碎了,条理分明又剥丝抽茧…… 全部都为阎铁珊讲得清清楚楚。 阎铁珊听完之后,缄口无言,面色悲戚又复杂,静静沉默了良久。 ******************** 珠光宝气,阎府水阁。 朱门豪邸,鼎盛富贵人家。 亭台典雅华丽,楼阁端庄大气。 水阁中,造型生动的假山参差分布在荷塘周边,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意趣。 今日酒筵的主家,阎铁珊阎大老板突发急症,已是病了整整两日。 因此这场宴席也往后推迟了两天。 似是大病初愈一般,此时他那张本就白嫩的脸上,有些许不自然的苍白。 阎府总管霍天青躬身站在一旁,目露担忧的看着他。 但或者是由于,今日这场筵席上宾客满座,他的气色也还算得上是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满座的宾客中,最为显眼的,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花晚晚了。 一个长得实在很好看的貌美姑娘,总是容易吸引到别人的目光的。 但这并不是她显眼的原因,更为抓人眼球的,是这只家养小动物的吃播现场。 从开筵到现在,众人都还在走着相互寒暄客套的应酬流程,小兔子已经吃掉了四盘窝边肉。 在动物界中,小兔子的吃相,从来都是温柔斯文的。 但同时又具有轻捷迅速的特点,享受起珍馐佳肴之时,亦是有如风卷残雪一般。 让食客在观看过程中,也不禁垂涎三尺,食欲大动。 而桌边,和小兔子同样显眼的,还有兔兔的那位饲养员。 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十分愉悦的笑意,手上多年训练出来的专业投喂手法,耳疾手快,柔和中又带着快速敏捷,让人简直是叹为观止。 阎铁珊:“…………” 他总算明白了。 为何—— 江南花家堡已是那般的家大业大、富甲天下。 而那几位经商的公子,却还是拼搏奋斗在生意场的第一线上,兢兢业业,风雨不休。 原来是真的如陆小凤所言那般,需要努力搞钱用以饲养兔子…… 而作为这一行三人中的另一位宾客。 陆小凤的面上亦是一派云淡风轻,姿态闲适散漫又从容。 但他手上的筷子却也时刻不曾停歇,专心致志的在投喂着一只圆乎乎的小胖鹦鹉。 陆小凤:既然打不过,那干脆就打入。 众人:“…………” 筵席上,除了陆小凤三人一鸟,还有另外两位陪客。 一位是阎府的西席清客,举人先生苏少卿。 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人称“云里神龙”的马行空。 苏少卿虽然是个举人,但身上却并没有半点如一些读书人的酸腐之气。 相反,他的为人看上去似乎性情甚是潇洒,不拘泥于绳墨。 而与他成强烈对比的,是另一位陪客马行空。 马行空的功夫还算称得上一句不错,是实打实的以武立足于江湖上的人。 但他的为人却是外强中干,特别是其在对待霍天青的态度上,实在是显得有些卑躬屈节,阿谀逢迎。 酒筵,酒筵。 没有酒,怎么能称得上筵呢? 陆小凤给自己倒了杯老汾酒,姿态悠哉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静静闭着眼回味了下,这才睁眼说道:“酒香清雅,其味甘甜柔和,浓醇绵长。” 闻言,阎铁珊面上神情更是喜形于色,他笑着说道:“这可是俺珍藏多年的山西老汾酒!” 陆小凤笑道:“那今日这珍藏佳酿,可是就便宜了我陆小凤了。” “那你今日可一定要多喝点。” 阎铁珊抚掌大笑道,“若是不把这几坛酒通通喝完,俺可不放你走啊!” “这个大老板尽可放心!”陆小凤调笑道,“我陆小凤别的或许不行,千杯不醉那还是足以做得到的。” 阎铁珊大笑道:“好好好!” 花晚晚原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吃晚饭。 但听到这里,她也不由得停下了筷子,微微抬眸瞟了小凤凰一眼。 她缓缓咽下一口软斗代粉,一脸沉思。 先前在楼外楼喝状元红是花雕鸡,那现在在珠光宝气阁喝老汾酒又是什么鸡? 诶,有汾酒鸡这道菜品吗? 陆小凤的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了小兔子的神情,立时就觉察出来了。 她现在正一脸认真的思考着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他想知道的…… 他默了默,十分明智的果断无视掉了。 但此番是有正事在身,陆小凤便顺道给她使了个“准备动手”的眼色。 然后—— 兔兔立即果断埋头,顿时吃得更快了。 陆小凤:“…………” 行叭。 要让兔儿跑,那也得先让兔儿吃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凤凰:既然打不过,那干脆就加入。 -阎铁珊:我悟了!难怪花家公子全是工作狂呢! -兔兔:诶,想吃汾酒鸡,有饲养员会做吗? -坐等猛兔出笼~ -焦焦:耶!!今日双更!! 第35章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多收藏鸭~ 第27章 粉墨登场 一场筵席,已至高潮。 众人宾主尽欢,言笑晏晏。 花晚晚终于舍得放下了她的筷子。 她探出兔爪子,戳了下吃饱喝足四脚朝天的小胖鸟……它圆溜溜的肚皮。 小胖鸟立即会意,艰难的开始咸鸟翻身。 陆小凤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将鸟提溜着站了起来,某个御用男仆的手指头上,还既殷勤又贴心的扶着它,等鸟彻底的站稳后才放了手。 然后就见小胖鸟扑簌簌飞了起来,飞到了水阁边的荷塘上,在一个青翠圆满的荷叶上边,盘旋来又盘旋去。 花晚晚亦是会意了。 很好,这就是小胖葵给的敌方定位了! 她从桌上挑挑又拣拣,最后挑了一块刚刚吃黄芪煨羊肉时,兔兔饲养员贴心帮忙剔除的羊骨头。 当她拣起来拿在手中的时候,一整个兔爪子上都感觉油汪汪的。 某只兔子嫌弃的蹙了下眉。 但等她旋即再抬起头来时,任谁都看不出来,方才她的面上曾出现过嫌弃的神色。 花晚晚微微侧了侧身,面上像是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手里还握着那根羊骨头,睁一只眼又闭一只眼的比划了两下,像极了小孩子拿弹弓在玩闹的样子。 席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她忽然一改闲极无聊的面色,手上倏地旋腕一翻一转,只一瞬息间,那根羊骨头就被疾速飞掷了出去。 速度之快,竟难以用肉眼清晰捕捉到,只能看到一道轨迹残影。 “啊!咳、咳咳……” 那根羊骨头,打入了塘水之中,一道曲线玲珑有致的黑影,霎时间从水里跃了上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水阁边的荷塘鱼池底下,不知何时竟然隐藏了一条黑鲨美人鱼。 阎铁珊面色沉沉,大喝道:“来人!” 随着话音落下,便立即有五个武林高手自窗外一跃,迅速飞身进了水阁。 这五个武师常年受阎老板雇佣,进了水阁后齐齐快步疾走到他身旁,以一种护卫的姿态围着他站。 紧接着,那个玲珑有致的黑影,也自窗外飞跃而进,一身黑鲨皮水靠浸于水下甚久,脚步落地之后很快就泼湿了好大一片青石砖。 “你是谁?!” 率先开口问话的是苏少卿。 此时他亦是同样迅速奔向阎铁珊身边,一脸防备的盯着来人。 听到问话,那黑影很快就抬起手来,将裹着头脸的水靠头巾扯了下来。 刚刚出水的人,露出了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的美丽面容。 “丹凤公主!” 陆小凤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上官丹凤此时也看向了他,她的一双美目中,含着哀哀婉婉的恳切情意。 让人的心啊,瞬间就忍不住要软了下来。 陆小凤的心啊,他倒是不禁也有点想软下来。 但是他的身边,正优哉游哉的坐着一只硬茬兔子,面上满满都是一脸看他好戏的表情。 陆小凤:“…………” 陆小凤的心啊,顿时马上就硬了。 “丹凤公主?” 阎铁珊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哪来的公主?” 上官丹凤转身看向他,脸上是一副愤恨的神色:“我乃大金鹏王陛下的丹凤公主!” 当下阎铁珊说话之时,已再没有了那怪腔怪调的山西口音:“你如何能证明你的身份?” 上官丹凤抬手举起剑锋对着他:“我何必要跟一个叛臣贼子证明!” 阎铁珊:“你说的叛臣贼子是谁?” 上官丹凤:“我说的就是你!内库总管严立本!” 阎铁珊沉沉叹息了一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他早就死了。” 上官丹凤:“你不敢承认?” 阎铁珊:“我有什么不敢的?” 上官丹凤:“但你确实就是严立本!” 阎铁珊面上神色怅惘,语气悲凉的说道:“五十年以前,在我们的小王子只肯守着他那部分财富过日子,不愿复兴金鹏故国,对我们三个托孤臣属毁约,一直避而不见的时候…………内库总管严立本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 上官丹凤怒声辩解道,“明明是你们三个叛臣,带走了另外三份国库财富不肯归还!” 阎铁珊神色复杂地叹息了声,不再与她做无谓之争:“你说你是大金鹏王驾下公主,如何能证明?” 上官丹凤很不明白,为何阎铁珊非要与她掰扯这个事情,她目光犹疑的闪了闪:“本公主没必要跟一个叛臣证明!” 陆小凤轻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因为你无法证明。” 上官丹凤倏然转头看向了他,那双美目依旧含着丝丝情意,面上却是一脸受伤:“你竟然不信我?” “你要我如何信你?”陆小凤问道。 “你忘了?你是如何答应我父王的事了吗?”丹凤公主反问道。 “正因为我没忘。” 陆小凤摇了摇头,沉着冷静地应道,“所以我才要知道,你是谁?还有我见的那位大金鹏王又是谁?” 上官丹凤看着他,目露哀伤:“你什么意思?” 陆小凤不再委婉绕圈,直接果断的说道:“金鹏皇族直系后裔,双足皆为六趾之数,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上官丹凤道:“你怀疑我?” “…………” 花晚晚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上官丹凤身上,她又悄咪咪的戳了一下,某只看现场qy剧看得正乐呵的小胖鸟。 为了防备她七哥的那双耳朵,花晚晚偷偷捞起小胖鸟将它带到了水阁门边。 她扫了一眼众人,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才用压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交代起它说:“等会我有让你下手,你再找机会吸取能量,如果我没让你下手,就不许乱来。” 小胖鸟那对绿豆小鸟眼立马瞬间一亮,旋即使劲点起了鸟头,小小声应道:“鸟知道了!” 鸟这一整个系统能量都快要见底了,估计再不补充能量的话,不止是鸟,就连兔兔宿主也要跟着一起上天了。 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收量量了! 花晚晚看着霎时就激动起来的小胖鸟,感觉有些不靠谱:“你别光知道,你得做到…………” 有杀气!! 作为一个为战斗而生的夜兔,在战场上对危险气息的敏锐力,是与生俱来的。 花晚晚手上还捧着小胖鸟,即刻步伐轻移脚尖一点,衣袂簌簌,转瞬间便已从门边迅疾飞进了水阁之内,停在了花满楼身边。 她将手上的小胖葵轻轻放在自家七哥肩上,眉眼间皆是寒意,看着从水阁四面八方不断疾射进来的箭矢。 花满楼此刻亦是眉头紧锁,屏气凝神,侧耳仔细倾听起周遭各方位的风吹草动。 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箭雨,很快就停了下来。 但没了箭雨,却来了一阵青衣雨。 - 阎府水阁中。 那一朵出水的黑鲨芙蓉花,此刻面上已经换了一张脸。 那是比上官丹凤更美丽的一张脸。 同时,也是花晚晚更为熟悉的一张脸。 花晚晚眯了眯眼,幽幽开口道:“上官飞燕。” 此刻的上官飞燕,尽管早已被拆穿了假公主的身份,但她面上却半点都不觉慌张。 只因她当下已是有恃无恐。 那一阵青衣急雨,如今已然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旁,以及水阁周遭的四面八方,将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水阁中的众人面色凝重,皆是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陆小凤同样也是神情严肃,那张俊脸绷得紧紧的,再不复平日时面上总挂着的洒脱笑意。 青衣一百零八楼,每楼一百零八人。 真是有够大手笔啊! 仅仅只是为了杀他们这几个人,就出动了一整座楼的杀手。 观其形态,还基本个个都是实力强劲的厉害高手。 上官丹凤,不,现在该说是上官飞燕,在听到花晚晚叫出她的真实名姓时,她倏而满面含春的笑了出来:“是我。” 花晚晚也跟着笑了:“当日你来百花楼作客时,走的好像有点着急,我原本还想着请你吃顿饭呢~” 吃一顿竹笋炒肉片。 提起当日之事,上官飞燕脸上的娇笑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就带了些狠意。 “当日是我计划不周,过于轻敌。” 上官飞燕那张美貌如花的脸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采来,但她的语气却万分狠厉: “但今日,我早已提前留了后手。你看看这水阁四周就要知道,我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听这话,花晚晚却并未如上官飞燕所期待的那样,露出什么惊惧的神色来。 相反,她反而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悠悠扫视了那一百零八个杀手,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哇偶~看起来好像蛮贵的诶~” 第36章 “不过你们那啥金鸟王不是说已经没钱了吗?” 话音刚落,上官飞燕那张出水花容,登时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下。 陆小凤:“…………” 这姑娘的关注点,能不能放到正经事上?? 但陆小凤却并未开口打断她们二人说话。 一来,他清楚的了解,这只夜空下的小兔子,越是即将快要大大地闹腾一番时。 表面上就越是乖巧巧,说话时就越是柔糯糯,语气上就越是软绵绵。 二来,自众人相携进入这阎府水阁的那一刻开始,他重点关注的目标人物,就一直都是那位霍天青霍总管。 不仅是由于他跟那位上官飞燕在暗地里有私情,更是因其也和今日他们策划开演的这场大戏,牵连不小。 更别提,作为天禽门天禽老人的唯一继承人,陆小凤都不敢肯定,他的武功究竟会有多高。 “其实不是只有你会摇人,我也摇人了哦。” 像是担心上官飞燕不被气死似的,某只兔子还在悠悠哉哉的闲庭漫步着,欣然自得的说道: “虽然没有你请的人多,也没有你花的钱多吧……” “但好歹也是我花了四条眉毛,好不容易给请来的呢!” 陆小凤:“…………” 你花的明明是我的四条眉毛好不好?!! 上官飞燕的一张如花面容越来越扭曲了,那怨毒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全是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阴狠劲: “难不成,你以为一直这样说下去,就能拖延你们下地狱的时间吗?” 花晚晚眨了眨眼,茫茫然问道:“我拖延什么时间了?” 不等上官飞燕回应,她忽然倏地抬起手来指向了水阁外,然后语气欢快极了: “你瞧!你们都被我摇的那一个人给包围了!” 上官飞燕下意识的跟着回头往外看去,霎时间面色骤变。 西门吹雪?! 他什么时候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叫: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我的后手包围了你的后手。 -兔兔:你摇的人太贵了,你瞅瞅兔多勤俭节约呢~ -小凤凰:反正最后受伤的总是我…… -小雪哥哥:你们都被我一个人给包围了~ -晚上有空的话我再多更一章~ 没空就只能明天了呜…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收藏~ 乾杯 []~( ̄▽ ̄)~* 第28章 粉墨登场 西门吹雪面容冷峻,手持乌鞘利剑。 白衣剑神的剑,此刻已然出鞘。 陵劲淬砺,锋芒无匹。 他的剑锋,出鞘必定开出盛放血花。 他的目光,在看向水阁内外的青衣杀手时,全是万万年不化的刺骨寒冰。 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花晚晚又慢悠悠的出声了。 但这一次,她不是对上官飞燕说的。 花晚晚神闲气定的手持扶光伞,微微侧过身来看向了阎老板,然后乖乖问道: “大老板,你家这座水阁……还要吗?” 在这种氛围紧张的时候,她这句话问得着实奇怪,就连见多识广的阎铁珊,也不由得愣了一愣,而后才语气不确定的应道: “…………今夜过后,应该也不能再要了吧?” 这座水阁,现下里里外外站着这么多人,绝大多数全部都是青衣楼的杀手,接下来肯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场残酷争斗打到最后…… 就算他还想要,这座水阁也必须要再重新修整一番才行了。 怪力兔兔幽幽点头:“那就好。” 那她就能彻底放开手脚尽情干架,还不用担心今夜过后需要赔偿阎府的财务损失了。 毕竟哥哥们赚钱养兔子也很不容易的,当然是能省则省嘛。 花满楼安静站在她身边,听懂了她这话里话外隐藏暗含的意思,但是这一次,他并未阻拦着不让她动手。 一百零八个杀手,四面受敌,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像是生怕他们这水阁里边有人逃脱。 如此这般,若不披坚执锐,恐怕难以生还。 上官飞燕一声令下,青衣杀手一拥而上。 霎时间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小胖鸟早早就躲进了陆小凤的衣襟里。 鸟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啪啪响。 尽管现在剧情已经乱作一团,但陆小凤作为天道所庇护的气运之子,天底下绝对是没有比他怀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花满楼此番并未跟在花晚晚身旁。 他与陆小凤配合默契,并肩作战,携手迅速解决掉二人周遭的杀手后,疾步撤往阎铁珊等人附近,以防霍天青趁此大乱时机对其下手。 西门吹雪一人以一把乌鞘剑,从水阁外围一路慢慢杀进阁内时,乌鞘剑的剑锋已然好似泼血淋墨一般。 随着时间过去,死在他手上那把剑下的杀手越来越多,锋刃银光掠行所过之处,渐渐汇集成了一条血色花.径甬道。 而对于花晚晚来说,此番对手是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杀手组织,杀人者人恒杀之。 再加上不必担心需要赔钱,她这次终于能够比较放得开身手,用上了她作为一只夜兔,更为习惯的干架方式。 怪力兔一路向着上官飞燕的位置杀了过去。 她手持着闭合的扶光伞,大材小用的,俨然将其当作了棒槌来干架,抡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再结合夜兔的天生怪力,一砸一个大深坑,一棒一个小杀手,基本没有任何杀手能在夜兔手底下撑住两招。 当中大多数青衣杀手,更是被她轻飘飘一砸一揍,就打得丹田内里肺腑破裂,内脏碎片都全然吐了出来。 横尸遍地,肝髓流野。 ——场面一时间凶残极了。 随着花晚晚手持扶光越走越近,上官飞燕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青。 她从未见过有人在对战时,会用这样残暴凶猛的打法。 实在是比西门吹雪那把杀人的剑,还要凶戾可怕数倍不止! 很快,在花晚晚和西门吹雪的围剿下,阎府水阁内外,站着的青衣杀手已然渐渐所剩无几。 上官飞燕见势不妙,脚下步伐急急一跃,登时便迅速想往门外撤去。 花晚晚上次初一没揍到这只毒燕子,这次十五绝逼不可能再放过任何机会了。 她一手轻松捞起今夜筵席摆的红木重桌,即刻便毫不费力地随手朝着上官飞燕位置一把甩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 瞬间就将水阁门口的土地,重重砸出了一个大深坑! 非但如此,还有那深坑周遭的青石砖,亦是有如山崩地裂一般,正以极快速度蔓延而又崩塌开来,很快就逐渐扩大范围至大半个水阁。 而被她当成逗燕飞盘小玩具的,那坚硬又沉重的红木桌也已不止是四分五裂了,简直是碎裂成了至少千八百块。 这一声“轰”实在是太响太重了,震得整个水阁地面都强烈颤动不止,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上官飞燕整个脸色当下已经不是发青,而是发白了,惨白惨白的。 她此刻已然吓得胆裂魂飞,全身打颤,手脚冰凉,眼前也阵阵发昏发黑,冷汗更是一直止不住地汩汩往下淌。 上官飞燕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她面上神色惊惶万状,脚下迅速旋踵,转身施展起轻功来便准备立刻逃离此地…… 她只能以此作最后一搏,给自己搏条生路。 但花晚晚的双飞彩翼,比上官飞燕的翅膀来得更快、更捷、更疾。 ——只在瞬息之间,她的手里头,便已捕捉到了这只妄想就此飞往天空的燕子。 - 独孤一鹤带着几个弟子赶到的时候,水阁里里外外,已然成为了一座红惨惨的血色花园。 原本华丽典雅的水阁,已经被某只兔子蹦蹦跳跳四处干架揍人时,砸的破破烂烂,就连角落都无法下脚。 当下所有人都只能移步到了水阁外边。 花晚晚提溜着刚才妄想逃走的上官飞燕,随手将她一把丢到了地上。 她刚想着让人拿根绳子,给这只又狠又毒的小燕子绑上翅膀,一回头却看见了好不容易大逃杀成功生还的众人,那一张张脸上的复杂无言。 花晚晚:“…………???” 某只兔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咳、咳咳!” 阎铁珊干咳了两声,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花家这小姑娘,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很难评价啊…… 阎大老板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砸的稀巴烂的水阁,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这花家小姑娘会在打斗之前,那么认真的问他,这个水阁还要不要了…… 他再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想到,最后水阁竟然会变成破壁残垣,目之所及满是疮痍。 第37章 ——被她砸烂得这么彻彻底底。 独孤一鹤看着满地的青衣楼杀手尸体,大概也能猜出来,不久前此处刚刚发生过了什么。 他走上前来,声调沉沉的叹了口气,对阎铁珊说道:“没想到我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来晚了。” 两日前,在花晚晚和陆小凤两人一鸟,夜探阎府后,阎铁珊写了封信,信内将大金鹏王事件的详情全部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胖鸟有系统定位,于是花晚晚就干脆让它充当了一回信鸽,将那封信件送去给了独孤一鹤。 原本他们是估摸着,独孤一鹤应当能在今晚之前赶到,所以将筵席时间延至了今日,却没成想,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阎铁珊摆了摆手,说道:“此前之所以提前去信,只是为了以防不测才知会你,让你能对此事有所防备罢了。” 独孤一鹤与阎铁珊是五十几年的老朋友,有些客套话,根本也完全不必再多说出来了。 陆小凤的怀里,还鼓鼓的揣着某只机智又怕死的小胖鸟。 他脚步极快地走到花晚晚面前,将她悄悄拉到了一旁,俯首贴近她的耳侧,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晚晚,你手上戴着的醉何如,给我一颗。”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像是有些愤怒,又像是带着哀惘。 花晚晚从未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她难得有些怔愣的点了点头。 然后侧身避开旁人耳目,从腕上戴着的海明珠手串中取出了一颗醉何如,放在了陆小凤的手心里。 陆小凤伸手接过之后,随即旋踵,转身快步向荷塘边走去。 花晚晚这才发现,原来他找她要的那一颗醉何如,是为了救下霍天青的命。 花满楼站在荷塘边上,面色同样也不太好看,花晚晚伸手攥住他的衣袂,轻轻地拉了拉,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满楼长长叹息了一声,缓声为她解释起来:“方才在打斗时,场面太乱,他中了那剧毒的飞燕针。” 原来,方才水阁内外,众人与青衣楼杀手交战打斗起来后场面过于混乱,上官飞燕在趁着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想以她的飞燕毒针暗暗杀掉阎大老板。 而当时的陆小凤护卫在阎老板身旁,正是已然与霍天青相互缠斗交起手来。 在二人之间打得不相上下、难解难分时,那一蓬疾射飞出的飞燕毒针,就有一根意外射中了毫无防备的霍天青。 此刻的霍天青面色青紫,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半分都没有了先前霍大总管那意气风发的精气神。 花晚晚只是侧眸瞟了一眼,又悄声问道:“那小陆哥为什么还要救他?他不是和上官飞燕是一伙的吗?” 花满楼神色带了点怜悯,缓声说道:“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种花二人组:小雪+小兔 -兔兔:一伞一个小杀手,一砸一个小洞洞。 -胖葵:气运之子就是最diao哒! -阎老板:我也没成想,以为是装修,结果是重建…… -这一卷就剩这一两天了 -下一卷[金风]的兔兔又甜又可爱~ -今日双更哦~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收藏~ 乾杯 []~( ̄▽ ̄)~* 第29章 粉墨登场 陆小凤在前来阎府赴宴的前一天,特地动身赶去见了一个老朋友。 这个老朋友,便是那位关中大侠“山西雁”。 山西雁亦是天禽门人,是天禽老人的徒孙,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老来子,按辈分,他该称霍天青一声师叔。 为了让陆小凤在此次事件中,能尽力保下霍天青,山西雁告诉了他很多事情。 包括霍天青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又是怎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他活在父亲赫赫威名的阴影下,实在太久太久了。 久到让他总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超越自己的父亲,让自己头顶上的那层阴影散去,想让旁人说起他时,不再只是天禽老人的继承人。 为此,他走错了路,爱错了人,做错了事,这已是一件让人唏嘘不已的悲哀之事了。 最终,在霍天青解完飞燕针上的剧毒,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时,花晚晚考虑了好半晌,只让小胖鸟凑近过去时,吸取了他身上一半的功法和内力转换为能量,没让他彻底成为一个毫无功力的普通人。 陆小凤早就在筵席之前,便提前告知过山西雁,让他今夜赶来阎府。 所以,等霍天青稍微恢复点意识以后,山西雁即刻就将他带回到天禽门中去了。 而与之待遇不同的,是那只试图利用青衣一百零八人,来阎府杀人灭口谋取财产的毒燕子。 她身上的功法级别不高,内力也低微,被花晚晚随手拍晕让小胖鸟全部吸取了之后,它还嫌弃能量少得跟塞牙缝似的。 上官飞燕和幕后黑手二人,杀了真正的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 对此事最有处理权的,便是阎铁珊和独孤一鹤。 因此,上官飞燕暂且被关押在了阎府。 等到将她背后隐藏的人也一齐抓出来后,再同时看看应当该如何处理才好。 ------------------ 今夜一场戏剧,曲终人不散。 众人皆留宿于珠光宝气阎府。 只因明日还有一场大戏要继续登台唱下去。 西门吹雪每次出手杀完人,总会感觉到饿。 这一点,和刚刚才痛快地干完架、揍完人的某只兔子,简直是不谋而合。 四人一鸟一齐出去吃完宵夜,慢慢走回阎府的路上,陆小凤那一整个脸都是惨绿惨绿的。 花晚晚侧眸斜了他一眼,问道:“小陆哥,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在小酒馆里点了那么多宵夜菜品,结果拎着酒壶跑去人家店门口喝,也不怕灌一肚子冷风。 陆小凤一脸无言的睨着她:“…………你不知道?” 花晚晚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问:“我该知道什么吗?” 陆小凤:“…………你自己仔细想想,你今晚点的都是什么宵夜。” 某只兔子才刚吃完那堆宵夜,在肚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哪里还需要用仔细想的,她不假思索就答道: “血粉羹、煎白肠、肫掌粉、麻脯鸡脏、肝脏荚子……” “停停停!” 随着她口中一一报起菜名来,陆小凤一整个鸡脸那是越听越绿,随即立马赶紧出声叫停。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吃得下这些的样子吗?” 他属实这话还是说得委婉了不少。 这只怪力兔兔,就在两个时辰以前,才把那些个青衣杀手揍成啥样了,那满地的血糊糊和内脏碎片啊…… 这就算了,但是这只小兔子她不吃素啊! 她点的菜,绝大多数还全是各种下水啊! 就这,就这! 就这谁特喵还吃得下啊!! 她那个滤镜十级厚的妹控哥哥,花七童就不提了。 剩下的也就西门吹雪那个万年老冰雕,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吃他的水煮蛋了。 但,臣凤做不到啊!! 既吃不起,那我就还躲不起吗?! 今夜,酒馆门口的风景甚好。 天也很绿,云也很绿,月也很绿。 - 小酒馆离得并不远,很快几人就回到了阎府。 阎铁珊给他们四人的房间,安排在了同一个院子里,从阎府大门到住处必须得经过阎府后花园。 在四人即将穿过一道月洞门时,却听到了庭园内传来了几道说话的声音,其中一道声音,是几人较为熟悉的苏少英。 独孤一鹤此行赶来阎府,身旁跟随了四位弟子,即峨眉七剑“三英四秀”中的四秀。 在两个时辰以前,经阎老板介绍,他们几人与这“四秀”相互才得知名姓,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但好歹间隔时间不太短,以几个一流高手的耳力,这几道声音各是出自哪位,倒勉强还算是记得的。 只听那师姐妹当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想到叶师妹,她竟然与霍天青有私情。” 听到这话,陆小凤下意识瞄了眼肩上的白团子。 没想到这小胖鸟说的是真的,那霍天青不止与上官飞燕有私情,还试图利用叶秀珠的感情来对付独孤一鹤。 那么问题来了? 这成了精的小胖鸟,究竟蹲了多少人家的墙头,才知道的这么多八卦? 马秀真排行最大,性格也最沉稳:“此事师父自有定夺,我们在这里替她担心也没用。” 孙秀青点点头,又道:“江湖传言陆小凤有四条眉毛,今日我怎么好像只看到了两条呢?” 那小师妹石秀雪也道:“我也看到了,确实只有两条。” 第38章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苏少英摇头道,“我前日也是第一次见到陆小凤,他当时就已经只剩两条眉毛了。” 马秀真的语气中带了点憧憬:“有没有四条眉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叫陆小凤,那位灵犀一指的陆小凤。” 苏少英也不由得赞同道:“是啊,经过今日这场生死之战,我只能说,灵犀一指果然名不虚传!” 孙秀青又忽然问道:“那个白衣剑客,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生性冷傲,独来独往,自战斗结束后,他就一直站在一旁,不曾与旁人多加交流。 苏少英点头道:“是他。” 孙秀青的脸红红的:“听说他的剑术高超,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剑客。” 石秀雪笑道:“原来二师姐喜欢他啊?” 孙秀青的脸更红了:“谁说我喜欢他了?!” 马秀真说道:“但他那样冷冰冰的剑客,肯定很不会体贴人,还是陆小凤那样懂女人心比较好。” 石秀雪道:“因为他是个浪子,才那么懂女人,但也太风流了,不是个良人。” 孙秀青脸红道:“我喜欢他,就算他性格冷僻,不会说话讨人喜欢,我也是一样喜欢他的。” “你看,我就说你喜欢他吧!” 石秀雪说完这句话,自己的脸也忽然微微红了起来:“那个花满楼,真的就是江南那个花家的公子吗?” 孙秀青道:“听说江南花家富甲天下,就算是骑着快马不停奔上一天,都还仍旧在花家的产业之内。” 苏少英点头:“就是那个江南花家。” 孙秀青感叹道:“那可是个富贵至极的高门世家啊!” 马秀真说:“听阎老板说,花满楼身边的姑娘是他妹妹,那不就也是江南花家的小姐?” 苏少英默了默,片刻后才应道:“是。” 孙秀青看他犹豫的样子,不由得调侃道:“二师兄是春心萌动,喜欢上那位貌美的花小姐了吗?” 看过兔子干架的二师兄:“…………” 苏少英:不,我不敢。我没那个勇气。 石秀雪害羞的问:“那花满楼身边,除了他妹妹,还有没有其他女孩子?” 孙秀青笑道:“有人想当花家少夫人了?” 石秀雪登时更不好意思了:“我就是问问而已。” “你喜欢他?” 马秀真皱了下眉,说话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江湖传言,花满楼可是个瞎子,他是……” “砰!!” 马秀真的这句话没能说完,就突然感觉到耳际倏地飞速闪过一道火光,随即瞬间又炸起了一道爆破声。 而且,离她耳侧仅仅只有两寸距离。 她登时大惊失色,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 马秀真刚想问说出了什么事,就听不远处的月洞门口,传来声音清悦却又带着冷意的一句: “你再说一遍。” 花晚晚的手上还拿着扶光伞,扶光伞的伞尖幽幽冒着一缕青烟,正正好好对着马秀真的方位。 显而易见,刚刚那道带着火光的爆破声,是来自于这把伞里。 小胖鸟眼馋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夜兔的伞,可不只是遮遮太阳而已。 这把扶光伞,制作材料出自夜兔一族的星球,能挡住天下间任何攻击,不论是刀剑等冷兵器,还是枪炮等热兵器。 更别提,这把伞可不止能当盾器,更不止是像今夜对战时那样,被暴力兔子大材小用的当棒槌使…… 最重要的是,它其实还是一把能发出子弹的热兵器。 就是这把扶光伞,小系统已经眼馋足足十几年了。 毕竟作为一把顶级武器,它能够转化为的能量,那可实在是太太太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凤凰:今夜的风景独好,今夜的鸡也独绿…… -小胖鸟:让鸟天天对着这把伞,跟兔兔眼前吊饭饭有区别吗…… -明天就是[青衣动物园]笼子里的霍休啦~~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苏公子,就这一两天啦~ -焦焦:耶耶耶!今日双更啦!!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多收藏~ 昨天很抱歉: 我平时吃的药最近没了其中一种。 昨天本来要双更,不太舒服最后只更了一章。 所以今天就双更补上啦~ 第30章 粉墨登场 庭院里,那几个峨眉弟子的脸色已经全都变了,不复方才聊天时的轻松踊悦。 马秀真惊骇之下还没缓过神来。 石秀雪看着花晚晚手里,那把伞尖还在冒烟的伞,突然尖声指责道:“你这是想杀了我师姐吗?!” 花晚晚那张俏脸上布满了寒意,眼睛里正下着冷冽霜雪,她凉凉的开口道: “你觉得我不敢?” 苏少英面色沉重,刚想说话打打圆场,听到这话不禁也吓得愣住了。 石秀雪震惊不已:“你、你这是真的想出手杀人?!” 马秀真此刻方才缓过神来,一听到这句话,更是瞬间惊慌失色,忍不住急急往后又退了两步。 孙秀青愕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花晚晚冷然反问:“为何不能?” 马秀真惊慌道:“难道就为了仅仅一句话,你现在就想杀了我?!!” 花晚晚握着伞的手腕微移,再次将伞尖膛口对准了她,语气冰冷:“你可以试试。” 马秀真霎时间更是惊恐万状,一张清秀的脸亦是扭曲不堪。 陆小凤站在花晚晚身旁,转头也看向了那几位峨眉弟子。 峨眉三秀说的那几番话,他们全听到了。 尽管他们都被人当成了话题对象,闲聊时各方面的挑肥拣瘦,但是对于早已闻名于江湖的几人来说,这却是常有发生的事。 但此时陆小凤的眉头紧锁,面色亦是十分难看。 西门吹雪向来淡漠的一张脸上,也能看出更是比平日里冷酷了不少。 花满楼的眼睛,对他们这些朋友而言,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禁忌话题。 但若仅仅只是因此,而被旁人嫌弃不屑的话,作为至交好友,他们当然也是会愠怒气愤的。 只是他们作为男子,不好和几个口不择言的年轻姑娘多加计较。 与他们不同的是,花满楼并未对此在意。 但此时的他,却也同样已是无法再维持住脸上笑意了。 他家小兔子,因为此事真是很生气,很不高兴,也很难哄。 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石秀雪猛地看向陆小凤,失声喊道:“你们难道就任凭她滥杀无辜吗?!!” 陆小凤眉头紧皱,面色不悦道:“她并未滥杀无辜。” 孙秀青道:“她刚才明明都出手准备杀人了!” 陆小凤道:“她如果真想杀了你师姐,刚刚那一发伞弹就不会射偏了。” 西门吹雪此时亦是冷漠开口:“她方才确未对准,并无伤人性命。” 孙秀青目露震惊,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你们就这么维护她?!!” 西门吹雪目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未曾再开口回应。 此时,花满楼面上神色已是担忧极了。 他长身玉立在花晚晚身旁时,放在腹前的那只手紧紧握拳,另一只手则是轻柔又坚定的,握住了她拿伞那只手的细腕。 “晚晚。” 尽管他的神情忧虑,但他温柔轻缓的语声,依然带着令人放松的安抚之意。 花晚晚感觉到了腕上覆着的温度,她的手不自觉顿了顿,却仍然还是坚持紧握着扶光,直直对准那马秀真,并未曾如从前一般听话,依他的意思将伞放下来。 花满楼浅浅叹息了一声,再次语气温柔唤道:“晚晚。” 花晚晚垂眸不语。 陆小凤此时也侧过身来,不再与三秀多做纠缠。 陆小凤微微低头,看着这只难得连花满楼的话都不听的倔强小兔子,也缓和了语气,说道:“小晚晚,咱们回去吧。” 倔强小兔子不太情愿,她轻轻抿了抿唇,垂着脑袋不应声。 花满楼紧握的那只手松了开来,安抚的轻缓缓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柔声说道:“走吧,夜色已深,我们一起回去休息,好不好?” 花晚晚静静站着不回应,他便也静静站着陪着她。 好半晌后。 花晚晚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乖巧应声:“好。” 更深月色半人家,手携幼妹夜归院。 ******************** 珠光宝气阁,后山小楼。 或许该叫它青衣第一楼。 独孤一鹤收到的消息,霍休就是青衣楼主。 爱交朋友的陆小凤,朋友遍江湖的陆小凤。 霍休亦是他相交多年的朋友。 第39章 陆小凤沉默看着眼前这扇朱红色的大门,他实在是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朋友,会是那恶贯满盈杀手组织的总瓢把子。 但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却让他不得不信。 传言青衣第一楼,有一百零八道机关。 朱红色的大门上,有一个大字——“推”。 陆小凤率先推了进去。 花晚晚、花满楼、阎铁珊和独孤一鹤,四人一鸟紧随其后。 穿过十分宽敞却又曲折的甬道后,是“转”。 顺着甬道延伸拐角转过几个弯后,是“停”。 停住的石台下沉进入六角石屋后,是“喝”。 石桌五碗酒一饮而尽解开迷药后,是“摔”。 摔碗移动石壁露出暗门通向地底,是霍休。 霍老头穿着那一身洗的发白的蓝布粗衣,脚上赤足穿着一双破草鞋,双腿盘膝坐在陈旧的草埔上,跟前还在温着他珍藏多年的美酒。 听到响动,他抬眼看向几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眼神中的精光闪动。 霍休长长叹了口气,语气甚是怅然,说道:“你们来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目光在盯着他看时,眼神复杂:“我本不想来。” 霍休道:“你本可以不来。” 陆小凤:“可我不得不来。” 霍休道:“你现在也可以离开。” 陆小凤:“这世上,有些回头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霍休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又侧头看向了多年不见的两位老朋友,叹道:“唉……我们都老了。” 独孤一鹤穿着一身道袍,刚毅严肃的脸上,从刚刚进来后就表情沉重,他缓缓开口说道:“既然老了,那就应当做老人该做的事。” 而不是耍弄诡计,策划阴谋,为达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狗苟蝇营。 霍休语气惋惜地说道:“我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阎铁珊目光如炬的看着他:“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天衣,又何来的无缝呢?” 霍休视线右移看向花晚晚,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我也未曾想到,从上官飞燕进入百花楼的那天开始,后来以我手中所下定的每一步棋,竟全盘隐隐透着棋子的心思。” 花晚晚一摊手,耸了耸肩说道:“我也没想到,她踩坏了我一盘点心,到现在还没赔钱。” 说到这里,她秀眉悠悠一挑:“不过既然她是你的人,那你帮忙友情代付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守财奴霍休:“…………” 陆小凤忽然开口问道:“上官飞燕与你是什么关系?” 霍休道:“她是我的情人。” 陆小凤:“我记得你练的是童子功。” 霍休道:“是。” 花晚晚的目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陆小凤肩上的某只小胖鸟,果然就见它绿豆小鸟眼里登时亮了一亮。 虽然说像是霍休这样一个顶级高手,可转换吸收的能量确实不少,但…… 连童子功这小胖鸟居然也要,这么不挑的吗?? 陆小凤:“她那样一个美人,竟甘愿当一个老头子的情人,还为你的计划那般尽心尽力办事。” 霍休道:“因为我有这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陆小凤道:“是什么东西?” 霍休道:“我的财富,我的珠宝。” 陆小凤沉沉长叹了一声:“我明白了。” 然而霍休目光中杀意浮动,继又缓缓说道:“我是不会与任何人,分享我的财富的。所以在我眼中来看,她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但是在计划最开始时,她就已经出现差错,这竟是比死人还不如了,至少死人永远不会出错。” 只因死人早就已经死了,那还如何能为其做事,又如何能多加犯错。 独孤一鹤厉声说道:“在你眼里,就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听到他的质问,霍休却是再次笑了,他说道:“更重要的事,今日是有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旋即不急不缓的抬手,往身侧的石台上轻轻一按,顷刻间立时一阵“轰”的响动,从上面竟冒出一个铁笼来,猛地往下坠落,瞬间就罩住了整个石台。 滑稽得就像是动物园里专用的铁笼子。 游客花晚晚没忍住笑出了声:“就算是我们家的小胖葵,也不喜欢待在鸟笼里。” 小胖鸟扑腾扑腾,那张毒舌鸟嘴叫唤道:“鸟才不进笼子!傻子才进笼子!” 小凤凰面上表情甚是欣慰。 这只胖鸟的一张鸟嘴,总算不是只朝着他一个鸡狂喷了。 陆小凤这样想着,等他再次看向霍休的目光里,更是有了些在看替死鬼的意味。 霍休那张笑脸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阎铁珊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更重要的事?把自己关笼子里?” 霍休闲适自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你们现在觉得很好笑,等会儿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陆小凤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你好,赔钱,刷卡还是现金? -小凤凰:终于等到替骂鬼,还好我没放弃~ -今日三更,把这卷全更完,还有『金风』的开卷~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多收藏呀~ 第31章 粉墨登场 陆小凤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霍休笑道:“这小楼里唯一的那扇门,里面是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开启。而除了那扇门,唯一的出口,就在我坐的这个石台下边。” 花晚晚问:“你怎么就确定是唯一的出口?” 霍休答道:“因为这青衣第一楼里,还有这一百零八道机关,被我请来修建的那位,是妙手朱停老板。” 江湖传闻,只要是妙手朱停动手制作的机关密室,除了他与雇主以外,这世上就再没任何人能打开。 花晚晚挑了下眉:“这么确定?” 霍休笑了下,说道:“当然确定,因为朱停已被我抓住关了起来,所以这世上除了我,已没人能够在进入小楼后擅自离开。” “而你们,很快就会饿死、渴死,这里几天后,就会成为你们的埋骨之地了。” 明明发小已被抓住关了起来,但陆小凤却反而笑了:“这世上,没有人能关住朱停。” 霍休道:“只要关住了老板娘,朱停自然也就关住了。” 朱停人称妙手老板,他的妻子自然就是老板娘了。 一听此话,陆小凤倏然顿住了。 老板娘与朱停的感情甚好,二人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若老板娘果真被霍休抓住的话,那朱停确实真的会就此束手就擒,画地为牢。 怪力兔兔有些跃跃欲试:“不需要朱停,我就可以鸭~” 霍休哧笑了下,像是在笑她的天真单纯似的,他笃定自己现下已是稳操胜券: “这个密室,四面八方的墙隅,全是实实在在的铜墙和铁壁。” “那扇唯一的门,以及我这个铁笼子,皆是以百炼精钢所铸成,即便是削铁如泥的刀剑利器,也无法砍掉一丁点豁口。” “更别提,我这个百炼精钢的笼子,净重一千六百八十斤,只要机关打开落下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挪动半分了。” 霍休的话刚说完,小楼里就响起了特别嚣张的鸟叫声: “你看,鸟就说他是傻子吧!” 话音刚落,除了独孤一鹤和霍休,其他人忽然齐齐都笑了开来。 空气中俨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没有人能挪动,但是还有兔能扛动。 阎铁珊白胖白胖的圆脸,笑起来十分有福气,跟弥勒佛似的。 他笑着说道:“看来这回,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 独孤一鹤昨日来得比较晚,没能亲眼见到,阎铁珊的水阁究竟是如何被毁掉的,因此他并不清楚怪力兔兔的猛兽属性。 而霍休却只觉他们已是穷途末路,现在不过就是故弄玄虚嘴硬几句罢了。 他冷笑道:“难道你们还能凭空变出神兵利器,来削断我这精钢笼子不成?” 花满楼含笑缓声说道:“我们确实没有神兵利器,但是确有神兵天降。” 怪力兔兔早就已经蓄势待发,就等兔兔饲养员一声令下了。 霍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本以为对方都是在耍花招而已,但此时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相反,他们是真的半点都不担心会被困在这里。 但霍休所坐石台底下的通道,开关就在他的手边,因此他亦是仍然稳如泰山。 “就算你们还有别的办法,但是……” 他慢慢抬起手来准备按下石台通道的机关,笑着说道:“我现在随时就可以离开,而在你们出来之前,我早就已经到一个你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第40章 “是吗?” 霍休的话还未说完时,花晚晚脚下步法迅捷轻移,只瞬息之间就倏地到了铁笼边。 陆小凤和花满楼紧随其后,霍休的武功是为江湖巅峰的几人之一,不可小觑。 在怪力兔子解决掉铁笼之前,他们守在身旁护着她会较为妥当些。 花晚晚半蹲扎了个既不标准又很随意的马步,两手分开各握住了根铁笼栏杆。 就在这时,霍休的手已经迅速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脸色霎时骤变。 “等等!” 怪力兔兔正要发威,手下开始准备用力时,却突然被陆小凤叫停了。 怪力兔子:“???” 正要拆家却被打断了,哈士兔有点失望。 陆小凤没回应她疑惑的视线,他只是看着霍休。 霍休此时的脸色又青又紫,活像是突然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一滴滴斗大的冷汗止不住汩汩直往下淌,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陆小凤开口就戳他的肺管子,他问:“你不是要走了吗?” 话音刚落,霍休那脸上的青紫色瞬间一整个更深了。 他走不了了。 这个石台通道的机关,被破坏了。 不知何时,不知何人。 此刻唯一只知,这是天要亡他。 独孤一鹤和阎铁珊两人,一看他这副穷途末路的模样,皆是摇头不语,喟然长叹。 而此时,怪力兔兔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现在,我要动手拆迁哪里?” 如果把铁笼子扛走的话,那霍休要是趁机溜了怎么办? ………… 怪力兔子的拆迁小游戏,最终还是没能玩下去。 因为那扇精钢铁门,此时已经被打开了。 无法从里边打开的铁门,但是却能在外边按下机关轻易开启。 门边站着三个人,两大一小,二女一男。 上官雪儿脚下加快跑了几步,兴奋的跑到了花晚晚身旁。 她抬头看向花晚晚,目光亮晶晶的,像是在求夸奖:“我们来的是不是很及时?” 怪力兔子她一点都不觉得。 她幽幽的道:“其实你们可以来得更晚一点的。” 再晚一点,她就能砸了门砸了墙。 再掰了笼子,掰了霍老头。 可惜了,这次兔兔没能成功客串一回拆迁办。 陆小凤转身看向来人:“朱停,老板娘。” 精钢门边,站着一个心宽体很胖的妙手朱停。 朱停身边,站着一个天下间最美的风韵女人。 至少对他而言,事实就是如此。 老板娘掩口而笑,韵味尤其动人。 她说道:“没想到,我竟也能够解救了一次陆小凤。” 霍休谋算机关用尽,朱停妙手改换机关。 “不。” 陆小凤侧眸瞥了一眼某只失望的怪力兔,他好笑的摇摇头: “就算你们不来,我也很快就能出去了。” 只是出去的方式,比较没那么温和而已。 朱停若是出了事,陆小凤再怎么样都必定会想尽办法去救。 反而言之,陆小凤要是出了事,朱停同样更加不会袖手旁观。 但这一对损友,两个男人,两张嘴巴。 针锋相对,互不相饶。 朱停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看来,是我们来得不巧了。” 原本以为,是霍休叵测手段请君入瓮。 结果最后,却是陆小凤将其瓮中捉鳖。 ******************* 杭州城,浣纱巷,百花楼。 七月,此为孟秋之月。 名称中含盖一个秋字,实际上却是半点都与秋字毫不相干。 怕热的咸鱼兔兔,无精打采,瘫痪在塌。 花满楼无奈摇头,沉李浮瓜,一手奉上。 之所以不是双手奉上,只因为他的另一只手,正忙碌着从美人塌上捉起某只瘫痪兔兔。 “晚晚。” 花满楼将浸果冰盆轻手放在黄花小几上,说道:“先坐起来吃点瓜果,七哥方才已用冰盆浸上了。” 瓜来伸手,果来张口。 花晚晚懒洋洋地听话坐起来,探出兔爪子在冰盆中随手抓了颗饼子桃,捧着咔呲啃了一口。 然后悄咪咪瞄了一眼兔兔饲养员,又装模作样的,开口幽幽叹道:“唉呀……” 兔兔饲养员浅笑不语,他自然知晓兔兔又在作什么妖。 无非就是一时间失去了制冷工具,无法再继续美滋滋的享受,西门牌冷气那有如腊月寒冬一般的凉爽。 某只兔子再次发出了幽幽的亡凉之叹。 她说:“唉……七哥,小雪哥偷偷溜走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帮我拦住他呢?” 花满楼骨节修长的手指灵巧剥了颗葡萄,将其轻放在了小胖葵跟前的青瓷盘上,然后说道: “晚晚,西门兄他当日并不是偷偷溜走,他只是身怀要事,须得立时离去。” 小胖鸟开心扑腾了下翅膀,旋即埋着鸟头啄食起了葡萄肉。 花晚晚小声嘟囔道:“那他至少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嘛……” “当时子夜,你已经睡了。” 花满楼解释道,“但他特意交代过,让我记着与你说一声。” 兔子丧丧垂下兔脑袋,咔叽又咬了一口桃子肉。 花满楼其实知晓,她的心里真正是为了什么而不开心。 “晚晚。” 他的唇角含着一抹清浅微笑,抬手轻轻抚着小兔子耳后长发,缓缓说道: “你要明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 花晚晚抬眸静静看着他。 她并不是不明白。 只是这段日子以来,每天都是四人一鸟聚在一起。 有时候可以看着小凤凰与小胖葵打打闹闹,两只小傻鸟互相扯头花,扯到最后,每每都还要让七哥当裁判或做和事佬。 有时候小雪哥会在客栈院子里练剑,练完剑后会指导她关于武功上的一些问题,偶尔他的兴致来了还会吹笛子,曲子有时很洒脱,有时很冷傲,有时也很有人情味。 她第一次像这样外出游历,到处玩到处闹,那时总会恍惚觉得,好像大家可以一直一直,这么一路走下去,不去想目的地在哪里,也不去想那些麻烦的江湖琐事。 可是现在却又忽然让她知道了。 原来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 七哥哥还在,小胖葵还在。 小雪哥有他想要去做的事,于是就像落在手里的雪花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 那只小凤凰,如今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此时又落到了哪枝梧桐木上。 作者有话要说: -[金鹏]一卷就到这里了,有些人的结局会在下一卷侧面点出来。 -[金风]即将开卷,你们等的苏公子来啦~ -下一卷的晚晚她又甜又可爱~ -今日三更~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收藏~ 乾杯 []~( ̄▽ ̄)~* 第32章 一碗猫耳「金风」 木,林,森。 小树,大树,老树。 平林凉凉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此时此刻的花晚晚。 亦是心里凉凉,亦是伤心极了。 这片到处都是木木木的深山密林,对于一只路痴兔子来说,是多么多么的不友好啊。 路痴兔子她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那只滚瓜溜圆的小胖鸟对她而言,是多么多么的重要啊。 一阵时空乱流,一坨圆胖团子。 一道时空之路,一只苦命兔兔。 究竟是鸟性的扭曲,还是能量的沦丧? 究竟是穿越业务的不熟练,还是故意坑路痴的兔兔? 小系统……小胖葵…… 你特喵特喵特喵,到底降落时掉到哪里去了啊?!! 早知今日,当初的花晚晚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点头同意,让某只小破系统刷卡下单去剁手买来了那只ai傻鸟身体。 时隔十三年,再次穿越新的世界。 要不是因为它如今已经变成一只小胖鸟,哪里还会在即将踏出时空门时,竟然能被时空乱流给噼里啪啦的一闪电冲散了。 当日她就该当机立断,把它的那堆私房能量全都给一把收缴了。 那她此时也就肯定不会,再沦落到这个让兔伤心的地方。 叫鸟鸟不应,叫统统不灵。 兔兔悲催,兔兔心塞,兔兔明媚的忧伤。 说多了都是兔泪啊! ………… 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 不,不对。 不是如有,而是真的有人。 此时约莫已是近黄昏,日头西斜还未落下山去。 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倾耳仔细聆听,捕捉来自于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 第41章 那阵飒飒之声,委实太过微弱。 这个地方山峦叠嶂云雾缭绕,还有漫山遍野的风吹树叶沙沙声。 她若是不细细侧耳倾听的话,沙沙声与飒飒声就会矫揉在一处,交杂成为一道瑟瑟的混响。 那就让兔很麻爪了。 毕竟路痴兔子还要顺着这道飒飒声,追寻找到那位发出声音的人,只要有人就能立刻带兔下山,只要立刻下山就能立刻干饭。 她不久前降落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抬头望天,日正当空。 而现在,已然是快要夕阳西下的昏暮时分。 若是如此算下来,她在这个破木木子里边,已经绕了至少整整三个时辰了。 近了,更近了。 那道飒飒之声更明显了。 已不会再与树叶沙沙声揉杂在一道了。 很近了。 她已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缟杏色身影了。 此刻既已有了目标的准确定位。 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毫不迟疑轻点脚尖随即立时施展起了轻功,身法迅速步法轻移,只一转睫顷刻便已急掠而去…… 骤然间。 一道凄艳红光疾闪而来! 瞬息之间已到了花晚晚眼前! 她脚下步法倏地右转速移,绯绯云袖轻扬翻动,衣袂簌簌,迅疾抬腕,二抹细指轻拈红光—— 一指灵犀千里月! 刀声轻鸣,来势已停。 好险好险,差一点点。 兔耳朵就被这抹凄艳红光给削掉了。 “你是谁?” 花晚晚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就听一道冷然声线夹带着丝丝寒意,凉飕飕的传入了兔耳中。 花晚晚:“…………” 你先动的刀子,你竟然还先质问起兔来了。 这就很气人了! 花晚晚觉得呵呵哒,正想给这位不由分说就动手的仁兄,来一场兔兔式爱的教育。 却见他倏地躬下腰去,抬手掩唇急促地沉沉咳喘了起来,在他艰难深吸吐气之时还能听到胸腔肺腑的颤动嘶声,仿佛已然承受不住一般用力发出了阵阵的促促哀鸣。 花晚晚:“…………” 不是,我说。 大兄弟,碰瓷呢? 你咳成这样子,可跟兔没有一丢丢关系的。 还是算准了,兔这就不好意思找你算账了? 兔可不是那只耳软心软的小凤凰。 兔兔的心肝脾肺肾都可硬可硬了。 但—— 以一只夜兔对危险的敏锐性,花晚晚随即很快就意识到了。 这位仁兄就算是呛咳不止喘成那样,浑身上下也依然冷冷的散发出了,让人觉得凌冽凛然的威胁性。 花晚晚危险的眯了眯眼。 通过这一照面能大概估量着看出来的,只有对方战力指数似乎比较高,威胁指数亦是同样俨然不低。 但也就是直至此刻,她在细细着眼打量观测对方时,才可有可无瞄了一眼他的长相模样。 神清骨秀,孤寒冷傲。 病骨支离嶙峋,眸光轻幽寒火。 兔兔总结:长得很好看,病得很严重。 不知道那只小胖鸟喜不喜欢这一款的。 花晚晚清奇的脑回路绕了几圈想起了某只小胖鸟,这才恍然记忆起了,她是因何目的探寻而来。 总不能让她差点点就成了一只刀削兔,还特喵的半点收获都没有叭!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犹疑不决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觉得可以尝试下,看看能不能对这位仁兄,采取文明和谐友好交流的核心价值观。 但她同时也有些担心,这位大兄弟好像是真真病得蛮重的,都一整个又咳又喘成了那副样子。 像他这般病弱难支的身体状态,或许还有不小的可能性会受不得别人的半点刺激。 于是花晚晚此时此刻那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尽量在他面前放得温柔又轻缓。 她问:“…………你还好吧?” 她发四,兔兔从没这么真心的温柔过。 实在因为是如他这般呛咳不止喘息连连,看起来真心有点吓人。 哦,还有吓兔。 少顷,他那剧烈吓兔的咳喘声息,终于开始慢慢的较为平复了下来。 他方才呛咳得有如弯弓般的腰背此刻已然徐徐屹立起来,面上虽是一副病弱苍白的模样,身姿却有着不容人轻视的凛然傲气。 他面色冷冽,又再次重复问了一句:“你是谁?” “花晚晚。” 看在这位好像并不是在搞碰瓷,确实还真是个重症病号的份上,自认宽宏大量的花晚晚没有对他那出声质问的语调多作计较,并且难得态度还算有点温顺,实实在在回答了他的问题。 经过那一番剧烈咳喘之后,此时他再开口说话的声音已然不复初遇时的清朗:“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此地是小寒山,此处亦是他长年习练红袖刀法之地,从来不曾有人误闯进来过。 路痴兔兔:“…………” 让兔想一想,该怎么编才好呢? “我也不知道。” 花晚晚乖乖回答,但模糊了他的核心问题:“我和我家小葵花走散了,然后就到了这里。” 他抬手掩唇轻咳了两声,然后又又又再次问道:“小葵花又是谁?” 不是,兄弟。你过分了哦!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啊喂! 某只兔子在欺负病人和忍耐病人之间,反复横跳,犹豫不决。 但,由于量子力学的影响。 小兔子的耐心,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花晚晚果断选择了不忍耐。 她一脸不满:“我说,你这是在审犯人呢?” 他低头垂眸目光淡淡看着她:“你出现在我平日练刀的地方。” 路痴兔兔:“…………” 所以你的地盘你做主,是吗? 今日份八字箴言: 病号、带路、下山、干饭。 某只兔子在心里暗暗默念着提醒了自己整整五遍,才努力让自己勉强忍耐了下来。 “我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下山,所以才会误闯到你这里来。” 说到这里,她见缝插针地趁机问道,“你知道怎样才能下山吗?” “你方才那招叫什么?” 他的声音有如料峭春寒,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 却也依旧还是如同方才那样,不曾出言答复花晚晚问的问题。 反而,再四问了个问题。 日哦。 遇到对手了。 兔兔上次那么无语,还是在上次呢。 花晚晚脸都木了:“…………方才是我先问你的没错吧?” 请问你特喵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的吗? 在线等,兔挺急的。 他那张冷峻却苍白的脸上,全然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你告诉我,我就跟你说如何才能下山。” 路痴兔兔:“…………” ——刚见面,就被人家发现并拿捏住了命门。 花晚晚不由得默了默,然后还是乖乖答道:“灵犀一指。” 兔都大方的,没跟他计较差点挨了削的事。 他竟好意思,来问她制住他那把红刀的事? 闻言,他眉宇间的寒霜微微蹙起,低头垂眸沉思了起来。 而后又再五问道:“这是哪门哪派的功法?” 兔兔已经被问得没脾气了,干脆利落直接摆烂,随口就编道:“这是我家里的功法。” 反正那只小凤凰四舍再五入,半斤加八两,基本完全就等同于她的家里人嘛~ 某位病号兄弟沉吟了小半晌。 然后才终于放过了兔兔的脑细胞,不再开口就问一堆问题,而是履行了他的承诺: “此处离山下不远,你往这条山径直走,很快就能下山了。” 花晚晚欲言又止,幽幽的瞄了他一眼。 但,她什么都没说。 兔兔默默撑着扶光伞,往他说的那条山路,慢吞吞的走下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刀削兔:糙哦。这回遇到对手了。 -关于苏公子的再五问题,明天解释~ -苏公子这时刚要接任楼主,这一两天就回风雨楼了哦~ -新一卷是甜兔兔~ -小胖鸟有好几章不在哦,猜一猜鸟去哪里了呢? -焦焦:不瞒你说,不敢相信,我今天三更了~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多多多多收藏哦~ 第33章 两碗猫耳 月至中天,夜色撩人。 自黄昏时分,与那位大兄弟无声道别之后。 花晚晚眼看着太阳落山,又眼看着月亮升起,再眼看着月亮升到此刻的正中当空。 由此来算,她又又绕了差不多三个时辰的路。 三加三。 整整六个时辰啊。 第42章 这究竟是什么兔间疾苦啊。 兔兔可从来没被饿过这么久啊。 花晚晚缓身停住脚下轻功步法,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层屋顶之上。 然后索性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抬头望月,自暴自弃,果断摆烂。 今晚的月色很美。 圆圆的,白白的,胖胖的,活像个大馒头。 小胖葵从时空门里出来之后,究竟是掉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找她…… 兔兔都快被饿哭了,嘤。 屋顶下方。 屋里的苏梦枕:“…………” 他听出来了,是黄昏时分遇见的那位姑娘。 同时也是一位貌美的姑娘。 皎若明月,清艳无双。 她的轻功步法很高明,也很特别。 在她疾速飞掠而来之间,他已是立时注意到了林下落叶,全然皆是纹风不动。 如此高深的轻功,称得上一句踏雪无痕,飘逸若仙。 以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罗网来看,当今这世上从未曾出现过那样特别的轻功。 更别提她当时在那般千钧一发之际,竟能仅仅以两根细指,只瞬息之间,便完全制住了他手中迅疾挥出的红袖刀。 尽管他只是临机设变,仅借以那一刀作为投石问路之用,并未真正存有杀意。 但这已称得上是很不简单了。 而便也是这招其名为“灵犀一指”的功法绝学,同样在当世未曾出现过。 初初见面他那几次三番问话下来,知而故作对那姑娘旁敲侧击进行了试探。 轻功极高,武学一流,心机无害,除了有点容易心软以外,是个可拉拢入金风细雨楼的对象。 但同时也正是由于这点容易心软,让他反而更加迟疑不定谋虑再三,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该将她收归于旗下。 汴京城里两虎相争,风雨楼处风雨飘摇。 世道将乱,内忧外患,心软亦是大忌。 因而他后来并不曾出言再多提及其它,只告知了她该当如何下山离去。 从此江湖路远,无有再见之日。 但…… 苏梦枕怀着招揽爱才之心,披上大氅打开房门,慢步缓缓行到了庭院当中。 当下时值深秋,按理说不须穿上如此厚重的大氅,但他身患诸多重症膏肓之疾,其中之一亦有寒症。 每每秋冬两季,更是身心交病。 苏梦枕抬首凝眸向屋顶上望去,那一抹绯色身影此时正茕茕孑立,不,是茕茕孑蹲。 那姑娘正抱膝而坐,一眼望去几乎团成了一个红团子。 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她有多郁闷。 苏梦枕在为她指明下山之路时,也委实是全然没想到这位姑娘口中所说的迷路,原来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那种迷路。 今日以来,他与这位姑娘不期而遇,六次。 短短一晚上,她已经四次路经了他的屋顶。 现下,这已然是第五次了。 如此离谱的迷路,也难怪了,当时她离去之前会用那样欲语还休的古怪眼神看他。 但,也正是因由这六回。 他迟疑不定直至此刻,到底还是作出了决定,趁此时机将她好生笼络入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默默收拾起千回百转的心思,抬手掩唇轻轻咳了几声。 花晚晚蓦然回头望了过去。 哦,是黄昏时差点削了兔的那把刀。 一人抬首凝眸,一人垂首明眸。 两两相望,相顾有言。 苏梦枕瞳光寒火轻轻跃动,凝目注视着她的时候,口中说出的话里亦是无可否认毫无疑义。 他说:“你又迷路了。” 路痴兔兔:“…………” “又”这个字,可真是有灵性啊。 她默默点了点头,面上真是惆怅极了。 苏梦枕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然后温声道:“要下来么?” 花晚晚眨了眨眼,兔饿太久了,脑子已没多少血液足以供应思考了。 她歪了歪头茫茫然地看着他。 他未有多作解释,只是再开口时说出的话精辟又深刻: “你饿不饿?” ————密码正确! 兔的眼睛蓦地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 苏梦枕觉得,这姑娘真难养活。 即将走马上任的苏楼主,此时已是更加无法确定,他想将她拢入金风细雨楼的这个决定,到底做的对不对了。 小寒山上,多年来只有他与师父红袖神尼二人在此遁世隐居,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另有侍从每日适时添上。 这姑娘仅仅用了不到两刻,便已将山上所存有的糕点果子全盘扫荡一空。 但,她还没能吃饱。 夜实在太深了,纵然临时想再多添置些吃食,现下一时间也难以找得到人做。 苏梦枕那张清癯病容上皆是无言,而后深深叹息了一声。 他问:“你想吃什么?” 他与师父长年幽居在这小寒山上,简单点的吃食倒还是偶尔能动手做些的。 花晚晚吃了点东西下肚,脑子里的血液终于倒流回来了点。 她懂了,他这是要亲自洗手作羹的意思。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蓦地再次抬眸看向他时,两只兔眼睛亮闪闪的。 “猫耳朵!” 在穿越过来这个世界之前,她才刚跟着七哥一起去楼外楼吃了午饭,其中有道汤羹名为猫耳朵,做得那叫一个贼特喵香。 这才大半天不见,她就有点想念兔兔饲养员了…… 好在花晚晚虽说现今没有身处百花楼中,但主世界与此方世界相比之下,时间流速可慢太多了。 她在这里如果待上整整四个月,主世界那边也才仅仅只度过了一个时辰。 而她即将来此之前,特意安排在了夜半三更时分,提前考虑并计划好了时间。 不然若是发现她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她家七哥肯定是要着急死了的。 苏梦枕听到她口中指名钦点的菜品后,不由得顿了顿,然后问道:“这是个菜名?” 兔兔连忙点头:“对鸭对鸭!” 苏梦枕掩唇呛咳了几声,才复而缓缓开口:“需要什么,该如何做,你等会与我说一说。” 兔兔继续点头:“嗯嗯嗯!” 对不起大兄弟。 兔之前错怪你了。 原来你人还怪好的嘞! 在她找到某只小傻鸟之前,这位弱兮兮的病公子可就是兔暂定的临时饲养员了。 今晚若不是因为有他,兔就要一直绕圈圈迷路迷到饿哭了。 更别提,现在的她完全可以算是口袋空空身无分文。 兔的那堆小钱钱,都还存在小胖鸟的系统空间里呢! - 小寒山,报地狱寺。 一盆猫耳朵儿,稳稳置于楠木桌上。 一只路痴兔子,坐在桌边埋头苦吃。 一位新上任的临时饲养员,沉默了。 这位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世家的姑娘,吃相优雅斯文,显然教养极好。 就是其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尽管苏梦枕此时心生无言,但也并未因此而忘记他今夜主动开口留她下来的目的。 深秋时节,夜半寒风萧萧瑟瑟,使得他忍不住咳喘不息嘶声连连。 苏梦枕慢慢平稳住了呼吸,温声问道:“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在经过一番剧烈喘咳之后,他的嗓音略微显得有些低沉沙哑。 “不知道……” 原本花晚晚正埋首专心干着饭,闻言即刻抬起了头来有点不太确定的说道: “方才我也都跟你说了,我这还是第一次从家里头偷偷跑出来,关于外边的世界,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情形,我都是全然不知的。” 说到这里,她倏地顿了顿,忽然想起了某只完全渺无音讯的小胖鸟,随即又是一脸发愁起来:“可能要先等找到我家小胖葵再说叭……” 苏梦枕随口问道:“不是小葵花?” 花晚晚点点头:“就是它。” 苏梦枕并不在意此事,因此也不再多问及其它,只是转而另外说起道:“我过两日便须得离开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花晚晚怔了怔,问道:“去哪里?” 苏梦枕道:“汴京城。” 花晚晚:“…………” 除了花家所在的主世界,其它小世界基本都是随机降落的,她一降落就与小胖鸟分散了。 没有了那只系统挂比的小胖鸟,她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苏梦枕自然看得出她的迟疑。 他又没忍住喘咳了几下,缓声言及:“我父亲近来身体已不大好,他昨日来了信件,而我也已到了可以出师下山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后,他顿了顿,而后才再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不会隐瞒。” 第43章 这是即将成为金风细雨楼掌舵之人,对一个有能力的高手而诚意发出的招揽。 这姑娘一身衣着饰物尽是价值不菲的贵重珍品,但苏梦枕却在此前交谈时发现了,她对于这些东西似乎全然不曾有过任何了解,就好像既是家里人给了那她就用了,并不在意用的东西是好还是坏。 他原本觉得,她应当是个自小就幸福成长的姑娘。 这是苏梦枕从今日这场短暂相处中,给她下的一番定论。 但奇怪的是,他在心中明明已经下了定论,但潜意识里却始终没有将其盖棺。 这姑娘,总给他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更别提,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没什么了解。 一个看起来像是富贵世家娇养出来的姑娘,却同时又像是生长在避尘绝俗的隐世之地。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然后问道:“我真的什么都可以问?” 苏梦枕轻轻颌首。 然后她开口问出了一个兔都觉得智障的问题:“汴京城是哪里?” 但苏梦枕听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问的,不是汴京城,而是汴京城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你我本无缘,全靠兔路痴又没钱。 -仅仅一照面,就被苏公子摸清了武功性情的某兔。 -兔兔:大兄弟,你人还怪好的嘞~ -现在的苏公子:是个可拉拢入风雨楼的对象。 -后来的苏公子:是个对象。 -今日双更~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多收藏呀~ 乾杯 []~( ̄▽ ̄)~* -对了,兔兔现在轻功不一样了,上卷末尾有一笔带过,过几章会提及。 还有为何要暂时离开主世界,也会提及。 第34章 三碗猫耳 如今的汴京城里。 江湖朝堂勾结牵连,划分势力两虎相争。 一虎“六分半堂”,一虎“迷天七圣盟”。 苏梦枕其父,苏遮幕创立的“金风细雨楼”,夹在其中,谋求生存。 苏遮幕自年初之时已是全然病重难返。 而现今苏梦枕的武学大有所成,“黄昏细雨红袖刀法”亦是早已出师。 此番决定下山便是为了回汴京城替代父亲,接任金风细雨楼的下任楼主。 夜兔只是天生战斗力太爆表了,所以平时才会懒得动脑,并不是真的就没脑子。 花晚晚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说:“所以,你方才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的的意思,是想让我跟着你加入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眸光中的寒火微微浮动:“是。” 花晚晚手上的筷子慢慢停了下来,旋即低头垂眸沉吟不语。 苏梦枕亦是未再出声提及其它,只静坐一旁等待她的答复。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只是心机无害而已。 在此番金风细雨楼,即将迎来汴京城的八方风雨之际。 更还有六分半堂迷天七圣盟这两大势力在,明眼人一眼看去便已知晓那定是更好的选择。 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聪明人,会在这种时期答应接受他这么一句稀疏平常的招揽。 但他不知为何,却是知道她会答应的。 “好。” 花晚晚认真点了头。 她自小在江南花家从心所欲长大。 自家七哥素来的恬然自如,知足长安。 还有小凤凰历来的随缘而来,随缘而去。 关于这一点花晚晚必须承认。 她家哥哥们皆是身怀自在风骨,让她在这一年年的耳濡目染中亦是潜移默化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更别提这位今日才初初相识的苏公子。 他此时面上清正凛然的神色,还有他目光中那荧荧跃动的燎原寒火。 都让花晚晚觉得,她委实做不到去拒绝这样的一个人。 幸遇一抹红袖,况逢二次相见。 明日阴晴未定,又何妨。 一切刚好。 ******************** 汴京城,天泉山下。 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抬头遥望天泉山上。 天泉山上玉峰塔,玉峰塔下天泉池。 天泉池中镇海塔,镇海塔上两行诗。 天泉山下一泉眼,塔露原身天下反。 明明说好的是金风细雨楼,但她看到的却只有金风细雨塔。 一个像是瘦高竹竿似的长相儒雅斯文的男子,从山道上快步迎了下来。 当然,他迎的是苏梦枕。 儒雅男子走上前来,恭而有礼道:“公子。” 苏梦枕掩唇轻咳了几声,抬步往山道上走,然后才开口与他说道:“无邪,信看过了吗?” 他在离开小寒山之前曾用飞鸽传了书信回汴京城,将杨无邪提携至担任金风细雨楼总管之职。 杨无邪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在后。 他额间生来便有颗黑痣,闻听此言时微微一动,随即他俯身弯腰行了个拱手礼郑重应道:“是。” 这即是遵命之意了。 花晚晚在来汴京城的路上时,听苏梦枕提起过这位新上任的杨总管,金风细雨楼情报资料的搜集网罗,归纳整理,现今已完全都是由他一手包办。 人称“童叟无欺”,心思缜密,办事严谨。 所以有件事她还挺想让他帮忙的。 花晚晚倏然开口唤他:“杨总管。” 杨无邪旋即转头看向她,微微颌首道:“花姑娘。” “等一等!” 某只兔子瞬间脸就青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苏梦枕也同时跟着回身看向了她。 杨无邪目露不解,又开口问道:“花姑娘?” “停!” 花晚晚一脸不满的瞅着他,“叫我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叫我花姑娘。” 常常跟着小胖鸟一起熬夜刷剧的某只兔子,对于这个称呼完全是敬谢不敏。 苏梦枕唇角不禁勾起一缕笑意。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这姑娘不止是武学功法与当世截然不同,便是连她那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想法,也同样是尤其别具一格。 尽管杨无邪并不大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从顺如流道:“好,晚姑娘。” 晚姑娘她这下才终于满意了。 “杨总管。” 她继续跟着往山上走去,接着又说起了方才想问的事:“我先前听苏公子说,在风雨楼中由你手中搜集整理的情报网络,不论什么都能知道?” 杨无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现下,我这里便有一事不知。” 花晚晚自然猜得到他话里指向的是什么,她说:“那你别想了,你是不可能知道的。” 杨无邪眉头微微一动。 他的手底下,有着如天罗地网一般的暗线,有着成千上万的情报搜集人员。 却完全都找不到一星半点的,关于这位花晚晚姑娘的任何身份背景资料。 苏梦枕缓步向着山上徐徐而行,倏而开口道:“我说过,你现在既已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我从此便不会再问。”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其实花晚晚对于这件事,自己都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的神色闲适,边走边说道:“我就算说了,你们肯定也查不到的,所以又何必再去多加查证呢?” 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这个世界再怎么查,也绝对不可能查得出来。 又何必再去浪费那么多人力资源呢? 有这个钱财,有这个人员,还不如把金风细雨公司做大做强呢! 闻听此言,苏梦枕脚下步伐倏地微顿了下,随之面上若有所思。 花晚晚依然不忘初衷,又接着说道:“杨总管,除了我这件事,你那里是不是什么都能查得到?” “应当大多是这样没错。”杨无邪点头道。 “那我这里有件事你能帮我查一查吗?”花晚晚问道。 闻言,杨无邪并未马上出口答复。 他只是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了苏梦枕,得到苏公子颌首点头之后,他才又接着应道:“晚姑娘是想查探什么事?” 方才这俩人之间打的眉眼官司,花晚晚自然不可能没看到。 但她对此并不太在意,也算明白苏梦枕从今日起便即将要接手掌管一个帮会势力,若不以规矩,当然不能成方圆。 更别提此时的花晚晚,还是比较在意自己要查的事情。 她脸色凝重:“我想查找一只鸟的下落。” 苏公子:“…………” 杨总管:“…………” 杨无邪本以为这姑娘面色如此严肃如此深沉,也不知是想要查探何等重要的事情……却万万没料到,她想查找的竟然只是一只鸟的下落。 杨无邪无语片刻,然而还是尽职尽责的问道:“晚姑娘想查的鸟,长的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只小葵花凤头鹦鹉。” 第44章 “它有什么特征没有?”杨无邪问道。 花晚晚犹豫了下:“……有点圆,算吗?” 苏梦枕难得目露无言:“…………这不会就是你先前说,走散了的那位小葵花?” 花晚晚抬眸看向他,使劲点点头:“对鸭,好重要的呢!” 兔兔的小钱钱都还全放它那儿呢! - 金风细雨楼,最重要的中枢机构,有四楼一塔。 一塔玉峰塔,既是楼主所在之地,亦是权利中心。 四楼,是以白、青、红、黄为四色楼。 白楼,是情报搜集网络机构。 青楼,是发号施令的总枢纽。 红楼,是武装集结部门机构。 黄楼,是娱乐饮宴所在机构。 花晚晚站在天泉池边,仰着兔头仔细瞅了这几座楼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满意。 她转身抬眸看向了苏梦枕,眼神分外认真,脸上一本正经。 “我喜欢这里!” 山上地势极高,颜色炒鸡显眼。 麻麻再也不用担心兔迷路了! 苏梦枕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他只一听就明白了,她话里话外中明显想要透露出来的意思。 在回京的路上,他大概也对这姑娘的性情有了些许了解,说话做事大多随心所至,并且常常都能自得其乐。 苏公子含笑道:“你下次自己出去,回得来?” 路痴兔兔默了默,十分嘴硬:“…………试试就逝世。” 只要她还能看得到,矗立在天泉山上的这几座高高的四彩大楼。 兔兔还真特喵不信了,就这、就这、就这她还能再迷路了?!! 这时苏梦枕又转而开口问道:“你想要在风雨楼中担任什么位置?” 花晚晚:“???” 某只兔子一脸懵圈。 苏老板,你招聘时没想清楚吗? 兔的职业定位,这居然还需要问吗? 就算不是漂亮打手,那也是吃播吉祥物啊! 某位苏老板:“你是跟着我回来的,五大神煞的头衔你看着选一个担任。” 花晚晚是跟着他一起踏进的汴京城,亦是陪着他一起回到的风雨楼接任楼主,不论是不是,在旁人眼中便已是相当于楼主亲信般的人物。 在路上时苏梦枕也已经再次试过她的武功身手,不比楼中的任何一个人差。再加之她的轻功亦是极高,担任这几个位置头衔其一,在楼里决然不会出现任何反对的声音。 花晚晚对此极其敷衍:“随便叭,这不重要。” 兔兔可没忘记,她为什么会答应加入金风细雨楼呢。 她可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没问清楚呢。 花晚晚伸出一只兔爪子,轻轻地拽了下苏梦枕的右襟衣袂。 她是真的已经很轻很轻了。 对于他这样一个常年重疾缠身的病号,她总是不由得纠结起来,担心夜兔的怪力会不会不小心就伤到他。 但花晚晚她此时还记挂着要紧事。 某只打工兔十分严谨地问道:“我入职之前忘记问了,加入金风细雨楼管住这我知道,那管不管饭呢?” 开玩笑,对于一只打工兔来说,公司有没有包吃包住那可是很重要的,好吗? 苏梦枕:“…………” 新上任的苏老板默默的算了算饲养一只兔子,每日三餐宵夜加点心所需要消耗掉的伙食费…… 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打工兔兔再次提问:“那每个月有工资吗?” 为什么兔会答应加入金风细雨楼呢? 那当然是兔兔身上一分小钱钱都没有,当时只剩下一个临时饲养员啊。 那当时临时饲养员既然都已经说了,让兔兔加入他家经营管理的公司,那她肯定就得答应啊。 那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赚票票,她当时肯定就得要抓住机会啊。 苏梦枕大概明白了,她口中所说工资的意思:“…………这个楼里兄弟都有,详细情况无邪会告诉你。” 刚进入新公司的打工兔,表情十分乖巧的举起手来,但提出的却是个很凑表脸的要求: “那我可以申请一下预支工资吗?” 从方才起,苏老板脸都木了:“…………可以。” 打工兔总算满意不再提问了。 兔兔这一路上,吃苏公子的,喝苏公子的,就连她买衣裳用品的钱,都还是掏的苏公子的钱袋子…… 新世界这么大,兔兔想出去看看浪一浪。 想浪的兔,都没好意思跟苏公子伸手掏钱。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好轮回,兔兔饶过谁。 初初见面时苏公子故意的再五发问,兔兔终于报球了~ -兔兔:兔的职业定位,那当然是干架和干饭呀~ -苏公子:好像有点后悔当初招聘决定了,能炒鱿兔吗? -明天的汴京城,就要开始遭受兔兔的猛烈折磨了~ -焦焦:耶!今日双更!!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多收藏呀~ 乾杯 []~( ̄▽ ̄)~* 第35章 四碗猫耳 苏梦枕今日才刚回到这汴京城,回到这金风细雨楼里。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要先去拜见他的父亲苏遮幕。 花晚晚的住处离玉峰塔并不远。 但这不代表某只路痴兔兔就不会迷路。 杨无邪除了是这风雨楼总管,亦是兼任专司情报管理的白楼主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花晚晚的路痴属性。 因而在苏梦枕进玉峰塔拜见他父亲时,他另外兼职了一次人工导航并导游,一边为她介绍这风雨楼里的详细情况,一边给她带路慢慢走回住处。 某只路痴兔子一路乖乖跟着他走,听着他侃侃而谈的各种介绍,但压根就什么都没听进去。 从头到尾,兔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尽职尽责,多才多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塞巴斯酱? 花晚晚一走近新的兔窝门口,立刻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屋门上的小木牌。 那木牌看起来方方正正的,约莫有巴掌大小,上边还另外绘了笔墨丹青,简单的画着一只呈趴伏状的小兔子。 仅仅几笔勾成,却是栩栩如生,妙趣灵动。 花晚晚一看就知道,这块小木牌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随即立马转过身来看着刚准备离开的杨无邪,脸上笑吟吟的:“杨总管真是有心了。” 金风细雨楼的实际面积,可是整整有一大片天泉山,外加周边附近一大圈的地盘。 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对于一个江湖势力来说,确实是必不可少的,同时也更能昭显出帮派的强劲实力。 但对于路痴的兔子来说,就一点都不友好了。 估摸着只要兔踏出了这房门,很快就又找不到回窝的路了。 因此在她的房门上,现下端端正正垂挂着的这块小兔子木牌,是何用意,一目了然。 很明显,这就是兔子窝的“房间号”了。 就算是兔子一时间找不到回窝的路,但至少也不会不小心就推错了别人的门。 就这细致周全的程度,再比比看某位已落马的霍总管先前做的事,以及那两张完全忽略兔子的请帖,实在是好得不要太多太多了。 虽说他现今已是受到了惩罚,醒来后失去一半功力,整个人也安静颓废了不少。 但某只没亲手揍到人的兔子,直到现在都还仍记着仇呢。 花晚晚的话刚说完,杨无邪下意识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瞧见那块兔子木牌后,他不由得失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否认道: “不是我的功劳,这应当是公子提前吩咐让人做好的。” 杨无邪虽是知道这姑娘的路痴属性,却并不太清楚她究竟能有多路痴。 但现在一瞧见这块兔子木牌,他大概也已经心里有点数了。 在自己住所附近,竟然都还能迷路。 这姑娘属实是有点离谱在身上的。 送走杨无邪,花晚晚随手就推开了房门,进屋后将扶光伞放置在桌上,左右打量起了周遭来。 虽然肯定是比不得她在桃花堡和百花楼里的房间,但整个屋子内里还挺宽敞齐整,简洁大方,摆设用品亦是一应俱全。 再加上应当是提前让人来收拾过,一眼看上去窗明几净,焕然如新。 作为一个员工宿舍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待遇极其不错了。 花晚晚刚坐下没多久,杨无邪便已遣人送来了一个鸦青色荷包。 打工兔大概心里有数这是什么,她随手解开荷包系带一看,果然里边装的是她在路上时才跟他说过的预支工资。 瞧瞧杨总管这办事效率。 花晚晚忽然觉得,她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好想挖一挖苏公子的墙脚,把人扛回花家堡当管家了怎么办? 第45章 - 苏老板最近好像很忙很忙。 尽管金风细雨楼算是父业子承,但毕竟这同时也是作为一个江湖势力中,关于新旧两任楼主之间的权力更迭,稍微比平常更为忙碌一些,确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某只十分热爱生(作)活(妖)的兔子,在成日的偷闲躲静、咸鱼瘫了大半个月后。 忽然出现医学奇迹,治好了兔的瘫痪之症。 天泉山上没有七哥,没有小凤凰,也没有某只到现在还不见鸟影的小胖鸟。 花晚晚实在是觉得有些闲极无聊了。 简单来说,就是风雨楼里伙食不错,兔子吃太饱了撑着没事干。 哦,不对。 兔子她是绝对不可能会撑着的。 再加上时值已至深秋,今日又正正好好是没有太阳的阴天,秋高气爽凉风习习,一阵阵的吹得兔舒坦极了。 花晚晚连贴身武器扶光伞都懒得带上,然后就半点逼数都没有的—— 只她自己这么一个兔,咻地一下就飞窜出了金风细雨公司,溜出去外面的新花花世界浪里个浪了。 尽管花晚晚在这汴京城里完全是人生地不熟的,但她压根半点都不care。 反正就算是在江南的老地盘里,路痴兔兔也是人熟地不熟的。 苏老板提前预支给打工兔的工资,在今日终于能派上了用武之地。 花晚晚一只兔爪里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另一只兔爪上还抓着一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新世界的糖葫芦看起来和家里那边不太一样,好像颜色稍微更深了些。 花晚晚低头咬下串上的第一颗山楂果子,咔哒咔哒几下就在嘴里将其嚼碎了起来。 唔,比家里那边的果子更酸。 但,好像很上头了。 兔兔对此甚为满意,想着等会儿回金风细雨楼的时候还得再多买几串路上吃。 大半个月没出来外面放放风,花晚晚咬着冰糖葫芦东玩玩西逛逛。 一整个兔那叫一个乐不思蜀,嗨皮极了。 等她逛到一处摆了许多书画的摊位时,忽然又想起了某只失踪鸟士。 花晚晚看着那些画作,陷入了沉思。 她在考虑着,要不要给小胖葵画个肖像画,然后拿去给杨无邪用作“寻鸟启示”。 “客人有看到想买的么?” 某只兔子一脸沉思的杵在人家摊位上好半晌,才被此处摊主给叫回了神。 花晚晚下意识看向了说话的人。 是一个还不到弱冠之年的书生。 说是书生,倒也不太恰当。 作为一个夜兔,她对他人的直觉是与生俱来的。 至少她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立马感觉到了书生身上是身怀武艺的。 并且还不弱。 但对于这点,花晚晚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她虽然这大半个月以来都在游手好闲的当一只咸兔,但还是有特意找杨无邪大概了解了一下,关于汴京城里如今的详细情况。 风云渐起,暗流涌动。 汴京城内虽龙蛇混杂,但同时也卧虎藏龙。 花晚晚看着面前的书生。 面如冠玉,丰神俊秀。 虽文质彬彬,却也带着潇洒之气。 她忽然来了点兴趣问道:“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收拾画作的手先是顿了一下,旋即缓身站起,作了个拱手礼道: “在下,白游今。” “哦,白书生。” 花晚晚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这摊位上方所披挂的几副画作,画得确实是真心不错,称一句丹青妙笔也不为过。 她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白游今颌首道:“是我。” “可以现场作画吗?” “可以。” “那麻烦你现在帮我画一幅画。” 花晚晚索性就直接在画摊旁的凳子上坐了下去,显然一看就是摆明了打算久待的架势,“我说给你听,你画。” 白游今:“好。” “…………”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位被某只兔子认为是丹青妙笔的白书生,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笔下方才完成的画作,不由得沉默了。 他第一次见到圆得这么规律的鸟。 但今日这位美貌的客人显然很是满意。 她随手放下一锭银子作为买画的钱,又拿着这副画作仔细端详了好几眼,然后笑着夸道:“我都没想到竟然能画得这么像,真有你的啊白书生!腻害!” 白游今:“…………” 谢谢。 他好像并不是很想要这句夸奖。 他比照着她口中所说形容而画出来的这副画,是他生平以来最犹疑不定,也最难以下笔的一幅画。 要不然,就只是画这么一个圆圆的团子,根本就不需要用到小半个时辰那么久。 索性花晚晚也没有要等他回应夸奖的想法,她扔下银子卷起画作,立马就开开心心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然而没过多久,当白游今还在怀疑自己画技的时候,却又很快再次见到了她。 白游今:“…………” 花晚晚:“…………” 一人一兔,面面相觑。 “那个,白书生啊……” 此时已经玩够了,想回金风细雨楼的某只兔子,再再再次迷路了:“麻烦问一下,你知道金风细……” “咳咳,咳咳咳……” 花晚晚的话音立时停住了。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簌簌咳声之处。 那是一个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病公子, 虽然此时他的面色苍白,薄唇上也没有丝毫血色,身形一阵阵微颤着,咳嗽咳得稍微有点厉害。 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个好看的病公子。 郎艳独绝,冷隽清傲。 好看的病公子很快就将呼吸平缓了下来,显然是对于如何稳住咳症之事甚为得心应手了。 他看向花晚晚,眼瞳中的寒火夹杂着丝丝春风细雨,唇角含着一缕轻浅笑意,又似乎隐隐添了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他说:“试试过了,如何?” 亲口说出试试就逝世的某兔:“…………”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苏大老板,你赶来就是为了寒碜兔的? -杨总管:这姑娘属实是有点离谱在身上的。 -白书生:我笔下的这团,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游今也就是白愁飞,我想了想原著里说的镖师唱曲啥的,有点怪怪的,所以就采用他化名白游今这段日子,也正好和我画寻鸟启示的想法相合了。 采自原著:“……曾化名为白幽梦,在洛阳沁春园唱曲子;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镖师;化名白游今,在市肆沽画代书;化名白金龙,其时正受赫连将军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夺得魁首……” 第36章 五碗猫耳 汴京城的风景,不在于物,而在于人。 据市井传言说,随便一个招牌掉下来,扑通砸到的十个人里头,至少七八个是有着身份背景的。 但花晚晚肯定不会被砸到,她最多就是用那掉落的招牌哐哐哐砸人。 反正兔此刻是挺想哐哐砸人的。 苏梦枕静立在不远处的街对面,面上是一贯清冷寒傲的神色,一眼望去与周遭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花晚晚原本想着不能让一个病号冒着冷风出门找兔后,还得特意走过来带兔回去。 更别说这位病号还是兔暂时的金主爸爸,苏大老板。 所以她正准备着赶快遛过去街对面找他。 但…… 就在这时候,冒出了一个脑满肠肥的纨绔,挡在了她的面前,这就算了,笑起来还油腻腻的:“小娘子,嘿嘿别着急走啊……” 花晚晚:“…………” 呕,兔好像今天出门有点吃太腻了。 等会儿回公司后,肯定得先去金风细雨食堂交待交待,这两天多煮点素菜让兔去去油。 花晚晚从前一直长年待在江南,几乎鲜少有离开的时候。 那繁华昌盛的江南地区,向来都是花家的地盘。 并且还是字面意义上的,实实在在的地盘。 因为只要你身处于江南地区,那你脚底下踩踏着的每一块土地,便全盘都是花家的土地。 而在前段日子里,她这十几年来唯一首次离开江南地区,身边却也还时时都跟随着自家七哥、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几人。 就看看这阵势,哪个没长眼睛的胆敢招惹到她的身上,又不是活太腻不想要命了。 但好像。 今天这位,确实是不想要他的那条狗命了。 “小娘子别怕!” 被怪力兔定义为不想要狗命的纨绔,后面还跟着一溜串的狗腿子,见着她一副不声不响的模样,又继续嘿嘿笑着说道: 第46章 “本少爷看你如此貌美如花身段窈窕,只要你答应跟着我走,我保证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兔兔:你才如花,你全家都如花。 如此情形之下,苏梦枕才正抬步想要走过去,却又在这时蓦地看到她那张俏脸上,忽然柔柔软软地笑开了。 苏公子:“…………” 好像有那么一些人,即将要遭殃了。 花晚晚首次亲身体验了一把被调戏的感觉。 谢邀。 天很蓝,云很白,狗胆很大。 怪力兔子她笑容温柔柔,语调软绵绵的开口了。 她说:“送我泼天的富贵鸭~” 此话一出,那纨绔子的脸上登时更是喜形于色,同时也嘿嘿笑得更猥琐了:“当然!只要小娘子你跟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发现面前的这位美人姑娘,立时笑得愈加温柔如水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见她那一双美目眸光幽幽的,倏而转头看向了停在路旁的一架板车。 板车上还堆着十来个沉甸甸的麻袋,满满当当的紧紧与其捆绑在一处,少说也得有个大几百斤的沉重份量。 然后…… 就见那身姿婀娜柔弱的姑娘,状似随意地轻轻松松一把捞起整架沉重板车,随即立马连车带货。 ——猛地朝他砸了过来! 同时嘴里还娇娇软软地念念有词: “如花,我现在就让你如花……” “泼天的富贵没有,泼天的板车你要吗……” 纨绔一瞬间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两条腿完全软得动都动不了。 就连跟随在侧的那些个狗腿子,更是不约而同被吓得抱头鼠窜,各自四散逃命去了…… 场面一时间乱糟糟的,人仰马翻之下竟是没人管那纨绔的死活。 就在板车即将砸中纨绔的千钧一发之时。 白游今当下立断身形一动,迅速踏起轻功跃近飞砸的板车下方,只一刹那间便已将那纨绔救了出来。 与此同时,某只怪力兔再次幽幽开口了。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她看起来实在乖巧极了。 旁边围观全程的众人:“…………” 回京时发现怪力兔的苏公子:“…………”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杨总管:“…………” - 花晚晚埋着兔兔脑袋,将荷包里头装的银锭子,细细数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她再次抬起兔头来时,那叫一个情凄意切,那叫一个悲不自胜。 方才在市肆街上,某只怪力兔一把捞起板车暴走砸人时,无意中波及到了附近周遭不少的摊位。 可作为一只有礼貌讲文明树新风的兔兔。 不论有什么原因,都不能滥用权力,哦不是,是不能滥用怪力损害人民群众利益。 于是兔也就只能忍痛赔钱了。 苏梦枕心下有些好笑。 但又同时觉得这夜兔族的怪力姑娘,她在为人行事这方面,委实是与当世有着霄壤之别。 在这奸臣当道、国力衰微的乱世中,根本就不会有人像她一样。 ——在无意损坏了平民百姓的财物之后,还特意仔仔细细的一个个清点整理,再一桩桩的赔钱偿财。 民胞物与,不分贵贱。 他好像更想要知道,这姑娘究竟从前是身处于何种环境之下,才会成长为如今这般的模样。 “这么舍不得?” 苏梦枕唇角含着笑意,“方才怎么还想着全赔了?” 某兔发出了哀伤的兔嚎声:“…………嘤。” 还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兔可不叫法外狂徒张三! 当然是因为兔是个有道德的好兔子了! 看着某个垂着脑袋心塞不已的姑娘,苏公子当下委实又好笑又无奈。 某位苏老板最后也只能开了金口,用那实实在在的工资多少给她一些安慰:“回去就让无邪补给你。” 花晚晚倏地身形一顿,蓦然抬眸望向他,琥珀色的眼瞳莹润又剔透,熠熠又生辉。 但那双闪闪的兔眼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显而易见,全然不言而喻。 ——苏老板!大好人!活菩萨! 苏老板他看懂了:“…………”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随即又像是掩饰什么似的抬手掩唇轻咳了几声。 而后他才接着缓声说道: “便当作是那几颗醉何如的药费。” 金风细雨楼自创立后,时至今日已有足足十年。 在这十年间,苏梦枕的父亲苏遮幕苦心孤诣,日日殚精竭虑,只为了让在两大势力中夹缝生存的风雨楼,能够早日于这偌大汴京城中站稳脚跟。 但江湖势力之间的争斗向来残酷。 不是明争暗斗,就是尔虞我诈。 不是刀光剑影,就是暗藏杀机。 时任风雨楼楼主的苏遮幕,不止伤过明枪暗箭,更甚是如今已然中毒日深,积重难返。 尽管苏遮幕与岭南“老字号温家”的供奉之一,“洛阳王”温晚温嵩阳交情甚深,却依然还是对此无能为力。 而花晚晚的手中,有着富甲天下的花家不惜成本代价,搜罗天下间珍稀药草为供应,再加上唐门之毒亦可解的解毒高手,西门吹雪耗费整整五年苦心研制的两样解毒之药。 但其实就连花晚晚自己也不大确定,她手上的药物是否对其解毒能起到作用。 原本就已是病骨支离的苏梦枕,自回到这座汴京城之后,为风雨楼,为其父亲,更是一日比一日越发显得形销骨立。 在看到楼中这般情形时,花晚晚思前想后了一番,最终还是从她手上所戴的海明珠手串内,取出了三颗醉何如,然后将其交给了苏梦枕。 现在想来,那几颗醉何如对于解掉老楼主身上的剧毒,应当算得上是卓有成效了。 否则这位新官上任的风雨楼苏楼主。 根本不会像今日这般,有那个闲情逸致踏出风雨楼,特意来此解救又又又迷路的路痴兔子。 虽说花晚晚此时想通了这一关节,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老楼主身上的毒解了吗?” 前些天老楼主卧病在床时,那英雄迟暮日薄西山的模样,真是让兔心里难受极了。 苏梦枕倏然顿步不前,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她,轻轻颌首道:“嗯,已解了大半。” 花晚晚脚下步伐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苏公子虽然是瞧上去病弱弱的,但他身姿却也是如同琼林玉树那般,足足高出了某只矮兔子一个头。 但有礼貌的兔子,总是喜欢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像是现在这样两人稍微靠近那么一点,花晚晚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得要仰起兔脖子才能看着他的那双好看的眼睛。 她说:“若是不够用的话,醉何如我这还有不少的。” 苏梦枕的眼里仍是浮沉着幽幽寒火,垂眸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时,身形却不由自主微微顿了顿。 但很快他便已及时反应过来,倏而又立即旋踵转过身去,缓步继续行往风雨楼的方向。 “已经足够了。” 他依然徐徐而行,边走边说道,“只是父亲他这十年来,积劳亦是成了疾,以后须得卧床多加调理,尽可能让他安心休养身体。” 自此往后,这座金风细雨楼的担子,便是全部都累累压在了苏梦枕的肩上。 千钧重负,负任蒙劳。 任重而道远矣。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兔的钱包上午满当当,下午空荡荡。呜…… -苏老板:正事一点没干,工资没少领上。 -对了,之前有小伙伴问我,每一卷的长度,我在这说下。 -[细雨][紫禁][英雄]会比较长,大概占了全文大半篇幅,楼主也都在,所以不用担心楼主不出场哦~ -我之前找太太约稿,已经于昨晚换了封面哦~ 是小小萌萌的苏公子和小兔子~ 第37章 六碗猫耳 金风细雨楼,玉峰塔上 玉塔向来是楼主所居之处。 花晚晚跟着风雨楼小部队一路回来,正正好好赶上了午饭时间。 而又恰好,苏公子的贴身护卫茶花走进来时,手上正稳稳的提着个黄花梨雕花食盒。 他的名字叫做茶花,却生得一副高大威猛的壮汉模样。 茶花甫一进门,倏然就感觉到有双兔眼正幽幽发亮,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他………… 手上的食盒看。 看得茶花一整个后背凉飕飕的,鸡皮疙瘩都控制不住地泛了起来。 经过一段日子相处,对于这只怪力兔的食量究竟有多大,整个金风细雨楼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茶花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很快就及时反应过来,接着迅速当机立断猛地一把抱住食盒,将其搂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第47章 “这食盒里边是给公子的餐食,仅仅只有一个人的分量而已,可完全不够你吃的!” 对于他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 兔兔实在委屈,但兔兔不可能不说! “小茶花!” 兔兔一脸的痛心疾首,“你真是太让我伤心,又太让我失望了!原来在你心里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会抢苏老、咳苏公子吃的吗?!” 我的马鸭,好险。 某兔在心底悄咪咪抹了把冷汗。 看来以后不能总是偷偷腹诽公司大老板,搞得她差一点点就说溜了嘴。 若是某位失踪鸟士听到她这番兔言兔语:你不像,你根本就是! 但毕竟茶花不是某胖鸟,那声“小茶花”一冒出来,那么大一只人高马大的汉子瞬间脸都僵住了。 然而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又马不停蹄的迎接了好一通兔兔控诉,铺天盖地似的立马就糊了他一整脸。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觉得、觉得、觉得……” 茶花倏地涨红了脸,短短一句话却是支支吾吾的,觉得都觉了三遍了,还没觉出半个字来。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行,难不成他还真能傻到吐出实话来,告诉这姑娘她此刻的眼神,确实很像随时就要扑上来抢饭的样子吗?! 他茶花是看起来傻,又不是真的傻。 他敢保证这句实话一说出口,那只兔子的语言攻势绝对就更加猛烈了! 茶花当下那是着急上火,急赤红脸。 他家公子却还是神闲气静,作壁上观。 苏公子看着看着,倏而就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说:“别玩了,放过他吧。” 苏大老板都开口发话了,打工兔自然只能乖乖点头答应,不再故意欺负人家老实人茶花。 但她的眼睛视线,仍是勾勾缠缠如胶似漆的瞄着大老板的食盒。 “苏公子。” 兔兔她乖乖举手,又乖乖问道:“我有那个荣幸,能跟你一起吃饭吗?” 苏公子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这姑娘话说是这么说的,但她的重点压根就不是跟他一起吃饭,而是吃饭。 打工兔她振振有词:“反正是杨管家他不让我走,说什么有事要找我说来着。” “我若是等着他慢吞吞过来,再等着他慢吞吞说完,那是多少黄花菜都得要凉凉了!” 别说黄花菜都凉了,就算是黄花兔子也该饿得凉凉了。 花晚晚深谙歪理辩论最重要的就是先声夺人,哪怕她理不咋直,那气也必须得够壮才行。 她的那张兔脸上俨然摆出了一副“杨总管是你的人,他干的事也是你的锅,反正说来说去都怪你”的表情。 至少苏梦枕他是看懂了。 对上一只兔子,还是一只脸皮极厚的兔子,就算是素来运筹帷幄的苏公子也无计可施。 他能拿一只完全不要脸的兔子怎么办? 苏公子无奈地给茶花使了个眼色。 茶花立即会意,转身急匆匆地快步走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两只手上各提着一个大食盒,一下子就把苏公子的精致食盒比成了个迷你版。 很快,菜品就被任劳任怨的茶花一一给摆上了桌。 花晚晚默默瞄了眼桌上苏公子的菜色,又默默瞄了眼苏公子本人。 原来苏老板日常里的一顿饭,就算不是药膳,那也是菜色炒鸡清淡。 这老板好像当的有点惨哦。 虽然夜兔也是兔,但夜兔可从来都是不是吃素的。 若是这样让兔吃上个两三天,那兔的心态绝对要崩,还是天塌地陷的内种崩。 苏梦枕抬手将外披的大氅脱下来挂在衣桁上,却在回过头时蓦地瞥见她那张俏脸上神色万分古怪,兼之目光同情又怜悯,悄悄地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苏公子一下子就被气笑了。 这姑娘从来没露出过那种眼神,也从来没那般看过一身病弱残躯的他。 但现下仅仅只是一顿饭而已,她竟因此而莫名开始可怜起他来了? 所以对这只兔子来说,吃饭究竟是对她有多重要? 在这只兔子的一顿午饭才刚刚开了胃,正要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候,苏公子就已经吃完了,此时正半倚靠在不远处的塌上闭目养神。 他静静听着不远处兔子干饭时的轻微响动,面上的神色是从来都少有的平静与放松。 这姑娘是真的与当世不同。 不止是她的身上,有着他没有的蓬勃朝气。 更是她那样的性子,委实与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格格不入。 很多事情其实她并不是不明白,比如他当初那个夜晚出声收留下她的真实目的。 比如他之所以将她招揽入金风细雨楼里,是筹谋着利用她身上那种不同的特质,将汴京城这盘死棋给彻底盘活了。 关于此番种种,苏梦枕虽心知肚明,却也不会想着去点破。 而在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心如明镜一般呢? 但她却仍旧是每日都笑眯眯的,逍遥自在的过着她的小日子。 有时候是一派悠然闲适的在风雨楼里到处遛弯,时不时还要再招招猫又逗逗狗。 有时候是让楼中弟兄带路到东厨,然后就乖巧坐在一旁边等边吃,嘴里吃着碗里的,眼里还看着锅里的。 有时候又能看到她在天泉池边,像是极其无聊又忍不住手痒似的,那双兔爪子故意伸进池水中胡乱搅动几下,让一整潭平静无澜的池水翻涌起来,然后再瞧着那池中鲤鱼群各种晕头转向的…… 她就又开心极了。 笑得都眯起了弯弯的两道月牙。 她的口中有时说着她的心硬得很。 实际上那颗心里面,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 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留天真。 苏梦枕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自己,当初将她一路带到这风波诡谲的汴京城里来…… 是不是他做错了? - 杨无邪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眼熟的鸦青色荷包。 一看就是风雨楼里统一批发的样式,换都不带换的。 但同时一看又是沉甸甸的,显然里面装得很是有份量。 花晚晚放下筷子接过来后,随手几下就将系带结口解开,她低着头往里边瞄了一眼,满满当当的,除了有小票票之外,余下的全都是小小粒的金瓜子。 这哗啦啦的清脆响声,听起来就很治愈人心。 特别是对于没了系统空间钱钱的穷光兔来说,那就更加是万分治愈兔心了。 但花晚晚还是狠狠心咬咬牙,一脸肉痛又不舍的,控制着她的兔爪子使劲将它还了回去: “…………不要了。”呜。 杨无邪难得有些怔愣,一时间不知道这被塞回来的荷包,他是接还是不接。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自家公子。 苏梦枕微微蹙起了眉,问她:“为什么不要?” 花晚晚沉默着摇了摇头。 当初她在小寒山上绕来绕去迷着路,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苏公子,后来把路痴的兔子捡回家的也是苏公子。 再到现今像她这般每天不是打混摸鱼,就是打马溜街,却还能继续管吃又管住的…… 还是苏公子。 她愿意给出那几颗醉何如,只是听从了自己心底的想法而已。 同时也是因为她觉得他或许会很需要它,而她又刚好有,那她就给了。 她不愿意将它当作这样的交易。 虽然她所成长的江南花家,是以生意商场作为经营势力的主要领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更加明白,也更加懂得。 ——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东西,是完全不能用上交易来衡量的。 甚至于有些东西,若是进行了生意交易,那它就再也不是纯粹的了。 这一袋金瓜子非她所欲。 花晚晚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苏梦枕眸光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但其实只是由于在那个时候,他瞧着这姑娘那一副万分痛心的模样,再加上还有她那幽怨得仿佛能从身上溢散出来的黑气。 他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有点不忍心。 因而才开口说出了要补贴给她的话来。 这并非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将其当作你来我往的公平交易。 这个姑娘,她的胸怀中自有她的丘壑。 她平日里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似乎万般不经心,万般不在意。 但其实在某些事情上,她比很多人都还要来得固执多了。 杨无邪收到了苏梦枕的眼色,随即也就不再迟疑伸出了手,从花晚晚的手上收回了那个沉甸甸的荷包。 “晚姑娘。” 杨无邪的手上方才拿到荷包,口中就已经马不停蹄说起事来,“你之前想要查找的那只小鹦鹉下落,今早暗线人员来报,已经有准确消息了。” 第48章 今天他之所以会跟着公子出风雨楼去找她,一方面是觉得她估计又迷路把自己绕晕了,另一方面便是由于这个刚收到不久的消息。 穷光兔再次痛失大笔票子,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埋头扒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不少。 杨无邪话音刚落,她瞬间倏地一下立马精神了。 兔的票子找到了?! 花晚晚目光炯炯:“是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 杨无邪面色犹疑,这条消息着实有些古怪,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说起。 他这一脸纠结的表情,让花晚晚顿时跟着紧张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那只小胖鸟出什么事了吧?! “线报来说。” 关于这件事,杨无邪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呈报给了苏梦枕知晓。 他方才咳疾发作了一番,当下再开口说话时,声音还带着些低沉的沙哑: “有人曾在六分半堂里见过它。”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好歹也是一公司大老板,咋连饭都吃得这么惨淡呢? -苏公子:重点是干饭,不是和我一起…… -猜猜小胖鸟在谁那里~ -今天状态不好,更新时间有点晚了,抱歉哦~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收藏呀~ 第38章 七碗猫耳 汴京城内,两虎相争。 这段日子以来,关于两只老虎之一的六分半堂,花晚晚大概还是对其有所了解的。 六分半堂,以其“三分半的利,六分半的力”而得名。 归于麾下的大小帮派,平时将收入的三分半利润上缴于六分半堂,若是出事,堂里便会以六分半的力量加以支持和协助。 如今现任总堂主是雷震雷。 既是总堂主,也是创始人。 其人更是与江南“霹雳堂”雷家关系不浅,牵连甚深。 但…… 花晚晚秀眉蹙了蹙,问道:“我家小胖葵是被六分半堂抓走了?” 这傻鸟又不叫唐三藏。 好端端的,这六分半堂抓它作什么? “不是被抓。” 杨无邪摇头,他也觉得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据暗线的情报来看,它被照顾得很好,想来应当是自愿留在那里。” 据说在六分半堂内,常常能瞧见那只小鹦鹉到处遛弯似的乱飞,不论它落在哪里都无人驱赶,甚至于还有专职负责的饲鸟人员,每日妥帖照顾它三餐洗漱加梳毛…… 杨无邪早上刚得知时,还以为这消息说的不是一只鸟,而是暗线查探到了六分半堂里什么重要鸟物。 花晚晚:“…………” 那只傻鸟既有系统的地图定位,又是同样身处于汴京城内,绝对不可能不清楚她人在哪里。 所以…… 花晚晚倏然问道:“六分半堂里有什么?” 杨无邪不解:“什么意思?” 花晚晚语气幽幽的:“六分半堂里边,有没有那种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的人?” 某只兔子的脸上在微笑。 却一连咬着牙说了三个很好看。 那只写作傻鸟、读作颜狗的二缺系统。 那只不翼而飞了整整一月的失踪鸟士。 如果它最近这段时间的渺无音讯,真特喵是因为见色忘兔、重色轻兔的话…… 呵! 花晚晚这话其实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杨无邪虽不太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是很有职业素养的点头答道:“有。” 花晚晚:“…………” 呵,呵呵。 兔兔保持微笑:“是谁?” 杨无邪答道:“低首神龙,狄飞惊。” 兔兔继续保持微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梦枕轻声念道:“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杨无邪开口解释道:“如今六分半堂的大堂主是雷损,而雷损的心腹,就是狄飞惊。” “据江湖传闻所言,狄飞惊此人能容天下,他可以是天下间所有人的朋友……” “…………” 兔兔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 兔兔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刚对兔解释完的杨无邪:“???” 这位童叟无欺、近乎无所不知的白楼杨主事,平生第一次露出了无比懵逼的表情。 ——这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紧要联系? 他手下的白楼情报网竟然半点都没查出来? 杨无邪一脸茫然,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自家英明神武的公子。 英明神武的苏公子:“…………” 他若是能知道的话,那才有鬼了。 苏梦枕不由得默了默,问道:“这事与狄飞惊有关?” 一只兔想刀一只鸟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只兔眯了眯眼:“有。” 杨无邪问道:“有什么关系?” 这只兔此刻已是杀心渐起。 这杀心也不知道是对着某只负心鸟,还是对着拐走鸟的狄飞惊。 她咬着牙控诉道:“他长得好看!” 苏梦枕:“…………” 杨无邪:“…………” 花晚晚都快被气死了。 她拧眉想了想,蓦地转过身来看向苏梦枕,认真问道:“狄飞惊是不是都住在六分半堂里?” 若是他在的话,那就说明小胖鸟也住在六分半堂里。 那她可能就得准备准备,今晚试着闯一闯这只大老虎的洞穴了…… 苏梦枕一望即知她此时有何打算,本想将她先行劝解安抚下来再说。 但他的咳疾却猝不及防剧烈发作起来。 “你咳……咳、咳咳……” 这下都不用他再另行劝说阻拦了。 花晚晚顿时吓得什么都给忘了。 方才苏梦枕的面上还带着丝不明显的浅淡血色,此刻却是倏地化为惨白一片,像是瞬间就抹了层白灰似的,让人看得心里万分不忍。 花晚晚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她想给他拍拍背顺顺气。 可是她现在整个人惊慌又无措。 她情绪紧张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夜兔的怪力。 她担心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他。 最后她还是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苏梦枕。 看着他俯首掩唇倏而沉沉咳喘起来,不休不止,如同寒冬腊月呼啸而来的北风,阵阵嘶吼中带着风沙声,只要猛烈刮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他每次深吸吐气都好似竭尽全力般,艰难得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剧烈战栗起来。 看着他用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帕子,然后再颤抖着手将其紧紧捂住惨白薄唇。 花晚晚虽然一直都知晓他多年重病,但却从没亲眼看过他咳得这么撕心裂肺,就像是要把整个内脏肺腑都通通咳出来才会罢休一般。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他。 她身上只有醉何如和欲还休。 但他的是病,不是毒。 花晚晚忽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眼前这个人,他在襁褓之时便已遭罹深刻重创,自此往后长年身患诸多绝症,病染骨髓膏肓。 整整二十年以来日日咳喘不息,无一刻安宁,无一刻轻松,仅仅只凭借自身那一口真气吊住性命。 同时又是这个人,他以一身沉疴宿疾之躯,多年坚韧不移从而练就自成一派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的志,他的愿,他的梦。 驱除鞑虏,收复失地,恢复中原。 病骨支离衣渐宽,苟利国家生死以。 愿以残身填此梦。 花晚晚从前未曾见过这样的人。 她曾经独自一人守着一颗星球。 兔子太孤独了,是会寂寞死的。 她只以为孤独是最可怕的事情。 但却未曾想过,原来这世间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各有各的相同,却又各有各的不同。 苏梦枕的孤独来自于放不下。 放不下家国,放不下大义。 - 苏梦枕的喘咳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紧紧攥在手上的帕子早已染红了。 他的脸色白惨惨的,额角紧绷的青筋在隐隐浮动,眼睛里密集遍布的血丝像极了蛛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将其轻轻拂去。 花晚晚连忙急急倒了杯温水给他递过去。 她担忧的看着他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好受些?” 比如像是药物、功法、内力之类的。 苏梦枕瘦骨支离的身形还带着些微微颤栗,但他伸出来接过茶盏的手却是很稳。 他问:“你这是怕我死了啊?” 花晚晚连忙点点头。 顿了顿,她又连忙摇摇头。 哪有像他这样咒自己的? 第49章 苏梦枕用那蛛网遍布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少顷,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倏而勾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浅笑来。 他说:“你乖一点就可以。”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全然看懂了她的性情。 这是一个万事只愿随心的姑娘。 因为随性,随意,随缘。 所以不惧,不畏,不念。 这也是为何她在初初见面过后,会那般轻易答应他留在这金风细雨楼中。 然而却同样也是因此,才会仅仅只为一只小鹦鹉,说着要去闯虎穴,就立即要去闯虎穴。 花晚晚:“…………” 说的好像你是我气病的似的。 初初见面时没碰瓷,现在反倒还碰起瓷来了。 她伸手接过苏公子手中的空茶杯,有些不太乐意的说道:“我就是去算个账,不会轻易和六分半堂起冲突的。” 她又不是看不清局势。 现今的汴京城中宛如静水流深,正是最为波诡云谲之时。 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若是自己独身一人的话,不论做什么都没关系。 但如今她已是挂在金风细雨楼的名下,有些必须考虑的事情,还是会考虑清楚再做的。 同理,该干的架,也得考虑清楚再干架。 - 花晚晚的轻功早已今非昔比。 在主世界中,若论起轻功最为绝顶的高手,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皆是毋庸置疑的榜上有名。 那段她和西门吹雪一路同行的日子,并不仅仅只是避暑纳凉而已。 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在西门吹雪的指导教习下,花晚晚尝试着将他的绝顶轻功和陆小凤的双飞彩翼,两相融汇贯通起来,二者合而为一。 如今她的轻功身法已算是自成一家,七哥为其命名“流风回雪”。 然而,苏公子真的很难搞定。 为了让这位老板望予批准。 打工兔简直是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 讲道理,她这辈子没这么讲道理过。 她以身怀的流风回雪功法为基础方案,又是严谨分析,又是策略总结,又是郑重声明兔真的不会乱来,就差指天发四了…… 最后才终于获得苏老板点头盖章。 花晚晚深深觉得,苏公子比她七哥难搞多了。 她对七哥还能撒娇打滚耍无赖,对上这位苏公子,那就得祭出实实在在的真本事才行了。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搞定。 他真觉得不许的事,再怎么说就是不许。 或许这就是每个老板的通病了叭。 ——不放权,不放心,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板:只要你别气我就行了。 -兔兔:当初没碰瓷,原来在这等着碰瓷兔呢!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多收藏~ -每次写苏公子病情时,总有种翻开自己病历档案的感觉,写着写着就怕不小心写歪了,每次都得不确定的检查好几遍,所以今天也更新得有点晚了,抱歉啦~ 第39章 八碗猫耳 半夜四更时分,夜探六分半堂。 多么熟悉的任务啊。 只是这次不是饭后散步的珠光宝气阎府,而是危险重重的六分半堂。 这次也没有小凤凰跟着一起开趴,也没有某只重度颜狗的小胖鸟。 反而恰恰就是为了找这只傻鸟而来。 对于花晚晚的路痴程度究竟能有多离谱,杨无邪总算在这一个月里了解得清清楚楚。 为了让路痴兔子能够顺利摸进狄飞惊的住处,杨无邪早早就安排通知过手底下的卧底暗线人员,沿途一路标记了只有他看得懂的暗号。 这些暗号用的是特制的墨水,留存的时效只有一晚,明日破晓时分,即刻无痕无迹。 杨无邪这番周详严密的安排没有白费。 花晚晚沿途查勘着他提前告知的暗号,一路偷偷摸进了六分半堂里,又偷偷摸进了重重守卫的核心地带,再然后又偷偷摸到了目标人物的目标住处。 被迷路难题困扰多年的路痴兔子,此刻正趴在狄飞惊的卧房屋顶上感叹不已。 腻害了兔的杨管家! 今天又是想挖苏公子墙脚的一天呢。 对于狄飞惊的武力指数究竟有多高,兔的杨管家也无法给花晚晚一个准确的答复。 所以她当下只能蹑手蹑脚的挪动房顶瓦片,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以防止一不小心就将他给吵醒。 但狄飞惊还是醒来了。 花晚晚的轻功足够高明,确实能保证不会让狄飞惊察觉到半分动静,但她手上挪动房顶瓦片的声音,就算再如何小心翼翼都无法避开他的耳朵。 “时近初冬,更深露重。” 狄飞惊的声音听起来温润柔缓,像是春日山涧的涓涓细流一般,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就放松了下来。 也让花晚晚不自觉的想起了她七哥。 而他接下来开口说出的话,更是如出一辙的春风细雨:“阁下,可要进屋喝杯热茶?” 兔兔:他好有礼貌哦! 花晚晚觉得,她好像有那么一丢丢、一丢丢的理解那只小傻鸟了。 此时此刻,她突然更加想念起七哥来了。 单单凭这一点,花晚晚就不是很想要与他大动干戈了。 于是她脚尖在瓦上借力一点,转而轻飘飘飞落到了庭院之中。 狄飞惊打开房门时,不由得怔了怔。 月下看美人,还是如皎皎明月般的美人。 他说:“晚姑娘。” 这个美人,他曾见过的。 就在今日刚收到的的情报资料里。 那位姓白的画师,称一句妙手丹青不为过。 情报资料简洁明了,仅仅几行字。 ——花晚晚,轻功极高,身怀怪力,时任金风细雨楼东方神煞。 ——于九月廿二入汴京城,同行者为金风细雨楼新任楼主,苏梦枕。 现今的汴京城内暗流翻涌,只要出现半点风吹草动,各方势力往往不需一时三刻,便已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今日市肆大街上所闹出的那场乱子,动静可并不算小。 这位晚姑娘身怀怪力之事,早已出现在了几大势力的情报资料网里。 而资料中所记载的轻功极高,想来情报亦是准确无误。 这六分半堂的核心地带,对她而言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竟不曾惊动任何人就随随便便闯了进来。 但这则情报里,所记载的重点实在寥寥无几。 父母,朋友,出身,师门。 这些资料半点都查不出来,就好像她是凭空出现于此世一般。 但不论如何,她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就算花晚晚是不请自来的深夜来客,但既然狄飞惊已经打开房门迎客,她自然也就不会对此有半点客气。 花晚晚毫不见外的进了门,甚至还记着他刚刚所说的话,从顺如流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果然如他所言,是热茶。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算是吩咐下人上茶也不可能这么快,应当是狄飞惊以冷茶灌注内力加热而成。 花晚晚秀眉一挑,抬眸看向了狄飞惊。 这个约莫弱冠之年的白衣青年,江湖传闻中称其为“低首神龙”。 颈骨断绝,抬不起头。 呼吸微弱,似有若无。 如此活着,日日煎熬,时时折磨。 花晚晚大概打量估测了下,他的武力指数应当亦是不低。 就如苏公子仅凭一口真气保住性命那般,若不是武功极高,以他们那样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支撑着活到今日。 啧,这么一想。 相比之下,究竟是她那位难搞的大老板苏公子更惨,或是这位顾盼白首无相知的低首神龙更惨,花晚晚还真有点说不清。 狄飞惊方才缓步走近前来,此时尚未落座。 因此花晚晚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脸。 与苏公子的冷隽寒傲不同,狄飞惊果然如她所想和她家七哥有点相似。 丰神如玉,逸然出尘。 果然江湖传闻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这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好看得不像话。 很好看又很不像话的狄飞惊落下座来,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继而也给花晚晚的茶杯里添上了茶。 他的呼吸较为微弱,开口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是轻声细语:“晚姑娘深夜至此,可是有何要事?” 花晚晚随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笑脸盈盈道:“我今天刚听人说起,若是没有朋友,可以来找狄飞惊。” 狄飞惊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配上他垂首低眸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含羞带怯的闺阁小姐。 他说:“所以晚姑娘,是来与我交朋友的?” 第50章 从刚才进屋之后,花晚晚的脸上都不忘端着笑容,完美贯彻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作战方针。 “是。”她笑吟吟点头。 “虽然这是我刚下的决定。” 花晚晚觉得,这位低首神龙的那身气质,实在太适合拿来当当自家七哥的代餐了。 就凭这一点,那都必须得跟他交个朋友,还能偶尔拿来多瞄上两眼。 ——她实在是有点想念兔兔饲养员了。 狄飞惊并没有正面应下她的话,他只是又羞怯似的笑了下,问道:“那晚姑娘原本的来意是?” 他的话音刚落,花晚晚的笑容倏地僵了僵,随即又很快再次笑了开来,她说:“我来这里找一个失踪多日的朋友。” 狄飞惊眉头微动:“晚姑娘的朋友是?” 花晚晚的笑容逐渐温柔:“我想,你应该也同样认识它的。” 狄飞惊问:“不知是哪位?” 缩在房间角落里偷听的那坨团子,最近不知道在六分半堂里吃了多少好东西,滚瓜溜圆又油光水滑,花晚晚就算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她笑得眯起了眼:“你说是不是很巧,它就在你后面呢。” 狄飞惊颈骨断折因而不便回头,花晚晚话音刚落,他正待要回过身之时,却听到了那只与他相伴多日的小鹦鹉扑腾翅膀的簌簌声。 “晚晚~鸟好想你呀~” 某只小胖鸟晃悠悠飞着落在桌面上,随即屁颠颠地凑近了花晚晚放在桌上的手,顶着鸟头蹭蹭又拱拱,谄媚又狗腿。 花晚晚笑得温柔极了:“呵呵。是吗。” 某位见色忘兔消失整整一月的失踪鸟士: “是啊是啊!鸟可想你了!” “鸟想得饭都吃不下了呢!” 短短一句鸟话中,三分心虚三分害怕,再加四分爆表的求生欲。 狄飞惊安静坐在一旁,听着某只食欲极好的小鹦鹉眼都不眨的编瞎话,不由得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花晚晚伸出一只兔爪子,戳了戳某胖鸟现今变得更圆更滚的鸟肚子,幽幽说道: “你要不要低下鸟头,看一眼你怀胎十月的肚子再说话。” 某孕鸟的鸟身僵了僵,旋即又接着狗腿地蹭蹭她的手,继续垂死挣扎: “晚晚~鸟这是化想念为食欲~” 晚晚:“…………” 晚晚她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花晚晚懒得再理会某只积极求生的傻鸟,她抬眸看向了狄飞惊,脸上端起了十分礼貌的笑容: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狄飞惊当然看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直都知道这只小鹦鹉是有主人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只忽然出现在他庭院里的小鹦鹉,和这位忽然出现在汴京城的晚姑娘——这二者之间原来是有关联的。 狄飞惊问道:“晚姑娘是要将它带回去了么?” 花晚晚点头道:“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必须得带它走。” “小葵花这一个月以来,都在我这里。” 狄飞惊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小胖鸟的鸟头,缓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往后让它多飞过来看看我。” 花晚晚还没开口答复,某只小胖鸟再次色字上头,瞬间忘了自己还在求生路上艰难爬行,俨然一副qy剧上身的鸟样: “飞飞~鸟会常常来看你的……” 花晚晚侧眸斜了眼颜狗属性十级的小胖鸟,然后才抬头看向了狄飞惊,她点头应道: “自然是可以的。” 人家费钱费力白白养了某只傻鸟一个月,并且这一整个晚上都还那么好说话,花晚晚自然不会拒绝他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 然后她见缝插针的趁机又问了一句:“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 狄飞惊眸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轻轻颌首,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太晚了,抱歉。 - 第40章 九碗猫耳 花晚晚走了。 但某只小胖鸟还在。 鸟还在与狄飞惊各种难舍难分:“飞飞,鸟要走了,你不要太想鸟……” “你以后一定要多吃点,你几天吃的加起来连我家晚晚的半顿饭都没有……” 狄飞惊轻柔抚着它鸟头的手顿了顿。 看来,那位晚姑娘的情报资料上,除了轻功极高,身怀怪力,现在应当还要再多加上一条: 食量极大。 小胖鸟的绿豆小鸟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还在依依惜别:“飞飞,那鸟走了,鸟会常来看你的……” “…………” 狄飞惊长身玉立在房门处,看着那只小鹦鹉像是顾虑他无法抬头般簌簌扑腾着翅膀低低的飞,飞得越来越远,飞得越来越小。 “你觉得这位姑娘,能否招揽到我们旗下?” 身着一袭宽袖灰袍的雷损慢慢走了进来。 尽管雷损当下已然到了知天命之年,但好在他的武功足够高,耳力自是足够好,从那位晚姑娘的脚步踏入这个房门之时,他亦是不落其后的身处于隔壁屋内。 “大堂主。” 狄飞惊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而后才开口答道,“情报资料太少,暂时无法估算。” “那身轻功的确高明。” 雷损说道,“若不是她挪动了屋瓦,或许直到她再次飞身离去,你我二人都无半分察觉。” “武功应当亦是不弱。”狄飞惊道。 雷损低头沉思片刻,复又开口问道:“她如今入了那金风细雨楼?” “是。” 狄飞惊应道,“她当初是跟着苏梦枕一道踏入的汴京城。” 对于狄飞惊的谋略与才干,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雷损更清楚。 这个孤寞的年轻人,自当年被他救回六分半堂之后,便一直竭智尽忠的跟着他做事。 博闻强识,多谋善断。 对人心判断极准,对时势见微知著。 再加上,他还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雷损看着他那张很好看的脸,难得来了点兴致:“我看她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不,她看的人不是我。” 狄飞惊垂下眸子,缓声说道,“应当是由于我与她认识的某个人,有哪里相似的缘故。” 并且,或许还是关系十分亲近的某个人。 他的话刚说完,雷损却是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之前是与苏梦枕一道。” “不代表之后,不能与我们一道。” - 当花晚晚一路沿着暗号从六分半堂飞出来时,原本以为会看到杨管家提前安排给她的人工导航。 但没想到,她见到的却是苏梦枕。 花晚晚当下也没多想,立时施展轻功迅速飞掠而去,很快就轻悠悠的飘落到了他的近前。 五更天时分,披衣觉露滋。 落地的这一刻,花晚晚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 此时的她越是靠近苏梦枕,越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衣裳上带着明显的湿意,像是夜间雾气凝结而成的水汽,凉凉的,潮潮的。 这位病号不好好待在他的玉峰塔上,大半夜的胡乱跑出来做甚呢? 花晚晚面带不满地抿了抿唇,开口问道:“苏公子,你怎么来了?” 她平日里总是不大习惯叫他楼主,反而更喜欢叫他苏公子。 她觉得,再没有任何一个称呼,能比这三个字更为适合他的了。 苏梦枕垂眸看着她那一脸“兔兔不开心了,兔兔有小情绪了”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微微侧头轻咳了一声。 然后才缓声问道:“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对于不想谈及的事情,旁人大多都是以转移话题的方式来避开掉。 而相比之下,这位苏公子可比旁人那种处理方式来得理直气壮多了,每每都是“老板不想理你并朝你又扔出了一个新问题”。 花晚晚撇了撇嘴,然后不大乐意的“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着那只见色忘兔的小胖鸟,还是对着这位毫不配合的大老板。 “已经找到了。” 她没好气的说道,“就在后面,还在跟它家飞飞深情告别。” 就方才她离开之前,就那只小破傻鸟,就那一副声泪俱下的鸟样儿,搞得好像兔是拆散白蛇许仙的法海似的,真是特喵的哔了狗了。 就兔兔她这暴脾气,实在是彻底忍不下去,也彻底等不下去了,便先于那只小傻鸟一步,转身就飞出了六分半堂。 很快,某只“白素鸟”就扑腾扑腾着晃悠悠飞了出来。 苏公子虽是长年体弱多病从而瘦骨支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于此刻间一副冷隽孤寒的模样,一身傲霜斗雪似的玉立月下,俨然就是个很好看的高冷禁欲系病美人。 这谁顶得住啊! 对于某只颜即正义的小胖鸟来说,这它要是能顶得住那才出鬼了。 第51章 鸟的那一双小鸟眼从来没这么亮过,旋即立刻扑棱棱的加大翅膀马力,顿时就飞得更急更快了,咻地一下就直直冲向它新发现的美人儿。 花晚晚听到动静倏地一回头,立马就瞅见它那对鸟翅膀都快扑腾扇出火星子了,哪还能不知道这是咋个一回事。 她赶紧眼疾手快探出兔爪猛地一把捉住了鸟命运的鸟爪子,才好险的把某只色字上头啥都不顾的傻鸟给拦住。 开玩笑,人家苏公子那么病弱弱的,哪里受得了这只圆溜胖鸟嗖地一发足球射门啊。 再说了,这位病号还是兔的大老板,万一整不好那可是要被公司给炒鱿兔的,那她得多没面子啊。 被兔兔突然捉住鸟爪子的小胖鸟一时间无法及时保持平衡,旋即倒栽葱似的一跟头掉了下去,登时就立马被反挂在了空中荡起了秋千。 然后还被某只兔子恶劣的晃荡来,又晃荡去。 兔子报仇,别说十年,迟上那么一刻都嫌晚。 小胖鸟顿时整个鸟都要不好了:“呕~呃、呕呕~~” 怪力兔兔勾起了一抹邪恶的微笑。 然后,晃荡得更厉害了。 “呕~呕呕~~” 小胖鸟一整个都快晕菜了:“晚晚……呕呕~” 苏梦枕眉心微微一动。 当场报完仇的兔兔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才见好就收,把某只倒挂金钩的苦逼小胖鸟,随手给扶正了鸟身回来。 这只小傻鸟最近确实真心变圆了不少,也不知道狄飞惊到底是怎么喂的,占地面积都很明显的大了整整一圈,搞得花晚晚只能用两只兔爪子才能勉强托住它。 小胖鸟一整个晕乎乎又恶心心的趴在兔爪子上,生怕它这条鸟命会被怪力兔子给玩没了,仍是身残志坚的开了鸟口:“晚晚,呕……鸟错了呕……” 花晚晚语气幽幽的:“你要是胆敢在我手上吐了的话,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的哦~” 小胖鸟顿时吓得一激灵,立马使劲摇鸟头:“晚晚放心,鸟不会的,呕~” 求生欲可以说是极强了。 “咳、咳咳……” 京城初冬的寒风已然带了些阴冷刺骨,苏梦枕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忍不住再次掩唇沉声呛咳了起来。 花晚晚顿时就懒得理会那只负心鸟了。 她的注意力瞬间全转移到了某位病号身上。 她的秀眉几乎都要拧到了一处。 她又再次问了遍方才的问题:“苏公子,你怎么来了?” 这姑娘也太执着了。 苏梦枕在心里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六分半堂不是那么好闯的。” 哦懂了,这是老板通病之一,不放心。 “你是担心这老虎洞穴,我进去了后就出不来?”花晚晚问道。 苏梦枕轻咳了声,然后摇头道:“你的轻功足以脱身。” 花晚晚这下不明白了,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困惑不解。 “你既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苏梦枕垂眸注视着她,说道,“而你进了这六分半堂里涉险,我便该来的。” 他既已接任了这风雨楼楼主之位,那自此往后他该当做的,该当揽下的责任,便是与楼中每一位手足兄弟安危与共。 花晚晚这下才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 她说:“但是以后这种事,还是跟楼里的兄弟们吩咐一下,让他们来等着就好了。” “不需要由楼主你亲自过来的。” 她这还是第一次开口叫他楼主。 作为一楼之主,他明明完全可以只需交待下属,让他们过来等候着就行了,却还是拖着这副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的病号身体,亲自守在这里等着她。 更别提,现今这时节都快要进入初冬了,夜寒如凉水,更深露又重,她方才靠近时顺手摸了摸他的衣袂袖口处,一整个潮湿湿的。 雾气都变成了雾汽,水气都变成了水汽。 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对于花晚晚说的话,苏梦枕并未正面作出应答,他只是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是终年不灭的寒火。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 这是他该做的,也是他必须做的。 若是作为一楼之主的他平日行事仅仅只是坐而论道,却从不去真正付出行动以身作则,如何能使楼中兄弟们真心的信服于他,又如何能让人忠心追随于他? 这话说是这么说,但花晚晚却觉得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苏公子对待楼中兄弟重情重义,事事身先士卒,这点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人心隔着肚皮,佛口会生蛇心,笑里也可以藏着刀。 她总觉得,以后指不定,苏公子或许还得在这上边,狠狠栽个大跟头。 “但我还是觉得,坐筹帷幄也未尝不可。” 花晚晚说道,“再说了,苏公子你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住太过操劳,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应该要好好治病多多休养才行。” 苏梦枕抬首仰望着广袤无垠的寂寥夜空,此刻已然是月落星沉,即将迎来黎明的破晓。 他看着看着,似是带了些无奈的慨叹,又似是仅仅只是随口一句话,什么都没有。 他说:“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可是你……” 花晚晚还想开口多劝几句,但苏公子却是不等她再继续说下去,已然旋踵转身先行往风雨楼的方向走去了。 他慢步徐徐而行,等路痴的兔子从后面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后才稍稍加快了速度,说是走快了些,但其实也就还是一如寻常时的步伐那般,虽急行,却又果敢而坚定。 苏公子此番自是采取了拖字决: “拂晓将至,我们先回风雨楼,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兔兔:苏老板弱兮兮的,风一吹就要倒了诶。 -以后的兔兔:日哦,好阴险,这家伙竟然给兔装柔弱。 -如果我修文速度能来得及的话今日双更,但如果来不及就可能明天中午更了哦~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收藏呀 第41章 一枝寒梅 玉峰塔,塔上。 杨无邪一脸无言的瞅着桌上那坨圆溜溜的肉丸子,再一转念想起了昨日,晚姑娘特意找人画的那副“寻鸟启事”画像…… 虽然最后没派上什么用场,但,这也忒像了。 圆得可真是有够规律的。 苏梦枕方才喝完药,当下这一整个宽敞的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填满了又苦又涩又酸的味道。 那小小一碗药汁里,活像是放了八百斤黄连似的,闻起来比爱情的苦还苦。 花晚晚闻得额角青筋直抽抽,忍不住伸出一只兔爪攥着衣袖紧紧捂住鼻子,切断了传播途径。 唉,惨还是苏老板惨。 不止是一日三餐吃得惨兮兮,还得照着一天三顿喝得苦兮兮。 落在桌上的某只lsp傻鸟,那一整个鸟脸简直就是心疼极了,旋即还眼巴巴凑近前去:“苏苏,是不是很苦啊?” 苏公子:“…………” 花晚晚伸出另一只兔爪子将鸟提溜了起来,没好气的开口说道:“你别管它,它这是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杨无邪:“…………” 难怪了。 难怪这只鸟会跑到了六分半堂里去。 毕竟里边恰好有一位低首神龙狄飞惊,而狄飞惊又恰好长得足够好看,好看到足够让这只鸟见色忘兔了整整一月。 那么问题来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鸟品种的好色之徒? 苏梦枕是坐在桌边喝的药,而他从来片刻不离身的那把红袖刀,此时也正被置放在桌面上。 花晚晚一只兔爪上拎着小胖鸟,一双兔眼没忍住总是往那把刀上瞟去,狗狗祟祟的,瞄了一眼又一眼。 今日的兔,已经不是昨日那啥也不知道的兔。 尽管小胖鸟被时空乱流噼里啪啦给劈得宕机后,现下系统内存数据已经全都不翼而飞了,但统好歹也是只阅片无数的鸟,对这个世界的剧情倒是还有些模糊印象。 虽然原文的剧情发展那叫一个又多又杂,听说好像还有点惨不忍睹的惨绝人寰,小胖鸟内存卡被动清空后实在是记不清也说不清,那兔就更是听得一整个晕晕乎乎的,压根就啥也没记住。 但关于这个世界的江湖传闻中,那四把牛比哄哄的绝顶武器,兔还是记得那么一星半点的。 毕竟在提到这四把大橙武的时候,某只小胖鸟从头到尾都在疯狂吸溜口水,那副鸟样实在是辣着兔眼睛了,兔想不记得都不行。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血河剑,在那位“哭之笑之,不如歌之吟之”的方巨侠,方歌吟手中。 挽留剑,在自在门白须园“天衣居士”许笑一手中。 第52章 不应刀,在六分半堂的大堂主雷损手中。 而剩下的红袖刀,正是差点削了她兔耳朵的那道凄艳红光。 虽说这把红袖刀当初让她差点点就成了一只刀削兔,但在她用灵犀一指及时制住刀身的瞬间下意识瞄了一眼,当时即已蓦然觉得这把刀实在太美太美了。 红袖刀整刀略微有些偏短,刀身迤逦处,有如绝代美人纤纤楚腰,盈盈不握。 刀锋透明,莹润剔透。刀身绯红,妍姿艳质。 清透的琉璃犹如冰魂雪魄般,当中温柔勾勒点缀了一道绯红的脊骨,珠辉玉映,刀光潋滟,粼粼一抹艳色水光。 红袖浮动刀光掠起之时,隐香疏影,千般秾艳,万种风情。 她那时初初一眼惊艳过后,至今仍觉这把红袖刀实在美得令人难以忘记。 同时也更是觉得苏公子手上的好东西可真多啊。 搞得兔现在不止是想挖一挖墙脚,甚至还有些想要抠一抠地基。 兔兔: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某只兔子盯着红袖刀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某位苏公子的脸已经木了:“…………” “咳咳。” 苏梦枕抬手抵唇提醒似的咳了两声,这才让某只紧盯着他家地基的兔子蓦地回过神来,然后也才终于想起了正经事。 身怀正经事的正经兔倏地转过身去,把兔爪上的小胖鸟一把塞给了杨无邪,说道:“杨管家,帮我把小胖葵带出去溜达几圈,顺便让它多熟悉熟悉楼中环境。” 总是在自家公司里头绕圈圈迷路路,兔兔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现下这只缺德鸟航已经捕获成功,那当然是得鸟尽其用才行了。 杨无邪一脸无语:“…………晚姑娘,是杨总管。” 他真的会谢,这姑娘除了刚到风雨楼的那天,后来她就从没叫对过杨总管三个字。 “哎鸭~” 花晚晚随口敷衍他,“反正都差不多,差不多~” 没办法,谁让兔最近总偷偷计划着怎么才能把人挖回花家堡当管家,想的多了那可不就容易说溜嘴了嘛。 兔的杨管家:“…………”差很多好吗?!! 某只小胖鸟当即乐滋滋的,一双小鸟眼亮亮的盯着杨管家那张斯文俊脸,语气那叫一个荡漾极了: “好~鸟跟你走~” 等到杨无邪带着那只傻鸟走出了房门,花晚晚才笑眯眯的转过身来看向苏梦枕。 苏公子问她:“你故意支开它作什么?” “被你看出来啦。” 花晚晚哼笑了一声,“它和它家飞飞待了一个月,现下感情好得很,我们要说的事能不让它听就别让它听了。” 苏老板微微颌首,随即便已毫不拖泥带水的开始检查起了工作进展:“你见了狄飞惊,觉得他怎么样?” 要不怎么说能当大老板呢?办事效率就是高哦。 打工兔自然也得跟着开始进行工作汇报:“武功高,脑子好,会做人。” 她本来想说的是情商高,但转念一想大老板可能听不大懂,就随口改成了会做人。 “武功和你比起来,如何?”苏梦枕问道。 花晚晚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没交过手,不能确定。” “你进了六分半堂后。” 苏梦枕眉头微微一动,继而目光沉静地看向她,“发生的所有事,不论大小,告诉我。” 努力打工搞钱的兔兔那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大老板发的话当然要听从。 于是花晚晚从她轻手小心挪动屋瓦却还是惊醒狄飞惊,到狄飞惊甫一开门就叫破她的身份,再到她成功跟狄飞惊交上好盆友…… 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 苏梦枕听完后低头垂眸沉思了小半晌。 然后倏而开口问道:“你没见到雷损?” 花晚晚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这位六分半堂的雷损雷大堂主,不就是传说中苏大老板未来的老丈人么?这里边还有他什么事儿? 她一头雾水的问道:“难道我该见到吗?” “雷损的武功很高,狄飞惊是雷损其人的左膀右臂,二人的住处不会隔得太远。” 苏梦枕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然后说道,“恐怕,自你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了。” “不应该啊……” 作为一只战斗直觉敲准的夜兔,花晚晚对此半信半疑,“有人的话我感觉得到的。” 对于这点苏梦枕是确信的,否则初见之时她也不可能在瞬息间就察觉到他手中红袖刀挥出的路径,从而迅速使出那招灵犀一指来应对。 然而…… 苏梦枕沉着冷静的对此进行了一番分析:“你对杀气,对敌手的敏锐力,这点毋庸置疑,但若是对方的武功足够高,且没有半分敌意呢?”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应道:“若是这样的话,我确实有可能会感觉不到。” 苏梦枕接着说道:“他刻意避开了你,对你又没有任何敌意,或许还有别的打算。” 这句话花晚晚倒是听明白了,她说:“你的意思是他会来挖你墙脚?” 哟,好巧。 兔也想挖苏公子墙角呢。 “虽说他如今已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梦枕沉吟道,“但雷损从来就不是一个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的人,他的野心当然不止于此,所以现今正是他手中最为需要多笼络一些得力干将的时候。” 而这姑娘平日里总爱溜出去到处玩,玩的时候又总爱迷路,一迷路就爱用上轻功到处乱飞到处找路,她那一身轻功极高的事在汴京城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虽说除了他以外,直至今日还没有其它人曾见过她显露武功,但她的轻功既是那般高深,明眼人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她的武功亦是不会比轻功低到哪里去。 再加上昨日这姑娘在市肆大街上那一闹,当下整个汴京城各大势力的情报网里,估计全都收到了她身怀天生怪力的消息。 更别提,她还有着那样一张貌美倾城的面容。 这样的一个人,在僵持对峙的各大势力之间,最为适合被拿来当作一把杀人的尖刀。 雷损会想将人收归于旗下,不奇怪,也不意外。 跟苏公子的慎重其事不同的是,某只兔子今早才刚被胖鸟糊了一脑子的原文剧情,此时此刻的她,当下正直勾勾盯着苏公子那张美人脸,清奇的脑回路早已经疾驰漂移转过了好几道大s弯。 这位雷大堂主是苏老板未来的老丈人,那他的女儿不就是兔未来的老板娘? 听说那位未来老板娘的名字叫作雷纯,自与苏老板定下婚约到如今已有十年之久。 根据小胖鸟所说的剧情发展,几年后的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局势也更加剑拔弩张。 那时的雷损已成为了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在两大势力的激烈决战中雷损因苏梦枕而死,死前恳求他放过雷纯,这位苏大老板选择了点头答应。 而苏梦枕曾因暗算身中剧毒而不得不截除了一条腿,他的病情在后来委实愈发严重,便将执掌风雨楼的权力大多都移交给了结拜兄弟白愁飞。 他重情义信兄弟,却反倒惨遭白愁飞的背叛,其人为了谋取楼主之位用尽手段下毒弑兄。苏梦枕虽然自危机中得以脱身,却在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与时任新总堂主的雷纯合作杀死白愁飞,却同时也因此而被雷纯下了一枝毒锈从而心智受控,最终提前安排了杨无邪让其亲手将他杀死。 啊,这该怎么说呢? 花晚晚原本以为现在的苏老板已经够惨了,却原来是她小瞧了这个世界剧情的狗血发展,失敬失敬,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她的这位苏大老板,对那位未婚妻又是隐忍又是退让,就连纵虎归山的事也都答应得过于干脆利落,但独独却忘了什么叫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再然后又对结义兄弟给予信赖过了头,就连自家公司的股份大权都统统交托于他人,搞得自己最后还得跟对头公司合作了一番才能将家传产业赢回来…… 哦,赢是赢了,但人也没了。 看吧,果然吧。 兔就说苏老板真心过于重情重义,早晚得在这上边栽个大跟头吧。 啧,真不是兔说啊。 那位雷大堂主真不愧他的名字叫做雷损,属实是有够损的哦。 像苏老板这样有钱又有病的女婿可不好找哦。 这特喵真就是个普渡汴京的大冤种男菩萨哦。 “你在想什么?” “大冤种男菩……唔!!”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板,你要不要反省反省你自己,是不是好东西太多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想挖你墙脚? -兔兔:挖偶,这是什么品种的纸片人男菩萨哦~ 第53章 -苏·男菩萨·老板:呵。最近兔胆好像很大?工资不想要了? -下章请看,兔兔的花样作死~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求多多多多多收藏呀~ -由于我这篇文里的剧情设定原因,有些人的年龄和原著时间线可能对不太上哦~ 还有这里的设定是苏公子还未见过雷纯,也不是自愿订的婚约,过几章就会说明哦~ 第42章 一枝寒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是今晚的玉峰塔。 “呵。” 静默无言的空气中飘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比初冬的风更凉凉,比凉凉的风更阴恻恻。 兔兔:…………完、完蛋了。 花晚晚的目光飘忽来又飘忽去,就是不肯与某位大老板的眼神对上半分。 但这位大老板哪里肯就此放过她。 “我倒是想听听。” 大老板苏公子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你方才那般盯着我看,都看出了什么来?” 兔兔:…………不,你不想。 苏梦枕当下倒真是想要掰开她的兔脑子看看,究竟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才能让这只兔子在盯着他看的时候目光变得越来越诡异。 那双圆圆的兔眼里,同时还显而易见的写满了“卿本佳人,奈何犯傻”。 “谁盯着你看了!” 花晚晚硬着头皮死不承认,义正言辞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苏公子:“呵,没有?” 某兔子:“这个真没有!” 深谙耍赖法则的兔子就算理不直气也很壮。 她那一整个脸上都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你可不能乱说啊”的梗着兔脖子直直瞅着他。 苏公子掩唇轻咳了几声,随即亦是眉头一挑悠悠往后一靠,好整以暇的摆出了一番准备严阵逼供的架势。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位苏sir他轻轻哼笑了一声,语气幽幽的问道:“那,你要不要解释解释,大冤种是什么?男菩……又是什么?” 啊。真是让兔窒息。 花晚晚觉得她的兔脑子从来就没这么高速运转过。 咋办哦?这可难倒兔了。 难道兔还真要老老实实跟他坦白从宽不成? 不,兔不傻。 苏公子的红袖刀可还摆在桌上呢。 兔可不想再领略一次黄昏细雨红袖刀法。 那就只能主打一个死不认账脚底抹油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花晚晚当即伸出一只兔爪子轻轻揉圈按压起了额角太阳穴,迅速装出了一副好似头晕无力的柔弱模样: “哎鸭,好晕哦……我好像有点中暑了,我得赶快回去休息了……” 某只戏精附体的兔子面上端着一脸“本宫身体欠安”的表情,脚下迈出的步子却是毫不拖泥带水。 眨眼间便已弱柳扶风地转身就要往大门口摸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被苏公子一把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苏公子的手那叫一个冰冰凉凉。 她瞬间就被冰得浑身上下的兔毛都炸了。 炸毛了的兔兔顿时失去了理智恶向胆边生,立马探出两只兔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扑了上去,只一刹那间就把苏公子的头毛也给跟着揉炸了。 难得炸毛的苏公子:“…………” 很快恢复理智的兔兔:“…………” 苏梦枕原本想要捉住的是她的后衣领,却万万没想到情急之中一不小心手误了。 就算是冷静从容如苏公子,在觉察到手下一抹柔滑细腻触感的瞬间,他也难免不由得怔了怔。 然而就是这一霎的怔愣,才会立时被某只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兔子给得了逞。 苏公子眼里的寒火已然化作了小刀子,凉凉的扎向了某只刚刚收爪的犯罪嫌疑兔。 “呵,呵呵。” 这只胆敢在老板头上动土的兔子霎时身形都僵了僵,又面色尬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标准的社畜微笑。 然而却也都没能让萦绕于周身的凉凉寒气,有那么一丢丢的回暖。 见此番势头好像委实有点不大妙,某只胆大包饭的兔子终于求生欲望及时作祟,立马又再次探出她那对手贱的兔爪子将功补过,赶紧帮着某位已经手握红袖刀的苏大公子薅薅脑袋顺顺毛。 “好了好了。” 兔兔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大老板脑袋上的犯罪证毛,然后拍拍爪子拍拍屁股就打算立马溜之大吉: “那苏公子我就先走了哈,白白~”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这次是花晚晚腰间的玉环绶被一只手给攥住了。 这只手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这只手的主人说出来的话,兔就觉得不大好听了。 苏公子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兔兔:懂了,意思就是不说就不让走了呗。 哼,不走就不走。 兔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但兔有骨气,兔就是不说,兔有权保持沉默。 苏梦枕都被气笑了。 所以这只兔子究竟是在心里胡乱编排了他什么,才能让她为此做到这般倔头倔脑守口如瓶。 苏公子问:“不说?” 兔兔沉默是金的点了点头。 苏公子再问:“真不说?” 兔兔铁骨铮铮的继续点头。 苏公子不问了。 苏公子淡定从容的喝了盏茶。 然而等他再次开口时却不是对着兔说话了。 他吩咐道:“茶花,现下正逢十斋日,通知东厨这两天吃素。” 兔:“…………”诶? 兔:“????”啥?! 兔兔瞬间震惊得睁大眼睛。 你认真的?! 玩这么阴险的吗?! 就为了让兔低下高贵的兔头,竟然不惜让整个风雨楼都跟着一起啃草?! 兔兔简直目瞪狗呆。 守在门外的老实茶花即刻出声应下,然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出了塔,迅速赶去宣布通知了这条令兔扎心的消息。 其速度之快,花晚晚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兔兔回过头来,磨牙霍霍。 算你狠!兔认栽! 苏梦枕你变了苏梦枕,你再也不是兔的苏老板了! 你是苏小刀! 刀刀都往兔的心里扎! ---------------- 三合楼,二楼。 花晚晚闲适自在地倚靠在阑干上,远目眺望这座繁盛汴京城的山光水色。 层台累榭,湖光塔影。 美景美食,乐在其中。 此刻的兔兔已然吃饱喝足,心情美丽。 苏小刀果然还是天真单纯了些,难不成他真以为除了在公司食堂里苦逼啃草,兔就完全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哼,幼稚。 哼,兔有票子了。 今天的兔,已经不是昨天那个抠搜搜的穷光兔了。 兔的胖鸟找回来了,系统空间也就回来了,私房票子当然也跟着全部回来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花晚晚忽然转过身来看向某只小胖鸟:“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咱们的能量如今还剩多少?” 小胖鸟的鸟肚肚吃得圆不溜秋的,此时正肚皮朝天瘫在桌面上,闻言随口答道: “只剩下吸取霍天青功法转化的那点能量了,至于霍休身上那些能量,全都被鸟用来还掉之前信用能量卡的账了。” 当日的青衣第一楼里,由于霍休作茧自缚直接将自己关在了精钢铁笼子内,独孤一鹤和陆小凤几人也不再对其另外进行处置,就让他往后余生都只能在铁笼的方寸之地中度过。 不过也因为有这几个顶级高手在场,小胖鸟从头到尾都很难找到机会进行能量的转化吸取。 但多亏了当中还有个上官雪儿在。 霍休早就在他们几人出发去青衣第一楼的同时,另行派遣了杀手去解决铲除上官飞燕和柳余恨这两个对他来说的后患。 虽说上官飞燕死不足惜,但她的死却相当于上官雪儿成了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因此朱停老板夫妇便将其收为了养女。之后朱停为研究新机关留在青衣第一楼里,上官雪儿自然亦是跟随其后。 而就是在她怀着报复之心以食物引诱铁笼内无水无粮的霍休,让这个守财奴每每仅为一根香肠两个饼,却要签字画押花上五万两的时候—— 鸟在此期间趁机吸取了霍休身上所有的内力与功法。 但……就算人家霍休练的是童子功,好歹他也是主世界的江湖几大顶尖高手之一,身上内力功法能够被系统转化的能量肯定是只多不少…… “不是,我说。” 花晚晚不免多问了一句,“你这只傻鸟实体居然这么贵的??”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某只小胖鸟就立马心虚不已的慌忙扭过鸟头,手动躲开了兔兔宿主谴责质问的目光。 第54章 花晚晚:“…………” 行叭,懂了,确实很贵。 若不是想要早日收集到足够治愈她家七哥眼睛的能量,兔也不会想不开带着鸟乱跑到其它世界里来。 所以这傻鸟之前说什么随机选择世界降落比较节省能量,绝对是因为系统能量又快要花光见底了吧?? 真好,又是后悔答应小破系统剁手的一天呢。 “…………算了,咱们回去吧。” 花晚晚叹了口气,反正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就算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她也懒得再跟这只傻鸟多加计较了。 她伸出手说道:“我预支的工资早就吃完了,快点给我拿几张票子结账。” ………… “姑娘,你手上的是哪里的银票?” 酒楼掌柜此刻虽一脸怀疑的看着花晚晚,但仍是秉承了客人至上的职业素养,好声好气对她说道:“这银票在我们这里用不了。” 这姑娘独自一人却点了那么多饭菜,该不会是故意来三合楼吃霸王餐的吧? 花晚晚:“…………” 某只兔子拿着大通宝钞一脸懵逼。 她在来此之前考虑得炒鸡周全,甚至因为担心兔兔跑到其它世界后身上没钱花吃不饱,还特地去自家名下的大通钱庄里支取了整整十万两银票…… 结果一兔一鸟两只大聪明都齐齐忘记了,不同世界的银票自然也不可能相同。 大通宝钞在这个世界它压根就使不了啊! 所以绕来绕去,兔兔最后还是一只穷光兔,兔兔最后还是得勤勤恳恳继续给苏小刀当个打工兔…… 啊,突然心好塞。 但这事暂时可以先放放,眼下还有比这更加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事情—— 兔兔她……身上木有票子了……而兔兔她刚刚才……美滋滋吃了好大一桌午饭饭…… 所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兔兔默默捂着心塞塞的胸口,又默默转身看向同样懵逼的傻鸟,一脸忧伤加沉重: “去吧皮卡葵,去叫苏小刀来付账……” “哦不是,记得要叫苏公子,赶紧让他拿钱来捞我……” “否则他的员工就要因吃霸王餐而被送进橘子里了,那也太损害金风细雨楼的公司形象了……” “…………” ——真是把“有事苏公子,无事苏小刀”的行为准则贯彻得灰常彻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兔子克星苏小刀~ -兔兔: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结果最后还是要给苏小刀打工…… -苏公子:呵,领着我的工资,还总在心里编排我,这种员工还能要吗? -乾杯 []~( ̄▽ ̄)~* -已签约已存稿,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43章 一枝寒梅 一伙酒家,两层木楼,是三合楼。 苏梦枕赶到三合楼楼外的时候,所看到的场面却与他原本的想像大相径庭。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待捞羔兔。 但实际上,他眼前的却是一只杀气猎猎的出笼凶兽。 苏梦枕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他的眉头随即紧紧皱起。 此时的花晚晚,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浮现的已不再是往日那般的狡黠灵动,此刻间取而代之的,俨然是凛冬时至那凝霜覆雪的千里冰封,夹带着彻骨寒意直逼人心。 她的目光冷漠阴寒,却又似是感知不到任何情绪一般,隐隐透着深深刺入骨髓的麻木空洞。 ——这是苏梦枕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 ——也是他曾认为不可能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 她那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眸子,此刻竟是已然被残忍血色完全吞噬浸染,琥珀色的瞳仁浮泛着犹如沉沉夜幕般的浓墨,无声无息,无边无垠。 黑暗,冰冷,压抑,令人透不过气来。 是杀意,很重的杀意。 苏梦枕的神色越发凝重。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才会让那样一只没心没肺的兔子,变成一头鸷狠狼戾的凶兽? 才能让那样一个爱笑爱闹的姑娘,变成一副戾气丛生的模样? 这个问题,当下或许有一个人能够为他解惑。 苏梦枕视线轻移,姑娘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位低首垂眸的白衣公子。 尽管苏梦枕从前未曾亲眼见过这个人,但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只需让人一眼看见,便已立时得知此人究竟是何人。 这天下间有很多人想见狄飞惊,但这天下间却很难有人能见到狄飞惊。 这样难见的一个人,今日却出现在了这里。 苏梦枕轻咳着缓步走上前去:“狄副堂主。” 这位低首神龙仍是低着他的首:“苏楼主。” 若是换作其它时候,苏梦枕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试探狄飞惊深浅的好机会,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他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需要及时处理解决。 苏梦枕说话从来都不喜欢兜圈子,他生命中的每一刻都过于宝贵,最为节省时间的方式,就是直接了当的点名问题关键: “烦请狄副堂主告知苏某,当下是怎么一回事?” “我亦是不知。” 狄飞惊开口时向来都是轻声细言:“方才我与晚姑娘正说着话,她于无意中往窗外看过一眼,之后便是如此了。” 狄飞惊没说的是,他虽然无从知晓晚姑娘是因何缘由而变成当下这副模样,但他却是敏锐的察觉到她从楼上窗户一跃而下是冲着什么人而去。 他无从知晓是何缘由,但随后跟着杨无邪急急赶到的小胖鸟却是知道的。 三合楼位于市肆街道喧嚣热闹之处,周边店铺林立,茶馆、食肆、当铺、赌坊比比皆是,摊贩、货郎、走马卖解亦是不少,在热闹繁华的同时,流动人员难免稍显混乱。 而此刻花晚晚的目光,有如鹯视狼顾般死死盯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 小乞儿正狼狈趴伏于青砖地面上,约莫有十来岁的年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浑身上下满是脏污泥垢,若是忽略他那两只仅剩空壳的眼眶的话,乍然看上去与其它乞讨的可怜人并无任何不同。 但恰恰就是这一双空空荡荡的眼眶,正正成为了当下造就花晚晚杀意如此汹涌沸腾的关键原由。 苏梦枕未曾从狄飞惊口中得到他所需要的答案,亦不再浪费时间在此问题上多加纠缠,毕竟现下解决眼前之事来得更为紧要。 他循着花晚晚的视线往前看去,自是一眼便也看到了那个分外可怜的瞎眼乞儿。 平常人或许会觉得这个乞儿的眼睛是天生畸形导致的残疾,但苏梦枕不是平常人,他所瞧见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那是被人给硬生生强行剜掉双目而致使的眼盲。 时人常言,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此刻苏梦枕的胸中有疑云满腹,无有半分筹谋,现下究竟该要如何实施行动才是正确的,他不知道。 但他很快就不需要知道了。 “快!快拦住晚晚!” “这种人不能让她看到!” 是姑娘的那只小鹦鹉,仅仅两句叫声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惊惧。 是什么让它如此恐慌?又是什么让它如此惊惧? 苏梦枕胸中腹内的疑云变得更多更满了,但至少此刻间他已知道接下去该当如何作为了。 苏梦枕方打算要上前去拦住她,但他却是先被杨无邪给伸手拦了下来。 “公子,眼下情况不明,晚姑娘太过危险,您不该在此时贸然上前去涉险。” 杨无邪虽比自家公子晚了一步赶到三合楼,但他作为公子推心置腹委以重任的军师与谋士,他所担当的职责不仅仅是分析时势和出谋划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必要时候及时预测风险。 而当下的这副场景,只要是明眼人皆一望便知,此刻的晚姑娘就像一道不测之渊,她的理智岌岌可危犹如累卵,或许还要比这更为严重,可能她的理性已经被杀意吞噬得丝毫不剩。 如此情形之下,公子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掌舵之人,委实不宜亲自以身涉险。 “无邪,你该知道,我必须要去。” “若是换作出事的是你,我也一样会上前去。” 苏梦枕的目光沉着又冷静。 人若是一旦慌乱起来就只会失措,一旦紧张起来更是只能误事,他从来不会让自己产生任何慌张的情绪,只有时刻让头脑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又快又稳的解决问题。 ——每每事态越是紧迫,他的头脑就越是冷静。 杨无邪最终还是慢慢放下了挡在他面前的手。 他的公子知道,他总是能够理解他的想法,懂得他的心思。 所以他总是只能选择为此妥协。 花晚晚立着的周边空无一人。 第55章 她此刻的模样太过诡异,无人胆敢上前去接近她。 当苏梦枕立在她面前时,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一刹。 也只有在他靠近了她之后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死死盯着的,不是那个目盲的可怜乞儿。 甚至她看的并不是任何人。 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焦距。 空茫,无神,失去了曾经那般熠熠生辉的光采。 他轻声道:“跟我回去吧。” 花晚晚微微歪了下头。 她的目光茫然中闪过一道疑惑。 像是不知道他是谁,像是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但她身上的阴寒杀意好似淡了些。 她的手动了动,她手上的那把伞也跟着动了动。 苏梦枕一直都知道那把伞是她的武器,但时至今日从来没见过她除了用它来遮住阳光,还拿来做过些别的什么事情。 她好像想要举起那把伞,但又好像在犹豫。 她似乎在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发起攻击。 苏梦枕永远不会把刀对准自己的兄弟。 所以他先发制人的伸出了手。 轻轻握住了她持伞的那只手腕。 明明是这样细弱的腕子,却又有那样强悍的力量。 不论他握得多紧多用力,夜兔身怀的天生怪力,都足以轻松挣脱他的手。 所以他只是轻轻的柔柔的,握住了她的腕。 他说:“跟我回去。” 她身上的杀意好似更淡了。 但苏梦枕却是皱了皱眉。 他感觉到他的咽喉处又在隐隐作痒。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呛咳出了声。 他的轻咳声,吵醒了沉睡的兔子。 花晚晚醒过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拧眉轻咳的苏梦枕。 继而感觉到的,是手腕上的一抹温热。 她再次微微歪了歪头,但这次她认出了他是谁。 她问:“苏公子?” 苏梦枕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后。 忽而缓缓展眉笑了。 - 是夜。 花晚晚恹恹不乐的坐在天泉池边。 苏梦枕披着大氅静静立在她身旁。 悄然无声,寂若无人。 只时不时的传出一两声轻咳。 花晚晚看着天泉池里泛着粼粼波光的明月。 但见一轮月在水,如何千江千月圆。 她忽然觉得很想念爹娘,很想念哥哥们。 也很想念七哥。 她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但她却是不曾抬头看向苏梦枕。 她看的是映漾水中他的倒影。 她问:“苏公子,你在等我解释?” 苏梦枕身为金风细雨楼的一楼之主,他需要清楚了解透彻的,不仅仅是风雨楼内所有兄弟的才干能力,比这更为重要的,其实是楼中每一个人的性情和弱点。 但这并不是为了要掌握弱点掌控下属,而是为了能够及时排除掉,那些会对楼中兄弟造成生命威胁的不安因素。 今夜更冷了。 他伸手拢了拢大氅,应道:“是。” 花晚晚还是未曾抬头看向他。 她从来都喜欢看着人的眼睛说话,但今夜的她却不愿看着他的眼睛。 他映漾水中的倒影异常清瘦。 缟杏色的衣袍,玄青色的大氅。 像极了浮于画卷中的一枝水墨寒梅。 她的目光缓缓从这一枝镜中花上移开。 她垂眸望向了那一轮水中月,然后低声说起了心中事。 她说:“我好像只告诉过你,我出身的种族,是么?” 苏梦枕颌首道:“其名夜兔,天生怪力,食量极大,不喜日光。” 花晚晚其实并未对他全盘托出,她没有说出夜兔复原能力极强的事。 她对他所说的,全是显而易见的事,无法隐瞒的事。 她信他,却也不信他。 就算是如今感情深厚的家人,当初也是通过旷日持久的不懈努力,才逐渐让曾经孤独死守故乡的夜兔,慢慢敞开了她的心扉。 她说:“我的家里,有一双慈爱的父母,还有七个对我很好很好的哥哥……” 苏梦枕并未再出声说话,他仍是静静立在她的身旁。 他知道他此刻需要做的,对她而言,仅仅只是默默倾听就足够了。 “…………我七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爱花爱草,爱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小凤凰曾说,他连麻雀都不忍心打扰。” “小雪哥也说,他是个真正的花中君子。” “可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他的一双眼睛,却是从小就看不见任何东西的。” “他至今人生中的大半时间,皆是长年累月的身处于黑暗之中。” “尽管如此,他也从来都是一派恬然自如,知足长安。” “七哥他实在是太好太好了,所以他可以做到对此毫不在意,但作为他的妹妹,我却完全做不到。” “我之所以会离开家里,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想让七哥治愈双眼,我想让他重新得见这个绚烂明亮的世界。” “…………” 花晚晚将这些她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娓娓道完,然后才终于仰起头来注视着苏梦枕。 她问:“所以,你明白吗?” 苏梦枕明白了,这就是她的解释。 他微微颌首,而后不曾再言及今日之事,只是垂眸看着她,轻声说道:“御医树大夫是风雨楼里的供奉之一,若有需要,你可以寻他。” 花晚晚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七哥的眼睛早已看过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完全是没办法以寻常手段治疗的。” 苏梦枕凝眸看她:“你找到不寻常的手段了。” 他说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花晚晚听出来了,她点了点头。 她不再看那水中月,也不再看那镜中花。 她抬头仰望着那一轮天上月。 她说:“可能要耗费不少时间,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兔兔有点没心没肺,但其实她是很清醒的。 -她知道这些世界的月亮再圆,也都是水中月。 -也明白风雨楼的苏公子再好,也只是镜中花。 -关于这章的兔兔为何会变成那样,跟我另外多加的一些夜兔设定有关,下一章会说明关联的一部分,至于其它以后也会慢慢揭晓哦~ -还有那个小乞儿,不止是由于目盲的原因才使得兔兔暴走,下一章就会说明哦,不过其实很明显啦,应该很好猜到啦。 乾杯 []~( ̄▽ ̄)~* -已存稿不弃坑,日更,多多评论多多收藏~ 第44章 一枝寒梅 同夜,六分半堂内。 雷损低着头沉思不语,左手习惯性的收拢在了右襟内。 “你方才的意思是,苏梦枕真的病得很严重?”他倏而出声问道。 狄飞惊亦是垂首沉吟,并未及时对他的问题进行回应。 雷损也不曾开口催促于他。 他从来都很懂得如何忍耐。 纵观古来成大事者,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忍辱负重,司马懿熬死对手,哪个不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他时常将自己当作一个猎人,每一场狩猎都先要沉住气稳住心的张机设阱,接下来便就只需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即可。 而狄飞惊,他的一双手,他的一双眼,还有他那客观公道睹微知著的判断力,从来都是他狩猎之时一个最为好用的陷阱扳机。 所以他向来很能忍耐狄飞惊。 狄飞惊没有辜负他的忍耐。 他说:“苏梦枕的病确实很严重,他的四体百骸内里肺腑,至少有三四种绝症,五六种世上难寻的无名之症。” “而他竟能支撑到今日还活着,一来是他功力深厚强行压制住了病情的迸发。二来或许是这些病症之间互为克制,暂时维持了症状的相对平衡。三来……” 他说到这里时拖了个长音,似是感慨又似是复杂:“或许是奇迹吧。” 否则再没有其它理由能够解释了。 雷损再次低头沉思了起来。 今日他让狄飞惊去接近那位晚姑娘,没想到却是因此而见到苏梦枕,这属实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尽管狄飞惊当下所说的话仅仅只是揣测而已,但雷损向来都对他的判断力深信不疑。 苏梦枕此人,胸有城府,心思深沉,若是放任他就此成长起来,往后绝会是个令人难以招架的对手。 但他若真是病重,这点便足以让雷损放心不少。 而有些时候,这样一个还未完全成长的对手,在操作得当的情况下,亦可利用起来作为斩金截铁的一把刀。 雷损再次抬头看向狄飞惊,但这次开口问的却并不是苏梦枕:“她无法招揽?” 第56章 狄飞惊自然不可能听不出,雷损口中所说的她指代的究竟是何人。 断折的脊骨让他的身体不得不低着头,但同时他的心里更是深刻明白,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必须学会低头的道理。 狄飞惊仍然低着头,视线亦是随之微微下垂,他那张很好看的脸上此时神色难辨:“是。” 白日在三合楼外时,那晚姑娘身上汹涌而出的杀伐之气,隐隐带着不祥的凶煞之感。 如若不是苏梦枕恰好及时赶到,或许完全没有人能够拦住她。 但这恰恰也侧面表明了,至少如今的她,暂时不会有想要离开金风细雨楼另寻下家的打算。 “既如此,那便不招揽。” 雷损的左手从右襟里伸了出来。 他的左手失了三指,只剩下中指与拇指,兼之骨瘦犹如干柴,像极了干枯的树枝上延伸出了两根交叉的短枝桠。 这是雷损当初受蔡京蔡相爷之托前去暗杀诸葛正我,行刺失败后为保性命不得不自断三指的残伤。 他的左手上全是无法磨灭的斑驳伤痕,仿佛在时时刻刻告诫着自己沉不住气的下场。 自此之后,雷损一旦开始准备新一轮的狩猎,往往都会伸出这只左手。 而此刻他的左手已经伸了出来。 他用那只健全的右手端起杯盏,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水。 “至于她对那件事如此在意,这点正好能够加以利用。” “有些棋子,可以弃了。” - 汴京城的州桥夜市,好东西真的很多。 特别是好香好香的东西。 但是,兔兔没票票。 花晚晚无精打采的蹲坐在金水河边。 都怪当初那只傻鸟说什么银票比较不占空间,结果害得兔傻兮兮的真就只带了银票。 现在好了吧,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 哦不,她还倒欠苏小刀半个月的工期,这特喵的比解放前还不如呢。 毕竟她提前预支了俩月工资,而至今她就只上了一个半月的班。 虽然这班上得属实不要太轻松。 见天的吃吃又喝喝,玩玩又乐乐。 但这可不是兔的锅,可不是兔不想干活。 这都是金风细雨公司的新老总苏小刀的安排。 他说,谋定而后才能动。 所以现在还不到兔兔能干架的时候。 花晚晚心塞塞的叹了口气,要钱钱没有,要架架不干,她差不多是一只废兔了。 曾几何时她在江南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有钱要肉有肉。 哪像现在哦。 就好比眼下不远处的茶楼中传来了一阵抚琴而吟的歌声,曲调缠绵又宛转,琴音如梦亦如幻。 她听不懂,但是她觉得这琴弹的真动人,这歌唱的真好听,于是她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要掏荷包,然后再去茶楼里给那位歌姬赏点小费。 结果却发现口袋空空一毛木有,真是比兔的小白脸还要一干二净。 天可怜见的。 她堂堂一江南小霸王,居然沦落到了这种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 - 雷损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 他手上走的每一步棋,脚下走的每一步路,向来都是深思熟虑,琢磨再三。 在汴京城局势如此紧张一触即发的时期,雷损以他那位养女雷纯的名义约苏梦枕见面。 苏梦枕虽明白此行究竟为何缘由,但雷损特意清楚点明了,他邀约的是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 风雨楼的苏楼主无法拒绝,于是他从顺如流的如约而至。 茶楼里,雅阁中。 佳人抚琴瑟,纤手清且闲。 这是苏梦枕第一次见到雷纯。 见到这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不枉雷损刻意为苏梦枕量身打造的一番安排。 端坐窗边抚琴而歌的那位佳人,低吟浅唱,娴静美好,美好得像是一个梦。 雷纯很美,清丽脱俗,秀美绝伦。 但苏梦枕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却半分都没留意到她那张美丽的脸。 他首先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 那同样是一双美人的美目。 盈盈秋水,脉脉含情。 却又不是真的含情。 那双眼睛里盈满的,是柔情。 那份柔情里充盈的,是杂质。 精明,算计,利欲,权势。 这位年芳及笄之岁的雷小姐,年纪太小阅历太少,还没能学会如何遮掩住自己眼中隐藏的勃勃野心,也还不懂得如何更完美伪装自己的虚幻情意。 看着这样虚假的一双眼,苏梦枕不自觉走了神。 他忽然想起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是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 清澈明亮,灵动狡黠。 他曾看过那双眼睛里满目清梦压星河。 也曾见过那双眼睛里一抹霜降照人寒。 但无一例外的是。 那双眼睛里不论是泛映着星河,还是飘落着霜雪,从来都是干净的,纯粹的。 苏梦枕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仍然是那双充盈着太多杂质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胃里抽起一阵阵痉挛,甚至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他忍了忍,将这股反胃感给强行压了下去。 苏梦枕张了张口,他想要敷衍一句“天色已晚”,来将此番邀约做个草草了事。 但他还没能开口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他倏而转头看向了窗外。 ——夜空中蓦地绽开了一朵绯色花火。 ——这是兔子迷路的信号弹。 - 花晚晚今日是带着小胖鸟这个导航出的风雨楼。 但它不知为何忽然不见了。 她在第n次绕了圈迷了路之后,结果还是只能铁骨铮铮的发出了苏小刀给的信号弹。 就在她百无聊赖的等着风雨楼来人时,夜市里跑马卖解的锣鼓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 于是她才走过来看了一眼。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眼。 让她再也没能冷静去思考其它的事。 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了无边的愤怒。 她忽然想起了前些天被救回风雨楼的小乞儿。 她的面前,有四个人,或躺或趴,浑身脏污。 其中一个四肢全无,被装填在了约莫三尺高的瓷瓮中。 还有一个没了双臂,一个没了双腿,但相同的是,这两个人全都没了舌头,成了实际意义上的豁口截舌,张开嘴巴时只能发出“厄厄厄”的声音。 最后剩下的那个,或许已经不能称其为人。 这个不像人的人,让花晚晚不由得想起了《子不语》中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唱歌犬”故事。 眼前这个不像人的人,应当也是与那只唱歌犬一般。 ——被另行涂抹上了特殊药物致使人皮腐烂脱落,然后再将烧成灰的猴毛用药敷盖其上,内服外敷药物平复疮疤后,最后长出猴毛猴尾变成了当下这样一只唱歌猴。 不,或许他并不能开口唱歌。 他的舌头,亦是同样被割掉了一半。 这四个人,全都是被人强行施加外在伤害,以人为方式制造成了当下这般异于常人的模样。 采捕生人,折割其体,牟取利益,是为采生折割。 到底是何等丧尽天良的人,才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花晚晚的杀意已然开始沸腾。 但此时的她还有理智。 她还记得苏小刀说过,这件事的摊子铺得很大,不是简单一两个跑马卖解班子就能犯下的案子,后头至少还跟着很长的一串尾巴。 杨无邪最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 花晚晚知道,当下她决不能在此打草惊蛇。 所以她只能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杀意。 但夜兔天生就是活在战场上的野兽。 夜兔天性中那嗜杀的血液在翻涌。 她不愿受其支配。 更不愿变成只知杀戮的怪兽。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死咬着牙忍耐着,用尽全力压抑着夜兔的战斗本能。 她的舌尖已经咬出了血。 有人察觉到了她的杀意,并且似乎是想要拦住她的样子。 他的轮椅,阻挡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觉得生理性恶心,兔觉得还挺好听。 -然后想赏雷(歌)纯(姬)小费的兔兔,悲伤的发现自己木有票子。 -兔兔:堂堂江南小霸王,兔就没受过这种口袋空空的委屈。 -那是谁的轮椅就很好猜啦~ -乾杯 []~( ̄▽ ̄)~* -日更,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 第45章 一枝寒梅 无腿行万里,千手不能防。 这是江湖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双腿残疾,却练就了无需腿劲的绝顶轻功。 第57章 无法练武,却习得了防不胜防的独门暗器。 说的,就是阻挡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相貌,亦是极好的。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冷傲孤寒,却又丰采高雅。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杂糅合在一处,就成了这个人。 更别提,此人虽双腿生有残疾当下只能坐在轮椅上,但仍是不改其身姿端正,凌然正气。 这样明显的特征,花晚晚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此人是谁:“无情大捕头。” 无情颌首道:“晚姑娘。” 无情面上的表情看似淡淡,但他的眼底依稀夹杂着几缕令人难以察觉的打量。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她,但却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她。 这位晚姑娘的方向感似乎非常差,这一段日子以来,曾有那么几次不经意路过了他所居住的小楼屋顶。 他之所以会关注到她这个人,最主要的一点,便是由于她的轻功委实高明,竟能完全不触发他于小楼中布置精密的机关布防。 更遑论这位晚姑娘,自九月下旬踏入这汴京城后,至今还不到短短两个月,便已然成为了各家情报网络上的重要刺探对象。 无情作为诸葛神侯府好似参谋般的人物,自然亦是对她有所关注和了解。 花晚晚抬起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嘴。 她的口腔内咬出了血,血已经从嘴角溢了点出来。 在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后,她的视线又再次转移到了那班跑马卖解的人身上。 当下那些人似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了。 无情凝眸看着她姿色天然的侧脸,目光中隐露的神色复杂难辨。 她的真人,比资料画像上的模样更为好看,眉眼之间也更为生动。 但与此同时也让他愈加难以理解,像她这样一个约莫二八年岁的年轻姑娘,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意为何竟是犹如猛兽的气息一般,隐隐透着凶戾和残忍。 “这么晚了。” 他倏而出言试探道,“晚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当下是人定亥时,其实并不算太晚,但也不能算太早。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问出这句话的重点,并不在于前一句,而是在于后一句。 花晚晚听到问话再次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倏地有一瞬的空洞,但又只是极快的一瞬。 快到连无情都险些误以为是他的幻觉。 她再次暗暗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强行施加疼痛感来让自己的心绪尽量平静下来。 她不露声色的咽下一口血,然后才开口应道:“出来放风。” 无情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下。 花晚晚再次侧眸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个跑马卖解的班子正当要离开了。 她的眉眼随即愈加冷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苏梦枕来了。 这座自古繁华的汴京城,说大不大,像传闻中那般难以得见的狄飞惊却也能轻易碰上面。 但说小却也不小,至少这是苏梦枕第一次见到这位盛捕头的庐山真面目。 苏梦枕颌首道:“大捕头,久仰。” 无情亦是应道:“原来是苏公子。” 二人不约而同都在不露痕迹的观察对方。 花晚晚不想留在这里听他俩走什么客套寒暄的应酬流程,她的脚尖一点,立时就要施展轻功跟上那个杂耍班子。 苏梦枕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冬日的寒风在沉沉夜色中总是更为肆虐,透过衣袍钻进骨缝里,冷得让人的心上蓦地盘绞起了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浸出了一丝血色。 清透白净的颊边也被染上了斑驳红痕。 苏梦枕掩唇轻咳几声,倏而伸手从衣襟内里取出了折叠齐整的一条白帕。 苏梦枕的咳疾发作严重时总会咳出血沫,所以他的身上时常带着帕子以备不时之需。 但当下这条白帕却并不是要用来遮掩他的咳血。 他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将白帕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花晚晚的目光透着茫然不解,不大明白他这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她看不到自己颊边挂在唇角的一抹残血,但苏梦枕看得到。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血迹,擦擦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顿了顿,好似兀自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但花晚晚没能听清。 苏梦枕的目光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他静静的看着她接过帕子。 「辛苦了。」 她从方才起便是一直盯着那些被采生折割的可怜人,这对她来说远比常人来得更为愤怒,同时也更为难以忍受。 但她这次竟是很努力的保持住了她的理智。 真是辛苦这姑娘了。 花晚晚拿着帕子随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然后又是立马打算想要施展轻功追赶上那个杂耍班子。 但却再次被苏梦枕给拦了下来。 “不用跟。” 他对她说完,又转而看向了无情:“想来,大捕头眼下应当已经知晓窝点在何处了吧?” 无情的目光倏地微微闪了闪。 他今夜本就是带着任务为了此事而来。 但这件事的知情人并不多。 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探寻,盯着苏梦枕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点了下头给出答复。 “在北市。” 这伙人,玩着灯下黑的把戏,但终究还是被查了出来。 ------ 天泉山,山道上。 苏梦枕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他的面上此时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神色中夹带着凛凛的寒意。 花晚晚沉默着跟在他的身旁往山上走。 然而她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你觉得方才那几个人招供时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无情今夜本就是为此事而来。 他手下的捕快在北市的民宅中,将那些丧尽天良的一干人等抓捕归案的时候,花晚晚和苏梦枕也在当场。 从那些人嘴里招供出来的,像这样采生折割以牟利益的竟是不止这一两个窝点而已。 而这群人的真实身份,大多都还是在江湖上有那么一点名头的人物。 当今武林中三十六分舵七十二瓢口,各个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江湖帮派,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拜的六分半堂的山头。 从他们口中所招供出来的主使者,便是那位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震雷。 苏梦枕面色沉沉:“他们不该知道。” 便是无情也都同样觉察出了此事的不对之处。 再加上以这群人的惯常行事来看,不该如此容易就被查出落脚的窝点,亦不该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一一抓获。 很显然,这些人仅仅只是被用来争先的弃子,而这些弃子是有人想要利用以此来移花接木,祸水东引。 但也正是因此,至少现下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摊猥劣下作的买卖生意,主使之人确是出自于六分半堂。 “若是雷震雷出了事,现今最有可能接任总堂主的会是谁?”花晚晚忽然问道。 她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 这个世界的江湖不自由,不自在,不逍遥。 这里的江湖争斗,比起她所身处的、所熟悉的那个江湖,也要更为残酷太多太多了。 而她从来都清醒的知道。 对这个世界而言,她是过客。 因此她也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 一个游离于世外,抽身于事外的看客。 所以她其实一直都不愿对这个江湖了解太多,掺和太多。 但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她只是不愿,如今却是已然打定主意非要了解,非要掺和不可了。 “六分半堂内,曾经的总护法雷阵雨和雷损二人分庭抗礼,谁也容不得谁。” 苏梦枕为她的问题作出了解答,“但雷阵雨跟关七当初一战过后两败俱伤,自此后雷损便少了挟制,势力也因此而逐渐坐大。” 花晚晚:“…………” 怎么又是苏小刀未来的老丈人? 她并没有将此话说出口,但她的眼神实在是太直白太好懂,苏梦枕就算不想看懂都不行。 但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愿让她有所误会。 “十年前,那时的风雨楼方才起步处境艰难,雷损看中了我,我无法拒绝,不得不与其养女订下了一纸婚约。” 这种无可拒绝的看中所隐含的意义,自然是作为他雷家的招郎。 金风细雨楼创立至今整整十年,他的那一纸不甘心不情愿的婚约,也同样是跟着存在了整整十年。 那是苏梦枕无能为力的年少时光。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深刻透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身处弱势之下的人,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花晚晚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她便问道:“那就是说,我可以杀了他吧?” 第58章 若是那果真是雷损铺下的摊子,就算他是苏小刀的老岳父,那她也绝对必须干掉他了,没得商量。 “想杀雷损没那么容易。” 苏梦枕边走边说道,“雷损自身的武功本就极高,更遑论他的手底下还有狄飞惊、雷动天等人。” “若想动雷损,须得先行斩断他的左右臂膀。” “…………” 再长的路,也终究会有抵达尽头的时候。 很快,两人一道回到了风雨楼里。 苏梦枕将路痴的兔子送到了她的房门口。 在花晚晚转过身即将要推门进去时,他忽然出声叫住了她:“关于此事我当下已有章程,你先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行叭,衣食父母苏小刀都发话了。 她乖巧点头:“好。” 而后即是转身推门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瘫各的。 苏梦枕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推门进去的背影,又看着她回过身来将房门缓缓关上。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良久,良久。 久到他眼里的寒火逐渐燎成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了。 -那兔兔呢。 -写到后面这里的苏公子看着背影时,我的脑子里浮现的居然是我去买几个橘子…… -啊,又是伪装正经人失败的一天呢。 -今天有点事,更新的有点晚哈。 乾杯 []~( ̄▽ ̄)~* -日更,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 第46章 一枝寒梅 天色已经很晚了。 苏梦枕独自一人回到玉峰塔时,茶花早就已经在楼上等候了许久。 他甫一坐下,茶花立时就端了碗黢黑浓稠的药汁上来。 苏梦枕伸手接过药碗,一仰头便干脆利落将整碗药汁全都灌了下去。 他残喘至今的人生中,前面整整二十年,日日皆是如此几碗苦药一路苦过来的。 抬头喝药的动作,几乎已化为这副病弱残躯的一种本能。 “茶花。” 他方才放下药碗即已开口吩咐道,“你去唤杨无邪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公子。” 茶花的手脚动作一向麻利,他很快收拾好了药碗旋即立马转身匆匆离去。 等他走后,苏梦枕阖着双眼微微半倚靠在了椅背上。 一碗苦药就算是喝完了,那份苦也往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苏梦枕以为他早已能够做到无视那份苦。 但今夜不知为何,明明是多年来喝惯了的药,这一碗却好似万分苦涩,苦得他喉咙口一阵阵发麻发痒。 这份麻痒实在令人难以忍耐,他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急急呛咳了起来。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着从怀里摸出帕子,却在即将捂上唇时无意中瞥到了帕上一抹殷红。 这并非是他的血。 苏梦枕的咳嗽仍然还在继续不休不止,但这次却一直都没用上手中紧攥着的那条帕子。 这场咳嗽犹如疾风暴雨一般来势汹汹。 然而爱意和咳嗽一样,是忍不住的。 那个姑娘,有着他以前不曾有的,以后也不可能会有的鲜活生命力。 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是有如初升旭日一般的盎然朝气。 正如她手中那柄扶光伞的名字一样,是扶桑浴东海之光色,是日出东方之初光。 有着温暖,有着生机,有着希望。 这是他所羡慕的,亦是他所渴求的。 在她身边时,周遭的世界好似都隐隐生动了不少。 所以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想靠近她,仿佛只要再靠近那么一点点,就算是他苏梦枕,也能就此获得新生救赎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理解自己,为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追寻她的身影。 他总是高高站在这玉峰塔上。 有时候他会倚靠在阑干边,远远就望见她带着那只小鹦鹉到处乱跑,时不时还叽叽咕咕说着小话。 有时候也会看见,她似是委实无聊极了一般总是故意欺负着茶花玩,那样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却每每都会被她逗得脸红脖子粗。 有时候却也能更加靠近她,看着她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里,总是不自觉就将她的想法全都透露了出来,或是在偷偷观察他,亦或是在心里偷偷编排他。 她的眼瞳是琥珀色,浅浅的,淡淡的。 当她抬眸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总是会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看。 看着她滢滢的眼瞳里,映着小小的苏梦枕。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想开口问问她,在她眼里的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想问问她,在她心里的苏梦枕,又是被放在了哪个位置上。 但苏梦枕却从没开口问过。 因为他知道,他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后,遇见的第一个人。 对她而言,苏梦枕这个人,或许是不同的,却又或许与旁人没什么不一样。 但那同时也是他第一次,仅仅只是初初遇见,苏梦枕就变得不像苏梦枕。 他自己当时也全然不明白,为何会在出言将她挽留下来后,竟还轻易就应下为她亲自动手煮了那一锅猫耳朵。 而他也是直至今日,在一眼看见她唇边挂着的那一抹嫣红时,他的心口处,就像是被刺入了一把无形的尖刀,蓦地泛起了一阵难挨的绞痛。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他好像对她有些过于在意了。 ——他好像,是不是,忍不住的,喜欢上她了? 但他心中这些千回百转的意难平,却是不能,也不愿让她知晓半分的。 心犹豫而狐疑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苏梦枕的时间不多,而她的时间却还很长,很长。 长到,只要想到了未来她的时间里,会有另一个人陪伴着她一路走下去。 那时的苏梦枕,或许早早就已经入了土。 却又或许会因此而时时都无法为安。 若是未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他好像不止是羡慕,而是会忌妒,很忌妒。 就算是到了黄泉底下也会很忌妒。 仅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无意识中诞生的感情却竟是那样沉重,就像是掉进了一片幽暗无底的深渊,沉沉的直往下坠,完全都看不到半分落地的尽头。 同样的,也完全看不到半分希望的光亮。 苏梦枕的咳嗽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手中染上白雪红梅的帕子。 这是她拭去了唇边那抹残血之后,甚为熟练地顺手将其放回了他的怀里。 这让他不得不对此有所猜想。 是不是从前的她,身边总是有着那样一个人,让她如此信任,又如此依赖,让她近乎本能一般的将这条帕子塞回了他怀里。 他的心中纷乱如麻,似有愁肠绕转千百结。 他好像,放不下那个姑娘了。 - 杨无邪踏进门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心神不定的苏梦枕。 他的手中还攥着那条雪中红梅。 杨无邪的脚步顿了顿,正当在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的时候,里边便已传来一句: “进来吧。” “公子。” 杨无邪很快就走了进来,“茶花说您找我有事相商?” 苏梦枕不露声色的将帕子放回了怀里。 他微微颌首,随即将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予了他知晓。 杨无邪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如若果真是雷损所为,他的目的是什么?” 苏梦枕却没立即答复他这个问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那天,狄飞惊也在三合楼。” 杨无邪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代的,是哪一天。 那天他比公子稍微晚一步赶到了三合楼。 他甫一赶到的时候,即刻间便感觉到了一阵翻涌不休的杀伐之气。 公子早已告知过他,晚姑娘是出身于一个名为夜兔的种族,自生来就拥有一身离奇怪力,除了食量极大以外,还有十分不喜日光的特性。 但他不论如何都没能想到。 这晚姑娘真正心生杀意时的那股气息,竟是让人仿佛亲身处于血腥残酷的杀戮战场之中,骨头里都不由自主渗出了刺痛的冷意。 夜兔一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杨无邪心里这般想着,嘴里也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出身。” 苏梦枕的面色平静如水,“只要她一天是风雨楼的人,我便一天为她遮挡风雨。” 若是有哪天,她想要离开了,也不再需要他了…… 苏梦枕不由自主的垂眸看向了身前衣襟处。 这里还放着那一条浸染残血的帕子。 如若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真的能够做到放开手,任她就此飞往那片属于她的天空吗? 苏梦枕不知道。 第59章 他的一颗心塞得满满的,挖开一看里边全是不愿意。 杨无邪眼看着自家公子的神色变得晦暗难明,他不由得顿了顿,然后开口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公子,您先前吩咐我多加注意莫北神的动向,已经有发现了。” 苏梦枕倏而看向他,问道:“有结论了?” 杨无邪神色沉重的点头应道:“确是。” 确是卧底无疑,确是叛徒无疑。 据那只曾在六分半堂里住过整整一月的小鹦鹉所说,莫北神曾在私底下偷偷与雷损进行过会面。 “他的上线,果真是雷损?”苏梦枕问道。 杨无邪颌首道:“据当下查到的资料来看,是他。” “那便暂且按兵不动。” 苏梦枕眯了眯眼,说道,“一旦时机合适,即可由他作为投石问路的那一颗石子。” “雷损想要利用弃子争先,欲行祸水东引之计。” 杨无邪大概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后又复而提起了今夜的事,“莫不成他是想要借着晚姑娘的手,去对付六分半堂那位雷总堂主?” “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苏梦枕面色沉着冷静的分析道,“他想要利用借来杀人的不仅仅只是她,还有我苏梦枕这把刀。” 只要循着她这条线,就能牵连着带上苏梦枕。 这是如今汴京城内各方势力做出的判断。 各大势力早就纷纷放下了笼络花晚晚的计划,只因她成日里一门心思的待在金风细雨楼中,偶尔出了楼去放放风,也常常都能见到苏楼主亲自赶去接人。 各方势力皆在暗地里猜测二人关系不同寻常,既是如此,他们就算再如何想要挖这位苏楼主的墙脚,那么也绝对不可能会成功了。 “那如今,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做?”杨无邪问道。 苏梦枕沉吟片刻,说道:“当下汴京城的这盘棋局,所有棋子都在逐渐被盘活了过来。” “接下去风雨楼要充当的,究竟是棋子还是执棋者,就看我们如何来拨动这棋局了。” 只有搅浑了这水,才能摸到了那鱼。 金风细雨楼若是不想要遭了这池鱼之殃,那就必定是要谋取得了那渔翁之利。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在心里辗转反侧反复纠结,吃着某位七舅哥的酸醋~ -忽然想到,苏小刀之后还得要对上七个妹控hhh -今天出门了一趟,更新得有点太晚了,抱歉抱歉啦~ 乾杯 []~( ̄▽ ̄)~* -日更,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 第47章 一枝寒梅 汴京城的风,刮起来了。 这是城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迷天七圣盟,之所以称为七圣,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七个人,而是因为一个人。 “迷天七圣”指代的,从来就只有那位创始人关七,关木旦。 但他的手下,还有六位圣主。 这六位圣主各个都是身怀绝技,武功才智非同小可。 然而就在昨夜,迷天盟的二圣主“长尾煞星”闵进,死在了六分半堂辖下的分堂口。 迷天盟内皆是大惊,大惊过后便是群情激愤。 但这激愤的群情却并不是为了那位二圣主的死,而是因为此事已能算作是老对家六分半堂的一场挑衅,这同时也是将他们迷天七圣盟的脸面放在了地上随意践踏。 与迷天盟内的愤懑气氛不同的,是此时的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内,总堂主雷震雷坐在大堂主位上,他的女儿雷媚和雷损二人,分别坐在下首两边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雷震雷此刻的脸色乌云密布,像极了他的名字,好似随时要震出几个雷来,他语气沉沉的出声问道:“查出来了吗?” “还未曾。” 雷损摇头,复又接着说道,“但以闵进尸体上的种种痕迹来看,确是死于霹雳堂的火器之下无疑。” 而众所周知,六分半堂与江南霹雳堂牵扯极深,有如创始人总堂主雷震雷,便是出身自霹雳堂雷家,也有如雷损雷动天这样的主要干事,亦是大多都为雷家子弟。 雷媚看着虽然年纪还很轻,约莫还不到桃李年岁的模样,但她近两年来已在六分半堂内领了职务为父亲分忧。 雷损的话音方才落下,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但你我都知晓,此事根本就不是咱们堂里动的手。” 甚至于,此事他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并没有比迷天盟早到哪里去。 “但你也该清楚知晓。” 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美丽姑娘,雷损不吝于多给点耐心解释两句,“现在整个汴京城中,恐怕没有半个人会相信你这句话。” 迷天盟和六分半堂的对峙争斗由来已久,偶尔双方矛盾激化相互杀死个把人的事并不少见。 尽管此次被杀的是一位在迷天盟里分量极重的圣主,但也不是什么多不可能的事。 “关木旦出关了吗?”雷震雷遽然开口问道。 同为汴京两大帮派势力的首脑人物,雷震雷对那位七圣主关七向来都是忌惮不已。 无他,只因为关七此人委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并且同时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天才。 他的领悟能力之高,武学修为之深,说一句横扫京师武林都不为过。 而彼时的六分半堂总护法“霹雳火神”雷阵雨曾与关七对过生死一战。 此一战的结果是二人两败俱伤,自此之后关七便甚少现身于人前,暗线探查出来的消息皆是此人在闭关修练专攻武学。 若果真如此,恐怕他现今的武功之高更是无人可敌。 想到此处,雷震雷的目光意味不明的投向了雷损。 当初雷阵雨和关七二人那一场对战,他心里对此役的来龙去脉算得上门清,始作俑者便是他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堂主。 自雷阵雨出事无奈隐退之后,雷损几乎算是彻底没了掣肘,六分半堂内大部分的人心皆在暗地里被其拉拢或收买,指不定在哪一日就会对他这个总堂主倒戈相向。 关于此番种种雷震雷心下虽一清二楚,但在现今自身形势大不如人的情况下,他的面上向来都是一副对其信赖有加的模样。 这两位上下属也算是分外默契,皆是同样的面和心不和,雷损至今尚未完全摸清他这位上级的实力底细,平日里亦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据暗线带回的情报,关七仍是在闭关当中。” 雷损沉声回答道,“但迷天盟内部底下人心躁动,想来距离他出关之时,也就是这几日了。” 雷震雷沉吟片刻,吩咐道:“近来让堂中多加警戒,以防关七和迷天盟前来突袭。” 雷损垂首掩下目中神色,倏而又提议道:“对付关七这样的绝顶高手,是否要先行暗中布置好火药以防万一?” “可。”雷震雷点头应道。 ---- 又刮起了一阵北风。 距迷天盟的二圣主闵进的死才堪堪只过了两日,盟内的六圣主“黑面神君”张纷燕,亦是同样被火器所杀,死在了六分半堂管辖之下的分舵口。 神侯府内。 诸葛正我端坐在大堂主位之上。 这位面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的削瘦老人,却有着一张略显孩子气的俊脸,依稀能看得出年轻之时的惊才风华。 无情坐在轮椅上垂首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才缓声开口说道:“虽说闵进和张纷燕此二人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不干不净且人命不少,算得上是死有余辜……” “但两位圣主接连死于霹雳堂火器之下,不论此事是不是六分半堂所为,对迷天盟而言,如今就算不是也必须得是了。” “唉……京中恐怕就要大乱了。” 诸葛正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与追命暂且不要随意离开汴京城,近来须得多加关注各方动向。” “是,世叔。” ****** 雷媚第一次见到花晚晚的时候,是在州桥夜市上。 彼时的她一脸乖巧蹲坐在小摊边的矮凳上,埋头吃着一碗丁香馄饨,那张桌上的空碗垒得比人都还要高。 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月色镶边红裙,穿戴皆是价值不菲之物,但她的所作所为却是十足十的有够接地气。 等到雷媚办完事原路返回时,又第二次见到了她。 那会儿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剥着一颗糖炒栗子,就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虔诚,看得雷媚忍不住嘴角直抽,不知不觉就盯着她看得走了神。 这次她的身边多了那位风雨楼的苏公子,他当下应该是觉察到了盯着她的视线,立时就侧眸看了过来,目光中是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缱绻与温柔。 随后她也下意识跟着一道看了过来,嘴里还塞着一颗刚剥好的栗子,颊边也还鼓鼓的,在瞧见雷媚的时候,蓦地就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极了的笑容。 第60章 而第三次见到她,便是在此时,在此地。 “晚姑娘。” 雷媚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里,露出的却是显而易见的防备之色。 花晚晚对此并不在意,反而还算能够理解她的防备究竟为何而来。 毕竟任谁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却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当街拦住了去路,大概脸上的表情也都不会有多和颜悦色。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作战方针,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仍是一副笑脸盈盈的表情:“雷姑娘。” 她此刻眉眼带笑的模样实在生动,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就心情放松了下来。 也让雷媚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灿烂极了的笑容。 她的神色旋即也缓和了些许,问道:“晚姑娘特意将我拦下来,是否有何要事?” “嗯,有事。” 花晚晚点了点头,接着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三合楼,笑眯眯的说道:“我想请你吃饭。” 雷媚:“???” ………… 雷媚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轻易被那张笑脸蛊惑。 然后就色令智昏似的跟着她进了这三合楼。 再然后。 她就被一只进食的兔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再再然后。 她从三合楼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花晚晚坐在窗边,表情惬意的托着腮趴在阑干上,看着雷媚那身姿曼妙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渐渐消失不见。 然后又看着远处出现一抹缟色的清瘦身影,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直至此刻近在眼前。 她倏而回过身来,没骨头似的悠然倚在阑干上,然后笑眯眯的朝来人招了招兔爪子:“苏公子,你又来结账了呀?” 一个“又”字,很形象了。 苏梦枕好笑的瞥了她一眼,说道:“不是昨日才又预支了工资?” 又一个“又”字,很生动了。 某只兔子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又装模作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泪,这才开口说道: “你也知道,三合楼的菜品虽好,但它也有一个令人心痛的缺点,那就是贵。” “而我的荷包也有一个令人心酸的缺点,那就是漏。” 每次兔兔出来外头浪里个浪的时候,荷包就好像破了洞似的哗啦啦直往外漏钱,真是令兔心酸又心痛。 苏梦枕不自觉溢出了一声低笑来。 他唇角微微勾起,从善如流的取出几粒金瓜子放在了桌上。 而后说道:“好了,走吧。” 耶,今天全场消费由苏老板买单。 俗话说的真好,不要脸的兔子有肉吃。 再再次蹭饭成功的兔子立即乐滋滋跟着他下楼。 回去路上。 苏梦枕看着某只走在前面自信满满的兔子,摇摇头失笑着伸手将她一把拎了回来。 他说:“这条路才是。” “哦。”路痴兔子乖巧点头。 一人一兔静静的走在路上。 没多久,花晚晚蓦地又出声唤他:“苏公子。” 苏梦枕低低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以你来看,雷媚会答应跟我们合作吗?”花晚晚问道。 “她会。” 苏梦枕颌首道,“只要她有野心,就决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那就好。” 花晚晚点了点头,又似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她说,“原本我还担心万一她不合作,那我到时候就不得不下手为强了……可我还挺喜欢她的呢。” 苏梦枕眉心微微动了动:“你们今日不是才第二次见面?” “是呀。” 花晚晚边走边说道,“但她偏偏就是合了我的眼缘嘛。” 在某只小凤凰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对兔子来说,一来合了眼缘,二来时机刚好,那就完全可以交个朋友了。 更别说,雷媚长得还很秀色可餐。 刚刚对着那张美美的脸蛋,兔都忍不住多干了两盆饭。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脸的兔子有肉吃~ -反正最后买单的都是苏大公子~ -乾杯 []~( ̄▽ ̄)~* -日更,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48章 一枝寒梅 玉峰塔上。 花晚晚不忍直视地瞅了一眼桌上那坨肉球,然后回过头来,一脸无言。 这两个月以来,这只小傻鸟大多时间都跟着某位体体贴贴的杨管家,天天被伺候得舒舒服服,顿顿被投喂得圆圆满满。 花晚晚诚恳发问:“杨管家,我能问下你是怎么喂的吗?” 狄飞惊是这样,杨管家也是这样。 怎么,你们汴京城的人都是什么养猪小能手吗? 她不过就是一转眼没注意,这坨鸟就跟海绵泡水似的又又涨了一个码,现下都比她的肩膀还要宽了不少。 以后它可别想待在兔的肩头了。 兔是真怕被压成高低肩。 但这都还不算什么大问题,问题是等到她回去主世界百花楼后,她该怎么才能跟七哥解释,为什么短短一晚上时间,这只傻鸟就完全胖若两鸟了呢…… 莫名被动当了几个月的杨管家,杨无邪脸上的表情可比某只兔子更加无言多了。 提醒也提醒过了,纠正也纠正过了,再怎么童叟无欺的杨总管,也永远叫不醒一只假装没听到的兔子。 但对于她此刻诚心诚意的发问,杨无邪当下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它是自己吃成这样的。” 他最多也就只是没控制住喂鸟的手而已。 花晚晚一脸怀疑地瞄着他。 杨无邪的目光顿时更加飘了。 他面色微僵的干咳了一声,甚至于为了移开某位正牌鸟主人此时的注意力,还用上了声东击西之法转而说起了正经事,就是语气有那么一点生硬: “关于先前那摊下作买卖的幕后东家,以暗线探查到的情报来看,已能确认是雷损无疑。” 某只兔子满满一脸都是“你是不是当我好糊弄”的瞄着他。 杨无邪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当日晚姑娘所看到的那场跑马卖解,亦是有人刻意设置而成。” “这我倒是知道,毕竟……” 说到此事,花晚晚也不由得跟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她的目光又移到了某只瘫在桌上肚皮朝天的胖鸟身上,“若不是因为狄飞惊,也不会有人能够轻易从我身边引开这只傻鸟。” 当日她原本是带着这只缺德鸟航出的风雨楼,但却在准备回来时才蓦地发现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某只被点名的傻鸟立即发出抗议:“鸟才不傻!鸟聪明着呢!鸟还立功了!” “是。” 杨无邪点头笑道,“多亏了小鹦鹉的误打误撞,我们才能在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之前,及时挖出了莫北神这个潜伏极深的卧底。” 小胖鸟立刻骄傲挺胸。 花晚晚目光幽幽的瞟了它一眼。 什么叫误打误撞,那是某统开的外挂。 而且若不是这傻鸟业务不熟练被时空乱流劈中后,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回系统空间数据,兴许你们还能挖出来更长一大溜呢。 苏梦枕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对于此番莫北神的背叛,虽说不会为其而从此因噎废食,但现下其实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 他抬手抵唇轻咳了几声,转而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雷媚虽已应下合作,但也不能对她过于掉以轻心。” 杨无邪点头应道:“昨日已经通知过薛西神,近来多加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金风细雨楼五大神煞之一,那位西天神煞薛西神早已潜伏在六分半堂内,化名赵铁冷,不久前刚被提拔为堂内的十二堂主。 接连听到两方神煞之名的花晚晚:“…………” 不是她说,花东神真的好难听。 但再想想也算了,反正不论哪个都好,路痴兔子也搞不清楚什么东南什么西北什么中。 更别提,她估计在这个世界也待不长久了。 她在来此之前算好了时间,最多也只能停留大概十二个月左右,也就是主世界的三个时辰后,必须赶在天亮前就得回到百花楼里,否则以七哥那异常灵敏的五感就该发现她人不见了。 算一算她已经在这世界里前前后后也待了四个多月,而主世界此刻约莫处于夜半丑时,想来现下应当是七哥睡得正安稳的时候。 某只在公司里天天摸鱼打混的打工兔,在上班开会的时候再次走神开起了小差。 然后立马就被某位苏大老板抓住了。 苏梦枕沉沉咳了两声示意她回过神来之后,当即面色就变得异常认真肃然,他看着她说道:“你的扶光伞其实是火器一事,在汴京城此番势力斗争落下帷幕之前,切莫让第四个人知晓。” 第61章 “我知道了。”花晚晚点头应道。 汴京城中这几日以来纷纷扬扬刮起的大风,皆是出自于某只夜兔的手笔。 正如各大势力所探查到的情报资料,造成迷天盟二圣主闵进、六圣主张纷燕此二人之死的,确是火器。 而每个夜兔的专属武器,正是一柄伞。 这柄伞不止是能挡住天下间任何攻击的盾器,更是一把火力极其猛烈的热武器。 但在当下这个世界里,花晚晚的扶光伞其实是火器的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除了一兔一鸟,也仅仅只有此刻身处玉峰塔上的苏梦枕、杨无邪二人知晓而已。 在汴京城这盘棋局收官之前,若是有个万一,此事被人有所察觉—— 虽说他们的谋划部署便会就此被全盘打乱,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计划,计划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苏梦枕向来只要有六成把握的事就会去做,他相信自己不论处于何种情形下都能足够冷静,也随时都能因势利导从而调整计划部署。 真正让苏梦枕担心的,是那两头相争搏斗的猛虎,会因此而一道调转利爪对向她。 若是如此…… 苏梦枕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 他低头沉吟了小半晌,随后倏地抬头看向了杨无邪,即刻间便雷厉风行地下了决定:“无邪,准备一下,我要出楼。” “是。” 杨无邪对自家公子向来都是令行禁止,他问也不问点头应下后随即旋踵转身,肩上还扛着只小胖鸟就片刻不停的疾步走出了玉峰塔。 这二位在倏来忽往间行动迅速又果断利落,花晚晚一时间脑子都没能转过弯来,更别说什么及时反应跟上他俩的步调了。 她一脸懵的眨了眨眼,问道: “啊?去哪儿?” 怎么好好的开个公司会议,大老板却开到一半说散会就散会了。 苏梦枕低头垂眸静静看着她,眉目微敛,眼神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看得花晚晚整个兔都快麻了,才听到他开口轻声说道:“去为风雨楼寻个盟友。” 同时,也为她多寻一层安全庇护。 ****** 苏梦枕以金风细雨楼时任楼主之名,向诸葛神侯府递了拜贴。 这是无情第二次见到花晚晚。 不同于此前那般戾气丛生的模样,她跟在苏梦枕身边缓步走进来时,那张容色昳丽的脸上,端的是一副乖乖巧巧的表情。 像极了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若非无情曾亲眼见过她杀意猎猎的样子,就算是他,或许此时也完全都看不出来,她竟是与先前那般是同一个人。 当下又是好一番见面寒暄的应酬流程。 诸葛正我仍是端坐在主位上,他目光慈和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初露风华的小辈,问道:“苏公子今日亲身前来,是寻老夫有何要事?” 苏梦枕坐在客位,温和有礼的颌首道:“苏某这里确有一事,须与神侯商谈。” 对于这位年高德勋尽忠为国的老人,苏梦枕不吝于以敬贤礼士的姿态来谦恭相待。 “哦?” 诸葛正我抬手抚着颌下胡子,神色不变。 苏梦枕亦是举止自若:“两个多月前,我曾在市肆上与无情捕头不期而遇,此事神侯应当知晓。” 诸葛正我点了下头应道:“是。” 苏梦枕继续说道:“我亦是知悉神侯府时至今日,仍未曾放弃追查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 对聪明人而言,有时候仅是短短一句话便能从中解析出许多内容。 无情眉头微微一动,问道:“看来苏公子是已经知道了?” 苏梦枕颌首道:“今日方才确认。” 他说完这句话后,旋即稍一偏头看了眼立于身后的杨无邪。 杨无邪立即会意,抬手从袖中取出几张笺纸,走近前去将其交到了无情手上。 无情手上拿着这几张薄纸,即刻便已低着头细细查看了起来。 正堂内一时间静默无言,只除了偶尔有一两声轻咳响起之外,再无人开口说话。 等到无情再次抬起头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诘问:“金风细雨楼为何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苏梦枕仍然面不改色:“若大捕头想问的是获取消息的途径,恕苏某无可奉告,这已是我风雨楼的要密。” “但大捕头也不必明知故问,帮派势力之间安插几个线人而已,这应当不足为奇才是。” 关于这点无情当然清楚,但这薄薄的几页笺纸中,竟能详细记录到每个成员的上线是谁,上线的上峰又是谁,上峰最后又是听从于谁的命令…… 若要获得这样环环相扣、紧密相接的成员名单并不容易,那个从苏梦枕手中安插进六分半堂内部的卧底,想来地位应当不会低,更甚于兴许就是那位雷总堂主手底下的十三位分堂主其中之一。 无情自然也明白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问出来的事,于是他转而开口问道:“这上面说的,那些低级成员上线的上峰,是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雷滚和九堂主霍董,而此二人,又皆是暗中听命于大堂主雷损……此消息是否能确认完全无误?” 杨无邪当即应道:“杨某可以保证确实无误。” 无情颌首道:“以杨总管‘童叟无欺’的名号,看来这几页笺纸里所言,确是千真万确无疑了。所以……”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随即又侧过头看向苏梦枕,目光中带着昭然若揭的探寻: “所以苏公子此番亲自前来,目的为何?” 苏梦枕咽下喉中咳喘之感,淡定从容与他对视,道: “结盟。”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深谋远虑谨慎小心瞻前顾后周密安排,然而…… -某只兔子一脸懵逼:好好的开个会说散会就散会,果然老板就是任性啊! 乾杯 []~( ̄▽ ̄)~* -日更,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49章 波澜迭起 汴京城,京郊处。 月黑风高夜,人约十里亭。 这是给旅途中的过路人稍加休憩的亭子。 既不富丽堂皇,也没有雕梁画栋,甚至因为多年来的风吹雨打,残留着岁月的斑驳痕迹,还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亭中几盏孤灯,灯下一栖两雄。 在这一隅之地,争那一席之地。 一雄六分半堂。 总堂主雷震雷面色沉沉坐在青石桌边。 大堂主雷损,二堂主雷动天,四堂主雷恨,五堂主雷滚,以及雷震雷的女儿雷媚,皆是肃立站于其后。 一雄迷天七圣盟。 现今的迷天盟全盘是由关木旦的妹妹,“梦幻天罗”关昭弟一手把控。 当下她的身后只跟了大圣主“不老神仙”鹤颜发,以及不久前才被提拔成为二圣主的“落花舞影”朱小腰。 本就不甚宽敞的十里亭,当下更是显得逼仄拥挤。 关昭弟亦是危然端坐于青石桌旁,此行她身边所带人手仅仅只有身后二人而已,比起六分半堂所来之人表面看上去似乎处于劣势。 但雷震雷等人却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只因迷天盟那位横扫京师武林的顶尖高手,七圣主关木旦,关七还未曾现身露面。 那位才是真正让人忌惮不已的存在。 这两个帮派势力在汴京城中对峙争斗多年,向来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寒暄更是无从提起,此番亦是直接省下了你来我往笑里藏刀的应酬流程。 “迷天盟二位圣主之死,雷某亦是深表遗憾,但此事绝非我六分半堂中人所为。”雷震雷此番当是先发制人。 关昭弟虽已不再年轻,但容颜易老却风情犹在,她闻听此言依然面色不变,开口时语气亦是平静从容,就好像死的不是他们迷天盟中人一般:“但我盟内二位圣主皆是死于你六分半堂辖下的分堂口,同时可又是全都死在了你霹雳堂雷家的火器枪口之下。” 雷震雷亦是岿然不动:“这偌大江湖中知晓火器制造之法的,并不只有我六分半堂和霹雳堂。” “你我双方帮派之间常年不合的关系暂且可以不表,但我迷天盟虽不才,每位圣主的武功之高想来亦是无须我多说。” 说到这里,关昭弟倏而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了一声,“哪家能有你霹雳堂雷家的火器那般威力,能让两大高手通通死于一击即杀的弹药之下。” 雷震雷对此无言可驳,而关昭弟却也并未打算待他回应,跟着再开口即是干脆利落一语论断,“纵观这整个江湖中,亦是只有你六分半堂有此重大嫌疑。” “这点我无可否认,但这也并不能成为此事盖棺论定的绝对证明。”雷震雷说道。 关昭弟眉头微微一挑,说道:“但雷总堂主亦是无法拿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此事不是你六分半堂中人所为,不是吗?” 一场谈判进行到这里,雷震雷总算是发现了,这位梦幻天罗关大姐根本就并不在意迷天盟两个圣主之死的真相,她从头到尾皆是软硬不吃,所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要将此事牢牢钉死在他们六分半堂身上。 第62章 雷震雷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迷天盟想要什么?” 关昭弟缓缓笑了出来。 “当然是重划地盘了。” 她可盯上东三北大街那块地很久了。 一个江湖帮派势力越大实力越强,组织内部就更是容易人员混杂,自关昭弟的哥哥关七出事闭关之后,迷天盟内群龙无首,底下每个人各怀鬼胎皆有自己的心思盘算,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比比皆是。 虽说现今已是由关昭弟力挽狂澜,暂且将迷天盟中涣散的人心强行按压了下去,但内部六位圣主却从来都不是一心同体,这也是此番谈判之行为何她只带了鹤颜发和朱小腰的原因。 就算不提她早就有了动手处理掉张纷燕和闵进的想法,且说那二人向来行事手段甚为肮脏,手底下人命亦是不少,杀人者人恒杀之,用那俩人的命换东三北大街的地,对关昭弟而言,简直是一场大大物超所值的意外之喜。 她甚至都有些想要敲锣打鼓奉上锦旗,诚心感谢那位为她处理了盟内毒瘤的不知名好心人士。 关昭弟此话一出,六分半堂等人的脸色霎时就都变得异常难看。 雷震雷面上阴云密布,沉声说道:“看来,关大姐此行前来并非真心想要谈判,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偌大的汴京城,或早或晚,总有重新洗牌的一天。” 关昭弟又笑了下,然后才接着说道,“那现下也只不过是提前了些日子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雷大堂主。”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眼神甚为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立于雷震雷身后的雷损。 雷损面上的神色依然毫无波动,就好似没听到她一语双关的那句话,也没看到她饱含深意的那一眼。 他向来很懂忍耐,也很能忍耐。 在这波诡云谲杀机暗藏的汴京城中,一个人若是无法完全掌控住自己的情绪,那往往也就意味着距离死期已然不远了。 - 树影幢幢,人影绰绰。 此间万籁俱寂,但余乘风掠掠之声。 花晚晚脚下云步飞渡随风而动,轻似浮烟一般,只在弹指间即已飘飘然落在了一棵枝干粗壮的梧桐树上。 恍若林间不经意落下了一片枯叶,静悄悄的,完全惊不起半分响动。 黑夜,是兔子最喜欢的捕猎时间。 花晚晚手中拿着闭合的扶光伞,百无聊赖的半倚靠在梧桐枝干上,听着不远处十里亭中那两头大老虎你来我往的一番对垒。 真是的,能动手就不要逼逼了嘛。 搞得兔还得傻兮兮蹲树上吹冷风。 看在兔这么敬业的份上,也不知道苏小刀能不能给她算上加班费呢。 某只兔子的这个问题,当即便可以立马得到解答了。 汴京城这盘棋局里,六分半堂与迷天盟两方势力中本就是内自相疑,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皆是各有所欲,难以求合。 既如此,那便是内外皆可使其分裂之。 棋布错峙,务使相仇。 此法当下既已收效显著,苏梦枕作为执棋之人,此时应当是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才是。 但苏梦枕却还是跟来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武学功法,由不同的人习练而成所发挥出来的威力自是也全然不同。 就好比小寒山派红袖神尼的“红袖刀法”,经由性情凄冷又病体寒弱的苏梦枕之手后,不止是将极阴至柔的功法要诀发挥到了极致,更甚是已然练就到了臻至化境的地步。 ——凄艳诡谲,迅疾凌厉,这就是苏梦枕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 而苏梦枕承自于小寒山派的轻功“瞬息千里”,亦是同样被他练就到了无声无息,快如鬼魅的地步。 他的步法轻稳停落于梧桐枝上时,亦是未曾惊起半分波澜。 花晚晚感觉到了掠近的风声,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向他。 其实杨管家早就提前让人做好了暗号标记,她根本无须担心行至半途会再次迷路,完全可以自己一个兔飞过来这里蹲守现场。 但这位大老板还特地拖着病体过来查岗,这是有多不信任路痴的兔子哦。 花晚晚有话想要问他,但被蹲点的十里亭中各个都是武功高强耳聪目明之人,此时这般情形之下决不适合开口说话,否则只怕一出声就立马会被察觉到。 就连苏梦枕缠身多年的咳疾,在不该咳的时候,他也可以不必咳。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果断探出兔爪子捞起了他的一只手。 这只手肤色苍白指节修长,却同时也是瘦骨嶙峋青筋突起,张脉偾兴蜿蜒交叉裸露在了皮肤之下。 这样的手,原本并不能称之为好看。 但花晚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她伸出食指在这只好看的手中迅速写着字。 「你怎么来了?改计划了?」 苏梦枕的手心里尚还残留有一丝余温。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了两下。 他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纤细,却也很有力。 亦是同她方才所为那般,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柔的写着字。 花晚晚觉得她的兔爪子有点痒痒的。 但那种奇怪的痒意,是经由他的指尖慢慢浸入了骨子里,让她挠也挠不到,抓也抓不着。 「那边已交给无邪,他能办好。」 苏梦枕并未答复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避重就轻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今夜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莫名不安,总是隐隐缠绕着一丝不好的预感。 所以他来了。 既然当下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实施行动,花晚晚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他为何而来。 毕竟此时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的心神全都集中用来关注不远处十里亭的动静。 因而她也就没看到苏梦枕,在她转过头移开目光的那一刻,那双从来都是缀着寒焰的眼睛里,瞬间燎起了更为灼灼的两缕幽火。 在她蓦然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两缕幽火亦是同时匿了下去,却也并不曾有半分熄灭,只是暗暗隐入了无垠无尽的深渊之中。 花晚晚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抬眸看向了他,仍是有话想说,但她这次却没有像方才那样用上手指无声交流。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轰声如雷,地动山摇。 十里亭再也不是十里亭。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位即将收到锦旗的不知名好心兔士hhh -任性的苏老板说散会就散会,说查岗就查岗。 乾杯 []~( ̄▽ ̄)~* -已签约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0章 波澜迭起 暮色苍茫,夜空如墨。 风好似停了,云遮了月影,无月亦无星。 十里亭不再是十里亭。 十里亭成了断壁残垣。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硝烟味道,久久不散。 那是火药,出自于江南霹雳堂雷家的火药。 雷损其人,人如其名,阴毒损坏。 作为曾经的枕边人,关昭弟早已领教过他不择手段的高招,两方势力在十里亭的这场谈判,雷损既然同样也在现场,她当然不可能会对他毫无防备。 在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烟气时,她当机立断即刻就下了指令,迷天盟几人全在一刹间就立即做出了应对,迅速转身跃出了十里亭周遭的范围。 但颜鹤发还是被突然而来的爆炸波及到了,他身体左侧的腰背全都被重度烧伤,左腿膝盖以下几乎就要见了骨。 和关昭弟同样对此早有防备的,自然就是六分半堂的众人了。 原本是二虎相斗的两方阵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过后,顷刻间就已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方阵营。 雷震雷目光如炬的死死盯着雷损,就像是想要以此将他的身体活活烧出一个洞来。 布置这场爆炸所使用的火药,出自雷损发言请示的调拨提议,亦是出自雷震雷亲口应允的批示同意。 为的,是对付随时可能出关来袭的关七。 雷震雷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给我的火药布置图竟是假的?!” 此时的雷损,俨然再次成为了一个张机设阱的猎人,他仍然很是沉得住气:“是。” “雷总堂主。” 关昭弟忽然开口插了话,“看来你们这是有家事需要先行处理了?” 当下六分半堂所有在场之人个个都姓雷,个个都出自霹雳堂雷家,说是家事,还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在这种情况下,雷震雷并不想继续与她对上:“六分半堂跟迷天盟之间的事,暂且放下,过后再谈。” “咱们两帮之间的事,可以暂且放下不论。” 第63章 关昭弟说完这句话,倏地转头看向了雷损,目光立时变得狠厉起来,“但雷损使计害我大哥,我今夜亦是必须跟他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昔年关昭弟有个关系要好的手帕交,名为温小白,其人颜如舜华,美貌多情。 她的哥哥关七对温小白极为痴迷,二人很快坠入爱河。 但好景不长,关七作为迷天盟七圣主平日里事务繁忙,再加上他又是一个武痴,因而对温小白有所冷落。 温小白心生不满,为此而刻意跟雷损交往渐深。 当时的雷损已和关昭弟成了亲,却又同时迷恋上了温小白。 而彼时的关七正苦练“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雷损即利用了此事让其心神大乱,以致走火入魔。 后来他又再次利用关七对战雷阵雨,以一箭双雕之计,让二人打了个两败俱伤,雷阵雨成了个废人,关七也被炸伤了头部。 经此二事的关七,从此之后便成了一副半痴半傻,半疯半魔的模样。 此事只有关昭弟与其亲信几人知晓而已。 雷损也因此才能将雷阵雨的势力逐渐收入囊中,六分半堂的绝大部分好手亦是都被他拢入了麾下,使得他现今成为了雷震雷无法轻易铲除的威胁。 而关昭弟和雷损之间早就互相撕破了脸,昔日夫妻,今日敌手。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关昭弟和雷震雷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原本分属敌对阵营的双方,转瞬间就变成了目标一致的合作对象。 短短几句话间,鼎足而立的三方阵营,又再次归拢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方阵营。 但雷损一方仍是稳占上风。 雷损手底下有最好用最顺手的几把刀,雷动天,雷恨,雷滚,还有没在场的雷娇,以及一个尚未出现的狄飞惊。 而雷震雷这一方的阵营,只有雷媚,关昭弟,以及当下只能守在鹤颜发身边保护他的朱小腰。 朱小腰曾被卖入青楼,将她从火坑中及时解救出来的人,是颜鹤发。 颜鹤发教她化舞艺为武艺,教她如何以一弱女子之身在这险恶江湖中生存。 他对于朱小腰来说,是恩人,也是亲人。 她不可能放任鹤颜发一人在这战场中心自生自灭。 雷震雷自然知晓当下情况对己方不利,但他竟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大概还称得上愉快的微笑:“你以为我真就半点都不防备你吗?” 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雷媚已经动作利落迅速朝天上发射了一记信号弹。 信号弹在空中嘭炸开了火花,给这个无星无月的寒夜,带来了些许和煦温暖的光亮。 但雷损并不觉温暖,他眉头一皱,发现当前事态发展似乎与自己的安排部署产生了未知的偏移。 他今夜打的算盘,是一石二鸟。 一鸟雷震雷,一鸟迷天盟。 他早已安排了雷娇作为后手提前潜藏在京郊附近,按计划来说,现下她应当已经带着人马及时赶到了才是。 雷损锐如鹰隼的目光倏地移到了雷媚身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雷媚缓缓勾出了个妩媚风流的讥笑来。 雷损身形一顿,但他仍然还是很沉得住气,他的头脑中还在冷静思考判断着现场情况:方才雷媚发出的那一记信号弹,似乎并不是通知堂内援兵赶来的惯用信号。 雷媚当然不是通知什么援兵赶来。 现今的六分半堂中,至少有七成以上的高手全都在暗地里倒戈向了雷损一方,雷震雷手底下能派上用场的人根本寥寥无几。 更别提就算雷震雷果真调遣人马驰援而来了,那也绝不会是雷动天几人的对手,最多也只能算是前来送菜的而已。 雷媚手中发出的信号弹,是清缴。 她与花晚晚吃的那一顿午饭,可不单单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是就此敲定了与金风细雨楼合作的权宜之计。 此时此刻的六分半堂内,她与父亲手底下的人马应当正在跟金风细雨楼的“无发无天”部队合作联手,一道围攻清缴六分半堂内部雷损的人手。 雷损强行压下了心头渐渐升起的不妙感。 雷娇直到此刻还未能及时出现,估计是她那边出了什么预料不到的意外,致使她完全无法脱身赶来支援。 至于方才那记信号弹,此时六分半堂内定是已经发生了什么彻底脱离他掌控的事,他当前最要紧的是必须及时赶回去扭转乾坤挽回局面。 那这场战斗,也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雷损再不犹豫,毅然决然下了命令:“动手!” 随着雷损一声令下,他身后几人即刻展开行动齐齐出手攻向对面。 自雷阵雨出事后,整个六分半堂内除了雷震雷和雷损,武功最高的当属雷动天。 他此刻的目标十分明确,抬手起势出掌所对之人,正是曾经的老上司雷震雷。 雷震雷面色紧紧绷着,额角不受控制的划下了一滴冷汗。 方才他甫一提起内息便已发觉不对劲,他的丹田在失控震动,他的内劲在迅速外泄。 这是中了耗损内劲的药!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药,但绝不可能与雷损脱离关系,况且如此紧急时刻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 雷媚看出了父亲此刻的异样之处。 内息紊乱内劲流失的雷震雷显然不可能对付得了雷动天,她的“无剑之剑”虽已练至大成,却因年纪尚轻且对战经验不足仍稍显稚嫩,对上雷动天这样一个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更是半分胜算也无。 眼看着雷动天已然抬掌极速猛攻而来,雷媚心下霎时惊骇异常,想也不想立时高声叫道: “别看戏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林鸟惊飞,风声猎猎。 流动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刹。 这充斥着血腥杀戮的残酷江湖,没有半分危机意识的人是活不长久的。 更别说雷损的勃勃野心还未实现,大业未成之前,他只会更谨慎,更小心。 雷损的心跳得飞快,他的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他感觉到了野兽的气息。 雷损还未能想通此时究竟还会有什么人前来,他的身体就先脑子一步作出躲避危险的本能反应,迅速翻身猛地往后一跃数十丈。 “轰————” 双方人马各自纷纷四散紧急避开。 烟尘滚滚,土崩地裂,一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动。 数十个呼吸间才渐渐停了下来。 这一场战斗,场内情况瞬息万变。 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瞬间便将局势打乱。 雷损一方的人本已稳占上风。 现下却又重新划分,割裂洗牌。 ——谁能说这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力降十会呢? 花晚晚手持扶光伞立于巨石之上。 雷媚拿着心爱的小剑立于十丈之外,含血喷兔愤愤控诉: “你这是想把我也一起砸成肉泥吗?!” 要不是她轻功不错躲得够快,现在估计都成一滩骨头渣子了! 怪力兔子顿了顿,然后乖乖认错:“哦,我不小心给忘了……” 雷媚:“…………” 特么这是能随便忘的事吗?! “而且我这不也是因为想救你们嘛。” 怪力兔子觉得她这做法是有正当理由的,“我又不会影分身,那就只能凑合搞个低配版元气弹了……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暴力而已嘛。” 方才雷震雷阵营的几人全都处于下风危在旦夕,她又都想救下来,但当下在场的暂时就只有她跟苏小刀两个人而已,分身乏术,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 既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力出奇迹了嘛。 “你管这叫一丢丢暴力而已??”雷媚一脸无言以对。 怪力兔子敷衍地摆摆手:“哎鸭,别那么注意细节嘛!” 雷媚:“…………” 雷媚:怎么办,我好想打她,但这是我方战士,又不能打,好气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怪力兔兔的一力降十会,大力出奇迹hhh -脑补一下,我方打野苏公子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兔兔一把扛起大石头……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1章 波澜迭起 花晚晚的歪理向来都是多如兔毛,雷媚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转头看向这只兔子的临时监护人: “苏公子,你不管管她?” 在怪力兔子兴高采烈地发出低配版元气弹时,苏梦枕紧随其后施展轻功及时现身,将被炸伤后腿脚不便的鹤颜发给救了下来。 听到了雷媚的遇事不决告家长,苏梦枕抬头看向了巨石上那只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兔子,专注的目光中慢慢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于是他说: 第64章 “她说的对。” 雷媚:“…………” 行叭,她早该想到,兔子的事这位苏公子根本毫无立场。 对面雷损的脸上写满了审视与戒备,他盯着眼前这个据说病重在床无法起身的未来女婿看了又看,倏而沉声道:“你没病重。” 他这句话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苏梦枕转过身来,颌首道,“是。” 杨无邪已经彻底收拢了原本隶属于莫北神管辖之下的“无法无天”部队。 今夜杨无邪代替了他坐镇后方发纵指示,当下“无法无天”部队正与雷震雷的人一道围攻清缴六分半堂里归顺于雷损一方的人手。 而雷损提前布置雷娇潜藏于京郊附近的人手,则由师无愧带领楼中弟兄们赶来大范围搜缴。 风雨楼如今正当是即将要崛起之时,也恰是需要用人之际,之所以是搜缴,亦是盘算着其中有些身家清白的人手若是能趁机吸纳的就是搜缴,无法吸纳的便是就地搜剿。 至于狄飞惊,阿晚似是不怎么愿意与他正面交手,今夜自有能拦住他的人出动前去拦住他。 雷损要是到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他也就不是雷损了。 他为了防祸患于未然,特地未雨绸缪安插进金风细雨楼的那颗钉子莫北神,被苏梦枕给拔出来了。 并且似乎还被他顺带着反过来利用了一遭,回传给了他不少假消息。 他至今为止所知道的那些,估计全都是苏梦枕想要让他知道的。 包括什么苏梦枕缠绵病榻卧床不起。 包括什么花晚晚担心忧虑茶饭无心。 神他妈茶饭无心,看看这小姑娘的那一身怪力有多离谱就知道了,这肯定顿顿都没少吃。 雷损今夜原本打的盘算是一石二鸟,却没成想,他反而也同时成了苏梦枕准备打下来的那只鸟,而莫北神,就是他投出来打鸟的那一粒小石子。 这个年仅弱冠之岁的年轻公子,城府心思深不可测,难以揣摩,就连雷损自己这样老谋深算的老江湖,也都无法真真正正看透他的心思筹算。 他原先的预感果然不是杞人忧天,这绝对是一个必须趁机及早铲除的巨大隐患威胁。 此番被利用着摆了一道,这是他的错,他不该因为他重症缠身就过于轻敌。 若是可以,今夜…… 雷损不着痕迹地将隐隐泄出杀意的目光移了开去,抬头看向了以一副闲适姿态立于巨石之上的花晚晚,就算这是敌对方他也不由得出声赞了一句: “好一个怪力!” 怪力兔子向来很懂礼貌,“多谢夸奖。” “真可惜不能为我所用。”雷损喟叹道。 “我也觉得挺可惜。” 花晚晚啧了一声,又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听说六分半堂的公司食堂伙食好像很不错,本来我还想去尝尝看来着。” 说到这里,她蓦然想起了某位六分半堂正牌未来继承人也在现场,于是立即转头看向了她,“雷姑娘,我这场架打完后能去你们六分半堂蹭顿宵夜吗?” 听那只傻鸟说六分半堂里有个厨子好像还是御厨光荣退休的,羊肉做得那叫一个炒鸡地道,特别是那道盏蒸羊。 还有那什么羊羔酒酿得也很不错,她还想着哪天去顺个几壶带回去给小凤凰呢。 唔,这样一想,六(羊)分(肉)半(馆)堂真是个好地方呐! 雷媚:“…………” 你可别来了,经不住你吃的。 不过在心里偷偷腹诽两句就算了,话说是这么说的,但如若今日没有这只兔子在,这场架打完后六分半堂还是不是她的都不一定,于是这位正牌继承人果断点了头盖了章: “只要拿下了叛徒,随便你吃。” 花晚晚眼睛一亮:“成交!” 而后她再转过头来盯着雷损他们一行人的眼神里,都像极了是在看一沓马上就可实现当场兑换的饭票。 苏梦枕不自觉微微勾了勾唇。 她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不单单是因为有架可以打,更是因为关于此前的那摊采生折割之事,为了风雨楼于汴京城中暂时蛰伏等待时机,她很听话的忍住了不轻举妄动,至今已经憋了两个多月了。 再不让兔子泄泄火,可能就要把她给憋坏了。 花晚晚雷媚二人几句话一来一回有来有往愉快交流,但被当作交易货物的人听起来心里就不那么舒坦了。 雷滚一双虎目当即怒得圆睁起来,他此番已是气得不行,牙齿更是咬得咯咯响,一场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交易,就想着要拿下他们几个闻名江湖的高手,做梦!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怪力少女是什么人,他只知道自她几月前踏入汴京后,雷大堂主就对她很是看中,私底下感慨可惜了许久,甚至此前还曾特地将狄飞惊给派遣了出去想以“美人计”将人给勾到麾下。 这般重视,让雷滚心里愤愤不平了许久,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哪能当得起什么得力干将?更别说这连女人都还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十几岁的奶娃娃,有什么好值得大堂主那番费尽心思各种拉拢的,竟能比起对他的重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委实不服! 雷滚越想越是七窍生火,于是怒从心中起,他想也不想一把抄起腰间缠挂着的水火双流星锤,脚步一跺当即就纵身弹起攻向巨石上他眼中的那个奶娃娃。 战况本就一触即发。 随着雷滚率先一动,整个战场瞬间再次硝烟四起。 雷恨紧跟而上出手攻向了离他最近的朱小腰。 随着再次敲响战鼓,关昭弟亦是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攻向前夫雷损,她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此刻当是半分犹豫也无,只想亲自动手取贼狗命! 但她却压根就连雷损的身都近不了,雷动天本就是雷损忠心耿耿的死士,关昭弟所有对准雷损的杀招都被他给一一拦了下来。 甚至雷动天还能抽出空隙出招对准内劲全盘流失的雷震雷,雷媚只能竭力驾驭剑气尽可能抵挡住他攻势极烈的雷掌。 关昭弟心知自己亦不可能是雷动天的对手,但她身上背着跟雷损的深仇重怨,情仇家仇二者兼之,她若在此刻心生退意,便是不战而败! 她绝不能败! 关昭弟撤身回退滚倒在地后内息翻涌吐出了一口血,却也只能尽力稳住心神,手掌心于地上重重一拍当即再次弹起袭向雷损。 然后又再次被雷动天及时出手格挡了下来。 战局混乱,场上之人皆各有所动。 唯二岿然不动的人,是苏梦枕,以及雷损。 一人红袖刀,一人不应刀,皆未抽刀。 二人皆是处于相互防备却又相互制约的状态,在此方战场中竟是保持住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 雷损不清楚苏梦枕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苏梦枕也不了解雷损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所以有时候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这边战局看似平静却又一触即发,另一边与此同时亦是战况紧张硝烟弥漫。 若是人的一辈子是一张纸,那属于雷恨的那张纸上肯定密密麻麻的写着恨字。 雷恨这大半辈子以来恨天恨地,恨人恨物,他必须要凭借着这熊熊燃烧的恨意以此练功,却从来都不敢对雷损有上那么一星半点的恨意。 早在那个怪力少女横空出世前,朱小腰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疏忽之下便当即中了雷恨一记“震天雷”掌,这是他的独门绝学之一,威力强横,他能确定朱小腰当下绝对是重伤在身。 朱小腰从头到尾都寸步不离守在颜鹤发身边,只要没了一个她,就相当于雷恨能够一举杀掉迷天七圣盟的两个圣主,却没想到会被那突然出现的怪力少女给搞砸了。 此番他的恨意更是滔天,他的恨意需要释放,凭借这恨意化为燃料,他即刻翻掌再次使出一记震山雷攻向朱小腰。 江湖传闻落花舞影朱小腰有“四很”。 人很美,气很傲,心很狠,还有腰很细。 朱小腰的腰肢不止细,还很柔软。 眼见那雷恨抬掌而来,她亦是迅速做出对敌反应,脚下稍退两步随即腰肢往后婀娜一折,立时便躲开了这一记有如炸药般袭来的“震山雷”。 雷恨一掌落空登时更加恨了,他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恶狠狠地咬着牙再次出掌攻向朱小腰。 朱小腰此番却也不再只防不攻,遽然腰身一扭如轻歌曼舞那般使出了一记“阴柔绵掌”。 雷恨后退挪步避开,弹指间便已再次出拳抬掌连出几道震山雷。 朱小腰确实担得起“四很”中的很美,她的面容很美,身段很美,就连招式都很美。 她的“阴柔绵掌”已练至可由手腕或指尖发力,手上掌法出招或指或腕,或避或攻,以柔力对上了雷恨刚猛的雷力。 花晚晚眼角余光瞥见时脸上满满都是欣赏,人类大抵都是视觉性的动物,对美的追求从古至今从南到北比比皆是,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有所例外。 第65章 而与此同时雷滚已断然手持双流星锤迅速跃近而来,正当是想着要趁其不备一锤定音解决掉他眼里的这个奶娃娃。 雷滚此番打的主意,就算用膝盖想一想都知道绝对不可能成功。 立于战场之上的夜兔,从来就没有不备之说。 敌对阵营的几个人,个个全都是顶级高手。 在主世界安逸太久太久了,终于有几条像样点的抗揍大鱼送上门来了。 当下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花晚晚,唇角处缓缓勾起的幅度无不在昭显着她此刻心头的愉悦。 夜兔的归宿果然还得是战场。 她感觉到了全身血液的沸腾翻涌。 人生啊,就是由连续不断的选择题组合而成。 算他倒霉抽了鬼牌选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雷媚:遇事不决告家长……好叭,根本就是这家长给惯的! -苏公子:兔兔开心就好,兔兔说的都对 -雷损:这连宵夜都谈拢了,神他妈茶饭无心 -兔叔说啦,人生就是连续不断的重要选择~ -我肥来啦!感冒真不好受,最近天气不稳定,大家注意身体哦~ 乾杯 []~( ̄▽ ̄)~* -不弃坑,求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2章 波澜迭起 每到夜幕降临总是分外热闹喧嚣的茶楼,今夜却是不知因何缘故,一反常态静得出奇。 狄飞惊走进茶楼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坐在窗边凝目远眺的青年。 那是一个略显苍白瘦弱的青年,坐在轮椅上亦是不改其清高傲气,眉宇间却又仿佛刻满了孤僻寂寥,冷漠疏离。 狄飞惊即将迈入的脚步顿了下,随后才缓缓走近前去,但他却也并未就此落座。他的颈骨断折多年,现下以这般站立的姿态更能清楚地观察对方:“不知大捕头如此煞费苦心相邀狄某前来,所为何事?” 今夜小鹦鹉送来一张邀帖,他此番来到茶楼只为赴约,但见到的却不是帖中所书的晚姑娘,而是这位名号无情处事亦无情的盛大捕头。 狄飞惊自知他与无情之间最多只能算是相互有所耳闻,未曾见面,更谈不上有任何交情,如此绕着弯子特意邀他出六分半堂前来赴约,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无情闻声回过头来看向他,目光无有波动,语气亦是淡淡:“请坐。” 茶楼伙计很有眼色,随即动作麻利地上了茶来。 狄飞惊从顺如流坐了下去。 他坐了下去,无情却绝口不提邀他前来所为何事,兀自淡定从容端起了茶盏悠然品起茶来,好似此时旁若无人一般。 狄飞惊心下隐隐觉出有些不对之处,他稍一偏头瞟了眼窗外,这附近四周皆是店铺民宅,无甚风景可看,然而方才无情的眼神那般认真究竟是在看什么? 对街的酒馆窗边飞快划过几道黑影。 狄飞惊目光微动——对面有人在监视着这个地方,准确来说,监视的对象,是他。 “看来大捕头似乎无话要与我说。”他再次站了起来,“若是如此,可否容在下先行告辞。” 随着他起身站起来的同时,无情的手紧随其后也放在了轮椅的暗器机关上,那无声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狄飞惊一动,他千手不能防的暗器也就不会对他客气,“狄副堂主何须如此着急走,才刚来,竟连坐下来好生品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么?” “看来大捕头是非留我在此处不可了?”狄飞惊眉头微蹙了起来,今夜大堂主他们前去京郊十里亭谈判的那一番计划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此时的六分半堂内应当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究竟是谁,如此筹谋万全特地请动了这位前来拖住他?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情的目光淡漠却又隐含杀气。 无情虽表面看似温文孱弱,实则却秉性正直爱憎分明,以金风细雨楼那位杨总管调查到的情报资料来看,雷损铺下的这摊采生折割之事早已经营日久。 而这位低首神龙也是近两年才正式跟在雷损身边辅佐匡助,或许他未曾沾手此事,但既知情却放任自流,亦是不算全然无辜。 他今夜原本不过是受苏梦枕所托,只要将这位狄副堂主暂且留住一个时辰即可。 但狄飞惊若是此番打定主意非要离去,他也全然不会对其手下留情就是了。 苏梦枕要的,是金风细雨楼的异军崛起。 而他要的,是采生折割一事的彻底结案。 - 临去秋波那一转,回眸浅笑见天真。 雷滚手握水火双流星锤借力纵身跃近时,一眼就瞥见了花晚晚唇角处幽幽勾起的那一抹笑。 她在笑?她竟是在笑?! 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不理解为何此刻战局如此紧张她还能笑得出来,甚至是笑得那般温煦美好,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初春含苞待放的花蕾,想起了初秋恬静温柔的月光。 但眼下的情况已来不及让雷滚多想了。 他甫一近了花晚晚的身便已毫不犹豫抡起流星左锤飞袭而出,锤风呼啸间他亦是跟着放肆大笑了起来—— 他的流星左锤重量可达九十三斤之多,他确信只须这重重一锤击打下去,就能立刻将这纤瘦柔弱的奶娃娃给砸成一堆肉泥! 更别提这脸上带笑的女娃娃像是吓傻了一般,如此危急时刻竟然动也不动毫无躲避之意,雷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招手,他笑得越发畅快了起来,却又在下一刻这笑倏地僵在了脸上。 不可能?! 他的流星锤竟然碎裂了?! 就凭那普普通通的一把伞?! 雷滚脑子里的念头还未转完,花晚晚避也不避纵跃而上以扶光伞迎击那来势汹汹的一锤后,立时旋身而过迅速闪到了他后边冲着脑袋狠狠一脚,当即便将雷滚踹得止不住向前俯冲而去撞在巨石之上。 坚硬无比的巨石登时崩开了好几道裂缝。 她的一脚踢得雷滚脑袋几乎要嵌进了巨石中,也亏得雷滚作为一代高手内力精深皮糙肉厚,当下虽眼前视物有些发晕但问题还算不大,他反应过来随即借力一蹬再度窜起,手中施力甩起剩下的流星右锤再度向着花晚晚暴攻而去。 花晚晚微一挑眉,看似悠然闲适漫不经心,却又在下一刻骤然抡起左臂翻手握拳猛地冲着雷滚一把砸了下去! 只听着一道沉闷的撞击声,雷滚就看见自己手上那重达五十斤的流星右锤也在顷刻间就被击碎,伴随着流星锤一道碎裂开来的,还有他连接一整条右臂所有的筋骨。 仅凭血生肉长的一手?! 仅凭简简单单的一拳?! 他精钢所制的流星锤碎了?! 他运转内劲护体的右臂也碎了?! 骨头碎裂产生的剧痛感即刻就被传达到了脑中,雷滚霎时痛得大吼一声,一双怒目死死瞪着花晚晚的脸,那恨毒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的脸皮给活生生扒下来一般。 他怒而暴起,片刻不停迅速抬腿就是几记刚猛飞踢,率先以“龙门三击浪”抢攻的同时又再度抬臂翻掌而出,强强结合两招齐施一道猛然袭向花晚晚。 雷滚此番攻势如雷暴闪而来,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级高手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花晚晚的面上却仍是笑眼弯弯,脚尖一旋飞身而起避开雷滚一记横踢,随即凌空倒转又揉腰反身随手一抓,便已轻轻松松将雷滚翻掌而出的左臂拧在手中。 雷滚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自己的左臂如同被钢板紧紧卡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半分。 还未待雷滚反应过来施展脱身之法,就见花晚晚又再度抬臂握拳速度极快猛锤而至,只听得咔嚓一下又是骨头碎裂声响,他仅剩的这条完好手臂紧跟着皮开肉绽血肉狼藉,就在一转眼间也即刻步了右臂的后尘。 雷滚此刻与她之间的距离这般相近,在剧痛感一阵阵侵袭而来之时,亦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仍然勾勒着温柔美好的微笑,同时亦是能清楚感觉到她迅猛挥拳而出带动的飒飒风声。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雷大堂主会那般看重眼前的这个怪力少女。 明明自她身上溢散而出的是如此凶煞逼人的残酷战意,却偏偏又裹挟着那种乐在其中的极度愉悦感。 这个少女天生就该活在战场上! 雷滚心下隐隐觉出不妙感,心知此番若果真被她这等骇人的攻击再多锤中个一两下,那他雷滚的这条性命今日就铁定是要彻底交待在此处了。 雷滚飞快加速的心跳在胸腔内砰砰直响,他的整个后背上此刻淌满的全是虚汗,他这辈子第一次真正品尝到了惊慌害怕的滋味,对死亡的畏惧像无所不在的阴影一样牢牢笼罩住了他。 ——未知的事物总是最令人恐惧的。 恐惧感使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自我解救的本能反应,在花晚晚的下一击袭来之前以一式“玉蟒翻身”抢身而逃,随后脚步慌乱却又不失章法地急急往后撤去,即刻施展起了“鱼跃龙门”从巨石上纵身一跃而下。 第66章 他那两条筋骨碎裂的手臂软趴趴垂坠在身体两侧,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却还在拼命调动全身内劲试图逃窜出这个极度危险的地带。 这个奶娃娃很不对劲!! 他必须逃!! 但花晚晚怎么可能让他如此轻易逃脱。 她当即脚尖轻轻一点借力飞掠而去,只一瞬息间便已轻松追上了雷滚,旋即片刻不停抬手翻掌之下拳风亦是紧衔而至,霍然以迅猛至极的攻势重重砸向了他的腹部。 “嘭————” 雷滚煞时被一拳猛砸落地。 “噗……” 他兀地吐出了一口血。 不,不是血! 这根本就是他的内脏碎片!! 他感觉到了自己腹下丹田已经支离破碎,也感觉到了自己腹中脏腑已经破裂不堪。 还未等雷滚多喘上两口气,花晚晚轻盈一纵飞身落地,居高临下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旋即猝然抬起右脚重重往下一踩一碾——雷滚的两条腿上登时血流肉烂,骨头再度伴随着咔嚓声响齐齐崩裂。 不,或许也不止是两条腿。 雷滚的两条腿上血肉淋漓筋断骨裂,所使凶器是花晚晚轻轻抬起重重放下的右脚。 而他的第三条腿亦是不落其后同一时间碎了裂了,所用凶器是她不知何时捡起拿在手中的尖利石块——她可不想让垃圾弄脏了小扶光,更加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脚。 花晚晚此刻已是笑得眯起了眼。 明明是那般笑靥如花的一张脸,雷滚在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汩汩之时,却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从中看到了一只被压制封印的恶鬼,又仿佛看到了一头被锁链桎梏的凶兽。 ——这个少女,真的很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的少女此时仍是愉悦笑着,然后幽幽开口安慰了他: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你不会死的。” 只对幼.女有感觉是吗?难以启齿心理变态是吗? 她多么好的心肠啊。 她就出手帮一帮他的忙。 瞧瞧,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同时也顺便让他尝上一尝,那些被采生折割失了手脚的可怜人有多痛苦煎熬。 雷滚啊,可别死得太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是笑眯眯锤人的兔兔~ -我方打野苏小刀明日出场~ -谨记一条定律,眯眯眼都是怪物哦 -兔兔是真不对劲,只是被暂时抑制住了而已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哦~ 第53章 波澜迭起 这厢基本报废的雷滚已经绝望到痛昏了过去,那厢的雷恨却是顺风顺水旗开得胜。 朱小腰毕竟早已中了他一记震天雷,内息凝滞身受内伤,就算有再多精湛的武艺也使不出来。 雷恨这一生只会恨人只能恨人,他以这源源不断的恨意用来杀人练功,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作恻隐之心怜香惜玉,此刻见朱小腰已经倒在地上再无对战之力,他当即抬手翻掌便是一记“五雷轰顶”猛袭而去。 这是雷恨最得意的成名绝学,他心下越发激昂起来,因为他知道只需一招,就这一招,那劳什子迷天盟便要再一次更换新的二圣主。 但仅是这一转念之间。 就在朱小腰近乎绝望之时,她的眼前却有如暗室逢灯般,倏地疾掠过了一道令人心折的凄冷身影。 雷恨这一招终究是没能使出来。 这一招也成了他临终前的最后一招。 他人生中的倒数第二眼,看见的是一抹冷艳绝伦的红光。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五肢俱碎血淋淋的雷滚。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无神,他想,或许有时候痛快死了,比活着好。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意识。 雷恨再也恨不了任何人了。 雷恨死了。 此时的场中众人,雷震雷中药之后内息紊乱内劲已经全盘流失,当下已被雷媚坚守护送着退至远离战圈中心之处。 但雷媚此番为了护住父亲并不轻松,也付出了不小的努力与代价,不止是内力耗损过大所剩无几,身上亦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迷天盟中除了重度烧伤的大圣主鹤颜发,关昭弟和朱小腰同样亦是深受重伤,眼下已然无有再战之力。 花晚晚甫一废掉了变态萝莉控雷滚,随即想也不想便旋踵翻身再次掠起转而攻向雷损。 雷滚只是个饭前开胃小甜点,她今夜特地动身前来京郊这边蹲树上吹冷风,主要为的还是那道头等主菜,雷损。 然后她又再次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方才花晚晚不经意间瞥到朱小腰出招对战雷恨,本以为那已经算得上是很美了。 但苏梦枕的刀,更美。 仍旧是在她飞身掠近之时。 仍旧是那道诡谲凄艳红光。 红光划破黑夜,刀影婉约缠绵。 刀风掠起如柔桡轻曼。 刀身袅袅如妩媚纤腰。 一枝红艳露凝香,疾风骤雨枉断肠。 她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了美人倩影,似是听见了美人轻吟,又似是闻到了美人幽香。 云袖浮动,暗香掠影。 明明是那样凄冷寒傲的一个人,却又能挥出这样秾艳风情的一记刀。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兔:又是想抠苏公子墙脚的一天呢。 苏梦枕这惊艳绝绝的一刀。 一刀刀中了雷损的左肩。 苏梦枕于片刻前为救危在旦夕的颜鹤发与朱小腰,先行一步打破了与雷损双方之间的对立平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袖中刀疾掠而去袭向雷恨。 他手中猝不及防间挥出的红袖刀实在太快太凌厉,快到让雷损和雷动天二人完全没有半分能及时救下雷恨的机会。 但雷损在这电光火石间立马紧跟着意识到了,这同时也是个能就此拿下苏梦枕的好时机。 敌不动我不动,敌既动了,趁其不备后发制人,此为上策。 于是他也跟着动了。 然而令他没料想到的是,苏梦枕挥出那迅疾一刀截取了雷恨的命后却是不曾收刀入袖。 他的步法瞬息千里,他的刀法瞬息万变。 于是雷损反而被苏梦枕给先发制了人,他被倏忽间调转回袭疾掠而来的红袖刀,刀中了一肩。 好机会! 花晚晚眼睛一亮脚尖一点,此间若是想要趁机见缝插针亦该当是分秒必争,她立时加快速度急掠而至抬手便要攻向雷损。 趁他病要他命!! 这种绝佳的时机决不能放…… ————砰!! 乌云遮天,匝地烟尘。 「阿晚!」 苏梦枕方才挥出惊艳一刀后迅速撤步而归,喘息未定间却倏地看到了让他怛然失色的一幕。 尘土飞扬,遮蔽了视线,目之所及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沙味道,压抑得让人完全无法透过气来。 “没人能越过我雷动天杀大堂主!” 雷动天危然站立于雷损身侧不远处,他手上那道烈火轰雷一般的掌势还未完全收回。 是五雷天心掌! 江湖传言,在雷动天的成名绝学五雷天心掌之下,有如焦雷殛杀般阵阵撕裂皮肉,只要中掌后果便是即刻被震死,时至今日尚且无人能够生还。 苏梦枕心下霎时大乱! 他从来不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里当下却是一片混沌,他心慌意乱,下意识抬步只想往那方烟尘滚滚之处迈去,但却更怕看到的是她全身被鲜血染红的模样。 身未动,心已远。 雷动天是何等敏锐之人,他只一眼立时就觉察出了苏梦枕的异样之处。 此时的苏梦枕表面上虽仍竭力保持着镇定,但周身气息已然产生微小的波动,呼吸也变得比方才显得更为急促紊乱了几分。 既如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决不会放过眼下这个好机会。 只要杀了苏梦枕,此番战局转瞬间便能立马再次翻转,而后再另行解决掉其它人,他们此役过后便能获取全盘通吃两方势力的胜利。 他手下暗暗凝聚内劲翻动掌势,旋即脚步一蹬纵身暴起抬掌攻向苏梦枕。 如此难得的大好时机,但雷动天却没能偷袭成功。 他中了力量猛烈的一脚。 如同千钧重鼎般的一击,他被重重踹飞砸落在地。 紧接着地面塌陷,方與崩裂,他的身下随之被猛然震出一个深坑。 他霎时呕出了一大口血。 “喂,别搞错了。” 花晚晚从茫茫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一袭红衣犹如鲜血漂染而成,“你的敌人,是我。” 雷动天用力捂着胸口,脚步踉跄艰难地爬了起来。 仅是挨了一脚,他的内伤竟然如此之重。 第67章 他几乎快要无法支撑着站起身来。 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他及时反应当机立断用上了“大雷神功”护体,估计他此刻已经变成一具仅剩断肢残骸的尸体了。 这个诡异的少女,这身离奇的怪力。 ——实在太强了! 花晚晚的眼睛逐渐浸染上了血色。 她体内汩汩流动的夜兔之血在翻涌。 夜兔的血脉之力正在疯狂叫嚣着。 野兽想要冲破锁链的束缚限制。 她的杀意在阵阵暴涨。 她走的很慢,很慢。 一步,一步。 兔子的眼睛已经发了红。 她的状态,异常兴奋。 此时此刻,不止是方才当面对战已成废人的雷滚发现了,眼下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样都觉察到了。 ——这个少女,她很不对劲。 今夜一直藏在附近树上待命伺机收取能量的小胖鸟,见着这一幕几乎要吓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在主世界的那十几年里,整个江南地界甚少有什么江湖中人会不给花家面子,花家人亦是向来都将兔子保护得密不透风,兔子基本就没有什么能够与人交手的机会。 再加上不论怎么说,主世界的江湖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平静安定的,就算是要收取能量也无须对上那些实力强悍的顶尖高手。 但自从为了尽早获取更多能量而离开了安逸稳定的主世界,来到此方世界后的这段日子以来,遇到的那些坏事几乎都踩在了兔子的雷点之上,遇到的这些人又大多都是实力强劲的顶尖高手…… 就这么不知不觉中,慢慢刺激到了她身上被压制多年的夜兔血脉之力。 兔子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容易暴躁,也越来越无法及时控制好自己的理智了。 再照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完蛋了啊啊啊!! 小胖鸟的忧心焦虑无人知晓,正主兔子的眼睛此时也只直直紧盯着雷动天一人。 她面上好似一派天真单纯模样,“刚才那是传闻中的五雷天心掌?” 雷动天身形摇晃,满脸不可置信,“你没事?!” 花晚晚歪了下头,目光茫茫然。 她问:“我该有事?” “你没中掌?!”雷动天吃惊问道,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对,不可能,他方才出掌明明感觉到确实打中了她。 “不,我中掌了。”花晚晚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实在亮极了,兴奋得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你的五雷天心掌,的确很厉害!” 雷动天更是惊愕不已,“这不可能?!” 雷动天的身材其实很瘦,是干枯瘦小的那种瘦,但他磨砺多年练就的武功却半点都不枯瘦。 曾经那些中了他五雷天心掌的人,不一不是全身焦裂,无一不是死相惨烈。 绝不可能有人能在中了他使出全力攻击的五雷天心掌后,还能像个毫发无损的没事人一般站着。 从来就没有一个例外! 今夜这个浑身上下透着诡异感的少女,她除了身怀那一身离奇怪力之外,肯定还有什么其它不同寻常的地方,否则此刻不可能还仍旧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花晚晚想了想,恍然大悟。 她说:“因为我是坦……”克呀。 她一句话还未说话,猝不及防就被打断了。 她被用力揽入了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她的夜兔之血瞬间平息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4章 波澜迭起 兔子的眼睛顷刻间褪去了血色。 仅余锁链桎梏中野兽不甘的低低呜咽。 苏梦枕的怀抱其实带着缕缕寒气,并不能算得上是有多么温暖。 但对于一只血脉沸腾的兔子来说刚刚好。 花晚晚有点懵的眨了眨眼。 苏小刀他怎么了?? 苏梦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人生至此恰好整整二十年,虽不算长,但也不短。 他这一生好像总是在克制。 咳是微颤几分的克制,痛是微蹙眉头的克制,笑是微勾唇角的克制。 如今就连情意也须得不露痕迹的克制。 他一直都很清醒的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他克制了就真的能假装不存在。 就好比咳嗽仍旧是在日复一日逐渐频繁,病痛仍旧是在年复一年逐渐加重。 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仍旧总是不自觉就溢出了笑意。 笑出来的时候,心里仍旧总是忍不住更深一分情意。 就算如此,他也不得不学会克制。 他的克制悄然无声,她不会知道。 只要她不知道,他就能继续做她眼中的苏公子。 但他却浑然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作情难自抑。 明明早就已经做下决定,在她面前要隐忍克制住这份感情。 但是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毫无理智可言。 所以才会只想着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不管不顾他往后的路还剩下多远。 不闻不问他是不是还能陪她很久。 只要她也愿意。 他的感情已经逐渐失了控。 他无从制止。 他也不想制止。 花晚晚又眨了眨眼,她一脸茫然。 她问:“苏公子,你怎么啦?” 尽管花晚晚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只有小半年时间,但她一直以来所看到的苏小刀都是冷静从容的。 可能是因为自小就常年体弱多病的缘由,明明也不过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人,平日里在风雨楼中却总是一副老成持重沉着淡定的模样,仿佛一切事态都尽在他掌控之中,不论做什么又都喜欢跟她掰开了讲道理,就好像怕她一个冲动就乱搞事一般。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不再冷静从容,不再沉着淡定的样子。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在不住地微微颤栗。 原本还以为是他的咳疾再度猝然发作。 但又好像并没有听见他咳嗽的声音。 她觉得有点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她被他的手牢牢摁在怀里。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抱的有点紧。 花晚晚第一次发现,原来苏小刀看起来总是那样病弱弱的,可他的手实际上却又是这样有力的。 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难以挣脱呢。 苏梦枕听到耳边传来她略带不安的声音,他顿了顿,竭力稳住了自己此时更为不安的心神,而后才慢慢松开了禁锢住她身体的手。 但他的手随即又握住了她的肩。 他眉头紧锁,脸色较之以往也显得更苍白了些,但他攥着她肩头的手却仍是很用力,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亦是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一身红裳已然划破了数十道口子,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看似伤口曾出过血的痕迹。 苏梦枕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她衣上的血迹仍然还是处于濡湿未干的新鲜状态,这更能证明她在中了雷动天的五雷天心掌之后,身上切切实实也同时受到了并不算轻的伤势。 但却仅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她身上被五雷天心掌震裂开的一道道伤口,又全部都以极快速度愈合了,并且可以说是平复如故,完全没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半点伤痕。 苏梦枕此时也明白了。 原来她从来都不曾告诉他的是,夜兔一族,其实不止身怀天生怪力,并且还同时身怀极强的治愈复原能力。 雷损看着不远处他那位未来好女婿心疼紧张的模样,眼底闪过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精光。 苏梦枕为人孤冷高傲,汴京城内这几月以来虽说有那么一些纷纷扬扬的流言,意指他与花晚晚二人其实关系匪浅。 但苏梦枕向来都将心思藏得极深,再加上花晚晚本身就具备不小的利用价值,所以雷损虽对于那些风言风语隐约有所耳闻,但也并没有将那些话真的当成一回事,甚至他还以为那是苏梦枕故意放出来迷惑旁人的烟雾弹。 却未曾想,原来苏梦枕也有克制不住自己心思的时候。 难怪此前那一番为苏梦枕量身打造精心安排的会面,他的养女雷纯却没能够就此将他拿下。 原来他一颗心早就系在了眼前这个怪力少女的身上。 雷损当下只能尽可能让自己稳住心沉住气。 雷动天此刻又兀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地上那滩血沫中混杂的全是脏腑碎片。 雷娇出事,雷滚已废,雷恨殒命,雷动天也难以再有对战之力。 还有六分半堂内若是出事,狄飞惊应当立即便能猜到京郊这边的计划出了意外,但直到此时他都还没能及时赶过来,他那边究竟会是被什么事给拦住了…… 但眼下已经没有能让雷损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了。 第68章 雷损当然知道己方此时已是落了下风。 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此刻场上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仅剩下了那一对正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小鸳鸯。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注1] 雷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苏梦枕已然心神不定,而在一场战役中,人的心绪一旦慌了乱了,周身便会出现无可防备的间隙漏洞,趁此时机插足进攻,从而扼制住敌方阵营主要的这个关键战力,此番战局必定很快就能够再度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于是他拢在袖中的左手再次伸出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他惯常预备攻击的信号。 雷损枯瘦的左手上不再只有拇指与中指。 他的左手此刻已然多出了三根手指。 那仅仅只是木制的手指。 但整个江湖上没有人敢小瞧这三根木手指。 只因这三根木手指比起有血有肉的手指还要来得更协调,更灵活。 同时也要更加厉害。 他那融合念力、真气、技法三元合一的“密宗快慢九字诀法”厉害无比,顷刻间双手指头甫一动作便可倒转乾坤杀人夺命,施行之下慢时极快快时却慢,犹如天罗地网一般牢牢将敌手缠困其中,势不可挡。 雷损的身形即刻随之动了。 灰影瞬息之间暴闪而至,快得让人完全没有能够及时反应的时间。 但夜兔根本不是普通人。 甚至夜兔都不能算是正常人。 只要空气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杀意波动,就算隐藏得再好再深,都逃不过夜兔天生的战斗直觉。 花晚晚猝然抬起了拿着扶光的手。 “砰!砰!” 两记伞弹像极了两颗流星,一刹就从伞尖膛口朝着对面疾射而出。 那道灰色身影紧跟着戛然而止。 雷损目光倏地一震,这竟是火器?!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一下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好好好!原来如此! 枉他雷损自以为是步步为营,举棋汴京的博弈者。 却原来在背后搅弄汴京城满城风雨的,是风雨楼。 却原来这真正执棋纵盘棋高一着之人,是苏梦枕。 雷损心下逐渐发沉,神色同时也变得越发凝重。 这小姑娘手中的那把伞着实不简单,伞弹疾射过来的速度比普通的火器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也难怪迷天盟那两位圣主全都齐齐栽在了这把伞下。 再加之那伞弹疾射而出的弹道轨迹委实快得难以捉摸,他方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躲开第一发伞弹,却还是没能避开那紧随而至的第二发。 他的左肩本就挨了苏梦枕一刀,此次又再度中了花晚晚一弹,伤上加伤,眼下这般情况若是再拖下去战局只会对他更加不利——他必须得尽快速战速决了。 此番想要速战速决的,并不单单只有雷损一人而已。 苏梦枕回过身来,在看向雷损时,原本沉静的目光中寒火当即愈盛。 虽是火,却又隐隐透着刺骨的阴冷。 苏梦枕知道,就算雷损眼下已经受了伤,但他仍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当年的诸葛神侯使出全力都无法彻底将他的命留下,仅仅也只是就此断了他左手三指而已。 但这已能算是雷损几十年来受过最严重的伤。 而今夜既已成了这般局面,他与雷损二人之中最后必定只能留下一个。 “阿晚。” 在当下这般硝烟弥漫之时,苏梦枕却倏然开口唤了她。 “嗯?”花晚晚下意识应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他时,明亮的目光中透出来的全是迷惑茫然,苏小刀这好像是在叫她?? 苏梦枕转过头来垂眸看着她,眼底极快地浮掠过一缕柔软情意,“此事一过,我有话想与你说。” 花晚晚顿时更加懵了。 她觉得苏小刀真的很不对劲。 他今天一整个晚上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他的眼神看得她一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于是她没忍住问道:“要说什么?” 但苏梦枕已不再开口与她多说了。 他缓缓抽出了袖中的红袖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只钢铁直兔hhh 注一:出自《三十六计·并战计·反客为主》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5章 波澜迭起 苏梦枕已抽出了他的红袖刀。 雷损自知眼下若是再托大仅以“密宗快慢九字诀”为攻,他此番绝对无法在这场与苏梦枕的对战中取胜。 不应刀,在江湖上也被称之为不应魔刀。 这么多年来,雷损虽手上持有这把不应魔刀,但却从来都很少用刀。 每每出刀,不是他在挥动刀,而是刀在驾驭他——他不是刀的主人,出刀的他往往只是刀的附属品。 但他今日在来此之前虽以防万一而随身带上了不应刀,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被两个黄口小儿给逼到了不得不出刀的地步。 这场对战,胜即是生,败即是死。 而他今夜必定是要趁此时机就地格杀苏梦枕,不止是为了杜绝将来可能会成长为巨大隐患的威胁,更是因为眼下只要没了苏梦枕,在场其他人对他来说就都算不上是什么威胁,此局过后他便能立马将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和迷天盟三方势力通通笑纳收入囊中。 所以雷损也拔出了他的不应刀。 刀光烁烁,刀影重重。 左肩受了伤的雷损在不应魔刀的加持下,挥刀而出的动作却是根本没有丝毫减慢,他每出一刀便大喝一声,这个枯瘦的老者俨然带着一股万夫莫敌的气势,手中的刀亦是随着他再次猛攻而上。 苏梦枕神色冷静挥刀应对急袭而去,他的身法诡谲飘忽似风,快到肉眼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残影,依稀可见凄艳红光疾掠而过,好似带着万般柔情,却又不失狠辣凌厉。 红光划破暮色,薄刀簌簌轻吟。 随之便是雷损的急步后撤。 此番战局他二人以刀对刀,花晚晚没有出手。 她知道以苏梦枕的骄傲,不会希望她在此时插手这场公平决战。 苏小刀总是有一些莫名的坚持。 若是真要她来说,单挑单挑,一群人单挑一个人那也能叫作单挑。 她站在雷媚身边,认真目测观察着雷损的不应刀每次出刀挥砍而出的每道路径,心中大概也有了估量。 ——赢的人会是苏梦枕。 雷媚看着她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彼时的州桥夜市上,苏梦枕那个没能来得及收敛的眼神,温柔又克制,好似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情意。 雷媚身上的内伤着实不轻,当下也只能大剌剌坐在地上自我调息勉强疗了会伤,但如此状态下她仍是身残志坚的捂着胸口八卦道:“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花晚晚怔了怔,然后低下头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雷媚,一脸不解地问她,“我担心什么?” 既然这场对战苏小刀肯定会赢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雷损可不容易对付,你家苏公子若是想要赢他估计很难,保不齐还得受点伤。”雷媚转头看向场中的重重刀影说道。 “他会赢的。”花晚晚很确信。 雷媚抬头看向她,又觉得这姿势实在太费脖子,于是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蹲下身来说话,然后才开口说道,“我指的并不是赢不赢的问题。” 花晚晚从顺如流蹲下来,问她,“除了这个,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你家苏公子可能会受伤啊,你不担心?” 雷媚一脸奇怪,这几个月来花晚晚见天的在汴京城内到处晃悠,听说可几乎每次都能看到那位苏公子赶去接人,难道传言说这两人关系不浅的事是假的?不对啊,夜市那天她看得清清楚楚,苏梦枕那个眼神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意思。 但花晚晚脸上的表情比她还奇怪,“打架不受伤那还能叫打架么?” 看着她那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雷媚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这只兔子到现在都还没开那个窍呢。 原来那位苏楼主一直以来都还是单相思啊。 “啊,说到这里。” 花晚晚蹲着身子挪了两步凑近雷媚,担心怕被某位打架中的正主给听到,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悄咪咪问道,“刚刚苏公子说这事过后有话要跟我说,我觉得他今天晚上好像有点怪怪的,雷姑娘,你知道他这是咋回事儿吗?” 苏小刀今天是真的很不对劲,刚才那个眼神她看着就好像碰上了盯着兔子的狼似的,芒刺在背,全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莫名有一种遇见了天敌的感觉。 而且不仅如此,还有…… 花晚晚不自觉抬手捂了捂胸口,刚才苏小刀盯着她时,这颗兔子心忽然就不受控制了,又是心悸心慌,又是心跳加速砰砰直跳的。 第69章 她心想,晚点回去风雨楼得问问胖鸟,是不是龙脉能量又快要见底了,她感觉她好像是得心脏病了,咋办哦? 雷媚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花晚晚不乐意的拧眉瞅她,她难得一次态度认真问出来的问题,有那么好笑么? “咳,没什么。”雷媚摇了摇头,偷偷在心里对这只兔子感情方面的迟钝感慨不已,她忽然有那么一点同情起了苏梦枕,可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啧,碰到这种兔子,苏公子的情路有些坎坷啊。 “别叫我雷姑娘了。” 雷媚又笑了下,“叫我阿蚊吧。” 她们这边氛围甚好的开起了没有茶的茶话会,但身处战圈中心的雷损却是没有那么轻松了。 苏梦枕的人是体弱多病没错,但他的刀却是半分都不弱于人。 看似极阴至柔,实则狠绝果断。 这一点只有与他对战的雷损感触最为深刻。 当初花晚晚之所以能以灵犀一指及时制住他的红袖刀,只不过是因为他挥出那一刀仅是用以试探她的深浅,根本未曾显露半分杀机。 但眼下自他手中挥洒而出的每一刀,刀刀决然,刀刀凌厉,刀刀带着斩断云霄挥斥苍穹的凛冽之气。 雷损竭力抵挡着眼前这杀机毕露的红袖刀,随着时间流逝,一刀比一刀更让他心惊,一刀比一刀更让他胆寒。 他畏了,也惧了。 人的心其实很敏感,有时给予一点期待就能让人充满勇气,有时受到一点伤害就能让人落入黑暗。 雷损的心中已经有了畏惧,随之而来的是,他手中挥出的刀更加不受控制了。 他的刀逐渐开始乱了。 他的刀乱了,又转而回馈给了他心中更深层次的绝望。 雷损的额角倏地划落了几滴冷汗。 他知道,他此番已然必败无疑。 今夜,败即是死。 雷损的刀乱了,与他对战的苏梦枕自然不可能觉察不到,他目光一凛,手中的红袖刀猝然挥得更加迅疾,刀气猎猎,飒飒四散。 挥刀!穿刺!横劈!纵斩! 刀光越发凄寒,刀影越发冷艳。 雷损几乎被压迫得快要没有喘息之机。 他的攻势逐渐弱了下去。 苏梦枕知道,雷损当下已成颓势。 最多不过只能再抵住他二十刀。 战局已定,胜败已分。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众人以为再无对战之力的雷动天却动了,他霍然纵身弹起抬手翻掌间,攻击目标对准的正是苏梦枕。 雷损随之迅速后撤,然后也紧跟着再次动了。 雷损手中的不应刀,本就是魔刀。 今夜败局已定,雷损当下挥出的刀势已然无限接近疯狂。 此刻已分不清究竟是人疯了,还是刀狂了。 但他此时这把似疯若狂的不应刀,挥砍而出的目标却不是苏梦枕,而是花晚晚。 他今日既已杀不了苏梦枕,那就杀了他最为看重的那个人。 花晚晚危险的眯了眯眼,天堂有路你不走,兔窝无门你偏要来,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阿蚊,借剑一用!” 雷媚还没反应过来,她那把小木剑就已即刻脱离了她的手。 雷损那把疯狂的刀转瞬间更近了。 花晚晚脚尖借力一点,立时轻巧展腰纵身而起避过了他狂乱挥来的一刀,而后当即凌空揉腰转了个弯,再次疾掠回袭猛然攻向雷损。 苏梦枕手起刀落一刀斩断雷动天的右臂,随即迅速旋踵翻身刚要纵掠而起,却又在倏然之间停了下来。 她此刻手中所持的不是伞,是剑。 那是雷媚心爱的小剑。 亦是她从不离身的小剑。 而眼下这把小剑竟是到了她的手中。 有如流星追月般,她迅疾刺出了一剑! 一道凌冽剑光在苏梦枕眼前猝然划过。 一刹正中雷损心口之处! 这是苏梦枕从未见过的一剑。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 江湖传闻,天下间没有人见过西门吹雪的剑法,因为所有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花晚晚除外。 为战斗而生的夜兔,在武学之道上的领悟力亦是极强。 他的剑法,作为半个师父的西门吹雪只是教了她一遍,她就学会了。 而她今夜,亦是以这剑出无悔的杀人剑法,以这雷媚心爱的小木剑,一剑刺穿了雷损的心脏。 没有花哨招式,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任何多余累赘的动作。 那是直白简单的一剑,也是无可避开的一剑。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剑? 十年磨剑试霜刃,尽诛宵小不平事。 一尺寒光,一剑凝霜。 一剑破万法!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姑娘:这是心动吧这是心动吧?! -某只兔子:我感觉我好像是得心脏病了,咋办哦? -雷媚:没忍住发出了看好戏的嘲笑声。 -原著中雷损也是死于雷媚的小木剑呐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6章 波澜迭起 花晚晚那一剑果断刺入了雷损的心脏。 见此,苏梦枕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红袖刀随之入了袖。 他想,至少这件事情到此已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风雨楼在汴京城的强势登台。 还有…… 苏梦枕看向了那个一手持伞一手握剑的姑娘,她的脸上溅了几滴血,似乎是觉得有些痒,手中又都占着东西,于是抬起手背随意拭了下,却抹花了一张脸,像只小脏兔子,有点狼狈的模样,但他却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可爱到让他忍不住从心里溢出了笑来。 于是他忍不住迈开了靠近她的脚步。 一式杀人的剑法,剑出必伤人命。 雷损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他的眼神中带着悔恨,带着不甘。 为自己曾经的轻敌而悔恨,为自己如今的殒命而不甘。 他也算一代枭雄,原本计划用来一举诛杀雷震雷与迷天盟等人的地方,今日却反倒成为了他葬身于此的埋骨之地。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眼,却是艰难地转头望向了失却右臂的雷动天。 花晚晚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不,不对。 雷损死前最后的那一眼有些不太对,像是带着说不出的悔恨不甘,但又好像还另外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究竟会是什么呢…… 雷损此人老谋深算,向来步步为营计出万全,方才半疯半狂的雷损明明可以径直挥刀攻击过来打她个措手不及,为何还要特意绕到这边来,反而给了她避退回袭的反应时间…… 雷动天脸上缓缓扯出了个诡异的笑。 起风了。 风中夹杂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硝烟味。 若不是她当下正站在此处,或许也难以察觉出来。 花晚晚身形猛地一顿,迅速转头看向将要迈步走近的苏梦枕。 她知道了! 那一眼,是鱼死网破,是玉石俱焚! 是死了还他妈要拉个垫背的! “你别过来!” 花晚晚赶紧制止住苏梦枕想要走近前来的脚步,也不待他有所反应,与此同时她亦是脚尖借力一点即刻就要纵身掠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惊雷平地起! 苏梦枕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下意识连连退了好几步,骤然间瞳孔紧缩,胆裂魂飞。 “阿晚!!” 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不绝于耳,烈火冲天席卷开来,转瞬间就咆哮着吞噬了一切。 也吞噬了那个人。 苏梦枕猝然捂着心口瘫跪了下去。 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襟,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仅一刹间他的面色已是惨白如纸,额角处止不住的冷汗涔涔而下,滴在了地上,刺进了眼里。 但他的眼睛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只看得到不远处那一团带着冲天火光的滚滚浓烟,犹如来自地狱的无情业火残忍焚烧着一切,到处都弥漫着沉重的死亡气息,周围的声音一片嘈杂,仿佛整个世界正在极速崩溃。 他觉得他好像也被一同扔进了这场火海里,全身无一处不在阵阵灼烧,全身无一处不在隐隐作痛,痛得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成千千万万片。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喘息都裹挟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身体同时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的咽喉处又泛起了难以忍受的痒意,他想咳,却完全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原来人到了最痛的时候,是哭不出声来的。 他重重呕出了一口血。 第70章 杨无邪赶到京郊的时候,看到的是独自瘫跪在地的苏梦枕。 他眼里终年不灭的寒火似乎熄了,空茫无神的目光死死盯着烟尘滚滚处。 火焰已逐渐微弱了下去,时不时响起噼啪声响。 杨无邪从未在自家公子的脸上看见过如此迷惘哀绝的神情。 他的公子,就算病灶缠身沉疴难起,也从来都是一身傲骨凛然,意气风发。 曾几何时有过这般哀惘之意? 但眼下如此场面容不得他多加考虑其它了,杨无邪强行按下了满腹担忧疑虑,躬下身去伸出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公子?” 苏梦枕毫无反应。 杨无邪眉头紧皱,这个地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究竟又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公子变成如此模样? 他环顾四周,不经意间瞥到了同样目光发直死死盯着浓烟燃烧处的雷媚。 杨无邪顿了顿,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晚姑娘呢?晚姑娘怎么不在这里?! 公子是这样,雷媚也是这样,难不成是晚姑娘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个可能性,杨无邪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他再度躬腰伸出了手,“公子。” 苏梦枕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却独独忽略了什么叫困兽犹斗孤注一掷。 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心上一片荒芜。 空得让他止不住地阵阵发起了冷来。 全身上下仿佛都被浸泡在了冰水当中。 透骨之寒,彻骨之痛。 体内的诸多恶疾同时也跟着趁虚而入。 他只觉眼前一黑。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花晚晚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她还活着?!! 花晚晚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就下去见太奶了,幸好,看来这次胖鸟总算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及时用上了龙脉能量将她复活过来。 活是活了,但可疼死兔了。 去他妈哒雷损,真不愧名字带了个损,自知必死无疑竟还能拼着炸成碎肉的下场拖着她一道陪葬,不,不止是她,他的主要目标应当还是倾覆他全盘计划的苏小刀。 苏小刀又不像她是诞生自龙脉能量的变异生命体,要不是她及时制止住了他想要走近的脚步,估计他才是真得成了那个下去见太奶的人。 但是现在她就这么砰地一下炸了,也不知道如今苏小刀那边怎么样了…… 不过眼下暂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花晚晚原本以为自己回到了主世界的百花楼里,但转过头来却蓦然发现此处并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华丽帐篷。 色彩鲜艳,神秘典雅。 但里边却坐着两个不修边幅的臭男人。 是真的臭,字面意义上的那种臭。 好多天没洗澡的那种酸臭味儿。 有一个居然还香臭香臭的。 花晚晚皱了皱脸,下意识想抬起手捂住鼻子,但很快她就及时反应了过来,不行,不能这样,要有礼貌,看情况好像还是人家救了她的样子,她不能把内心的嫌弃表现得太过明显。 但,有些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了的。 她忍了忍,结果还是没忍住,“呕……咳咳咳!” 然后她呕出了一口血。 兔:糙!!! 什么鬼?她怎么吐血了? 苏小刀的咳血还会传染的?? 擦血的手,微微颤抖。 花晚晚整只兔一个大写的懵逼。 她盯着地上那滩血看了好一会,接着又兔脸懵逼的抬起头看向那两个臭男人。 结果那两个臭男人比她还懵逼。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花晚晚的脑子里问号三连: 她在哪?鸟在哪?他们又是哪位? 对面坐着二脸懵逼,她就算有什么问题想知道,也只能先行开口发问了:“那啥,请问你们是?” 其它的事情可以先放放,总得先问清楚对方名姓,然后才能接着进行下一轮友好交流。 听到她的问题,对面那俩臭男人互相对了对眼神,眉目传了传情,而后那个香臭香臭的又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才开口自报了家门,“咳,在下楚留香。” 另一个也跟着冷冷的吱了声:“姬冰雁。” 兔:这位不止身上臭,脸也臭臭的。 她收回目光,懂了,这是又穿了。 她别的不知道,楚留香这个名字还是曾经有听胖鸟念叨过的,不就是那个和小凤凰有得一拼的风流浪子嘛,听说江湖人称盗帅,人生两大爱好: 一采采花,二撒撒币。 那只胖鸟不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再次走丢了,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赶来找她——只能寄希望于它可千万别再碰上像狄飞惊那样好看的人了。 楚留香倒是也想知道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为了寻找三个义妹,和胡铁花、姬冰雁一道进入这茫茫的大沙漠,却未曾想竟碰上两个假作垂死之人以抹毒暗器毁了他们的水袋,接着又遇上了护镖而死的彭门七虎,再然后又出现二十来个黑衣人,为寻彭门七虎护送的极乐之星而围攻了他们…… 接二连三的突发事故,让他们几人逐渐走到了人疲水竭的地步,而就在这种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他们却蓦然发现了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正当楚留香以绝顶轻功掠近绿洲听见女子笑声时,这姑娘却突然从天而降掉到了他的面前,落地时砰地好大一声,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该听见了,从而连带着他也被那位在池塘中裸浴的琵琶公主给发现了。 那位琵琶公主误认为他们与这姑娘是同伴之人,于是就跟着被一道邀请住了进来。 但其实他们也才刚进入帐篷内休整不久,坐下的椅子都还没捂热,这姑娘就醒了。 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貌美姑娘,更别提似乎还是个身患重疾、频繁咳血的柔弱姑娘…… 楚留香不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姑娘,会出现在这气候恶劣人迹罕至的大沙漠中?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忽然从天上掉落下来? 于是他也开口问了,“花姑娘,你……” “等一等!” 花晚晚刚又没忍住吐了一口血,本就脸色苍白,此刻又有点隐隐发绿,“别叫我花姑娘,其它想怎么叫随便你……” 她蓦然反应过来,“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姓花?” 作者有话要说: -咳血夫妇hhh -你们为苏公子加油的时候,后妈作者看了眼存稿,瑟瑟发抖…… -接下去有几章苏公子是在的哦,毕竟还有不少事没写出来。 -[金风]一卷就到这里了,铺垫了不少人像无情狄飞惊白愁飞雷纯之类的在后面都会出现。 -[留香][绣花]这两卷都比较短。 -[细雨][紫禁][英雄]这三卷都比较长。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7章 黛玉兔兔「留香」 花晚晚此时的疑问,已经不需要楚留香的回答了。 “老臭虫。” 胡铁花掀开帘子兴高采烈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坨十分眼熟的肉球,“刚才我在帐篷外遇到了龟兹的人,他们来邀请咱们待会一道去赴宴……诶?姑娘你醒了?” 花晚晚当下正直直盯着他手里的胖鸟看,胡铁花一走进来就瞧见了这位正牌鸟主人的目光,他身形顿了顿,也觉得把人家养的鸟给带走了,他怎么着也该跟人家解释一下,“方才姑娘你昏迷着,我看这只小鹦鹉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就顺便带它出去洗了洗。” 他边说着边走近前来,将手上的小鹦鹉递给了她。 “没事没事。”花晚晚伸手接过了胖鸟。 “姑娘你醒了正好,等会跟咱们一道赴宴去。” 胡铁花其实也算是个英俊青年,只不过他向来懒得拾掇自己,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比较不修边幅,但他一双眼睛圆圆的亮亮的,让人很容易有亲切感。 而且这么一照面,花晚晚就看出来了,像他这样的,显而易见是一个颇为豪放不羁又热心快肠的人。 更别提他说话还挺中听。 那一句赴宴,简直是说进了兔的心坎里。 要知道她在穿来这个世界之前,可不仅仅是打了一晚上的架,而且还死了又活了——都怪那个损到家了的雷损,害得她折腾到现在,本来都快到手的宵夜全飞了,别说六分半堂的盏蒸羊了,她连根羊毛的影子都没瞅着。 饿得兔现在看见手上这只肉嘟嘟的傻鸟,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红烧油焖爆炒水煮凉拌清蒸…… 第71章 某只兔子又咳出了一口血,但为了干饭,她仍是惨白着脸色万分坚强点了点头,“好。” 随即她又撑起了礼貌的微笑,“我能不能先自己一个人单独待会儿?” 胡铁花眉头一皱,觉得她这才刚醒来,身体状况看上去还很不好,若是就这么让她自己独自待着可能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但姑娘你才……” “那我们也先去打理下自己,等会要去赴宴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楚留香出声打断了胡铁花将要出口的不赞同,他在江湖浪迹这么些年,向来都很会看人眼色,这姑娘摆明了有些私事想要单独待一会,这期间应当是不大希望被他人打扰。 况且他们的帐篷就在隔壁而已,离得并不远,就算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赶来。 “那姑娘脸色真的很差啊……” 胡铁花甫一走出来没多远,就忍不住出声问道,“老臭虫,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咳血咳得像她那样严重。” “从她的脉象上来看,应当是先天不足造成的。” 每一个常年在外行走的江湖中人,大致都会略懂一些医术,楚留香自然不可能不懂,方才花晚晚昏迷的时候,他顺手给她把了下脉,“但正如你所说,像她咳血咳得那么严重的确实少见。” 姬冰雁却不像他二人那么容易心软,他语气淡漠的阐述道:“那姑娘不简单。” 姬冰雁向来就是个理性大过于感性之人,此次之所以跟随着一道进入了这大沙漠里以身犯险,也不过是因由他与楚留香多年的兄弟情义而行动,这已算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感性占上风的时候了。 而且他还是个常年在商场上打滚的生意人,在辨人识人察言观色上俱是一把好手。 他方才甫一见到那姑娘,就直觉她不像表面上那般柔弱,更别提她醒来后听见他们自报家门的名字时,脸上明显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这就说明她很清楚他们几人在江湖上的名头——至少她应当也是一个江湖中人,而不是什么柔弱的闺阁千金小姐。 胡铁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铁公鸡就是喜欢想太多,那就一柔弱姑娘,而且还病得如此严重,能有什么不简单的。” 楚留香沉吟片刻,对姬冰雁说道,“她体内的内力很微少,若有似无,就算会武功应该也并不高,你可以放心。” 但也因此他才更觉奇怪,她独自一人究竟是如何进入这沙漠深处的? 姬冰雁神色冷淡,“那姑娘显然是背景复杂,咱们如今被认为与她一道,可能会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楚留香抬手掀开帘子,先行走进了龟兹给他们三人安排的帐篷内,“但她应该没有坏心。”那姑娘的眼睛太过干净,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胡铁花紧随其后也跟进了帐篷里,嘴里还不忘开口数落起了姬冰雁,“你不是吧铁公鸡?她一看就是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你不会真这么狠心,想把那样一个柔弱姑娘给丢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沙漠里头吧?” 姬冰雁:“…………”这只老酒鬼总是这么傻白甜,究竟是怎么在险恶的江湖中好端端活到现在的? 楚留香回头朝他笑了下,说道,“留下她也没关系。” 姬冰雁凉凉的呵了一声,“见色起意。” 就算姬冰雁觉得留下她可能会有麻烦,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姑娘虽因咳血之症而脸色苍白,但也确实称得上是个貌比西子的病美人。 楚留香唇角微勾了勾,笑道,“不,我这只是单纯的怜香惜玉,你就是不懂得欣赏。” 姬冰雁:“呵。”你猜我信不信? “…………” 花晚晚等楚留香几人离开后,才转过头来看向此时已经瘫倒在塌上的小胖鸟。 鸟从刚才就一直恹恹的,也没有了以往的那股子精气神,她皱了皱眉,问它:“胖葵,你这是怎么了?” 胖鸟有气无力的摆了摆翅膀,“还不是那个损色的雷损死前搞了个炸药包,谁让你倒霉成了那个垫背的。” “他整个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哪来的能量让鸟转化收取,鸟最后紧急之下也只能顺走了他的不应刀。” 兔:憋说了,兔的宵夜,兔的盏蒸羊! 花晚晚觉得这事怎么想都不对。 一来她与徨安龙脉相生相依,只要龙脉能量还存在这世上,她就算死了也还能继续复活;二来不应刀又是江湖传闻中的四把顶级橙武之一,可转化的能量应该只多不少。 系统都已经吸取了不应刀的能量,她怎么从醒来到现在全身都还是软绵绵的,不仅内力变得几尽全无,而且还弱唧唧的一直咳血…… 更别说胖葵还是这么一副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于是她就问了。 听到她的问题,胖鸟一整个鸟脸上都是绝望,“不应刀转化吸取的能量只够将你复活过来,现在咱们的能量条已经见底了,就剩一层岌岌可危的血皮,这也是你为什么没能恢复正常状态的原因……再不赶紧补充的话,估计没几天咱俩都得一起翘辫子了。” 鸟的话音刚落,兔砸又咳了一口血。 花晚晚一脸麻木:“……我觉得不用等过几天,再这么吐血吐下去,我马上就得翘辫子。”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苏小刀的不容易。 她虽然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在吐血,但最多也不过就是两刻钟左右的事,这才哪到哪啊她就想哭唧唧了,再一转念想想苏小刀他自小都是这么常年咳血咳过来的—— 惨就一个字,血又吐了多少次。 说到苏小刀,也不知道她这倒霉催的被炸了,他那边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于是她又问了,“我之后还能不能回去风雨楼?” 她可是还在金风细雨公司旗下挂着个职业.打手的位置,大老板人又还不错,工资没少给,账单没少结……虽然此次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离开,但她还没有办理离职手续,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拍拍屁股走了人。 “能啊,地图坐标就在京郊那里。” 小胖鸟应道,“就是比随机穿越要多费不少能量。” 花晚晚点了下头表示明白,“那没事,只要还能回去就行,其它的都只是小意思。” 鸟:先看一眼能量条认清现实吧,口气这么大。 “对了,鸟差点忘了。” 小胖鸟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件物品,“喏给你,你的扶光伞……哦还有这个也给你。” 花晚晚看到那东西时懵了下,但旋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指着另外那件物品的手一整个都在瑟瑟发抖,“阿蚊的小剑你怎么也给一起顺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才猛地想起来,她炸了的时候手上还拿着雷媚心爱的小木剑,这应该是当时胖鸟一起给顺手收进系统空间里护住了,所以才没被炸毁,但是…… 日哦,完蛋了。 对一个剑客来说,随身配剑就相当于是他们的老婆啊…… 她这是拐走了阿蚊她老婆?? 她这是强行把阿蚊给绿了?? “情况太紧急,我能怎么办?”胖鸟翻了个绿豆小白眼,当时那种事态之下,它能及时保住这把小剑就已经很不错了好么。 “行叭……算了。”花晚晚幽幽叹了口气,反正事情已成定局,这时候再掰扯什么都没用了。 她拧眉想了会儿,觉得还是要先想办法赶紧多攒点能量,这样才能跨世界与汴京城风雨楼那边取得联系,不然无论她在这里怎么想也都白搭。 于是她戳了下胖鸟,问道:“这个新世界里边,有没有什么能被收取能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兔兔:(吐血)我大抵是熬不过几天了…… -胡铁花:《那么柔弱一姑娘》 -楚留香:《武功应该不高》 -这章开卷铺垫过渡,接下去发展就快了 -题外话:唉,江华离开徨安没几年后,死前就也总是在咳血……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8章 黛玉兔兔 “有!” 说到收取能量胖鸟可就不困了,“咱们如今是在楚留香世界的大沙漠,这里的大boss是石观音,小boss是她儿砸无花,剩下的就是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徒弟了。” 花晚晚抬手指了指自己白惨惨的脸,“你瞅瞅我现在这副德行是能打大boss的样子吗?” “啊哦……一直以来都嚣张习惯了,鸟不小心给忘了。” 没办法,之前兔兔宿主就是个看谁不爽就打谁的大魔王,现在忽然之间成了个弱唧唧的黛玉妹妹,鸟的大佬心态一下子没能及时调整过来。 新鲜出炉的黛玉兔兔:“像石观音无花这种大容量的充电宝暂时先放一边,咱们还是就近找几个小怪刷刷先。” 小胖鸟想了想,“这附近是那什么龟兹国王的驻扎地,要说找小怪嘛,我记得刚才胡铁花说的宴会上好像就有那么几个来着,是被龟兹王的叛乱臣子买通了潜伏进来杀他的。” 第72章 “行,那咱们等会就一道跟着去赴宴,先吃饱才有力气打小怪咳、咳咳……”花晚晚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咳出了两口血。 她脸都麻了。 小胖鸟目光古怪,“晚晚,你现在和苏苏真的好像啊,咳一下血条掉一点立马升回去,再咳一下,掉一点又立马升回去……” ——这是什么猎奇的极限拉扯。 花晚晚:“…………”说的好像她喜欢这么玩似的。 胖鸟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也尽量别动武了吧,我怕你一场架还没打完自己就先嗝屁了。” “不打怎么刷怪?” “不是还有楚留香他们?”这可是主角团啊,既然都遇上了,不蹭白不蹭。 “你的意思是跟在他们后边捡漏?”花晚晚问道。 “对,楚留香他一向奉行不杀人的处事原则。”小胖鸟向她解释道,毕竟能量必须得在活人身上才可以转化收取,像楚留香这种心慈手软的大好人,简直就是居家必备捡漏好搭档。 “这么一看,他不止和小凤凰有点像,也跟七哥有那么一点像了。” 花晚晚本来就觉得在楚留香身上有点子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的一系列行事作风上,在感情方面约等于小凤凰,职业方面约等于司空摘星。 现在还要再加上一点,为人方面又跟七哥一样总是心慈手软。 楚留香,三合一,没毛病。 花晚晚顿时觉得他更亲切了。 “所以你暂时还是忍一忍别动武了。” 胖鸟觉得这就是近期的最佳战略方针了,“苟住!咱们才能笑着活下去!” “行,我懂了。” 不就是猥琐发育别浪吗?小意思。 她随手将唇角边的血迹擦了擦,然后接着说道,“那就先跟在他们后头捡捡漏攒点能量,到时你再帮我给苏小刀带封信回去。” 不然要是苏小刀以为她真的死了,在她本人还活蹦乱跳的时候给她办了葬礼什么的……那她以后再回去是算诈尸呢?还是托梦呢? 哦对了,顺便也得把阿蚊老婆一道带回去还给她。 - 苏梦枕静静立在玉塔阑干边。 杨无邪站在身侧向他一条条汇报着楼中事务。 “……无情大捕头已将名单上的一干人等全都捉拿归案,大多数都被判处了秋后问斩,剩下的那些也被判处了充军流放。” “……六分半堂的代总堂主今日递了口信来,说狄飞惊跟雷纯失踪不见了,让咱们楼中兄弟帮忙一道搜寻两人。” 京郊十里亭一役,雷震雷所中之药致使他的功力减退大半,自那日之后,雷媚就此成为了六分半堂的代理总堂主。 但让杨无邪没想到的是,六分半堂这位新任的代总堂主处事居然这么狠绝—— 按理来说,她原本可以直接将雷损手底下不少能人都收为己用,但眼下却是一反常态把那些采生折割一案名单上的人手,全都一个不落通通交出去给了无情结案。 现在就连今年才至及笄之岁的雷纯也要跟着一道赶尽杀绝,说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但照杨无邪来看,雷媚之所以此番下手这么果断狠辣,绝大部分缘由或许都是因着晚姑娘的死,为了报私仇来得多。 苏梦枕颌首允了,“可。” 他面上仍是没有多余表情,苍白的病容,让他的脸色像极了一张白纸般,平淡漠然,毫无色彩。 杨无邪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苏梦枕目光平静地看着玉塔下的天泉池,倏而开口道,“雷动天怎样了?” “照公子的吩咐,已经封锁了他仍活着的消息,如今严密关押在水牢内。”杨无邪应道。 “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 “…………” 杨无邪脚步沉重地走下了玉塔。 这几个月以来,若要说有谁最为了解公子对晚姑娘的感情,除了他应当就没别人了。 尽管公子一直以来都将心事掩饰得很好。 但人的眼神从来都不会说谎。 他不自觉看向晚姑娘的眼神中,写满了藏都藏不住的柔软情意。 每次晚姑娘回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专注克制,悄然无声。 然而晚姑娘移开了目光的时候,他的眼神执着深沉,仅此一人。 自几天前的那个夜里晚姑娘出了事,公子从醒来之后到现在都是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仍然也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从容。 仿佛心如古井般,让人几乎无法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波动。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但杨无邪就是知道,他的公子内里深处已经严重失衡。 若是从前,像是雷动天这种忠心为主的人,公子定会成全他的一片护主之心,让他痛痛快快引颈就死。但如今的雷动天,却是被关押在风雨楼私牢内的水牢中软刀子割肉般,求死不能。 更别提还有雷媚想对雷损的那个养女雷纯斩草除根,为此特地递了口信来向风雨楼借调人手,公子竟也毫不考虑就点头应允了。 这些都不像是从前的公子会做的事。 公子的身上背负着一整个金风细雨楼。 他作为一楼之主,在此番风雨楼崛起之际,汴京城各大势力都在观望关注之时,一着不慎或许满盘皆输,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事务在等着他处理,所以他绝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失去在意之人的痛苦中。 但杨无邪现在却觉得,宁愿他可以任性一些,放纵一些。 总好过如今这般表面平静正常,内里却失衡崩塌得无声无息。 - 龟兹王帐,饮宴酒会。 觥筹交错,载歌载舞。 虬髯卷须的龟兹王身穿红袍,头戴金冠端坐在上首。 异域风情的美艳公主坐在上首左侧,正仪态万千地弹着她的曲颈琵琶。 花晚晚与楚留香三人坐在左侧客位。 因为是要参加饮宴,花晚晚在过来之前稍稍拾掇了下自己,脸上抹了一点胭脂显得气色比较没那么苍白,并且出于礼貌,在想咳血的时候也会尽量咽回去。 楚留香三人在沙漠中风吹日晒了好些天,同样亦是在来此之前也都稍微打理了一下,现在已没了那股子好多天没洗澡的酸臭味。 胡铁花仍旧是一副不羁模样,但此时全身上下已齐整干净了许多。 姬冰雁本就是个讲究人,一袭青色镶边丝绸长袍,眉目疏朗,飒爽利落。 楚留香身着一身靛蓝色衣衫,手上折扇轻摇,此时唇角微勾,面上带着温柔得有如春风细雨的笑意。 但,骚气十足。 惹得琵琶公主一池春水微澜,眼波流转间,一双美目总是勾勾缠缠地看向他。 对面坐着五个衣着不一的江湖人士。 龟兹王作为这场宴会掏钱请客的东道主,时不时开口发表几句感言,对面几人溜须拍马有之,冷淡以对有之。 他们这边由楚留香这个外交小能手作为发言代表,他也确实不负众望,侃侃而谈,双方之间表面上看起来也算是友好交流,气氛甚好。 只有花晚晚不一样,她就是个无情的干饭机器。 她现在摸遍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风雨楼的半个月工资,以及苏小刀给的几个迷路专用信号弹。 贫穷使人饿肚,当然是能蹭一顿就一顿。 花晚晚一边埋头苦吃,还不忘一边给剧情解说员胖鸟喂两口,她刚刚听胖鸟大概分析过了,对面那五个人中,有三人是被龟兹王的叛臣买通来暗杀他的——‘龙游剑’吴家兄弟吴青天、吴白云,还有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杀手无情’杜环。 至于剩下的,一个是独行大盗司徒流星,为人好像还算不错,似乎还曾经受过楚留香的恩惠。 另一个是华山派曾经颇负盛名的‘神龙小剑客’柳烟飞,眼下他化名为王冲,听胖鸟说是来大沙漠中找他大师兄皇甫高——也就是楚留香三人此行的向导石驼。 如此说来对面那五个人当中,有两个大概能勉强算得上是友军,而另外三个是能直接干掉的。 干完这一票,收取到的能量好歹应该够胖鸟往风雨楼来回一趟送信了。 花晚晚心里大概有了底,瞄了眼对面那几个即将到手的小容量充电宝,总算能稍微安下心来接着干饭了。 但……她面前的食物都已经干完了。 花晚晚懵了懵,她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兔:这不是吃席吗?就这么点东西打发兔子?一国之主居然这么抠的吗? 楚留香坐在某只兔子身侧的位置,眼看着她一脸没吃饱的表情,十分体贴的将他桌上的食物分了过去。 胡铁花瞪着一双卡x兰大眼睛,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晚晚妹子,你这食量,牛的!” 打死他都想不到,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姑娘,原来实际上食量那么离谱的。 第73章 花晚晚与他三人现在已经互相熟悉了,听到胡铁花的话,她笑了下,抬手施了个极其随意的抱拳礼,“过奖过奖,天生的没办法。”” 楚留香扬唇笑着,继续伸手端起了自己桌上的一盘烟熏牛肉,姿态优雅从容地放到了她面前那张桌上,然后才说道,“我也算是行走江湖已有数十载,从前也未曾见过如晚姑娘这般的情况,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见此,胡铁花也紧随其后,跟着将自己桌上的几盘肉菜分了过去。 姬冰雁虽然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但也同样挪了桌上一大半的肉菜给了她。 不同于豪爽热情的胡铁花,这是一个外冷内热又嘴硬心软的人。 花晚晚朝他感激的笑了下,然后才对楚留香说道,“放心,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以后有的是你开眼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等兔干完这一票,苏小刀你再忍忍 -雷媚:好不容易有个小姐妹,砰地一下就没了,不搞死你们算我输 -兔的身上还带着信号弹呐 -古代水牢真的是精神□□双重折磨啊 乾杯 []~( ̄▽ ̄)~* 第59章 黛玉兔兔 他们这边四人聊天侃地,旁若无人。 对面的那个‘杀手无情’杜环,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们看。 他身上穿着一身绿袍,脸上肤色有些苍白,鼻如鹰钩,一双眼睛里看过来的目光像掺了毒液似的。 这么如刺在背的目光,花晚晚当然不可能感觉不到,她倏然转过头去看向了他,两人目光相接。 然后缓缓对他露出了个极为温柔的笑。 第一个用来开刀的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琵琶公主一曲琵琶此时终了。 杀手杜环仰头饮了一口酒,而后讽笑道,“此曲只因天上有,可惜人间总有那么些人不懂欣赏,公主此番演奏也只能算是对牛弹琴了。” 花晚晚慢悠悠塞了一口牛肉进嘴里。 牛牛这么好吃,牛牛招你惹你了么。 她翻了个毫不淑女白眼,转过头来故意调大音量问了楚留香一句,“这人老家敦煌来的么?” 楚留香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刻意,于是他也跟着从顺如流问道,“哦?此话怎讲?” 对于他的默契配合,花晚晚很欣慰,不愧是和小凤凰有得一拼的江湖浪子,果然在红粉堆里打滚日久的人,都很会看人眼色。 她笑眯眯接着说道,“不然他怎么壁画这么多哦?” 杜环重重一把放下酒盏,恶狠狠叱道,“小娘皮你说什么?!!” 花晚晚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秀眉轻皱,目露不满,“别对我这么大声叫唤,不知道我打小就怕狗吗?!” 她这几句话阴阳怪气的,杜环这下子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怒气上头一副要杀人的架势,霍然一拍桌就猛地站了起来。 “咳咳——” 他重重‘啪’地拍了一下桌案,花晚晚也瞬间‘哇’地吐了一口血。 她的一双美目中盈盈含泪,要落不落。 那张俏脸上的表情三分柔弱三分胆怯,又带着四分难以置信的心痛,然后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着他,震惊道: “啊!你好毒!居然暗器伤人?!” 兔:呼——憋了大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吐口血了。 杜环比她还震惊:“!!!” 你他妈居然玩起了碰瓷?! 我他妈就拍了下桌子好吗?! 这丫头片子好阴险好不要脸!!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吗?! 杜环作为江湖传闻中最为臭名昭著的杀手,杀人无数,为人阴险狠毒。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这么阴险不要脸的人,也是他多年杀手生涯里第一次这么被人黑。 他的脸一下子就被气绿了。 再加上他一身绿袍,简直可以就地cos绿巨人。 花晚晚吐完一口血后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但她作为主动碰瓷的那个,很有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继续软趴趴伏在桌面上装着可怜的受害者。 但她的演技也实在有够不走心。 ——没办法,桌上都是吃的。 她一只爪子借着身体斜侧遮掩,悄咪咪摸上了桌,又悄咪咪摸了块牛肉火速塞进嘴里。 杜环站在对面眼睁睁看着她的一系列举动,顿时就放心了不少,就这么挫的演技,应该没有哪个傻子能信…… “你对我晚妹子做了什么?!”胡铁花跟着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 那语气,真情实感,义愤填膺。 很显然,傻白甜胡铁花,他信了。 杜环:这他妈不会就是个傻子吧?! 人与人之间就没有一点信任了吗?! 好好的一场歌舞盛宴,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 兔兔兴奋了:打起来打起来!! 胖鸟简直比杜环还震惊: 我让你苟住,没想到你居然是狗住?! 这只兔砸一直都是战斗力爆表,所以它以前竟然从来没发现她实际上拱火这么熟练,操作这么猥琐。 龟兹王张了张口本想出言调和,但琵琶公主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他又咽了回去——下方那自称名为“刘向”的一行四人皆是身份不明,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下几人的身份背景和武艺深浅。 吴氏兄弟中的吴青天及时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几位皆是一同来此赴宴,有什么话都静下心来好好说,千万别动武伤了和气。” 花晚晚肯定不能让他当成这个和事佬。 他们如果有话好说了,那她的能量该要找谁收去? 于是她弱柳扶风地从桌案上缓缓直起身来,又弱柳扶风地幽幽开口说道,“侠义值两万两一斤?” 此话一出,吴氏兄弟二人霎时面色微变。 楚留香眉头微微一动,问她,“此话何解?” 花晚晚又吐了口血,嘴巴里现在一股子涩涩的铁锈味,开口说话时有点不舒服,所以只对他简略的解释了下,“这边收一万,那边收两万。混什么江湖啊,当奸商它不香吗?” 不是奸商的商人姬冰雁立马就听懂了,他很贴心的为众人翻译了起来,“她的意思应该是说,吴氏兄弟二人是龟兹王特地花一万两请过来为他办事的高手,而他的对家也同时花了两万两银子收买了他二人……至于目的为何,自然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次不止是那吴氏兄弟二人,莫名成了个傻大款冤大头的龟兹王也随即面色大变。 琵琶公主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抱起了琵琶,挡在了龟兹王的身前——她的曲颈琵琶是弹奏乐器没错,但同时也是她惯常使用的武器。 吴氏兄弟见卧底身份败露,与同样被收买潜伏的杜环眼色相互一对,随即立马拔出随身武器齐齐袭向龟兹王。 场面一时间变得更乱了。 花晚晚探出兔爪眼疾手快捞了一盆红烧肉捧在怀里,猥琐地躲到了楚留香身后。 这位是此方地界天道爸爸的亲儿子,随便怎么搞都不会死,最适合拿来当肉盾了。 她现在最主要还是休养身心少吐点血,能不动手还是先别动手的好。 楚留香不知道某只兔子把他当成了肉盾,只是天真以为她一个先天不足常年病弱的姑娘,平日里甚少接触到这种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斗争,所以对诸如此类的事表现得较为紧张不安。 于是这位肉盾大哥也自发自主挡在了她面前,回过头来看向她时,一双桃花眼里隐隐含着温柔又多情的动人秋波,还不忘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别害怕,不论有什么人想要伤害你,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花晚晚嘴里塞满了红烧又,只能使劲点头,“唔唔唔!” 这楚香香很上道! 胖鸟为了保命紧紧跟着自家兔兔宿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整个鸟脸诡异: 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媚眼抛给瞎子看,骚话说给兔子听。 由于花晚晚一番碰瓷操作拉了小怪杜环的仇恨值,在吴氏兄弟二人双双拔剑攻向龟兹王的时候,他反而纵身跃起迅速抬手袭向了她。 挡在前面的楚留香手中一把折扇使得风生水起,犹如一柄最灵巧不过的武器,上下翻飞,或击或划,将杜环出手阴毒狠辣的攻击一式式化解,又一式式回敬了回去。 楚留香游刃有余,甚至他还能时不时抽出空隙回过头来撩一撩兔,那双桃花眼里闪动着风流又睿智的神采,有如一坛浓郁醇香的陈年佳酿,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不知归处。 楚留香骚里骚气的眼神实在太过火热,铁直如花晚晚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了。 她整个兔都顿了下,抬起头来跟着看向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忍痛放下了手中夹着红烧肉的筷子,然后迟疑着伸出了两只手—— 鼓了鼓掌。 第74章 啪啪用力,一脸鼓励。 胖鸟:“…………”绝了,直到没救了。 人家那是在等你加油吗?! 人家是在给你抛媚眼啊喂!! - 再一次夜半惊醒。 苏梦枕怔怔的盯着床帷好半晌。 而后默然起身,披上了大氅。 他不住地轻咳着,然后从架子上取出了一壶酒。 他的身体本不该饮酒,但若不饮酒,他无法入睡。 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推开了窗户。 窗外,寒夜萧萧,风雨凄凄。 他才发觉,原来今夜不知何时下了场雨。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原本不该如此迟钝。 但他近来每逢夜色降临,心里的那道空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崩裂开来。 空得他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他的感官好似全都封闭了。 只有在饮酒的时候,才能稍微麻痹下那道空隙,让它裂开的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看向了窗外。 风吹枝桠,雨打落叶。 塔下的槐树仍旧挺拔耸立着。 槐树下挂着的秋千随着凄风冷雨,轻轻摇晃。 这是阿晚前些日子提出来的。 她说这棵槐树枝繁叶茂,牢牢挡住了她最讨厌的太阳光,要是能挂个可以躺的秋千就好了。 她随口一说,他就记了下来。 那天夜里,他离开风雨楼赶去京郊之前,吩咐了楼中兄弟将赶了几日工做好的秋千挂上。 他本以为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会开心。 却没想到她回不来了。 - “唉……公子又在半夜醒来了。” 杨无邪立在玉峰塔下,抬头仰望着塔上每逢夜半时分必然推开的那扇窗,沉沉地长叹了口气。 “从晚姑娘出事后到现在都已经好几天了,每天晚上公子都这样。” 师无愧眉头紧皱,“再这么折腾下去,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这点杨无邪当然清楚,但谁又敢去劝谏公子呢?他想了下,出声交代道,“最近这些日子,记得让树大夫尽量多来几趟。” 公子这几日夜夜醒来后都要借酒消愁,醉酒最是伤身,更别说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常人更为不好,由此更是伤得厉害。 “我记着了。” 师无愧点了下头,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晚姑娘的身后事该怎么办?” 晚姑娘是被炸药给炸死的,基本算是死无全尸,楼中兄弟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尸身残骸,所以当下只能为她立个衣冠冢,再刻个牌位放进祠堂中。 这两日茶花千挑万选了一块品质上乘的黑檀木,准备用来刻晚姑娘的牌位,但他犹豫了好几天,还是不敢开口问公子由谁来刻字…… 杨无邪也觉得这事太难办。 这几日除非万不得已,整个风雨楼里没人敢在公子面前提起晚姑娘的名字,现在还要让人去问由谁来刻这个牌位…… 这不是在公子心里再多捅一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再不赶紧,连牌位都要刻好了hhh -今日还有两章哦。我先修下文,晚点上传 第60章 黛玉兔兔 大沙漠,自古以来,都是吞噬人心的恶魔。 广袤无垠,水源稀少,昼夜温差极大。 白日之时,烈日灼灼,怕极了太阳的某只兔子,躲在帐篷里还被热到暴躁想砍人。 夜晚之时,日头西沉,夜幕笼罩,冷风萧萧。 花晚晚刚去楚留香那边的帐篷里吃完了好大一顿宵夜,乐悠悠的吹着冷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然后——瑟瑟发抖。 但不是因为冷。 此时此刻,她的面前,有个美丽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大美人。 回眸一笑百媚生,风华绝世应如是。 简直美得不像人。 若是那只十级颜狗胖鸟眼下也在这的话,估计可能会瞬间滑跪投敌吧…… 幸亏它不在。 说到这个兔子就来气,白天那几个又是什么江湖名号‘龙游剑’,又是什么人称‘杀手无情’的,搞得她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结果顶破天了就是几只小菜狗小垃圾,连最小容量的充电宝都算不上。 从他们身上转化收取过来的能量,也就大概只足够小胖鸟跨世界跑个一趟来回,可能还要再稍微多出了那么一点点用来保住兔命而已。 也幸亏一入夜她就让胖鸟跑金风细雨楼回去送信了,不然它今日就得跟着她一道送命了。 “好一个貌比西子的病美人……这张小脸蛋,可真是漂亮得很啊。” 这位美到已经不像人的大美人,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夸起人来的语气都那么妩媚多情,她的手温柔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的时候,都让人几乎要忍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想叫出声来—— 救命啊!! 但花晚晚没能真的叫出声来,她面前这位大美人又摇了摇头,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好似很是惋惜一般,“只可惜如今年纪尚且还比较轻,这张漂亮脸蛋上还犹带着几分稚气未脱,也不知道等着再过个几年,又该是怎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了。” “谢谢夸奖!” 花晚晚礼貌道谢,然后扭头就走。 “祝你今天心情愉快!再见!” 但这位大美人她好像并不愿意心情愉快,也不愿意跟她再见。 大美人嗖地一下瞬间闪身拦在了她的面前。 花晚晚默默收回了掀开帘子的爪子。 她觉得自己的这条兔兔命,今晚可能要直接交代在这个鬼地方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位大美人,应该就是这里的大容量充电宝,石观音了。 这位主的武功极其高强,手段也够毒辣,这就算了,她还根本就见不得这世上有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存在,听胖鸟说,她有一次还特地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跑去毁掉了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秋灵素的脸。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信念坚定山海不移的精神啊。 这到底又是个什么品种的死变态啊。 如果真要让花晚晚用一句话来评价她的话,那就是: 偶尔发疯,一直偶尔。 “看来你很聪明,想必已经猜出了我是谁吧?”石观音说这句话时面上语笑嫣然,姿态端的是万分优雅。 既然跑又跑不了,花晚晚.干脆摆烂果断一屁股坐了下去,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来咸鱼界的传统美德。 “大概猜到了,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夫人你这般美得不像人的人。”花晚晚淡定从容的看着她,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有心理也扭曲得不像人。 石观音脸上的表情温柔到像是能从中挤出水,但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让兔一整个都差点没绷住炸了毛,她说,“今夜,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着这张漂亮脸蛋下去见阎王,二是让我动手毁了……” 花晚晚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是想毁了我的漂亮脸蛋是么?”看吧,这是又偶尔发疯了。 “不错,你说对了。” 石观音媚眼流转,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神态,像极了是在看一只无法反抗的蝼蚁,“你倒是对我的行事作风有些了解。” 花晚晚没忍住低声咳了下,暗暗咽回了将吐未吐的血。 然后她抬起头来表情诚恳,实话实说,“可是我怕疼。” 被雷损那一炸都已经疼得她快要哭爹喊娘了,现在又来了一个石观音大变态想划掉她的脸……怎么,一个个的真都当兔兔好欺负嘛?! 石观音微微勾了勾唇,她优雅从容俯下身来,然后猛地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脸来,同时幽幽说道,“看来你是想挑第一个选项了。” 兔:糙!!! 你完了我跟你说你完了!! 不知道深受脱发问题困扰的兔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掉毛吗?!! 花晚晚笑容逐渐扭曲,“我选,第三个。” 而此刻的石观音垂眸看着她的笑脸时,眼里倏地飞快闪过了一丝杀意,速度很快,但对此最为敏感的兔子不可能感觉不到。 石观音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花晚晚抬手捂住被扯头发的脑袋,真特么有够疼啊,这石观音难道是什么街头打架的泼妇吗,怎么那么爱扯人头发。 “哦?赌什么?”石观音悠然开口问道,她从来都不介意蝼蚁为了积极求生使尽手段,这更能让她有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爽快。 “咱们就来赌,我的小脸蛋不会被毁掉。” 石观音讽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她的天真和愚蠢似的,然后手上又多用了点力气让她的头仰得更高了些,也让她更加看清楚了这张脸蛋有多漂亮,她说,“你既然听过我石观音的传闻,难不成还能那么天真,觉得我像是一个会对猎物心慈手软的人?” 第75章 花晚晚被她用力拽头发拽得龇牙咧嘴,一脸心痛,她的头毛肯定掉了一大把了,呜。 去你妈哒石观音,你给兔等着!哪天兔绝对要一根一根拔光你的头发!! “难道你不敢跟我赌?” “呵,我不得不说,你这激将法真够拙劣的。”石观音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在她面前胆子还能这么大的了,她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于是也不介意再陪她多玩一会儿,她问,“赌注呢?赌注是什么?” “赌注就是,如果你没能毁掉我的小脸蛋,你就不能再杀我。”花晚晚被迫仰着头,但她的目光冷静,定定的盯着石观音的脸看,不论其它,这张脸是真的生得很美,有这么一张脸,难怪能引得一众天之骄子的爱慕者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她这句话一说完,石观音唇角微勾了下,她觉得这赌局有点意思,于是颌首应了,“好。” 然后也紧跟着放开了拽着兔头发的那只手。 她一松手,花晚晚立马赶紧探出爪子给自个儿的脑袋顺了顺毛。 她万分珍惜地扒拉了几下脑袋后,放下手来时紧跟着就看见了她的指缝中间,明晃晃的缠绕着好大一撮头毛…… 糙!!心疼!! 不知道脱发人士的每一根头毛都堪比濒危物种吗?!不知道这东西对她来说有多珍稀吗?!! 呜,她柔顺飘逸的宝贝头毛。 还不等花晚晚埋头哀悼完自己脑袋上又一波离她而去的头毛,石观音又伸出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颌,再次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妈的,这石观音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又是拽头毛又是捏下巴的,玩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呢?! 被迫玩起了强制爱play的某兔:“我去!疼!轻点儿!虽然我这是原装的真下巴,但也经不住你这么捏啊!” 石·霸道总裁·某音:“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讲话?” 花晚晚:“…………”这句话一出来,更有那股子霸道总裁味儿了。 石观音一手施力捏着她的下颌,一手却十分轻柔地在她脸上爱怜般抚了抚,不得不说,她还很人性化的征求了她的意见,“你说,我该从哪儿开始划比较好呢?这里,还是这里呢?” 石观音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脸。 花晚晚拧眉觑着她手指尖上闪着幽幽寒光的指甲,万分诚恳的提出了意见,“我觉得还是不划比较好。”她真的怕疼。 然而石观音就跟大多数独断专裁的领导一样,都有那什么‘我只要我觉得,我不要你觉得’的臭毛病。 于是她语气一转,瞬间变得狠厉起来,“这可由不得你了!”随着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她手上的指甲也随即深深扎进了花晚晚的脸皮下。 “嘶——”疼啊糙! 天杀的石观音!这笔账兔也记下了! 花晚晚疼得眼泪差点就飙了下来。 随后她的漂亮脸蛋上,很快就多出了两道弯弯曲曲的不规则伤痕,血液从伤口皮下时不时的溢出来粘在脸上,一眼望去,像极了两条蜿蜒爬行的蜈蚣。 石观音终于舍得放开了她的漂亮下巴,面上一脸‘姐最高贵,男人不配’的缓缓直起了身来,然后为这场赌局下了定论,“你输了。” 花晚晚顶着一整脸的鲜血淋漓,表情端的比她还高贵,她摇了摇头,“不,输的人是你。” 石观音的耐心此时已经快要告竭,她的目光逐渐开始发冷,“我原以为你是胆子很大,却没想到你是见了棺材都还不掉泪。”这让她玩弄起来一点爽快感都没有。 “你觉得你已经成功毁掉了我的脸?” 石观音冷笑了一声,道,“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么?” 花晚晚这次很自觉的抬起头来,仰着一张血淋淋的小脸蛋,诚恳道,“你再仔细瞅瞅。” 石观音蹙了下眉,随即优雅俯下了身凑近了她,然后仔细地端详了两遍她的脸。 “这?这怎么可能?!” 石观音瞳孔微缩,不敢置信,方才她虽然用的只是手指甲,实际上划下去的伤口可并不浅,这点没人能比她这个亲自动手的人更清楚,但是…… “你脸上的两道伤口呢?!” “它好了呀!没想到吧?”花晚晚一脸得意。 “哈,我赢了哦!” 石观音毕竟是叱咤沙漠多年的女王大人,只惊诧了一下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花晚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一颌首,承认下了这个赌局结果,“是,你赢了。” 自掀开帐篷后见到石观音以来,花晚晚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脸,她说,“愿赌服输,所以你不能杀我了。” 不枉她被扎得差点疼哭。 她现在这副病歪歪的德行,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这位变态美人,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拖延几分,但……夜兔的治愈能力极强是没错,可这不代表她就是一只不怕疼的兔子啊呜。 石观音一双美目定定的看着她。 看得花晚晚都忍不住怀疑起来,不是吧?她不是想赖账了吧? 但石观音的脸简直就跟沙漠的天气似的,说热就热,说冷就冷。 很快,她又忽然开始笑得温柔又多情。 “我不杀你,但是……” 花晚晚本来刚放下了心,现在石观音口中一个但是,搞得她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石观音幽幽笑了下。 “我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脱发人士的痛,谁懂啊呜。 -还有一章哦,我等会修下就更新 第61章 黛玉兔兔 翌日早上。 楚留香三人在帐篷里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次饭比天大的兔子蹦过来吃早点。 胡铁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朝外头迈开了脚步,边走边扔下一句,“我去叫她过来。” 姬冰雁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掀开帘子走出了帐篷后,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楚留香,语气带着点说不出的微妙,“这才刚认识还没几天,老胡未免有点太过关心她了。” 楚留香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胡铁花为人向来都是热情大气,果断爽快,可以这么说吧,他是他们一行“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三人之中,身上最具备有江湖豪气的人。 反观楚留香,倒是更像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而姬冰雁白手起家、拼搏多年才成了兰州首富,本就是个衣食住行样样讲究的土豪大款。 土豪大款姬冰雁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楚留香笑了下,仍是不以为然,而且…… “晚晚她也的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姬冰雁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说道,“这才没几天,嘴里叫的就从晚姑娘成了晚晚,就这你还敢说你对她没那个意思?” “我说了,她确实很讨人喜欢。” 楚留香摇着折扇,唇角微微勾了个温柔多情的笑来,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明明病弱到总是咳着咳着就呕出血来,却同时也能随手一擦一抹就欢快地接着埋头吃饭,乐观开朗到令人叹为观止。 他十分坦率地承认道,“我楚留香也是个人,喜欢就喜欢了,我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自古以来,男女之情,天经地义。 姬冰雁这下反倒也跟着笑了,他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谑意,“那可不是一个好追的姑娘。” 姬冰雁忽然开始觉得,沙漠此行不亏。 毕竟这事属实算是有点意思,那姑娘很明显就是个压根都没开窍的,想来过没多久他就能看见,一直在情场上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的楚留香碰壁了。 楚留香摇了摇头,豁达一笑,“我是挺喜欢她的,但是我也挺喜欢烟熏牛肉,难道我就一定要把一整头牛都带回家吗?” “我还以为……” “老臭虫!铁公鸡!” 姬冰雁话说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奔进来的胡铁花给打断了。 胡铁花气喘吁吁,“晚、晚……” 楚留香唰地立马收起折扇,他眉头一皱,能让这老酒鬼着急成这样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于是他赶紧问道,“晚晚怎么了?” “她、她不在帐篷里,而且帐篷里还……”胡铁花边喘边说道,“反正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 花晚晚帐篷内。 塌上一片凌乱,地上几许血迹。 此时楚留香唇角的笑意已然不再。 他想也不想蹲下身去,伸出手抹了一把地上的血——血迹早已干涸,颜色暗红偏黑,应当至少是在三个时辰以前受伤流出来的血。 姬冰雁本就性情冷淡,当下脸色更像是夹杂着一层冰渣子,“她应该还活着。” “是。”楚留香站起身来,脸色不太好看,他颌首应道,“就地上这点血迹,还不足以死人。” 第76章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胡铁花拍了拍胸口,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觉得想不通了,“那到底会是谁劫走了晚晚妹子?”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目光犀利地巡视了帐篷四周,然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又猛地蹲了下去。 塌下也有血迹。 照理说坐在塌上的人再如何流血,也不会滴到塌底下去。 所以塌下的不是自然滴落的血迹。 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血字。 只有一个字。 写的是「石」。 - 石林洞府,地牢内。 花晚晚盘腿大咧咧的坐在榻上,闲极无聊到研究起了身旁锦被的花纹来。 最后得出结论,石观音比被叛臣放逐的龟兹王有钱多了——连牢房里的被子都比龟兹帐篷里的软,又香又软。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石观音有钱,不知道她这里的牢饭,会不会比龟兹王那边的好。 这不能怪她,谁让龟兹王实在是太抠了,搞得兔这几天压根就没有一顿吃饱过。 无花站在地牢外,手上拎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食盒。 他的亲生母亲,是石观音。 今日他母亲从龟兹王帐那边回石林洞府时,还顺道掠回了一个小美人。 小美人的那张小脸,皎皎如月,明艳动人。 石观音美得不像人,作为她的儿子,无花的长相亦是面若好女,才貌双绝。 就算是他,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也不由得被惊艳了一瞬。 但也因此,才让他更加觉得此事古怪,他的母亲这次竟没有先毁掉这小美人的脸,就直接将人给带了回来。 这个疑问他当然不可能问出口。 他们这一家子,母不母,子不子。 他能狠下心肠用天一神水毒死自己的亲弟弟南宫灵。 石观音也同样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出手杀了他。 但此事也不需要他问了。 因为石观音此次恰好十分需要用到他身上的剩余价值。 比如说,他的这张脸。 所以他便听石观音说起了,原来里边这个小美人,好像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家族秘法,不论受了什么伤都能速度极快的恢复愈合。 这也是石观音不论怎么动手,也无法毁了她那张漂亮脸蛋的原因。 她试过了,但失败了。 但也因此,石观音反而对她更有兴趣了。 她是一个极端自我的女人。 她这辈子,不爱夫不爱子。 她爱的人,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她爱的自己,必须要有着一张最完美的脸。 石观音无比想要得到这个能让她的脸永远保持完美的奇异秘法。 所以她迫切需要利用到他这张好看的脸,来此处为她勾到那个小美人的独门秘法。 但无花有自己的野心,他也对此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不论受到什么伤都能立即愈合。 这是多么鼓动人心的诱惑啊。 若是有此秘法,未来统一武林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他也一定要得到这个独门秘法。 于是无花暂时敛下了其它多余的心思,然后抬手理了理头上的假发,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哈了哈口气在手上闻了闻……仔细确认了他的姿态仍旧玉树临风,风采动人。 每一根头发丝,每一帧角度,全都堪称完美。 然后才拎着食盒,步履款款走了进去。 无花的这一番苦心准备没白费。 他甫一走进地牢内,立时就看到了那一双含着浓浓爱意的眼睛。 无花不着痕迹地微勾了下唇角。 他心想,鱼儿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这个年纪的闺阁少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同时也对未来另一半充满了幻想,从来都是最好骗不过的了。 他先前已经数不清骗了多少个了。 全都记录在了一本专属于他的风月册子里。 他时不时会翻阅一下回味一番,也时不时会在那上边再多添上一两个名字。 而今看来,这个小美人的名字。 也即将要被他记录在册了。 - 夜如浓墨,乌云遮天。 风倏然就停了,浮云由此蔽了月,此时无月亦无星。 像极了那个夜里。 玉峰塔上。 苏梦枕一手拿着黑檀木,一手握着纂刻刀。 他时不时轻咳着,咳得两只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每刻一笔,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处刑。 刻在了心上,划出了口子。 然后心上的口子流出了血。 血还未流完,又化成了脓。 但他仍旧不肯停下继续刻字的手。 玉峰塔下倏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苏梦枕刻字的手微顿了下。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纂刻刀下刻毁了的晚字。 忽然就觉得身心疲惫,无力至极。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渐渐心若死灰。 但那阵喧闹声没停下,反而越发近了。 这几日,风雨楼中气氛沉寂,玉峰塔附近几乎无人胆敢大声喧嚷吵闹。 今夜却是一反常态的喧嚣。 而反常的那个人,竟还是杨无邪。 苏梦枕的念头还未转完,杨无邪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还捧着一团眼熟极了的大白团子。 这是阿晚的那只小鹦鹉,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只相对比较圆的小白团子,后来不知道杨无邪怎么喂的,到如今已被他喂成了一只大白团子。 杨无邪脸上带着喜形于色的笑意。 苏梦枕眉头微微一动,心里也忍不住浮起了一丝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他心上的死灰中,滤出了一缕微弱的火星子。 苏梦枕目光定定盯着杨无邪手上的小鹦鹉。 盯得胖鸟都觉得它快要被灼穿了。 于是它赶紧伸出了自己的鸟爪子。 鸟腿上绑着一个竹筒,竹筒里卷着一封信笺。 苏梦枕的手还带着微微颤栗。 他慢慢展开了那张纸笺。 「苏公子,我回家了。 再会,勿念。」 仅是这短短十一个字。 他死灰复燃。 苏梦枕垂眸看着手上的信笺好半晌。 而后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夜空,轻声低喃了一句。 很轻,轻到杨无邪都险些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风起了。” 风起了雾散,雾散了云开。 天上的月亮出来了。 可他的兔子,回月亮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又名:苏公子的两个情敌。hhh。 -接下去几章还有苏公子。 -万字大肥章掉落完毕啦。 -接下去我比较有空了,应该都会多更新。 第62章 黛玉兔兔 无花看着那双饱含爱意的眼睛,觉得这局稳了。 他随之勾起了一个角度堪称完美的微笑来。 花晚晚目光灼灼盯着他,“你终于来了!” 她得赶紧看看她这碗牢饭够不够香。 无花脚步顿了顿,这小美人居然认得他的身份? 听说她好像与楚留香认识,难不成是……楚留香已经猜出了他当初假死脱身的事情? 花晚晚见他脚步停住,忍不住焦急地招了招手,“你快过来呀!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无花收敛心神,带着防备慢步走近前去。 “姑娘,你……” 花晚晚二话不说探出爪子捞过了他手上的食盒,手上动作飞快,一边打开一边碎碎念叨,“下次送饭麻烦早一点,这么晚才来,我都快饿死了。” 无花:“…………” 原来她目光深情款款看的是他手中食盒。 花晚晚已经兀自开始埋头苦吃。 无花愣了好一会,很快就回过神来,于是他握拳抵唇刻意又做作地咳了一声,想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花晚晚才懒得理他,她忙着吃牢饭呢。 无花不死心,这次直接开了口,“姑娘,你……” “咳咳!咳呸!” 花晚晚倏地转过头来呕出了两大口血。 无花再次开口又被打断了。 他的衣摆处,靴子上,被吐了两滩湿漉漉的血沫。 血液和唾液混杂在一处,立马就浸透了靴子上的鞋面布料。 无花向来有些洁癖,他的脸一下子就被吐绿了。 他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犹豫了片刻,结果还是受不住脚上的粘腻感,随即转身急匆匆走出了地牢。 花晚晚微勾了勾唇,嘁,小样儿,跟她斗,别以为你穿上马甲咳不是,别以为你戴上假发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假死回家找妈妈的光头小王八。 她可是听胖鸟说过的,在石观音的石林洞府里能随意走动的美貌男人,绝大概率就是这里的小头目小boss——无瓜。 第77章 额,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的吧? 不管了,管他叫不叫无瓜,反正叫什么都与她无瓜。 干饭不积极,肯定思想有问题,她还是继续吃她的牢饭比较要紧。 石观音不亏是成为沙漠女王大人的女人,又有钱又好享受,雇的厨师手艺是真心不错,就单单说这红烧又,烧的可比那什么龟兹王宴会上吃的好上太多了。 更别提还有八宝鸭酒蒸鸡酿茄子羊皮花丝羊肉包子……唔,还有这杏仁豆腐也太好次了吧!! 呜,石观音家的牢饭真特喵香。 这趟不亏。 这碗牢饭兔吃了!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她好好次饭。 走了一个无瓜,又来了一个梳着两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红衣姑娘。 她气冲冲快步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条长鞭,一进地牢看到花晚晚后,二话不说就隔着铁栏杆对着她使劲甩了下去。 要是被这一鞭子给抽到那估计可疼了。 花晚晚咻地一下立马窜起,顺道还及时探爪挽救了她的杏仁豆腐。 …………妈哒,这里的人都什么毛病? 大头目石观音是个炒鸡变态自恋狂,说变脸时就变脸,小头目又是个走路妖妖娆娆的男狐狸精,那股子骚味儿闻着就直冲兔的天灵盖,现在又又来了一个暴躁症候群的大妹子……搞什么?这里难道就没一个正常人了吗?? 她这是误入什么神经病集中营了吗?? 那大辫子姑娘见她躲了过去,更加怒了,然后紧跟着又狠狠甩了一鞭。 花晚晚抱着她的杏仁豆腐又窜着躲了过去。 那姑娘气死了,“你一个受制于人的阶下囚,居然还敢躲?!” 花晚晚:“…………”不是,难道囚犯就没有人权了吗? 再说了她可不是囚犯,顶多算是个比较特殊住在囚牢里的高级贵宾。 石观音对她有所求,所以虽然把她扔地牢里关着,防止她逃跑,但是却也没有在其它方面亏待她,管住管吃就算了,吃的还比人家龟兹王那边来得滋润太多了。 这碗牢饭实在太香,她吃了一口就不想走。 但话说回来,花晚晚觉得这辫子姑娘有点智商堪忧,“我又不傻,不躲难道傻兮兮杵那里让你抽吗?” “你没得选!”说完又是狠狠几鞭。 花晚晚又窜着躲开了。 这姑娘怎么就学不乖呢?都打不着了还白费这力气干嘛呢? 辫子姑娘握着鞭子,叉腰气喘吁吁。 兔子捧着杏仁豆腐,吃得有味津津。 花晚晚好心建议道,“我说,你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甩鞭子的人不累,她都先要窜累了。 辫子姑娘目光恶狠狠瞪着她的脸。 花晚晚大概猜到了她是谁。 石观音手下有三个较为亲信的弟子。 一为被她嫉妒毁容的曲无容,二为嫁去拥翠山庄的柳无眉。 三为被她许配给了大儿子的长孙红。 也就是花晚晚面前这个甩着鞭子的辫子姑娘。 所以她这是为了刚才那个无瓜的事而来? 花晚晚没猜错,长孙红就是为了无花之事前来。 她听说师父带回了一个姑娘关押在地牢里,那张小脸蛋长得十分貌美,比起师父来也不输于半分,但师父却破天荒没有将她的容貌毁去,甚至还特意安排了她的丈夫无花过来给她送饭伺候。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她问了无花,无花却是含混了几句略过不提,所以她也扮演着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对此不再多问。 但她就是气不过,于是趁着师父再次赶回去龟兹王帐那边的时候,来地牢里泄泄她这股子憋屈的火气,却没想到不但火气没能泄出去,反而快要被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阶下囚给气死了。 “你应该是瞒着别人偷偷来这里的吧?” 花晚晚窜了几下,运动量过大又咳出了一口血,此时喉咙口不大舒坦,也对她气没气死不感兴趣,她只是再度开口给她提了个醒,“你们家女王大人可没有吩咐人这么对我。” 因为石观音知道就算给她身上搞出来多少伤口,她也能很快就马上愈合如初,而石观音从来都不会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所以她再多就是把她关这里,不让她随便离开,然后再另外想些别的法子,从她嘴里套出来所谓复原能力的秘法而已。 多年相处,长孙红当然也知道她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遑论石观音最不喜她们自作主张擅自行事,而她向来惩罚不听话徒弟的手段,更是让人仅一想起就心惊胆寒,自己此次前来地牢,确实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长孙红本就只是一时妒火上头,现在渐渐冷静下来,也恍然想起了她师父的手段有多狠辣。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花晚晚一眼,灰溜溜掉头脚步飞快地走出了地牢。 花晚晚松了口气,终于能坐下来好好次顿饭了。 但是…… “你倒是很了解她。”一道清淡娇柔的女声传来。 花晚晚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就想安安静静吃碗牢饭,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裹身蒙脸,看这造型,应该是胖鸟说的石林洞府里头唯一的那位正常人,曲无容没跑了。 正常人好啊,正常人就能正常交流了。 花晚晚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你说的她,指的是长孙红,还是石观音?” “你认得出刚才那是长孙红?”曲无容犀利的点出了问题。 花晚晚很坦率的点了点头,“我不止认得她,我还认得你,曲姑娘。” 曲无容目光带着探寻,“看来你对我们这里了解不少。” 那当然了,她现在这副风一吹就倒的小弱鸡身板,要是不多了解清楚一点,怎么能随时在线苟命呢。 “大概基本都了解了吧。” 花晚晚沉吟片刻,又接着说道,“还有,其实我对你也很了解……曲无思。” 她的一句话,让向来性情冷淡的曲无容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曲无思。 ——她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花晚晚觉得,这位小姐姐的经历是真叫一个惨。 变态的石观音一旦发起疯来是六亲不认的,曲无容虽是作为石观音的亲传弟子,但就仅仅因为石观音嫉妒她长大后的容貌太美,便被迫将一整张脸毁得面目全非。 再之后按原剧情发展,可能还会因为武学天赋异禀又被她猜忌怀疑,从而只能被迫砍下自己的右腕……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真的是当人师父会做的事吗?? 花晚晚随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她迟疑了一下,未免曲无容再继续被蒙在鼓里认贼作师,不待她有所反应,还是决定开口道破了一些极为隐秘的真相。 “曲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在襁褓之时就被石观音收养长大,所以拜她为师,视她为再生父母……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孤儿?” 曲无容眉头渐渐皱起,她厉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来,你应该最为了解你那位师父,以她那种看中什么就一定要抢到手里的性格,还有一向狠绝毒辣不留后患的行事手段……” 花晚晚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接着说道,“你觉得她像是一个会在路上好心捡起可怜孤儿的人吗?” 曲无容愣住了。 她怔愣着立在原地良久。 最终她什么都没再说,只目光深深地看了花晚晚一眼,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地牢。 花晚晚叹了口气,她知道,曲无容不是个笨人,她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她当然不可能听不懂她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 而曲无容就算曾经再怎么忠于师父,她在此处也还是算得上经营多年,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去一条条验证查明,那些被掩盖在黄沙之下的真相。 ******** 花晚晚在地牢里头已经住了好几天。 石观音慷慨又大方,管吃又管住,并且还免费赠送了一个御用男仆,每天兢兢业业伺候她的一日三餐,点心宵夜。 那位体贴的小男仆很聪明,他已经充分了解了兔子离谱的食量。 自从住进了这里,吃上了牢饭,兔子就再也没被饿过肚子。 所以她彻底成了条不折不扣的咸鱼。 今日小男仆又来了。 兔子刚吃饱饭,甫一放下筷子,小男仆就很贴心地奉上了擦手的帕子。 花晚晚接过帕子,不由得感叹道,“要不是你将来还有整个石林洞府要继承,我都有点儿想把你一道带回家了呢。” 瞧这机灵细心的程度,比花家堡里边那些个愣头愣脑的小厮会看眼色多了。 无花听懂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第78章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若不是因为石观音再三交代此事不容有失,他早就要忍不住想直接掀桌不干了。 这丫头片子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下人使唤。 她食量大吃得多,每顿饭都要他往厨下和地牢来回跑上个五六趟为她送餐,时不时的还要什么点心宵夜,有个什么鸡零狗碎的小事都要让地牢守卫特意去将他找过来…… 他近几日每天的运动量比起在少林寺里苦修时根本只多不少,这就算了,那什么独门秘法到现在还什么口风都不肯漏出一星半点。 石观音今日一早传了道口信回来问起他关于此事的进展,他只能敷衍着回复她小有成果。 但其实压根就什么都没探听出来。 经过这几天,他已经知道这丫头不是什么会春心萌动的闺阁少女,他甚至怀疑她心里的小鹿是不是一出生就被撞死了,不论他说什么情话她都听不懂,不论他怎么撩她她都没反应。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从她看食物的目光中感受到浓烈的爱意,其它时候都完全像是来地牢里悠哉度假修养身心的,不是瘫着就是睡着,然后睡醒了又要继续吃着…… 所以无花也决定不再跟她绕什么弯子了。 他将食盒收拾好了之后,立马开口唤道,“晚姑娘。” 花晚晚拿帕子认真擦着手,闻声头也不抬就应道,“嗯?还有什么事吗无瓜?” 无花:“…………”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不论他怎么解释怎么纠正,她就是都毫不改口,死心眼认准了无瓜这个傻透了的鬼名字!! 无花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住了平常心,同时也尽量维持住了表面态度上的柔和,然后才开口说道,“在下前几日曾听母亲说起过,晚姑娘的身上似乎怀带着不一般的秘法,能让人不论受了什么伤都立即复原,可有此事?” 花晚晚三两下擦完了爪子,这才愿意大方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随后她眉梢一挑,笑了一下,“我说无瓜,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这秘法是么?” 无花目光微动,她这话里的意思是此事有戏? 花晚晚语气幽幽道,“是你自己个人想要,还是你母亲石观音想要,亦或是……你们都想要?” 无花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问道,“若是我自己想要,又当如何?” “若是如此,你今夜便悄悄独自来此,别让任何人知晓。” 无花的眼里倏地飞快划过了一道亮光。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复原能力的诱惑,颌首应下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花晚晚缓缓勾出了个柔情万种的笑来。 “今夜三更,我们——不见不散哦!” ******** 月黑三更夜,人约地牢内。 燃烧的红蜡烛一点一点滴下了烛油。 结实的粗麻绳一圈一圈绑在了身上。 挥动的长鞭子一啪一啪甩在了塌上。 无花的喉咙口一丝一丝溢出了呻.吟。 “啪啪——”花晚晚手上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啪啪作响。 “嗯——”无花再次忍不住又哼出了声。 “不是,我说。” 花晚晚一脸嫌弃,“我又没打到你,你叫什么叫?” 无花:“…………”是,她是没打到没错,但她鞭子甩下来的距离根本就不到一寸好么?!只要他还是个正常人,本能当然是会下意识躲避开去,但他双手双脚全都被她紧紧绑在了一处,身体也跟着蜷缩成了一团,稍一动作就会卡到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楚留香立在一旁,持扇掩住了悄悄勾起的唇角。 他今日早已悄声潜入了这石林洞府内。 这多亏了那位曲姑娘提供的潜入路线。 也多亏了这姑娘的巨大食量,这几日石林洞府里的粮食储备量消耗速度实在太快,天天都有不少弟子进进出出洞府门口采买运送食材,使得他很轻易就潜伏入了这传闻中防守严密、难以进出的石观音老巢。 在花晚晚与无花定下夜半三更的约定之前,他也早就已经偷偷藏身于地牢内。 “不过,你这是什么绑法?很有……” 楚留香觑着手脚皆被死死捆绑在一处,整个人都挤成一团摇来晃去无法坐稳的无花,沉吟了好半晌才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呃……很有创意,我以前竟然从未见过。” 花晚晚漫不经心地绕着手中鞭子,闻言随口就回答了他,“农村杀猪时用来绑猪的。” 楚留香:“…………”那他确实还真没见过。 无花的一张俊脸登时扭曲了。 花晚晚体内流转的内力剩余不多,所以无花在这几日以来明里暗里的试探过后,误以为她就只是个除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蛋,以及复原能力极强外就一无是处的柔弱姑娘。 再加上今夜赴约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复原秘法,他心里暗自带着一股隐秘的激动,心觉往后不必在他母亲手底下挣扎过活也能完成自己统一武林的野心,因此并未对她多加设防。 但这丫头片子哪里是什么柔弱的闺阁少女,她那一身离谱的怪力简直就是作弊! 他才刚走进来伸手想揽住她肩膀,就被她一把给拧断了腕子,楚留香紧随其后趁着他惊愕分心之时,迅速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没想到他无花终日打雁,今夜却反倒被只雏雁给啄了眼。 楚留香无言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说起要紧事,“老胡和老姬的轻功都不如我,此次只有我独自一人前来。” “石观音的石林洞府内弟子诸多,咱们俩想要安稳离开,就得趁着此时还没人发现地牢出事的时候。” 无花目光微动,竖起了耳朵悄悄听着,花晚晚.干脆利落一手刀将他直接拍晕,然后才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走。” 她还要等着胖鸟回来转化吸收掉无花身上的能量,稍微恢复点体力后好准备对付石观音呢。 楚留香眉头微皱,“你还有什么事要办?”究竟还会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赶紧离开这个危险重重的魔窟更为重要? “你那三个妹子其实是自愿跟着黑珍珠走的,至于原因你应该也能猜到。” 花晚晚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转而说起道,“而且石观音也没有将她们捉来,你今日已将这地牢的里里外外全都探查过一遍,应该也很清楚这点了。” “嗯,我知道。” 楚留香颌首应了,但他同时眉头却也皱得更紧了,不理解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他郑重说道,“但我今日是为了救你而来。” “你刚刚也已经看到了,我其实有能力可以保护好自己。” 花晚晚说着,然后将方才她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鞭子递给了他,“这个给你。” 这是无花那个暴躁老婆长孙红的鞭子,是她用以驱赶拖载沙漠行舟飞鹰的关键工具,那些飞鹰被她平日里给一鞭子赏一块肉地调教长大,它们惧怕这条鞭子,还要多过于惧怕长孙红这个正牌主人。 所以不论是谁,只要手上持有这条鞭子,就能驱动那艘沙漠行舟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沙漠。 楚留香知道她将这条鞭子给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让他们几人搭载飞鹰行舟离开这座大沙漠。 他怔了怔,没接。 这条鞭子是他方才去长孙红那边取得而来。 他不知道晚晚与那位曲姑娘究竟达成了什么共识,曲无容不止是给了他潜入石林洞府的路线图,今日还主动出手提前制住了长孙红,然后给了他这条鞭子,让他将其转交给她。 “你拿着。” 花晚晚才不管当下楚留香心里在纠结想些什么,她果断一把将鞭子塞进了他手里,然后交代道,“你们离开沙漠的时候,一定要把曲姑娘也带上……对了,龟兹王那个王妃就是石观音,你带着曲姑娘回去时,小心千万别让她撞见了。” 曲无容前二十年的人生经历已经够凄惨了,又是全家被杀成了孤儿,又是认贼作师毁了容貌,如今既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石观音重新开始新生活,花晚晚对此当然是喜闻乐见,能帮则帮。 楚留香眼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他立时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细弱的腕子,坚决不同意她孤身一人留在此处,“这里很危险,你跟我一起走。” 花晚晚抬眸看向了楚留香,忽然发现他这么高高壮壮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像反倒比起人家曲姑娘一个女孩子家还要磨磨唧唧。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地上被一把拍晕的无花,决定用事实说话,“我有自保之力。而且石观音还想从我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就对我下杀手的。” 楚留香握着她腕子的手紧了紧,他听出了她话里隐含的意味,“你留在这里,是想等石观音回来?” “嗯。” 第79章 花晚晚轻点了下头,眼神坚定,认真应道,“我与她之间还有一场不共戴天之仇,我必须找她报仇才行。” 楚留香目光定定看着她认真的神色。 他与花晚晚认识了不过几日,他看着她虽然身患重疾频繁咳血,但也从来都不会怨天尤人,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却总是带着神采飞扬的笑容,让人光是看着就不自觉跟着露出笑来。 因此他是真的没想到,她身上居然还怀带着一层这般沉重的隐情—— 究竟是背负着怎样恨之入骨的深仇大恨,才能让她宁愿豁出了命去,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对上石观音?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好几次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开口将他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他实在害怕一旦问出口,就会勾起她埋藏于内心深处那段伤心痛苦的记忆。 他不忍心这般残忍对待一个姑娘。 所以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伤心痛苦的花晚晚她觉得没毛病。 脱发之仇,划脸之恨,多惨痛啊! 惨痛到她能磨着牙记上石观音一辈子,这怎么能不算不共戴天之仇呢?? 楚留香离开了,带着曲无容。 他说他带着曲姑娘离开石林洞府,将她与胡铁花他们一起安顿好之后,很快就会回来找她。 花晚晚对此不置可否。 她觉得楚留香的心肠跟小凤凰一样软。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人,也能做到这种抛却身后事的地步。 不负于人,不愧于心。 果然不愧是天道爸爸的亲儿子。 ******** 玉峰塔上。 那块某位正主还活在世上的黑檀木牌位,明晃晃放在了桌上。 胖鸟瞅着上面刻到一半的名字,鸟嘴直抽。 它想,要是晚晚知道,她家苏公子连牌位都快给她刻好了,不晓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晚晚家的苏公子妥帖收起了信笺。 他转头看到了鸟目光的所视之处。 于是他不动声色伸手拣起了牌位,随后片刻不停灌注内力立即将其震成了碎末。 苏梦枕消灭证据的动作实在太快,胖鸟没能及时反应抢救下来,实在忍不住觉得有点可惜—— 它刚才还在想着,要不要偷渡回去带给晚晚本人看两眼呢。 可惜也就是可惜一下,胖鸟很快就想起了此次它特地跨世界辗转来回,除了送信报平安以外的另一件要紧事,“对了,晚晚还说,让苏苏帮忙把雷媚的小剑带还给她。” 它的话刚说完,一手捧着胖鸟的杨无邪,已经将另一手中拿着的那把裹缠着布条的小木剑放在了桌上。 胖鸟早在天泉山下就将小木剑取了出来,等它在飞进风雨楼里见到了杨无邪后,就将小剑交到了他的手上——直接从系统空间里取出物品,在常人眼里约等同于凭空变出来,这实在是不大好解释。 苏梦枕看着桌上的小木剑,眉间逐渐拧起。 他问,“阿晚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究竟是背负了怎样的血海深仇…… -兔兔认真:脱发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是二合一大肥章哦~ -最近只要有空就都会多更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63章 黛玉兔兔 苏梦枕心下忍不住越发担忧。 如若不是受伤极重,阿晚为何会不能够亲身回到风雨楼里,而是只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笺让小鹦鹉带过来,更遑论,现下就连雷媚的小木剑也须得由他帮忙转交。 “呃……” 花晚晚也没交代它这事,小胖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她没受伤吧,她确实是没受伤,只不过是直接被炸死了又复活了而已,并且没受伤又该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人不回来,只送了信回来…… 但要说她受伤了吧,她现在身上倒是什么伤都没有,只不过是像某位苏公子一样,随时随地会呕上那么几口血而已…… 苏梦枕看着它支吾其词的样子,心中大概有了推测论断——看来她是真的伤得很重。 杨无邪看着自家公子神色又沉寂了下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心想,老话说的确实不假,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公子,你忘了吗?” 他开口点破道,“晚姑娘身上有夜兔的复原能力在,就算她真的受了什么伤,也能够很快就恢复如初的。” 胖鸟看着苏梦枕比之以往越发显得形销骨立的模样,也觉得有点不忍心,于是它跟着附和道,“苏苏你放心,晚晚她受的伤都已经好了。” 胖鸟心想,不就是时不时吐点血嘛,就当作是偶尔排排毒,吐吐更健康,等它回去多收取些能量立马就能恢复了。 苏梦枕看着它,面色清冷,也不知这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只是问道,“她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胖鸟迟疑了一下,觉得真话肯定不能说,那就只好随便编点瞎话应付应付了,“……因为七哥哥把她逮回家了,她出不来。” 呜,对不住了花神!这口锅你先暂时背一下! 鸟有罪!鸟认罪! 实在是苏美人他看起来太柳弱花娇惹人怜惜了。 鸟这心里着实万般不忍啊。 胖鸟这句话一说完,苏梦枕也恍惚想起了,彼时在小寒山上初初遇见阿晚的时候,她曾说过,她那是第一次从家里边偷跑外出…… 所以如今,她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回家了吗。 苏梦枕眉头皱了皱,“她还能回来吗?” 胖鸟赶紧使劲点起了鸟头,“可以可以!”看苏美人脸上的神情,它真担心它要是说上一句不可以,他立时就分分钟悲伤难过到西子捧心。 更别提晚晚也说了,她在风雨楼中还挂着职位,也没办离职手续什么的,不能那么不负责任拍拍屁股就走人,之后能量足够了她肯定要回来一趟的。 苏梦枕沉吟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我想回封信。” 这下胖鸟有些迟疑了,剩下的龙脉能量并不算多,本就大概只够跨世界跑这一趟来回而已,苏美人这边一封信过去,晚晚那边估计又要再回一次信……怎么感觉一旦开了这道口子,接下去可能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苏梦枕眉目微蹙,他此时好似又有些不舒服,瘦骨嶙峋的手轻轻颤栗着从怀里取了条帕子掩住了唇,止不住般咳嗽了起来,嘶声连连,喘息沉沉。 看得胖鸟这心里头也止不住的越来越心酸,越来越心软。 它默默叹了一口气,唉,它这根本看不得半点美人伤心落寞的破毛病,估计鸟生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于是它只好答应了。 “行吧……” 苏梦枕的咳嗽瞬间止住了。 胖鸟哽住:“…………”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还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是吗?套路都这么深的吗?? ………… 汴京城里见鸿雁,欲作尺书意万重。 苏梦枕这一封回信,提笔又放下,放下又提笔。 失而复得,却得而复失。 纵然有无数思绪萦绕心头,也仍是唯恐匆匆说不尽。 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要当面再与她说。 苏梦枕再次提笔。 半晌过后,等到他搁笔之时,胖鸟也恰好已经被杨无邪又喂圆了肚子。 他妥帖将信笺小心卷起,装进了细竹筒里,然后将其系在了胖鸟的小鸟腿上,颌首道,“有劳了。” “小事小事。” 胖鸟摆了摆翅膀,然后下意识低了头想看一眼鸟腿上的细竹筒,但……它的肚子实在是太圆溜了,压根就瞅不到自己的小鸟腿。 “…………”它沉默了片刻,再次挥挥翅膀告了别,“那鸟就先走啦,白白!” 苏梦枕看着那团白团子慢慢消失在窗口处。 他微眯了眯眼,面上神色难辨。 沉声吩咐道,“让人跟上它。” ********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各不相同。 胖鸟身上自带兔兔宿主的坐标定位,它沿着图标位置回到楚留香世界来的时候,差点没吓软。 “晚、晚晚?你怎么会在石观音的老巢里?!” 胖鸟的这个问题,让花晚晚又再次想起了她那一段伤心痛苦的回忆,以及那一撮凄惨死去的头毛,她心痛不已,随之没忍住又咳出了口血。 “还不是那位自恋又变态的沙漠女王大人,她毁不掉本姑娘的漂亮小脸蛋,就只能把我带回家关起来了。” 该说不说,石观音上辈子真的不是霸道总裁吗?这连小黑屋剧情都直接给她安排上了。 “确实像是石观音会做的事。”胖鸟飞落在塌上直接一瘫,长松了口气,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会儿了,跨世界赶来赶去可真是累死鸟了。 第80章 “对哦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个问题,这几天怎么想都想不通。”花晚晚忽然说道。 胖鸟随口一问,“什么问题?” 花晚晚伸出爪子戳了下胖鸟,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问它,“为什么我这张漂亮脸蛋石观音看了都会嫉妒,你一个颜狗看了却不会吃我的颜?” 胖鸟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送命题,“额……” 花晚晚不理解,“嗯?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你真想知道?” “废话,不想知道我问你干嘛?” 于是胖鸟回答了,“因为我是鸟。” 花晚晚无语,“哇哦,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呢。” 胖鸟继续回答,“我是鸟,不是鸡。” 花晚晚:“???” “所以我不喜欢停鸡坪。”胖鸟很有勇气的作出了总结。 花晚晚:“…………”滚犊子。 “咦?我不是让你去给苏小刀送信了吗?” 这时花晚晚也看到了胖鸟腿上的细竹筒,“信怎么还在?” “不是你那封。” 胖鸟懒懒抬起鸟腿示意了下,“这是苏苏给你的回信。” “苏小刀还有什么事要找我的?”花晚晚一头雾水解开了鸟腿上的系绳。 她从细竹筒里取出了信笺,拿在手上慢慢展开。 「阿晚,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顷得手书,欣悉平安,至为宽慰。 当日是我一时疏忽,以至令你深受其害。 听闻你的外伤已然好全,但我却从中觉出你应当仍是内伤在身,或是恐我忧心自责,因而不愿与我明言。 想来如今你应已跟随兄长回到家中,望你能够好好养伤,多加保重。 玉峰塔旁的槐树下已挂上了秋千,天泉池中也已投入了新的赤鳞鱼苗,金风细雨楼永远都会是你在汴京城的另一个家。 不论多久,我等你回来。 言不尽所思,再祈珍重。」 花晚晚静默着折起了信笺。 看到这封回信,她也才蓦然想起来,好像她确实是有说过,想要在玉塔旁那棵老槐树下挂个秋千的话,但那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半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成想苏小刀却是记着了,然后真的给她挂了个秋千上去。 花晚晚忍不住有些感慨,像苏小刀这么善于听取员工意见的好老板,这年头上哪儿找啊。 看来她得把这边的事情早点解决才行,之后多收集些能量才能再回金风细雨公司一趟。 不过……“他为什么说我跟着兄长回家了?” 听到她这个问题,胖鸟身躯倏地一顿,然后闭着嘴沉默了。 花晚晚眉头一皱,“怎么?” “因为苏苏那会儿问我你人为什么不回风雨楼……” 胖鸟支吾了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就只能骗他说你让七哥给逮回家了。” “就这?”花晚晚不大信它这话,要是就这点小事刚才胖鸟干嘛那么犹犹豫豫的。 “什么叫就这?!” 胖鸟愤怒了,“鸟这可都是为了你啊狗宿主,所以才忍着良心的谴责给我花神扣了这口黑锅啊!” 花晚晚看它全身鸟毛一下全都炸了,只好低了头认了错,“好好好行行行,我的锅对不起。” 她敷衍着道了个歉,然后立马开口说起正经事来,“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可以抓紧时间干活了,争取早点把这里的事解决完然后回家。” 毕竟石观音随时都可能回来石林洞府,还是早点恢复兔的身体状态比较要紧。 胖鸟不明白她的话,“干什么活?” 花晚晚指了指地牢的一处角落,“看到那坨了没?” “什么东西?”那方角落光线不好,有点阴暗,胖鸟压根没看清那里有什么。 花晚晚回答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小boss无瓜啊。” 胖鸟:“…………”神他妈无瓜,人家叫无花! “你回来前他醒了一次,又被我给拍晕了。” 花晚晚催着它赶紧起来干活,“别废话了,石观音随时都可能回来,你赶快先把他的能量收取了再说。” “好吧好吧。” 虽然刚跨世界折腾了个来回很累了,但胖鸟自然明白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也没半点拖延,很快就扑腾起翅膀往角落边飞了过去。 “等一等!”胖鸟刚飞落在无花身旁,花晚晚突然出声拦住了它。 胖鸟:“???”这是又咋了? 花晚晚没说话,兀自蹲下了身去伸出爪子往地上抹了抹,接着又把脏兮兮的爪子往无花脸上糊了糊,把他糊得面目全黑后,她才一脸大功告成,拍了拍手痛快说道,“可以了!你接着干活吧。” 胖鸟:“…………”这只兔砸又作什么妖呢?? 花晚晚直接手动忽略掉了胖鸟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觉得她可不是什么杞人忧天,这应该叫做合理推测,及时预防。 别的不提,至少无瓜他凭着这张面若好女的脸蛋,也能看得出百分百是大美人石观音她亲儿子。 所以她的担心绝对合情合理,他长得实在太美貌了,万一这颜狗属性的傻鸟看到他的脸后,分分钟投敌不愿对他下手怎么办? 那到时傻眼了的兔又该找谁收能量去?? 于是她就只好先下手为强,赶紧先一把糊掉他这张漂亮小脸蛋以防万一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无师自通了茶艺的苏公子 -原著中苏公子故意以咳嗽来催人少废话,也差不多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吧hhh -今日有事就更一章,明日再双更~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64章 黛玉兔兔 本该守卫森严弟子诸多的石林洞府,今日却寂若无人一般,安静极了。 花晚晚大剌剌跟着缺德鸟航走在甬道上。 曲无容在石林洞府内度过的这二十年来,虽大多都处于石观音的阴影之下,但曾经也有不少算得上美好的记忆,如果可以,她亦是希望这里的师姐妹们能够脱离苦海。 花晚晚想要找石观音报她的脱发之仇,曲无容无法预知她二人最终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但她不愿这里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姐妹们因为‘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若是花晚晚胜了那固然是好,但若是石观音胜了,石林洞府内的弟子们或许大部分都要受到师父手段狠厉的惩戒。 所以她离去之前请求了花晚晚,尽量在对石观音下手之前将她们从此事中摘除出去。 其实根本不用曲无容说,花晚晚也不会胡乱牵连无辜,她一个个的把姑娘们放倒,同时也包括那些失去自我失去灵魂,沦为扫地机器人的俊俏男人们。 这些扫地机器人也曾经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天之骄子,或许当中真有一些是因石观音美色而沦为裙下之臣的人,但更多的,花晚晚倒是觉得,应当是由于石林洞府内种植的那一大片罂粟毒花,毁其心智,丧其意志,令他们无法自控地上了瘾又戒不掉,从而才成了石观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闭气站在这片美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罂粟花海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烧最后肯定是要烧掉的,但这片罂粟花海实在太大了,现下石林洞府内还被她拍晕了上百人,如果就此焚烧,产生的大量烟雾可能会令这些人也跟着染上罂粟的毒瘾,那就反而是好心办坏事了。 果然还是只能先干掉石观音再来处理此事了。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石观音那面心爱的镜子。”花晚晚转身就走,指使着缺德鸟航继续带路。 她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体状态,现在就只等那位沙漠女王回到她的石林王宫,才能好好跟她算一算兔子掉毛的账了。 女王大人的寝殿里,珠宝璀璨,华丽典雅,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旖旎甜蜜的香气。 花晚晚走进秘室,抬手掀开天青色的柔软纱幔后,一眼就看见了那面框架边镶满了翡翠宝石的全身镜。 “这镜子照得很清楚嘛。”花晚晚站在镜子前边,抬手轻拍了拍自己的漂亮脸蛋,随即镜子中另一个自己的脸颊也跟着被拍得浮起了一抹薄红,不再像之前咳着咳着就吐血的时候那样,惨白得毫无人色。 她看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倏而满意地笑了——果然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说到这个,苏小刀的身体状况可比她先前那般还要严重太多太多了,好歹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场,而且他对她又是真的很好,龙脉能量既然能够治愈七哥的眼睛,以此类推,那对他的病情应该也能起到作用吧? “胖葵你说,龙脉能量能治好苏小刀身上的病吗?”花晚晚问道。 胖鸟飞落在镜框上方,闻言想了好一会,然后才不确定的回答道,“大概……能的吧?” 第81章 “什么叫大概能吧?” 花晚晚拧眉看着它,说道,“除去我能死了又复活这件事,是由于我本身就是从龙脉能量中诞生的变异生命体,但七哥的眼睛既然你都说了可以用能量来治愈,那苏小刀的病应该也可以才对吧?” “本来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但说实话我也不怎么能确定。” 胖鸟向她解释道,“我记得原著中好像说他身罹二十六种恶疾,这毕竟太严重了,就算能用龙脉能量来修复他的身体,估计也需要特别特别大的一笔能量才行。” “而且,别的暂且不说,你先瞅瞅咱们的能量条,从无花身上转化收取的能量修复完你的身体后,又是再次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花晚晚:“…………” 明白了,她还是那个熟悉的穷光兔,不止口袋空空,现在就连能量也空空。 “行叭,饭要一口一口吃,能量也要一个一个收。” 花晚晚叹了口气,自从离开江南后,她怎么觉得她好像还越混越惨了,“那咱们就先在这等着充电宝石观音回……”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花晚晚话才说到一半就倏地停了下来。 她微一勾唇,悠悠转过了身去,一眼就瞧见了门口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大美人,“看来,不用等了。” 石观音的风采身姿依然是那般的曼妙动人,但她面上的神色却是阴沉又危险,仿佛即将卷起尘暴的大沙漠般,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若是此时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或许早就已经吓得瘫软着跪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脸上仍是笑得眉眼弯弯,甚至还有闲心朝她招了招兔爪子,权当打了个招呼,“哟,石夫人,你回来啦!” 有点礼貌,但不多。 石观音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精光,蓦然发现眼前这个小丫头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头,她此刻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着实有些古怪,跟前几日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个样。 石观音面色沉沉,问道,“外面那些昏得不省人事的废物,全都是你干的?” “是啊。” 花晚晚十分坦率的点了头,她觉得这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顺便还友情附送了她一个消息,“还有你的好大儿无瓜,眼下他也正在地牢里呼呼大睡哦。” 石观音身形微顿,目光盯着她看的时候,如同鹰视狼顾一般锐利逼人,“没想到竟连无花都败在你手下,看来是我当日太过小看你了。” 本以为这仅是一只稍微有点胆子,但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捏死的弱小兔子,却原来是她走了眼,这明明就是一只扮猪吃老虎的食肉野兽。 “你既有如此能耐,当日又何必与我虚与委蛇,装得那般弱不禁风?” 石观音的语气冷得让人不寒而栗,“还是说,你之所以假装柔弱,其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花晚晚脸上的笑瞬间就凉了下来,妈哒,又忍不住想起她那撮逝去的宝贝头毛了。 “我没什么目的,若真要说嘛……” 花晚晚往后悠悠一靠,双手环胸抱着扶光,吊儿郎当地斜倚在了那面富丽华美的镜子上,“我看上这面镜子了,想请石夫人忍痛割爱,不知可否?” 兔:你拔我宝贝头毛,我搞你宝贝镜子,不就是互戳肺管子吗?搞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随着她这一靠,石观音的脸色霎时变了,变得凶狠异常,目光中满是毒辣瘆人的杀意,而后便是图穷匕见,阴沉危险的大沙漠自此终于卷起了酝酿已久的尘暴。 石观音出手极为迅速,她的身姿此时已然不再如往常那般优雅从容,反倒像极了一头被抢了心爱食物的母狮子,攻击猛烈又疯狂,几乎招招都奔着花晚晚的脸上袭去。 花晚晚及时揉腰避开,抢身而过瞬间闪到了她身后,旋即疾步往后撤去,将战圈中心挪到了远离镜子位置的地方。 毕竟她想要的是活的石观音当充电宝,若是像原著剧情发展的那样,镜子一被毁掉她直接就也跟着成了堆骨头架子,那她不就又收不到能量了。 石观音再度翻手成爪速度极快地反身袭来,花晚晚正顾着往后撤步转移战场,结果一不留神就被她出招狠狠抓住了右肩,只听呲拉一声,转眼间连皮带肉被猛地一把撕扯而下,这一下实在有够心狠手辣,疼得花晚晚眼泪直接就飙了出来。 妈哒!石观音绝对跟她八字不合!!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什么大伤,除了先前雷动天那一掌五雷天心,其它的伤全都是石观音给的! 这才碰上她几天而已,不是脱发就是划脸,现在居然还带剥皮拆肉的!! 真当兔子好欺负是吗?!! 花晚晚迅疾抬手紧紧握住石观音一招得逞将要收回的左臂,紧接着使力一拧即刻揉碎了她的腕骨。这下疼的人不止是她了,石观音亦是跟着尖厉痛呼一声,但与此同时她亦是目光一狠,另一手翻掌出招更是越发迅猛毒辣了起来。 石观音真不愧为这方世界的绝顶高手,她的攻势又快又密,完全不给人任何喘息的空间,花晚晚见招拆招之时,手上动作飞快到几乎就要看不见残影。 她不想杀了石观音,因此手上出招总是留有一些余地,明明左手上还持着闭合的扶光伞,却大多都是用来挡住攻击,根本没发射过一次伞弹。而石观音与她不同,自左臂的腕骨碎裂后,她所出的每一个招式基本全是冲着花晚晚的命脉而去,招招阴狠,招招毒辣。 胖鸟早在石观音出现的时候就及时躲到了镜子后边,此时探出鸟头看着二人打斗,心里也忍不住紧紧捏了一把汗。 但高手过招,胜败总在一息之间。 “砰——” 随着一声巨响,石观音被猛地一拳砸落在地。 她用力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再度起身对战,却感觉到自己内里的肺腑丹田皆被震至破碎,而全身骨头同时也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疲软无力,难以动弹。 很显然,她此时已经再起不能,无有对战之力。 她心下一激,重重呕出了一口血。 血沫中含混着不少内脏碎片。 花晚晚脸色冷然,翻掌收拳。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杀意,让瘫倒在地的石观音忍不住从心底泛起了一阵阵颤栗。 与此同时,石观音也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她方才甫一进门来,看见这少女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好像有哪里很不对劲。 世人皆道她石观音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说她残忍无情,狠毒残暴。 但哪里知道,真正可怕的,是深深隐藏在柔软无害表皮底下的笼中凶兽,一旦那道闸门开启,接下去就是无休无止的血腥杀戮,届时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与之共存。 石观音倏而万分畅快般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花晚晚眯了眯眼,问,“你笑什么?” 石观音笑着笑着,忽地身形一顿,又重重吐出了一口带着脏腑碎片的血沫。 但她却仍然还是接着疯了似的放声大笑着,等她终于笑够了之后,这才幽幽抬起头来看向了花晚晚。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同时唇角慢慢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笑啊,往后这天下,不会太平了。” 她说完这句话,再开口时语声渐渐低了下去,“可惜,我看不到了……” 转瞬之间,花晚晚面前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大美人已然消失不见,地上仅仅只残留下一具干瘪丑陋的骨架子。 石观音还是死了。 花晚晚直接就地瘫坐了下去,此时她的脸上带着斑斑血迹,身上一袭红裙也被撕裂开了数十道口子,衣衫凌乱,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但她却半点都不在意,只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具红颜幻化而成的枯骨。 胖鸟在角落里踌躇片刻,才慢慢飞近了前来,“晚晚……” 花晚晚仍是怔愣的看着那具枯骨。 她的目光中全是迷惘茫然,开口时语声飘渺,“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胖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着。 花晚晚开口问出这句话,也不是真指望能听到它的回答。 她问的人,是自己。 这段日子以来,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 尽管她总是努力压抑着夜兔的血脉之力去战斗,但每次挑战强者、杀死强者从而产生的那种剧烈快感,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吞噬淹没。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已经逐渐开始控制不住夜兔的杀戮本能了。 终有一天,或许她会不得不解开那道枷锁,屈服于夜兔之血,彻底沦为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 战斗至死的被诅咒一族。 第82章 这就是夜兔一族的最终命运。 “晚晚……” 胖鸟凑近跟前,担心地蹭了蹭她的手。 花晚晚感觉到了手上软绵的触感,不自觉顿了下,随后蓦然回过神来。 她目光冷清,再度转过头深深看了那具红颜枯骨一眼。 而后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喃喃道, “胖葵,我们回家吧。” - 楚留香再次回到石林洞府时,发现此处静得犹如无人之地。 这个地方危险重重,他原本打算独自一人前来,但禁不住胡铁花和姬冰雁的坚持,最后他俩还是一道跟着来了,同时随行的还有那位曲姑娘。 石林洞府内实在太过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而后几人分开行动,楚留香一路摸进了石观音那间寝屋中的密室。 密室中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凌乱不堪,显然此处不久前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崩裂塌陷的青石地板上,中间散落着一具干瘪枯骨。 他皱了皱眉,即刻环顾起了整间密室的周遭,随后忽地一顿,紧接着疾步往角落一面镶满了珠宝翡翠的华丽镜子走去。 镜子的框架上方钉着一张笺纸。 楚留香伸手取下笺纸,随即将其慢慢展开。 「楚大哥,我有事先行离开了。 石观音死了,她如今已成了一堆红颜枯骨,往后再也无法为祸江湖。 她的密室中尚有不少金银财宝可供使用,麻烦你帮忙安顿下石林洞府内的上百弟子,以及那些被石观音掳掠而来的青年才俊。 还有,石林洞府内那片红色的罂粟花海,是罪恶之花,亦是万恶之源,吸食服用皆会使人强烈上瘾,难以戒断,从而变得失去自我不人不鬼。 因此麻烦你帮忙将其一株不留全部焚烧销毁,在焚烧之时千万记住定要严密遮掩口鼻,切莫吸入毒烟。 花晚晚,留。」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总是半点不由人。 楚留香再如何性情豁达,此时心下也免不了有些怅然若失。 “老臭虫!” 胡铁花跨着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道,“你找到晚晚妹子了吗?” 姬冰雁尾随其后也跟进了密室。 楚留香面带惆怅,沉沉叹息了一声,将手上的笺纸递给了胡铁花,“你自己看吧。” 胡铁花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又随手将其传给了姬冰雁,然后问道,“晚晚妹子这是已经走了?” 楚留香微一颌首,说道,“不止走了,看样子,她似乎还杀了石观音。” “地上这副枯骨,真的是石观音吗?” 胡铁花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番,有些不太相信,“人怎么可能会在死了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具骨头架子?” 姬冰雁目光沉着,猜测道,“或许应当是她所修功法较为特殊的原因。” “我原本真的以为晚晚妹子就是个普通的柔弱姑娘,老臭虫昨日跟我说她身怀离奇怪力的时候,我还根本就不信。” 胡铁花看着地上的枯骨,不由得慨叹道,“现在不信也得信了……能独自一人单枪匹马轻易杀死石观音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的柔弱姑娘呢?” 姬冰雁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他随手将那张信纸交还给了楚留香,说道,“我当日早就提醒过你们,她并不像是个简单的姑娘。” “但不论如何,她也如我说的那般,确实没有坏心。” 楚留香垂眸看着笺纸上的留书好一会,目光中带着些难言的怅惘,“她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若不是好心肠,何必做得如此面面俱到,不止将石林洞府中的上百弟子,以及那些被石观音掳来的男子全部通通考虑到了,甚至就连让他帮忙处理此事的银钱经费也都周全的准备好了。 那个看似弱柳扶风却力能扛鼎的姑娘。 那个会一边吐血一边埋头苦吃的姑娘。 此番匆匆一别,从此江湖路远。 也不知待到何日,才能再次相见。 ******** 玉峰塔上。 当下已至深冬时节,北风尤其肆虐,裹挟席卷着萧瑟凌冽的寒意,时不时透过窗子掠进了屋中。 苏梦枕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掩唇轻咳了几声。 杨无邪疾步匆忙赶去关上了窗户,而后很快就再度回身走近前来,轻声劝道,“公子,夜色已深,要不你还是先行休息吧,有什么事且待明日再说。” 小鹦鹉带着公子的回信离去之时,守在门外的茶花亦是同时尾随其后紧跟了上去。 眼下已至夜半三更时分,自茶花离开之后到现在差不多至少有两个时辰了,他却仍然还是没有赶回来。 而公子也跟着在此枯坐了两个时辰之久。 苏梦枕摇了下头,“再等等。” 杨无邪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心知公子这是心意已决,不等到茶花回来复命绝不肯罢休了。 好在没过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茶花的脚步声。 “公子!” 茶花急匆匆地快步奔进屋里来,他身上衣衫尚且还略带着凛冬深夜的寒意,但整个人却仿佛是热得不行一般,额间满是大汗淋漓,“我跟丢了……” 苏梦枕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杨无邪也心觉不对,茶花虽然看着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但他的轻功身法在风雨楼中也算是名列前茅鲜有对手,不至于连跟踪那样一只小鹦鹉都能跟丢,这并不合常理。 果然,他这厢正满腹疑团兀自思虑着,那厢就听茶花开口说出了此番跟丢的原因,“我一路跟踪着小鹦鹉,最后跟到了京郊十里亭处,本以为它还要继续往前飞,却没想到它忽然就停下来落到了地上,然后……然后……” 茶花抬手拿袖子擦了擦汗,支吾了两声,好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无邪连忙问道,“然后怎么?”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它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些,不好意思哦 -今日双更,两章合并成一章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留香]一卷就到这里了,后面还会回来,有些人的后续会提到,不过到时估计就是跟着苏小刀啦 -接下去[绣花]也比较短。 -[细雨][紫禁][英雄]都比较长。 第65章 那个仙子「绣花」 羊城,如意客栈。 梅雨季节的南方,白日里的天气总是带了些令人难耐的闷热感,但一旦太阳西沉入了夜,江岸两边的徐徐微风拂面而来,却是清凉得让人倍感舒适。 陆小凤刚从蛇王那里拿到平南王府的地形图,准备今夜就动身前去夜探王府,此时他方才回到客栈,脚步一踏进门内,一眼就瞧见了肩上蹲着一坨大白团子的俊雅公子。 大团子与俊公子,这两样混搭起来属实太过有趣,他没忍住哧笑出了声。 尾随在他后边进门来的白裙姑娘,亦是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微垂着头,好似羞涩极了一般,脸上不自觉浮起了一抹红晕,在月色之下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静秀气的俏丽姑娘,江湖名号却被称为“冷罗刹”。 她是神针山庄的传人薛冰,江湖传闻中的四大美人之一,也是最有名最可怕的四大母老虎之一。 同时也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之一。 “花满楼。” 陆小凤走近俊雅公子,抚了抚胡子笑道,“你不是说最近暂时不会离开江南?” 江湖有闻,苦瓜大师亲手烹饪的素斋可谓一绝。 朋友遍满天下的陆小凤,亦是恰好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前段日子苦瓜大师邀请他赴一席素宴,有这等大好事他自然是不会忘了花满楼,更别说他那里还有一只干饭比天大的兔子。 但是当陆小凤传了口信过去百花楼,收到的回复却是花满楼说他近来暂且不会离开江南外出远行。 而眼下奇怪的是,今日他却在这个远离江南的羊城客栈中见到了他。 花满楼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原本的打算确实是这段时间尽量不离开江南——这大半年来晚晚整个人的状态很奇怪,好像是从某个晚上过后,第二日一早,他就感觉到了古怪之处,她身上气息不知为何发生了很突兀的变化,更遑论就连小鹦鹉仅是一晚上过去而已,他手上摸着都感觉圆了不少。 他很担心,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了她,她也几句话就含混了过去,很显然在此事上不愿与他坦白说实话。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妹妹身上怀带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尊重她,也愿意顺着她,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逼她。 但她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不对劲,隐隐裹挟着一股不祥的凶戾血气,五感较之常人灵敏数倍的花满楼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因此这大半年以来他除了带她偶尔回趟桃花堡,其他时候都尽量减少了外出,也由此减少了卷入江湖上的是非纷争。 第83章 但此次陆小凤追查绣花大盗一案的消息一传出来,别说花晚晚原本就想着早点收集到更多能量,肯定是要想办法过来羊城,其实就连花满楼也坐不住了。 绣花大盗在绣财的同时,也绣瞎子。 花满楼自小就因病盲了眼成了瞎子,自然清楚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眼睛瞎了之后,心里会有多痛苦多无望,他想着以他为例,总能让此案的受害者江重威、常漫天、以及华一帆等人重新燃起对待生活的希望。 陆小凤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也没打算等他答复什么,作为至交好友,他当然十分了解花满楼心中那些想法,所以一在桌边坐下,反倒问起了他眼下更为想不通的问题,“难得啊,你这次过来居然没带上晚晚?” 不是他说,这位花七公子的妹控简直没救了,这大半年来他眼睁睁瞧着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吃穿住行样样操劳,养只兔子都快把他自己养成了个家里蹲。 此次居然自己一人出远门没带那只兔子,这可真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到这个,花满楼就无奈得很,“她也跟我一起来了,只不过估计又迷路了。” 他叹了口气,原本那时他只是进铺子里去为她买些蜜饯点心,谁成想买完一出来她人就不见了,“我对羊城这里实在是人生地不熟,知道你近来都在如意客栈落脚,所以只好先回客栈来等你。” 胖鸟蹲在花满楼肩上一脸古怪。 花神是因为他对羊城人生地不熟,由此才想着陆小凤成天在江湖上浪到飞起,不论哪里到处都是他的快乐老家,于是只好暂且先回客栈等着他一起帮忙找兔子。 但它倒是有兔兔宿主的坐标定位,只不过不好解释它是如何知晓确定她人在哪里不说,更重要的是,就算它真想找,估计也很难追寻到一只到处绕圈圈的兔子。 这也才过去多久,路痴兔子在坐标地图上的运行轨迹,都已经复杂到快要缠绕成一整个盘丝洞了,真是绝了。 - 花晚晚的晚饭还没吃。 因为她已经迷路大半个时辰了。 她原本在糕点铺外等着七哥买东西出来,但忽然闻到一股好香的汤羹味道,以她这个美食品鉴家的直觉来看,那绝对是超一流大厨才能做出来的味道,错过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于是她没忍住循味找了过去……结果吃的没找着,反而迷路迷到把晚饭都给搭进去了。 羊城人口众多,因此建筑物也较为密集,街道小巷子之类的更是不少,这对一个路痴来说是真心不友好。 又遇到那位俊美秀气的白衣公子了。 她一盏茶时间前才刚找他问过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还没说话,就听他笑了下,然后问道,“你又迷路了?” 花晚晚默了默,诚实点头。 他又问,“还是如意客栈?” 花晚晚继续点头,“对。” 这位白衣公子真是个大好人,他微一颌首,然后很热心的为她指了路,“左转,沿着街直走,接着右转,再左转,就到了。” 花晚晚听得有点懵,“等等,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大好人白衣公子很有耐心,他整个人自信放光芒,再次肯定的为她重复了一遍,“左转,再右转,沿街直走,接着右转,然后就到了。” 花晚晚听得整个脑瓜子嗡嗡的。 她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重复的这两遍路线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花晚晚认真记下了他口中所说的路线,转过身要离开前,想了想,觉得人家都热心帮助了自己两次,也算是稍微有了点交情,说走就走好像不太好,于是礼貌的随口问了句,“都这个点了,你不回家吃晚饭吗?”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吃晚饭,路上像她和他这样到处溜达乱窜的人也确实不多了。 听到她的问话,白衣公子淡定从容背着手,抬起头仰望星空,“今晚月色太美,我出来赏赏月。” 花晚晚跟着抬头瞄了眼夜空,再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神古怪,“今天是初一。” 初一的月亮就那么细细一条缝,这有什么好赏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 白衣公子一脸高深,说出来的话也很哲学,“不同的月色,自然也有不同的美。” “哦……” 花晚晚不是很懂他们这种艺术行为,有这个灌一肚子风赏月的功夫,干饭它不香吗?? 她不理解,但尊重。 于是挥了挥手,“好叭,那你继续赏月吧,我先回去吃饭了,白白!” 白衣公子从容颌首,表示告别。 但—— 小半个时辰后。 花晚晚在某个屋顶上再次与他不期而遇。 花晚晚:“…………” 白衣公子:“…………”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周遭的空气实在太过凝固,尴尬到抠脚。 花晚晚鞋底都快抠破了,没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又在……赏月?” 白衣公子默了默,向她认真解释道,“在不同的位置,赏起月亮也有不同的美。”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解释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认真到花晚晚不忍心出口拆穿,“哦,那……你继续?” 白衣公子严肃点头。 二人再再再次分道扬镳。 然而…… 第四次,殊途同归。 花晚晚这下终于彻底确定了,“大兄弟,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就他这哪来的自信啊?? 居然还敢那么胸有成竹的给她指路?? 这位大兄弟他摇了摇头,嘴硬程度令兔叹为观止,“我只是又换了个位置赏月。” 花晚晚哽了哽:“…………” 然后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好硬的嘴。 大兄弟他面不改色,淡定接受夸奖。 但他的淡定没能维持多久,就听到屋檐下方传来响亮又清晰的一声: “九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大兄弟他瞬间面色一僵。 花晚晚循声往下望去,看到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长得娇美动人,秀色可餐。 是字面意义上的可餐。 她霎时眼前一亮,就是这个味道!! 要不是这个汤羹味道实在太香太香,她怎么可能会迷路迷到现在! 兔:(ˉ﹃ˉψ)饿饿,饭饭。 花晚晚不管三七二十一,脚尖借力一点,即刻飞身而下落到了可餐姑娘的跟前。 那位叫作九哥的大兄弟也跟着纵身一跃,紧随而至。 甫一靠近可餐姑娘,那股香晕兔的味道立马更加浓烈了。 花晚晚低头仔细嗅了嗅,然后抬起头来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这是……牛肉汤?” 她饱含爱意的目光实在太热切。 会煮牛肉汤的牛肉汤:“…………” 作者有话要说: -九公子他好硬的嘴hhh -今天有点事,暂时先这一章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66章 那个仙子 羊城,一所宅邸中。 某只兔子承蒙好心的迷路人九公子收留,干完了初到羊城的第一顿晚饭,然后拍拍屁股挥挥手带走了一肚子牛肉汤。 首席主厨牛肉汤一脸麻木,收拾着垒在桌上比人站着还要高的碗。 宫九拂了拂袖摆,慢悠悠欣然站起身来,唤道,“牛肉汤。” 牛肉汤顿时脸更麻了,也跟着游魂似的慢幽幽转过身来,“九哥,要不最近你还是叫我宫主吧……” 宫主是她除了牛肉汤以外的另一个名字。 “我现在最少一个月、不,两个月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牛肉汤了……” 她所做的牛肉汤会那么好吃的秘诀之一,就在于专注鲜味本身,每次开火只做少量的一两碗。 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次性开了那么多次火,又一次性做了那么多碗牛肉汤,这就算了,巨胃兔子的一顿晚饭把她厨下的牛肉储备全都一把干光后,根本就完全都没吃饱,临走前居然还一脸哀怨的盯着她,搞得她活像是个什么负心薄情的负心汉。 宫九对此不置可否,“走吧,带路。” “好。” 牛肉汤点头应了,但她仍是不太明白,又出言问道,“九哥,你为什么让人把她往平南王府那边带?” 方才花晚晚临去前,为了防止继续迷路下去有很大可能又会错过宵夜,特地向宫九借了个认路的手下给她当人工导航。 “我一看见她,总是莫名有种看见同类的感觉。” 宫九唇角微勾了下,“未免人生太无聊,既然今夜已安排了一场好戏可看,当然不能就此错过。” 牛肉汤点了下头,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腹诽道,要说是同类确实也没说错,只不过是同样会在路上傻兮兮绕圈圈的那种同类。 第84章 ˉ 一道剑光。 一道锋芒凌锐的剑光。 灿若繁星满天,迅如惊虹掣电。 绚烂辉煌,无瑕无垢,带着剑出无悔的孤冷寒光,混不似人间,仿若天外飞仙。 这一式天外仙子落凡尘,花晚晚若是作为一个在旁观赏的看客,绝对要立马拍手叫好。 可惜她不是。 这一道令人受不住连骨髓都浸透冷意的凌冽剑光,对准的人,是她。 剑势迅急,突袭而至。 但花晚晚的两根手指比它更迅,更疾。 风驰电掣之间,她牢牢接住了这一剑。 小凤凰的灵犀一指绝技,制敌防守,万无一失,足够她眼疾手快及时接住这一剑,再加上夜兔的一身怪力,迅猛剑势的冲击力对她也未有半分影响。 更别提,她可是曾接过苏小刀那把红袖刀的人呢。 但这锋芒无匹的一剑,剑气如虹,纵横笼罩四周,还是有两道凌锐剑气疾射划破了花晚晚的侧脸。 她轻蹙了下眉,有点疼。 她道,“叶城主?” 叶孤城眉目微动,问,“你认得我?” “我不认识你。” 花晚晚摇了下头,接着又说道,“但像是这么仙气又好看的漂亮剑法,一看就肯定是传闻中的天外飞仙,而能使出这一式天外飞仙的人,这世间也就只有白云城主了。” 更别说她在跟着七哥动身赶来羊城之前,还特地跟胖鸟了解了一番关于绣花一案的大概细节,当然也知道最近叶孤城正身处于羊城的南王府中。 南王世子是叶孤城收的亲传弟子,所以既然叶孤城在此处,那这个地方估计就是那什么南王府了。 难怪在她飞身靠近这里的时候,那位给她带路的兄弟提前尿遁了。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宫阿九不老实啊,居然让人把她带到这里来试剑。 她的脸上还带着两道被剑气划破的伤口,叶孤城不自觉眉头皱了下,目光微凝的看着她,“但你却不是传闻中灵犀一指的陆小凤。” 武当的木道人在四个月前曾亲眼见过他使出那一式‘天外飞仙’,他当时亦是忍不住赞叹此为天下无双的剑法。 但木道人同时却也认为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是一式天下无双的武学绝技,必定能够接住他这一招天下无双的剑法。 这自然引起了叶孤城的兴趣,他有意想要一试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而新上任不久的王府总管金九龄,在不多时前特意告知了他,陆小凤会在今日前来夜探王府。 于是他便在此等待。 而当下他确也等到了天下无双的灵犀一指,但等来的人却不是陆小凤。 看这略带熟悉的剧情发展,花晚晚大致也猜到了他这一剑等的是谁。 但他等的人,此刻估计正跟着七哥在到处找迷路的她了吧…… 脸上那两道伤口溢出了一些血来,凉凉的,痒痒的,她抬起手随意地抹了把脸,心想,所以她这是误打误撞替小凤凰受过了嘛? 花晚晚瞄了眼叶孤城手中寒光凛凛的飞虹剑,随后又抬眸看向了他,“那叶城主应该可以不用再试了,我的灵犀一指就是小陆哥教的,我既能够接住你的剑,他自然也能。” 这点道理叶孤城当然不可能不明白,他轻点了下头,看着她脸上的伤口,淡声说道,“你的伤算是我之过,我这里还有些品质上好的金疮药,可去疤生肌。” 叶孤城再如何一心专注剑道,也知道毕竟面前还是一个年纪尚轻的貌美姑娘,而这样的姑娘家大多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她的脸上如今被划出了两道狰狞伤口,若是因此日后留了疤痕,他作为无故出剑伤了她的人,自然是心中有愧。 花晚晚怔了下,她没想到这位叶城主表面上清冷得像个天上的谪仙人,看似冷冷淡淡不苟言笑,但其实还算是个肯负责任又讲道理的人。 她果然还是喜欢有礼貌又讲道理的人呢。 在江湖上,如他这种不像石观音那样一言不合就杀人,还能正常沟通的顶尖高手,属实是已经不多了。 她笑了起来,摇头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不用啦,我的伤已经好全了。” 叶孤城方才并没有过于注意那两道伤口的恢复情况,眼下她这话一说,他才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脸上仔细端详了几眼——果然如她所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如初。 在这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两道剑气造成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到看不见任何痕迹,若不是她脸上的血迹仍然还在,叶孤城都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误以为她其实从未受过半点伤。 “而且,这件事其实也不止你一人的锅。” 花晚晚站在屋顶上,蓦然转过身看向一处阴暗昏黑的巷子口,一脸似笑非笑,“你说是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阿九。” 巷口处,一个白衣人影缓缓现出身来。 牛肉汤的武功远远不如宫九,因此担心她若是留在这里,也会连带着他一道被屋顶上这两个耳目敏锐的高手发现,所以她在带路过来后便立即远离了此处。 但宫九没想到,他分明屏息闭气隐藏颇深,就连叶孤城也未能及时察觉到他的存在,却还是被花晚晚给发现了。 今夜是新月,月色迷蒙暗淡,仅有稀稀点点的星光作为照明,夜晚的街巷被昏暗的暮色全盘笼罩,但此时花晚晚却能很明显看到宫九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幽的光,委实亮得吓人。 花晚晚觉得他好像有些怪里怪气的,她皱了下眉,问他,“你干嘛故意让人把我引到这里来?” 亏她还以为他真是个好心的俄罗斯额不是,好心的迷路人。 宫九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是目光炯炯地直直盯着她的脸,“你的伤,好了。” 花晚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又是一个不按常理回答问题的人。 她没好气的说道,“托你的福,我没有死在叶城主剑下,只受了点小伤,你是不是很失望?” 宫九摇了下头,“不失望。” 他脸上满是兴致盎然,“恰恰相反,我很高兴。” 由于体质和所修功法的原因,他每次身上受伤过后的复原能力同样也是极强,这还是宫九平生第一次遇见这么个同他一般的人,再加上同时花晚晚的武功亦是极高——他能预感到,她对他而言,将会是一个强劲又有趣的对手。 宫九以往的人生中,向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论多难练就的武功,他全都一学就会,不论多难完成的事情,对他来说也都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就算是再难杀掉的人,哪怕那个人躲藏入了皇宫大内重重保护,他同样亦是绝对不会失手。 这世上不论什么功名利禄,只要他想,就几乎全都唾手可得。 这种事事皆遂人愿的人生,未免太无聊,太空虚,也太寂寞。 而如今他恰好发现了这样一个与他如此相像,又难得性格十分有趣的人。 这实在很适合用来打发他人生无聊的时间。 难得有这样一个人,他当然要留着慢慢玩。 宫九的眼睛里闪着炽热明亮的光采,唇角同时勾起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幅度,那张俊美到有些邪气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愉悦笑意——此时他整个人显得很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花晚晚的后背忽然泛起了一阵阵寒意。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头雾水地抬手摸了摸后颈上的鸡皮疙瘩,心说奇了怪了,眼下时节已是将要入夏,这羊城明明地处热死个人的南方,怎么大晚上的还那么冷? “但作为赔罪的礼物……” 宫九倏而又开了口,同时伸出手从袖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这个,我想你应该会很需要。” 他边说着边往前走了几步,手中一施力直接从檐下将册子扔给了屋顶上的花晚晚。 花晚晚眼疾手快接了过来,然后低着头随手翻了几页,问道,“这是什么东……” 她倏地一下顿住了。 她看清了这本册子上记载的内容。 花晚晚缓缓合上了册子,偏过头去看向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真就直接给我了?条件呢?” “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讲条件吗?”宫九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花晚晚麻木脸:“…………”不,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最多也就是同样路痴的关系。 花晚晚被他笑得眼皮一抽一抽的,直觉她如果直接收下了这本册子,可能往后的日子都再也不会安生了。 于是她摆出了公平交易的姿态,“这本册子你开个价,多少钱我买了。” 宫九眉梢一挑,“我不缺钱。” 花晚晚仍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拿来跟你交换。” 宫九摇头,再度笑了下,“我说了,这是给你的赔礼。” 第85章 他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等花晚晚回应,兀自转过身就此离去,再度缓缓隐入了阴暗幽深的街巷中。 花晚晚低下头,拧眉瞅着自己手中的册子,总觉得这东西莫名有点烫爪子。 她默默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人宫九都爽快的给了,那她爽快的接了应该没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好歹她也是被他害得差点成了叶孤城的剑下亡魂,就算凭她的武功不可能出事,但至少她还是被剑气伤了两道口子的,不能因为伤很快好了就抹去了她受伤这件事。 毕竟她可是一只怕疼的兔子。 他说是赔礼,那就当作是赔礼呗。 虽然突然出现的宫九,让叶孤城直觉此人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但由于花晚晚与他看上去似乎是互相认得且熟识的样子,所以他方才静静立在一旁并未出声,同样的,他的飞虹剑也并未出手。 直到此时宫九离去,他才目光沉静的看着花晚晚,复又再次开口说道,“不论如何,也算是我无故出手伤了你,他的赔礼已经给了,我的赔礼还未给,你想要什么?” 花晚晚懵懵的眨了眨眼。 她心想,今晚到底是什么招财进宝的好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要给她送东西哦? ˉ 最后是叶孤城的手下将路痴兔子送回了如意客栈,白云城的人在此之前,也通知过了外出寻兔的花满楼和陆小凤二人。 因此花晚晚回到客栈的时候,自家七哥和小凤凰已经坐在大堂内等着她了。 此时夜色渐深,大堂中的客人寥寥无几,仅有零零星星的两三桌而已。 花满楼和陆小凤一同坐在靠窗的桌边。 花晚晚走近前跟着坐了下去,将手中的册子往桌上随手一扔,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这一晚上跑来跑去的,渴死兔了。 陆小凤本想调侃这只才到羊城就迷路的兔子几句,但一看桌上的册子,不免下意识就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晚晚放下茶杯,“你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陆小凤一脸狐疑,伸手取过了册子。 他拿在手中翻看了起来,随着时间过去,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花满楼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皱了下眉,问道,“怎么回事?” 陆小凤面色沉沉,啪地一下重重合上了册子,“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别人给的。”花晚晚答道。 陆小凤又问,“谁给的?” 花晚晚总觉得宫九好像有点莫名危险,也不想把小凤凰拖下水,于是只含糊的回答了他,“一个好人,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 没毛病,千里送证据,多好的好人呐。 金九龄,也就是绣花大盗本盗,听说他是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还是什么‘天下第一名捕’。 江湖传言中,他平生不论什么东西全都要第一流的,要第一流的好酒,第一流的美人,第一流的享受……但他却不是个第一流的有钱人。 他之所以能过上这种第一流的日子,凭借的是他精于相马,精于辨别古董字画的本事。 但其实并不完全是。 宫九手下的情报网络铺就极广,严谨缜密。 这本册子上,记载了金九龄以及他手下几个同谋捕快的各项花销,不论是身上穿的戴的,还是平日里吃的用的,大到什么时候在哪里买了一处新宅,小到什么时候在哪家喝了口酒水,林林总总,价值几何,全部都一条条详细的罗列了出来。 花晚晚原本来羊城之前还在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小凤凰相信,他又有一个朋友成了坏蛋……但现在就凭这本册子,完全不需要她多费唇舌,陆小凤也一看便知了。 所以说宫九怎么就不算是个好人呢? 这下子可省却了她多少事儿啊。 她总算能直接对金九龄下手了。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汴京城的势力划分,从曾经的两虎相争僵持不下,到如今的金风细雨一家独大,苏梦枕仅仅只用了六年时间。 六年对他而言,说短也短,说长,却也很长。 他总是高高的站在这玉峰塔上,静静看着塔旁的老槐树,看着树上的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如此这般孤寂地度过了漫长的六个寒暑。 老槐树下挂着的秋千每年都会更换一次新的,天泉池中的赤鳞鱼苗也每年都会重新投入一批。 但那个对他说着再会的姑娘,却至今仍旧还是没能回来。 她说了再会,那他就等着再会。 却未曾想到,一等就是整整六年。 如今金风细雨楼已成了汴京城中屹立不倒的一大势力,白楼的情报网络更是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密集遍布了整个江湖朝堂。 但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论如何都搜寻不到半分她的消息。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只凭空消失的小鹦鹉。 这让他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发起冷来。 他生怕,难不成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没有别的选择,仍是只能继续在此等下去。 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够想起了风雨楼,想起了他,然后回来,然后再会。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等到最后,竟陡然生出了些恨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再不回去苏公子就要病娇了。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哦。 -这一卷主要是为了铺垫后边的[紫禁]和[英雄]。 -我调整了下后边的章节,有些章卷被我调整到番外。 -所以只剩不久就进入[细雨]一卷了,兔子也很快就回风雨楼啦。 今日虽然不算双更,但也差不多了,是个大肥章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67章 那个仙子 一个剑客的自我修养究竟是什么? 是专注白衣批发的形象管理? 还是追寻光棍剑道的思想品质? 亦或是抱着把剑当老婆的臭直男? 花晚晚不知道,不理解,现在也更加不想尊重了。 她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直咧咧大剌剌往后那么一躺,毫无形象,毫无斗志。 她已经差不多是只废兔了。 叶孤城端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脸,说出来的话却比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还要来得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起来。” 花晚晚瘫着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女鬼脸,吐出来的回答也比那些年紧紧关着门的傅文佩,还要来得坚定不移誓死不二。 “我不!” 究竟是剑客的扭曲?还是陪练工具人的沦丧? 究竟是什么样的臭直男,才能这么冷酷残忍的对待一只饿着肚子的兔子?! 就在半个月前,花晚晚刚到达羊城迷路的那一晚,叶孤城说好了要给她一份赔礼,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于是就想着这南王府在羊城好歹也算是条盘桓多年的地头蛇,王府厨子的本地特色菜应当是全城做得最好的,所以就随口一说让他包揽宵夜。 她想的不错,王府厨子的宵夜做得确实要比客栈的要好吃太多太多了,但与此同时,当叶孤城得知她所学的剑术是西门吹雪教的之后…… 自那天起,她就彻底沦为了这个臭直男的剑术陪练。 而且她不来还不行,天天一到时间点,客栈门口就蹲了一排白云城的人工导航。 然后不练也不行,这个臭剑客把兔子当成了一只前面挂着胡萝卜的驴,不练就不给她饭吃。 这些天七哥正忙着到处安慰失明青年,小凤凰带着薛冰忙着给金九龄挖坑设局,胖鸟则被她安排了去跟着小凤凰随时准备捡漏收能量……现今一整个客栈里,就数她最闲得没事干。 于是七哥就放心的把兔子托付给了‘稳重可靠’的白云城叶城主,他哪里知道这个臭剑客其实就是把兔子当成了陪练工具人。 妈哒,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气都要气哭了。 然而这个臭剑客再次冷酷无情的开了口,“起来,继续。” 敲泥哦!臭剑客! 继续你个头啊继续!! 花晚晚心态都快炸了,“我不!我饿了!” 叶孤城一脸无奈的看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这姑娘是个天赋极佳的习武苗子,若是一心专注剑道,不多时绝对会是个难寻的好对手。 他的剑法已臻化境,时人常言高处不胜寒,他的剑道之路如今更是曲高和寡,孤独寂寥。 他想试着将她引上这条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明明怀有一身上乘的武学天赋,却是懒得厉害,每每让她多练一会剑,都像是他要活剐了她一般。 叶孤城默默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眼夜空,也觉得今日她已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为了接下去的可持续发展,确实不能把兔子操练得太过头了,“那起来,吃宵夜。” 第86章 花晚晚唰地一下立马翻起身来,看到叶孤城正要吩咐下属去王府膳房取宵夜,她连忙拦下,“今晚不用。” 叶孤城回头睨她,“不是你说饿了?” “王府的菜我都吃腻了,我要吃西园最有名的鼎湖上素和罗汉斋面。” 花晚晚跟着抬头瞅了眼天色,皓月当空,满月如镜。 她还记得她来羊城的目的,一是变态女装癖金九龄,而眼下金九龄已经有小凤凰去对付了,胖鸟也正紧跟着他等着随时捡漏。二就是某个板栗专卖店老板娘熊姥姥,同时也是红鞋子组织的大姐公孙大娘,公孙兰。 这位老板娘她有很多外貌,也有很多名字,除了熊姥姥,还有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等等……这些名字在江湖上非常有名,但全都是属于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那一类有名,而这些恶名背后的真实身份,都是公孙兰。 公孙兰和石观音一样都有那什么心理扭曲的破毛病,她不知道为什么,每逢月圆之夜就必定要杀人,并且还是无差别杀人。 今日便是月圆之夜,按照原著的剧情发展,她今夜大概会在西园附近卖有毒的糖炒栗子。 她得去干翻那个无差别杀人的充电宝,然后再拖回去给胖鸟收取能量。 - 西园,地处羊城城西,是一座大花园。 园内处处皆可见到繁花似锦,小桥流水亦是相映成趣,分布其中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环境清幽雅静,景色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 此处最拿手的特色菜,是两道素斋菜,一为鼎湖上素,二为罗汉斋面。 这两道拿手菜也确实名不虚传,虽是素菜,却也让某只无肉不欢的肉食兔子,都忍不住叫了一盘又一盘。 叶孤城仙气十足端坐在桌对面,看着脸都快埋进碗里的兔子,也忍不住摸了一次又一次腰间的荷包。 他今夜出门匆忙,也不知道带的这些银子够不够付账。 夜色渐深,在西园用餐的客人已经一桌桌离开了,剩下的仅余寥寥几桌,但西园很大,几桌之间的距离离得都比较远。 花晚晚这顿宵夜才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远远传来了一声声苍老沙哑的:“糖炒栗子!快来买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钱一斤……” 花晚晚扒饭的动作顿了下,然后从碗里抬起了头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老的老婆婆,她的腰背已经弯得不能再弯了,脸上也几乎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外加一身打满了补丁的青色衣裳,让人一眼看到就觉得万分不忍心。 叮咚!目标人物出现! 没错,这个伪装成可怜老妇人骗取他人的同情心,然后又无差别杀害那些怜悯她的好心人的,就是那位红鞋子组织的公孙大娘公孙兰了。 花晚晚的手上还拿着筷子,拧着眉头纠结了起来。 她还没有吃饱,如果放下筷子去打架的话,等她打完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听说这公孙兰的一手剑舞,传承自开元盛世时的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大娘’,好像有“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诗词流传下来,所以她的武功也同样是极为厉害。 再加上她今晚被叶孤城逼着操练了小半宿的剑术,现下已经累得要死,她实在有些懒得动弹了。 但眼下情况容不得她犹豫了,有个牵着孩子的年轻少妇脸上带着同情怜悯的表情,正在走近公孙兰假装的老妇人——很显然,这要是不赶紧阻止,很快这对母子就即将成为下两位受害者了。 那就只能用最快速最便捷的法子了。 于是花晚晚即刻伸手握住扶光伞,将膛口对准公孙兰迅速发射了两记伞弹。 “砰!砰!” 公孙兰只顾着暗自得意又有两个傻子送上门来,哪里能想到会有人那么果断利落不讲武德,二话不说就对一个可怜的老人家下手,结果一不留神就被那两记伞弹直接命中,由于她此时身体侧对着花晚晚,因而一记嵌入了右肩,另一记射进了右腿。 叶孤城目光微动。 他这半个月以来总看她手上拿着这把伞,听她说是她随身携带的武器,他也曾拿来看过,确是一把难以攻破的防守盾器,但没想到原来这其实还是一把火力极猛的火器。 叶孤城也仅是诧异了下,再抬眼看到的便是小姑娘手上正拎起了那个受伤的老妇人,然后纵身一跃迅速掠近飞了回来。 花晚晚把公孙兰往桌边地上随手一扔,立马坐了回去拿起筷子,继续埋头接着吃起了她的宵夜。 手脚皆受了伤的公孙兰对花晚晚来说并不难制服,此时也被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为了能安安静静的干饭,她还顺便点了她的哑穴,反正眼下不论怎样,她都已经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也完全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所以做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干饭。 地上的老妇人当下已然不再弯腰驼背,裙摆处露出了一双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原本应该是老人家昏花混浊的那对眼睛,在看向花晚晚时,也满是掩不住的怨毒恨意。 叶孤城掀眸看了眼,“这是?” 花晚晚嘴里塞了一大口罗汉斋面,闻言只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他,“穷姥姥。” 叶孤城听懂了,她说的应该是‘熊姥姥’。 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就算是他常年远离中原久居南海飞仙岛,也曾三番两次的耳闻过。 总在月圆之夜出现,以一粒便可毒倒三十人的糖炒栗子,没有缘由也没有怨仇,向来只看心情,无差别杀人——并且大多数时候,全都是对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无辜百姓下手。 这是他平生最不屑的那种人。 花晚晚终于吃完了这顿宵夜。 她放下筷子,招手唤来店家要了根粗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公孙兰紧紧捆了起来。 叶孤城掏光了荷包买完单,这下才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好足够付账。 出了西园,他便开始自觉充当起了人工导航。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姑娘手上拽着绳子的另一头,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将公孙兰一路给拖回了如意客栈。 这么一个妙龄姑娘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家拖在地上走,姑娘看起来整个人虎虎生风兴致勃勃,而老人家却是苦不堪言极为可怜,拖在地上都快被磨出了火星子。 也亏得此时已是夜深阑静,因而在街上游荡的人少之又少,否则回客栈的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该出现多少正义之士出来见义勇为。 - 花晚晚回到客栈的第一时间,立马就收到了一本新的小册子。 她拧眉瞅着手中这本极为眼熟的册子,觉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不得不说,宫九手下的情报网络也不知道究竟铺到了多广的程度,消息也真是有够灵通的,她这头才刚捆了公孙兰拖回来,他那头就把红鞋子组织的名单以及账簿全都送来了。 叶孤城凝眸看着她纠结的模样,问道,“是那天晚上的那位?” “嗯……”花晚晚点了下头。 叶孤城淡声提醒道,“他很危险。” 这点不用他说,花晚晚也能感觉得到,宫九确实有些说不出的邪里邪气,但他至今对她暂时都没有显露出什么敌意来,更别说在拆穿金九龄是绣花大盗一事上,他还帮了她不小的忙。 这次也是,对于红鞋子组织里有哪些人物,数据丢失的胖鸟只记得一个新加入的薛冰,但薛冰眼下也只砍了一个酒鬼色狼的手,还没来得及犯下什么大罪。 而剩下的人物它就都记不清了,现下有了宫九给的这本册子,不止能定了公孙兰的罪,就连其余那些人曾经犯过哪些案子,也都罗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所以这本册子,她还真是扔不得,循着这上面的记录,她可以一个个找过去收了能量,然后再一个个把她们扔给官府处置。 至少这一票干完,她的能量荷包就能鼓起来了。 但其实不用花晚晚一个个找过去了。 在她抓了公孙兰的第二夜,红鞋子的小姐妹们就千里送人头来了。 小凤凰昨夜刚解决完了金九龄的事,回到客栈里又发现了一本新册子,看完后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造的什么孽,红鞋子组织中的九个首脑人物,里面至少有一半,都能勉强算作是他的老相好,除去当初金鹏王朝一案中的上官飞燕,还有江轻霞、欧阳情、以及薛冰。 这些人里,只有新加入的薛冰还未曾犯下什么大错,所以陆小凤今日也才刚动身启程离开了羊城,驾着车亲自将薛冰送回神针山庄让薛老夫人多加管教,以防她往后再识人不清,任性妄为,不然若是哪天真的闯下大祸,到时再想挽回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而红鞋子里剩下的那六个小姐妹一看陆小凤动身离开了羊城,于是天晴了雨停了,又仿佛觉得她们行了—— 第87章 所以不自量力一齐前来,打算找将公孙兰送进牢里的罪魁祸首花晚晚寻仇。 当花满楼在楼下听到响动急急赶来时,这六个小姐妹已经齐齐被怪力兔子一把拍晕,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再然后。 旁边还有一只打着饱嗝的胖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细雨]开卷啦~ -这一卷很短,主要就是为了铺垫后面[紫禁]的。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68章 一抹红袖「细雨」 王小石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品性。 他师承自在门‘天衣居士’许笑一,今年方才得已出师下山。 他怀带着一身功夫出来闯荡江湖,而这偌大江湖的中心在汴京,机会也在汴京,他壮志雄心,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能够在京城一展身手。 于是他下了山便确定了目的地,汴京。 赴京路上他遇见了温柔,当时只觉得她一身红衣灿若晚霞,光彩照人,惹得他一颗少男心不争气的动了。 他今年刚过二十三岁,自七岁开始恋爱,至今已是失恋了十五次,平均算下来每年失恋一次。 温柔是他的第十六次恋爱。 但与温柔分道扬镳也才不过几日,他一人独行,再有半日便可赶到汴京城,却在京郊十里亭处遇上了一位更为貌美的姑娘。 王小石看着走在前面撑着伞的红裙姑娘。 他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里边的小心脏砰砰直跳,跳得比遇上温柔的时候还要厉害许多。 他以往都是失恋了后才会再次恋爱,可这次明明还未曾失恋,他就已经移了情别了恋,开始了第十七次恋爱。 他想,难不成他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 花晚晚回过头来,就看见了一个捂着心口傻呆呆的二愣子。 她笑了下,“小石头,你干嘛呢?” 羊城一行,在江湖上算得上一流高手的金九龄和公孙兰,以及红鞋子组织里那六个自投罗网的小姐妹,稍微填饱了她的能量荷包。 于是她回到百花楼后,很快就让胖鸟再次开启了时空隧道,耗费不少能量回到了风雨楼所在的世界。 她当初死于十里亭,坐标也留在了十里亭。 刚落地没一会儿,她就遇上了自称王小石的王小石。 她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还挺耳熟,之前听胖鸟科普的时候大概有听过那么几句,好像是原著剧情里苏小刀未来的结拜兄弟。 但她总觉得不太对,按照剧情发展,他不是还得再过几年才会出师下山吗。 于是她问了胖鸟。 胖鸟的绿豆小眼飘来飘去,就是不看她。 她觉得更加不对劲了,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但花晚晚倒是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毕竟当初她还都已经把雷损几人全给提前干掉了,如今没了那摊子采生折割的事情,或许产生了什么蝴蝶效应之类的也说不定。 她想,好像王小石也是个厉害人物,既然遇都遇上了,她毕竟无故旷工了将近一年,那就顺带着一道拐个新同事回金风细雨公司去,正好给爱惜人才的苏小刀当个见面礼也不错。 于是她很诚实的告诉了王小石,她要去汴京城,但是她不认路。 虽然她带了只缺德鸟航,但她这可不算骗人,她确实不认路嘛。 刚毕业的大学生王小石眼神中透着愚蠢的清澈,他一脸单纯的拍拍胸脯应了,仿佛责任重大舍我其谁,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兔子的见面礼。 听到她的问话,见面礼王小石回过神来,他看了眼天色,又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面馆,“你饿不饿?要不咱们还是先吃饭再接着赶路?”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正当是晚饭时间。 干饭比天大的兔子当然不会拒绝,“好呀好呀。” 花晚晚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面馆。 王小石亦是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一辆马车在二人身后疾驰而过。 马车中清瘦的病公子忽然掀开了窗幔。 他的心口猝然间跳得飞快。 他微一侧头,举目四望。 但入眼的却皆是匆匆而行的陌生面孔。 他看着车窗外,茫然若失。 萧瑟的冷风一阵阵钻入了车内,坐在一旁的茶花忍不住出声劝道,“公子,深冬寒凉,您的身体不能吹风。” 自六年前的今日晚姑娘离开之后,公子每年这个时候不论有何要事在身,皆会抽出时间赶来京郊,而后在重建的十里亭中一坐往往就是半宿。 京郊地广人稀,林木深深,寒风愈加凛冽,每每当夜回去,接下来公子总是要病上好些日子无法起身,树大夫把完脉后也总是要气得直跳脚。 但是公子决定的事,哪里是能劝得动的。 因而每年仍是照例赶来京郊,雷打不动。 苏梦枕慢慢放下了掀帘的手。 他垂下眸子,眸中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他早该认清事实了。 六年,整整六年。 她若是真想回来,也早该回来了。 - 这家坐落在京郊处的面馆,大部分来此的都是稍作歇息的江湖中人,因而里面此时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 花晚晚甫一踏入大堂里,就立马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她眉头皱了下,兀自寻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然后眼神凶巴巴的一一瞪了回去。 大堂中的众人讪讪的收回了目光。 王小石也跟着坐了下去。 但他实在觉得气氛太过古怪,于是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能知道那才有鬼了。” 花晚晚也觉得这地方有些怪里怪气的,这会儿她还时不时的能感觉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但天大的事都不能耽误她干饭。 她招手唤来掌柜,一口气点了十碗鸡丝面,十碗笋泼肉面,然后才问王小石,“你要什么?” 王小石一脸懵逼,“你怎么一下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得完。” 花晚晚等着干饭,懒得跟他多作解释,“别废话了,你要什么,赶紧点。” 王小石愣愣的‘哦’了一声,然后也跟着她点了一碗笋泼肉面。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卖马得来的碎银两,心里不住的打起鼓来,他这点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付这顿饭的账…… 他这念头才刚转起,花晚晚就财大气粗的拿出了一大锭银元宝,掌柜喜笑颜开的收下钱,领着艰巨任务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她这次过来身上带的总算不是银票了。 果然硬通货就是硬道理啊。 她总算不是当初的穷光兔了。 汤面这种食物比较容易变坨,作为出手大方的富婆,花晚晚每吃完一碗,掌柜就手脚麻利眼明手快的接着给她续上一碗,服务那叫一个周到极了。 王小石震惊看着她一连干了十几碗汤面,忍不住心有余悸的吞了吞口水。 他想,他的第十七次恋爱,可以就此宣告结束了。 花晚晚这顿晚饭吃到剩最后两碗笋泼肉面的时候,门口霍然传来了语气震惊的一声:“晚姑娘?!” 这个声音,她曾听过的。 花晚晚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而且来的还是两个熟人。 一个是坐着轮椅孤冷清傲的俊秀青年,另一个是有些不修边幅潇洒不羁的落拓酒鬼。 花晚晚眉梢一挑,“无情,追命。” 一年前金风细雨楼和神侯府私下里结为盟友后,双方之间都还算有些交情,再加上追命的性格本身就比较豪爽洒脱,因此他们师兄弟四人里,花晚晚与他关系算是最为熟稔。 王小石听到她口中唤出的称呼,亦是立马跟着一道看了过去。 他的师父天衣居士许笑一是曾经的‘老四大名捕’之一,同时也是诸葛神侯的二师兄。 论理他该称呼诸葛神侯为三师叔,这样一来,他与无情追命等人也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弟。 无情微一颌首,面上虽仍是神色清冷,但他手下的轮椅却是片刻不停朝着她的方向动了起来。 追命亦是三两下大跨步走近了前来,然后上下仔细打量了她好半晌,看得花晚晚都想掀桌揍酒鬼了,才听到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原来你真的没死啊?!” “呸呸呸!” 花晚晚怒了,一把端起碗对准他的脸扣了过去,“会不会说话?我什么时候死了?!” 追命的腿上功夫极高,轻功自是极好,他步法一动迅速伸手接住碗,手腕一翻一转间,面条带汤一滴不漏全扣回了碗里。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啧,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暴躁。” 花晚晚:……?? 不对!等一等! 花晚晚抓住了他这话的重点,“什么这么多年??” 第88章 她终于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当初追命再怎么落拓不羁,也还能勉强算是小年轻一枚,她明明只离开了将近一年而已,他现在却好像看起来长了不少岁数的模样。 更遑论就连无情也是,那时他大概只比她大个一两岁,约莫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现在一眼看去,很明显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模样。 所以…… 她蓦地转过头看向了某只胖鸟。 桌上的胖鸟顿时更心虚了。 它该怎么告诉晚晚,当初它紧急之间只留下了位置坐标,然后忘记留下时间坐标了呢…… 无情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他不着痕迹的仔细观察了她好几眼,也终于发觉出了事情的古怪之处。 她看起来与六年前相比,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只是稍微长开了些,同时也长高了些,但实则变化并不算大,看起来只约莫是十九二十岁的模样。 ——这实在不像是过了六年该有的模样。 “自从采生折割一案后,咱们都六年没见了。” 追命放下面碗,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顺便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那会儿汴京城里都在传你打赢了雷动天雷滚,又一剑杀了雷损,但是自己也被雷损提前布置的火药给炸死了。” “我原本听到的时候还不信,但赶去风雨楼后,问了你们楼中的杨总管,他告诉我你确实死了……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又告诉我你没死。” 追命说到这里顿了下,又看着她问道,“既然你没死,这些年来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回汴京城?” 花晚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呵,呵呵。 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也很想知道呢。 完犊子了。 她原本以为她只是无故旷工了一年而已,没想到现在一年直接变六年了。 她回去风雨楼后该怎么跟苏小刀解释,她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渺无音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心跳比我更先找到你。 -兔子如今十九二十,苏公子二五二六左右 -今天还有一章,我再修下,晚点发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69章 一抹红袖 今日夜里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空气中隐隐带着些湿润的水汽,仿佛随时都会下起暴雨来。 此番无情和追命将要出京办案,以防再晚些时候若是下起雨来找不到客店投宿,所以他二人在面馆里稍作休整后,便很快离开接着继续赶路了。 花晚晚一脸纠结的走在进京的路上。 王小石默默的给她尽职尽责当着人工导航。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进面馆里,大堂中那些江湖人会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俩看了,不对,准确来说,他们盯着看的人,其实是她。 在六年之前的江湖,是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势力相当,二分天下。 而如今的江湖,则是金风细雨楼一家独大,无有势力可出其右。 关于这点江湖上有不少传闻,王小石虽然是初入江湖,但这一路上也曾陆陆续续听说过几次,其中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关于六年前京郊十里亭的那一役,毕竟那可以称得上是金风细雨楼就此崛起的转折点。 自此后,那位“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楼主,以高明手段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压下了另外两大势力,将金风细雨楼慢慢扶持成了如今的汴京一大势力。 而江湖传闻里,在那一役中打败雷动天雷滚、以及杀死雷损的那位花东神,与此同时也被雷损提前准备好的后手火药给炸了个死无全尸。 尽管金风细雨楼后来也曾传出消息,意指花东神并没有死,但一年复一年,至今六年都未曾看到那位花东神出现在汴京,出现在人前,渐渐的,江湖上几乎都默认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他先前没有怎么注意到,直到现在才蓦然发觉,花晚晚身上一袭玉色镶边红裙,手持一把扶光伞,再加上容貌亦是极美——显而易见的,这根本就是与传闻中风雨楼那位花东神的特征全部都一一合对上了。 一个传闻中早已在六年前死无全尸的死人,却忽然出现在京郊的一家小面馆中,也难怪那几桌江湖人的眼神都会那么古里古怪。 “好像快要下雨了……” 花晚晚倏而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要不咱们还是先休息一晚再赶路吧。” 王小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起来好像是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应该还没那么快会下雨,咱们大概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汴京城门了。” 他不理解,所以为什么好好的不早点入汴京城住客栈,忽然非要停下来留在这个破庙里休整一晚? 王小石不理解,但胖鸟倒是瞬间就懂了。 兔兔宿主这忽然之间,估计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莫名其妙无故旷工了六年,再加上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又更加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苏美人…… 所以。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王小石本就不是什么性格多强势的人,他向来感情充沛,心地柔软,所以最终还是拧不过花晚晚打死她都不走的坚决态度,于是暂且决定跟着一起留在了破庙过夜,等到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入汴京城。 但也幸好留了下来。 王小石这才刚生起火没多久,只听得轰隆一声惊雷,顷刻间就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花晚晚顿时更加理直气壮了。 她抬手指着门外的雨帘,振振有词,“你看,我就说吧!现在果然真的下大雨了。” 王小石笑了起来,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听起来约莫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步履稳健轻捷,显然是身怀武艺,且还不低。 紧接着,他听见了几声低沉嘶哑的咳嗽声。 咳嗽声猝然响起的那一刻。 花晚晚蓦地兔躯一震,瞬间全身兔毛都炸了起来。 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咳嗽声…… 她当机立断迅速纵身跃起,转瞬之间就飞掠到佛像背后躲了起来。 她此刻心里简直一整个大懵逼。 搞什么啊?! 这特喵是天要亡兔啊!! 苏小刀不好好呆在他的金风细雨楼里,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啊?!! 她连夜扛着火车跑的速度实在太快,胖鸟一时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跟上去,当下整个鸟都快傻眼了。 但为了不让兔兔宿主露馅,作为标志性宠物的鸟,只好也跟着迅速躲到了王小石的背后。 王小石:……?? 王小石比这一兔一鸟还要懵逼多了。 这忽然是咋个一回事? 这仿佛逃命般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究竟是来了多可怕的人才能让她吓成这样啊?? 还不等他的念头转完,很快的,从庙外的雨帘里走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人高马大的威猛汉子。 另一个,是个看起来清癯瘦弱的病公子。 那个汉子甫一进门来便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是否怀有坏心,而后随即快步走到破庙的另一边,蹲下身去动作麻利地生起了火堆来。 病公子的脸色较为苍白,他伸手从衣襟里取了条帕子掩住了唇,微微垂首不住地嘶声咳嗽着,随后边咳边撩袍在生起的火堆旁缓缓坐了下去。 看起来,二人之间显然是以那病公子为主。 王小石心里的疑团瞬间更大了。 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清瘦文弱的病公子,就算他武功似乎不低,但看上去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究竟因为什么才会让她吓得那样慌不择路地逃命?? 花晚晚现下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它。 方才一听到苏小刀的声音,她只觉脑子里倏然嗡地一声,于是想也不想就心虚地躲了起来。 但此刻这般听着他喘息沉沉的咳嗽声,她的心里却又逐渐难受到堵得不行。 苏小刀的咳疾似乎更严重了。 从进来到现在都已经小半晌了,他的咳嗽却好似是根本止不住一般,一声比一声更嘶哑,一声比一声更沉重。 她抿了抿唇,有些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他。 看看他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 看看他如今的病情有没有好转些。 她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放了人家六年鸽子的人生。 只要她的脸皮够厚,装装傻充充愣,再道道歉,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她转过身抬起了脚准备走出去。 却又立马放了回去。 因为此时外面又有两个人进了破庙里来。 她听见他们齐齐跪下尊称苏小刀“楼主”。 也听见苏小刀逐渐止住了咳嗽声,声音还带着些许干涩的哑意,然后将他们温声叫了起来。 第89章 他说,入了我金风细雨楼,大家都是兄弟,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这样的虚礼,不可再行。 花晚晚心想,这么些年过去了,苏小刀他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人呢。 她倏而皱起了眉头。 尽管很轻微,但这两个人的气息好像有些不稳。 似乎有点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一般。 好像是—— 杀意。 苏梦枕的手下现今有六个亲信,除了杨无邪、师无愧、茶花、沃夫子四人,另外还有眼前的花无错和余无语二人。 他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 但此刻这两个兄弟的所作所为,却辜负了他的一番信任。 他看见余无语的手中霍然现出了一柄青刃。 青刃看上去锋芒逼人,刀锋所对准的方向,是他。 也看见花无错的背上紧跟着现出了一排暗器机关。 寒光凛凛的劲弩机关对准的人,同样也是他。 苏梦枕目光一凛,袖中的红袖刀同时亦是蓄势待发。 然而还不待他抽出刀来。 他就看见眼前迅疾划过了两道火光。 “砰——砰——” 惊变总在一瞬间。 火光划破了空气,也划破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性命。 花无错和余无语二人齐齐倒了下去。 苏梦枕眉头一皱,当即迅速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 他猝然间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和苏小刀顺利会师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70章 一抹红袖 天际猝地划过一道闪电。 然后。 轰的一声。 苏梦枕蓦然觉得,好像这道惊雷也将他的理智一同炸了个粉碎。 寒风,凄雨,破庙,篝火。 周遭的一切一切,仿佛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的耳边笼罩着一阵阵嗡鸣声,他的咽喉口又一点点爬上了痒意。 他的目光,在触到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那一瞬,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猝然间一寸寸的发起麻来,发起冷来。 他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他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茶花也立马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来扶他。 “公子……” 他心想,晚姑娘终于回来了。 那公子的心病,是不是也可以就此痊愈了? 被茶花寄予了厚望的花晚晚,却反倒没有他这样的乐观信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站在佛像边,脚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她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刀刚才的眼神,好吓人。 像是她抢了他吃的似的。 有点凶。呜。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 怎么办。她有点怂。 作为一只夜兔,这真的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 她从心极了,怔怔的站在原地。 不敢动,不敢动。 苏梦枕的咳嗽声渐渐止了下来。 他手中的白帕又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梅。 他顿了下,手中一紧,揉皱了帕子。 帕子很快被火舌吞噬,消失殆尽。 他仍是半跪着,全身都僵了,腿也僵了。 他缓身坐了下去。 “还不过来。” 花晚晚身子一抖,迟疑了下。 她直觉苏小刀有点危险。 但也就迟疑了一会,她还是慢吞吞挪起了步子。 没办法,谁让理亏的人是她呢? 要是有人说着再会,然后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以来渺无音讯,销声匿迹,半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换成她不扭断对方狗头才怪。 苏小刀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只要苏小刀不扭断她的兔头,那就什么都好说。 但她的步子挪了好半晌,才缩短了不到一半的距离。 苏梦枕掀眸看了她一眼。 明明他也还没说什么。 但只是一个眼神,她就立马从心了。 她一激灵。 随即脚底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走近前去。 她也跟着盘腿坐在了火堆旁。 然后先发制人开了口,“那个,你听我狡辩……咳不是,你听我解释!” 苏梦枕神色淡漠,“嗯。” 他的表情实在太冷淡,花晚晚不由得愣了下。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不要听她解释啊? 她抿了抿唇,将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 然后解释了起来,“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会离开那么久……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家里,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过来,但我真的有记得要回来的,可是我没想到一过就是六年,我真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 花晚晚原本打算的是,等她想清楚该怎么解释了,之后再回风雨楼去见苏梦枕。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造成了今夜一场意外的再次重逢。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因而这段话有些颠三倒四,没有条理,也难以让人信服。 苏梦枕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他目光幽深,看着她的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花晚晚被他盯得一整个后背都快麻了。 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给个准话啊大哥?? 外面哗啦作响的暴雨稍微小了一点。 燃烧的篝火堆时不时响起一两下噼啪声。 花晚晚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少顷,才听到他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花晚晚:“…………” 又‘嗯’? 所以‘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解释你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花晚晚觉得她快头秃了。 苏小刀现在怎么比以前还要更难搞了。 还没等她理出点头绪来,又听到苏梦枕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回去?” 兔:……?? 花晚晚一脸困惑,她刚刚不是都解释为什么不回去了吗? 苏梦枕淡淡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小石,又看了一眼王小石跟前的火堆。 他带着茶花进庙里来的时候,那堆火显然已经燃了有会儿工夫了。 “回来了,为什么不回风雨楼。” 他没有再看她,转而看向了门口的雨帘,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为什么躲开。” 花晚晚懵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她一定回到片刻前狠狠揍醒刚刚那只犯傻躲起来的兔子。 这特喵更不好解释了啊喂!! 不,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还不如直接回到六年前再杀雷损一百次,一个炸药搞得她一旷工就是六年,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只咕咕精,此时此刻还得被迫面对苏小刀绷着的臭脸。 咋办哦? 她该怎么解释这种兔子犯蠢的行为哦?? 本来无故放了人家六年鸽子的解释就已经够牵强了,现在这个一解释,就算说的都是真话,估计更难以让人相信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没底气的说了一句,“我有要回去的,真的。” 只不过是想着晚点再回去而已。 苏梦枕回头看她,目光微沉。 花晚晚被他看得视线飘了飘。 茶花在旁边看得都有些替自家公子着急。 他知道,公子枕边有一个木匣,匣子里放了一方木牌,木牌上寥寥几笔勾画着一只兔子,那是总迷路的晚姑娘当初刚来到风雨楼时,挂在她屋外的木牌,是公子为她画的。 也知道匣子里还有一张染着点点红梅的帕子,六年的岁月过去,红梅已成了颜色深暗的墨梅。他不知道那张染血的帕子是什么,问了杨总管,他的答案也在预料之中,仍然还是晚姑娘的。 更知道里面还有一枚和田白玉所雕的玉兔伞坠。 那是公子亲手一点点雕刻而成,未曾假于他人之手,为了完成这枚玉坠,公子床底下的箱子里几乎扔满了失败废弃的玉料。 没见到晚姑娘的时候,在这六年来的两千多个失眠夜里,那个木匣的精致雕花,几乎都快被公子的手一点一点的抚平了。 如今见到了面,怎么反而是什么话都藏在心底不肯说出来了呢? 茶花的公子此时成了个沉默的闷葫芦。 坐在旁边的兔子又心虚到不敢吱声。 周遭的空气显得越发沉寂了。 最后打破凝滞气氛的,是兔子的肚子。 花晚晚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哦,折腾到现在,原来已经到宵夜时间了。 兔子的行事准则之一,反正做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干饭。 她朝王小石招了招手,“小石头,我的辣菜肉饼呢?” 京郊那家小面馆里还售卖辣菜肉饼,她当时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于是直接把剩下的十几张饼子全一把兜走了。 第90章 现下正好拿来当她的宵夜。 苏梦枕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小石头? 王小石立即会意,动作麻利,从包裹里取出了几个油纸包,快步走近前去递给了她。 花晚晚顺手拽了下他的衣袖,将他拉着一道坐了下来。 她手上动作飞快,拆了其中一个油纸包拿了几张饼子出来,给王小石和茶花各分了一张,见者有份,只除了病病的苏梦枕没份。 她想着,辣菜饼里头的馅料虽然用的是芥菜根,不是辣椒,但吃起来还是有些辛辣,苏小刀还患有咳疾,他不能吃这个。 再加上以前苏小刀和她去逛州桥夜市时,他几乎很少入口这些东西,所以她也就没想着分给他。 饼子已经冷了,吃起来有些硬,没有刚出炉时好吃了,但花晚晚觉得勉强还能接受。 反正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但王小石倒是不愧为恋爱十七次的多情骚年,他用树枝叉着辣菜饼在火上烘烤着,等到烤软了些,也烤热了些,但又不至于会烫着手,然后才将热乎乎的饼子递给了花晚晚。 很周全,很细心。 周全细心到,苏梦枕的脸色一下都不好了。 茶花偷觑了一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对此毫无所觉的兔子,笑眯眯接过了好心人的投喂,“谢谢小石头。” 王小石也对她笑了笑,又拿起一张饼子继续烤了起来。 年轻人笑容真诚,面目清朗,总是很容易就让人好感倍增。 苏梦枕的脸色却越发沉了下来。 呵,所以,这就是她回来后不但不回风雨楼,而且还故意避开他的原因了么? 他的周遭全是低气压,除了某只光顾着埋头干宵夜的兔子,在场的另外两人一鸟全都感觉到了。 茶花:拿饼的手,微微颤抖。 胖鸟抬起翅膀一把捂住了鸟脸。 绝了。 没救了。等死吧。 这只兔子的神经还能再粗些吗?? 王小石目光微微一动。 方才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故,他作为旁观了一切的看客,自然不可能猜不出来。 原来这位看似瘦骨支离,一身姿态却仍孤傲凛然的病公子,竟然是那位可堪称之为江湖传说中最为传奇的人物—— 金风细雨楼的掌舵之人。 名动天下的‘梦枕红袖第一刀’。 红袖刀,苏梦枕。 王小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侧的一团厚布帛。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这是江湖上最为传奇的四把顶级武器。 血河剑如今已被方歌吟方巨侠传给了自己的义子,不应刀似乎自六年前京郊十里亭那一役后,就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匿迹不见踪影,再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有传言说是在那场爆炸中被炸了个粉碎,也有传言说是落在了金风细雨楼这位苏楼主的手里。 而红袖刀,自然是也在这位‘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手中。 挽留剑,如今正被裹在了他身侧这团厚厚的布帛里。 他初出江湖,一人独行,没有背景,若是不将这把挽留剑用厚布层层遮掩起来,赴京这一路上,估计免不了要招惹到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兔子这顿宵夜吃完的时候,这场突然而至的骤雨也逐渐停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 苏梦枕轻咳了下,随之站起了身,“走吧。” 茶花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破庙的一处阴暗墙隅下,“公子,花无错和余无语两人的尸身该怎么办?” 因为方才那二人想对苏梦枕下死手,所以花晚晚也没有留半分余地,对准的都是必死无疑的命脉。 而茶花早在此前就将那两个叛徒的尸体挪到了角落里。 苏梦枕默然了片刻。 那二人也曾经是他信任多年的手足兄弟,落到今夜这般不得善终的下场,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虽然是阿晚动手杀的人,但那个隐藏于背后操纵之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他沉声道,“先暂且放着吧,回去自会有人来处理。” “是。”茶花应道。 苏梦枕走到庙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来,面色清冷,“还不回去?” 花晚晚赶紧点点头,然后带着胖鸟跟了上去。 而她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招手叫上自己的见面礼,“小石头,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茶花威武雄壮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偷偷觑了过去,果然见自家公子的脸色显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仿佛一场随时都会来临的暴风雨前兆。 王小石倒是没注意,他应了声,收拾了一下包袱,也快步跟了上去。 花晚晚带着见面礼走到苏梦枕身侧,忽然想起她刚刚光顾着吃宵夜了,好像给忘记了为他二人作介绍。 于是她抬眼看向了苏梦枕,张了张嘴,正要准备开口说话。 却见他微一侧首。 而后目光幽暗的瞥了她一眼。 他眼神里的寒火明明灭灭。 这一眼。 阴森森,凉飕飕。 神经粗如花晚晚,也明显感觉到了里头包含的危险冷意。 兔子:…………嘤! 他好凶!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快把自己醋死了。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71章 一抹红袖 花晚晚回到风雨楼的时候,杨无邪早就在玉峰塔下等着了。 她一路走来,觉得整个天泉山好似没多大变化,仍是一玉塔加四色楼,仍是天泉池中镇海塔。 就是来来往往的楼中弟兄,好像比起从前多了不少人。 但她回到此世界后,短短一路走来,也听说过如今的金风细雨楼已是汴京城第一大公司,再不是当初那个夹缝生存艰难求生的小可怜了。 唉,她不过就是回了趟家而已,再回来后忽然就发现公司已经上市了,一下子从苦逼打工仔变成了高级都市白领,她到现在仍是有些不真实感,还没能反应过来。 比她更没能反应过来的,是兔的杨管家。 苏梦枕带着花晚晚甫一回到天泉山下,便已经有驻守山门的楼中兄弟先行一步上了山来,向他提前报了信。 所以杨无邪也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但在他见到花晚晚的那一刻,仍旧还是不由得恍惚了好一阵。 那张脸,太熟悉了,熟悉到像是他在这一刻蓦然间回到了六年前一般。 直到她走到他跟前,又听到她叫了一声,“好久不见呀杨管家!” 杨无邪才回过了神来。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这理所当然又让人无奈至极的语气,还有这死活不改口的称呼,果然除了晚姑娘以外就没别人了。 但晚姑娘此番能够回来,不论如何,真是太好了。 至少公子书房里藏着的那些酒,终于可以少喝一些了。 而树大夫也终于可以少生几回气,少骂几回人了。 杨无邪眉开眼笑,“晚姑娘,好久不见。” “你在这里正好,省得我还得费劲去找其他人了。” 花晚晚拉过王小石,向他介绍道,“这是王小石,我在回来路上遇见的朋友,你今晚先帮他安排个住处呗。” 王小石随之施了个抱拳礼。 她的手还拽着王小石的手臂。 苏梦枕皱了皱眉。 杨无邪瞄到一眼后连忙点头应下,然后一脸假笑着拉过了王小石,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拂了下去。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自家公子这六年来不论是对付外面的敌对势力,还是对待楼里的众多兄弟,表面上行事大多都是冷静从容,不露声色。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情绪这般外露过了。 但这样,很好。 先前那般心如古井波澜不惊的公子,那般表面看似正常,却内里严重失衡的公子……杨无邪觉得,他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了。 如今他崩塌的内心已经逐渐在自行修复了。 或许在不久之后,他便会慢慢的好起来,复旧如初。 “对了,我差点忘了自己。” 花晚晚又问,“我的院子还有在吗?” 老实茶花连忙点头,“有……” “有……人住了!” 杨无邪倏地拔高了声音,打断了茶花的答话。 兔:有古怪! 花晚晚狐疑地看着他俩,“真的?” 杨无邪悄悄伸手在底下拽了拽茶花。 茶花一顿,然后难得机灵了一回,赶紧使劲点头,“嗯嗯嗯!” 他脸上的表情无比诚恳,无比老实。 花晚晚盯了他俩好一会,但没找到任何破绽,她哪里想得到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一天,于是只好勉强算是信了,“既然已经有人住了那就算了,杨管家,你顺便也帮我再安排个住处吧。” 第91章 杨无邪语带抱歉,“真是不巧,现今楼里的院子已经大多都住满了。” “那他呢?”花晚晚指了指王小石。 杨无邪微笑,“给他的是最后一间。” 花晚晚不太相信,“这么刚好??” 其实除了楼主亲信与几方神煞,以及一些常常在楼内供职的人,风雨楼里的其他大部分兄弟包括其家眷,基本都是统一被安排住在城北。 汴京城中有句人人皆知的俗谚,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 不比城东城西的富贵,城北住的都是些贫民百姓,虽说坏境算不上多好,但胜在地价低廉,购置划算。 楼中如今几万兄弟,再加上其各自的家眷,少说也有十几万的人口,城北低廉的地价正适合购置下来统一用以安顿这些人。 因此花晚晚这才更加觉得不对,她拧眉瞅着杨无邪,一脸都是“我怀疑你在驴我”。 毕竟金风细雨公司的占地面积有整片天泉山那么大,别的不说,至少也能让路痴兔子迷路个一天半天的,而高级领导算来算去也就这么些人,哪里就能一下子都住满了。 但杨无邪信誓旦旦,“晚姑娘有所不知,如今的风雨楼已不再是六年前的风雨楼,在楼内供职的兄弟实在太多,然而楼中可供居住的院子本就不多,一下子住满了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 他说得太过肯定,花晚晚这下反倒有些不确定了,再加上她这些年没回来,一回来公司就发展壮大了,所以现今到底风雨楼中的实际情况如何,她的确也不怎么敢说她能完全肯定了。 于是她指了指自己,问道,“那我今晚住哪里?” 她今天才刚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折腾了一个白天外加半宿了,总不能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爬上了山,又立马让她滚下山去找客栈住吧?? 那这么没人性又不包住的公司,她真的还能待吗?? 苏梦枕若有所思的扫了杨无邪一眼。 他仿佛不经意般,淡声道,“玉塔上还有空屋。” 花晚晚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确定的问,“那我住这?” 玉峰塔不是向来都是楼主所居之地嘛?她记得自老楼主离京养病之后,这塔上好像就只住了苏小刀一人来着。 不过玉塔那么高,空房间也确实不少就是了。 苏梦枕颌首,“嗯。” 既然主人家都同意了,于是花晚晚也点了头,“行吧。” 她今天实在是折腾得太累了,现在只想赶紧回窝洗洗睡,只要别让她还要再继续折腾下山去找客栈,随便住哪里她都没什么意见。 她这边刚一点头,杨无邪就笑了。 他笑得好慈祥。 - 一场狂风骤雨过后。 雨收云散,拨云见月。 苏梦枕静静倚在阑干上,抬头望月。 今夜又是十五,当年小寒山初初相遇,依稀也是如这般清朗明亮的满月。 京郊一别后,流水六年间。 她离开的这六年以来,他最开始其实常常都能见着她。 有时是庄生晓梦迷蝴蝶,梦醒后,心事付横笛。 有时是醉后不知卿归去,有所念,无处寄相思。 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他好像逐渐模糊了她的容貌,她的声音。 他原本以为是时间冲淡了一切。 然而直至今夜一场意外之雨,与她再度相见,他才蓦然发觉,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忘了她,而是因为她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他的骨血里,成了无法拔除的印记,成了身体固有的本能。 之所以模糊了她的模样,只不过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害怕了,怕她再也不回来,怕他再也寻不到。 于是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伪装成了遗忘的假象。 但哪里是真能忘得了的呢? 如今她忽然之间就回来了,眼下就住在他隔壁的那间屋子里。 习武之人耳力敏锐,她与他离得这般相近,他只一静心凝神,耳边便能立马清楚捕捉到她的呼吸声。 清浅,平稳。 好似睡得极熟。 他忍不住又在心底讥笑了自己一番。 你看,时隔多年,念念不忘。 乍然之间,又再度重逢。 然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人,只有你。 一走就是六年,她的心,真狠啊。 回来后,却只给了他几句含混的解释。 身边还跟了一个显然对她有意的年轻男子。 眼下睡熟了,却忽然又嘟哝了几句含糊的梦话。 只隐约听出了“臭剑客”“宵夜”“牛肉汤”…… 苏梦枕一下就被气笑了。 这又是哪来的剑客?? 是不是这些年来,就是这个人总在陪着她一起吃宵夜,所以才能让她在熟睡之时还仍是念念不忘,就连梦话中说的念的也全都是他。 苏梦枕倏而忍不下去了。 他觉得,他必须得去找那姑娘,好好算一算这六年的账。 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于是他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然后磨着牙推开了她的房门。 但那姑娘却还半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按理说,照夜兔的警觉性,她该立即醒来的才是。 这姑娘究竟是睡得有多熟? 苏梦枕一肚子气的看着她熟睡的脸。 枕边还有一只同样熟睡着的小鹦鹉。 他觉得自己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 苏梦枕最后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他也知道,他此时首先应当做的,是当作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后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但不问自入,不请自来,不是君子所为。 但他向来就不是个君子。 君子是无法在这风波诡谲的江湖中生存下去的,更遑论是他还一步步的谋划布局,将这金风细雨楼发展成了如今这般无可撼动的一大势力。 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 有时为了达成目的,该用的阴谋手段,该下的决绝狠手,他也会毫不犹豫,果断出手。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在桌边坐了下去。 他的手支在桌上撑着头。 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熟睡的脸。 看着看着,刚见面时的那股违和感,逐渐越发强烈了起来。 他那时心绪波动,虽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之处,却分不出多余心思继续深思下去。 眼下这般看着她,夜深阑静,无人打扰。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有了些许真实感,终于确信她真的已经回来了。 于是那颗不安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同时也终于觉察出了,她身上究竟有哪些古怪之处。 他从前一直都知道,她的样貌实属极佳,只是当初她还年纪尚小,阅历尚浅,身上总是稍稍带了些少女的稚气未脱。 如今她脸上的稚气已削去了不少,似乎也长高了些许,一眼看去,已然初初显露出了绝代风华。 但这并不对。 这实在不该是经历六年时光会长成的模样。 六年的岁月几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仿若只长了一两岁。 不,不是仿若,是确实只长了一两岁。 如果说当年那只送信的小鹦鹉凭空消失,让他心里约莫有些隐隐的猜测。 那如今她这副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已让他无法再继续掩耳盗铃,欺骗自己。 他的姑娘,藏着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诡谲怪诞,或许隐秘莫测。 她不愿说,但他仍是依稀猜的出来。 他与她,或许隔着经年时光。 也或许隔着绝地之遥。 他在这头,她在他远远够不到的那头。 她仍是年少肆意,鲜活生动。 而他,却已经彻底病入膏肓,疾染骨髓。 人间别久不成悲。 恍若隔世,才成悲。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警觉性还是在的,只不过她潜意识里对苏公子根本没有半点提防hhh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72章 一抹红袖 花晚晚身上盖着小毯子,整个兔懒洋洋的瘫在秋千上晃来晃去。 她向来有些手贱,脑子里想着事情,兔爪子还同时无聊地扯着毯子上的毛毛玩,把好好一条精美的毛毯扯的东秃一块,西缺一撮的。 她已经瘫在这里等苏小刀很久了。 她总觉得,这次回来见到的苏小刀有些奇怪。 他这几天好像很忙,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大部分时间总是忙得不见人影。 她刚回来,这几天还有点事情想找他,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也想问问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但总是很难见到他,有几次在路上逮到了他,他又一直止不住地咳嗽着,咳完又接着忙他的事了。 第92章 她也明白如今金风细雨楼势力铺得很大很广,江湖朝堂皆有涉及,但就算如此,难道就忙到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么? 那这样有点惨哦。 比以前还要惨了。 忙得都没有属于自己个人的时间和空间了。 从前她在风雨楼中有自己独立的院子,离玉塔有些距离,总得走上个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才能到。 但现今他明明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间,却好像离得比从前还要远了。 而且他的病好像又严重了不少,身上裹挟着的药香味同样也浓郁了不少,甚至于就连他屋子里的那股药味,也好似透过窗缝钻进了她的房间里来。 她这几日每天一早醒来,总是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药香味,但再细细一闻,那味道又好像没有了。 这让她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的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让药味浓烈到连她的房间都沾染上了。 她想着,虽然她现在能量不算多,但可以先试试看,看看能不能趁他不注意,偷偷使用些能量稍微修复下他的身体,就算作用不会太大,但也聊胜于无,至少能让他平日里稍稍好受一些,舒坦一些。 但是苏小刀他太忙了,忙得不行,她这几日怎么逮都逮不到他。 就算好不容易逮到了,总是不知怎么的,三两句话就被他给跑了。 这就真是很愁人了。 不,是很愁兔了。 花晚晚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老槐树下这个秋千很大,正好足够她一个人躺在上头,也不知道楼中兄弟是用什么藤条编制的,很结实很稳当,像是摇篮一样,晃晃悠悠的,晃得她睡意又逐渐上头了。 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玉峰塔这边,她想着睡就睡了,说不准她睡醒后就能等到苏小刀回来了呢。 心大的屑兔子说睡着就睡着了。 苏梦枕当夜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瘫在秋千上呼呼大睡的兔子。 杨无邪正边走边汇报着,“…………所以,据花无错和余无语二人的这些前尘往事来看,他们实际上应当都是曾经雷损安插进咱们楼中的暗线。” “如今雷损已死了六年,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手,除了被雷总堂主交给无情大捕头的那些,以及另一些见势不妙及时依附的墙头草,其它剩下的那些忠心下属,应当大多都拢在了他的养女雷纯手中,而雷纯这几年又都依附在了蔡京的手底下……” 苏梦枕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汇报着的杨无邪立马止住了声。 他抬眼望去,远远就看到了老槐树秋千上那一团裹得毛绒绒的团子。 他笑了起来,“是晚姑娘。” 能在玉塔下那个秋千上的,除了晚姑娘以外就没别人了。 秋千每年一换,六年的时间,终于在今年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苏梦枕眉目柔和,“嗯。” “……我忽然想起白楼好像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杨无邪很有眼色,“公子,要不我先去处理完白楼的事,晚点再过来继续汇报?” 苏梦枕微一颌首,杨无邪立马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但他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又没忍住回过头看了眼。 月光下,秋千上恬静安然兀自酣睡的姑娘,微微俯身,唇角含着温柔笑意的公子,一切朦胧又诗意,仿佛美好得不像话。 但杨无邪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晚姑娘回来之后,公子的情况应当能够好转一些,但没想到,如今反而是越发严重了。 公子这几日以来,白日里较之以往总是显得更没精神,脸上的倦意亦是掩都掩不住,偶尔还有些心神不定,神思恍惚。 若不是他前日夜里有事过来了一趟玉峰塔,意外撞见公子推门进了晚姑娘的房间,还不知道公子这几日原来夜夜都不曾阖眼安睡过。 曾经一眨眼就失去了他的兔子,于是如今的他像极了一只守着心爱兔子的病狼,生怕他再一眨眼,兔子就消失不见了。 如今他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已经好了许多,这几日的笑容仿佛也多了不少的样子。 但实际上呢? 他的心里仍是处于极度的不安中。 他内里的状态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那根钢丝根本不能称之为钢丝,顶多算是一根弦,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绷得死死的,仿佛走的时候,多用上那么一点力,就会立马绷断掉。 如履薄冰,危如累卵。 但与此同时,杨无邪就越发不明白了。 既然都已然这般在意了,公子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日日刻意避开晚姑娘呢? 这几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子在躲着晚姑娘,只有晚姑娘看不出来罢了。 她刚回来,不太了解楼中事务,所以才能被公子三两句话就蒙了过去。 但其实风雨楼中弟兄有那么多,每个人都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哪里就需要楼主事事亲力亲为,忙到日日不见人影呢? 杨无邪在心里止不住的叹息,然后转身抬步慢慢离去。 公子的心里至今仍有一团解不开的结。 时人常言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 公子的结,只有晚姑娘能够解得开。 公子的心病,或许也只有晚姑娘这碗心药,才能够医了。 - 花晚晚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等到苏梦枕,却没想到,她等来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是一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她忽然发现她身边喜穿白衣的人实在很多。 比如西门吹雪,比如叶孤城,比如宫阿九,也比如…… 狄飞惊。 六年不见,低首神龙仍旧低着他的首,但狄副堂主已不再是狄副堂主了。 她想,可惜胖鸟最近不是跟着杨管家蹭吃蹭喝,就是跟着王小石东溜西逛,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去哪里浪了,如果它此时在这里,见到它家很好看很好看的飞飞,估计会立马开心到飞起吧。 瘫在秋千上跟人讲话实在不礼貌,于是花晚晚在看见他的时候,随即也跟着立马坐起了身来。 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狄飞惊,好久不见了。” 月光下,皎若明月的美人,笑容粲然的姑娘。 此情此景,像极了六年前他推开门的那一幕。 狄飞惊恍惚了一瞬,然后也微微笑了下,“是,好久不见了。” 他的笑意很浅,仍是像从前那样,犹如闺阁小姐欲语还休,好似羞答答怯生生一般。 “你怎么来了?”花晚晚悠悠晃了两下秋千,随口问道。 此时她坐在秋千上,而狄飞惊站在秋千前,使得她一抬头,就能很容易看清狄飞惊脸上的羞怯笑意,而同样的,从来都低着头的狄飞惊,也能仔细的看清她生动的眉眼,还有她放松的神态。 他其实原本不该来。 当年雷媚于六分半堂中初掌大权,首先要拿来杀鸡儆猴的,自然是雷损大堂主麾下的忠心人马。 京郊十里亭那一役,雷动天等人死的死,废的废,剩下首当其冲的,便是他。 雷大堂主于他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 他曾多次向他提过,若他有朝一日出了什么事,他希望狄飞惊能尽己所能护着他的养女雷纯。 他这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承他恩义的狄飞惊自当应下。 因此在雷媚准备出手斩草除根之前,狄飞惊就提前察觉出来了,于是他带着雷纯一同逃出了六分半堂,同时也躲过了雷媚手下人马的围剿。 雷纯身体柔弱,无法习武,他原本想带着她离开汴京城,去往江南水乡,为她找个安居之所,避开这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但雷纯不愿,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执拗。 雷大堂主给她留下了不少暗地里的忠心人马。 她避开他,私底下擅自联系了这些人。 然后搭上了蔡京一党的这条线。 她想报仇,也想当人上人。 所以她不愿离开汴京,去过他为她安排的平静安稳的日子,那不是她真心想要的。 但如今汴京的这潭水,又哪里是她一个手握父亲残部的弱女子能够搅得动的呢? 蔡京当日之所以留下她,一来是看中她的容貌,将来可供利用,二来则是看中她手底下的人手,如今尚且还有些剩余价值。 如今的苏梦枕已不再是六年前的苏梦枕,他的金风细雨楼不止是在江湖上如日中天,他的手也早已伸入了朝堂内部。 朝堂上有不少在私下里与金风细雨楼结盟之人,还有不少,本就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近来苏梦枕的人在朝堂上给蔡京添了不少堵。 而雷纯作为苏梦枕曾经的前未婚妻,蔡京认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是雷纯自然又被耳提面命了一番,随后她擅自揽下了这件极为棘手的差事。 第93章 但她太心急了,她急着在蔡京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与此同时也怕他会拦下她,于是她又擅自做主,擅自行动。 结果是花无错和余无语一道赴了黄泉。 白白浪费了那两颗埋藏极深的好棋子。 但也因此,底下暗线前来报信,他也才知道,原来她在那一夜,也回来了。 想到这里,狄飞惊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她,仍是轻声细言,但语气却是意料之外的肯定,“你当初说了,我们是朋友,既是如此,朋友归来,总该见一面才是。” 花晚晚抬头看向他,脸上的笑意收了一些,“为什么?我杀了雷损,我以为你会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是,雷大堂主对我有恩,我本该出手为他报仇才对。” 狄飞惊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但你在当时应当也算是死过一次了,不是么?” 那场爆炸的火药药量是他亲自估算的,也是他亲手画的火药布置图,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那场爆炸的威力。 若非受了极严重的伤势,她怎么会一声不吭离开了汴京,一走就是六年之久。 花晚晚张了张口,没回答。 “两厢相抵,一报还一报。” 狄飞惊顿了下,接着说道,“在我这里,此番你已算是两清了。” 他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花晚晚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复又笑了起来,“那我们,还是朋友?” 狄飞惊也笑了,这次他的笑意不再是那般浅淡,而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愉之色,“是。” 他二人老友相见,相谈甚欢。 玉峰塔上的人可就不怎么高兴了。 杨无邪心里忍不住有些打起鼓来。 若不是方才他处理完白楼事务后,又返回来继续汇报消息,公子也不会因此而离开老槐树下,从而让狄飞惊有了趁虚而入的可乘之机。 但话又说回来。 晚姑娘这几日根本就未曾踏出过风雨楼,大多时间她的活动地点也都在玉峰塔附近,除了楼中常来常往的一些兄弟,汴京城内知道她回来的人其实还很少。 另外,还有晚姑娘的住处。 狄飞惊既然能准确知晓她的位置,甚至还能够趁着公子恰好离开的时候进来寻她,所以…… 杨无邪兀自思索着,刚想到这一环节,就听到自家公子倏然开了口。 他声色冷淡,含着隐隐的危险意味。 “楼里的暗线没清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病病的苏公子。 -接下去有点刺激,让我缓一缓,明天再双更 -这两天因为要搬家,所以可能更的比较不多,之后会尽量常双更或三更的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73章 一抹红袖 狄飞惊走了。 花晚晚百无聊赖的晃了两下秋千,忽然感觉到好像有道视线在看着她,她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正看到玉塔上苏梦枕的房间烛火亮着,阑干边速度极快的掠过了一片缟色衣角。 她皱了下眉,苏小刀这是已经回来了? 但她不明白,他既然都早就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有过来把她叫醒?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必再想,她直接轻身跳下了秋千,原本想着上去找他说点事,却随即又见他房内的烛火很快就熄灭了。 兔:……?? 花晚晚这下越发觉得奇怪了,苏小刀之前向来都是熬夜小能手来着,但今晚居然破天荒的这么早睡,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天天工作到三更半夜?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养生的人了?? 花晚晚撇了撇嘴,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今天又是没逮到苏小刀的一天呢。 行叭。算了。 打扰病人睡觉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既然他都已经睡了,那关于狄飞惊所说的事情,还是明天再找他说下好了。 - 城东一所富贵人家。 狄飞惊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听到了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语气似是质问又似是委屈: “你今晚去哪里了?” 无须抬头,他也能听出这句话是谁的声音,“小姐。” 雷纯轻移莲步,款款走近了他,然后又再次轻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在江湖传言中,天下间很难有人能见到狄飞惊,这句话确实也没有说错。 一个颈骨断绝的人,一生只能低着头的人,他愿意选择低头,但不代表他愿意向所有人都低头。 所以他从来都不喜欢外出。 这六年来,他总是幽居在这一方天地里,仿佛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雷纯经脉太弱,自小便无法习武,她自知她的养父雷损死后,她唯一能信任的,能依靠的,只有狄飞惊。 但他却只想要她离开这汴京城,离开这个一切富贵皆在其中的繁华中心,去过那什么劳什子安稳平淡的日子。 她当然不愿意,所以她与他就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狄飞惊语气平静,“去见一个故友。” “那故友又是何人?”雷纯问道。 狄飞惊轻声问道,“莫不成,我还需事事皆向大小姐禀报?” 他这句话泄露出了一丝隐隐的不悦,雷纯连忙柔声说道,“不是,你知道的,我只是区区一介弱女子,我父亲他……” 狄飞惊打断了她的话音,“小姐不必事事总提起大堂主,也不必有所怀疑,当初我既已曾答应过大堂主会护小姐周全,那就必当尽心竭力。” 他既已答应了她父亲会尽己所能护她周全,便只能依照她不愿离京的意思,陪着她一齐留了下来,留在这即将风云再起的汴京城中,保护她的生身安全。 但他再如何尽心尽力,也永远都无法拦住一个自己想找死的人。 雷纯怀着满心沉重,缓步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院外,有个人正在等她。 白衣,又是一身白衣。 若是花晚晚当下在这里,估计又要吐槽一句专注白衣批发的屑剑客。 但此人不是剑客,他所会的武功博采众家,所学甚杂,但其中最精通最擅长的,还是指法。 他的指法,名为“惊神指”。 雷纯款款走近了前去,“愁飞。” 纤纤作细步,娇柔又不失优雅。 她向来都懂得对待不同的男人时,该摆出怎样的姿态才能令人倾心怜惜。 白愁飞,也就是曾经在市肆沽画代书的白游今,花晚晚口中的那位白书生。 他看着雷纯缓步轻移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这才出声说道,“你明知他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如今这般,最开始还要拜当初花晚晚在市肆街上引起的一场乱子所赐,他那时显露武功及时救下了那个色字头上一把刀的纨绔,因由此事,让他入了时任六分半堂大堂主雷损的眼。 彼时的他成了雷损极力拉拢的对象,差一点就要成为六分半堂十三分堂的堂主。 但后来,也同样是拜花晚晚所赐,在她一剑杀了雷损后,雷媚对雷损一方的人下手果断几乎毫不留情,他那时作为与雷损关系较为相近之人,自然也在她清理门户的门户名单之中。 雷媚为了清缴干净不留后患,甚至后来还特地与金风细雨楼借了人马。 江湖之大,无处容身。 那段日子他东躲西藏,销声敛迹,最终与雷纯做了一样的选择,改了名字,在暗地里投靠了蔡京,成了他无数个义子的其中之一。 雷纯听到他的话后,眉头微颦了起来,而后又婉转悠长的轻轻叹息了一声,“若不是我父亲当年死得太过仓促,来不及交代其它,以他的心机谋略,必能成为一颗左右时局的好棋子。” 哪至于到了现在,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只是一句,会尽力护她周全。 白愁飞对此不置可否,他转而问道,“我托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雷纯微微笑了下,“那位温柔温姑娘,天真烂漫,活泼善良。” 言下之意,单蠢,好骗。 如今的金风细雨楼权广势大,蔡京也知道只要有苏梦枕在的一天,金风细雨楼就一天不会倒下。 对于苏梦枕,江湖中有许多人仰慕他崇敬他,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但那个人明明一身伤病,总是在咳嗽,每一声咳嗽都是声嘶又力竭,好似要咳出了最后一口气。 可是这一口气咳完,又有下一口气。 而他总是不死,总是死不了。 于是蔡京实在等不下去了,他怕苏梦枕还没到病死的那天,就先一步把他给熬死了。 所以他急了。 他曾听闻,没有人能杀得了苏梦枕。 他不信这个邪,他让雷纯动用埋藏极深的暗线去暗杀苏梦枕,但她失败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如今蔡京又想着从内部瓦解分化掉金风细雨楼,一步步鲸吞蚕食拿下这个江湖最大的势力。 第94章 而白愁飞,就是他抛出来的第一枚棋子。 而温柔,就是白愁飞看中的用以进入金风细雨楼的桥梁纽带。 - 花晚晚第二天醒来后,立刻第一时间跑去砰砰砰敲了隔壁大老板的房门。 但苏梦枕他又不在。 她不免有些丧气了。 苏小刀真的有那么忙吗。 这都快一星期了,她就没成功逮到过一回人。 算了,她想。 她正好也好长时间没回到汴京城,回来后就一直窝在风雨楼里一连窝了好些天,都还没出去外边逛一逛瞧一瞧,也不知道如今的汴京到底城市发展水平如何了。 还有雷媚那边,她前几天回来后有特意给她递了个口信,说要去六分半堂吃那顿迟到了六年的盏蒸羊,正好趁着这会儿没事干,过去找阿蚊唠唠嗑叙叙旧再干干饭也不错。 说走就走。 胖鸟又不知道跟着哪位仁兄跑去浪了,最近天天夜不归宿,她没了缺德鸟航,只好招手随便叫了一个楼中的兄弟,让他帮忙为她带路出天泉山。 风雨楼中只要是在六年前加入的老员工,基本上都习惯了她的路痴属性,有时他们在路上见到她乱跑乱窜,也都会多问一句是不是迷路了。 而她运气不错,招手叫来的这个大兄弟恰好是个老员工,于是二话不说就热心的给她带起路来,边走还边能唠上两句打发时间。 红楼是武装集结部门所在之地。 红楼的跨海飞天堂前面是个练武场。 花晚晚撑着扶光伞,跟着带路的大兄弟经过练武场时,恰好瞅见了站在场上一身短打劲装的王小石,还有一个与她同样身着红衣的年轻姑娘。 王小石转头看了过来,然后眼睛一亮。 她随之停下了脚步,笑着朝王小石招了招兔爪子。 大兄弟看她停下,也跟着驻了足,然后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没注意到站在一旁低调的王小石,只看到了那个一身红衣灿烈如火的姑娘,他看了一眼后,开口向花晚晚介绍道,“那位是温柔温姑娘,是楼主的同门师妹,江湖上有个称号叫‘小寒山燕’,前些天刚来楼里不久,脾气比较……额……” 大兄弟拧眉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婉转的评价,“额,脾气比较直爽……” 花晚晚眉头一挑,看了过去。 她回来后都窝在玉峰塔附近蹲苏小刀,基本没怎么离开过,所以还从没遇见过这位温柔温姑娘。 但这位主名字叫温柔,看起来可好像并不温柔,看看练武场上那些给她当陪练的兄弟们就知道了,一个个的,都被她打成什么模样了。 啧,看来脾气不止直爽,还火爆。 兔:懂了,这就是个关系户呗。 花晚晚朝王小石微微点头示意了下,然后继续让大兄弟接着给她带路。 她还赶着出门找小姐妹耍呢。 但某位大老板的小师妹好像并不愿意放过她。 “你!站住!” 花晚晚的脚步根本连停都不带停的,顺便示意前边带路的大兄弟别管她,继续走。 温柔这几日在风雨楼中,其实已经陆陆续续的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位花东神的传闻。 听说她容貌极美,清艳无双。 也听说她武功极高,难以匹敌。 但说来说去,让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前几日她遇上的那位雷纯雷姑娘,在她再三追问下她含糊其词说的那些话。 雷纯曾经是她师兄的未婚妻,听说就是因为这位花东神的原因,她师兄才会毅然决然的果断与她解了契退了婚。 温柔生平最看不上这种插足别人感情的狐狸精。 今日看到她一身红裙一把扶光伞,虽还未曾得见真实面容,但观其风姿,确是个美人无疑。 温柔心里越发愤愤不平起来,怪不得就连这回她与小石头再次见面后,也时不时能从他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而当下她都已经喊了站住,却见她脚步根本就没有半分要停顿下来的意思,还兀自往前走去。 温柔登时更气了,“你!给我站住!” 花晚晚豪不淑女的翻了记白眼,脚步仍旧不停。 兔:行,关系户,了不起。 看在苏小刀的面子上,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温柔怒气更甚了,“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这回花晚晚脚步一顿,终于停了下来。 温柔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她缓缓转过身来,脸色十分难看。 而她开口时,语声中亦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 “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还有一章哦,我修下晚点就更 白愁飞的经历,出于原文中杨无邪读的其中一段情报资料: “后来又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极力拉拢的对象,几乎成为第十三分堂堂主。还有……” 第74章 一抹红袖 花晚晚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 她身上甚至还隐隐溢出了些微杀气。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身处于跨海飞天堂前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感觉出了她的杀意。 只除了某位没眼色的关系户。 她又挑衅似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呵,果然不止眼瞎,你还耳聋!” 她的话音甫一落下。 花晚晚身上的杀气霎时更重了。 她的眼睛微微发起了红。 与此同时,目光也变得有些诡异的空茫。 空气中暴戾的杀意剧烈波动了起来。 王小石几乎是立马觉察出了她身上的不对劲。 但尽管如此,也已经是完全来不及了。 她的轻功身法实在太快。 瞬息之间,一闪而至。 她出招的手一刹便已到了温柔的眼前。 王小石已经赶不及拦住她了。 而温柔的武功平平,这一招她根本避无可避,更别提她现在还好似吓傻了一般愣愣站着。 同时他也看得出来,花晚晚当下似乎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可言,这一招亦是完全没留下半分余地,一出手要的就是温柔的性命。 他心跳如鼓,有些不忍再看。 他下意识想紧紧闭上眼睛。 但在闭眼之前,他却又倏而看到了一道红光。 一道凄艳至极、缠绵至极的红光。 他蓦然睁大了眼睛。 红袖刀!! - 一如当年黄昏初见。 刀声轻吟,但此次来势却不曾停。 红袖刀手起刀落。 电光火石间,及时拦下了凶兽的那记杀招。 练武场周遭围观的众人皆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苏梦枕的这口气却堵在了心里。 红袖刀的刀身染了血,越发显出秾艳风情。 地上亦是随之滴落了几许血迹。 红得艳极,红得似火。 只一眼,就瞬间灼伤了他的眼睛。 他从来不会把刀对准自己的兄弟。 但他此次却不得不把刀对准他的兔子。 他知道,此番若是不拦下她。 待她清醒过来之后,会后悔,会难过。 也会很痛苦。 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疼!」 手腕上的痛感猛烈侵袭而至。 怕疼的兔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眼睛里的血色同时也跟着尽数褪去。 花晚晚下意识伸手握住了自己受伤的腕子。 而后抬眼望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的苏梦枕。 忙得不见人影的苏小刀这次终于见了人影。 但他手上却持着一把略短的刀。 是他那把美得令人难以忘记的红袖刀。 刀锋上染了一抹红得刺目的鲜血。 刀尖上同时还缓缓落下了两滴血。 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都紧紧盯住了她。 惊异,骇然,警惕,防备。 这一幕,一幕。 花晚晚约莫也猜出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果然已经逐渐难以压制住血脉之力了。 她仅是顿了一刹。 然后想也不想,即刻转身疾掠离去。 倏忽之间,速度极快。 苏梦枕本是循着她的目光,跟着也就看到了刀身上的刺目血色。 而后仅仅只是怔了一瞬。 就被她给跑了。 - 六分半堂内。 大桌上摆满了一盆盆一碟碟盏蒸羊,酒煎羊,山煮羊。 另外还有两坛羊羔酒。 兔子坐在桌边兀自大快朵颐吃着羊肉。 坐在旁边的雷媚脸都快麻了。 她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 她问,“不是我说,你这大白天的,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讨还这顿宵夜?” 大白天的吃个毛线的宵夜! 第95章 听到她开口说话,花晚晚才终于舍得抬头赏了她一个眼神,“不是。” 雷媚问,“那还能是什么?” 这只兔子从进门后到现在,除了干饭可就没干过别的什么正经事,也没说起过别的什么正经话。 “不是这顿。” 花晚晚缓缓咽下嘴里的酒煎羊,再开口时语气笃定极了,“我记得你当初说的是,随便我吃。” 所以不止这顿。 雷媚惊呆了:“……!!” 老天!! 所以她当初只不过一时口误而已,然后就给自家带了只吞金兽回来?! 所以今天那个把兔子带回来的弟子又是哪个,这一顿绝对要从他工资里边扣!! 花晚晚从跨海飞天堂的练武场疾掠而出后,在半路上绕来绕去迷路了小半天,然后碰上了一个身上穿着六分半堂制服的大兄弟,接着就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的,逼着人大兄弟把她给领了过来。 花晚晚答完话后,原本是要继续埋头接着干她的饭,但忽而又转念想了想,虽然她这次过来身上带足了不少硬通货,但她家哥哥们赚钱养兔子也实在不容易,特别是六哥都对自己抠成啥样了,一件衣服都洗到发白了还在乐颠颠的穿着。 她想着还是能省就省,能蹭一顿是一顿,但金风细雨楼她可能是再也回不去了,那她就得赶紧给自己再找个新公司,新饭票了…… 想到这里,花晚晚目光幽幽的,转头看向了某位六分半公司的大老总。 雷媚后背倏地一凉,哆嗦了一下。 她好像忽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果然,她这念头还未待转完,立马就听到了某只兔子的声音幽幽传来,“阿蚊,我可能回不去了,你收留我吧……” 雷媚懵了下,随后第一反应就是开口问了句,“你们金风细雨楼如今势力这么大,难道连养你都养不起了吗?” 说完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真不怪她,这只兔子的食量实在是大得吓人,一天三顿再加上夜宵点心,手里头没点资产累积是真心养不起。 但至少苏梦枕说什么都不该养不起这只兔子才是啊。 话又说回来,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斗来斗去斗了那么多年,确实也都同样完全没料到,最终他们竟是通通败在了金风细雨楼的手下。 但作为相斗多年的老冤家老对头,双方几乎算是不约而同都统一秉承着‘只要不是你,那么是谁都可以’的想法,然后互相拖后腿,眼睁睁看着金风细雨楼在苏梦枕的手中,一步步壮大到了如今这般势不可挡的地步。 不过现今六分半堂的势力虽说已然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好歹也比马大,养一只兔子倒是不至于伤什么筋动什么骨。 于是雷媚一边给自己倒了碗羊羔酒,一边点头应道,“可以是可以。” 兔:呜……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花晚晚还没来得及多感动上两秒,又听她接着说道,“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说你可能回不去风雨楼了?” “呃……”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就实在是说来话长了……” “那就边喝边说。”雷媚说着,也随手给她倒满了一碗酒递了过去。 虽说现在还是大白天,但她显然已是一副打算彻夜长谈的架势,连酒都贴心的帮忙倒好了。 花晚晚伸手接过酒,有些犹豫,“我从来没喝过酒……” 雷媚这下是真惊讶了,“你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没喝过酒?!” 花晚晚哽了哽,没底气的解释道,“……我之前有想要尝尝看来着,但我家哥哥们实在管的严,他们都不让我喝酒。” “那正好试试,这自酿的羊羔酒喝起来比较没其它酒那么烈。”雷媚拿着酒碗的手抬了抬,示意她尝尝看。 花晚晚迟疑了片刻,但终究抵不住雷媚再三的撺掇,最后还是尝试着浅浅喝了两口。 她眼睛一亮,“甜的?!” 有点甘甜,有点绵柔,并没有她想象中那种辛辣刺激的口感。 “不错吧?”雷媚眉梢轻挑了下。 花晚晚连连点头,“嗯嗯嗯!”好喝! 她宣布,她从这一刻起就是六分半堂的兔了! 谁让这里的羊肉做得好吃,酒又酿得好喝,还有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说话还好听。 不像现在的风雨楼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个说话不好听的关系户。 想起这件事她就又来了气,花晚晚一碗羊羔酒三两下直接灌下了肚,然后又接着给自己倒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就这么连续几碗酒下肚后,酒喝得开了,于是她的话也跟着说开了来。 雷媚在一旁边喝边听,听完之后并没有对她的血脉多作什么询问,只是跟着端起碗喝了口酒,随口为其做了个总结,“那位温柔温姑娘说话不中听,你又差点因此而杀了她,所以你们这也算是互相扯平了。” “不不不!” 花晚晚又灌了几口酒,啪地一下重重放下酒碗,豪气干云一拍胸口,“在我这里,从来就没有扯平,只有我赢!” 雷媚:“…………”糙?!这是醉了吧?? 但花晚晚此时已经彻底喝上了头,她愤愤控诉道,“而且我还受伤了呢!” 并且还是苏小刀的红袖刀伤的。 她忽然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其实这两天已经有些感觉出来了,苏小刀最近好像在躲着她。 跟避瘟疫似的。 总是没说几句话就跑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只能把责任推卸给了时间。 她想,原来六年的岁月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以前的苏小刀才不是这样的。 他性情虽比较孤冷,但却非无情草木。 他的脸上也常常会带着些微清浅的笑意,他会在赶来接迷路兔子的时候笑得很无奈,也会在充当冤大头付账的时候笑得很纵容。 她熟悉的是以前那个会对她笑的苏小刀。 不是现在这个冷淡又疏离的苏梦枕。 她是为了苏小刀而回来,不是为了苏梦枕。 既然苏小刀都已经不再是苏小刀了。 那她也可以回家了。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上过几个渣渣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最佳:劝酒的雷媚 -苏公子即将接回一个醉鬼 -妖秀啦!苏公子他打老婆啦! -今日双更啦~ 第75章 执念太过 兔子实在是太能迷路绕圈圈了。 苏梦枕等到楼里查到她的位置,再赶到六分半堂的时候,他见到的,已经是一只被酒腌入味的醉兔了。 另外,还有一间残破不堪的屋子,墙壁砖石裸露,门窗摇摇欲坠。 站在屋子中央的雷媚脸都绿了。 她想,她错了。 她不该低估一只怪力兔子的杀伤力。 更别说这还是一只醉酒的怪力兔子。 依她这间屋子的破坏程度来看,估计装修都不行,必须得重建。 养一只兔子不至于伤什么筋动什么骨?? 绝对至于!很至于! 若是天天这样,对不起,她真的养不起。 醉醺醺的兔子埋着兔脑袋,双手抱膝窝在一张圈椅上。 苏梦枕走近前去,她仍然没反应,脑袋连动都不动一下。 苏梦枕垂眸看着醉兔子,语带担忧,“她这是怎么了?” 雷媚耸了耸肩,“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喝醉了。” 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然后嘴角抽搐着,向他多解释了一句,“她说她是胡萝卜,要等兔子来拔萝卜。” 晚来一步的杨无邪:“…………” 苏梦枕问道,“多久了?”整个人缩成这样,这姑娘脚都不会麻么? “……好一会了。” 苏梦枕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就这么放着不管?” 雷媚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没试过?只是她的力气大,谁都拖不动她。” 苏梦枕慢慢半蹲了下去,一手搭在她抱着腿的手臂上,抬头看着她,轻声道,“阿晚。” 花晚晚这下有了反应,挪了挪兔脑袋,低头瞅着他,瞅了小半晌,没认出是谁,于是她问,“你是来拔我的吗?” 苏梦枕无语片刻,也知道不能跟一个醉鬼讲道理,于是他点点头,“……是,我们走吧。” 但是花晚晚是讲道理的醉鬼。 而醉鬼向来都自有一套逻辑,她的语气乖乖巧巧,态度严谨又认真,“我要等小白兔来拔萝卜,你没有两只耳朵竖起来,你也没有蹦蹦跳跳真可爱……” “噗哧……”雷媚没忍住嗤笑出了声。 醉兔眼神古怪的抬头瞅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仔细观察了苏梦枕两眼,然后摇了摇头,对他十动然拒,“你不是小白兔,我不让你拔。” 这下不止雷媚,连杨无邪都没忍住笑了出来,但又立马觉出这笑在当下的场景里,好像有些对自家公子幸灾乐祸的意味,只好僵硬地干咳了两声又止住了笑。 第96章 但雷媚不是他的属下,也和他没有多少交情,她和他的交情全都来源于花晚晚这条线,所以她就没这个顾虑了,于是她毫不掩饰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苏梦枕:“…………” 他就不该跟醉鬼讲道理。 苏梦枕站起身来,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揽住她,轻而易举就把这根兔子牌胡萝卜从圈椅上…… 拔了起来。 兔—兔—惊—呆—了。 兔兔蓦地睁大了眼睛,“咦?!” 苏梦枕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跟醉鬼讲道理,他直接环住了兔萝卜的腰半抱半扛着往外走去。 花晚晚懵懵的趴在他肩上,接着又猛地转头看向了雷媚,一脸都是“为什么他不是兔子能拔出胡萝卜”,眼神震惊又迷惑。 小兔子,你是否有许多问号。 雷媚捂脸,不忍直视。 - 兔萝卜被拔出来后很听话。 她乖乖的坐在马车里,生怕同处一车的小白兔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给吃掉了。 但马车晃晃悠悠的,她晃着晃着,酒意上头,睡意也渐渐上来了,于是头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想睡觉,可又不敢睡,看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苏梦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伸手将她揽了过来,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枕着,好让她能睡得舒坦些,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安抚道,“睡吧。” “哦……”得到了小白兔的允许,兔萝卜点点头,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的发丝有几缕垂落在脸上,可能是感觉到有点痒,皱了皱眉,无意识地伸出手挠了挠,结果还是觉得痒,没耐心的兔子立马就烦躁了,在睡梦中都一脸气鼓鼓的,又想伸手用力拍拍的样子。 苏梦枕赶紧抬手及时捉住了她即将糊上脸的爪子,然后另一手帮她将那几缕作乱的发丝轻拨到了耳后。 脸上没有了痒意,睡着的兔子终于满意了,挪挪兔脑袋往‘枕头’上拱了拱,吧唧了几下嘴,继续安然的沉入了梦乡。 苏梦枕静静看着她酣睡的侧脸,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她仍是一点都没有变,仍是从前那个爱笑爱闹,又乖巧柔软的姑娘。 可他却变了许多。 他在这里等了她六年,一年比一年更失望,一年比一年更恨她,也曾怀疑过,是否他已经等不到她回来的那一天了。 如今终于等到了她回来。 他仍是恨她心狠,却又不忍怪她半分。 她回来的这几天,没看见她的时候,他总是怀疑这是否又是一场庄生晓梦,怀疑是否他明日醒来她又会消失不见了。 他不敢睡,怕睡着了这场梦蝶就醒了。 只有在夜里看着她安然沉睡的时候,知道她就在他眼前,他的心才能安定片刻。 他知道自己的心好像病了。 她每对他多说一句话,每对他多露出一个笑,他就越是多一分不愿放手。 他的时间太过宝贵,太过难得,等待她回来的这六年岁月,几乎已经占满了他的小半辈子。 病骨支离,沉疴入骨,他靠着一口真气撑到至今,没有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这副枯槁的身体或许无法再撑到下一个六年了。 他矛盾极了。 一面极度不安的想靠近她,却又一面痛苦挣扎着不愿耽搁她。 他不是在躲她。 他躲的,是他自己的心。 - 醉了酒的兔子睡得很沉。 苏梦枕将她抱下了马车,又将她抱进房里放到了床上,她都仍然还在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茶花打了盆热水进来,水里浸了条面巾,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苏梦枕坐在床头,拧干了面巾,用他那平日里握刀杀人的手,动作轻柔地给他的心上兔擦了擦脸,又擦了擦爪子。 他的动作放得很轻,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上兔却反倒是醒了。 她慢慢坐起了身来,目光仍然还是带着醉酒的茫然。 她面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憨态,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她说,“我要回去。” 苏梦枕放下面巾,看出了她的酒意还没醒,想让她再继续多睡会,于是轻声安抚道,“睡吧,已经回来了。” 她左右瞧了瞧,然后摇了摇头,一脸不满地控诉他,“你骗我,这不是我家。” 苏梦枕身子陡然一僵。 他声音有点微颤,“你要回家?” 回去了,是不是他又会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再多问一遍,但她醉了还是一只有礼貌的好兔子,于是她肯定的点了下头,回答了他,“嗯。” “为什么?”苏梦枕的手不自觉紧紧攥住了被角。 为什么。 为什么你才刚回来,却又要离开了。 花晚晚觉得更奇怪了,她觉得这人好像听不太懂话,回家就是回家,哪有什么为什么,她在外边玩得不开心了,当然就要回家。 于是她懒得理他了,挣扎着想要翻开被子,一副立马就要下床走人的架势。 苏梦枕仅有的理智一瞬化成了飞灰。 他当即一把捉住了她的腕子,迫使她的动作不得不停了下来。 花晚晚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她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来,也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使力掰碎他的臂骨,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极力制止着她。 于是她犹豫了,有些困惑的抬眼看他。 他眼眶红了,目光中燃着两盏寒火,炽烈,灼热,却又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哀恸。 他好像在问她,却又好像不是在问她,“为什么又要走?!” 花晚晚眼眶也红了,她觉得他好凶,病病又凶凶的,她又想逃了,可是对上他,她明明有一把子力气,但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好讨厌,害得她总是不敢用力。 她直接被气哭了。 一滴泪水溢出了眼眶。 紧接着就有第二滴,第三滴。 苏梦枕所剩无几的理智瞬间回拢。 他心头一紧,立马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只能慌张地颤着手为她一下又一下的拭去眼泪。 可是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好像要把这些天以来的委屈全都从眼眶里挤出来,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毫无所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抽抽噎噎,哭眼抹泪,难过极了。 “呜我讨厌你,我讨厌苏小刀……” “苏小刀他变了,他对我好冷淡,他不再是我的苏小刀了……” “我要回江南呜……我要回桃花堡,我要回百花楼呜……” 苏梦枕觉得心疼极了。 他伸手将她慢慢揽入了怀里。 他不自觉又红了眼睛,指节绷到发白,全身也都在微微颤栗着。 他向来都知道她很聪明,他这些天在躲着她,她其实已经感觉出来了,但却没有说,也没有问。 她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她连委屈都是悄无声息的,若不是因为今天醉了酒,或许连离开也是悄无声息的。 如今他无比庆幸,庆幸她还没有离开。 是他错了。 这件事,是他不该,是他没处理好。 是他明知道逃不开,躲不过,放不下,忘不了。 却偏偏还要作那些徒劳无谓的自我挣扎。 是他心思太深,执念太过,以至于如今作茧自缚。 全都是他,是他的错。 她的一滴眼泪,他满盘皆输。 他认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匿名兔子:请问,给人偷偷取外号,喝醉后不小心说溜了嘴,该怎么办? 第76章 执念太过 满心委屈的兔子哭唧唧了大半晌。 苏梦枕活了这二十多年,只喜欢过这么一个姑娘,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哄人的经验,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他自己给惹哭的。 他觉得心疼极了,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哄好这个委屈的姑娘。 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时不时为她拍拍背顺顺气,又时不时柔声安抚几句。 直到兔子嚎到流不出半滴眼泪来了,身体也急需补充水分,然后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渴了。 她抬手推了推他,一边抽抽噎噎,一边止不住地打起嗝来,“呃嗝……我想喝水。” “好。” 苏梦枕这才终于跟着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放开了抱住她的手,立马转身赶去为她倒了一杯水回来。 她喝水的时候,他又将面巾重新浸湿再拧干,等她喝完水后,接过杯子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然后又继续任劳任怨地为她擦起脸来。 花晚晚此时其实还没完全醒酒,她还有点懵,就这么乖乖的坐着,让他给她一点点擦完脸上的泪渍后,又擦起了爪子。 第97章 她愣愣地看着苏梦枕忙活。 他其实从来就不曾照顾过人,但又仿佛无师自通一般,照顾起兔子来却是有模有样的,动作轻柔又耐心,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全是珍而重之的意味。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次终于认出了眼前人是谁,但又有些不确定,于是她犹豫地问,“苏小刀?” 苏梦枕正低着头专心给她擦爪子,听她开口说了话,下意识抬眼看她,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唤出的‘苏小刀’三个字指的是他。 方才她哭得太委屈,他只顾着心疼不已,哪里会去在意她哭着的时候叫了他什么,但这回却是切切实实的听清了。 他忽而有些想笑,这姑娘从前就总是喜欢在心里偷偷编排他,也不知道这究竟又是什么时候给他取的外号。但看她叫得这般顺口,估摸着肯定不是最近才取的,应当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的了。 但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他总是拿她没办法的。 他只好无奈地点头应了,然后轻声问她,“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就又开始觉得委屈了。 她手上动作飞快,迅速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角,攥得死紧死紧的,像是怕他又会像之前一样跑掉似的,然后撅了撅嘴,眼眶也立马跟着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问,“你为什么躲我?” 她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 苏梦枕平生从来不曾后悔过他做的每一件事,但此时此刻,却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心生了悔意。 “我不是在躲你。” 他躲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他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怕他再继续看见她的笑,会越来越不舍得放手。 但他挣扎至今,才蓦然发觉,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做一场无用功,他根本早就已然完全沉溺其中,怎么可能还会愿意放开手。 “是我的错。” 他轻叹了一口气,手慢慢抚上了她的脸,明知道她此时或许还未清醒,却也仍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向她保证道。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这样的错,犯一次就已经快要了命了。 他怎么舍得,再让她哭。 花晚晚怔怔地看着他。 她目光中还带着些许醉酒的茫然,但应当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她本就是个豁达又好哄的姑娘,哭也哭过了,发泄也发泄出来了,表面上看起来也像是勉强接受了他的保证,慢吞吞的轻点了下头。 只除了她的手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苏梦枕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心里其实仍是有些不安,但还未待他再说什么,就听她复又用带着鼻音哭腔的声音开了口,这次却是在向他解释,“我没有故意不回来。” 然后仿佛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另外多强调了一句,“真的。” 兔子的眼睛红通通的。 苏梦枕的手仍覆在她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她的眼尾。 他微微扯了下唇角,然后露出了一个温柔又寂寥的笑,“没关系。” 不论是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你还愿意回来,就什么都没关系。 苏梦枕的手是长年握刀的手,因而指腹自是磨出了些许薄茧,轻抚过她的眼尾时,继而带起了一阵阵令人颤栗的痒意。 花晚晚下意识偏过头避了开来。 但苏梦枕却倏地抬手捏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然后稍一使力又将她给扳了回来。 他微微垂下首,头抵住了她的头。 他的指腹慢慢往下,从眼尾抚到了颊边,又从颊边抚到了唇角,而后又慢慢抚上了她的唇。 他眼中寒火肆虐,面上神色难辨。 半醉半醒的兔子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在潜意识里也明显感觉到了来自猎食者的威胁。 她忍不住想要再次往后避开。 但此时她眼前的猎食者已然下定了决心。 并且先一步察觉到了猎物的想法。 于是她被用力捞了回去。 他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唇。 他的眸中仿若藏着无尽的深渊,深邃又幽暗。 兔子的心不自觉跳得越来越快。 太,太近了。 她的脑子一阵阵发着懵,怎么转都转不动,但夜兔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此刻的苏梦枕极度危险。 她下意识想逃。 但她的手脚却不知为何发着软,完全不听从她的使唤。 苏梦枕慢慢地低下了头。 他的动作放得很慢,很慢。 揽着她腰肢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些。 像是给她留足了充分逃开的时间和空间。 他想,他已经给她留下了选择的余地。 若是退一步,他从此放她海阔天空。 若是不退…… 思绪断在了此处。 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 兔子彻底懵住了。 不知是酒意上了头,还是醉意入了心。 她本就迷迷糊糊的脑子,此时更是完全被搅作了一团乱麻。 她整个兔都是晕晕乎乎的。 苏梦枕的手再度用力搂紧了她的腰。 他身上的药香味也牢牢缠绕住了她。 两人紧密相贴,未留一丝空隙。 苏梦枕常年病弱,体温较之常人低了不少,因而他的唇也带着些冷冽的凉意。 但花晚晚却觉得自己全身逐渐发起热来。 然后越来越烫。 可她的脑子一片纷乱,连带着身体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的反应慢了何止半拍而已。 她仍然像是吓懵了一般,怔怔地睁着眼睛。 她琥珀色的眼瞳澄澈又明净。 苏梦枕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然后抬起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别用那样纯粹干净的目光看他。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溺水者。 明知自己深陷其中无法得救,却还偏偏想要再拉她跟着一同沉溺下去,一同坠入深渊。 但他既已给过了她选择的机会。 事已至此。 他不会,也不可能,再放手了。 他不再对她留有半分余地,当即稍稍用力咬了下她的唇,迫使这只怕疼的兔子微微张开了口,然后趁虚而入,攻城掠地,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加深了这个吻。 尘封六年的爱意,一朝得已解封。 仿若飓风过境,来势汹汹。 兔子的意识随之越发涣散了。 她逐渐分不清今夕何夕。 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跟着他一道放肆沉溺其中。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 她想,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 花晚晚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仍旧还是黑的。 她呆愣愣地看着床头垂落的帷幔。 活像是要用目光把它给盯出一个洞来。 没多久,房门口隐约传来了几下熟悉的轻咳声。 紧跟着又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然后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同时也越来越近。 花晚晚瞬间吓得浑身毛都快炸了。 她的脑子里一整个嗡嗡直响,根本就没能及时转过弯来。 但好在身体已经先一步自动替她作出了应对。 还是那句老话。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好似逐渐减慢了下来。 最后,停在了她的床前。 她头皮发麻,紧紧闭着眼睛。 可心脏却完全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呜,太不争气了。 这没骨气的心跳声。 直接将兔子的装死计划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头顶倏而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她觉得好气哦。 明明某位仁兄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可为什么这次躲的人却成了她。 难不成真的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但她却是一只要脸的兔子。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位不要脸的仁兄。 隔着紧闭的眼帘,她感觉到了床头上方好似多了一片阴影。 然后那片阴影慢慢的一点点往下,又慢慢的一点点凑近。 紧接着,她的耳畔就被轻悠悠吹了一口凉气。 凉飕飕,酥麻麻。 兔子倏地抖了下,差点忍不住被激得炸了毛。 但她仍然坚强不屈地咬着牙挺住了,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 反正她不管,她就是睡了。 但这位仁兄根本不愿意就此放过她。 于是她耳边又传来了一阵恶魔的低语。 “阿晚,别装了。” 花晚晚才不理他。 她索性一把揪过被子,然后将自己给裹成了一团大春卷。 脸朝内,避开他。 第98章 接着继续她的装死大业。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收拾整理,今天搬家,所以更得晚了些,抱歉啦 第77章 执念太过 苏梦枕三下五除二就将春卷里的兔子给捞了出来。 兔子的眼睛还紧紧闭着,俨然一副“本兔已死有事没事都别烧纸”的模样,死活都不肯动弹一下。 他好笑的再次凑近她的耳畔,用轻悠悠的气声说着,“阿晚,你的心跳声有点吵。” 这下兔子彻底炸了毛。 惹急了兔子当然也会咬人。 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一跃而起蹦到了他背上,探出兔爪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一脸气咻咻,“我跳我的,你管我呢!” 花晚晚第一次发现,原来苏小刀他那么那么烦人。 她都已经把自己给裹成一团球了,他这人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非得故意把她从被窝里头拖出来。 像这种没半点眼色的烦人精,如果不是他武力值够牛批的话,估计早就被人打死了。 但这个没眼色的烦人精脖质都在她手上了,还一边伸手扣住她的腕子,一边笑着拆穿她,“终于不装了?” “装?我装什么了?” 花晚晚装完死后接着装傻,她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松开了手上的脖质,往床上一瘫,又揪过被子蒙住了脸,“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好困了。” 她摆出了一副“我困了我要睡了你可快点走吧”的架势,只要是个人都该看出来了。 但烦人精就是烦人精,他看出来了,可他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他又不厌其烦地将她再次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手上扣着她的腰,“阿晚,先起来,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他那会儿听雷媚说她一个人喝了不少酒,若是不喝点醒酒汤,只怕她明早起来是要头疼的。 花晚晚没骨头似的趴在他怀里,一脸不满,“我酒都醒了,喝什么醒酒汤?” 苏梦枕嗯了一声,揽着她腰肢的手慢慢往上,然后捏了捏她命运的后脖颈,慢条斯理的说,“既然你酒都醒了,那我们现在就来谈谈今天的事。” 花晚晚:“…………”不,我好像又没醒了。 从心的兔子迅速切换成了酒醉模式,抬起爪子揉起了额角太阳穴,“我忽然又好晕,我好像真的还醉着……”我好晕,我装的。 苏梦枕闷声轻笑了起来。 兔子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她干脆摆烂当起了鸵鸟,直接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结果苏梦枕这厮笑得更厉害了。 他笑得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微微震动,花晚晚埋在他怀里,听着耳边那有如闷雷般的轻震,感觉不止脸上烧,连耳朵也忍不住开始烧了起来。 苏梦枕稍一低头就看见了她涨红的耳朵尖。 于是他笑得更高兴了。 方才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其实兀自考虑了很多,也设想过许多她完全清醒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许会生气,或许会疏远,也或许…… 但如今看她这般模样,他也蓦然发觉出来了,她其实只是对待感情迟钝过了头,并不是真的就对他无动于衷。 六年前那一夜,他彼时想要在事情了结后问她的问题,如今不需要问出口也已经有了答案。 只要她也愿意。 原来她也愿意。 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他喜不自胜。 但他的笑最后又湮没在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里。 花晚晚赶紧从他怀里爬了出来,伸手给他轻轻拍起了背。 苏梦枕熟练地慢慢平复下了咳喘。 若是先前,他或许还会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咳嗽而再度辗转迟疑,但他今日已然万分确定了自己无法放手,如今既已作下了决定,他若是再有所犹豫,那他就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苏梦枕了。 这次换成了花晚晚给他倒水递水。 苏梦枕喝完水,避开了她想接茶杯的手,自己将杯子放到了床头的小几上,接着又将小几上放了好一会的醒酒汤端了起来,重新灌入内力加热到适宜的温度,然后才递给了她。 “先把醒酒汤喝了。” 方才一场咳嗽,让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不少,但他目光中却仍然还带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其中的欣喜之意显而易见,溢于言表。 花晚晚双手捧着碗怔怔的看着他。 她知道他自小就受了伤生了病,而久病之人又最是忌情绪大起大落,所以他平日里表露出来的喜怒哀乐大多都不形于色,情绪也从来都是稳定又克制,痛也克制,笑也克制,咳到咳出了血也仍是克制。 但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苏小刀笑得这般外露过。 她这会儿总算才缓过神来,又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原来苏小刀他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她。 那她呢?她喜欢苏小刀吗?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自己止不住砰砰直跳的心,如同怀里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着,根本停不下来。 从前常听人言道,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是意难平。 苏梦枕就是这样一个人。 病骨支离沉疴缠身,却又傲骨嶙嶙,心怀天下。 愿为天地立心,愿为生民立命,愿为往圣继绝学,愿为万世开太平。[注一] 她在年少时偶然遇上了这么一个人,是很难不动心的。 只是她从前不懂,不明白。 她最开始就是于徨安龙脉中诞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自有意识以来,就是一个人独自守着一颗星球。 徨安星上荒无人烟,除了她就没有其它人,所以没有人能够教她,于是她便也什么都不懂,不懂什么叫情绪,不懂什么叫感情。 她如今学会的一切都是来源自花家。 是家人们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教会了她如何去打开感官感知这个世界的美好,教会了她如何去体会什么是情绪,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同时也教会她理解了家人和朋友的意义。 但他们唯一无法教会她的那种感情,如今,她好像从苏梦枕身上稍微明白了些许。 兔子捧着碗怔愣了好一会,然后被苏梦枕拉着小手摇回了神。 他问,“怎么了?” 怎么突然间这么看着他。 花晚晚没回答,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仰头三两下就干掉了整碗醒酒汤。 她顺手将空碗递给了他,看着他接过碗又将碗放回小几上,然后从怀里取出帕子给她轻拭了两下嘴角,接着又很快收回帕子,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动作又熟练又自若。 她眼神逐渐古怪起来,“苏小刀,你怎么这么熟练?” 苏梦枕怔了下,刚开始还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但在看到她脸上那一副“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别的狗”的表情时…… 他立马就懂了。 他一下子就被气乐了,“花阿晚,咱们说话可要讲良心,你见过我身边除了你还有过别的姑娘吗?” 花晚晚煞有介事地点头,“有啊,就你那个暴躁小师妹。” 说到这个她就不乐意了,她一把撩开右手的袖子,指着手腕愤愤控诉他,“你今天还为她削了我一刀呢,可疼了!” 苏梦枕垂眸看着她的右腕,夜兔的复原能力使她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现在看其实已经完全看不到这里曾经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了。 可不论他挥出那一刀的出发点是什么,就算那一刀究其缘由为的还是她,但今日确实是他出手伤了她。 他眉头蹙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她的腕子,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上边轻轻摩挲了几下,刚抬起头来想着跟她说声抱歉,就见她突然又咻地一下迅速收回了爪子,笑着直喊痒。 看上去哪里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模样。 苏梦枕:“…………” 行叭,她哪里是难过,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而已,以她的聪明脑袋,怎么可能会不懂他为何不得不出那一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兔子按回了被窝里,“天色已经很晚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花晚晚乖乖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但好一会儿后,她却没听到苏梦枕起身离开的动静。 她又睁开了眼睛,问他,“你不回去睡吗?” 苏梦枕顿了下,然后轻声说道,“我等你睡了,我再走。” 花晚晚摇摇头,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推了推他,“我很快就睡了,你赶紧先回去睡。” 苏梦枕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再三催促,只得点头应了,“……好。” 花晚晚看着他缓步走出去的背影,越发觉得她就没见过这么会折腾自己身体的病号。 明明是身体这么病弱弱的人,却还总是学人家熬夜工作到大半夜,今晚终于好不容易不工作了吧,却还是跟着熬夜熬到现在不肯去睡,最后还得她三催四请才肯回去。 第99章 可惜她现在的能量有点少,原本想着至少先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平日里舒坦一些好受一些。 但既然如今这个喜欢折腾自己身体的病号已经成了她新上任的男朋友,她可就不能再继续躺平咸鱼下去了,她得赶紧支棱起来多搞点能量才行了。 - 多了个男朋友的日子和从前好像没什么不同。 哦,她指的不是刚回来那几天,而是六年前。 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 这几日,苏梦枕仍是和从前一样,会在忙完楼中事务后陪着她去州桥夜市到处觅食到处逛吃,也会给路痴兔子准备好一大摞专属迷路信号弹,若是迷了路她就在原地放一个信号弹然后等着他来接就行,偶尔他还会跟着她一起,窝在老槐树的秋千上无所事事地晃晃荡荡。 但花晚晚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怪怪的。 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这一天晚上,今日金风细雨公司食堂的饭菜煮得有点咸,她大半夜被渴醒,于是起来喝水。 然后发现了守在床边的男朋友x1。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 出自张载《横渠语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78章 执念太过 六年的荏苒岁月,其实已经长到足够让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苏梦枕有时也想不明白,她来了明明尚且不足六个月,为什么却能让他甘心情愿等了足足六年。 他思来想去,百般思索,仍寻不到答案,也找不到缘由。 后来于某一夜里再度梦见她对着他笑得粲然,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他才恍然明悟,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求得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 感情之事,更是不可能找到解答。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他虽是个沉疴缠身的久病之人,但他生来自骨子里就是个骄傲的人,这一点不论他健康与否,伤病与否,都仍是不会变。 他从前其实也曾思索过,他觉得他将来喜欢的人,必定是要长得漂亮,要聪明能干,还要心地善良。 但直到遇到那个姑娘以后,他好像再也不曾想起过这些外在的标准。 她其实长得足够漂亮,心地也柔软又善良,但她的善良说实话其实有些双标,偶尔也看心情行事,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软弱的善良,该下狠手的时候更是尤其果断利落。 她也有颗聪明脑袋,但实在懒得厉害,除了打架和吃饭,其它时间大多都喜欢无所事事的瘫着,所以也根本算不上是精明能干。 但他不知为何,只觉得,就是她了。 最开始以为她死了的那几天,可以说是他过去半生中所经历过的最为漫长的日子,心里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殆尽,一眼看去空空荡荡的。 那种迷惘又苦痛的感觉,死死缠绕住了他,他挣扎不得,也解脱不得。 后来在风雨楼中等待她回来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了,长到他偶尔也会忍不住开始怀疑,她仍然还活着这件事,是不是他潜意识里编织伪造出来欺骗自己的一场幻梦。 于是那张报平安的信笺,便就此成了他这六年等待中唯一的一点安慰手段,他总是妥帖放置随身携带着,在每次他心中又有所怀疑的时候,便取出来一字一字的细细看,然后再细细回想京郊十里亭的那一夜,将每一幕都一帧一帧的剥开,试图用各种细节强迫自己去相信,她不会死,她没有死。 但越是回想,他就越是心惊,在那般危急的险境之下,不论武功有多高强,恐怕再如何都难以生还。 他如坠冰窟。 看着信笺的时候只愿相信她没死,但回想起来的细节,得出的结论却是活不成。 他的心里像是住着两个小人在来回拉扯,时而对立,又时而统一。 他越是回想就越是自我怀疑,自找矛盾。 于是渐渐的,他开始刻意让自己去忘记那夜的场景,同时也刻意让自己去相信她仍活着,只是回家了而已。 直到如今她确确实实真的回来了,不是黄粱一梦,也不是醉酒后的幻觉。 看到她的时候,他被抽空的心好像在瞬间就充盈了起来,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有种莫名诡异的满足之感。 但与此同时,在她回来之后的这些天里,他却又蓦然清晰记忆起了京郊那一夜的场景,只要一看不到她的时候,那副场景就会在他脑海里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于是他充盈的心又像是被戳破了一个窟窿,满足感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溢,不安感又继而止不住的往里填。 他心慌又心乱,夜夜不得安眠,唯一让他得已安心的方法就是看着她,只能看着她,用眼睛一遍遍的细细描绘她的眉眼,确认她还在,确认她回来了。 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却不能自控。 有如涸辙之鱼,只要看着她,便是涸鱼得了水,绝处逢了生。 如今能与她两情相悦,已是他不敢相信的一场意外之喜,于是他便越发小心谨慎,尽力遮掩,生怕惊扰了她,吓到了她。 但如同纸里始终包不住火,她终究还是有发现的这一天。 她半夜醒来,揉着眼睛问,“苏小刀?” 苏梦枕不由得身形一顿。 花晚晚方才醒过来,实际上她当下还有点迷糊,但苏小刀早就已经被她划分在了自己人的圈子里,就算此时此刻,半夜三更,情景诡异,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他这一个明显不自然的停顿,才让她觉出了些许古怪之处。 她最近总是觉得他有点怪怪的,明明两人都已经说开了,表明了心意,也在一起了,但他却时不时会略显得心神不定,偶尔还会看着她发怔,牵小手的时候也会忽然之间就握得很紧,平日里精神头好像总是不怎么好,像是根本没休息好似的。 她这几日也曾问过他,但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但眼下这番情形,她的直觉告诉她,苏小刀好像是病了。 不止是身体的病,他的心好像也生了病。 她有些担心,抬眼看向他,然后直直伸出了两只手,无声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要抱。 苏梦枕从顺如流在床头坐下,刚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就听见怀里的姑娘轻声问他,“苏小刀,你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睡觉。” 她说出这句话已是用了肯定的语气,并非是真想问他。 他向来都知道她很敏锐,今夜当她忽然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估计已经瞒不住她了。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告知,“嗯。” 他的眼瞳沉沉,幽暗得像是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黑暗与静谧相互交织,仿佛凝结了无数个日夜的辗转难安,与孤独寂寥。 花晚晚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想,他的心病,她大概猜到了是什么缘故所致。 她本以为的一年,却是他漫长等待的六年。 过去那六年岁月,他究竟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她觉得心酸又心疼。 虽然两人如今已经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但却是处在一个十分不对等的位置上,她对他知之甚详,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再加上还有他的病情治疗问题,如果大量对他的身体使用能量,身体变化明显,是不可能瞒过他,也不可能避过他的。 原本她也打算好了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告诉他一些事,可这几日总是看他好像有些疲惫的模样,以为是风雨楼现今势力铺得太广,楼中事务太繁杂所以忙坏了,想着等他得了空再说,毕竟来日方长,也不差这几天。 谁成想,结果事实上是他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的。 但其实他自身内在的精神力量很强大,信念坚定,意志力更是坚韧,若非如此,他怎能以一伤病之躯磨砺多年练就一身绝顶武学,又怎能让金风细雨楼在他手中发展壮大至此。 所以这些天以来,尽管内心深处时刻处于极度不安中,但其实他表面上仍是做得很好,行事也仍是一如既往的周全得当,至少她先前虽说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根本看不出他有其它的异样之处。 她知道,或许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假以时日,他便能够自行调整过来。 但如今这个病病的苏小刀是她的人,她既然已经发现了,她就不能放着不管。 更别说他的身体根本经不住他这么熬下去。 但要说的事情委实有点多,有点长。 花晚晚索性从他怀里爬了出来,然后直接往床上一瘫,挪了几下躺到里侧,接着伸手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躺下说话。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苏小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更慌了似的,看上去好像还有些束手无措,向来苍白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两缕淡淡的薄红,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然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这,现在还……不合适。” 第100章 兔子一脸迷惑,“???” 天天晚上夜探黄花兔子闺房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居然现在才觉得不合适??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登西?? 她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面带无语的向他解释道,“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但太长了,瘫着舒服些。” 苏梦枕:“…………” 他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他略微有些不自在,抬手抵唇干咳了一声,然后手脚僵硬地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僵住了似的,直挺挺地躺着像极了一根愣木头,床有点大,他离兔子也有点远,她目测了一下距离,滚了两圈才滚进了他怀里,然后等他伸手慎重地抱住了她,她这才直入主题开了口,问他,“你这几日应该让杨管家去查过白楼的资料了吧?” “查什么?”苏梦枕不明所以。 花晚晚窝在他怀里,闻言抬起眉瞄了他一眼,小样儿,还跟兔装傻。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江南,桃花堡,百花楼。” 她醉酒后的记忆其实断断续续的,但她还记得她说过她要回家的事,也记得她当时说漏了嘴的不止是苏小刀这个外号,就连家里的信息也都一股脑儿给吐出来了。 所以说,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只是喝了一场酒,她就把自己给卖了个底朝天。 “……是,查过了。” 苏梦枕知道,她当下语气这般笃定,已是肯定猜了出来,且此事他原本也并未打算对她隐瞒,“但暂时还不曾查到半分消息。” 按理说,如今的白楼比之以往情报网络已是更加详尽全面,但仍是始终查不到江南地区有什么显贵的花姓人家,以及她醉酒后所吐露出来的那两处与花家有关的桃花堡和百花楼。 “不用查了,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 花晚晚仰起脸对他露出一个笑来,然后说道,“我曾与你说起过,我家里有一双慈爱的父母,还有七个对我很好的哥哥,但我似乎还没告诉过你,关于我家里的实际情况。” 苏梦枕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额上,手上时不时轻柔地抚着她后背的长发,闻言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家里在朝堂和江湖上皆有涉猎,但追根究底其实还是个以生意起家的商贾人家,钱庄地产茶叶丝绸之类的生意买卖大多都有涉及,父亲和几个哥哥都经商有道,产业在大江南北遍地开花,也算得上是小有资产吧。” 花晚晚接着说了下去,“桃花堡是我家所在,地处于江南苏州城,所以时人大多都统称我家为江南花家,关于这个江湖上还有个很有意思的说法,说是在江南地区骑上一匹千里良驹,骑上个一天一夜,也都还在江南花家的产业之内。” “而百花楼虽同处江南,但并不在苏州,而是位于杭州城,那是我七哥后来独立生活居住的地方,我当初与你第一次在小寒山上相遇,那时就是从百花楼里离开的。” 随着她将自己家里的情况一句句的说出来,苏梦枕环着她的手却是抱得越发紧了。 他想过他与她或许会隔得很远,也考虑过若是她再次走了他该当如何才能找到她,但自她口中所说出来的,不论是江南花家,还是她谦称其为小有资产,实则一匹快马奔驰一天一夜都仍在其产业之内的巨富人家……如此这般有名的显贵世家,在此方江湖上根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心里隐隐的猜测终究还是成了真,他与她果真隔了绝地之遥,非是人力所能及之。 不是恍若隔世,而是本就隔世。 花晚晚感觉到了他的紧绷,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安抚着让他放松下来,“安啦安啦,上次是意外才会隔了那么多年才回来。” 她知道他在紧张什么,无非就是从她所说的话中猜到了两人实际上处于不同世界,担心她与他之间会因为隔着世界,从而无法相伴相守。 “这就要说到我的身世了,我其实是花家收养的女儿,并非亲生,实际上我是自徨安龙脉而生,而胖鸟不止是我的小宠,它身上所携带着的龙脉能量,与我相生相依,无可分割。龙脉能量是流动于星球大地的能源,蕴含着特殊的生命力,只要龙脉能量仍在,我便能一直活着,当初我说的治愈我七哥必须得用不寻常的办法,指的就是利用龙脉能量。” 花晚晚尽量将事情讲得简洁明了,又让他尽可能的容易听懂,“而龙脉能量如今可以从功法或顶级武器中吸取,因为我当时存储的能量还不够治愈七哥的眼睛,再加上在我那个世界,由于江南花家和小凤凰的原因,不论我在江湖上做什么都太扎眼了,所以后来我才会特地让胖鸟耗费能量开启时空门来到这个世界收集能量,然后一落地便到了小寒山,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有一件事她还真必须得跟他解释清楚,“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上次离开得太过匆忙,胖鸟只记得在京郊留下回来的位置坐标,忘记了留下时间坐标。我回家后直到收集够了回来的能量,也只过了不到一年而已,我本以为这里也是如此,但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六年之久……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苏梦枕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我说了,只要你回来了就好。” 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其实心里忍不住有些庆幸,也知道这份庆幸委实不该。 不该庆幸她的七哥患有难以医治的眼疾,若非如此,她或许就不会误闯入他的世界,那就不会再有小寒山的初遇,更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发生。 若是如此,如今的他又会是何种模样? 而与此同时,她这几段话里所隐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在对此加以思考的时候,也从中提取延伸出了另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 “所以,当初在那场火药爆炸之下,你……是真的死了?” 他声音有些艰涩,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尾音还忍不住带了些掩饰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当初的判断果然还是没有错,就算她武功再高,在当时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也实在是难以生还,而正如她所话中所言,只要龙脉能量仍存在这世上,她就能一直活着,将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后,再略一细想下来,便能立时拼凑出她当时究竟是如何生还的真相。 花晚晚:“…………” 唉,她都特意略过了不提,苏小刀怎么就能那么敏锐呢? 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花晚晚赶紧出声安抚他,“我没什么事啦,当时胖鸟及时收取了不应刀的能量,我醒来的时候就复活了,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才怪……去他喵的雷损,疼死兔了,呜。 苏梦枕沉默不语。 不论怎么说,她仍是曾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死过了一次。 是他当初太过大意,才使得她平白遭受了这些。 她本不需要遭受这些。 花晚晚觉得他抱得有些太紧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却像是反而更加刺激到了他,他的手顿了下,然后霎时扣得更牢了,同时还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浑身都在微微颤栗。 唉,男朋友有点病病的,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只能尽量哄着了。 花晚晚立时抬手给他拍了拍背又顺了顺毛,等他的状态慢慢平复下来,然后为了不让他在此事上继续纠结下去,赶紧先行转移了话题。 “还有你身上的病症,也是可以利用龙脉能量来进行治疗,只不过我现在的能量还不够,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收集好的。” 苏梦枕慢慢松开了她,低眉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方才在听她说到龙脉可用于治愈她七哥眼睛的作用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特地将此事说出来的言外之意。 他病灶缠身了二十多年,如今因她之故能得解决之法,或许往后还能与她相伴到老也不一定,这已然是上天终于肯对他多出一分垂怜,对此他已是心存感恩,并不急于一时。 而且,他这一身沉疴绝症,也不该是她必须为此承担的责任。 “不着急。” 他微微低下头,在她额间落下了一记轻吻,“需要做什么,让我帮你。” 他的一身病症也好,她七哥的眼疾也罢,都是看遍天下名医都难以治愈的顽疾痼症,便是真能用她的龙脉能量加以治疗,想来也是需要耗费她很大心力去收集,否则她不会这么久还未能将她七哥的眼睛治愈。 苏梦枕的唇如羽毛轻抚过一般,温温软软的,轻轻落在了她的额间,一触即离。 花晚晚的脸又忍不住有些红了,一抬眼就看到了他满含珍重爱怜的目光,她忽然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只能低下头去重新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回了他的胸前。 他久病多年,身形与常人相比略显瘦削,腰身自然也细了不少,但抱着却实在很有安全感。 第101章 可能是他这个人生来本就是该做老大的,他自来就很能带给人信念感,如今的苏梦枕三个字,已成了这个江湖上无可比拟的正道代名词,只要他这个人站在那里,登高一呼,便能一呼百应。 花晚晚躺在他怀里,侧耳听着他胸口处传来一记又一记轻浅的心跳声,只觉得无比安定,又无比平静。 她倏而又轻声开口说道,“改天有机会让你见见我家几个哥哥,你们肯定会很谈得来的。” 这是她委婉表露出来的一句承诺。 承诺她就算离开了也会带着他,往后再也不会放他一人孤独的等着她了。 苏梦枕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懂得了她的话外音,忍不住微扬了扬唇角,而后应道,“好。” 花晚晚听着他说话时胸腔闷闷发出的震动,也不由得抿唇微微笑了下,然后再度沉入了他的怀里,静静感受这一刻她自心里满溢出来的幸福与安宁。 但这个不解风情的男朋友,却偏偏长了张不识好歹的嘴。 只不过安静了片刻,花晚晚又感觉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胸腔的轻微震动,紧接着,便听到某个仿佛喝了一坛陈年老醋的家伙开了口,问她: “那,咱们现在先来谈谈,小凤凰是谁?” “还有……臭剑客又是谁?” 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们:不,不可能谈得来,这辈子都不可能! 今日算是二合一更新啦~ 第79章 执念太过 “苏小刀,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偷偷进我房间多久了?” 花晚晚觉得这事不对,她方才压根就没说跟他说过什么剑客的事情,这家伙咋知道的? 而且她还大概有那么一点印象,在刚回来风雨楼的那天晚上,她因为有些认床没睡好,做了个噩梦,梦见了叶孤城又在逼着兔子练剑,就他那张油盐不进的后妈脸在她梦里晃了一夜,害得她第二天醒来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花晚晚眯了眯眼,狐疑地睨着他,目光中明晃晃表露出了“好家伙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意思。 苏梦枕:“…………” 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然后干脆利落的将兔脑袋按回怀里,果断隔绝了她强烈谴责的视线。 花晚晚将自个儿的脑袋从他手下解救出来,也不再纠结这事了,现在的重点在于病病的苏小刀得赶紧睡觉了,那么多天没怎么睡,正常人都得熬坏了,更何况体质本就弱兮兮的苏小刀。 但弱兮兮的苏小刀醋精上身,仍然还想继续问下去,“你……” “嘘——” 花晚晚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先碎觉,你想知道什么明天起来再说。” 苏梦枕默了默,片刻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似是要起身离开的模样,但又被怪力兔子一伸手给拽了回去。 他觉得这样不妥,“我回房去睡。” 花晚晚:……?? 不是我说,你都天天晚上跑黄花兔子闺房里了,居然这会儿才觉得不妥? 花晚晚微微抬眉,“你回去能睡得着?” 苏梦枕默然不语。 “你不会还要回去继续工作吧?”花晚晚问他,她觉得以苏小刀的工作狂魔属性,睡不着就起来工作这种事还真确实会发生在他身上。 她一把扯过被子重新给他盖了回去,将他罩得死紧死紧的,“风雨楼现在发展都稳定了,你还把自己折腾得那么忙干嘛,杨管家他们又不是不能帮忙,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苏梦枕受到了兔子的怪力压制,挣脱不得,十分无奈,“有些事没有我点头,他们不敢擅自决定。” “那也没有必须大半夜工作的道理啊。” 她以往就总是瞧见他房里大半夜烛火还亮着,见天的为了风雨楼殚精竭虑,劳心又劳力,根本一点都没有身为病人的自觉。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其实就算哪天风雨楼倒闭破产了也没事儿,大不了我用哥哥赚的钱养你嘛。” 某只兔子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了这世上最为动听的情话,我养你啊。 ——虽然用的是哥哥赚的钱。 某位忽然被吃软饭的苏楼主:“…………” 苏梦枕哼笑一声,抬手捏住了她的脸,“花阿晚,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的?” “我这就是做个假设嘛。” 花晚晚将自己的小脸蛋从他的魔爪下解救出来,“而且啊,熬夜可是很容易脱发的,哪天你要是把自己给折腾秃了,我到时就只能去给你找间庙了。” 她的语气那叫一个情真又意切。 苏梦枕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他早晚有一天得被她这张叭叭叭的小嘴给气死。 “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头发?” 他问出了一个情侣间的究极死亡问题——你爱的是我还是xx。 花晚晚一脸为难,“我难道不能两个都要吗?” 苏公子冷酷到底,“不能。” “……那我喜欢有头发的苏小刀。” 苏公子气笑了,“你的喜欢就只值一头头发?” “什么叫只值??” 花晚晚深有感触,“头发明明很重要的好伐?!” 然后她的小嘴又接着叭叭叭,对此振振有词,“毕竟你要是哪天真把自己给折腾秃了,我实在很难下定决心包养你的。” 这话说得也是很现实了。 苏梦枕气得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放心,不用你养。”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赶紧睡觉防止脱发啊! 花晚晚整个兔又埋进了他怀里,躲过他捏脸的魔爪,“好了不说了,赶紧碎觉,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顿了下,又认真的抬起头问了他一句,“你该不会睡觉还得要人哄吧?” 苏梦枕:“……谢谢,但不需要。” 花晚晚点点头,“哦,那就好。” 她还没哄过别人睡觉呢,他就算需要她也实在没经验啊。 她又重新埋回了他怀里,“好了碎觉碎觉。” 但苏梦枕好像还想说什么,“我……” 花晚晚没给他机会,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她凶凶的,“闭嘴,碎觉!” 生平第一次被凶的苏公子:“…………” - 接下来的几天,花晚晚自觉揽下了监督自家男朋友下班睡觉的工作。 每到睡觉时间,她必定准时打卡上班,然后把被动下班的男朋友拖到床上,熟练地哄他睡觉。 这么连续几天下来,有了兔子抱枕的苏梦枕,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好似已经逐渐安心了下来。 这天花晚晚午睡刚醒,却不见了身边的男朋友。 懒癌晚期的兔子直接跃下玉塔,刚要出发去寻她丢了的男朋友时,就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身边还有不少人的样子。 她抬眼望去,正见他走近了玉塔前,身后果然还跟了几个人。 除了杨无邪和王小石,另外还有好些天不见的温柔,剩下的那一个,眼熟极了。 她拧眉想了好一会,直到几人都走近了前来,她才恍然回忆了起来,“白书生?” 毕竟当初只有一画之缘,她只记起了他姓白,具体叫什么名字早就给忘了。 白愁飞微微一笑,拱手抱拳,“晚姑娘,许久不见。” 温柔有些惊讶的看着花晚晚,“你和白愁飞以前认识吗?” 温柔是‘老字号’温家洛阳王温晚的独生爱女,自小被娇宠着长大,因此性子较为刁蛮任性,出来闯荡江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毕竟她作为温晚的女儿,苏梦枕的师妹,背靠着这两方势力强大的靠山,在这江湖上就算是横着走,也没多少人胆敢站出来多说一个不字。 但她也有害怕的人。 她总是对苏梦枕这个师兄有些怵头,觉得他性子实在冷傲疏离,对她从来都不假辞色,而且看人的眼神也过于锐利,让她觉得仿佛什么都被他一眼全看透了般。 但自那天被暴走的兔子教了一回做人后,她怵的人除了苏梦枕,现下还多了一个花晚晚,而这两人如今还都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天天粘在一块,也都一同住在玉峰塔里,所以最近这些天以来,她几乎都是能避就避,大多时候都特地绕开了玉峰塔走。 而在她刻意的回避下,花晚晚也确实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但此刻听到温柔罕见的主动向她搭话,她愣了愣,接着忽然皱了一下眉,问她,“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温柔一脸困惑,“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白愁飞也怔了一瞬,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开口疑惑道,“在下如今更名为白愁飞,晚姑娘可觉得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他敢这么直接问,是由于他十分确信,这几年来他在蔡相手下为其办事从来都不曾以真面目示过人。 第102章 花晚晚:“…………” 明白了,他说他叫,充电宝。 温柔又在此时插了话,她的语气感激又亲近,不自觉泄露出了些隐隐约约的少女心事,“我今日带人巡街时,被几个王八蛋用迷药给暗算了,多亏了白愁飞恰巧碰上,这才救了我。” 温柔来汴京城投奔苏梦枕这个师兄,她平日里做事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苏梦枕也便随意给她安排了些不要紧的事务,例如巡街之类的工作。 但如今以金风细雨楼的势力,好端端的带人巡个街都能找上事,也不知道是她实在太能折腾,还是因为有那么一些人刻意为之。 花晚晚一言难尽地看了温柔一眼。 啧,好古老的套路,好恶俗的剧情。 还有……好蠢的傻孩子。 这都能上当。 她的手在袖袂遮掩下悄悄拽了拽苏梦枕。 苏梦枕面上不露声色,几句话将人全都打发走了,才牵着她的手一同慢慢走上玉塔,“他果然有问题?” 果然?? 花晚晚偏头瞧他,看他面上一副预料之中的神色,便知他其实早就发现了白愁飞的异样,“那你怎么还留着他?想利用他钓出背后之人吗?” 苏梦枕摇头,“背后之人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但大概率应当是蔡京一党的人。 花晚晚这就想不通了,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但她眼下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问,“苏小刀,你师父收徒弟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啊?” 苏梦枕不解:“……??” 她一脸无言地接着说道,“你师父收徒弟的标准肯定不是脑子吧?” 一般来说其实收徒弟质量参差不齐很常见,但看看苏小刀,再看看温小师妹,关键是他们这小寒山派的弟子质量也实在差太多了。 苏梦枕没忍住笑了出来,向她解释道,“洛阳王与师父是故交。” 花晚晚恍然。 哦懂了,还是因为关系户。 她的问题得到了解答,于是便又转而说回到正事上来,“那个白愁飞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一直还记得在原著故事线中,苏小刀的结义兄弟白愁飞背恩忘义,用尽手段下毒弑兄夺位以至于走到最后令他不得不赴死的事情。 男朋友惨成了那样,她可都还一直替他记着仇的。 如今白愁飞都那么贴心地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她自然就得好好招待招待他才行了。 她可不是苏小刀那个男菩萨。 她是活阎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认真:我用我哥的钱养你 第80章 风云渐起 兔子这边在研究怎么处理送上门的外卖。 而外卖本卖白愁飞也在暗自思忖。 他既然明知金风细雨楼如今势大,在决定进入由内渗透之前就不可能不做周详准备。 一来,虽说他六年前曾因雷损一事而被雷媚当作同党围剿,但此事他早已处理干净,毕竟当年他只是刚进六分半堂没几个月的新人,彼时也仅仅只是正在接触中,还未真正为雷损做事,况且六年了,六分半堂再不是从前的六分半堂,就连雷纯如今都已时过境迁,更何况是他。 二来,他与这位风雨楼的花东神只在六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从见面到分开为止,不说相处愉快,至少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且他当年用的是白游今那个化名,而非如今的白愁飞。 只是方才她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实在古怪。 他能够确定这个名字并不曾显于人前。 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白菜?大白菜?”温柔看白愁飞边走边发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一连唤了好几声,才将他唤回了神。 几人从玉峰塔出来后,除了杨无邪白楼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先行离去,剩下的几人的住处在同一方向,再加上白愁飞有意无意的拉近关系,所以三人相处得还算愉快,便也一道同路而行。 “那位晚姑娘如今住在玉峰塔上?” 白愁飞状似无意地问道,“玉塔向来不都是楼主所居之地?” 王小石进风雨楼还不到一月,这段时间楼内没什么大事,他不是跟着杨无邪做事,就是和温柔一道出楼带人巡街,空闲时总帮着喂花晚晚那只不请自来的小鹦鹉,虽说已经好些天只见着鸟没见到鸟主人了,但这事他倒还是知道的,“晚晚刚回来那天楼里没多余空屋,玉塔上房间多,才安排了她住在那里。” “那她都在玉塔上住了快一个月了,连大白菜刚来都有住处,怎么可能还没空屋?” 温柔无语地看了王小石一眼,“……小石头,你难道不知道她和我师兄在一起了?” 王小石愣住了,“……啊??!” 他最近都被杨总管支使得团团转,这他还真不知道啊。 温柔也没在意他此刻内心有多震惊,她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明明前些天她还走火入魔差点杀了我,可一转眼却见俩人竟然好上了,也不知道我师兄到底喜欢她什么。” 白愁飞眉头一动,“走火入魔?” “对啊!” 温柔点点头,然后开始向他发起了牢骚,“就上次,我那会才跟她第一次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她,一转眼她就翻了脸,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可吓人了!这不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那还能是什么?” “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白愁飞表面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当时……” “温柔!” 温柔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王小石终于兀自消化完了‘第十七次恋爱宣告彻底失恋’这一令人悲伤的消息,刚回过神来就赶紧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忘了,苏公子说过不许人再提起此事。” 温柔撇了撇嘴,不太乐意,“明明我才是差点死了的那个,凭什么不让我提?” 王小石向来豁达乐天,对温柔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很少有如此肃然的时候,“若是真有意见,你可以去找你师兄。” 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就算武功再高也不例外。 然而,当一个人的武功境界练得越来越高,他的弱点也会随之变得越来越少。 但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那少之又少的弱点,反而更有可能是最为致命的。 苏梦枕的顾虑,王小石自然是明白的。 他也看得出来,花晚晚疑似走火入魔这件事,或许就是她身上最为致命的弱点。 因此直接封上当天在场众人的嘴,不再增加其它知情人,尽量减弱那件事的影响,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这样的道理,作为天衣居士衣钵传人、挽留神剑继承者的王小石能明白,一向疏于练武的温柔怎么可能明白。 她在王小石面前向来都是占上风的那个,从来没被他用那种足以称得上是疾言厉色的态度对待过。 她不服气,却也不敢像他说的那样去找她最怵头的师兄理论,最后只能恨恨瞪了他一眼,兀自气冲冲地快步离开了。 只留下身后一脸无奈的王小石,以及若有所思的白愁飞。 - 玉峰塔上。 杨无邪与另外三人分道扬镳后,转道去白楼取了一份情报资料,而后立即返回了玉峰塔。 “白愁飞此人,曾化名为白幽梦,在洛阳沁春园唱曲子;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镖师;化名白游今,在市肆沽画代书……”[注一] “咔擦咔擦……” 杨无邪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念道,“后来因晚姑娘在市肆上引起的一场乱子所致,成了当时雷损极力拉拢的对象,但就在差一点成为六分半堂十三分堂的堂主时,恰逢京郊十里亭一役后雷损倒台,被雷媚下令以雷损同谋清缴而逃离六分半堂,接下去几年销声敛迹,不知所踪,直至最近重新出现在汴京城,但……” “擦呲擦呲……” 杨无邪彻底念不下去了。 但正忙活着的兔子听到回响在房内的bgm忽然没了,立时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看向他,一脸无辜的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花晚晚此时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 她的面前放了个红木箱,红木箱敞开着,里面装满了雕作兔形的上等和田白玉。 只不过形状虽相似,但无一相同。 那是苏梦枕为了雕琢一枚伞坠,在这六年里陆陆续续雕坏废弃的玉料。 那枚玉兔伞坠如今已挂在了花晚晚的扶光伞柄上。 那堆失败品被他随手扔进红木箱里,又随手塞在了床底下。 他或许真没什么雕刻的艺术天分,也或许实在太追求完美,直到废弃玉料填满了红木箱,才终于雕成了一枚满意的玉坠。 为了哄男朋友睡觉,花晚晚直接搬到了他的房间里来,住了几天后,偶然之下发现了床底下的红木箱,一打开就瞧见了这一大堆废弃玉料。 第103章 她直呼败家子儿。 然后自那天起就开始了她的玉料改造工程。 杨无邪默默叹了口气,摇头答道,“……没有。” 公子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如今与晚姑娘感情落定,确是好事,他也实在替公子高兴。 但…… 眼前这个一边听着情报消息,一边‘咔擦咔擦’手剥坚果的公子。 以及旁边那只一边啃着坚果果实,一边‘嚓呲嚓呲’磨着玉料的兔子。 杨无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公子的心病已然痊愈,还是该痛心疾首痊愈是痊愈了,但他的画风好像有点被带歪了。 花晚晚不知道他的忧愁,她只知道她的玉料改造工程又又又失败了。 她好像也没什么雕刻的艺术天赋。 是她错了,她不该说苏小刀败家子。 原来雕刻真是一件难到令兔麻爪的事情。 话说回来,“杨管家,我胖鸟呢?” 杨无邪愣了一下,“不是在王小石那里吗?” 王小石的师父天衣居士也养了只鸟,名叫乖乖,他自小就跟在天衣居士身边,对养鸟很有心得,至少比花晚晚这个挂名的鸟主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自王小石一起来到风雨楼后,胖鸟不是去杨无邪那里感受填鸭式投喂,就是在王小石那里享受专业级服务……这一个月以来,可以说它是天天乐不思蜀,日日夜不归宿。 但杨无邪也立马想起来了,他方才跟王小石分开不久,“但刚刚好像并未看到。” 既然它不在杨管家这里,也没在王小石那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估计是在很好看的狄飞惊那里了。 说曹操曹操到。 刚说到胖鸟,胖鸟就被从窗外扑簌簌地飞了进来。 它这一个月又吃胖了不少,飞得有点费劲,晃晃悠悠地落到了红木箱上,看得花晚晚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她随手拈了颗榛子喂给了它,“你这两天是不是跑狄飞惊那里去了?” 胖鸟三两下嚼巴嚼巴吞下了榛子,“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你猜我在飞飞住的那地儿瞧见谁了?” 花晚晚手上继续忙活起了她的改造工程,闻言头也不抬,“除了雷纯还能有谁。” 狄飞惊为了报雷损当年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德,曾答应过他出了事后会护着雷纯,但雷纯如今好像搭上了什么大人物的船,关于这个狄飞惊倒是并未对她详细提起。 但说到这个花晚晚才恍然想起来,那天他特意过来提醒了她,只说雷纯收到了她还活着的消息…… 她转头看向苏梦枕,语气有些困惑,“那天狄飞惊说,雷纯好像想要找我报仇,他让我最近小心点。” 她只是照狄飞惊说的话复述出来告诉苏梦枕,但并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而且也没太当回事,所以拖到了现在想起来才顺便一说。 毕竟雷损是被她一剑捅死的,雷纯想找她报仇天经地义,情有可原。 但不是听说雷纯练不了武功吗?那到底还有什么好小心的?竟值得狄飞惊特地赶来提醒她? 她的话音方才落下,却见苏梦枕眉头立时皱了起来,眼底也蒙上了一层冷意。 杨无邪也同样面色凝重。 花晚晚一脸懵,等等,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慎重?? 胖鸟在旁边插了话,“你还是听飞飞一句劝吧,原著额……反正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它说完这句,又接着说起方才的事,“还有,我在她那座宅子里瞧见白愁飞了。” 花晚晚:“…………”6。 一个温柔小师妹,一个雷纯大小姐。 失敬失敬。 没看出来啊,这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呢。 兔兔点评:速度真快,轻功不错。 苏梦枕沉声道,“看来不用再查了,白愁飞确是蔡京一党的人。” 当年雷媚初执掌六分半堂时,便当即想对雷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为此还特地向风雨楼借调人手,但最后这斩草的根还是未能除去。 雷纯在暗地里投靠了蔡京,这事在汴京城各方势力的情报网里并不能算是什么秘密。 而虽说白愁飞那几年的行迹藏得实在太严密,但在这偌大京城中如今与金风细雨楼对立的,朝堂上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方势力。 有桥集团尚在蛰伏,神通侯方应看虽不可小觑,但如今亦是仍在韬光养晦,至少当下还未成多大气候。 傅宗书表面上与蔡京不合,实际上是蔡京暗地里扶持起来的傀儡,二人沆瀣一气,互相勾结。 但只要是人,就会有自我思想,谁又会真的安心当一个被操纵的傀儡呢? 随着傅宗书的官位越稳,势力越大,他与蔡京自然也随之越发的貌合神离。 原本苏梦枕与杨无邪还无法确定,白愁飞究竟是蔡京还是傅宗书的人,但如今有了线索,已能确定他暗地里投靠的是蔡京一党。 “蔡京……这名字,好耳熟……” 花晚晚上一次来到此方世界,大多时候都将自己当做一个看客,并未打听过多,除了后来因为采生折割一事主动对上雷损以外,其它的像是迷天盟那两个圣主之类的,大多都是苏大老板说打谁她就打谁。 江湖上她都没怎么打听过,更何况是朝堂上。 而这次她不过才回来了不到一个月,这段日子汴京城里没什么大事,风雨楼中也很安稳,她大多时间都跟苏小刀待在一块儿,要不是这回白愁飞自己主动送外卖上门来,她估计还要继续瘫一段日子,等苏小刀的状态彻底安定下来,再去找找京城里有哪些充电宝可以干掉。 但……蔡京这个名字,是真的耳熟啊。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胖鸟对这只记性不好的兔子彻底无语了,它提醒道,“宋徽宗。” 花晚晚迅速抢答,“……赵佶!” 小时候大哥二哥给她上课时,就是这么抽问的,胖鸟一提宋徽宗,死记硬背的兔子几乎一下子就条件反射了。 苏梦枕和杨无邪齐齐愣了一下。 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直呼官家名姓。 但…… 花晚晚:“……糙?!!” 苏梦枕:“……阿晚,不能说脏话。” 花晚晚觉得,她不止想说脏话,她忽然还想造反。 她抬眼看着苏梦枕。 他的眸中仍是燃着一双凛冽的寒火。 他的祖籍在应州。 那是沦陷在辽国骑兵铁蹄下的燕云十六州之一。 恢复中原,还我河山。 那是苏梦枕的梦啊。 要是让他知道了没过几年就是金兵南下,北宋灭亡,靖康之耻。 他该会有多难过啊。 …… 花晚晚木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问,“皇宫里有哪些高手?” 去他妈哒!! 靖康耻啊!! 她要去宰了赵佶赵恒那对牵羊的狗!!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出自《说英雄谁是英雄·温柔一刀》21章 第81章 风云渐起 花晚晚的脸色实在难看极了。 杨无邪愣了愣,下意识问道,“皇宫?” 苏梦枕眉头渐渐蹙起。 她方才还好端端的,就在听到他提起蔡京的名字后,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口直呼了官家名姓,之后她的面色就转而变得不对了。 而现在她却又问起皇宫大内有哪些高手…… “你想闯皇宫?”苏梦枕问道。 花晚晚此时憋了一肚子气,想也不想就立即点了头,“嗯!” 靖康耻啊!! 北宋被金兵破都之耻,徽宗二帝被俘之耻,被俘之后的‘牵羊礼’和‘献乳礼’,更是耻中之耻。 而那对软弱窝囊又苟且偷生的父子,和那一堆只会拿着笔杆子纸上谈兵自私自利的大臣们,却为了自己的一时安虞,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全都当作筹码。上万个女人被他们当作了买卖货物,拍卖交易,换钱上供,后来竟连女童亦是一起进献给金军,这些可怜的女人女童被送进了金营哪里还能好,羞辱折磨,人间地狱,皆非人字可尽述。 当初二哥在给她上课讲到这段历史记载时,那般痛心疾首又恨其不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作为说的人是这样,她这个听的人自然也都同样被气到快吐血了。 就算只是这方武侠世界的赵佶,不是史书上那个赵佶,但只要是宋徽宗赵佶,从他干的那些事,以本质上来说也相当于换汤不换药,同样都是纯种的傻逼,没跑了。 而如今她既然已经碰上了,她要是不亲手去砍了那两个傻逼皇帝的话,估摸着她的下半辈子就铁定得吃不好睡不好了! 对于一只夜兔来说,吃不好那可是比天塌了还要大的大事! 苏梦枕眉目微凛,“你想弑君?” 第104章 “不是。”花晚晚摇了摇头。 杨无邪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她又冒出了一句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语气森森,面带杀意,“我要弑的可不止是赵佶那个狗东西,还有太子赵恒。” 但她这句话说完后,却顿了下,又觉得自己好像还忘记了什么。 杨无邪一口气不上不下,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原本以为自家公子有六分把握就敢干的性子有时颇令人胆战心惊,但这晚姑娘,该说不说真不愧是公子看中的人吗??一出口就是骂皇帝狗东西,同时还想着杀完皇帝杀太子……不对,她那还不止是随便说说而已,瞧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摆明了只要公子一点头一同意,她就立马要夺门而出直接去闯皇宫砍皇帝了。 杨无邪心下纠结万分,而与此同时,花晚晚也在纠结不已。 她拧眉使劲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才想起来她到底给忘了什么。 “哦对了,还有那个赵构!” 她还真差点就给忘了,还有那个在北伐战斗一路凯旋高歌连连传来捷报,而金军连连溃败而退,形势一片大好的战况下,却脑子进水对金媾和,促成对金称臣纳贡、割地赔款的绍兴和议,然后一连下发十二道金牌火速召回岳飞,导致北伐功败垂成,最后还同秦桧张俊等人密谋以莫须有罪名冤杀岳飞的宋高宗。 一个宋徽宗赵佶,一个现今还是太子的宋钦宗赵恒,还有一个现今还是九皇子康王的宋高宗赵构。 该说不说,这父子仨人绝对百分百是亲生的,不论是对辽还是对金,战略态度上全都是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这一家子。绝了。 杨无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在突突直跳。 苏梦枕的神色却仍旧淡然又从容。 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今却因为官家的一个名讳而令她如此气急于色,想来她此番急怒的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只是很平静地问,“为什么?” 花晚晚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是因为靖……唔!” 她及时反应过来,立即住了嘴。 眼下距离金兵灭辽攻宋还有好几年的光景,她知道她如若将这些事情告诉苏小刀,他是不会对此有所怀疑的。 但她委实是不舍得。 不舍得让一心收复燕云十六州、恢复中原的他,知道那段过于惨痛耻辱的历史。 所幸此时距离北宋灭亡仍有好几年,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操作改变未来的发展进程。 花晚晚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他说道,“蔡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不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皇帝赵佶吗?” “更别说那个赵佶他本就昏庸无道,看他平时做的那些个破事,任用奸臣沉迷道教,鱼肉百姓肆意敛财,花石纲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苏梦枕知道她根本没说实话,若只是因为如此,方才她又何必连带着还要诛杀太子赵恒和康王赵构。 他叹了口气,“不能杀。” “为什么?!” 花晚晚眉头几乎拧在了一处,问,“难不成你觉得这么昏聩的皇帝还值得效忠?” 苏梦枕摇头,淡声道,“我从未忠过,又何来效忠。”他忠的,从来就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而是这万里锦绣河山,百姓烟火人家。 他轻咳着走近前来,拉着她的手坐到了塌上,“如今外敌环伺,虎视眈眈,皇帝一死,必生内乱,而一旦朝内生乱,只会给敌人进攻的可趁之机。” 对他而言,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平衡朝内稳定大局的摆设品罢了。 花晚晚兀自生着闷气,“但就算这么任由他继续折腾下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压根不能解决什么问题,难不成还能指望那个道君皇帝支棱起来解决外敌不成?” 如今的<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君主在面对外敌时早已习惯了跪在地上,哪里还站得起来。 指望宋徽宗脑子清醒腰杆挺直,还不如指望胖鸟减肥母猪上树来得容易些。 把胖鸟扔到皇位上估计都比他做得强多了。 没看他在经历过那般惨痛的靖康之耻之后,进了金营的那什么五国城当俘虏,却仍然还能不改其风流本性厮混到死,被俘那九年还能同敌人生下十四个孩子吗?! 苏梦枕道,“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至少首先得要有一个合适的继任人选,其次还得将朝堂上那些人牢牢把握住,以期能完成更新换代的平稳过渡才行。 苏梦枕抬手抚了抚她耳后的头发,耐心地劝道,“就算不提其它,皇宫大内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皇帝身边除了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的米苍穹,还有黑光上人等人,更兼之若是你对皇帝出手,诸葛神侯和舒无戏等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这些人在,即便是她与他二人联手也很难成功诛杀皇帝,就算能够侥幸得手,也难以从皇宫大内里全身而退。 好战分子屑夜兔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大内第一高手?那是什么人?” 苏梦枕笑了下,却没立即向她解释,反而问起了,“你可知神通侯方应看?” 花晚晚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一两句,好像是血河剑如今的持有者。” 她就了解这么一点,毕竟除了那把大橙武血河剑,那位方小侯爷身上暂时就没有其它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了。 在苏梦枕和杨无邪的讲述下,花晚晚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方应看此人的资料。 神通侯,原本是皇帝为了与方歌吟方巨侠结好,而特意册封给他的爵位。 方歌吟既不愿入朝,又不愿与朝廷反目,便让他的义子方应看代父受封。 方应看初入京师就获封‘神通侯’,因其义父之故,再加上他刻意交好宫廷内御米苍穹,因此京城内各方各派皆与之关系甚好,算得上在朝堂上是两相讨好,左右逢源。 而如今方应看与米苍穹双方合作,于王侯贵族之间成立了有桥集团。 有桥,在闽南语中是有些点子有些主意的意思。 米苍穹深得皇帝喜爱,曾被皇帝赐名为米有桥。 ‘有桥集团’是方应看为拉拢米苍穹而取的名字。 “年纪轻轻便能在这汴京城的各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这位方小侯爷绝不似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无害。” 苏梦枕接着说道,“而米苍穹此人就算不论其内御身份,他原本就是出自于斩经堂,师从淮阴张侯,习得一身高明绝学,名唤‘朝天一棍’。” 花晚晚问道,“那有桥集团究竟是偏向哪一方的?” 苏梦枕解释道,“有桥集团自成一家,好像哪方都不站,又好像哪方都有倾向,是个难以捉摸的阵营,只不过至少现在还未成什么大气候,应当尚且还在蛰伏静候时机。” “就像当初的金风细雨楼?” 花晚晚说完这句话,又立马摇摇头,“不对,除了尚在蛰伏静候时机以外,其它根本就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光是在朝堂上两相讨好左右逢源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怀疑方应看和米苍穹组建有桥集团的目的所在了。 …… “你说她在几日前曾走火入魔过?”雷纯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精光。 “是。” 白愁飞微一颌首,又接着说道,“我听温柔说,当时那花晚晚一双眼睛迅速泛起了红,整个人似乎没什么理智可言,甫一出手便是一记要人命的杀招,丝毫不留任何余地。” “据说若不是由于苏梦枕及时赶到,以红袖刀出了刀才将她拦了下来,或许温柔早在那时就已死在她手下了。” 他于几人分道扬镳后,又偷偷避开了王小石的耳目,返回去寻了温柔一趟,旁敲侧击的问起了此事。 雷纯低着头沉思片刻,复而开口不确定地说道,“这种情形,我当年似乎曾经听我父亲偶然提起过,彼时她在三合楼中好似也曾出现过这种走火入魔的状况。” 不过具体是由于什么原因引发而成的,她却无从得知。 但既然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走火入魔,就说明此事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她至今还尚且无法控制。 雷纯忽而缓缓笑了出来。 这还真是一个自动送上门来的可趁之机。 …… 雷纯将此一事传信给了蔡京。 这种情形,让蔡京倏而无端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能令风云都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无光的人物。 同时亦是一个同样武功极高,却也因走火入魔而没有多少理智可言,只单纯凭借着本能和执念行动的人物。 …… 没几天,从蔡相府第中传出了两则消息。 一则送进了城东一座富贵宅邸中。 另一则,却是被送进了神通侯的侯府里。 …… 第105章 这天花晚晚午睡刚醒来,就收到了一张邀约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出自狄飞惊之手,他约她去三合楼见面,说是有万分紧急的要事相商。 她觉得有点费解,狄飞惊有紧急的事情想找她的话,直接过来风雨楼不就成了么? 上次他不也是直接进来找她的,这又何必多此一举还传什么信? 但纸条上的字迹,又确实是他的字迹没错。 也或许是有什么必须得去三合楼的原因? 花晚晚拿着纸条举目四望,本想找苏梦枕商量一下,却发现他又不在玉峰塔上了。 男朋友总是忙着工作,好像显得她这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的,有点儿废啊。 她打开门走出了房间,双手扶着阑干往下一望,当即便发现了一只在塔下守泉水的老实茶花。 “茶花。” 花晚晚旋即纵身跃下玉塔,稳稳落在了他跟前,问他,“你家公子去哪儿了?” 茶花之所以留守在塔下,就是因为自家公子担心晚姑娘醒来后找不到他,此时一听她问起,便立时回答道,“今日有客上门来,公子去红楼的跨海飞天堂待客了。” 花晚晚有些讶异,“什么客人还需要他亲自去跨海飞天堂里见?” 红楼是武装力量中心枢纽,跨海飞天堂向来都是商量大事的决策重地。 茶花答道,“是迷天七圣盟的人。” “是关大姐?”迷天盟里如今能让苏小刀亲自去见的,除了执掌一盟的‘梦幻天罗’关昭弟,不作他人之选。 “是。”茶花点头应道。 花晚晚看着手上拿的纸条,有些为难,苏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会完客回玉塔,狄飞惊在上头明确写到了紧急二字,能让他那般着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万一因为她误了事,那就不好了。 “行叭算了,我还是不等他了。” 花晚晚把纸条妥善折叠了几下,然后将其交给了茶花,顺带着交代起他来,“狄飞惊约我去三合楼见面,事出紧急,我现在就要赶过去,你家公子如果回来玉塔,你就将纸条交给他,告诉他我只是去三合楼一趟,不用担心,我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了。” 苏梦枕如今内里的状态已经大好,身体的情况也用了些龙脉能量稳定了下来,但她还是担心她若是不交代一声就走,他会误以为她又兀自离开了。 茶花伸手接过纸条,呆愣愣地点了下头。 花晚晚交代完茶花,走出玉塔随意叫了个大兄弟带路,便立即动身赶去三合楼。 …… 她走后才过没多久,苏梦枕就带着杨无邪回了玉峰塔。 他甫一踏入玉塔前的院内,就见茶花手上拿着一张纸快步走近前来。 “公子,这是晚姑娘给的。” 茶花将手中的纸条呈给他,同时也老实地开口转达了花晚晚交代的事,“晚姑娘说狄飞惊约她去三合楼见面,事出紧急所以只能先行赶去,她还说不用担心,她很快就回来了。” 苏梦枕听完却是眉头皱了下。 他虽然隐隐察觉出了狄飞惊好似对阿晚抱着些不同寻常的微妙感情,但阿晚既已视他为朋友,他尽管心里免不了微微有些发酸,却也不会多加干涉她与朋友之间正常的交流来往。 当日狄飞惊不请自来,他那时在玉塔上虽未曾现身露面,但也并未刻意敛息屏气,狄飞惊不可能会没察觉到。 这已算得上是他的一种默许。 但狄飞惊既都已被他默许着得已进入风雨楼,又何必再将阿晚另行约到三合楼中会面。 苏梦枕接过纸条,立时展开细细看了一遍,而后却又倏然手上用力地将纸条揉成了一团。 杨无邪和茶花面带疑惑,一道看向了他。 他目光沉沉,“这不是狄飞惊的字迹。” …… 花晚晚几乎是一走近三合楼,就立时感觉到了数道不怀好意的气息。 她脚步微顿了下,然后不露声色地支使着带路的大兄弟功成身退,就此离开。 直到那位风雨楼中的大兄弟离去,都未曾有任何人露面出手阻止。 由此看来,这些人的目标,果然是她。 她仍然淡定从容,不紧不慢地迈步踏入了三合楼内。 天花板,窗外,树上,街巷口。 周遭到处皆藏着人。 呵,真是荣幸啊,好大的阵仗。 对方准备万全,几乎堵住了她的所有去路,似是绝不给她一丝半点掉头逃跑的机会。 但显然对方还是不够了解她。 除了上次死而复生后能量不足,变成了一只时不时就咳几口血的黛玉兔子,她就算是在那般弱唧唧的状态下,碰上变态自恋狂石观音也没有多少畏惧。 更何况是今日这般全盛状态下的她。 左不过一群杂鱼而已。 有什么能耐能迫使她不得不逃。 而且,若是她真想从此地离开,就凭这些小鱼小虾们,也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她的脚步。 她甫一踏进三合楼中,一抬眼,就见到了一个姿态娇柔优雅,安然端坐于楼内的人。 不是狄飞惊。 是一个秀美绝伦的姑娘。 亦是她不曾见过的一个姑娘。 她很确定,她从前并不认得这样一个姑娘。 但那位姑娘却是认得她的。 她微微笑着,“晚姑娘。” 她的笑容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怨毒恨意。 若是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夜兔向来对于那些对自身带有敌意的感觉最为敏锐。 花晚晚即刻便猜出了她是何人。 她目光淡淡,“雷小姐。” 难怪能假借狄飞惊的名义将她约出来,原来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想来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也是这位秀外慧中的雷小姐仿冒而书成的了。 她面色不变,仍是淡然又从容。 雷纯也同样很从容。 她伸出手来示意花晚晚落座,“晚姑娘请坐。” 花晚晚不坐,也不动。 她最讨厌这种绕弯子磨磨唧唧的,“有什么事麻烦直说,我还急着回去吃晚饭。” 雷纯面色差点没绷住,有那么一瞬僵了僵,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今日我请晚姑娘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花晚晚眯了眯眼。 她问,“什么人?” …… 苏梦枕在发现纸条字迹不对的时候,当即转身再度踏出了玉塔。 他前行一步赶去三合楼,将杨无邪留下来调度楼中众人,让其带领无发无天前去策应。 苏梦枕一边施展‘瞬息千里’赶去三合楼,一边在脑中沉着冷静地细细分析起此番事态来。 此事着实不对。 迷天七圣盟的关大姐今日带人前来风雨楼,不为拜会,只为求助。 当年因雷损两度利用,迷天盟的七圣主关木旦关七至今已走火入魔疯癫多年,关昭弟担心他胡乱跑出去会伤及无辜,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将他锁在一个严密难破的秘室中,又将他手脚全都上了锁链,如此已安稳度过了许多年都未曾出事。 但今日一早她却发现秘室的精钢铁门大开着。 而关七,却消失不见了。 她寻而不得,为此不得不上风雨楼来求助苏梦枕借出人手。 迷天七圣盟虽与六分半堂素来不睦,却与金风细雨楼从来没什么矛盾纠葛,更何况六年前京郊十里亭一役,迷天盟的大圣主鹤颜发与二圣主朱小腰更是皆承蒙苏梦枕出手方能得救。 连自家大圣主和二圣主都是人家风雨楼苏楼主救下的,关昭弟统率之下的迷天盟在平日里自然不会与风雨楼产生什么冲突,相反,这些年来至少表面上还算相安无事,相处和睦。 而金风细雨楼如今势大,情报网络搜罗严密,手下人马亦是强盛精锐,因而关昭弟才会在关七失踪后选择来与苏梦枕求助,让其派出人马帮忙搜寻。 苏梦枕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但他越是细想,就越发觉得心绪不宁起来。 关七方才失踪不久,便有人使计将阿晚引到了三合楼,难保这两件事不会没有关联。 不,确切来说。 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性,这两件事本就是为了将他们全都一同算计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直接二章合一哦~ 等会还有一章更新,我修下就上传。 第82章 风云渐起 苏梦枕猜的确实不错。 对于关七与温小白的那段过去,京城里有不少老家伙大多都对此事略有所知,但雷损将温小白的女儿收养为养女这件事,知情的人却委实不多。 但不多,不代表没有。 雷损生前本就是偏向靠拢于蔡京一党,他死了这么多年来,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有一部分纷纷投靠到了蔡京麾下,虽然大多都是一些小人物,但有时就是那些毫不起眼、最容易忽略的小人物,反而更能命中要害。 第106章 于是蔡京便知晓了,雷纯实际上是温小白与关七亲生女儿的这件旧事。 蔡京麾下投效的能人众多,雷纯手底下的那点残部人马根本不能令他有什么触动,他之所以会接收雷纯的投靠,一来是为了她长着一张极美的好脸蛋能够以观后用,二来,便是因为那位关木旦关七。 就算先前不知,但只要是见过温小白的人,就绝不会错认雷纯。 雷纯与温小白长得至少有八成相像。 只要一看雷纯那张脸,就该猜出这个所谓的雷损养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事若是利用得当,关七可是比什么都厉害的一枚好棋子。 方应看是个城府极深又善于隐忍伪装之人,米苍穹让他在汴京城中暂且蛰伏静候时机,他结交权贵王侯时行动一向低调,但外出时的排场却一点都不差。 他外出乘坐的马车十分豪华,为他赶车的执辔者有三人,皆是锦衣华服,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每每外出,他的身边必定鞍前马后随侍着八大刀王。 另外还有两位为他掀帘的人。 那两个人,一个是习练‘无指掌’的张铁树,另一个是习练‘素心指’和‘落凤爪’的张铁心。 此二人合起来,在江湖上被称为‘铁树开花’。 而‘铁树开花’二人,实际上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那迷天七圣盟的五圣主与六圣主。 迷天七圣盟如今已不负当初荣光,关昭弟也对他二人防备之至,若不是因为当下的迷天盟里仍然还需要一些高手坐镇其中,或许关昭弟早就想办法将他二人清理了门户。 此二人担心哪天便会被关昭弟肃清,于是便在暗地里投靠了神通侯方应看。 蔡京传出的那条命令,即是让方应看遣使他手底下的铁树开花,用雷纯为饵,引出关七。 方应看尚在蛰伏,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京城中的势力争夺本就是此消彼长,你方唱罢我登场。 君不见当初的金风细雨楼也是将迷天盟、六分半堂压制下去后,才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汴京第一大帮会。 打下一只大老虎,能瓜分到的好处利益绝多,甚至还无须他亲自出手暴露底牌。 他乐意之至。 …… 三合楼内,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两个人。 两个姑娘,一坐一站。 但实际上么。 花晚晚静心感觉了下,除了一堆小杂鱼以外,还有几只勉强入流的小鱼仔,其中一只,气息还甚为熟悉。 她忽而笑了下,“我说雷小姐,你要我见的,该不会是你那位相好的白……白什么来着?” 她一耸肩,一摊手,“唉呀不好意思,没办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跳梁小丑而已,我没记住名字。”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但她眉梢微挑,脸上端的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挑衅神情,似是连装都懒得多装两下。 “原来晚姑娘不止容色出众,在牙尖嘴利上也完全不输于人。” 白愁飞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的肤色其实很白,只不过此时的脸色略微有点阴沉有点黑。 被气的。 花晚晚就知道,这位既要权又要名,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最在意的就是泯然于无名众人间。 她礼貌微笑,敷衍拱手,“过奖过奖。” 白愁飞也扯了扯嘴角,“晚姑娘该趁着此时能笑多笑笑,我怕你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还要等会儿?” 他话音刚落下,花晚晚就立马收了笑,接着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顿时就老大不乐意了,她催促道,“麻烦要动手就一起上吧,赶紧的,别磨叽了,我真要赶着回去吃晚饭的。” 她都留话给苏小刀说很快就回去的,再让他们这样墨迹下去,估计都要错过晚饭饭点了。 被她这般小看,白愁飞几乎就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咬着牙,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了这句话,“不急,还差一个人没来。” 花晚晚问,“还差谁?” 雷纯丰姿动人地站起身来,轻笑着答道,“当然是我那位前……未婚夫了。” “你们还将苏梦枕引来了?”花晚晚的眉眼间当即泛起了几分冷意来。 “哪里还需要我们引呢?” 雷纯嫣然一笑,“只要把你引到了这里,他就一定会来。” “原来如此。” 花晚晚危险地眯了眯眼,“你们想杀我,还想杀他?” 白愁飞道,“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据江湖传闻,无人能轻易杀得了他……但在下不才,我倒是很想试试红袖刀的刀锋有多锐利。” 蔡相布这个局,为的可不只是杀一个花晚晚,诚然花晚晚能轻易打败雷动天和雷滚,还能以一剑诛杀了雷损,这表示她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在这个江湖上,厉害的高手比比皆是,若是不寻靠山单打独斗便根本经不起什么风浪,但背后站着强大势力的高手就不一样了,像她这种背靠金风细雨楼,并且还是苏楼主在意之人的高手,才是重中之重。 引来她,便能引来苏梦枕。 那杀了她,若是不连带着把苏梦枕一道铲除了,只怕会遭到金风细雨楼攻势更为猛烈的报复。 而反之亦然,杀了苏梦枕,若是不连带着花晚晚也一起杀了,只怕亦是同样会被她一一找上门寻仇。 更何况,蔡相布此局本就主要是为了诛杀苏梦枕。 只有杀了苏梦枕,才得已将这汴京城的第一大势力的掌舵者,换成能被蔡京控制在手中的傀儡。 花晚晚朝他讽刺一笑,“或者,在试红袖刀的刀锋有多利之前,你还是先试试我的拳头有多硬,再来说这种足以笑掉人大牙的笑话。” 白愁飞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这是在明里暗里的嘲讽他不配与苏梦枕交手。 他憋了一肚子气,但咬了咬牙,还是强行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该来的人还没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花晚晚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冷光。 她接连踩着白愁飞的痛处故意挑衅,他都快憋屈成忍者神龟了,还硬是忍耐着不敢下令动手。 所以除了苏梦枕,他们究竟还在等什么? 花晚晚的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此时已是日暮黄昏,夕阳西照。 三合楼外倏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一声比一声更清脆,一声比一声更接近。 紧随着铁链声一道而来的,还有越来越阴暗的天色,以及越来越猛烈的罡风。 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日月无光。 花晚晚侧过身望向了来人。 那是一个长相尤显稚嫩的年轻男人。 或许并不是年轻,在她看来,更像是武功高到了一定境界,功法所致而使他的面容停在了少年时期。 他的皮肤很白,和花晚晚夜兔天生白透的肤色不同,他的肤色更像是常年不见日光而形成的那种白。 他的目光很空,仿佛一片空虚,不见半分情绪。 花晚晚不禁心里一跳。 这是她生来第一次,在面对敌手时,还未出手便已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感。 忽而一阵尖锐的芦笛声传来。 楼外紧跟着响起一阵内力传音,“温姑娘就在那里!” 男人的目光终于不再空虚。 他转而抬眼看向了楼内几人。 在看见雷纯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焕发出来的,是有如孩童般天真又幸福的笑容,“小白,你回来了。” 他目光里同时也满含着浓浓的爱意,“小白,跟我一起回家吧。” 随着他唤出口的这一声声小白,花晚晚终于想起了他是什么人。 是迷天盟的七圣主关七!! 是那个听胖鸟说最后强到坐着ufo升天的关七!!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雷纯清脆动听的声音。 但自她口中所说出来的话,花晚晚就觉得不大动听了。 她说的是,“你杀了她,我就跟你回去。”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花晚晚:瞳—孔—地—震! 日哦!! 凑表脸!居然还有这一招! 打不过就摇人! 摇的还是关七这个心智不全的疯子! 关七循着雷纯的目光看向了花晚晚。 他的眼神此时已经不再空虚,但也没有看向雷纯时的那种爱意。 他的目光有些微的困惑,“我见过你。” “???” 花晚晚比他更加迷惑多了,她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不可能见过特征这么显眼的关七还能给忘了。 她万分确定,她的确从来不曾见过他。 关七抬起手来,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天空。 “星星。” “龙、龙……” 他面上的神色困惑又迷茫,“嘭!没了,都没了。” 第107章 “小小的你没了,星星也没了。” 花晚晚眉目微微一动。 她好像猜出了他说的是什么。 徨安星,龙脉。 当年小系统在完全吸收掉龙脉能量后,立即将她带入了时空门,徨安星也随之跟着一起消散了。 但,关七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待花晚晚想清楚,就感觉到空气中猝然生出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内力波动。 该说不说,真不愧是疯子关七吗?! 说变脸就变脸,压根不给人时间反应啊摔!! 关七目光直勾勾地紧盯着她,与此同时,身上瞬间爆发出了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 比他的杀意更快来到的。 是一记咳嗽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补上啦~ 第83章 风云渐起 咳嗽声越过了漫天的杀意。 绯艳刀影立时紧随而至。 凄寒人影遽然扬刀疾袭。 刀影重重,人影绰绰。 残影交叠,已然快到分辨不清持刀之人的人在哪里,刀又在哪里。 苏梦枕的刀,挥得凌厉,来得迅疾。 但关七的杀意决不容小觑。 他身上澎湃而出的‘破体无形剑气’,磅礴雄浑,横贯长空,天地风云仿佛都要被这纵横剑气所震慑折服。 花晚晚当机立断,以扶光伞为手中剑。 配合着苏梦枕挥出红袖刀的路径,她疾闪而至迅速抬手刺进剑出无悔的一式。 这是收不回且避不掉的一式剑法,雷损也曾死于此剑招下。 她的想法简单之至,杀人者人恒杀之,关七身上裹挟的杀意不是假的,他既已打算为了雷纯而出手杀她,她出招也自然不会留手。 无可否认,关七确实是她所见过的最强的敌手,而跟这样一个没有理智的疯魔高手对上,此番绝不能恋战,战局拖得越久,越容易刺激到他产生更加骇人的杀意。 而西门吹雪的剑法用在此时速战速决最为适合。 这一招,要的就是他的命。 此时此刻,对上这样一个强敌,花晚晚的心神全都凝聚在该如何快速取胜。 她想要的是关七的命。 但同一时刻,也有人想要她的命。 她以伞为剑袭向关七,她的身后,白愁飞也暗暗在手中凝结起指劲,而后屈起四指突出中指,步法一踏倏地尾随其后,与此同时,厉烈指风亦是紧衔而至。 花晚晚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指风。 她心想,只不过是硬挨白愁飞一记偷袭而已,没多大关系,夜兔的复原能力足以让她及时治愈伤势,大不了就是痛一下,忍忍就过去了。 眼下苏梦枕的刀影已掠近了关七的肩胛边,她这一记收不回避不掉的剑势也已经无法撤离,也绝对不能撤离。 苏梦枕的红袖刀迅疾架上了关七的肩颈之间。 她裹挟怪力的扶光伞同时刺破了关七的护体罡气。 白愁飞的惊神一指‘大寒’,紧跟着也落在了她背后的灵台穴上。 她果断利落地刺出了必杀的一剑。 却也硬生生接下了这必杀的一指。 而苏梦枕随之亦是硬生生收回了架上关七颈边的刀。 但他手中的刀却并未入袖。 刀声渺渺吟吟,转而疾掠侵袭向那道迅速回撤的白影。 红光荡涤之间,血色遽然迸溅。 仅一刹的工夫,只听一声痛呼。 白影染上了鲜红,青石地上立时多出了一只齐腕斩断的手。 俨然是白愁飞方才施展出‘大寒’的那只右手。 苏梦枕面上神色凌冽又冷然。 没有谁能在伤了他的人之后,还妄想全身而退。 白愁飞仅剩的那只手握住了右臂,随即双腿发软半跪地上,额上止不住地冷汗淋淋。 此番也算如他所愿,亲身一试了苏梦枕的红袖刀究竟是何等的锋利。 狄飞惊恰好在此刻赶到了三合楼。 他察觉出了书房笔墨有曾被人动过的痕迹,于是遍寻线索及时赶了过来。 苏梦枕终于收刀入了袖。 他需要空出他的手,来抱住他的心上兔。 他的手在方才持刀斩腕之时杀机毕现,如今却是轻柔得好似抱住了全天下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惊神二十四节气指法之‘大寒’,招如其名。 若说‘冬至’是寒风刺骨,那‘大寒’便是雪虐风饕。 花晚晚支撑不住地瘫软在地,此时整个人倚在苏梦枕怀里,鬓边很快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白愁飞那记‘大寒’造成的外伤已经愈合如初,但内伤却是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那一指,有问题。 明明是寒霜般的指劲打入了体内,她却觉得奇经八脉中潺潺流动的血浆开始逐渐变得滚烫。 她只觉全身上下忽冷忽热,轮番交替,犹如冰火两重天。 花晚晚那以伞为剑的一剑,虽破了关七的护体罡气刺入了他的体内,但却不可能就此杀了他。 但也正是由于受了伤,他的剑气更是越发的纵横捭阖,气势强盛。 而又因为他的小白一句‘只要杀了她,就跟他回去’,他脚下步伐踏出的方向,以及所发磅礴剑气的目标,仍是紧紧认准了花晚晚一人。 狄飞惊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雷纯,而后毫不犹豫踏起疾龙无影身法,转瞬之间便挡在了关七的前进之路上。 花晚晚忍着体内的煎熬难受,看了一眼正施以‘大弃子擒拿手’对上关七的狄飞惊,然后抖着手将扶光伞递给了苏梦枕。 苏梦枕会意,当即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撑开扶光,以伞面挡住了关七的剑气攻击。 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扶光,一手搂住了她的肩膀,“阿晚……” 苏梦枕疾眉蹙额,目光中尽是掩不下去的担忧。 他方才已试过输送内力为她疗愈内伤,却发现输入她身体里的内力几乎都有如泥牛入海,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 那一指‘大寒’,绝对不仅仅只是一指。 他转头看向了半跪在地上的白愁飞,冷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苏梦枕双目中的寒火仿佛瞬间迸燃出了杀意。 白愁飞最为擅长用来施展惊神指的右手被他斩落,当下自是恨得眼都红了。 他狞笑道,“出自老字号温家的‘一枝毒锈’,以我的至寒指劲打入了她的体内,滋味想必很不好受吧?!” 花晚晚的身体当即颤得越发厉害。 老字号温家,一枝毒锈。 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苏梦枕实在不愿细想。 他心下惶惶,但表面上却仍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他语带森然,“交出解药,我放你一马。” 白愁飞闻言却笑得愈加狰狞扭曲。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此毒为温家温趣所制,中毒者将会逐渐扰乱心智,直至最后彻底沦为傀儡……” “而最为重要的是——此药,无解。” 他在吐出最后几个字时,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快意之至。 苏梦枕斩断了他惯用出招的手,他却也同样亲手将他在意之人变成一桩傀儡。 他痛,苏梦枕想必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兴许还要比他更痛的多得多。 苏梦枕瞳孔微缩,心里惊悸难安,抱着她的手上不自觉也用了些气力。 花晚晚感觉到了他此时精神有多紧绷。 当下她也只是冷热交替所以难受得紧,并非听不到他二人所说的话,既然一枝毒锈的毒性会逐渐扰乱心志,逐渐二字,那也就是说并不是马上就会失去神智。 她又冷又热,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栗着,但还是使劲抬起手攥住苏梦枕的袖袂扯了扯,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欲还……” 这般灭绝人性的毒药,‘醉何如’必定是不管用了,所幸她那两粒可解百毒挽生机的‘欲还休’一直还留着没用上。 但她也不可能一直戴在身上,眼下那些药全都存在胖鸟的系统空间里,只要找到它,就能解了毒。 苏梦枕关心则乱,此时也蓦然想了起来,她说过一直都携带着家里人特意给她准备的可解百毒的药物。 他心下终于稍稍安定了些,刚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对战关七的狄飞惊猛然急步退了回来。 关七仍然还是伫立在原地,不退,却也不曾再前进。 狄飞惊仍然低着首,抬手迅速点下了自己身上几处大穴。 而后,他的唇边随之溢出了一抹血痕。 尽管关七如今已然半疯半魔,但他曾经名震天下、号令黑.道靠的可不是什么身家背景,而是他那实打实的一身高绝武学修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天才,多年前便已是横扫武林难有敌手,就算神志再不清,他刻在骨子里的武痴本能也不会落下一分半点,更别提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淬炼,功力如今已然变得越发高绝深厚。 第108章 仅凭狄飞惊一人,绝不可能就此拦住他。 当下关七身上的‘破体无形剑气’稍微减弱了些,他有些茫然,忽而出声问狄飞惊,“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带小白回去?” 他声音略显稚嫩,语气也实在称得上是礼貌又客气。 一个半疯半魔的人,总是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逻辑,而眼下关七脑中的想法与认知只有一个——杀了她,就能带小白回家。 他们阻止他杀她,就是在阻止他带小白回去。 雷损已经死了有六年时间,如果当年京郊一役中尸体没被炸散,时至今日估计也仅剩一堆残骸枯骨了。 但狄飞惊却仍然还是那个一叶知秋、见微知著的狄飞惊。 他仅凭曾经所知的旧事,以及眼下所见的局面,便当即推测出了雷纯精心布下这场杀局的秉要所在。 雷纯早已在战局展开后就避让到了一方墙隅下。 他侧过身看了她一眼,那双很好看的眼睛里,目光神色难辨。 雷纯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忽觉好像有什么脱离了她的判断。 狄飞惊复又看向了关七,轻声言道,“你要找的小白,不在这里。” 关七有些微怒,“你别想骗我,他们说她就在这里。” 他说着,指了指雷纯,“她就是我的小白。” 苏梦枕手上紧紧抱着难受到全身轻颤的花晚晚,虽半跪在地上,但他的身姿仍是傲气凛然,不容任何人轻看小觑。 他语声阴冷,“他们是谁?” 关七不答,但他的破体无形剑气却猛地攻向了顶上二楼的楼层板。 他们此时身处一楼大堂,而关七的剑气三两下便将整个二楼木板给击破得七零八碎,顶上轰然崩开了一个大洞。 至二楼中猛然沉沉坠下了两道蒙面黑影。 关七又指向了雷纯,而后带着恼意开口道,“你们说,她是不是我的小白?” 那两个蒙面人倏然下坠,方才稳住身形,一听关七追问,自然不可能自己拆自己的台。 其中一个身形较为修长,手指也很长的蒙脸人当即应声答道,“属下怎敢欺骗七圣主,她当然就是温小白!” 关七闻言立马又高兴了,他回过身来对狄飞惊欣喜地说道,“你看,她就是我的小白。” 狄飞惊轻叹了口气,“你再仔细看看,她是或不是。” “她当然不是!” 说话的人,是关昭弟。 杨无邪在集结人马的同时,亦是遣人给刚离去不久的关昭弟带去了消息,当下迷天盟与风雨楼的两方人马,几乎是一前一后赶到了三合楼。 关七听到了关昭弟的声音,立时抬眼望向了她,“妹妹……” 或许是狄飞惊与关昭弟的话语太过笃定,也或许是关七自身本就隐隐知晓不对,只是潜意识里并不愿相信他的小白不在这里,所以只能自己欺骗了自己。 他忽而又偏过头看了雷纯一眼。 但这一眼,却不再含有半分爱意。 他倏地双手紧紧捂住了脑袋,然后蹲了下去。 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小白……小白不在这里,那小白去哪里了……” “小白不见了……我找不到小白了……你们都在骗我……他们也骗了我……” 此时花晚晚的身体已然越发滚烫了起来。 苏梦枕不愿再在这里陪他们玩这些无聊至极的把戏,他当下满心都是急着回去找那只小鹦鹉拿解药。 只要一刻不拿到解药,他便一刻心中难安。 但正在他将她抱起之时。 骤变陡然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应该没几章了,苏小刀的七座大山就快出来了hhh 第84章 风云渐起 黑云压城,烈风乍起。 失控的关七究竟有多可怕。 失控的破体无形剑气究竟又有多骇人。 只一眨眼间,关七身上的枷锁铁链全被剑气绞断,靠近他的长指蒙面人被四溢乱射的剑气直接削成了个血人。 三合楼内的桌椅酒坛接连被划破,震碎,墙壁天花板同时亦是开始逐渐崩裂,塌陷。 炸裂声,崩碎声,声声不绝于耳。 关七猝地抬眼望向四面八方。 楼内众人皆在同一时刻,霍然对上了那双空洞却又万分可怕的眼睛,心头竟是倏而萌生了万念俱灰的死志。 苏梦枕先行醒过了神来,狄飞惊亦是紧随其后,二人皆是心下一凛,彼此不期然对上目光,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了枝节横生,事态不容乐观。 这座以两层木楼为结构的三合楼,就快塌了。 “走!”苏梦枕怀里抱着花晚晚,脚下踏起瞬息千里,一马当先疾掠而出,狄飞惊紧随其后。 杨无邪与王小石亦是同时施起轻功跟了上去。 关昭弟看着发狂的关七犹豫了一瞬,但情况紧急,终究还是不得不带着人迅速逃离三合楼,“跟上!” 白愁飞当即以仅剩的那只手揽住雷纯夺门而逃。 矮个子手指粗短的蒙脸人扛起被削成血人的长指同伴,迅速转身跳出窗外。 原本藏身于楼中埋伏的蔡京手底下‘七绝神剑’之四——剑鬼余厌倦,剑妖孙忆旧,剑怪何难过,剑魔梁伤心,四人亦是不得不带着其余埋伏人手一道仓皇现身逃出三合楼。 这就是花晚晚进三合楼之后感觉到的,除了白愁飞以外的那几只勉强入流的小鱼仔。 楼中有人在暗处埋伏,苏梦枕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但与如今全然疯魔的关七相比,这几个人已是根本不值一提。 只顷刻间,三合楼轰然坍塌。 关昭弟此行带了十来个手下,尽管在发生变故时已下令众人离开三合楼,但还是免不了有几个受了些轻伤。 蔡京麾下那‘七绝神剑’四人带来的手下就没那么便宜了,此番为了埋伏苏梦枕,几人特意领了四十个武功颇佳的好手,但由于各自藏身较为分散,要不就是被关七剑气所波及,要不就是来不及逃离三合楼,死伤之数占了将近一半,眼下仅剩余二十来人。 见此情形,杨无邪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由于关七此人实在不可控,他担心带来的楼中众弟兄被剑气波及,在赶到之时除了王小石,其余人马已先让师无愧带领着留守在离三合楼距离较远的街道口,否则这场意外后估计要受到许多不必要的人手折损。 关七的心智已然紊乱,他站在三合楼塌陷中心,仅是凭着身体本能自行运转护体罡气,因此竟也毫发无伤。 他捂着头缓缓站了起来。 他空虚却厉烈的目光紧紧盯着周遭诸人。 众人想走,却全然走不了。 他的眼神极其摄人,仿佛只要有人一动,他的剑气就会瞬间对其炸起。 关昭弟不忍心看他这般疯魔的模样,不自觉唤了声,“哥哥……” 关七怔了怔,眼珠子极慢地转动了几下,在看向关昭弟的时候,目光终于好似稍微聚了点焦,他双手抱着头,尖声问她,“妹妹,小白不在了?!” 关昭弟那叫一个恨啊,温小白与多少人纠缠不清她不管,就算是她勾搭雷损之事她也可以放下,但她哥哥若不是因为温小白,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雷损算计,从而变成如今这副心智不全半疯半魔的模样。而那个温小白呢,甩甩手拍拍屁股一声不吭就走了人,半分心理负担都没有,徒留她哥哥就连心智丧失之后都念念不忘找寻她。 关昭弟咬着牙咽下恨意,半哄半劝道,“哥哥,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但疯子根本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不!小白!我要带小白一起回家!” 关七嘶喊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无比,忽而一会儿笑,又一会儿怒,乍迸而出的破体无形剑气也瞬间变得密密匝匝,周遭不少人立时就被剑气攻击波及受了伤。 苏梦枕早在出了三合楼就避退到了一方墙隅之下,此时花晚晚闭着眼睛,眉头也紧紧蹙着,整个人半坐半倚靠在他怀中。 杨无邪用力撑住了扶光伞,与王小石一起,为苏梦枕挡下四处迸射的无形剑气。 苏梦枕面色凝重,关七已经彻底失了控,就连关昭弟也全然拿他无法,若是不将他及时控制住,只怕今日之事难以收场。 关七的尖叫声,惊扰了半睡半醒的凶兽。 花晚晚还未睁眼,喉间已先溢出了几许沉闷嘶哑的哽咽声。 头疼欲裂,痛如万针。 她止不住地挣扎起来,下意识也跟着紧紧捂住了脑袋。 苏梦枕心中倏地咯噔一下,不由揽紧了怀中颤栗不休的姑娘。 她的身体实在烫得厉害。 那温家的‘一枝毒锈’与白愁飞的至寒指劲一道打入体内,原本不该是如此情状才是。 但她仅在最开始起了薄薄一层寒霜,而后很快就消退了下去,之后身体便大多都处于甚为滚烫灼人的状况。 第109章 唯一的解释,只有可能是夜兔的体征与常人不同。 而那‘一枝毒锈’打入体内后,扰人心智的毒性与夜兔一族的嗜杀血脉相融,根本无人能知晓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口中只不停喊着疼。 苏梦枕忍着心慌,稳住手注入内力为她疏导头中经络,他声音微颤,轻柔问道,“阿晚……有好些吗?” 她似乎已是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摇头,摇着摇着又开始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那厢的关七越发狂躁,此时已然敌我不分,就连迷天盟的人都被他乱窜的剑气杀了好几个。 “疼……好疼……” 关七越是狂躁,嚎叫声便越是尖刻,花晚晚也随之挣扎得越发厉害,她捂着头止不住地凄厉哭喊起来,声音嘶哑又破碎。 “苏小刀……疼……” “别叫了……闭嘴……让他闭嘴啊!” 苏梦枕方才早已为她点了封闭听觉的穴道,但关七的嚎声裹挟了刚猛内劲,轻易就穿透了封闭的穴道。 他紧紧抱着她,心疼如刀绞,却又束手无策,身心无力到了极点。 不知他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够减轻她此刻的痛楚。 注入内力疏导不管用,封闭听觉也同样不管用,他最后唯一能做的,只是双手牢牢帮她捂住耳朵削弱些许声音传入。 苏梦枕的心里沉重如铅。 若是不赶紧解决掉关七的问题,或许今日所有人都无法安然离开此地。 而阿晚的情况委实太过不对劲,再这般拖延下去,只怕她的身体会先一步承受不住。 苏梦枕目光凛冽,一咬牙狠下心来,将她的身体轻轻放下妥善置靠在墙隅边。 花晚晚此时已经疼得意识不太清楚了。 他垂眸凝视着她,抬手轻抚了抚她耳侧的青丝,眼瞳中映漾着她的倒影,目光仿佛温柔得能从中溢出水来。 但他开口出声之时,却是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意,与无可撼动慎之又慎的郑重。 “无邪,帮我照看好阿晚。” 他忍着心中不舍,再度深深看了她一眼,倏而决然站起身来。 杨无邪神色忧虑,但还是肃然应道,“是,公子。” 王小石的挽留剑早已解开了布帛。 他左边一手凌空销魂剑,右手一把隔空相思刀。 苏梦枕在这般险之又险的情形下,仍是不改躬先士卒的行事作风,抬手抽出袖中红袖刀,只听一缕刀声轻吟,再见清瘦身影遽然一闪,立时扬刀先行疾掠而攻。 几人并没有提前商议过,但或许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敌人。 作为苏梦枕曾经的敌人,狄飞惊手中起势施以大弃子擒拿手,身形一动踏起疾龙无影身法,即刻配合默契地跟了上去。 刀影潋滟,人影飘忽。 剑光凌冽,剑气强盛。 嚎叫声,咳嗽声,破风声,交织缠叠。 战局中心全是肉眼看不清的数道残影。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随着刀剑交鸣而颤动。 以三对一,看上去似乎战了个不相上下。 但实际上呢。 苏梦枕心中隐忧急于求胜,狄飞惊方才已受了不轻的内伤,而王小石毕竟前不久才出师下山,实战经验甚少,一来就立即对上如此强大的对手,他两手刀剑已被逼得同时出招,手刀掌剑相继而袭却未能带给关七半分损伤。 这边罢了,事实上还不止如此,他们所出的每一招每一式,仅仅片刻之间,关七却能够以原样照搬,再以原招即刻奉还给他们。 这是一个难以匹敌又可怕至极的强手。 苏梦枕心有牵挂,只求速战速决,刀起刀落之时,攻势自是又疾又狠,关七在接连挨了两记红袖刀伤后,猝然之间仰天长啸,随之剑气猛然迸散炸开。 三人不约而同急步回撤。 关七最后那迸炸溅开的剑气过于疯狂,过于势不可挡,几人虽然闪退及时,却也还是各自受了不轻的伤。 鲜红的血色逐渐爬上了几人的衣袍。 苏梦枕的唇角溢出了一抹残血。 花晚晚被那阵尖利的长啸声惊醒了意识。 她双手捂着头,下意识抬眼朝声源发出的方向望去。 眼中却只看得到一抹血红。 但下一刻。 她的眼睛猝然睁大。 …… “公子小心!!”杨无邪赫然惊呼。 战局另一边,剑鬼余厌倦,剑妖孙忆旧,剑怪何难过,剑魔梁伤心,四人一同手持配剑猛攻而上。 带着萧肃杀机的四道剑势,此一刻皆齐齐对准了苏梦枕。 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曾忘记过此番行动的最终目的——诛杀苏梦枕! 眼下苏梦枕几人皆与关七大战一场身心皆疲,同时亦是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如此千载难逢之机,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但苏梦枕又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身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 自他坐上江湖第一大势力的龙头交椅,这世上有多少人追随于他,就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他。 他就是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就是他。 他在哪里,金风细雨楼就在哪里。 因此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异想天开,以为只要杀了他,便能拿下群龙无首的金风细雨楼。 他自小重疾缠身身体羸弱,但他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却半分都不羸弱。 不论再如何严重的伤病,只要他的刀还在手中,他的命就仍是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杨无邪的话音还未落下之时,弹指一挥间,苏梦枕手起刀落,凄艳红光一闪而过,孙忆旧的人头便已骤然落了地。 与此同时,余厌倦的心口也被一记刚烈剑气陡然贯穿。 关七捂着肩上的红袖刀伤,此刻他的目光已然不再空虚,看向苏梦枕时平静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仿佛恢复了些意识,一双锐利逼人的眼中隐射而出的,是作为一个武道至强者的骄傲。 “偷袭暗算是最无耻无聊的事,我不喜欢。” 何难过与梁伤心见势不妙,当即旋踵掉头迅速回退。 梁伤心轻功略胜了一筹,及时撤回到了那余下的二十几个武林好手的保护圈中。 但落后一步的何难过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他的脖子被一只异常白透的细软小手紧紧扼住,而后却连一声痛都来不及呼出口,下一瞬颈骨便被硬生生绞拧成了几截。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眼,是倒转倾斜的世界。 以及,一双浸染血色的眼睛。 …… 凶兽的锁链,断了。 第85章 血脉封印 「你还是没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你还是没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那些人。 你还是,太弱了。 所以才会被区区的疼痛打倒。 你若是这般软弱,那就让我来帮你。 帮你,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 帮你,杀掉那些阻挡你的人。 全都,杀掉。」 …… 她的眼睛里尽是一片空洞。 剔透莹润的琥珀四周也尽染上了凶戾的鲜红。 皎皎明月,顷刻之间沦为了不祥之兆的血月。 除了凶煞杀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 苏梦枕瞳孔骤然一缩。 她的理智。 最终还是彻底崩坏了。 这副模样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一些人大概都隐约明白。 王小石曾在不久前的跨海飞天堂练武场见过。 而狄飞惊,也曾在多年前的三合楼外见过。 …… 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狄飞惊不知道。 或许是因由他从前明知雷损做的很多事都是错,但也曾于夜深人静间,在知遇恩义与是非对错中辗转反侧进退维谷,而与她仅有的几次相处中,却能让他不自觉忘记了那些从来都放不下的心结之时。 也或许是在她笑脸盈盈又死乞白赖的,非要跟他交个朋友之时。 但或许还是该延伸到最一开始,他打开那扇房门,却看到一双清澈明媚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之时。 当年他在三合楼外也曾见过这般相似的场景。 那时他就已然在苏梦枕自己都尚未意识到前,察觉到了他对她也生出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她那样鲜活生动的一个人,会吸引到他们这样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却没有苏梦枕的好运道。 尽管那时她虽失了理智,却还保有几分人性。 但当年苏梦枕能够拦下她,就已能表明他在她心里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而如今,仅仅是苏梦枕流了血受了伤,有了危险,就把她疼成了那样吗? 疼到了,不惜抛弃自我,抛却人性。 也要救他。 …… 何难过的头与身体之间,脖子上仅剩一层薄薄的死皮在连接着。 第110章 她随手抛掉了手中还在不断冒血的尸体。 此时她已没了理智,只凭本能在行动。 循着杀气,循着敌意。 寻找野兽的下一个猎物。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瞬息之间疾闪而去。 众人只是一怔的工夫。 她便已落入了那剑魔梁伤心所在的人堆里。 关七此刻已然稍微平静了下来。 凶兽的周边,就数这里的敌意杀气最为浓烈。 蔡京手下的这些武林高手,一惊之后立时反应过来,尚未意识到死期将近的二十几人手持刀剑一拥而上。 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多少个。 有的被她的手扯断了脖子,有的被她的手洞穿了胸口。 有的,直接被她活生生撕成两半。 这不是人的打法。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这是野兽天性中的猎杀本能。 她用来撕碎猎物的,是她的手,是她的腿,是她自己本身。 她的指尖,已浸满了不知多少人的血。 或许也有她自己的血。 她的感官似乎完全封闭了。 她的周遭全是残破不堪的不完整尸体。 有的缺了头,有的缺了手,有的缺了腿。 有的,四分五裂。 仿若一场异常残酷的杀戮盛宴。 有的人怕了,手脚发软打着颤,想要后退,却仍是快不过她的速度。 这样一只有着绝对速度和绝对力量的凶兽。 甚至于,还有着绝对的复原能力。 究竟有多可怕。 此时此刻,这点或许没有人能比梁伤心更清楚。 不论她杀了多少人,她踏出的脚步,总是对着他一个人的方向。 他手中的剑感觉到了恐惧,一直在颤抖。 一件本就是死物的剑当然不会恐惧,真正满心恐惧的,真正浑身颤抖的,是他,不是剑。 他名号剑魔,但他却并不是真的魔。 至少在这一刻,真正入魔了的,是这个全身染血的诡异少女。 …… 她杀人……不,她撕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仅仅数十个呼吸间,她所过之处就已堆满了断肢残骸。 关七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怎么比他还疯啊。 搞得他都疯不起来了。 果然,对付一个疯子,最好用的办法,就是比他还疯。 关昭弟趁机赶紧上前牢牢牵住了关七的手。 甚至怕他再乱跑,还用精钢铁链将兄妹两人的手锁在了一处。 …… 野兽的利爪已洞穿了梁伤心的心口。 梁伤心再也不会伤心了。 没了心的人,如何再伤心。 …… 苏梦枕自第一时间便想上前去,却早被杨无邪与王小石两人给死死拉住了。 他目光寒凉,“无邪,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杨无邪不答,只死命摇头。 任谁都看得出来。 那已经不是晚姑娘了。 她的理性已被完全吞噬。 或许就连自己是谁也都已经忘记了。 她那双眼睛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杀意,什么都没有。 如今那只能算是一具拥有晚姑娘身体的空壳。 不论谁去,都只会被她视为下一个要被撕碎的猎物。 但他的公子孤注一掷,毫不犹豫扯下了他的手。 苏梦枕终于知道,自多年前小寒山初初见面,那时的违和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也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她就像是立于白夜的分界线之间。 前进一步是黎明,后退一步,便是永无止境的黑夜。 如今她沉沦于黑夜的世界中。 终究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 转眼间,蔡京麾下的人马全都折在了凶兽的利爪之下。 只除了离得稍远的雷纯与白愁飞二人。 与在场或担心忧虑、或害怕恐惧的其他人不同,雷纯的那双美目中闪烁着的,是惊喜亢奋的光芒。 花晚晚的心智果然已被完全扰乱。 并且她的能力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是一把最为好用的杀人利刃。 却也是一把双刃剑,若是用不好,伤人又伤己。 但好在,她中了一枝毒锈的毒。 制毒的是温家‘死字号’的温趣,已经被她给杀了人灭了口。 此毒天下间再无解药。 自此后,只要她一唱歌,这把杀人利刃就必须无条件听从。 对她而言,这已然不是什么双刃剑,而是一具任她摆布的傀儡娃娃。 雷纯笑了。 笑得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在这无边的杀意中,竟显得突兀极了。 她忽而柔柔唤道,“你过来,听我为你唱歌。”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她唤的人,是花晚晚。 她的神色实在难掩喜意。 不止她,就连她身边的白愁飞亦是同样喜形于色。 白愁飞右手的断腕已撕了衣角布帛草草包扎止住了血,但他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着痛。 他痛,伤了他的人也别想好受。 于是他看向苏梦枕,诡笑道,“苏楼主,我再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一枝毒锈’就算扰乱了心智,也不会伤及你心上人的性命,只能让她听话。” “只要雷纯一唱歌,她就只能沦为一条听话的狗,她要她跪下就跪下,要她杀人就杀人,她要她往东,她就绝不会往西。” 此话一出,苏梦枕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他身边诸人亦是如坠冰窟。 雷纯控制了花晚晚之后,会让她做什么,明眼人都猜得出来。 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好毒的一枝毒锈。 好毒的一个女子。 花晚晚刚扔掉手中梁伤心伤了的心。 雷纯出声唤了她。 她转头看去,眼睛里全是空空如也的茫然。 接着雷纯出声悠悠扬扬唱起了歌来,“……一般离绪两消魂……” 她的眼睛越发红得厉害,继而逐渐变得混沌难明。 雷纯见状愈加喜上眉梢,口中唱出的歌儿也不曾停下,“……马上黄昏,楼上黄昏……” 她猩红着眼。 一步一步,慢慢的,晃晃悠悠的。 走向了雷纯。 苏梦枕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红袖刀。 他这一刻,甚至克制不住杀意,只想动手杀了雷纯。 好让她永远闭上唱歌的嘴。 但他不能,他怕会因此而更加刺激到他的兔子姑娘。 宛转悠扬的歌儿还在继续绕着梁。 沦为傀儡娃娃的兔子也在继续往前走着。 她愈是走近,雷纯脸上的笑意就愈是扩散,她口中的歌儿也愈是悦耳动听。 直到她停在了雷纯的面前。 扣人心弦的歌儿却戛然而止。 惊变往往只在一刹。 她的手瞬间贯穿了雷纯的心口。 雷纯的脸上仍然还是笑靥如花。 但她这辈子却再也做不出第二个表情来了。 她至死都不明白,她放出的,哪里是什么能够任人摆布的傀儡娃娃。 她放出的,明明是一只暴虐杀戮的凶戾野兽。 凶兽的眼睛里时而混沌,时而空茫。 漫天的血腥气,越发刺激到了她。 雷纯只一眨眼就死了。 死得草率,死得寥落。 但在她身侧的白愁飞却煞时惊得胆裂魂飞,额上虚汗汩汩而淌。 他见势不妙,脚下踏起轻功转身便要落荒而逃。 但他哪里还能逃得过。 花晚晚瞬息之间便已暴闪而至。 他断了腕的右臂当即被齐肩撕扯而下。 他下意识痛得嘶声惨叫。 但却好似使她愈发兴奋了起来。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不再像方才那般一击致命。 而是开始认真玩起了她手里的新玩具。 她随手扔掉了那只血流肉烂的右臂。 又转而伸手拧住了白愁飞的左臂。 接着就像是撕鸡腿一般,轻飘飘一掰,那条左臂登时筋断骨裂血肉狼藉,转眼又被她撕扯了下来。 白愁飞痛得冷汗淋漓,面色煞白。 而后,不知是肉骨分离让他痛得无法忍受,还是失去双臂令他绝望得不愿面对现实。 他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不会再惨痛地嚎叫出声了。 她似乎觉得没了意思。 复又伸手正要使力拧断他的脖子。 但她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扣住了。 这只手,瘦骨嶙峋,青筋突起。 或许这只手不是最有力量的。 但却偏偏又是这只手,将那只最有力量的凶兽给轻易拦了下来。 …… 苏梦枕的眼眶已然通红。 第111章 他眼中的寒火染红的,全是不可言说的爱意。 他曾经在六年前彻底失去过一次。 而这一次,仍是因为他没能保护好她。 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她身上的衣裙已有不少刀剑划过的痕迹。 红裙染上的血,有其它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她是那样怕疼的姑娘。 换作平时,她早该委委屈屈的喊疼了。 可是而今呢。 她不管不顾埋头厮杀,仿佛完全封闭了痛觉,兀自沉湎于血腥杀戮的愉悦快感中。 阿晚,这就是你说的夜兔一族的命运吗? 最终结局只有战斗至死这一条路的,被诅咒一族。 花晚晚的目光空洞无神,却又混沌迷惘。 但她的杀意仍然还在簇簇燃烧。 可她的手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她歪了歪头。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但不论是谁,遵从你的血,杀了他。 她的另一只手猛然扼上了他的颈间。 苏梦枕随之感觉到自己脖子一紧。 但他的手却放了开来,不再扣住她的腕。 他的手慢慢抚上了她赤红的眼尾。 “阿晚。” 她的手开始逐渐越扣越紧。 苏梦枕的呼吸也随之变得越发艰难。 但他仍然竭力出了声,“不要……逃避。” 他知道。 她从来都很坚定,从来都很努力的在与夜兔之血作着顽固抗争。 他也知道。 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向夜兔之血妥协。 她也不会让自己沦为只剩杀戮本能的野兽。 苏梦枕竭尽全力露出了个安抚的笑来。 他的手还温柔至极地覆在她的脸上。 他其实不曾对她说过,他最喜欢看着她脸上的笑。 那个不论什么时候,不论身处何种境地。 脸上都带着无畏笑容的她。 从来都是他的骄傲。 好似只要看着她的笑,就算再如何痛楚万分的伤病他也都能撑得下去。 可是她如今却是不再对他笑了。 那个时候,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也是他,没能及时阻止住她。 如果这是作为夜兔必当承受的最终命运。 那么这一场杀戮之局的罪过,就让没能及时阻止你的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所以,阿晚,不要逃避。 再对我,笑一笑吧。 第86章 血脉封印 兔子的眼睛有一刻的聚焦。 这一刻的她,似乎回复了些意识,却又好像带了些迷惘。 她迷惘的这一刻。 狄飞惊趁机施以手刀打晕了她。 苏梦枕的颈间随之松开了钳制,当即不顾咽喉处泛起的痒意,伸出手及时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 他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手紧紧揽着她,一手忍不住摸了摸颈间,应当是已经被掐出了淤痕,此时脖子周圈浮起了麻麻涨涨的疼来。 这一阵被外力激起的咳嗽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看向狄飞惊,从容道谢,“多谢。” 狄飞惊目光平静,“不必,我不是为了你。” 他只是不愿看到,待她意识清醒之后发现自己亲手杀死了苏梦枕,或许会出现比当下更为崩溃的情状罢了。 苏梦枕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微一颌首,不再多说其它,只一躬身将她抱了起来,扔下三合楼外这一团血腥的纷乱场面兀自转身离开。 自家楼主都走了,杨无邪与王小石自然也要紧随其后。 狄飞惊没再跟上去,他侧过身看向血泊中那一具面上犹带着美丽笑容的女子尸体,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方才暴走的兔子出手太快,他就算想救下雷纯的命,也实在无能为力。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也曾好言相劝,但她野心太盛一意孤行,如今落到这副不得善终的田地,终究怪不得他人。 神通侯方应看也于此时匆匆赶来,俨然一副刚收到消息的架势。 但事实上呢。 今日这一场乱局,方应看的有桥集团想要趁乱浑水摸鱼,他自然身处于不远处的茶楼里观察形势,好能第一时间临机制变坐收渔利。 但实在可惜,还是没能杀得了苏梦枕,拿下金风细雨楼。 方应看立在苏梦枕的前进之路上,身后还跟着鞍前马后的八大刀王,年轻俊秀的面容上端的是一脸单纯又无辜,语带关心地问道,“苏楼主,这……这是怎么了?” 苏梦枕怀里抱着花晚晚,闻言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他,但并不理会他的明知故问,只语气意外不明地另起了话头,“苏某想要问小侯爷要两个人,不知小侯爷能否割爱?” 方应看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哪两个?” 苏梦枕道,“铁树开花。” 方才引关七前来的那一高一矮两个蒙脸人,早在三合楼坍塌之时就已经趁乱逃走,想来应当是去找他们背后的主子复命了。 尽管那二人在出现时遮掩了面容,但迷天七圣盟的五圣主张铁树的‘无指掌’与六圣主张烈心的‘落凤爪’,习练多年所造成的一人手指粗短、一人手指细长的身体特征却难以遮掩。 而这‘铁树开花’二人,暗地里投靠这位方小侯爷甚至还自贬当起了追随左右的掀帘人,这件事对于白楼的情报网络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难猜的秘密。 “这……”方应看面露犹豫。 苏梦枕语气淡淡,“没有人能在算计了我的人之后还全身而退。” 他说出这句话时身上隐隐显露的杀气实在令人心惊。 方应看知道他已然猜出了今日这场乱局的前因后果,只不过是暂时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未曾撕破脸而已。 而这句话的隐义究竟指的是铁树开花,还是他,方应看不得而知。 但他没有选择。 只能憋屈地点了头。 在眼下的时局里对上金风细雨楼,对上苏梦枕,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苏某就在风雨楼中静候小侯爷佳音。” 苏梦枕毫不客气地扔下这句话,再度抬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处是非之地。 徒留身后的方应看脸都青了,死死咬着牙才咽下了这口气。 …… 苏梦枕回到金风细雨楼后,第一时间就是寻解药,但楼中众人翻遍了整座天泉山,都没能找到那只小鹦鹉的踪影。 就连狄飞惊那里,也没找到。 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人间蒸发了一般。 苏梦枕只能让树大夫先帮她诊一诊脉,得出的结果跟先前所知一枝毒锈的毒性作用没有任何不同,皆是除了扰乱心智,对身体没有什么大的伤害。 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直不醒。 杨无邪几人担心她再醒来还是如先前那般毫无理智,会因此而伤害到自家公子,本想着先暂且用绳子将她束缚住以防不测,但却被苏梦枕否决了,就算不提以夜兔的天生怪力绳子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他也根本不舍得那样对待她。 花晚晚这一觉睡了很久,直接睡到了翌日的破晓黎明。 苏梦枕一整夜都靠在床头小憩,几乎是在她醒来的同时,他也当即跟着醒了过来。 此时她眼睛里的血色已然全都褪了个干净,身上好似也不再裹挟着那股骇人的猎猎杀气,看起来应当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苏梦枕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却又发现自己这口气好似松得有些太早了。 她的目光极为平静,不再带有半分杀意,但却一直呆愣愣地盯着床顶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盯着盯着,听到些许响动后,又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淡至极,陌生至极。 陌生到让苏梦枕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起慌来。 这副模样,根本就称不上是正常。 他眉头蹙了蹙,试探着唤了她一声,“阿晚?” 她又偏头瞧了他一眼,目光仍然冷得像块寒冰,就像是根本不认得他这个人一般,而后又继续转回头去呆呆地盯着床顶看。 苏梦枕心都被她看凉了。 周身的温度好似也跟着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熬了一整日都没怎么睡,突逢如此巨变,蓦地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栽倒。 但苏梦枕怎么可能在这里轻易倒下去。 他复又坐到了床边,竭力稳住了极度不安的心绪,然后用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的语气问她,“阿晚,你还……认得我吗?” 她又第三次转过头来看他,好像有些被他闹得烦了似的,目光中虽仍然陌生,却已不再冷漠,显而易见地带了些不耐烦,接着又皱皱鼻子皱皱眉,斜了他一眼,裹着被子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理人了。 苏梦枕怔了半晌,才慢慢抬起手覆上了额间,此时感觉整个人好似堕云雾中,头脑中昏昏沉沉的,迷茫惘然不知所从。 第112章 一直到喉间再度泛起了止不住的痒意,他才逐渐地缓过神来。 …… 树大夫一大早就被苏梦枕遣人再次请了过来,但在替花晚晚看诊的时候,她极其不配合,诊脉的时候不愿意伸出手来,望闻问切拨她眼睑的时候,她又把自己整个脸都蒙进了枕头里。 原本一会儿就能完事的事情,却愣是要苏梦枕用吃的连哄带骗,花了大半个时辰手把手喂了顿早饭,才好不容易让她配合着乖乖听话看完诊。 树大夫诊完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我也不能确定,但或许是由于一枝毒锈扰人心智的毒性,外加她当时受了不小的刺激,两相作用下,才使得她成了现今这副心智有损的模样。” 她吃完早饭又爬回了床上,看完诊后立马揪起被子蒙了回去,苏梦枕担心她整个人闷在里头呼吸不顺畅,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才站起身来,有些迟疑着问道,“她这样……能恢复吗?” 树大夫问,“若是不能恢复呢?” 苏梦枕怔了片刻。 自她醒来之后直至此刻,他只一门心思地担心她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好像都还不曾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其实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根本不能算是什么问题。 他说,“不能恢复也没关系,只要她人能够好好的,没伤没痛的,还在我身边就好。” 他曾于六年前彻底失去过一次。 那种彻底失去她之后心如死灰无力至极的痛楚,他实在不愿意再经受一次了。 如今这般模样,虽然心智有些缺失,虽然暂时不认得他了,但只要她还能够好好的在他身边,这些也都没什么关系了。 树大夫却是忽而笑了,“虽然脉案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问脉也能看得出来。” 苏梦枕微一侧头,循着树大夫的目光看向了床上那个姑娘,正好瞧见她偷摸摸地睁开一只眼睛在偷瞄他,不期然对上了他的目光,又立时紧紧闭上了眼蒙上了被子,俨然一副做贼心虚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他怔了下,却又蓦然笑了起来。 提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在此刻落了些回去。 原来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认得他的。 …… 树大夫给她开了些静气凝神的药物,虽对她身上的毒起不到什么解毒效果,但至少能让她的情况保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上。 但吃药又是一个大问题。 她如今心智有缺,太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苏梦枕喂她吃早饭的时候有多乖巧,在吃药时就有多难搞。 还没开始吃呢,茶花刚端着那碗熬好的药汁走近前来,就被她皱着鼻子白了一眼又一眼。 这时就得庆幸她所习练的武功不是狄飞惊的‘眼刀’,否则这么一会儿工夫,茶花身上估计就该是千疮百孔了。 但茶花也被她这无形的眼刀剐得心里直打鼓,手上直打颤。 苏梦枕无奈摇头,接过了药碗,“你先下去吧。” 茶花如蒙大赦,掉头离开的脚步快得活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似的。 但他的身后没有老虎,只有一只不肯喝药的兔子。 一大包苦药才熬出了这么一小碗黑黢黢的药汁,闻起来确实是苦得厉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浓缩的精华。 苏梦枕一手端碗,一手将她捉了起来,然后又拈起匙子搅了搅药汁,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张嘴。” 自她醒来到现下已经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了,苏梦枕大概也弄清楚了她具体的状况,她如今其实听不怎么明白一整段太长的句子,但像这样短短几个字的语句,她还稍微能够听得懂一些。 但她此时却装作听不懂。 她闭紧了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实在太过熟悉了。 明明她已经病了,不记得他了,但苏梦枕却在这一刻莫名觉得有些安下心来。 不论再怎么样,她仍然还是她,她仍然没有变,这就足够了。 他重新舀了一勺药,又再次耐心地哄她,“乖,张嘴。” 勺子抵得近了些,她稍微一动唇上就沾了点,于是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下,接着就立马被苦得皱起了脸。 然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说哭就哭。 她还不怎么会说话,眼睛里无声地下着雨。 但瞅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怨念,满是控诉,就好像他虐待了她多狠似的。 苏梦枕只能无奈地放下药碗,刚想哄哄她,却见她的眼泪好似已经止住了。 他并未多想,只从怀里取出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渍,然后又端起了药碗。 于是她的眼泪立马又下来了。 苏梦枕:“…………”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但又拿她实在没办法,她一哭,就算明知是假的,他整个心也都像是泡在泪水里,又咸又涩,还微微发着酸。 苏梦枕无法,只能再次放下了药碗。 然后不出所料,她的眼泪立马又止住了。 她的脑子里如今想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在发现一流眼泪就能不喝那碗苦兮兮的药之后,就好像抓到了什么窍门似的,只要他一拿起药碗,她就使劲挤起眼泪,只要他一放下药碗,她就立时跟着停了下来。 眼看着她的嘴是肯定没法强行撬开了,但对付这种任性的小孩子,总得用些小孩子最喜欢的法子,苏梦枕还记得她从前一直很喜欢那些果子极酸的糖葫芦,于是吩咐人去市肆上买了一些回来。 果不其然,人的口味终究没那么容易就改变,在试吃完了一串之后,她确实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接着又想伸手再拿一串,但苏梦枕却是不给了。 她拧着眉使劲瞪他,那意思,好像他要是再不给她,她就要扑上去动手抢了。 苏梦枕没忍住笑了下,抬手指了指床头小几上的药碗,跟她有商有量地沟通起来,“你喝完,我就给你。” 她低头瞅了一眼碗里头黑黢黢的药汁,目光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然后又抬眼看向他,摆出了一副她什么都听不懂的表情。 苏梦枕已经不吃她这一套了,只将手上的一把糖葫芦在她跟前左右晃了晃,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左右转了转,那一双兔眼里只看得到糖葫芦,根本就看不到他这个人。 苏梦枕在此时忽然也发现了盲点,她都不认得人了却还能认得这些吃的,所以对这姑娘来说,吃的都比他还重要是吗?? 他一下子就被这结论给气笑了,趁她正盯着糖葫芦没注意,低下头覆在她唇上咬了她一口泄愤,轻轻的,倒没怎么舍得用力,他原本咬一下就打算起来,但她好像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里的水光轻轻漾动,仿佛瞬间就漾进了苏梦枕的心底里。 她这副模样实在令人不由得心头发软。 他没舍得离开,于是转咬为磨,在她唇上辗转,她刚吃了一串糖葫芦,有点微酸,但更多的还是甜,甜得他不自觉溢出了些笑意来。 她果然,还是认得他的。 只不过是暂且还未能想起来而已。 但只要她仍然还在,他也将一直陪着她,总会有大梦方醒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的另类喜当爹hhh -七舅哥明天见 第87章 血脉封印 苏梦枕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终于让这姑娘逐渐熟悉了他的存在。 至少在打扰到她认真发呆的时候,不会再凶凶地赏给他白眼了。 午时茶花左右手各拎着一个饭盒,一看就分量不轻,后面还跟着一个找鸟找到头都快秃了的杨总管。 早就坐在桌边望眼欲穿的兔子眼里只看得到茶花,如今除了会给她吃的苏梦枕,每日三餐加宵夜来送饭的茶花,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看到的人了。 茶花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荣获兔子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他憨里憨气地摸了摸脑袋,也跟着呵呵笑了几声,将碗筷摆到了她的面前,“晚姑娘,可以吃饭了。” 兔子听不懂‘晚姑娘’是什么意思,但吃饭她还是听得懂的。 她笑眯眯的点点头,然后抓起筷子就开始夹菜。 她握着筷子的手势不伦不类,苏梦枕拦住她,帮她调整了拿筷子的手后才放开,她有点懵懂地瞅了一眼筷子,又瞅了一眼苏梦枕,得到了苏梦枕的点头之后,才复又捏着筷子去夹盘里的菜。 杨无邪此时正在与苏梦枕汇报两日前三合楼外那一场事故的后续处理。 当日昏死过去的白愁飞已被楼中兄弟拖回来关在了地牢里,至于苏梦枕索要的人,方应看的动作倒也很快,他手底下八大刀王中,‘五虎断魂刀’彭门彭天霸的传人彭尖与‘相见宝刀’继承人孟空空,今早已经将五花大绑的铁树开花二人一同送了过来,同样也跟白愁飞一般待遇,通通关入了地牢内。其中被关七剑气炸伤的‘落凤爪’张烈心在送来时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但看他身上的伤口情况,显而易见是被人精心救治包扎过才送了过来。 第113章 方应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容易想得多,他觉得苏梦枕既已明言要的是铁树开花两个人,那显然便是要活的,如若人在他手中死了,不说他有杀人灭口的嫌疑,也难保苏梦枕不会又找理由趁机对他发难。 封口自是没必要封了,三合楼一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且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曾点明撕破脸罢了。毕竟当下汴京时局并不明朗,撕破脸不止对有桥集团不利,于金风细雨楼而言同样也是有害无益。 兔子如今还不怎么会使筷子,一块醉排骨夹了半天还没夹起来,于是没耐心的兔子很快就烦躁了,一抬手就要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到桌上。 苏梦枕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拦了下来,她这两日那一身怪力还控制得不好,这一手重重拍下去,这张桌子连带着她的午饭可就全都得跟着一道死无全尸了。 他也是用了些内力才得已拦下她,接着往她的手中放了把小匙,又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几样肉菜,这才让暴躁的兔子又重新安静下来,然后朝他露出了个感激友好的笑脸,接着继续埋头专心吃起了她的午饭。 苏梦枕也不由笑了笑,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姑娘一安静下来,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还真是挺可人疼。 自家公子脸上那不是老父亲胜似老父亲的微笑,看得杨无邪没忍住嘴角抽了抽,他仿佛在公子的脸上看见了八个大字—— 舐犊情深,父爱如山。 公子他这是在当爹呢?? 在另类喜当爹的苏公子沉浸于养娃的快乐中,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父慈女孝’的温情时,玉塔下传来了一阵乱哄哄的吵嚷声。 很快又多出了短兵相接大打出手的动静。 苏梦枕眉头一皱,阿晚的身体需要静养,这几日他早已交代过玉塔周围尽量不要闹出大动静,“底下何事喧哗?” 杨无邪也正纳着闷呢,听到自家公子在问,赶忙疾步走出去查看情况。 他语气微愠,不懂人情的兔子经过这两日相处,也大约能听出这应该是不大高兴的意思,她茫然地抬起脑袋看他,表情有些局促不安。 苏梦枕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一笑,“我生气,与你无关,吃饭吧。” 她眨了眨眼,点点头,又乖乖巧巧地埋下脑袋接着用勺子扒她的饭。 …… 玉塔下。 剑气横飞,寒光凛凛。 雷媚驾驭着‘无剑之剑’的剑气,整个人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陆小凤施起轻功左闪右避,看上去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工夫插科打诨,“若是姑娘你不喜欢别人称你为美人,我也可以换个称呼,有话好好说,何必舞刀弄剑的呢?” 看来不论是哪个世界,看起来越是美貌的姑娘越是不好惹啊。 …… 陆小凤将薛冰送回神针山庄后,风尘仆仆地赶到百花楼正是深夜之时,恰好撞见了胖鸟火急火燎地飞进花满楼房间直喊救命。 事出紧急,胖团子口口声声来不及解释,直到眼前一黑,他与花满楼二人不受控制不住地漂浮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隧道中,而后等他再次睁眼时便已落到了这所谓的另一个世界里。 五感敏锐的花满楼在前段日子就发现了自家妹妹身上气息的不对之处,也早已私下里叮嘱了跟随妹妹左右的小鹦鹉,若是出了事必要及时通知他。 而胖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兔兔宿主出事的时候,它正在风雨楼中睡它的大头觉,睡到一半忽而梦中一激灵,感觉到了宿主身上龙脉能量的动荡不定,显然是她终于失了控才会出现的剧烈波动。 胖鸟整个鸟都傻了,睡个午觉醒来天都要变了。 但它当时就算动身再赶去现场也已经无济于事,又转念一想兔兔宿主向来最听她家七哥哥的话,再加上之前花神也曾特意再三叮嘱过,因此它想着,还不如先回主世界将七哥哥带来救急才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 虽然早料到有这一天,但胖鸟还是愁啊。 性情温柔的七哥哥还好说,但要是让花家另外几个妹控知道兔兔宿主被苏美人拐走了,追根求源在于它带着她跑到这个世界来,不晓得会不会把它给剁巴剁巴炖成一锅鸟汤啊嘤…… 事情确实紧急,没有兔兔宿主一道,胖鸟自己一个鸟根本留不了时间坐标,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它若是在主世界稍微那么一耽搁,只怕汴京城都过了个把月了,所以只能先将两人一起带了过来再另行解释。 于是自京郊赶来天泉山的这一路上,胖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几乎全吐了个干净。 它说起了徨安星龙脉能量一事,说起了花满楼身患的眼疾有救治之法一事,说起了花晚晚为收集能量而穿越世界一事,也说起了夜兔血脉中的嗜杀天性一事…… 只除了兔兔被拐走一事胖鸟还完全不敢吱声。 其他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花满楼与陆小凤二人。 但不论事情如何,陆小凤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花满楼的眼睛有救治之法时,尽管时机不对,小兔子还情况不明,但他还是心下忍不住有些为花满楼高兴。 他这样一个温柔良善心如皎月的君子,本就不该永远置身于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到了天泉山后,胖鸟是熟鸟,风雨楼中大多数人都认得,再加上这几日楼子里本就一直在找它,所以尽管它带了两个陌生面孔来,却也没人阻拦他们的去路,但其它地方都好入,到了玉塔外围却需得让人去通秉过后由楼主点了头才可。 胖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问了,“之前不是都不用?” 那守塔的其中一个大兄弟就说了,“这不是前几日晚姑娘出了点事,楼主为了以防万一,让我们守在此处拦着点可疑之人。” “等等!” 一听这话,陆小凤就不得不插句嘴了,“你说的可疑之人,该不会是指我们吧?” 大兄弟看了眼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花满楼,又瞅了眼落拓不羁一点都不像正经人的陆小凤,那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 可疑之人只有你,没有你们。 胖鸟也瞅了瞅可疑之人陆小凤脸上那可疑的四条眉毛—— 好的,懂了,鸟被说服了。 而还未待遣人前去通秉,恰好雷媚也在此时赶到了风雨楼。 她前几日出京办事,今日一回到六分半堂就收到了小姐妹出事的消息,茶都没喝一口第一时间就急匆匆奔波赶来。 守塔的兄弟自然不会认不出这位柔中有刚的雷总堂主,也知晓她与自家晚姑娘的交情不浅,于是只笑着一拱手,就放了她进去。 但陆小凤他是个风流浪子啊,而雷媚她是个娇媚艳丽又飒爽张扬的美人儿啊。 花满楼这一路走来,忧妹心切眉头紧锁,陆小凤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于是随口跟他夸了几句美艳佳人之类的话,然后就炸了这位美人的火药桶。 雷媚自六年前接任代总堂主,到如今正式成为六分半堂的话事人后,还从来未有人敢在她面前用那般风流轻佻的语气说话,于是边往玉塔走,边随手向后边切了几道剑气出去。 却没想到陆小凤的轻功极高,全都被他一一躲了过去,而后她这当了总堂主多年说一不二的暴脾气还真就起火了,二话不说就反身回袭驾驭剑气直接动上了手。 眼看着陆小凤游刃有余将她的剑气全都避了过去,边躲着,还边不时地扔下几句调笑之言,雷媚磨着牙,气汹汹一跺脚直接持着小木剑纵身而上,“废话少说!” …… 苏梦枕出来的时候,陆小凤正好使出灵犀一指制住了雷媚的小木剑。 他目光微动,视线稍移,便也看见了蹲在一位儒雅公子肩上的小鹦鹉。 公子行动自如,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或许大多数人都瞧不出来,但以苏梦枕的眼力,自然察觉得到他的目光中无甚神采,想来是身患眼疾,无法视物。 ——这应当便是阿晚曾提起过的七哥,以及授予她灵犀一指的小凤凰。 …… 自家楼主的心上兔家里人都寻上了门来,花满楼与陆小凤自然是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玉峰塔上。 花晚晚刚扒完饭,一抬眼就瞅见桌边站着一圈人紧紧盯着她瞧。 自她醒来后还不曾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人,愣了愣,瞬间就吓得窜到苏梦枕的身后躲了起来。 花满楼察觉到了动静,眉头皱了皱,“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梦枕侧过身柔声安抚了她几句,将不情不愿的兔子从后边牵了出来,才转而开口回答了花满楼的问题,“中了毒,心智有失,很多事情她都忘了,也不认得人。” 陆小凤:“…………” 道理他都懂,毒不毒的倒也没关系,反正有西门吹雪研制的解毒药物在。 但你特喵能不能先把你的爪子给朕松开?!! 陆小凤眼睁睁看着他牵上自家小兔子的手,小兔子却还乖乖的让他占起了便宜,忽而觉得周边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冷了不少,于是下意识一扭头—— 第114章 就瞅见花满楼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再一低头—— 手背上的青筋也跟着用力蹦了蹦。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哥:硬了,拳头硬了。 第88章 血脉封印 花满楼也未曾想到。 他只是一个没注意,家养的兔子就被外边不怀好意的黑心狼叼走了。 他按了按额角,忍住了把小兔子夺回来的冲动。 毕竟她现在不认得人,也不识得他是谁。 贸然出手,不是上策。 但当前紧要之事,排在第一位的还是解毒。 小小一颗药粒,比起一大碗苦兮兮的药汁容易吞多了,苏梦枕只略微哄劝了两句,这姑娘就笑眯眯地张了嘴巴等着糖丸,他扬了扬唇,将药粒放进她口中,而后就见她瞬间整个脸都扭曲了。 兔眼里满是控诉——不是糖丸,大骗子! 接着干呕了一下就想把嘴里的药丸子吐出来,苏梦枕立时给她轻轻拍了拍背,又倒了杯水,“乖,吞下去。” 她不大乐意,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苦着脸就着他的手喝水吞了下去。 她不懂事,但也明白这位是给她饭吃的人,小小的脑袋想得倒还挺多,担心真不听话他就不给恰饭了。 接下去,就是等欲还休的药效发挥它价值万金的作用。 雷媚才回京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六分半堂内还囤积了不少事务等着她这个总堂主回去处理。 眼见着既然已有解毒之药,小姐妹除去脑壳坏掉了也没啥大事(?),于是挥挥手不仅没带走一片云彩,离开之前反倒还大方的甩下一个翻到天上去的白眼,送给了好胆量调戏她的陆小鸡。 但众人等了好半晌,却仍然没能等到她眼睛里重燃往日熟悉的神采。 树大夫早就被请来了玉塔以防意外,他面带困惑地把完脉,低头沉吟了小半刻,一抬眼就瞧见眼巴巴紧张地等着他发话的几张俊脸。 他抚了抚下颌的胡子,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毒性确已解了。” 花满楼问,“那为何她还是这副不认得人的模样?” 树大夫道,“如今这般模样,应当还是因由原先中毒后受了刺激导致的,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或者尽量让她多待在较为熟悉的环境,兴许能够对她早些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若要问起什么是兔子她最为熟悉的环境。 那自然是江南的水土人情,百花楼的花香满楼,以及桃花堡的吵吵闹闹。 花满楼终于露出了来到此世后的第一个微笑。 “我要带她回家。” 这不正是。 瞌睡碰枕头,棒打小鸳鸯。 苏梦枕身形一顿,抬眼看向他,神色难辨。 他沉默了片刻,才颌首道,“好。” 陆小凤眉尾一挑,心说竟然答应得这么轻易?? 但待他视线再稍稍下移后。 啧,瞧这位苏公子的爪子,可没有半点要撒手的意思。 果不其然,接着他们又听到,那句干脆利落的‘好’字后边,还跟了个慢条斯理的‘但是’。 “但是,我须得陪着她。”苏梦枕如是说道。 花满楼继续微笑,委婉表达了他的拒绝,“小胖葵余下的能量不够。” 苏梦枕也笑,“正巧,风雨楼地牢中关了几个勉强得用的。” 他勾了勾唇。 不巧,早有准备。 “无邪,带小鹦鹉去地牢里。” 白愁飞身怀的武功不俗,外加上还有曾为迷天盟五、六圣主的‘铁树开花’二人,想来足够收取到不少能量了。 杨无邪领了命,片刻不停地接过小胖鸟便出了玉峰塔。 房内安静了片刻,只余兔子咂咂喝着花蜜水的轻响。 她如今是个学人精,之前瞧见过杨无邪品茗,于是花蜜水就闹着非得倒进茶盅里才肯喝,喝的时候也不消停,饮上一口还得咂巴两下嘴,低头作沉思状,装装文艺,再表表深沉。 这是一只不太懂事但很会自娱自乐的兔子。 苏梦枕有些好笑地想,原来这就是她眼里的杨无邪? 花满楼面上微笑都浅了些,接下了他的话,“寒舍简陋,唯恐招待不周。” 这话说的,富甲天下的江南花家如果还能称之为简陋寒舍的话,那普天下估计只有那紫禁之城能不被‘寒舍’了。 苏梦枕情真意又切,诚恳言道,“在下无须有何招待,七哥见外了。” 苏楼主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声‘七哥’一出,花满楼瞬间脸都僵了。 不,我不是。 我也根本不想是。 花满楼本想装作瞧不出自家妹妹与他的亲近关系,然后直截了当将人带走。 但这位苏公子能成为此世的一方豪强,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打发,甚至顺着他的话就想就此敲定名分挂上号。 “事关我家小妹清白名声,还请苏楼主慎言为好。” 对于苏楼主他七舅哥的这个身份,花满楼内心是充满拒绝的,“更何况在下区区一无名白身,当不得这声七哥。” 苏楼主仍然客气又有礼,“花七公子自然当得起。” 花满楼:“…………” 谢谢,但大可不必。 他真的不想当。 二人你来我往,你推我挡。 仿佛一局别开生面的踢球现场。 观众席上只有一只满脸好奇的兔子,和一个嘴角直抽搐的陆小鸡。 他没忍住插了话,“咱们不是在说要带小晚晚回家的事吗?” 这两人一来二往,关注的重点都偏到大西北去了。 花满楼默了默,才复又温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要尽快带她回去。” “这是自然。” 苏梦枕微一颌首,“但还是那句话,我须得陪着她一起方可。” 花满楼再次行使了他的否决权,“我家小妹尚未婚配,这恐怕不太合适。” “她如今虽不记得我,但也只认得我。” 苏梦枕甩出手里的一对王炸,“如若我不陪着,她或许不会跟着你一道离开。” 花满楼沉默了。 苏梦枕此话确实没说错。 妹妹的记忆如今一片空白,犹如一只刚破壳而出的新生雏鸟,而苏梦枕又是她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那般耐心温柔照顾着她的人,因而对他产生过于依赖的雏鸟情结,其实也并非很难的事。 花满楼对此倒是能理解。 但,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心梗呢。 …… 与妹控斗智斗勇的那些年。 ——第一局,苏公子胜。 ………… 江南,百花楼内。 花满楼放飞了手中白白胖胖的鸽子。 胖鸽子带着一个妹控的字字泣血,飞往了苏州城,飞入了桃花堡,落到了六个妹控的手里。 如苏梦枕所愿,他还是陪着兔子一起回了家。 春有百花秋有月。 主世界当下正是赏月的好时节,但对于鲜花满楼的百花楼来说,不论是春秋还是夏冬,皆有百花皆有月。 百花楼里的百花撞了秋风,舒了花叶。 满眼可见锦簇花团,百媚千娇。 花晚晚如今像个人类幼崽,正处于猫嫌狗憎的好奇宝宝时期。 刚到一个新地方,她还有些没什么安全感,手里紧紧攥着苏梦枕的袖角,时刻不离他左右,将他拉过来又拽过去,看看这又看看那,瞧见什么都要好奇地‘咦’一声,瞅见什么都要手贱地碰一下。 苏梦枕温柔又耐心地随着她玩,跟着她一道,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逛遍了百花楼的边边角角,感受到了这个她曾经常住的另一个小家。 前年种下的小枇杷树已是亭亭如盖矣,恰逢枇杷成熟的季节,陆小凤三两下便纵身飞上了树,躺在枝干上边吃边扔,好不快哉。 浪子向来心大,在对苏梦枕的外交态度上,倒是并不像那几个重度妹控那般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他眼瞧着那位苏公子人倒是还不错,都说患难才可见真情,在小兔子这种脑子有病的情况下,他还能这般耐心体贴、不厌其烦地照顾着,想来对她是真上了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面有病气,虽然他并未明言,但以陆小凤的眼力自然也看得出来,那苏公子应当是五内有疾,病灶缠身。 花晚晚拉着苏梦枕逛到了后花园,一抬头就瞄到了散漫不羁扒在树上摘枇杷的陆小凤。 她转头看向苏梦枕,伸手指了指树上,眼睛亮亮的,那意思很明显:吃的,她也要。 陆小凤自然也瞅见了树底下那逛花楼的两人。 他摘了颗枇杷在手上颠了颠,“小晚晚想要这个?” 花晚晚听懂了,于是点头如捣蒜。 陆小凤扬眉一笑,“接着!” 枇杷随着话音,一道落了下来。 第115章 落入了苏梦枕的手里。 …… 树下一方石桌,桌边三人同坐。 花满楼是这么一想法,事情既已成了定局,再心梗再心酸也已然无济于事,还不如只争朝夕与小妹多加相处,再重新培养培养手足情深。 于是就成了眼下这般三人围桌而坐,一人登高爬树的场面。 小凤凰边摘边抛,苏公子边剥边接。 苏公子剥完,七公子剥。 从头到尾青瓷盘里都是满满当当的。 花晚晚吃得停不下来,满手流汁。 苏梦枕取出帕子来替她擦了擦爪子,又接着递给她一颗剥好的枇杷。 花满楼抬头‘望’向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忽而觉得有些感喟,“这些果子树,是前年小妹刚搬过来陪我一起住时移栽的小树。 时光如流,白驹过隙。 未曾想,这么快就长大了。” 他的语声浸满了落寞与惆怅。 也不知说的是树,还是人。 花晚晚好似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枇杷。 而后伸出手,摊开手心,将她的枇杷送给了他。 接着就好像小孩牙牙学语那般,张了张口,“哥…哥……” 她的吐词不清,但花满楼却听清了。 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自中毒醒来之后,一直还学不会说话。 这是她说出口的第一个词。 花满楼忽而觉得,上穷碧落,下至黄泉。 人世间或许再没有比这更动人心弦的言语了。 …… 于是。 七公子酸完,苏公子酸。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哥哥。 -苏公子实名酸了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89章 刀道剑道「紫禁」 紫禁之城,御书房中。 花家老大花满秋与老三花满溪,神色恭谨地立于下首。 年纪轻轻却已有英明之主风范的皇帝陛下,坐在上首看着二人,忽而状若深沉地叹息了一声,又抬手抹了一把薛定谔的泪水。 “两位爱卿身为朕的左膀右臂,此番一走,朕有如失了二臂啊!” 花满秋面上略显无言,“……陛下,臣等只是请假。” 别说的好像我们要抛弃您跑路,好么? 而且。 说谁是二逼呢?? 再而且。 我们想当人,并不想当您的胳膊腿。 小皇帝对此表示怀疑,“你们该不会,也是想要赶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往秣陵紫金山占位置,看那场当世两大顶级剑客的决战吧?” 江湖传言,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与南海白云城叶孤城二人,已相约于秣陵紫金山,决战到天亮。 花满秋不由多问了一句,“也?” “这几日以来前前后后已有不少武将侍卫找朕请假,请假理由五花八门,有告病的,有奔丧的,还有紧急成亲的,更可恶的是,还有家里狗子要生的……” 小皇帝真心愤怒了,“真是毫无人性,令人发指!” 花满秋:“…………” 这位皇帝陛下喜欢胡乱用词的坏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还未待花满秋说什么,就听他下一刻立马话头一转,就是一句: “朕也想看!” 同样练剑的皇帝陛下实名慕了。 ………… 鲜花满楼的百花楼没能等来几位兄长。 只等来了一个驾着马车的花平。 花七公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家妹妹如今却连睡觉也要某人哄,先前不知情便也罢了,但他现下既然已经得知了此事,那必定一定肯定,绝对不能让外头的大尾巴狼与妹妹共待一室单独相处一整夜。 于是漫漫长夜至天明。 花七公子当了整整两个晚上的守夜人,顶着眼下两抹青黑,坐上了回家的泉鸣马车。 泉鸣马车的车轮内部嵌入了九孔十八窍,外部又镶有精钢打造的轮钉,马儿一跑,车轮转动,即可听见这架马车涌出泉水叮咚一般的悦耳响声。 花晚晚眨了眨眼,表情好似有些疑惑。 前日的一声哥哥,让她的记忆之门悄然拨开了一道显而易见的空隙。 她的状态已经有所改善,准确来说是改善了不少,对花满楼与陆小凤二人也在不自觉中多出了些亲近之意。 眼下坐上了花家这架闻名江湖的泉鸣马车,她已然少了前几日刚回百花楼时那股陌生的好奇心,反而是有了几分自己都觉得困惑的熟悉之感。 花满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起了神。 但他也同样亦是有困惑未曾解,于是闭着眼睛便开了口,温声问道,“花平,兄长们为何自己不来,而是派你过来接我们回去?” “这个小人也不知。” 花平坐在车辕上赶着车,闻言答道,“但是,是大公子今早下的令。” 花满楼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大哥回来了?” 花平应道,“是,在接到小姐出事的消息之后,大公子与三公子已于昨日连夜赶回了桃花堡。” 花家大公子花满秋与三公子花满溪二人,在前些年先后入仕为官。 花满溪入了禁军当值,如今在御前当他的带刀侍卫。 而花满秋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了紫禁城中那位皇帝陛下的亲信,一路高歌猛进地爬上了户部尚书之位,是个心思颇为深沉难辨之人。 与此同时,他也是花家这七个兄弟的主心骨。 花满楼复又闭上了眼睛,缓缓倚回了车壁。 只不过这一回,他的眉头却是显然舒展了不少。 陆小凤挑了下眉头,倏而凑近了此刻正若有所思的苏梦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得,花家的定海神针赶回来了。” 他不怀好意地谑笑道,“苏公子你……万望多加保重啊。” 苏梦枕看了一眼肩上某只仿佛写满幸灾乐祸的鸡爪,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谢。 “承蒙陆兄忠告。” 他早便该猜到了。 苏梦枕曾经在偶然间听到过楼中兄弟们聚在一处侃天说地,各自聊起自己第一次上门见未来岳父岳母的事情。 说来说去,大多都是丈母娘那关好过,而老丈人那关那叫一个难于上青天,几乎个个皆是九曲十八弯,各有各的颠簸崎岖,各有各的坎坷曲折。 而如今挡在他面前的。 除了老丈人那一关,还有七个至今仍心思不明的舅兄。 整整八座大山屹立不倒。 足足八道九曲十八弯,又何止一个难字了得。 ………… 江南春盛,水乡苏州。 桃花堡中桃花灼灼,碧瓦朱甍雕栏玉砌。 花家高堂健在,七个兄弟终日忙于赚钱养兔子,成了家的仅有最为年长的大哥与二哥。 花母年岁已高,平日里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几个兄弟在收到花满楼的飞鸽传书后,考虑到若是花母得知小妹出事的消息必然忧心如焚,几相商议之下,于是便请两位嫂嫂帮忙引走母亲,陪着她去云间寺上香礼佛,小住一些时日,待事情了结之后再回来。 因此当下仅剩八座大山留在桃花堡内。 正堂中,花如令表情凝重肃然地坐在主位上,端的是一家之主严父的巍峨气势。 花大哥花满秋泰然自若,揣着手立在父亲身侧。 堂内另外五位公子华冠丽服,锦衣玉带。 个个神色严肃,或坐或站,姿态不一。 ——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而怀里抱着一根擀面杖的六公子花满庭,堪称其中最靓的仔。 花二哥花满林放下手中茶盏,拧眉斜睨了他一眼,“小六,你又作什么妖。” 抱什么不好,抱根擀面杖,简直傻透了。 “什么叫又?!” 花满庭昂着脑袋不满抗议,“这是家法!我要打掉那个狗胆包天的狗男人大牙,让他瞧瞧咱们花家兄弟的厉害!” 花二哥:“…………” 怕不是要先被人笑掉大牙吧? 花四哥花满径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是你一个人的家法吧?” 花满庭小时候分外闹腾,堪称熊孩子中的熊孩子,自小到大就是在这根擀面杖底下被一路揍过来的,杖上表面溜光水滑,可以明显看得出几乎打出了包浆。 花三哥花满溪轻斥道,“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收起来。” 花满庭梗着脖子坚持自我,“我不!” 但他的自我坚持不到几秒,一转头就收到了大哥花满秋的死亡凝视。 花满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铁骨铮铮花小六,果断扔掉了擀面杖。 气节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 第116章 他这厢擀面杖一扔,那厢门房恰巧赶来通秉。 人来了。 花晚晚一进入桃花堡,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楼阁,亭榭,庭园,桃花林,到处都很熟悉。 沿着甬道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一个嬷嬷丫鬟,每一个小厮护院,瞧上去也都十分面善。 这个地方,有一种如今的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归属感。 花晚晚甫一踏入厅门,就差点被熊扑过来的花满庭抱了个满怀。 她觉得他很亲切,再加上她如今较之从前感官迟钝了些,反应慢了半拍,因此并没能及时避开。 她的潜意识里,其实也没想避开。 但苏梦枕的反应却是速度极快,他一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肩,脚下步法一动,转眼间就从门口闪掠到了堂中。 花如令登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副严肃庄重的表象瞬间就被打破了。 老父亲握拳的手,剧烈颤抖。 小兔崽子!竟敢抱我闺女!! 花满秋清了清嗓,“咳!” 花如令身形一僵,顿了顿,又坐了回去。 一扭脸,再次绷回了那副高贵冷艳的严父姿态。 但他的眼睛还目光灼灼盯着自家闺女肩上那只狼爪,仿佛要用视线给他射出一个洞来。 苏梦枕从善如流地松了手,躬身施礼道,“花伯父。” 毕竟这位是岳父大人,在未能获得点头认可之前,还是收敛些为好。 花如令昂着下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沉声应道,“嗯。” 表面稳如泰山,实际上暗暗在心里幼稚地记了苏梦枕一笔的老父亲: 没事长这么高作什么?! 害得老子脖梗都快抬酸了! 信不信我分分钟跳起来打你啊! 而花晚晚此刻又习惯性地拉住了苏梦枕的手。 她的意识如今已然恢复了些,在对待他的时候,一举一动也都较之前几日更显亲密了不少。 满室妹控一个接着一个,额上不约而同爆出了井字符。 但已在花满楼传回的信中得知自家小妹如今记忆缺失心智有损,且还有些害怕见着生人。 眼下他们暂且不能轻举妄动,坏了妹妹回家尝试恢复记忆一事。 花满庭一扑落空,差丢丢摔了个狗啃泥。 他两条胳膊都快扑腾出了火星子,才好不容易保持住了身为哥哥的威严。 艰难站稳后的花满庭终于长松了口气,他可是兔兔最崇拜最敬爱(自认为)的六哥哥,得亏没在妹妹面前丢了他这张帅脸。 但是那个害他差点摔成狗的狗男人。 他宣布,他俩这下彻底没!完!了! 看到了一切,同时又作为始作俑者的苏梦枕:“…………” 他这番还尚未搞定老泰山,一进门就先得罪了其中一个小舅兄。 向来运筹帷幄的苏公子难得纠结了: 或者他要不要,再……重进一遍? 陆小凤肩上扛着胖鸟,倚门抱胸,远远地给他抛了个沉重又同情的眼神: 苏公子,你好自为之啊哈哈哈哈哈。 花满庭一转脸一扭头,却又瞅见自家小妹主动抓住了那头大尾巴狼的爪子,这下更是真气得要炸开了。 当即磨着牙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干他丫的! 花五哥花满盖眼尖瞅见了大哥暗示的眼色,赶忙拉住了对自己武力值弱鸡程度没有半分逼数的花小六。 菜鸡花小六随便一拽就被扯回了原位。 他不满地瞪了眼花小五:莫拦老子!! 花小五压低声音,只说了两个字,“大哥。” 这意思是,大哥下的指示,你敢不听? 花小六很从心,他不敢。 于是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心不甘情不愿的暂时鸣金收兵,偃了旗息了鼓。 将舞台留给了真正的一家之主花大哥。 表面上的一家之主花如令,实际上的吉祥物老父亲:“…………” 花满秋不着痕迹地掠了眼小妹的手,然后上前一步拱手而笑,张口就是一顶高帽子扣了上去,“这位便是苏公子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当比拟。” 其实也没仰多久,前日深夜他才收到弟弟们从桃花堡转寄的告状信。 信上字字泣血出肺腑,句句戳心断肝肠。 虽然其中夹带了不少个人情绪,但好歹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 花满秋面上的笑容真诚又爽朗,仿佛面前的不是拐走妹妹的黑心狼,而是什么颇受花家欢迎的座上宾。 “哪里哪里。” 苏梦枕微一抬眉,顺坡而上,“苏某才是常听阿晚提起过兄长们个个都是人中翘楚,龙凤之才,今日终于得此机会,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苏公子收下一顶高帽子,转手又立马抛了七顶出克。 花满秋双眸微眯目光锐敏,眼底夹杂着一丝不露痕迹的打量。 一句常听,一句阿晚。 好似生怕他们听不出自家小妹与他之间的亲昵关系。 这位苏公子年纪轻轻却能成为统御一方的江湖霸主,确实不容小觑。 花家兄长们额角的青筋都快爆成了蜘蛛网。 花家小六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谁特喵是你兄长?! 他们都还没点头同意呢!改口要不要改得这么快?! 花满秋当作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又端起了待客专用的礼貌微笑,“还未多谢苏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照顾舍妹,将她好生送回了家。” 苏公子谈笑自如,“应该的。” 花满秋哽了一下,又继续撇清关系,“在下已亲手备了些许薄礼,略表谢意。” 苏公子笑拒,“大哥无须见外。” 苏梦枕:开玩笑,这礼要是收了,他还怎么登堂入室坐实名分? 花满秋:……这位的算盘珠子打得真够响亮,整个苏州城都听见了。 他严肃又严谨地纠正,“是大公子。” 苏公子态度谦逊,但笑而不从。 “或早或晚,总要改口。” 花满秋:“…………” 两人几番交锋,端看谁先沉不住气。 “苏公子说笑了。” 花满秋扯了扯唇角,“舍妹年纪尚小,并不曾婚配。” 苏梦枕手上牵着兔爪子,抬起来给他瞅了一眼,笑言道,“大哥是想替阿晚始乱终弃?” 位于风暴中心的小兔子一脸茫然。 堂中众人:“…………” 神他妈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啊?! 陆小凤站在观众席上,一出好戏看得乐不可支,啧啧称奇。 他心说,这位苏公子真乃妙人也。 此趟真是来对了,他可从来没见着花家大哥这只老狐狸脸上,出现过那种跟吃了隔夜馊饭似的表情。 果然还是要活得久,才什么都能见到。 花家大哥表示他并不想咽下这口隔夜馊饭。 “舍妹从来未曾许配人家。还请,苏公子慎言。” 一个‘请’字,着重加强了语调。 清楚又明确地表达出了大舅兄的警告之意。 苏公子笑容诚挚,“大哥是在暗示我上门提亲?” 花满秋:“……??” 我不是我没有你他妈可别胡说。 …… 与妹控斗智斗勇的那些年。 ——第二局,苏公子再胜。 ………… 苏公子与妹控一场兵不血刃的言语交锋,最后停在了花晚晚的一记呵欠上。 自杭州城到苏州城,一路舟车劳顿,小兔子确实也累了。 花如令叹了口气,按下了心里头想再多看看闺女的不舍,让花满秋领路带着她先行回住处休息。 苏梦枕自是不离左右,更别说花晚晚还牢牢揪着他的手不放,就算大舅哥们想分开二人,都没法强行掰开她的手。 花满楼与陆小凤也尾随其后。 几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了院门外。 花如令倏而出声征询五兄弟意见,“你们觉得,那位苏公子如何?” 花二哥道:“太傲。” 花三哥也说:“性情好像有点冷,小妹平日里爱玩又爱闹,两人怕是不合适。” 花四哥思忖片刻,接着说道,“身形太瘦,面色欠佳,一看便是久病之人,估摸着身子骨不大好。” 花小五想了好一会,发现能挑的刺儿都被兄长们说了,老半天憋不出来半句话。 对此花小六最是有话说:“长得太好看,说话太噎人,刚刚进门他还先迈的左脚。” 老父亲与另外四兄弟:“…………” 前两条他们还能勉强同意,但最后一条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花小六振振有词:“相士说我今年运势跟进门先迈左脚的人相冲。” 老父亲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说的那个相士就是你自己吧? 第117章 花二哥清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回来,“看来那位苏公子此番是有备而来,就连大哥都暂时没能搞定他,咱们要是一个不注意,小妹或许就真成别人家的了。” 众兄弟深以为然。 花二哥继续说道,“但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小妹恢复记忆一事,你们几个这些日子多去小妹面前刷刷脸熟。 顺道着,尽量别让那位苏公子与小妹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众兄弟纷纷点头。 作战方向十分明确。 无孔不入,见缝插针。 立志争当情侣中间最闪最亮的那颗星。 …… 若问江湖上如今最为引人瞩目的盛事。 那自然是剑神西门吹雪与剑仙叶孤城的紫金论剑——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注一) 但在众多江湖人士匆匆动身赶往秣陵的紫金山之时,又忽而传出了一条消息。 西门吹雪不知为何,坚持要将决战日期往后推迟了一个月。 于是如今这一双剑客的决战日期,由八月十五延至了九月十五。 地点也从秣陵的紫金之巅,改为了京城的紫禁之巅。 路上几百个江湖人士纷纷骂娘。 但还是不得不认命扭头改道北上。 而西门吹雪究竟因何缘由延后日期? 最为清楚原因的,还是他唯二的至交好友之一,同时也是此事的始作俑者——陆小凤。 两位当世顶尖剑客的决战,不论谁胜谁负,二人终有一死。 剑道之路,孤独寂寥。 越到了高处,越是不胜寒。 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朋友,叶孤城亦是他所认同的朋友。 陆小凤早便知道那两人终会有这一天,但始终不愿看到这一战。 但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拦二人之间的这一场决战,就算是陆小凤,他也不能。 但他仍想着试试看。 遇事不去努力一把就直接放弃,这不是陆小凤的行事作风。 于是花满楼飞鸽传书回桃花堡的同时,他也一道放飞了一只鸽子。 那只鸽子从江南,飞往了西北。 从杭州百花楼,飞到了万梅山庄。 如陆小凤所愿,西门吹雪听闻花晚晚出了事,果真动身赶来了江南。 他此番只要赶来江南,那便没有多余时间能够再度赶往秣陵紫金山与叶孤城一战。 但结果却仍然不遂人愿。 西门吹雪延后了日期,叶孤城改换了地点。 这一战,终究在所难免。 陆小凤还是没能阻止这场决战。 ………… 一尺寒光自西来,剑出无悔。 惊风疾雨红袖刀,截断霜雪。 刀光凄寒浓艳,剑影萧萧肃杀。 这岌岌一幕。 宛若彼时的三合楼外。 …… 西门吹雪回身收剑入鞘。 苏梦枕亦是同时挽刀入袖。 西门吹雪犹如冰封雪冻般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语声淡淡:“你,很好。” 西门吹雪在陆小凤传去的信中,听说了这位擅使刀法的苏楼主。 虽说剑有剑道,刀有刀道。 但武学之道,万变皆不离其宗。 他甫一见到苏梦枕,就知道这是一个可堪一战的至强对手。 于是西门吹雪出了剑。 这一剑,不为杀人,只为结友。 他的直觉确实不错。 这世上能接住他这杀伐一剑的,除了陆小凤,如今又多了一个苏梦枕。 陆小凤用的,是他制敌防守万无一失的灵犀一指。 而苏梦枕用的,是他手中美得令人一见难忘的红袖刀。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个哥哥的名字: “花满秋林溪径有,菊开九月盖庭楼。” 注一:出自古龙《陆小凤传奇》 -今日二章合一双更啦~ 第90章 刀道剑道 这反身凄艳的一刀,这杀机凌冽的一剑。 实在太过熟悉。 仿若三合楼外情景重现。 花晚晚猝不及防昏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 这才刚回来,就立马又出了意外事故,若不是西门吹雪为她把了脉,确定了身体没事,老父亲差点就要被吓得心肌梗塞,就地升天。 她昏倒之前,手中还紧紧攥着苏梦枕的袖角。 兄长们不死心地一个个试了,实在掰不开,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让苏梦枕抱着她回了屋。 但单独相处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昏迷的这一天一夜,七个兄长按从大到小轮流值班,等到深夜时,轮到了花家六哥。 花晚晚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她自小睡到大的寝屋里。 花六哥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此时在软塌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所觉。 而苏梦枕倚在床头小憩,她一醒,他也便跟着醒了。 她醒来后手上自是松开了他的衣角,他下意识先去倒了杯水过来,等她就着他的手喝水时,他才注意到了她的不同之处。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不再是依赖中带着些迷茫。 反而是不再陌生的,带着欢喜之情的,那种熟悉的眼神。 苏梦枕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问,“阿晚?” “嗯?”花晚晚应了声,疑惑地看他。 苏梦枕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哑,“你……清醒了?” 她眨了眨眼,好似对他这般反应有些茫然,“苏小刀,你怎么啦?” 明明自她出事后才过了几日,他却觉得好像已有太久不曾听到这熟悉又令人无奈的称呼。 他轻叹息了一声,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说,“我忽然觉得,不嫌弃这名字了。” 嗯?? 花晚晚下颌靠在他肩上,手指不满地戳他腰窝,“所以你之前一直很嫌弃是吗?” “也不是。” 苏梦枕一手抱着她,一手捉住她不安分的爪子,闷闷笑道,“阿晚,这么毫无威严的名字,我好歹也是一楼之主。” 花晚晚这回听明白了,“我从来没在楼中兄弟面前这么叫过你。” 她没好气的说,“这可不会有损你的楼主威严,苏大楼主。” 苏梦枕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知道,阿晚最懂事了。” 花晚晚:“……你哄小孩子呢?” 苏梦枕:“你难道不是?” 花晚晚怒了,“……我哪里是了!” 苏梦枕顿了顿,放开了抱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不记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花晚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几日怎么了吗?对了我还没问呢,这不是我桃花堡的屋子吗?我怎么回来了?还有你怎么也在?” 苏梦枕眉头微蹙了下,“除了这个,身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花晚晚摇了摇头,“没有。” 苏梦枕:“真的?” 花晚晚点头,“真的。” 苏梦枕还是有些不放心,站起身来立时就要出去,“我去叫人来给你看看。” “我真的没事了。” 花晚晚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而且太晚了,别去扰小雪哥他们的清梦了,还是等天亮吧。” 苏梦枕慢慢转回身来,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看得她都忍不住想往后躲了,他才语气幽幽地开了口。 他说,“阿晚……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叫西门吹雪。” 花晚晚:“…………” 糟糕!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花晚晚讪笑,“呵,呵呵……” 难道她能说,她一清醒过来就想起这几天被苏小刀喂饭饭哄觉觉的一幕幕,觉得实在太丢脸了,于是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企图蒙混过关吗。 不能。 她绝对不能说。 说出来就更丢人了。 苏梦枕危险地眯了眯眼。 而后俯下身子,一点点慢慢逼近她。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方,也跟着一点点往后躲。 直至躲到了床角处,再也后退不了半分了,她一扭脸,干脆利落地把脑袋埋进了床幔里伪装鸵鸟。 苏梦枕凉凉地呵了一声。 花晚晚也跟着抖了一下。 正当苏梦枕要伸手把她提溜出来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刻意做作又声音响亮的:“咳!” 是陆小凤。 苏梦枕顿了下,缓缓直起身来。 花晚晚立时将脑袋从床幔里拨了出来。 门口站着将要来接替花六哥班的花满楼,以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陆小凤。 花满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问,“什么时辰了?” 陆小凤看了眼脸黑黑的花满楼,回答他,“快卯时了,天快亮了。” 第118章 花满庭‘哦’了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妹正眨着眼睛看着他,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快步走上前去,“诶?小妹你醒了?” 花晚晚冲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六哥。” 花满庭有点懵,“等等,小妹,你再叫一遍?” 花晚晚笑,“六哥。” 花满庭登时惊喜万分,猛地往前一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小妹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记谁都不会忘了六哥的!” 但他很快又直起身来,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从头到尾仔细巡了一遍,“小妹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要不六哥还是再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他絮絮叨叨的,嘴里念的说的,全是满满的关切之情。 花晚晚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事,我好了,真的好了。” 花满楼也觉不放心,“等会儿西门兄过来,再让他给你看看。” 七哥都发了话,花晚晚自然只有乖乖点头的份,“那好吧……” 苏梦枕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 从前怎么没见她这么听话过。 西门吹雪平日练剑向来起早,很快就过来看她,给她把了脉,再三点头确认她真的已经没事了之后,众人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肚子也空了将近一天一夜,空腹过久,刚醒来只能吃些好克化的食物。于是早膳和午膳就在西门吹雪的要求下,喝了整整两顿的粥水,喝得她整个脸色都比那锅粥还要来得白惨惨。 到了晚上终于解放了,老父亲为了庆祝她恢复正常,让厨下备了不少她爱吃的菜色,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 西门吹雪向来不习惯太过热闹的场面,但经不住花满楼的再三邀请,最后还是跟着赴了这场宴。 花满楼的想法很直接,妹妹估计是肯定要带着那位苏公子的,而陆小凤这个自小蹭饭蹭到大的就不提了,若是西门吹雪不来,今夜这一席酒菜就相当于成了家宴,那不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小妹与苏梦枕的关系么? 不行,这绝对不行。 于是西门吹雪就成了穿插其中的工具人。 但这一大桌子珍馐美馔,真正享受美食的,只有一只专心干饭的兔子。 一整顿饭下来,不论苏梦枕夹哪道菜,幼稚的老父亲和花小六就跟着抢着夹哪道菜,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有好几次他的筷子夹下去都落了空。 陆小凤看得直埋脸偷笑。 西门吹雪也难得从头到尾都微微勾着唇。 苏梦枕无奈地看了干饭兔一眼。 花晚晚停下扒饭的筷子,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老父亲和花小六旋即眼观鼻鼻观心,特别认真地数起了自己碗里的饭粒。 她眯了眯眼,抬手夹了几筷子龙井虾仁、荷塘月色之类的清淡菜色放进了他碗里。苏梦枕的身体还没好,如今只用能量治疗了一小部分,至少让他保持在了不会动不动就吐血的状态中,所以暂时还不能吃那些口味过重的东西,这些菜色较之清淡些,比较适合他。 一顿饭吃到最后勉强还算宾主尽欢,虽然父亲哥哥们不太欢,但好歹兔子是吃欢了。 花晚晚拉着苏梦枕正要出门去溜达,带他去走走看看江南的风土人情时,身后传来了自家七哥温润如玉的声音。 “晚晚,父亲有事找你。” 花晚晚觉得有些奇怪,老父亲今天从她醒来之后都说了一大箩筐的话,还能有什么事没交代? 但她还是放开了拉着苏梦枕的手,朝他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嗯。”苏梦枕颌首,柔声道,“慢慢来,不急。” 待到花晚晚的身影从院门逐渐消失,苏梦枕才缓缓转身看向了花满楼。 “七哥还有事交待?” 花满楼:“…………” 又是这句让人咬牙切齿的七哥。 但时间不多,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忽略掉了‘七哥’二字,尽量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 花满楼的眼睛已经盲了很多年。 他也当了很多年的瞎子。 一个瞎子,不论是看人还是看事,从来都不会只用眼睛去看。 而是用心。 这几日以来,他也算是一直看着苏梦枕如何照顾自家妹妹的。 温柔细致,轻声柔语,耐心十足。 他知道,妹妹已经长大了,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 花家财力富足,势力鼎盛,不需要用儿女的婚姻去联结什么交情,也不需要妹妹去寻个什么龙孙凤子。 只希望她能嫁个相爱之人,可信赖之人。 只是世间之事,哪有事事圆满之理。 好在妹妹的眼光不错。 但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若是不问明白,不止是他,还有他的父母兄长们,全都无法放心的将自家千疼万宠养大的宝贝姑娘交到他手上。 花满楼的眼瞳无甚神采,但却在此刻甚是锐利地直直逼视着苏梦枕,“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苏公子可否为我解答?” 苏梦枕道,“请说。” 花满楼并未与他兜圈子,直言不讳地问道,“我听闻苏公子自小便恶疾缠身,到如今身上已数不清罹患多少种绝症痼疾,是么?” 苏梦枕神色不见半分意外,显然早已猜到了他会问出此事,他应道,“不错。” 花满楼继续问道,“那我便要问一问苏公子,你与我家小妹互许终身之前,是否知晓龙脉可治你所患之疾一事?” 他此时难得没有了往日里谦谦君子的温声和气,而是言辞锋利,毫不客气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若是不知晓,那便是明知自己身罹重疾,寿岁不长,还去招惹人家不通情爱的姑娘,这是不负责任,没有担当。 如若他哪日果真病死了,徒留他家妹妹一人独在这世上,该有多伤心,多苦痛。 但若是知晓,那便是用心不纯。 这份感情如若真是别有图谋,存有利用之心,那又怎能保证,他如今这般的温柔耐心,最后能够保持住多久。 一年?两年?亦或是三年五年? 到那个时候,伤心难过的,还是他家妹妹。 花满楼的这个问题,不论怎么回答,都不对。 苏梦枕沉沉叹息了一声。 他抬头望向了天上那轮明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再开口时声音飘渺又寥落,“时人常言说情不知所起。心生挂念,情有所牵,我无可控制,也曾试图用分离的六年时间去忘记这份感情。” 花满楼未再有任何言语,只立在一旁,静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亦是曾犹豫迟疑过,自我挣扎过。” “但始终逃不开,放不下,忘不了。” 苏梦枕语声怅然,“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对此我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就此认了输。” “原本亦是想着,我若是死了,会提前为她准备好一切,财帛也好,人手也罢,尽我所能,保她一世安虞无忧。 却未曾想上天垂怜,如今有了解决之法,这已是我之幸事。” “从此往后,亦是必当白首相随,不负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月开坑,多多收藏哦」 苏镜音很美,美到祸国殃民的那种美。 这便罢了,她还是奇葩的祸水体质。 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 她还有一个「梦枕红袖第一刀」的哥哥。 他有病,总是咳着咳着就吐血。 ——如此离谱的双重攻击之下,他却一直都没死。 后来她发现原来不是体质问题。 而是她有一只背后灵,名字叫作夜叉白雪。 再后来她还发现。 原来哥哥,不是她的哥哥。 苏梦枕从父亲手里接过的,除了金风细雨楼,还有一个妹妹。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但,咸得令人发指。 最大的能耐,就是躺着不动。 后来,他终于把这气人的妹妹带大。 却总有一堆傻子凑他跟前,说什么: “看见你妹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再后来,他斗赢了那堆傻子。 1苏妹妹:自以为弱鸡,实则强的一批。 苏公子:自以为社会主义兄妹情,实则深爱而不自知。 2伪兄妹cp: 表面清冷娴静人间绝色,实则内心吐槽欲爆棚小咸鱼 x孤高寒傲,但又病又娇苏楼主 3女主设定引用《文野》镜花,异能夜叉白雪 4综武侠《说英雄》《四名捕》《四条眉毛》《留香》《武林外史》《飞刀》 5综武侠世界,脑洞开很大,你以为的不一定是你以为的 第91章 刀道剑道 花满楼对他的回答满不满意,苏梦枕不知道。 第119章 但或许是花满楼说了什么,至少在接下去的几天,除了记仇的花小六以及收到紫禁之巅一战的消息,紧急赶回京城的花大哥和花三哥,另外几个兄长尽管还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好歹也不再夹在两人中间高举火把了。 在确认花晚晚没事后,西门吹雪很快就离开了桃花堡,他还需赶往京城,静待九月十五的决战到来。 他向来性情冷清,独来独往,不习惯那些送君千里的场面,又是与往常那般,一言不发的留了张纸笺就兀自走了。 陆小凤隔日发现他离去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也跟着策马追了上去。 他一向心宽体壮,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交朋友从来也皆是顺心而为,对于朋友,他能够做到尊重信任,有难必帮,却也因此总是被其中一些别有用心的朋友引导利用。 但就算如此,他仍旧一如既往的恢廓豁达,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不影响他继续乐悠悠的到处结交新朋友。 如今他的两个朋友之间将要一战,最坏的结果是两败俱亡,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一死一伤。 陆小凤着实不愿意看到,这两个朋友,这两个绝世剑客,最终落得这般不死不休的结局。 不论如何,他仍旧想要再试试,西门吹雪这里他是怎么都劝不动了,万一叶孤城那边有戏呢? 所以他此番必定要上京城走一遭。 而花满楼自然也跟着一道去了。 西门吹雪亦是他的朋友,眼下自家妹妹的身体已然恢复如故,且又好似当真认准了苏梦枕,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勉强认了这个准妹夫。 虽说人心易变,再情比金坚的感情,或许也会有变质的那一天,太久远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能够不变初心,始终如一。 但不看将来,只看现在。 至少当下的苏梦枕,在花满楼看来,还是能让他放心将妹妹交到他手上的。 更遑论,就算未来有变,人心再如何莫测,花家也永远是她强大的后盾。 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妹夫。 花晚晚原本也想跟上去,但她的身体恢复之后,上香礼佛的花母也跟着收到了她回家的消息,也从云间寺赶回了桃花堡,于是又将她留了十来日,才终于放她出了家门。 原本花晚晚的打算是,在赶往京城的一路上,顺便解决几个潜藏在小凤凰朋友之中的反派头目,搞点充电宝来给苏小刀补补身体,但这么一耽搁,时间就完全来不及了,因此眼下也只能先赶到京城再论其它。 花晚晚与苏梦枕两人两马,外加一只硕大的灯泡鸟,离开苏州城的时候,距离九月十五一战还有十几日的工夫,时间并不算太紧张,但也没法在路上优哉游哉地边走边玩,多作耽搁。 花晚晚是只怕极了太阳的夜兔,白日里总是‘见光死’,太阳一出来就蔫了吧唧的,但只要太阳一落山,立马生龙活虎龙腾虎跃,精神简直好得不得了。 硬生生把苏梦枕也带成了只夜猫子。 两人出行,一到了白日就住店,一到了晚上就退房,像极了某些从事夜班工作的特殊职业。 司空摘星见了都要直呼内行。 就这么行了十几日,再走个一两天就能到达京城的时候,两人途经一段较为偏僻的官道时,旁边有片山林,一眼望去古树参天木叶茂盛,密密匝匝,阳光难以透过树梢的间隙洒下晒死兔的热量,时不时还能瞧见些许扑腾归巢的鸟雀,以及奔跑在山间的野禽小兽。 当下将要临近午时,一路走来两人都未能找到可供投宿休憩的客栈茶寮,怕日的兔子已经被晒得快蔫坏了,于是当即拍板,就地露营。 一进了林子,花晚晚这个瓜娃子再次杀鸡非用牛刀,举起扶光伞就对准了天上飞的几只斑鸠鸟,正要biubiubiu发射呢,就被苏梦枕抬手拦了下来。 他无奈地往她手心里放了几颗小石子,“用这个就行。”打几只小斑鸠而已,这漫山遍野的可利用资源,哪里还需要大材小用用上她的扶光伞。 被太阳晒得脑子宕机、智商严重欠费的兔子顿时也反应过来了,接过小石子随手一扬三两下就射了十几只午饭下来。 两人上路的时候都不想带电灯泡,于是眼下也只能自食其力。 秋老虎猛烈得很,花晚晚整个兔一路上已经被热得动都不想动,揪着把从七哥那里顺的折扇直扇风,此时她只想动口不想动手,胖鸟被这只屑兔子指使着去捡柴,一趟来回最多也只能鸟爪抓一根,鸟喙叼一根,全是干细干细的枯枝,来来回回至少飞了七八十趟,才呕心沥血地凑够了这一顿烧烤要用的柴禾。 胖鸟扔下最后两根柴禾,立马往山石上一瘫呼哧呼哧喘着大气,整个鸟累得直翻白眼,鸟翅膀不停地打着哆嗦,在心里暗暗发起了誓: 下一次,它胖境泽就算饿死,死外边,也死都不跟这对缺了德的狗情侣一道走了!! 不远处有条山溪,苏梦枕拎着一长串午饭食材去那边处理,等到胖鸟千辛万苦地捡完柴,花晚晚也差不多休息够了,她取出火折子生起堆火来,然后屁颠屁颠地窜去看苏梦枕干活。 但苏大厨的工作进度好像不大理想。 苏梦枕虽身处江湖,但平日里生活起居自有人照顾,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都给他办得妥妥当当的,从来不曾亲自动手做过这类活计,最多的,也不过就是做一碗简单的汤面罢了,就像当初为花晚晚做的那一锅猫耳朵般,不需要任何烹饪技术的,下锅就能熟的那种。 但好在以往外出远行也曾露宿荒野破庙,师无愧茶花他们做事的时候他也在旁看过几次,虽然对于这项新业务有些不大熟练,但做起来还算是有模有样的。 就是速度慢了些。 这一幕实在难得一见,都把花晚晚给看乐了,她说,“苏小刀,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苏梦枕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凉快了?都有心思说风凉话了。” 花晚晚笑眯眯的趴在他背上,十分狗腿地拿着扇子给他扇了扇风,“辛苦辛苦!” 苏梦枕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最后好不容易处理好这一长串午饭,从山溪边回去的路上,苏大厨除了手上的一长串小鸟仔,背上还多了一只偷懒耍赖的屑兔子。 花家厨子做的肉酱味道极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蘸鞋底子都香极了。 花晚晚出门时包袱里被花母塞了两罐,一路上两人有吃有住的都没用上,这一回野外烧烤正好用来作调味品。 然而,小半个时辰之后。 花晚晚咬了一口干巴巴硬邦邦的烤鸟肉。 沉默了。 她想不通,明明火架上的烤鸟色泽看起来是那么的油亮诱人,味道闻起来是那么的醇香扑鼻。 但为什么,吃起来就那么的难以形容呢。 苏小刀,牛的。 他是怎么做到色香俱全,但就是没有味的呢。 蘸鞋底子都香的肉酱,终究是错付了。 她早该猜到的,苏小刀的手艺确实不大行,只会做些简单的,当初那一锅猫耳朵也是简单的菜色,还得亏夜兔不挑食,白米饭不配任何东西也能吃得喷香,再加上那时她饿了一整天,吃什么都觉得香,才能一股脑儿全干光。 苏大厨这时就问了,“怎么样?” 花晚晚艰难地咽了下去,“您老的一双巧手,还是用来拿刀砍人就好,这等小事,以后还是不劳烦您了。” 那些看似难以听懂的答案,大概就是再委婉不过的拒绝。 没有评价就是最好的评价。 苏大厨懂了。 原本还打算同类相残的胖鸟也懂了。 两人一鸟看着眼前小山似的一堆烤鸟,陷入了沉思。 但浪费食物是不好的。 正当花晚晚在纠结要不要咬咬牙解决掉时,头顶上忽然掠过了一片白衣飘飘的衣角。 苏梦枕眉目微动,来人武功极高,不知是敌是友。 忽而却见某只兔子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兔子:哦豁,天降救星。 这位同样专注白衣批发的救星轻功不错,脚尖立在树梢上纹风不动,此刻似乎也察觉到了底下的两个人,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个还是前段时间才见过面的老熟人。 还未待他说什么,花晚晚先笑眯眯朝他招了招兔爪子,问道。 “宫阿九,你今天又来赏月了呀?” 第n次把自己绕迷路的宫九:“…………” 现在还是晴天白日,烈日炎炎当中挂,赏个见了鬼的月。 但宫九是什么人,他一向活得足够自我,从来都不会去在意外界的纷扰看法。 他今日的衣角出现一点脏污褶皱,或许都比外界的那些看法还要来得更为重要。 于是他高贵冷艳地应了一声。 踏下了大白天赏月这个傻透了的台阶。 第120章 他轻身一跃立时飞了下来。 然后花晚晚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帕子,又一条帕子…… 整整九条帕子。 接着又见他严谨认真地将帕子铺满了山石之后,才终于撩起衣摆欣欣然坐下了他的尊臀。 花晚晚:……好想给他配个噔噔噔噔的背景音。 他身上是有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吗?? 花晚晚默了默,伸手递了串卖相极佳的烤鸟过去。 宫九迷路迷到现在,也确实又再再次错过了饭点。 他看了一眼,没有接,“我身上现下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 花晚晚先前曾特地问过胖鸟宫九的事,毕竟这位大兄弟血条忒长,能抗又能打,再加上之前还帮了她两次,说实在话,若是能不与之为敌的话,以他的能耐,当朋友还是很有用的。 他路痴又不会算数,但却是个难得的武学天才,什么武功在他手里都是一学就会。 而且性情复杂又古怪,不赌钱不喝酒,好似对什么都没兴趣,哦不对,有一点,听说无聊到喜欢用自虐来发泄情绪。 但同时他也信守承诺,等量齐观,在这一方面,他确实也算得上是个君子。 花晚晚笑了笑,“那就当作是还你上次金九龄账簿的人情。” 宫九思忖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食物。 但在他咬了一口之后。 宫九眉头一皱,发现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这人情,好像有点难以下咽。” 花晚晚笑到直打跌。 苏梦枕:“…………”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嫌弃脸。 -苏大厨: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行你上。 第92章 刀道剑道 就算不提宫九的另一重身份‘太平王世子’,无名岛上亦是做的无本万利的特殊生意,平日里宫九也是洁癖又讲究,吃穿用度无一样不精。 哪里受过这种挑战味蕾极限的委屈。 他默默放下了那串味道堪比嚼蜡的烤鸟,转过脸来仔细地上上下下端详起了她,问她,“花家破产了?” 但他问出口又觉得应当不是,若是果真如此,他该早就收到消息了才对。 花晚晚一头雾水,“???” 宫九一脸的地铁爷爷看手机,“没破产你就吃这个?” 他的嫌弃实在太过直白,直白到花晚晚不想听懂都不行。 “……不。” 她默默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打开后立马从中拿起一块枣泥糕大大咬了一口。 “我吃这个。” 宫九:“……??”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枣泥糕,又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己手里那串中看不中吃的小烧烤。 所以有能吃的枣泥糕,为什么给他不能吃的烤斑鸠? 金九龄的账簿居然连一块枣泥糕都不值当吗。 食量惊人的兔子三不五时的就会肚子饿,这一路上有时看到什么好吃的,两人都会买一些带着。而这段路较为偏僻,走了一早上都没瞧见几个人影经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吃的,这油纸包里装的枣泥糕,还是花晚晚吃了一路仅剩的最后一包食物了。 食物有限,吃一块就少一块,每一块都不能辜负。 她自然是不舍得给的。 宫九此人给人的感觉隐约有些危险,苏梦枕自他出现起就一直不露声色地审视着他。 但此时,他的唇边却忽然被一块甜香软糯的枣泥糕蹭了一蹭。 苏梦枕的唇角不自觉扬了扬。 当一只兔子肯把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给他的时候,他自是该清楚明白了她对他的心意。 苏梦枕微低下头就着她的手轻咬了一口,又取出条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边的糕点碎末,然后将她的手推了回去,柔声说道,“你吃,我还不饿。” 接下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进入城镇,她饿得快,这么一包枣泥糕,兴许都不够她垫个底的。 花晚晚摇头,又给他递了一块过去,特别认真的看着他,“这不是饿不饿的问题,病号必须得要按时吃饭。” 这人一直以来为了风雨楼殚精竭虑,一忙起来时常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树大夫三不五时的就得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如今虽然不会动不动就咳到吐血了,但身体状况并未有太多好转,平日里还是要多加注意才行。 这些日子两人都在赶路,虽然一路走走停停,但花晚晚也能感觉到比起在花家堡的时候,他的咳嗽又频繁了不少。 苏梦枕唇角的笑意扬起后就没再落下过。 先前陪她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的神智尚且未能恢复,他的心里头一直带着沉沉的担忧挂念,不曾对外界的其它事有过多在意。 但自方才宫九突然出现以后,看着她与他甚是熟稔的说起话来,苏梦枕直至此时才蓦然发觉,这里与他的世界,终究是完全不相同的两方世界。 这个世界山河无恙,世道安平。 这个天地江湖辽阔,拂剑垂鞭,快意恩仇。 她是盛放在这个世界里的花。 这里的春风秋月,夏蝉冬雪,才是真正赐予这朵花成长的养料。 这里也有更多她所牵挂在意的人。 这个世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但他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却是个外来之客。 虽非不速,却也不容。 他的不安又开始隐隐作祟,可也只需她给的一块枣泥糕,便立时安抚平定了下去。 苏梦枕唇角含着清浅笑意,温柔的情意凝结在了眼底。 他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将那块枣泥糕放入他的手心里。 他想。 虽是不容,却也不是不可融。 …… 宫九忽然觉得有点撑。 可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吃。 除了那口难以下咽的人情烤肉,但他从来都不肯委屈自己半分,所以立马坚决果断地吐出来了。 宫九活得极为自我,向来很少会主动注意到什么人,之前花晚晚算是一个,现下她身边的那个清瘦青年又是一个。 武功高到一定境界,对人总有一种近乎锐利的直觉,正如叶孤城与苏梦枕第一眼看到宫九,明明他表面看上去清俊秀气,气质温和又柔顺,不曾显露出半分敌意,但他们却也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出他这个人实则异常危险。 而眼下宫九看见苏梦枕,自然也察觉出了古怪之处。 他身上的气息,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甚相同。 像是世家子弟,但他身怀的武功绝对不可能低于他,如此说来又似是江湖中人,但却好似与这个江湖处处都格格不入。 更遑论,无名岛的情报网中,从来未曾探出过这样一个人。 仿若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宫九倏而问道,“这位是?” 花晚晚将手上的最后一口枣泥糕塞进嘴里,又从纸包里拿起一块,听到他的问话,头也不抬想也不想地就答道,“未婚夫婿啊。” 宫九吃了一惊。 但苏梦枕比他还吃惊。 花晚晚后知后觉。 “……难道不是?” 她咽下一口枣泥糕,抬眼看向他,忽然拧起了秀眉,自己好似都有些不确定了,“可是你都已经跟我回家了……” 不是说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就是定下关系了吗?就因为这个,她家哥哥们前段日子可没少絮絮叨叨。 苏梦枕怔了片刻后,忽而又溢出了笑来。 花晚晚傻愣愣地看着他笑。 他凝眉看着语出惊人的姑娘,眸中的点点寒火丝丝缠缠,倏尔之间化为了柔软的星河荧荧。 他慢慢低头凑近她,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目光认真地应道,“是。” 他求之不得。 …… 宫九:“……” 他忽然觉得有点牙疼。 他好像不应该在这里。 无名岛的地下组织名为‘隐形人’是没错,但他并不是真的就隐形了。 这两人的眼里真的还能看见他吗? 于是宫阿九他不爽了。 他不高兴,别人就不能高兴。 他轻咳了一声,将那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回来之后,继而不安好心地问了一句。 “原来你喜欢吃软饭的?” 宫九:对方拒绝了这碗狗粮,并果断踢翻了狗碗。 花晚晚瞬间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苏梦枕:“…………” 有的时候,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 而是一言难尽。 苏楼主的心情好一番大起又大落。 他忽然觉得记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起了当初她说要用众位舅兄赚的钱养他的事。 也想起了她说风雨楼若是倒闭就到她家吃软饭的事。 第121章 但宫九这话也确实说的没什么问题。 他在这个世界里无名无利无权无势,想要娶富甲天下江南花家的掌上明珠,委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外人看来,确有吃软饭的重大嫌疑。 苏梦枕想。 看来,金风细雨楼分楼的设立,得提上日程了。 花晚晚也心有灵犀地想起了之前的事,正乐得不行时,倏而接收到了苏公子的死亡凝视,复又立马收敛起了脸上的笑。 然后义正言辞的纠正宫九,“说什么呢!” 她倒是对此有那么一丢丢小想法,但苏小刀他绝对不肯啊。 宫九沉思了小片刻,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苏梦枕眼皮一跳。 “…………” 花晚晚知道,宫九说这话不是真对她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因为他这个人想起一出就是一出罢了。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但你路痴。” 就算别的不提,两个路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宫九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是。” 意思是彼此彼此,半斤不要笑八两。 花晚晚眉尾一挑,“我会数数。” 意思是我比你强,我五十步,你一百步。 “……” 不会数数的宫九默了默,又把她的话重新扔了回克,“但你路痴。” 苏梦枕笑道,“但我认路。” 有他在,她就算不认路又有什么关系。 宫九眯了眯眼,视线稍移,看向了他,“这位是?” 苏梦枕神色不变,“金风细雨楼,苏梦枕。” “金风细雨楼?” 宫九在脑中搜寻了好一番,确认自己未曾收到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势力的情报。 他道,“江湖上并不曾听闻。” “现在不曾。” 苏梦枕的从容仿佛与生俱来,“很快就曾了。” 诶?? 花晚晚有些诧异,转头看向他。 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但苏梦枕此时已经不再多说了。 ………… 尽管大部分的枣泥糕最终还是进了花晚晚的肚子里,但两人你一块兔三块的分吃完了,把旁边的宫九看得牙疼不已。 幸而正当此时,牛肉汤轻车熟路的寻了过来。 花晚晚十分热情好客,一看到牛肉汤便立马递给了她一串小烧烤,顺带着三下五除二就将剩余的十几只烤斑鸠再次捆成一长串,异常大方地连吃带拿通通塞给了牛肉汤。 “我们吃饱了,剩下这些实在吃不完。” 花晚晚表情很诚恳,“为了不要浪费食物,宫阿九出门身边必定跟了不少手下,带回去给他们,就权当作是额外加个餐。” 话罢,她还多添了一句,“你家九公子吃了都说好。” 牛肉汤愣愣地看着手上的一大摞小烧烤,觉得这只兔子实在大方得过于反常,但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又着实说不上来。 直到她啃了一口手中那串小烧烤。 “…………” 牛肉汤瞬间脸都绿了。 就这玩意儿,九哥是真的觉得好吃吗?? 不,这东西是真的能吃吗?? ‘口味奇特’的宫九不解释,表情反倒十足淡定,“不要浪费食物。” 宫九的想法一向简单又粗暴,没道理惨遭祸害的只有他一个人。 牛肉汤万分艰难地咽下了嘴里那口邦硬邦硬的烤肉。 她又瞅了眼手中那一长串小烧烤,有些犹豫,“这……真的要带回去?” 宫九还未说什么,花晚晚就说了,“一点小小心意而已,别客气。” 牛肉汤木着脸:“……不,我不是在跟你客气。” 宫九转过身去正要离开,笑着道,“既是心意,那就带着吧。” 这回外出回京,他身边跟了十几个手下,“不要浪费食物,正好一人一只,分了。” “……” 牛肉汤默默跟了上去。 这根本不是浪不浪费的问题。 她担心的是,底下人收到这样的心意,可能会感动到怒而造反。 而此时,花晚晚又倏然对着宫九的背影多添了一句,“就当作是还了你红鞋子组织名单的人情了哦。” 宫九差点趔趄一下。 他慢慢回过身来,扯了扯嘴角,“不愧是江南花家的儿女。” 真会做生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无名岛上平日里搜集这些情报消息,人员脉络,资金钱财,缺一不可。 这偌大江湖,有时候一条消息都能卖出不少钱,更遑论是一本账簿,一册名单。 这可不一定是钱财能够买得到的东西。 宫九眉头微挑,“你很怕欠我人情?” “那倒不是。” 花晚晚摇了摇头,她的回答很实在,“咱以后还得常来常往,这人情债还是能不欠就不欠的好。” 就算不提他那古怪的性子,宫九这人的能耐还是挺靠得住的。 先前没遇到就算了,这回遇着了,既然双方目的地都是京城,之后估计还会遇得上。 她突然觉得,以他那么喜欢搞事的性子,她想干的那件事情若是能找他帮个忙合个作,兴许再合适不过了。 宫九面上神色似是有些意外,但不知道究竟是她的哪句话取悦到了他,他的表情此时倒是没像方才那般皮笑肉不笑了。 而后只留下了一句“京城见”,就带着提溜一长串小烧烤的牛肉汤转身离开了。 …… 二人远去之后。 苏梦枕似笑非笑地睨她,“常来常往?” 花晚晚吸吸鼻子,笑眯眯地问他,“好像有点酸,你闻到没有?” 苏梦枕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都知道,那还问我。” 花晚晚弯了弯眼睛,将他的手拿了下来牵住了,“宫九这人武功极高,我之后还有点事想要找他帮个忙。” “什么事?”苏梦枕问道。 他暗自在心里思忖,有什么大事,是需要武功够高才得已办得成的? 但花晚晚此时却是迟疑了下,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苏梦枕磨了磨牙,又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花阿晚,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花阿晚她眨了下眼睛,装起了傻。 反正就是不可说。 不说就罢了,她还反而倒打一耙问起了苏梦枕,“那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想要在这里也搞个风雨楼的打算呢?” 苏梦枕知晓她这是已然真打定主意不会告诉他,但他总能知道的,因而便也不再多问。 他此时反倒是忽而幽幽叹了口气,又幽幽地瞟了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 “毕竟我也不能总是吃软饭。” 花晚晚:“……” 他的语气显然带了点点危险的意味,花晚晚有些心虚,赶紧暗暗摁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呵呵,谁敢让苏大公子你吃软饭啊。” 苏梦枕躬下腰,慢慢逼近她,“倒也不是不行。” “嗯??”花晚晚诧异地看他。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从前苏梦枕总觉得这份纯稚干净委实难能可贵,令人护之唯恐不及。 但如今两心相知两情相悦之后,他却反而总是忍不住,存了想要破坏她眼底这片纯澈领域的心来。 想要看见她眼底这片净土染上情欲。 为他所动的情欲。 兔子当即感觉到了来自天敌的威胁,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立时就被早有准备的饿狼伸手一把捞了回去。 他的手用了不小的气力,不欲让猎物有半分挣脱的机会。 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倏而撞进了一双漆黑又深邃的眼瞳,这双眸中涌动着极度危险的暗潮,吸引着人控制不住的不自觉沉溺其中。 正当兔子被美色迷惑之时,饿狼趁机一口咬了上去。 这是一个带着枣泥甜香的,长长的吻。 花晚晚被吻得晕晕乎乎的。 眼角余光里只瞅见苏梦枕的嘴一张一合的,好似说了什么。 她懵懵的,什么都没听清。 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然后就听他又开口重复了一遍: “我说,倒也不是不行。” 花晚晚茫茫然地眨了下眼。 他抬手捏了捏她白生生的耳朵。 “但我想吃的……” 他说到这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而后再次咬了她一口。 “——是‘晚饭’。” ………… 日渐西沉,两人一鸟再度骑马上路。 苏大公子一脸餍足。 某只兔子满脸通红。 只有胖鸟整张鸟脸上写满了沧桑。 它是鸟,不是狗。 这对狗情侣强行喂了鸟一路的狗粮。 第122章 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鸟的感受吗?啊?! 下次它要是再跟着他俩一路,它就是狗!! ………… 就这么行了两日。 很快的,京城到了。 入城的这一日,是九月十三。 在陆小凤离开桃花堡之前,花晚晚特地告诉了他西门吹雪在京城的落脚之处。 想来这个时候,小凤凰与她家七哥应当身处于西门吹雪的合芳斋。 但花晚晚却没立即去寻他们。 而是径直赶赴了春华楼。 直至九月十三这一日,不远千里赶往京城,只为见证这一场稀世难遇的剑客决战的江湖名人,至少有不下于三四百人。 更别说其中还有峨嵋派的掌门人独孤一鹤,武当派的木道人,少林寺的护法大师们……等等成名多年的武林名宿,也都陆陆续续赶到了京城。 而春华楼作为此番紫禁之巅的押注盘口之一,这些天来几乎日日宾客满座,难得空席。 但花晚晚便是为了这一日才特意赶来春华楼,自然是提前让人在二楼留了包间。 接下去,就是等她的叶师父送上门来。 然后请他吃顿谢师宴。 若说西门吹雪算是她的半个师父,那另外半个,自然是非叶孤城叶仙子莫属了。 兔就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一个残忍无情到天天逼她练剑的屑剑客。 那大半个月,可谓是她这小半辈子以来,过得最为异常艰辛的痛苦时光。 但花晚晚还未等到叶孤城踏着鲜花踩着祥云隆重出场,就先等到了另一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花晚晚回到此方世界,五湖四海处处开遍了花家的大通钱庄,票子随处可取随处可用,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一进二楼包间就立马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苏公子也自然而然的端起了这碗软饭。 酒楼小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上了菜,倒了茶。 正当苏梦枕刚端起茶盏时,就见那本该退下的店小二忽然从身后一把掏出了第三副碗筷,大剌剌的往桌边那么一坐,然后就毫不客气的伸手打起了饭,夹起了菜。 以苏梦枕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瞧不出这位实则易了容,并未露出真面目,但方才见他似是无有敌意,而阿晚也未曾露出任何不妥之色,便也随他而去,不曾出言点破。 但眼下他这般毫不见外的作为,想来,应当又是一个阿晚所认识的人才是。 果然,他的茶才刚入了口,便听花晚晚拿着筷子敲了一下那人的碗,“司空摘星,你又来蹭我的饭。” 苏梦枕眉梢微微一动。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算对这个江湖有了不少了解。 司空摘星,长于轻功、偷盗之术、易容之术,此方地界江湖人称‘偷王之王’。 司空摘星扒下一口饭,嘿嘿一笑,“晚晚妹子,我为了来这春华楼等你,可都忙了一早上了,难不成还不兴让我多吃几口饭么?” “嗯??” 花晚晚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春华楼?” “你提前捎了信让花家下人来此处订九月十三的坐席,你说你家七哥哥会不知道么?” 司空摘星又伸手夹了一大块烧鸭肉,边吃边说,“他和陆小鸡恰好有事没法来,让我提前来此等你。” 花晚晚明白了,她在春华楼订座一事明摆着目的明确,显然有事要办,但她从前未曾来过京城,也确实是人生地不熟,估摸着也是因此,七哥与小凤凰才会让司空摘星过来等她。 花晚晚便也不再多问了。 毕竟司空摘星饿死鬼投胎似的,她若是再这么问下去,那几盘大菜都快要被他干光了。 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酒楼盘口,自然是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与这专心干饭的二人不同,苏梦枕既已有了在此方世界建立金风细雨楼分楼的打算,自然须得对这个江湖有更为深入的了解才是。 而酒楼茶馆,向来都是探听时势消息的最好去处。 于是他听到了不少‘一剑西来’西门吹雪、‘天外飞仙’叶孤城的种种事迹。 也听到了杜桐轩与李燕北在此京城一南一北各自盘踞了一方势力,此番紫禁之巅一战,杜桐轩押了叶孤城胜,李燕北押了西门吹雪胜,以三搏二,对赌各自地盘,押上全副身家。 入耳可闻的皆是江湖传闻,武林八卦。 隔壁包间应当都是读书人,方才一直都在吟诗作对谈古论今,苏梦枕原本只听着江湖消息,并未在意,却不知此时是谈论到了什么,忽然听到有人重重一拍桌子,气愤之间,声音也陡然高了不少。 “……若非宋徽宗赵佶统治时期的政治黑暗,奸佞当道,重文抑武,北宋又怎会灭亡得那般惨烈?” “……汴京都城被攻破,靖康之耻犹未雪,徽钦二帝被俘虏之后,竟还能继续腆着脸对金人献媚,因而得此苟活多年。” “……纵观古往今来,史书上何曾有过此等奇耻大辱!” “…………” 听到此处之时。 苏梦枕眼中的平静之色已然逐渐退却。 专心干饭的花晚晚瞬间停下了筷子。 简直恨不得立马去堵上隔壁那群读书人的嘴。 此时此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来什么春华楼等什么叶孤城。 她眉头紧皱,当即转头担忧地看向了身旁的苏梦枕。 果然见他面上已是一片惨白,毫无人色。 花晚晚抬手握住了他紧紧攥着的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特意瞒了那么久,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她此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但她不说,苏梦枕却先开了口。 “北宋灭亡……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话中,带着隐约可闻的颤意。 “靖康之耻……” “又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章合一哦。 第93章 刀道剑道 原本苏梦枕并不了解北宋是什么意思,更不清楚宋徽宗指代的又是何人。 但那群读书人口中,宋徽宗后边多了个赵佶。 北宋后边,多了个汴京都城被攻破。 直至此刻,苏梦枕终于明白。 为何那时花晚晚在听到赵佶蔡京的名字之后,会是那般愤而形于色。 尽管仅仅只是几句话,但从中可提取出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多了。 花晚晚感觉到了他越攥越紧的手。 只有司空摘星只顾埋头扒饭,虽听到了苏梦枕的问话,却不曾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古怪之处。 “诶?”他嘴里塞满了吃的,闻言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虽对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但岳飞岳元帅的那首满江红还是能念上几句的……兄台竟然不知道北宋灭亡后的那段靖康之耻?” 司空摘星填饱了肚子,眼下倒是有些来了劲,正想念上那么几句,就立马收到了花晚晚嗖嗖嗖发射过来的眼刀。 “……” 他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苏梦枕,又瞅了一眼目露威胁的花家小姑娘,终于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不对劲。 司空摘星默默的拉上了嘴。 心绪剧烈波动之下,苏梦枕的咳疾又复发了。 咳嗽来得又猛又烈。 他已经很久没咳得这般厉害过。 像是要把心中那口郁气全部咳出来一般。 花晚晚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顺气,又给他倒水备用,生怕他把自己给气坏了。 苏梦枕紧紧攥着她的手,意识到他令她担心了,尽力稳住了心绪,慢慢地平复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咳嗽。 他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目光已然再度显露出了平静之色。 但眼底隐隐跃动的寒焰,却是愈发灼华,当中翻涌而出的暗火,足以燎原。 他安抚一笑,“我没事。” 花晚晚脸色不好看,“不想笑就别笑了,有点丑。” “……” 苏梦枕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我真的没事。” 他语气微沉,“至少如今我知道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还有几年,来得及的。” 花晚晚也点头,“实在不行,我就去宰了赵佶。” 司空摘星越听越不对劲,没忍住插了话,“不是,你说你要去……宰了谁??” 花晚晚蓦地转头看向他。 然后目光诡异地盯了他好一会儿。 盯得司空摘星浑身上下都起了哆嗦。 她倏而笑了出来,“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好了,其实……” 司空摘星瞬间接口,“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开玩笑,就凭他堂堂绝世神偷的直觉,当然立马察觉到了有陷阱,既然明知道有坑了哪还能往里边踩,他司空摘星又不傻。 他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第123章 接着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抹了把嘴,当即立断跳出窗去一溜烟儿跑了。 花晚晚看着大开的窗户,啧了一声,觉得有些可惜。 司空摘星的易容术与盗术,别的不说,拿来搞搞蔡京赵佶那伙人还是挺有用的。 算了算了。 反正她记得,司空摘星好似也会去紫禁之巅观战来着。 所以跑的过十三,跑不过十五。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苏小刀。 她回过头来,看着沉吟不语的苏梦枕,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苏梦枕颌首道,“有。” “我也能帮忙的。”花晚晚赶紧说道。 “我知道。” 苏梦枕握住了她的手,“但此事暂且急不得,我也还尚未能理出个章程来,当下还是先行处理你想办的事。” 花晚晚点了下头,正待说什么,却在此时,微寒的秋风中忽而传来了一阵奇异的花香。 花晚晚立时起身走到包间门外,苏梦枕亦是跟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自楼下缓缓走来六个少女,乌发垂肩,白衣如雪,手中各自提着一篮子□□,一路上来边走边扬,将楼梯铺就成了一条馥郁芬芳的花毡。 少女的身后,一个白衣配剑的青年男子徐徐而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上来。 青年剑客头戴一顶檀木珠冠,一袭白衣洁净如雪,缓缓走来之时,有如天上谪仙人降临凡尘。 霎时间满堂寂静。 这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传言中,他自张家口遇上了唐门的唐天仪,不知因何缘故起了冲突,唐天仪被叶孤城一式‘天外飞仙’重伤,而他自己,亦是中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 那是蜀中唐门的毒药,毒性猛烈,这世上难寻到可解毒之人。 但花晚晚知道,他故意于决战的前两天,往春华楼走上这一趟,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罢了。 他本就不曾受什么重伤。 左边角落里有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面容英俊,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僵硬又扭曲,硬生生破坏了那张英俊的面容。 他是唐天容,亦是唐门中人。 当叶孤城将唐门剧毒的毒砂比作一点尘埃之时,他的脸色更是变了,变得有如食尸鹰般残酷。 他解开那身衣着华丽的长衫,露出了内里的一身劲装,以及让众人见之色变的——置于左右胯骨边的两只豹皮革囊,一双鱼皮手套。 豹皮革囊里装的是什么,鱼皮手套又是用来作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唐天容面色凝重,他知道自己或许根本不是叶孤城的对手,但事关本门毒药暗器一道,唐天仪已经失手,若是他此时在这里露了怯退了缩,唐门自此便要沦为江湖上的笑柄。 他缓缓戴上那双鱼皮手套,手套上似有点点惨碧色的荧光微闪。 唐门的毒砂,对这个江湖上的人来说,比起瘟疫还要来得更为可怕。 唐门毒药暗器之所以这般可怕,一是世间难解的毒,二则是,唐门子弟出手的快,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但此时此刻,他的手仅仅只是一动,他还未能出手,叶孤城的剑光已然迎面而来。 唐天容面色发白。 叶孤城的飞虹剑比他更快,快得令人难有招架之力。 这一瞬,他躲无可躲。 但下一瞬,却见另一道剑光同时袭来。 这两道剑光,好似一样,却又不甚相同。 一样的绚烂辉煌,有如天外飞仙落凡尘。 一样的出手如电,有如雷霆一击顶万钧。 不同的,是使剑之人。 众人仅是一眨眼,再一眨眼。 叶孤城的人便已落回到了鲜花之上。 而出了另一剑的人,亦是落回了楼梯处的包间门口,落到了另一个男子的身边。 那个男子在这微凉的秋风中,一袭缟杏色衣衫之外,还披了一身玄色大氅,穿得比常人厚上了许多,身形清瘦,面色也较为苍白,时不时的抵唇轻咳几声,似是重病缠身之人。 但他那如同燃着寒焰的一双眸中隐含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利光,以及他袖中若隐若现的一把闪着绯色水光的刀,皆让众人不敢小觑。 更别提他身边的姑娘,刚刚可是同样以一记‘天外飞仙’拦下了叶孤城的飞虹剑,救下了唐天容的一条命。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般厉害的两个人物! 楼中众人窃窃私语。 但各自交流完所知信息之后,却发现,整座春华楼中,无人知晓那清瘦男子是谁。 但那位姑娘,却是有人识得的。 峨嵋派的苏少英喃喃出声,“那是花小姐?” 他有些不敢认,一年多未见,少女越发美得动人,若非又忽然想起了当初阎府水阁中被砸成肉泥的那群青衣楼杀手,他的一颗少男春心差点就不争气的动了。 他身边站着峨眉‘三英四秀’中的大师兄张英风。 张英风与他离得近,听见了他兀自的喃喃低语,问道,“那位就是当初你们在山西遇见的,那个江南花家的小姐?” 苏少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她。” 说完后,他又面色复杂地多添了一句,“但我不知道她的剑法原来竟这般高明。” 他二人说话未曾避开旁人,周遭站着的一圈人几乎也听了个全,不由得都感慨万千,江南花家的祖坟也不知道烧的什么香,花家七子个个人中龙凤,当官的位居高位,经商的生财有道,现今就连年仅不到二十的小女儿,虽不知其它武艺如何,但仅凭那一手高明剑法,也已经令人望尘莫及。 花晚晚走了两步,将手中的剑交还给同样站在楼梯口的一名年轻剑客,道了声谢后,又返回了苏梦枕身边。 她站定后又转过身看向叶孤城,对他笑了笑,说道,“叶师父别来无恙啊。” 叶孤城此番目的,是要让这春华楼的众人觉察出,他以花香掩盖伤口发脓异味,但却仍可正常使出他那一式天外飞仙。 他的这一剑既已出了,就算被花晚晚的另一剑挡下,但在场所有看到的人,也无人能够否认,他的那一剑,绝对是天下无双难以抵挡的剑法。 他的目的已然达成,其余的,有如花晚晚救下唐天容这等小事,对他来说无有半分影响。 叶孤城转而看向她,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若是再认真一些,必定可成为一名出色的剑客。” 花晚晚的面色僵了僵,“我觉得我不可以。” 大哥,你想培养个好对手的执念要不要这么强?一见面第一件事就是逼她练剑,还让不让兔活了! 但叶孤城没能听到她的心声,也没能感受到她的拒绝,他的目光亮如寒星一般。 “但你却将西门吹雪的剑法学得很好,现如今,也将我的剑法,学得很好。” 若是这姑娘肯一心专注剑道,再练上一段时日,绝会是一个世间难寻的绝佳对手。 花晚晚脸上的笑都麻了。 那能不好吗?! 我当初不练你就不给我吃宵夜啊臭剑客!! 叶孤城一语激起千层浪。 春华楼的众人差点疯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被此番紫禁之巅决战的两名绝世剑客,同时传授了各自的剑法绝学! 这他妈是走的什么好运道! 每日一问,花家祖坟究竟烧的什么香! 叶孤城离开了。 踏着一地鲜花铺就的幽香花.径。 春华楼满堂的寂静随着他的离去,瞬间被一阵骚动点燃,犹如一锅沸腾翻滚的开水。 花晚晚此番来春华楼,本是有事想找叶孤城问清楚,但却被他接二连三的练剑作业给打了个抗拒三连,眼下完全不想看到这个带给她无形阴影的屑剑客,更别说还问个什么话了。 兔忽然觉得心好累,又想起了当初被这个臭剑客支配的恐惧。 她看向苏梦枕,“算了,我们走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启动计划b了。 苏梦枕颌首应了,“好。” 春华楼中的众江湖人士对花晚晚不甚了解,虽有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见过她那与叶孤城剑出同源的一剑天外飞仙后,大都不敢上前拦住她,只除了远远朝她点了头作为打招呼示意的苏少英,以及另一个人。 花晚晚与苏梦枕两人下了楼,刚踏出春华楼的门槛,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花小姐,请留步!” 花晚晚转身回望,发现是那个差点被削的倒霉蛋唐天容。 唐天容飒沓大步走上前来,向她抱拳道谢,“唐门唐天容,多谢花小姐相救。” 他虽不习剑,但也不是没眼力之人,他知道方才若不是这位花小姐出手相救,或许他唐天容今日轻则成为废人,重则送上这条性命。 花晚晚看了他一眼,这位在原著中,被叶孤城废了左右双肩的琵琶骨,作为唐门子弟,这一生无法再施毒使出暗器,这种事比死还要来得很残酷,更可怕。 第124章 虽然今天没办成原本想做的事,但眼下唐天容还能够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也算是她做了好事一桩。 花晚晚粲然一笑,摆摆手说出了那句英雄救美经典台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虽然她不是英雄,但不影响她过个戏瘾。 唐天容被她这一笑给笑迷糊了,愣了愣,忽然耳朵逐渐变得通红起来,说话也变得支吾了不少:“我、我会记着的,若是、若是花小姐往后有事需要我办的,唐天容义不容辞!” 他说着,从腰间解出了一块手心大小的令牌,双手递给了花晚晚。 令牌上纂刻着一个‘唐’字。 他解释道,“这是我唐门直系子弟才有的令牌,见此令牌,凡是在外行走的唐门中人大都皆需俯首听令,不敢多加冒犯。” 苏梦枕自方才起,面上一直淡定从容的表情,终于在此刻微微变了。 这是,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角? 当他不存在么? 只是兔子她向来对感情之事相当迟钝,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唐天容对她的好感。 但她却也拒绝了这个令牌,“我不是你们唐门中人,也大概不会与唐门有什么冲突,这个对你来说应当很重要,你还是收回去吧。” 她坚决不收,唐天容也不强求,红着耳朵将令牌挂回了腰间,又旁敲侧击地打听道,“不知花小姐现今在何处落脚?改日天容必定上门道谢。” 花晚晚刚要说话,就听苏梦枕忽而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春华楼门外是条宽敞明亮的街道,九月略显寒凉的秋风簌簌吹过,令人不由得泛起一阵阵冷意来。 花晚晚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为他顺气,蹙着眉头问道,“怎么忽然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吹着冷风了?” 苏梦枕一边咳着,一边状似艰难地挤出话来安抚她,“咳、咳咳……没事,你先忙,我一个人也可以。” 唐天容:“…………”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儿呢?? “都咳成这样了哪里没事?” 花晚晚心下担忧,转头朝唐天容礼貌地笑了下作为道别,立马带着咳喘不休的苏梦枕先行离开,然后拐进了一条较为避风的小巷。 唐天容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他与她还不甚相熟,只能在春华楼门外失落地目送他二人离去。 苏梦枕的这场咳嗽来得快,平复得也很快。 几乎是甫一拐入巷里,他的咳嗽立时就停了。 花晚晚有些奇怪,“诶?这么快就好了?” 之前他若是咳得这般厉害,没有个一时半刻根本难以平复下来。 苏梦枕泰然自若,“可能是被冷风激起的咳嗽,没了风,咳嗽自然也就停了。” 他的解释有理有据,花晚晚不疑有他,只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那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走吗?” 苏梦枕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摸了摸她的兔脑袋,“我已经没事了。” 应该说,他本就没事。 迟钝的兔子对于某个心机颇重的家伙一阵咳嗽赶退情敌的事毫无所觉。 她见苏梦枕的面色似乎并未有其它不妥,于是便问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想来司空摘星已经把她到京城的消息传给了七哥他们,她现下估计还得去一趟合芳斋才行。 苏梦枕含笑牵过她的手。 “走吧。” ………… 自九月十三春华楼这一日起。 花晚晚就再也没有了悠闲日子。 她仅仅一人,却身具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二人的绝世剑法,此一事不到小半日就传遍了京城。 于是接下来,那群奔赴千里赶来观战的剑客们,一个个时不时的就跑来挑战她的一手剑法。 这些剑客一来是为了找她切磋提高剑术,二来,是为了从中验证出,究竟是西门吹雪的杀人剑法更利,还是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更强。 谁让他们在紫禁之巅这一战中,全都押上了大部分身家呢? 花晚晚并未住在合芳斋打扰西门吹雪做战前准备,也没有住进花家大哥的尚书府邸里,她家大哥最近忙得厉害,她也不欲去打扰他。 而京城作为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但这点金对于花家而言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花家在京城自然也是有地有房,京城花府的门匾高高挂,花晚晚住在其中,动不动的就从屋顶蹦下来一个举着剑要找她挑战的剑客。 譬如此时,苏小刀与七哥在亭中对弈,小凤凰不知道又跑去哪里浪了,胖鸟挺着圆滚滚的鸟肚子瘫在一旁,她闲得冒泡泡,抓着一把鱼食靠在荷塘边一颗一颗的喂鱼。 而后忽然又从天而降一个白衣剑客。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偶像情结,一个个的都学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批发起了白衣。 那白衣剑客腰间配剑,抬手抱拳,“在下叶孤鸿,特来向姑娘挑战剑法!” 苏梦枕落下一子,淡定地将她的伞递交给她。 花晚晚木着脸,拿着伞随手劈碎荷塘边一块大石。 一块大石瞬间碎成了无数块指甲盖大小的小石子。 叶孤鸿身子一僵,再次拱手抱拳: “打扰了,告辞!” 白衣剑客飞身离开的身影,好利落,也好狼狈。 这样的场景,这两日每天都要上演无数次。 花满楼摇着折扇,笑道,“这已经是第七十八块景观石了。” 再这么下去,花府庭园中的石头都快被霍霍光了。 花晚晚觉得无语至极,“这群剑客是不是练剑把脑子都给练坏了啊??” 都怪杀千刀的叶孤城,一句话害得她这两天都没能出去好好逛一逛京城。 她就出门逛过一趟,偶尔在个小摊上停一下,都能不知道从哪里落下来一个剑客,嘴里说着切磋,口中喊着‘看剑’,根本不给她半分拒绝的机会。 然后在外边寻个酒楼吃个饭,饭菜还没上来,哗啦啦的又冒出四五个剑客,继续‘看剑’。 花晚晚真心觉得哔了狗了,“一个个的不去找小雪哥和叶城主,都跑我跟前来干什么?” 花满楼浅笑摇头,再次落下一子。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入亭中。 花晚晚差点条件反射一伞拍过去。 好险收住了。 陆小凤也被她这迎头一伞给吓了一大跳,他奇怪的问,“小晚晚,你干嘛呢?我最近好像……没得罪你吧?” “……有。” 花晚晚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小凤凰可以天天跑出去浪里个浪,而她却要被那群脑子有大病的剑客穷追不舍,追得只能窝在家里数鱼食?? 陆小凤问,“我怎么得罪你了?” 花晚晚答,“反正你出去浪就是得罪我了。” 陆小凤:“…………” “就因为这个?” 花晚晚一脸不开森地哼了一声。 这个怎么了? 不能出去浪是会憋死兔的好吗?? “若是因为这个……” 陆小凤捋了捋他心爱的胡子,从怀中掏出六条波光粼粼的锦缎来,笑道: “今晚小陆哥带你飞。” 作者有话要说: -耶,今日又是双更二章合一哦。 第94章 刀道剑道 陆小凤的手中握着六条流光溢彩的缎带,这种缎带来自波斯进贡,珍藏于皇宫内库,市面上难以仿制。 这是作为大内四大高手之一的潇湘剑客魏子云交给他的,至于为何是六条,用魏子云明里暗里的说法,陆小凤猜测,应当是大内的武卫之力稍微弱鸡了些,仅能勉强应付住包括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之内的八名高手入内。 但他的猜测好像出了错。 因为他一转头就看见,亭中对弈的棋盘边上,也放着同样波光粼粼的三条波斯缎带。 “这、这是怎么来的?”陆小凤惊诧道。 明明魏子云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今夜的皇宫大内,他们最多仅能允许八名武林人士入内。 他走近一看,两相比较之下,发现石桌上这三条缎带,与他手中的六条一模一样,显然系出同源。 总是被朋友坑的陆小凤再次发出了公鸡打鸣般的疑问,“我这是又被驴了?!” 一个‘又’字,真是闻者心酸,见者……发出了毫不客气的嘲笑声。 不说花晚晚,就连花满楼都没忍住失笑出声。 “这是三哥今早送来的。”花满楼温声向他解释道。 花家三哥花满溪如今在小皇帝身边时任御前带刀侍卫。 他送来的这三条缎带,是花家大哥的吩咐。 从花晚晚这里知晓了一些事后,这些日子花家大哥忙得厉害,几乎抽不出空来,就连送点东西,都得让花满溪送来。 但花满溪也被支使得团团转,就算送东西过来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只留下一句‘今夜见’就急步离开了。 第125章 叶孤城在九月十三春华楼的那一剑,虽被花晚晚拦了下来,但她使的,同样也是天外飞仙。 这个江湖上,没有眼力的人是活不长的。 当日春华楼中,看得出叶孤城的剑术已化臻境的人并不少。 而这世上真正见过西门吹雪的剑法的人实在太少,绝大多数还都被他一剑送入了阎王殿。 再加上时至今日西门吹雪还未曾在京城露过面,而当下赌博盘口的赔率,都被幕后庄家从以三博二炒到了以七博一,押注在他身上的人自然更是心里没底。 心里没底的人有很多,最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人,恐怕就是李燕北了。 陆小凤在遇见潇湘剑客收到这六条缎带之前,刚从他那个有三十个公馆、三十个老婆的朋友李燕北那里走了一趟,却得知了他已将地盘卖给别人的消息。 这本是无可厚非,李燕北今年已五十岁了,他有三十个家,三十个老婆,十九个孩子,他不是陆小凤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江湖浪子,他输不起,他还需顾念他那几十个妻妾孩子,不能让他们没了头顶瓦遮挡风雨,跟着他一起挨饿受苦。 所以他将名下城北的帮会地盘全都卖给了别人。 他本不想做到如此地步,但怎奈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优厚。 对方从他手中买下地盘,也愿意一并揽下他与城南杜桐轩的赌注,为他解决此事,并且更是保证,将他全家几十口人,全都平安送往江南定居。 但究竟卖给了谁,李燕北却说不出来,只知那位买家亦是他人下属,并非真正的背后东家。 若不是对方找来了峨嵋掌门独孤一鹤与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阎大老板作保,或许他还不会这般轻易答应将他名下产业全部过户给这样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而真正控制京城城北地区的,不是李燕北,而是他的帮会。 十年前他从前任帮主手中接下了帮会,十年后的现在,他也已将帮会的龙旗令符当着独孤一鹤与阎铁珊的面,交给了那个人。 而现下,陆小凤虽未能比较出他手中的缎带与石桌棋盘边的缎带有何不同,但他却眼尖的看到了一样,令他今日第二次发出更加高昂的打鸣声的事物:“这!这不是龙旗令符吗?!” 他与李燕北相交多年,对他时时带在身上的龙旗令符自然熟悉得很,一眼就看出了石桌上这个,是切切实实的正品,而非仿冒。 这还不是他最惊讶的,更让他震惊的是,从拱门处缓缓走来一人,俨然是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杨总管?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就出去外头浪了两日,这怎么像是离开了两年?? 一回来天都变了,他都快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了。 而陆小凤此时也恍惚想起了,难怪在听到李燕北形容买家的样貌特征是“身形瘦高,斯文儒雅,额上一点黑痣”时,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还以为是他想太多,可原来,是他想太少了才对。 杨无邪走近前来,面上带笑,拱手道,“陆大侠,一别多日,可还安好?” 其实胖鸟留下了时间坐标,对于杨无邪来说,只不过是一眨眼,就见带着他家公子离开的小鹦鹉又回到了金风细雨楼,说是公子有事交给他办,要带他走。 所以对杨无邪而言,他于两日前来到此方地界,实际上也才两日不见陆小凤,但对于陆小凤而言,杨无邪口中说的一别多日,还真是严谨得没毛病。 陆小凤顿时苦下脸来,“……不安好。” 小伙伴们有事都不带他玩,他当然感觉不好了! 但他脑子里在此刻忽然灵光闪现,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关节点:“等等!现如今京城里押注盘口的赔率被炒到以七博一这件事,不会也有你们的手笔吧?” 若不是因为这个,李燕北又怎会因为急着脱手赌注,而卖掉他的全部产业以及帮会地盘。 陆小凤狐疑地扫了一圈亭中几人。 最后目光定在了唇角翘起的幅度越发扩大的花满楼身上。 陆小凤悚然:“七童,该不会……这事你也干了?!” 陆小凤:时代变了,谦谦君子花满楼居然都会挖坑坑人了?? 但他这回却猜错了。 花满楼仍然还是那个如玉如璧的花满楼。 他失笑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知情而已。” 花满楼说的话,陆小凤自然是信的,他的视线看向花晚晚,顿了顿,又立马转而移向了苏梦枕。 他还没说什么,某只兔子先不满了,“不是我说,小凤凰,你看了我一眼又移开是什么意思??” 这是看不起谁呢?? 陆小凤又看向她,眼神里的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对一只除了干饭就是干架的兔子来说,以她那颗简单的兔脑袋,真心干不出这么复杂的事。 花晚晚:“……” 虽然这事确实不是她干的,她只是联系了之前在金鹏王朝一案中有所交情的独孤一鹤与阎铁珊帮忙作保而已,但他这眼神,怎么就那么令兔不爽呢? 但陆小凤心下疑虑实在太多,此时连插科打诨的心思都没了,他直接看向苏梦枕,问道,“放出那些扰乱视线亦真亦假的消息,以及将押注赔率炒到以七博一的人,是你?” 苏梦枕还未回答,他又倏然想到了,“该不会那些押注盘口也是你搞的吧?” 但他立马又自我否决,“不,应该不是,你才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也才来京城两三日而已,这些盘口早在你来之前就开了盘……” 苏梦枕不由笑了下,给他递过去一杯茶,“陆兄不妨还是先坐下来,喝口茶冷静冷静。”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接过茶盏,一脸郁闷的坐了下去。 苏梦枕不徐不疾地浅酌了口茶,这才开口回答了他的话,“消息确是我故意漏出去的,将赔率炒高一事,我只做了初一,做十五的另有其人。” 陆小凤当即问道,“还有谁?” 苏梦枕笑问,“押注之人,都将钱存到了哪里?” 陆小凤想也不想就答道,“自然是四大恒钱庄。” 苏梦枕又问,“你可知四大恒钱庄的幕后东家是谁?” 这可就触及到陆小凤的知识盲区了,他摇头道,“这我上哪里知道去。” 苏梦枕道,“花家的大通钱庄在此间世界可以说是遍地开花,与四大恒钱庄实力不相上下,但为何大通钱庄不做这个押注庄家?” 陆小凤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又皱着眉沉思了起来。 苏梦枕接着与花满楼继续下起了那盘未完的棋局。 好半晌后,才听陆小凤语气笃定地开口道,“花家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做。” 花满楼闻言笑了下,微一颌首肯定了他的话。 “四大恒钱庄的幕后东家,与官府有关联?”陆小凤问。 花满楼应道,“不错。” 陆小凤的脑子向来灵活,既已想通了这一关节,当即便能举一反三。 “我原先还不曾想到。” 他叹道,“难怪紫禁一战,花大哥一个文官却要特地赶回京城。” 小皇帝即位才几年,朝中党派各有站位,真正可信任的心腹亲信并不多。 而花满秋作为小皇帝的亲信,他这个一路高升的户部尚书,大概就约等于小皇帝的钱袋子。 四大恒钱庄真正的幕后东家,是花家大哥,也是当今皇帝陛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四大恒钱庄下的赌盘,苏梦枕自然无法插手。 但,也并不是无利不可图。 南王世子的长相与当今有九成相似,南王府试图以此行李代桃僵之计,狸猫换天子。 因此他们须得在暗地里将京城里的这潭水搅浑,让京城众人将视线彻底移到这场决战上,南王世子才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顶替上皇帝身份。 为此,南王府还收买了皇帝身边的王安王总管。 苏梦枕在赶赴京城这一路上,就已经从花晚晚口中知晓了此事。 既然如此,那不妨便将这潭水,再搅得更混、更乱一些。 只有这般,才可借此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先行拿下李燕北的北城,后以赌注取下杜桐轩的南城。 由此一遭后。 李燕北名下所有产业,以及杜桐轩此人全部身家,皆在苏梦枕之手。 苏梦枕自可一举吞掉这两方分割盘踞京城的帮会势力。 而他的金风细雨楼分楼,也当就此强势立足于京城武林。 第95章 紫禁之夜 “说来说去,我手上这六条缎带根本不是绝无仅有的六条。” 陆小凤看着自己手中的缎带发愁,“但外边那群江湖人并不知道。” 魏子云递交这六条缎带的同时也告诉了他,说他已经将消息四散了出去,今夜只要是身上没有这缎带的,妄入紫禁城一律格杀勿论。 第126章 这六条缎带对此刻的陆小凤来说是烫手山芋,对别人来说,却是月圆之夜的禁宫通行令。 外边的江湖人找陆小凤都快找疯了,陆小凤拿到缎带后,一路上藏踪匿迹,第一时间躲到了这花府中。 他本想来此分出去三条,却没想到他们早就有了,当下更是愁上加愁,“你们帮我出出主意,我手上这六条缎带,又该怎么分? “你若是如此烦恼,倒不如全给我得了!” 庭园的院墙上忽然跳下个人来,转睫之间就闪现到了亭中。 “司空摘星!”陆小凤噌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谁让每每遇到这只猴精的时候,他总是特别容易倒大霉。 司空摘星脚步甫一落地立时开口道,“陆小鸡,缎带给我一条。” “你?”陆小凤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你既不练剑,又不是剑客,怎么也对这一战感兴趣?” 司空摘星反问道,“你同样不是剑客,你不也想去观战?” “那决战的二人是我朋友,我自然要去。” “那我就更要去了!” 陆小凤不解,“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因为我连棺材本都押在这一战上了,你说我要不要去?” “你也下了注?” 司空摘星利落地点了下头。 陆小凤拧着眉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赌了,且还一赌就是全副身家?” 司空摘星笑着说道,“有一大把钱从天上掉下来,你说我捡还是不捡?” “那当然是不捡白不捡。”花晚晚还在一颗一颗喂鱼,闻言随口插了一句。 “这个理由确已足够了。” 陆小凤叹息了一声,当下他已知悉此局根本不是天定,而是人为,“可惜赌局已在今日午时停止了下注,否则我都想去押上一把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一战结果早已定下。 就算出了意外,花家大哥也好,苏梦枕也罢,他身边这些阴起人来毫不手软的大老板,必定都不会让此局有任何扭转结果的可能性。 陆小凤从中抽出一条缎带随手一抛,司空摘星见状立即脚步一动,很快手中就多出了一条闪着银紫色光晕的缎带。 “谢了!”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晃了下手中缎带,身形再一闪,就见他人已纵身跃上墙头飞走了。 “也给我两条。”花晚晚扔下最后一粒鱼食,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说道。 陆小凤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有了?” “谁说有了就不能再要两条了。” 花晚晚不客气地伸出了手,手心朝上一翻,“你给是不给?” “给给给!” 陆小凤沉沉叹气,又从中抽出了两条缎带来,一边放入她的手中,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我真是欠了你的。” 但他又忍不住问道,“你要这两条缎带作什么?” 苏梦枕手中还拈着一粒玄玉棋子,方要落子时,闻言也看向了她。 陆小凤觉得奇了,问他,“你居然也不知道?” 这姑娘又是想瞒着所有人偷偷干什么呢? 苏梦枕掀眸瞥了他一眼,又转而看向她,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花晚晚迟疑了下,“给两个朋友拿的。”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说十分了解她的苏梦枕与花满楼,就连杨无邪和陆小凤也都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小凤的好奇心顿时又作祟了,“什么朋友?” 究竟是什么朋友还得让她这般遮遮掩掩的?? 一亭子目光全都盯着她,花晚晚被盯得头皮发麻,没眼色的陆小凤偏偏还要接着问,她被问得烦了,最后只扔下了一句:“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然后就脚步匆匆地埋着脑袋往外走。 活像是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花府中几乎到处都有下人来回走动,她随便拎着一个就能带路回屋,倒是不怕她又迷路。 苏梦枕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面色微沉。 她这两日不知是在偷偷做什么,昨夜他无意间更是看见她避开人放飞了一只鸽子。 鸽子当然快不过他的‘瞬息千里’。 他将细竹筒里的纸条取出展开,上边仅仅只有一个字——好。 好?好什么?? 她私底下又是与谁约定了什么?? 苏梦枕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姑娘好像有事瞒着他。 前几日也曾有过这样一回,但她不想说的事,问了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他有些不高兴,但她随口鬼话连篇地哄上那么几句,他就又气不起来了。 这就更可气了! ………… 九月十五,夜凉如水,月圆如玉盘。 陆小凤手中剩下的三条缎带,一条留给了木道人,一条给了老实和尚,还有一条,他愁了老半天,最后才在花满楼的提醒之下,想起自己若是要入紫禁城太和殿观战,也需要这一条缎带。 他此番忽然犯了蠢,但也幸亏这最后一条缎带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否则,估计就得去找花家大哥那个无奸不商的奸商了。 陆小凤手腕上绑着那条流光溢彩的变色缎带,踏入紫禁城的第一道关卡东华门,又过隆宗门,继而转进那龙楼风阙下的午门,最后,再入太和门,直至此时,才终于进到了这紫禁城的腹心之地——太和殿。 他一路走来,遇见的禁军队伍皆是守卫森严,巡逻严密。 虽然此时太和殿周边一眼望去看似四下无人把守,但陆小凤知道,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黑暗处,或许四面八方都潜伏着数不清的大内高手。 他看向丹墀之后那座庄严肃穆的太和殿,只觉威严难犯,当下就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不少,而后再仰头往上一望,高高的殿顶之上琉璃瓦并朱色甍,飞阙流丹,仿若直入云端。 这般高耸入云的太和殿顶,江湖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高手敢在施展轻功飞上去的时候,放松下半分心神。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当即脚下一蹬借力而起,行到中途再度以墙借力,如此几个起落之后,方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太和殿顶当中的殿脊上。 月光之下,殿顶之上,层层叠叠铺满了金光灿灿的琉璃瓦,陆小凤方才落定脚步,放眼一望差点被闪瞎了鸡眼。 黄金琉璃瓦上滑不溜秋难以站人,但好在殿顶正中横亘了一条长长的朱色甍,带着变色缎带的一排武林人士皆是不约而同站立其上。 陆小凤大致数了下,殿脊之上足足站了有三四十人。 他在心里暗自计算了一番,拢共卖出去几十条缎带,每一条都被炒到了至少五万两起步价,就算不提押注盘口之事,光是今夜这座紫禁城的门票钱,估计都足以让小皇帝的库房一下子充盈不少。 这小皇帝的眼光可真够毒的,把花家大哥扔进户部,那不就跟回到了快乐老家似的,论搞钱,谁又能玩得转花家人啊。 陆小凤晃了晃脑袋,收敛下了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眼飞快巡视了一遍,看到了老实和尚木道人,看到了独孤一鹤阎铁珊,也看到了花满楼……他原以为他已算是最晚到的了,但奇怪的是,苏梦枕与花晚晚两人却都还未到。 而且不止他俩,就连司空摘星同样也是,早早的就找他拿了条缎带,却到了现在都还没出现。 …… 司空摘星倒是想出现,但怎奈他此时已被人给牢牢扣住了。 苏梦枕神色冷厉,双目瞬间蒙上了一层寒意,“你不是阿晚,你是谁?!” “哎哟!疼疼疼!”脸上顶着一张花晚晚面容的司空摘星,当下正撕心裂肺地嚎着疼。 司空摘星向来对自己的易容术十分自信且得意,在答应帮花晚晚这个忙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向她打了包票,说这世上除了陆小鸡,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看出他完美的伪装。 花晚晚进入东华门后寻了借口离开了片刻,再次出现的‘花晚晚’便已成了司空摘星。 但司空摘星都不知道苏梦枕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他才刚走近前来而已,苏梦枕当即立马看破了他完美的伪装,然后二话不说果决出手,司空摘星根本连过个招的机会都没有,嗖嗖两下就被他给擒住了。 司空摘星惊呆了——虽然他是以一身绝顶轻功闻名江湖,但他的手脚功夫真心不至于这么菜鸡的啊?! 正当司空摘星震惊我妈的同时,他妙手空空的一双巧手,立刻就被苏梦枕给反手扣在了背后,问话的同时还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用力一掰,一副若是拒不配合就要拧断手的架势。 司空摘星简直欲哭无泪。 这他妈比反派还反派的大佬架势。 花家小姑娘招惹回来的什么人呐这是?! 下手也忒特么狠厉无情了!! 司空摘星疼得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第127章 但为了自己赖以恰饭的一双妙手,他赶紧叫道,“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我是司空摘星!” 苏梦枕闻言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松了手。 既然当下假扮她的人是司空摘星,那么此番,或许应是阿晚她自己偷偷溜掉的。 苏梦枕再开口时语气已然相当平静,问道,“她去哪里了?” 司空摘星当下正疼得一脸扭曲,眼泪汪汪地揉着自己的宝贝小手,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他。 然后。 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苏梦枕面上的神色仍然平静如水。 但这状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暗流汹涌。 司空摘星能成为这个‘偷王之王’,不仅因为他有一双‘天下间什么东西都偷得到’的巧手,还有一点,是他的眼色足够好。 他滑跪的速度那叫一个飞快,当即坦白从宽有问必答,“我也不知道,只听她说今晚好像是与人有约。” 他的话音堪堪才落下。 苏梦枕面上的平静神色转瞬间化为了阴寒如霜。 眼底寒焰掠动,冷意清晰可见。 周遭的空气好似一下子都冻住了。 司空摘星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小衣服。 他的妈啊这位生气起来真的忒可怕! 小晚晚啊老哥哥实在兜不住了啊! 你还是自求多福自行保重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你滑跪的速度认真的吗?? 第96章 紫禁之夜 某只兔子浑然不觉危险的来临。 她沿着自家大哥留下的标记,一路摸到了禁宫深处的南书房。 今夜大多禁卫军都被安排到东华门至太和门一路巡逻,高手暗卫也几乎都潜伏在太和殿周边,这座紫禁宫城其余的地方把守虽严密,但对于花晚晚来说,不惊动任何人潜入南书房,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然而,潜入南书房之后呢。 还有一件更难的事情在困扰着她。 她脸上贴满了屈辱的纸条。 龙床不亏为龙床,就算仅仅只是南书房里稍作歇息的龙床,也同样又宽又大。 小皇帝是个好皇帝,自登基之日起,勤政宽和,励精图治,因而大多时日都是处理完事务后直接歇在了南书房。 他平日里起得很早,所以夜里睡得也较早。 但眼下已近子时,夜已渐深,他今日却还未歇下。 而且相比之下,他比脸上贴满纸条的花晚晚还要显得更为精神焕发。 花晚晚脸上的笑容悲伤又扭曲。 她气咻咻扔下手中的牌,“妈哒!又输了!” 这副扑克牌是临时搞的,原料取自于南书房的几张黄花梨木圈椅。 充当临时木工的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暗卫——云门山,七星塘,飞鱼堡的鱼家四兄弟。 这兄弟四人一胎所生,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服装打扮,几乎都一模一样,肉眼分不出任何区别来。 他们虽是四人,用的却是七把剑,使的是家传的飞鱼七星剑,是这世上最为高明的七大剑阵之一,普天之下能破解此阵的人,少之又少。 但花晚晚知道,原著中叶孤城是能够轻易破阵的。 花家大哥自然也知道,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寻常人等根本无法招架。 就算是名声在外的鱼家兄弟也不能。 他正愁着该找谁来担当九月十五当夜小皇帝的贴身护卫时,就听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陛下忽然开口问起了他家小妹的事。 花满秋悚然一惊,差点没忍住把袖内的奏折往皇帝脑袋上甩去。 但随后立马发现是他误会了,这位皇帝陛下感兴趣的不是他家小妹的人,而是她的剑术。 接着就听这位陛下三言两句之间,随随便便就拍板定下了他家小妹月圆之夜的保镖工作。 连给他拒绝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甚至还十分郑重地写了张聘书,下了道密旨。 花晚晚打开密旨的那一刻,人都傻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第一次见到密旨这东西,却发现,原来密旨的密,不是秘密的密,而是密密麻麻的密。 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人生哲学谈到三餐饭否,最后就连窗外飞过一只麻雀的事都要写上去……看得出来,这位皇帝陛下年少登位,平日里身处深宫禁城,委实是把他给无聊到快憋坏了。 但尽管是这样一封一言难尽的密旨,她家大哥还是着重交代了一番,该保密的还是要保密的。 于是花晚晚问,“谁都不能说?” 她有些为难,她不想瞒着苏小刀。 其实小皇帝没说这事得保密到什么程度,但另有所图的花满秋却面不改色地答道,“不能。” 所以当夜,就连作为临时替身的司空摘星,也是只知她身怀要事与人有约而已。 但花晚晚并不想真的同叶孤城对线。 只是此事早已箭在弦上。 不提她家大哥背后操控的赌局尚未收盘,苏小刀的南城也还没从杜桐轩手中赢回来,就算是叶孤城自己,为了寻求无上剑道的突破,更为了飞仙岛中数万民众的生计,天上的飞仙也不得不被迫沾惹上人间的土尘泥泞。 紫禁之巅这一战的时间约在了子时。 花晚晚摸进南书房的时候,距离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 她原本想躲房梁上,但转念一想,叶师父的剑快得一批,等她从房梁上蹦下来,小皇帝估计都要血溅三尺了。 于是她不得不接受小皇帝热情的邀约,藏好鞋子爬上了龙床。 但让两个最怕无聊的乐子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坐等人家上门来造反,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场三缺一的斗地主就此拉开了序幕。 皇帝陛下用他尊贵的龙爪慢悠悠撕下了一张纸条,然后十分体贴的问道,“你这回想贴哪里?” 花晚晚吹了下脸上的纸条,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觉得,我脸上像是还有空位的样子吗?” 事实证明,能当皇帝的,就算年仅不到二十岁,也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了解了牌局规则的小皇帝熟练掌握技巧,一场场斗地主下来,花晚晚局局都输得飞快,仅仅小半个时辰已经让她输到彻底怀疑人生,对这位皇帝陛下的称呼也从毫无感情的‘陛下’,转变成了咬牙切齿的‘大兄弟’。 但这个世界的小皇帝画风委实奇特,半点都不在意她的毫无尊卑没大没小,反而还真的跟她称兄道弟了起来。 鱼家兄弟四人在角落暗处里面面相觑。 花尚书家这妹子,别的不说,狗胆是真够大的。 花晚晚的兔胆到底大不大,司空摘星不知道,但他能知道的是,他的狗胆虽不大,但早已答应好的事情,他从来都会做到有始有终。 尽管一路上苏梦枕的脸色比这夜幕还黑,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顶着花晚晚的脸,让‘花晚晚’现身于太和殿观战。 花晚晚机缘巧合之下先后接受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剑法教学,因此今夜自然也受到了众多江湖中人的重点关注,此番二人决战,必有死伤,若是陆小凤花满楼他们都出现了,她却迟迟未至,这般事出反常,明眼人都瞧得出必定有妖,为防事情有变,花家大哥便提议让司空摘星假扮她前往观战。 西门吹雪还未至,叶孤城也同样不曾现身。 苏梦枕甫一踏入太和门,抬眼就见太和殿顶已落满了密密匝匝的人影。 咳疾日久,他已逐渐知晓该如何才能尽快平复下咳嗽,心绪亦是相同,事情发生的时候,任何杂乱的心绪或许都只会令人作出不理智的决定,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误人又误事。 当下有什么想算的帐,也得等今夜尘埃落定之后,再抓了兔子来好好算一算。 但他身上的气势并未加以收敛,因而远远不如花晚晚在身边时的柔和。 当一袭玄青大氅的苏梦枕踏着朦胧月色一路徐徐走近太和殿之时,众人逐渐被那越来越近的摄人气势所压迫,不由心头渐沉,各自在暗地里思忖—— 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江湖高手所能够散发出的威胁性。 这位总跟在花家小姐身边的病公子,究竟又是什么人物?? 殿顶之上的众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走在苏梦枕身边的司空摘星了。 他瘆得不行,用尽全力控制住了自己不争气的双腿,才没让它夺路而逃。 走到了太和殿前,憋了一路的司空摘星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提出了亿点点小建议,“大佬,做戏也要做全套,咱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苏梦枕目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他已经很收敛了。 但只要一看到司空摘星顶着那张脸。 他就来气。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陆小凤。 殿顶虽高耸入云,但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得清楚太和殿下的那两人。 第128章 他对司空摘星可不要太熟悉了。 不论他伪装成什么样,他也自有一套法子能够准确认出他来。 而此时的花满楼亦是面带疑虑。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靠他灵敏过人的耳朵侧耳细听。 他听着寒凉的秋风送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是苏梦枕。 由于司空摘星向来伪装易容都是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此时的脚步声与他平日里并不相同,花满楼并未能立时听出到底是谁。 但他却能听得出,苏梦枕身边的另一个人,并不是与他几乎时时形影不离的自家妹妹。 月正升至中天。 约定的子时已到。 白衣乌鞘的西门吹雪如约而至,踏过飞檐轻身落到了殿脊之上。 众人十分自觉的纷纷下了殿脊,各自分散到了殿脊前后两边的黄金琉璃瓦上。 为这即将决战的两位绝世剑客清场。 能以轻功身法上来这飞阙入云的太和殿顶之人,皆不是寻常人,光滑无比的琉璃瓦寻常人难以立足,但对于众人来说,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而后。 不是叶孤城的‘叶孤城’也到了。 但苏梦枕却是不曾飞身踏上殿顶。 上去之后转眼间又要下来,他向来不喜欢浪费无用的气力,做无用的事情。 他不上去,司空摘星自然也乐得省事, 他已按照花晚晚的交待来此露了面现了身,其余的事情,他不想管,也无须问。 反正他只需跟在搞事的大佬们后面,坐等着捡一捡漏发一发财就行了。 …… 与此同时,作为深宫重地的南书房外,忽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花晚晚迅速扒掉了脸上的纸条,屏息隐入了床角的阴影之处。 小皇帝仍然不动如山。 被南王府提前收买的王安引着面上掩饰不住兴奋神色的南王世子,悄声推开了南书房的大门。 此时的王安同样心潮澎湃。 今夜一过,只要南王世子取了天子之位而代之,他便是最大的功臣,到时候富贵利禄皆在手中,总好过如同之前那般,当一个不上不下的内务府总管。 王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激动不已的心绪,一脸谄媚的领着南王世子踏入了南书房,片刻之后,继而转入了皇帝惯常就寝的偏殿。 满月当空,光华流转。 寥寥月华透过窗棂,映入雕龙刻凤的龙床前,渐渐铺满了如云如雾半遮半掩的碧纱帐。 碧纱帐后。 是好整以暇坐等造反活动轰轰烈烈展开的小皇帝。 第97章 紫禁之夜 碧纱帐半掩琵琶半遮面,床边端坐的人影若隐若现。 王安心头一跳。 他是御前侍奉的太监,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陛下的身形,这个时间点的陛下也不该还清醒着。 但眼下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选择了这条路,带着南王世子进了这南书房,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 王安猛地掀开了帐帘。 果然,端坐帐后的,是那位真正的九五之尊。 该说不说,赝品终究是赝品。 南王世子的脸长得再相像,也终究无法与这位年少即位心思日渐难测的皇帝陛下相比。 若不是陛下如今羽翼渐丰,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手里能捞到的油水越发稀少,他也不必铤而走险接受南王府的笼络,继而干下这等李代桃僵之事。 碧纱帐后,是衣冠齐整的小皇帝,一袭明黄龙袍,上幅绣有九龙十二章并五色云,披领及袖皆石青片金缘,下幅为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而碧纱帐前,是同样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南王世子,相似的身材外加相似的容貌,仿若镜子两头的映照。 皇帝陛下脸色骤沉,听说是一回事,真正亲眼目睹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南王府果真好大的狗胆!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总爱说自己受命于天,是天之子,虽有脸大碰瓷老天之嫌,但皇帝手握生杀之权,总归是置于万民之上,是独一无二的九五至尊,容不得他人僭越冒犯。 花晚晚隐于暗处,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乐颠颠打着斗地主的小皇帝,陡然间脸色变得十分可怕。 就算小皇帝平日里的画风再如何清奇,他总归还是权柄在握的万万人之上,在他可容忍的范围之内,你就算踩着线反复横跳,他或许都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不可能,更不可以,有长相完全相同的两个皇帝。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古就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 于是花晚晚就看着小皇帝在怒极之余,不动声色地朝她这边瞟了一眼。 这是一个命令动手的眼色。 而后,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绚烂夺目的剑光转瞬划破了明黄龙袍,继而割穿了碧纱帐前那位身着黄袍的俊秀青年人的脖颈。 说是青年,或许不太准确。 小皇帝的年纪正当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只是他自小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再加之大行皇帝驾崩得早,他年少登位,多年勤政,心思远比同龄人来得深沉,一举一动也彰显帝王风范。 至少看起来,远远比这位堂兄,也就是南王世子来得更为老成稳重。 很不老成稳重的南王世子面上得意忘形的神情,自此永永远远地僵住了。 他甚至还没做完这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帝王美梦。 这道剑光来得迅猛之至,如飞云掣电,又如惊芒经天。 王安看见这道绚丽剑光之时,脸上的得意神色并不比南王世子收敛多少。 他曾于南王府中偶然见过叶孤城的剑法。 这一式华丽无比的剑招,是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南王世子名为叶孤城弟子,王安虽已归为南王府一派,但也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南王世子的习剑天赋实在烂得没眼看。 他心觉,如此一着惊虹贯月的绝世剑光,除了叶孤城以外,这世上再没有其它人能够使得出来。 但南王世子倒下去的那一刻。 他才惊觉他错了。 并且大错特错。 他从不信那些亦真亦假的江湖传闻。 却未曾想,原来传闻中说的是真的,叶孤城果真将他的绝世剑法轻易教予了他人。 而如今,这式剑法却是成了南王世子的夺命招,与此同时,也同样成为了他的狗头铡。 花晚晚知道,叶孤城就在殿外待机,她若是不想与他动手,机会只有这一次。 于是继一剑封了南王世子的喉后,她手中的剑势亦是丝毫不停,顺势也迅速取下了王安的一条狗命。 叶孤城本是为了对付鱼家兄弟而来。 南王的封地位于羊城,飞仙岛位于南海,两方隔海相望,唯一的联系就是商道互通。 南王牢牢把控住了飞仙岛的对外商道。 他是一个剑客,但又不仅仅是一个剑客,他还有飞仙岛,还有白云城,他的责任终究不允许他作为一个单纯的剑客而活。 他于殿外独自怅惘,最终他还是被裹挟着走到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上。 却未曾想,忽闻殿内剑声轻吟。 剑吟尚未止歇。 血腥之气陡然大盛。 ………… 陆小凤按照花晚晚先前交代的要求,一脸麻木的走完了揭穿假叶孤城的流程。 但他始终不明白,既然花家大哥都说已有能够对付叶孤城的人选,为何还要让他将观战之人全部引到南书房。 他不理解,但不影响浪子的演技发挥。 相比之下,南王不惜花下血本买了缎带,提前安排潜藏于这几十个看客之中的十三个黑衣人,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 但他们手中刚握上剑柄,自太和殿的飞檐之下立时冒出了数十个禁卫高手。 大内四大高手中的另外三个——‘富贵神剑’殷羡,‘大漠神鹰’屠方,以及‘摘星手’丁敖,亦在其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腥风并血雨。 血雨汇集成一条条细长的血流,沿着灿若黄金的琉璃瓦缓缓流下殿檐,而后一滴一滴,密集又不断的从檐下滴落,滴到了太和殿前,落到了苏梦枕的脚边。 苏梦枕神色不变,转身离开,“走吧。” 他或许,已经知道阿晚现下在何处了。 司空摘星点点头,在跟上去之前还不忘先行赶紧撕下脸上的易容,露出了覆在之下的另一张易容假面。 这位苏公子的袖中刀红光隐现,司空摘星生怕他若是再顶着那张脸,他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出袖砍了他,安全起见,他还是见好就收,花家小姑娘交代的事情既已办完,那他也没必要再顶着她的脸招摇过市了。 那十三个始终没露出真实面目的夜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就连领头的紫衣人,也死在了丁敖的剑锋之下。 第129章 战局已定。 那十三个人究竟是谁,又是谁派遣而来的,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人关注了。 魏子云当即带着陆小凤赶往南书房。 他一走,花满楼亦是相随离去,那一众江湖人士带着满腹的疑问,自然也不落其后跟了上去。 九重宫阙,朱墙黄瓦。 宫墙之间的甬道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木道人随着人群,过了一道又一道宫门,忽而发现自方才起一直走在他身后的古松居士消失不见了。 他本就走在人群后方,此时倏然停下步伐,也没有多少人注意,更何况当下众人更关心的是此战发生了何种变故,皆是步履匆匆跟随陆小凤赶往南书房,因而并未有人就此停步不前。 长长的宫墙甬道之中,很快只余下了木道人一人。 若说这个世上武功真正达到巅峰之境的几大高手,木道人绝对榜上有名。 而这还是他隐藏修为之后的功力。 他表面装得不慕名利,落拓闲散,实则阴鸷高傲,深藏不露,执着于武当掌门之位而不得,因而化身为‘老刀把子’,暗地里建立了‘幽灵山庄’,将天下的亡命之徒网罗其中。 他近年来之所以常与黄山的古松居士结伴四处云游,行踪不定,便是由于在此‘云游’期间,二人要结伴同回‘幽灵山庄’主持大局。 此时空气中传来一股隐藏极深的剑气波动。 这隐隐波动的剑气甚为古怪,他能确定他身处江湖这么多年,根本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气。 但还未待木道人想明白,这世上除了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之外还有哪些使剑的高手名家,古松居士的尸体赫然间从宫墙上方重重坠落在地。 木道人惊得陡然睁大双目,他看得出来,古松居士衣着齐整却身中两剑而死,显然表明了他死得委实突然,对方那两剑快得令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你就是武当的木道人?”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柔媚盈耳的女子声音。 木道人身形一顿,随即霍然转身。 他方才惊诧于古松居士之死,竟未注意到此人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是一个年仅不过二十四五岁的美貌女子。 风姿甚是袅娜动人,但身负古怪剑气,显然来者不善。 “我是。” 木道人应下身份后,又随即厉声喝问道,“不知古松居士何处得罪了小友,竟使得你如此痛下狠手滥杀无辜?!” “无辜?你说他是无辜??” 雷媚倏而发出一声轻笑,接着仰头看向宫墙黄瓦之上的另一道白衣身影,娇声问道,“这位古松居士,也就是那什么幽灵山庄的‘表哥’,我应当没有杀错吧?” 闻听此言,木道人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不止是由于‘幽灵山庄’一干幽灵尚未现身于人前,但来人却能准确点明古松居士暗地里的另一重身份是为‘表哥’,因而如此说来,或许眼下这女子找上他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早有预谋。 更是因为,若说方才他是由于古松居士之死,惊诧之下未能第一时间及时察觉到来人出现在他身后,那此刻现身的这道白衣身影,他却是等到这女子出声问话之后,才惊觉此人已不知在那宫墙之上立了多久。 那人身在宫墙高处,垂首低眉,泠泠月光之下,一袭白衣逸然出尘,仿佛好看得不似凡尘中人。 这还是木道人第一次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子。 委实是那人实在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 木道人眉头倏而紧紧皱起。 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那位神秘难测的病公子现身于太和殿前,而后又是他眼前这个身负剑气的娇媚女子,以及那个立于宫墙之上深藏若虚的白衣男子。 这江湖上,究竟什么时候出现了这几许人物? 但眼下木道人已然没有了足够深思的时间。 那长得极为好看的白衣公子在此时出声回应了女子的问话。 他的声音轻柔细弱,但语气却是令人绝对信服的肯定: “没错。” 这短短二字隐含的杀意令木道人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胆子大到敢在这宫墙之内出手截杀他。 而此刻他也蓦然发觉,今夜守卫严密遍布宫廷的禁卫军,竟从方才开始便再未露过面。 周遭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属于活人的气息,亦是全然消失得彻彻底底。 这二人,果真是有备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条缎带的去处 第98章 紫禁之夜 狄飞惊一句‘没错’话音未落,雷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驾驭起剑气出了手。 她是小女子,不是什么君子大丈夫,向来不做那种干架之前还要先通知对方‘我要出手了’的蠢事。 她的‘无剑之剑’于此刻对阵木道人,胜在一个招式奇诡出其不意。 而木道人当下的心又何止是乱如麻。 时人常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原本他对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子是没放在心上的。 那不到正常利剑一半长度的小木剑,短之又短,险之又险,又能发挥出多少剑招? 但此时这个女子的小木剑仍挂在她腰间。 她手中无剑,但她的手就那么稍稍一挥,立时同时刺出了七八式剑招。 她的目标明确,每一挥刺出的都是杀招,反正只要给他留下一口气撑住一会儿就够了。 相比之下木道人却无法专心对敌。 他一边要应付这密集袭来的剑气,一边还要小心宫墙之上虎视眈眈的狄飞惊。 以及,不知何时又出现的禁卫高手的气息。 他的‘天雷计划’尚未实施,却不知为何被提前发现了,并且围剿他的人马不止这二人,就连大内禁卫高手也出动了。 今夜他想走出这皇宫,除非生出了翅膀。 胖鸟蹲在狄飞惊肩上坐等捡能量,它看着甬道之中二人的战局形势,忽然有些担心地问道,“雷媚可以杀得了木道人吗?” 别的不说,木道人作为武当派成名多年的江湖名宿,靠的并不是年龄资历,而是他本就是实打实的剑术高手。 狄飞惊的位置居高临下,实在很适合作为一个观战的看客,他观察了木道人出招的路径好一会儿,才说道,“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总堂主,不是白当的。” 六分半堂就算没有了从前的盛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仍是有不少高手被招揽在内,雷媚想要服众,首先第一点,武力值就必须要胜过他们。 再者说,木道人当下已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利,出手对招时动作略有慌乱,想来大骇之下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因此雷媚想要杀他,虽说难是难了些,但并不是做不到。 就算有什么变故,狄飞惊在此处,为的便是防止这条大鱼漏网的意外。 …… 狄飞惊在宫墙高处,比他站得更高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宫九立在宫殿的飞檐阴影之下,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又是这种从前未曾在江湖上出现过的高手,不论是武功招式,还是说话处事,仿若与这世上之人都大不相同。 且他并不是没看见那男子肩上的小鹦鹉。 眼熟得很,似乎就是花家那姑娘的胖宠物。 这些人唯一的联系,果然全都与她有关。 宫九缓缓勾出个诡异的笑。 “有意思。” …… 叶孤城觉察出不对掠进南书房殿内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脖子呲呲冒着血花的南王世子。 他进来的速度很快,因而南王世子与王安的尸首正热乎着,花晚晚立在一旁,手中的湛卢剑也还汩汩滴着血。 这是小皇帝从私库里淘出来的,自春秋时期到如今,这把湛卢剑辗转了不少主人,听说最后一任是岳飞,岳飞父子被冤死之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是被收藏在小皇帝的私库里吃灰。 此时殿内的场景一目了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孤城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更遑论南王世子与王安二人身上致死的伤口,皆是由他的剑招所造成。 花晚晚转过身直面叶孤城,笑得一脸轻松,“叶师父来晚了,此二贼皆已就地正法,这救驾之功看来你是抢不上了。” 她这句话说的委实奇怪,里头隐含的意思让叶孤城也不由怔了一怔。 小皇帝掀开碧纱帐走出来就听到她这么一句话,好似叶孤城擅闯南书房是为了救驾而来一般。 皇帝陛下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对她的小心思了若指掌,她既不想与叶孤城动手,也不希望他因此而背上反贼之名。 花晚晚一脸无辜的看他。 她今夜无偿给他当了保镖,还顺便帮他清理出了那些江湖上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她想求个赦免的人情,不过分吧? 小皇帝没有应下,但也没有出言否决,他转而看向了叶孤城,道,“叶城主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第130章 叶孤城此时心里百味杂陈,他当初教她天外飞仙,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剑客而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他被裹挟着不得不被迫走上这条不归路,不论南王所计划之事成或不成,他都没了退路。 不成则死,成了,他作为知情人,也总有一天要被清除后患。 她与他似友非友,似师徒又非师徒。 但她将他想留存于世的剑法练得很好。 而如今恐怕南王府的李代桃僵之计早已被皇帝发现,他们今夜来此也不过是当了回跳梁小丑,送上门来给了皇帝发落南王府的实锤罢了。 只是这些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身后之事早已处理好,他的天外飞仙也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消失于世,他已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了。 但他是个剑客,他可以死于决战,却决不能死于叛乱论罪后的菜市口斩首。 叶孤城手下不由握紧了飞虹剑,淡声应道,“江湖之人,竟也上达了天听。” 他说着话,眼尾余光却留意着墙角的一扇窗——那是他的去路,他还有一场决战之约未赴。 小皇帝注视着他谪仙般冷清的脸,摇头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从……” 自窗外飞快翻进了两个人。 小皇帝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看着那一男一女翻进殿内后很快走近了过来,眼睛幽幽发着亮。 花晚晚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刚刚那句“卿本佳人”实在太像调戏之言了,她听胖鸟提过原剧情发展,原本还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现在看到小皇帝直勾勾盯着狄飞惊的脸,那眼神炯炯发着绿光,她仿佛还能从他脸上看到明晃晃的颜狗二字。 狄飞惊原本已走近前来,但小皇帝的眼神实在太过蛰人,使得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至于为何只有半步,那是因为小皇帝已经迅速凑近攥住了他的手,同时还兴高采烈地问起了他,“侠士高姓大名?” 狄飞惊面色微僵,额间隐隐冒起了青筋。 他看向花晚晚,眼神表示出的意思很明确:他能弑君么? 花晚晚摇了下头,给他抛出了一个‘你先忍忍’的眼色后,就不管一旁兴奋地问名问姓问东问西查起户口的小皇帝了。 雷媚嘴角抽了抽,低声问她,“这真的是皇帝?不是那个什么世子的假货?” 花晚晚也觉得有些无言,“百分百纯真货。” 但这事不重要,她很关心的还是:“搞定木道人了?” 雷媚眉梢一挑,笑容里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得意,“搞定了,就剩下一口气,喂饱你家那只胖鹦鹉后,被禁军拖走了。” 木道人当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搞定的,但此战威胁着他的不止雷媚这个‘无剑神剑手’,还有随时准备出手的狄飞惊,以及逐渐形成包围之势的禁卫军。 他的心绪过于纷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对战,而雷媚的无剑之剑又甚为适合做个刺客,木道人稍一分心,她当即就找到了机会抬手一挥几道剑气过去,转瞬间就定下了那场战局的胜利。 有狄飞惊与禁军双重保障以防鱼儿漏网,此战结果是必然的。 花晚晚想要尽快多收集齐能量,于是就盯上了陆小凤的那些个反派朋友,‘银鹞子’方玉飞的银钩赌坊位于京城东北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这位倒是不急。 而木道人总是四处‘云游’,出了这道宫门想要截杀他就难了,若是让他溜回迷瘴丛生的幽灵山庄,到时想干掉他也更加麻烦。 所以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但花晚晚莫名被拉来当了小皇帝的保镖,委实分不了身,苏小刀当下又忙着于此世建立他的新·金风细雨楼,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但她猜想,或许知道了靖康之难一事,终究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他现下纵然有再多想法在这里也无法实施,若想早日回汴京搞事情,这边的事情还须得速战速决才可。 那时她之所以心虚,一来是皇帝保镖工作一事,她大哥说了得保密,她瞒着苏小刀,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二来就是她想一次性搞死木道人方玉飞这些反派,也就相当于她想弄死小凤凰的那些朋友,并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也不知道小凤凰这一身格外吸引反派的debuff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若是让他知道了那群朋友的真面目,怀疑人生之下保不准可能会打草惊蛇。 于是也只能暂时瞒着他们了。 但花晚晚把雷媚叫来,并不只单单是为了木道人一事。 她点了下头,又说道,“那你再帮我个忙。” 雷媚刚打了酣畅淋漓的一场,此时尚且手热得很,一听她这话,立即问道,“你说,还要打谁?” 花晚晚:“……不用打。” 她转头看向叶孤城,神色认真,“叶师父,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我所用的剑术终究只是你们教给我的,或许永远也无法达到你想要的剑道之境,但剑道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世上道路千千万,剑道亦然,也并不需要用什么特殊手段才能追寻到至高境界。” 她说着,拉过一头雾水的雷媚,“我这里有一位同样使剑的朋友,我想或许你会从她这里得到些不同的启示。” 雷媚方才大战过一场,萦绕周身的无剑之剑的剑意尚未消散,叶孤城感受到这从未见过的奇异剑意,眼里倏而又有了光采。 花晚晚并不是猜不出来,从叶孤城教给她天外飞仙那时起,他或许早已有了她所无法理解的求死之心,且不论他的道走到了哪条歧途上,她终究还是欠了他的情。 她想尽力保住他的命。 …… 苏梦枕原本早该到了,但他在半道上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寻常人根本无法拦住苏楼主的去路。 但这位,武功虽不算顶尖,但他胜就胜在,有一个苏楼主挂在心尖上的妹妹。 苏公子淡淡道,“大哥。” 经过这些天,花满秋已经能够自行略过这声气人的‘大哥’了。 花满秋笑问道,“苏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对于这只笑面虎的明知故问,苏梦枕神色不变,应道,“自然是南书房。” 花满秋道,“南书房之事自有大内高手处理,无须劳烦苏公子大驾。” 苏梦枕自然不可能瞧不出来,花家上下最难搞定的,恐怕就是这位长兄如父的花大哥。 他想抓兔子算的帐,也绝大部分都是出自这位的手笔。 不论是什么感情,若是想要长久,都离不开信任二字,而信任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坦诚。 阿晚不懂,但不代表他不明白。 他知道,花满秋故意让她接二连三的隐瞒行事,无非就是在拐着弯子试探他。 花满秋浸淫官场多年,自然不会同花家另外几个兄弟那般,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担心妹妹所托非人,这本无可厚非,但让苏梦枕不能认同的是,花满秋此番行事更多的,是有刻意利用此事引发矛盾拆散他俩的意思。 苏梦枕心下有气,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我要寻的是阿晚,此事我不插手。” 花满秋又道,“小妹并不在南书房。” 苏梦枕淡声道,“在或不在,总要看过才可知。” 花满秋:“在又如何,不在又能如何。” 苏梦枕定定看着他,自此不再与他兜圈子,“苏某虽不算什么君子,但我对阿晚从无利用之心,大哥无须担心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单刀直入,花满秋也不再端起虚伪的笑脸,“可不可能发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人心易变,他家小妹心思纯粹,若是可以,他更希望她能找个简单些的男子过一生,而不是如苏梦枕这般城府极深,连他都难以看透的人物,作为相伴一生的人。 苏梦枕从容道,“但我与阿晚之事,也不是大哥说了就算的。” 他的话让花满秋顿时卡了壳。 这才是花满秋真正难办的一点,他家小妹似乎认准眼前这人了,他若是坚决表露出不同意的意向,也只能让她心里多加难受而已,这也是为何他们兄弟几人,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认他二人在一起的事情。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用试图在这位苏公子身上做文章,聪明人总是容易多想,若能因此引起他对小妹的猜疑从而分开二人,这当然再好不过了。 但事情终不遂他愿。 “既然你们谈不拢,那倒不如让那小姑娘给我儿子作媳妇好了!” 宫墙上空忽而飞快闪过一道灰影。 苏梦枕危险地眯了眯眼。 那人全身都被包裹在一团灰白色的浓雾之中,去往的方向正是南书房。 只怕就是远在西方关外的那位活在传闻中的人物。 而他行事如此鬼魅,抛下这句话也显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这是真的准备付出实际行动抢人的意思。 第131章 苏梦枕轻抚了下袖中的红袖刀。 而后,当即踏起瞬息千里疾掠而出,迅速追了上去。 隐于四周的禁卫高手略有骚动,不知是追还是不追。 花满秋目光沉沉,只一抬手。 周遭又随即安静了下来。 …… 玉罗刹作为一个老父亲。 他愁啊。 他有一个成天抱着把剑当老婆的儿子。 他那个儿子整日里顶着一身冻死人的冷气,周围五里之内全是公的,就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 这眼看着二十五六了,还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这就算了,现下还为了个破剑道,好死不死搞出什么决战紫禁之巅。 公平决斗,死了他都没地方报仇去。 他听说这事之后果断扔下西方魔教的一摊子事务,匆匆赶来,一进京城就听说他儿子好像终于开了窍,连他的剑法都教给了那个花家的小姑娘。 他又喜又愁。 喜的是他儿子身边终于出现了一只雌性,愁的是,那小姑娘好像被人捷足先登定下了,他该怎么才能把人抢回家当儿媳妇。 这不瞌睡送枕头,既然人家姑娘兄长还没彻底点头同意,那就相当于没定下,他此番抢人可就不算是夺人所爱了——这应当就不会成为他儿子追杀的对象了……吧? 玉罗刹目标明确,直接奔向了他二人方才所说的南书房,听说他未来儿媳妇就在那里。 但玉罗刹很快就感觉到了身后那道疾影的掠近。 他统率的西方魔教凶名在外,但内部实则并不安稳,若不是有足够强悍的实力,怎能以武力镇压住那群不安分的牛鬼蛇神。 玉罗刹纵横西域多年,见过的豪杰人物数不胜数,但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就追上他。 且那人还是一个看起来病得快死的病公子。 更遑论,这病公子袖中红光隐现,掠近前来之时,当即毫不犹豫,果决狠厉地挥出了那道红光。 此时二人已先后落到了南书房殿顶,同匆匆赶来的陆小凤等人打了个照面。 陆小凤惊诧叫道,“苏公子?!” 这两人竟踩在皇帝头顶上旁若无人地打起了架,还真是够勇的,也不怕小皇帝一怒之下命人全都砍了。 但以陆小凤的眼力自然瞧得出来,就算小皇帝真生了气,他手底下的那群高手,或许也根本无法拿住那两人。 底下的小皇帝并未生气,反而心情正好地拉着狄飞惊的小手盘查户口,他向来喜欢那些好看养眼的人,就如花满秋和花满溪二人,平日里放在跟前晃几圈,比起朝堂中那些成天皱巴着脸的老顽固,更能使他心情舒畅。 而谁让狄飞惊长着一张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狄飞惊的脸。 虽然这张脸此时隐隐发绿。 叶孤城当下正与雷媚论起了剑。 两两相对,只剩花晚晚百无聊赖地拿了颗梨子在啃。 刚啃了两口,就听到风中飘来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美人低吟。 那是苏小刀的红袖刀! 花晚晚咻地一下就窜出了殿门。 直接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陆小凤。 陆小凤被撞得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稳,然后面目扭曲地捂住了鼻子。 这姑娘的力气真不是盖的,要不是武功练到他们这种程度的人体内几乎时时都在运转真气,他被她这一撞估计得滚到台阶底下去摔个狗啃泥。 但貌似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感觉到鼻子底下凉丝丝的,铁定是流血了。 花晚晚也知道自己撞上了人,一抬眼就看到捂着鼻子的陆小凤,“小陆哥?你没事吧?” 陆小凤迅速抹掉了血渍,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鼻子,一脸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没事。” 开玩笑,后边还跟着一大群人,被一小姑娘轻轻一撞就喊疼流鼻血,他陆小凤以后还混不混江湖了? 此时刀声越发迅急。 花晚晚当即抬起了头往殿顶望去,果不其然,是苏小刀出了刀。 身后一概江湖人议论纷纷。 在场之人全是武林之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个个行走江湖多年。 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刀,隐香绯影,秾艳之至。 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法,极阴至柔,诡谲凌厉。 更遑论这样美的刀,这样柔的刀法,使出它的人,却是个孱弱苍白咳嗽不断的病公子。 他每咳一声,就挥出数道烈艳刀影,让底下观战的人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恨不得当下能多长出几只眼睛。 陆小凤看着看着,忽而慨叹道,“七童,可惜你看不到,那苏公子的红袖刀挥出之时,真是比我见过的所有美人都还要来得美。” 花满楼嘴角噙着笑,道,“我知道一定很美。” 他看不见,但他能听到有如美人低吟般的袅袅刀声,也能闻到在夜风中徐徐飘散开来的缕缕幽香。 旁人觉得千般秾艳万种风情的红袖刀,对于险些又一次被砍的玉罗刹来说,滋味就不那么美妙了。 这位表面看上去弱兮兮的病公子,全然不比他那个不孝子好搞多少,武功境界或许还尤胜于他那个执迷剑道的儿子。 玉罗刹越打越心惊,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刀法已然练到化至臻境的地步,一刀又一刀的对战下来,他以内力化作萦绕周身的尘雾都不得不撤掉认真对敌,他已好多年没遇到这样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的对手了。 再这么打下去,吃亏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玉罗刹揉身避开再次疾速袭来的刀锋,当即不再恋战,脚尖一蹬迅速往后撤去十数尺,而后纵身一跃,眨眼间就从殿顶之上落到了殿前。 也落到了花晚晚的跟前。 玉罗刹迅速点了她的穴道封住了内力,随后伸手就要将人掳走。 但他委实失策了。 他该封住的是她的行动,而不是只有内力而已。 夜兔没了内力仍然还是夜兔。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双双把人揍 -今日双更二章合一啦 第99章 紫禁之夜 作为叱咤西方的大魔头,玉罗刹深谙男人不狠地位不稳的处事之道。 唯一能让他手下留情的,只有他那个仿若万年老冰棍化身的儿砸。 他爱屋及乌,于是对未来儿媳妇下手也稍微留了点余地。 对于花家这小姑娘,玉罗刹所知不多,唯一了解的,也是在茶馆里闲嗑瓜子听来的江湖八卦,说她学会了他儿子和他儿子对头的剑术。 所以他只点穴封了她的内力。 没了内力,没看这小姑娘手中的那把湛卢剑都掉地上了吗? 心态一向超乐观的玉罗刹心想,小姑娘虽然提不动剑了,但好赖还能自由行动,这也就代表她是‘自愿’跟他走的,那他当然就不能算是强抢良家少女了。 他是知道的,他那个宅出规律的宅男儿砸每年只出门四次追砍四个人,而他今年的死亡笔记上,只记上了三个人的名字,也只砍死了三个人,还剩下最后一个倒霉蛋的名额。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但玉罗刹不想当这个幸运鹅。 所以他此番行动虽然紧急,但其实脑子里早已转出了龙卷风,考虑得十分周全。 周全到,他伸出手抓人的时候,恍惚间看到那提不动剑的小姑娘忽然笑得眯起了眼,他对此都没有多加在意。 毕竟后边还有个拿着刀的大哥在追杀他,时间不等人啊,他得先赶紧把他未来儿媳妇拐回去再说。 但是。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的骨头忽然响起了‘咔嚓’好几声脆响。 在痛感传达给脑子之前,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玉罗刹两条胳膊先一步被拧成了麻花,然后整个人被猛地啪飞了出去,光荣化为了紫禁城上空一道幅度优美的抛物线。 叱咤风云大半生的魔教头子垂着两条软趴趴的胳膊,在被柔弱的小姑娘抡飞出去的那一刻,严重怀疑起了人生。 他的护体真气还在自行运转没错吧? 这姑娘的内力被他封死了也没错吧?? 这真的是个小姑娘而不是一只山地大猩猩没错……吧?? 玉罗刹目光呆滞。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他是不是真的老了。 久未出来行走,他好像已经看不懂这个江湖了。 于是这道抛物线他摆烂了。 玉罗刹任由耳边飞快刮过簌簌风声,随着曲线图的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他以另一个角度看世界,看到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风景。 天很黑,月很圆。 今晚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嗯?? 他好像是不是砸到了什么登西?? 不过这皇帝的南书房屋顶可真是脆弱。 以及他怀里的这个人,还有他眼前的那双眼睛,也真是…… 玉罗刹含情脉脉地眨了下眼。 第132章 宫九也脉脉含情地眨了下眼。 近,太近了。 超过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交礼貌距离。 犹如十八x深夜档狗血剧情的现场版。 下一刻。 宫九:“呕——” 玉罗刹:“呕呕——” 两人默契的扭头狂吐。 持刀削人的苏公子沉默了。 砸穿了南书房屋顶的兔子也沉默了。 忽然被拆了家的小皇帝更是沉默了。 以及后头一大堆吃瓜群众,也不约而同的…… 沉默了。 事情的发展犹如脱缰的野马,画面远远超出了在场所有观众的承受力。 苏梦枕默默将刀收回了袖中。 这一刀,他委实削不下去了。 这一夜的一切,终究成了玉罗刹刻在灵魂深处里永不磨灭的记忆。 魔教头子他遭受到了这辈子最为严重的伤害。 不止是肉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巨大创伤。 玉罗刹翻着白眼猛地狂吐了起来,直至吐到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这才喘着大气艰难爬起了身,然后一扭头—— 就瞅着了正在拔剑的他儿砸。 玉罗刹果断脚底抹油。 西门吹雪果断拎着剑追着砍了上去。 这剧情好似山路十八弯,看戏的陆小凤忽然就觉得看不懂了,心说这年头怎么就连吃个瓜都这么费脑子??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位……前辈,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害怕西门?” 他是真的不明白,刚刚被苏公子拿着刀砍,被兔子甩成了大风车,又被……咳,反正都没见这位玉教主脸上出现那么惊恐的表情,更别说奇怪的是他甫一见着西门吹雪的面,压根就连动手都不准备动手似的,随即立马转身掉头落荒而逃,逃命的动作那叫一个熟练。 熟练得令人心疼。 苏梦枕收回了刀后,旋即落到了兔子身边。 毕竟就算要算账也得先守住了债务人,以防跑路。 毫不知道危险可能随时来临的花晚晚,仍然乐呵呵的,仰着脑袋瞧起了热闹,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瓜子,“你想知道?” 陆小凤从她手中死命抠出几粒瓜子,也跟着磕了起来,“想啊!”吃瓜当然必须得吃明白瓜。 花晚晚:“当然是因为……那个是小雪哥他亲dei滴啊。” 陆小凤目瞪狗呆,“亲的?!” 且不论西门吹雪他什么时候有了个dei滴。 但他身上此时的杀气总不会是假的。 亲爹西门吹雪他竟然还追着人砍得那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眼瞧着在宫墙上方窜来窜去的玉罗刹又一次差点被砍中,花晚晚忍不住摇头啧啧慨叹了起来。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啊!” 孝,孝死爹了。 宫殿上空好一阵鸡飞狗跳。 小皇帝仰着脖梗,拧眉瞅着南书房殿顶上那个还在嗖嗖狂掉瓦片的大洞,面上的神色忧愁极了,“这个大洞,一下子就让本不富裕的国库,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他边说着,还边装模作样的连连叹气。 花晚晚假装没听到。 让她掏钱修皇宫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皇宫诶,那上头的一片瓦都得贵得吓死人诶。 反正她不赔,谁爱赔谁赔,她赔不起。 小皇帝一路做作的叹着气,叹到了她耳边。 花晚晚:“……” 我说老兄,你这也太刻意了吧? 简直就是把‘要钱’两个字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苏梦枕在这时忽然开了口,“南书房的屋顶本就年久失修,是时候该翻修了。” 花晚晚登时睁大了眼睛看他:……苏小刀你卖我??我没钱啊大哥!! 小皇帝一双龙眼倏地噌噌发亮,“那修理费从哪里来?” 苏梦枕抓住直往后躲的兔子,捏了捏她的兔爪子以示安抚,然后才看向与雷媚一道走出来的叶孤城,笑道,“这就要问叶城主了。” 小皇帝也跟着看向了他。 叶孤城:“…………” 为什么他忽然升起了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 有不妙预感的,又何止是叶孤城。 花晚晚忽觉身后凉飕飕的。 像是被阴森的兽瞳紧紧盯住的感觉。 她蓦地一转头。 就看见了一双眼睛。 像毒蛇,像狐狸,又像豺狼。 宫九的呼吸略微有些紧促。 他方才原本想跟着那奇怪的两个人寻过来,但那好看的青年男子后来好似发现了他,故意左拐右绕的,将身后跟踪的他甩脱了。 所以他才来得晚了些。 却没成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太巧,一来就被某个空中飞行的不明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袭击了。 原本以他的武功修为不该被抡中。 但偏偏那裹挟怪力的攻势猛烈得让他避无可避。 那股子怪力,轻轻敲醒九公子他变态的心灵。 宫九觉得这姑娘,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但花晚晚并不觉得有意思。 搞定了一个玉罗刹,又来了一个宫九。 今晚这特喵的是什么反派大集合吗?? 而且宫九的眼神实在是怪里怪气的。 她的手还被捏在苏梦枕手里,她下意识跟着攥紧了他的手。 苏梦枕正与小皇帝说这话,但他的心神本就大部分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有动作,他立时就注意到了。 他转头看去。 而后就听到宫九忽然从嗓子眼里蹦出了一句:“刚刚那样的,我也要。” 他的语气实在亢奋得过了头。 苏梦枕眉心不自觉跳了一下。 果然先前不是他的错觉,这位九公子果真有哪里不妥,而且是万万分不妥。 他的脸色有点黑,但花晚晚此时已经被刺激得彻底麻爪了,头脑风暴中,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花晚晚:……你指的是哪样?玉罗刹那样的?? 她的妈呀宫九不会被刚那一下给砸兴奋了吧?! “不!” 花晚晚缓过神来,立马严辞拒绝,她是不会跟他打的,死都不会跟他打的,依他那病很大的性格特点,她是真怕他会被打上瘾来。 而且,“我不想多赔钱了。” 再抡上那么几回人形大摆锤,她真担心小皇帝干脆直接重建皇宫赖上她了。 但宫九他财大气粗,“我可以顺便帮你一道赔了。” 花晚晚有些不解,“……顺便?” 所以他是在这皇宫大内里也干了什么需要赔钱的事情吗?? 但花晚晚这话刚问出口,却又立马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因为就在这时,一个禁军急匆匆来报: “启禀陛下,臣等方才巡逻时发现,宫中大部分宫墙,不知被什么人给故意撞出了数百个大洞!” 而且禁军没有说的是,那每一个大洞都规律得像极了人形。 花晚晚:“…………” 小皇帝的目光呆滞了一瞬。 今晚是怎么了?这群人是组团来他家拆家的吗?? 他还没解决完南书房装修资金的问题,就又收到了自家院墙被拆了一大半的噩耗。 花晚晚明白了,在这一刻她全都明白了。 难怪宫九一个人也能找到这里来。 世上本没有路,找不到路那就开出一条新的路,真有你的,宫阿九。 同样是路痴,你怎么就能路痴得那么不走寻常路呢?? 花晚晚默了默,然后果断又无情地指认了某位犯罪嫌疑人:“……不用找了,罪魁祸首就在这里。” 她大义灭友,灭得没有一点点犹豫,“他有钱,让他赔钱!” 花晚晚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最好是像他说的,顺便把她的份也给赔了。 …… 宫九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十分乖觉的被他的小皇帝堂弟留了下来清算赔偿债务。 完全没有出手反抗。 他自小身处无名岛,太平王府中自有一个长相至少有九成相似的替身,称病多年,极少外出。 小皇帝看到宫九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极了他的那个病秧子堂兄。 但藩王向来是无诏不得擅离封地,也不得随意入京。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小皇帝只当仍然认不出他来。 毕竟他还捅穿了他家数百道宫墙,不论如何,至少也要先敲他一笔大的再说。 而至于南王府的造反小活动,除了眼下已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所以不得不被动‘救驾’的叶孤城,有关其他人的处理,有如捉拿南王全家归案,以及抄家一事,小皇帝全都一股脑儿交给了花满秋。 毕竟花家上下算盘都打得贼精,小皇帝最喜欢在抄家一事上‘关门放花满秋’,他最看中这位他亲手提携上来的户部尚书的,就是他那抄人家底搞钱时绝不放过一针一线的美好品质。 第133章 所以花满秋只能捏着鼻子暂时放弃了在妹妹与未来妹夫之间继续搞事,接下了旨意后立即回府去准备第二日离开京城诸多事宜,然后去往南王封地羊城抄他丫的家底。 ‘一剑西来’与‘天外飞仙’的紫禁之巅决战继续。 陆小凤又带着众多江湖人士熙熙攘攘地赶回太和殿,他是属实搞不懂了,所以究竟为什么非要让他把人引去南书房又啥事没有的带回来。 今夜事情有点多,先是假叶孤城,后是疑似西门吹雪老父亲的西方魔教头子玉罗刹的出现,而后又是苏梦枕竟然与那等人物打了个不相上下,再后来,又是那位九公子为了寻到前往南书房的路,不惜狗胆颇大的搞穿了紫禁城中数百道宫墙…… 陆小凤在赶回太和殿的一路上,已不止一次抽着嘴角瞧见了层层朱墙上的道道人形破洞。 事态发展委实有点诡异,以至于直到赶回太和殿前之后,陆小凤才蓦然发觉,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似乎不知何时起就失踪不见了。 其实只要能让雷媚与狄飞惊在半途截杀掉木道人,不论陆小凤有没有将人引到南书房都不要紧。 但这话花晚晚是没法跟陆小凤明说的。 而且不提此事,她自己此时也自身难保了。 她说不清她眼下到底身处哪座宫殿。 只知道半道上把她拐来的苏小刀好像有些奇怪。 他有如浓墨般的眼瞳中盈满了一片黑沉。 里头全是她看不懂的危险意味。 第100章 紫禁之夜 苏梦枕此刻的眼神实在摄人得很。 仿佛要将人吸进无尽的深渊漩涡中。 花晚晚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此间殿中未曾点烛,自窗外透进的朦胧月色成了唯一的光源,花晚晚看了看四周,殿内几乎大多皆处于月光映不到的阴影之下,想来空置时日已久。 花晚晚:……这特喵可真是一个杀人灭口外加抛尸的好地方,藏上个把月估计都不一定会有人发现。 看了眼周遭的环境之后,花晚晚顿时越发瘆得慌了,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恐怖想法,她这样一神游,把身边之人忽略了个彻底,苏梦枕这下越发不高兴了。 他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里头装的是他平日里带在身上用以应对咳症的丸药,他甫一打开封口,那股子苦药味霎时直冲花晚晚鼻端,她回过神,看着他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子来,然后目光诡异地瞥了她一眼,才慢慢的将药放入了口中吞服。 花晚晚没注意到他此时的古怪之处,只觉得担心,“是咳症又犯了吗?是不是方才跟玉罗刹打得动了真气?”不怪她会这么问,毕竟花晚晚是知道的,他从来都怕她担忧,大多时候除了药汤味道太重避无可避,偶尔吃点其它什么药也总会避着她,甚少有这么故意在她面前磕药的时候。 但苏梦枕没说话,吃了药后,只眼神幽深的牢牢盯住了她,就好像是在盯着自己盘中的猎物。 花晚晚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了。 她与他凑得太近,近到一抬头只看得到他精致的下颌线,只有他主动低头时她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但她能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滤出的冷意,于是她没忍住脚步往后退了两下,想要更清楚的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了。 但苏梦枕没给她这个看清楚的机会。 他一手掐着她的腰,又将她用力摁回了身前。 而后另一手迅速捏着她的下颌,低头,一个亲吻结结实实地落了下来。 她的牙关没有一点点防备,被苏梦枕很是轻易的就给撬了开来,然而下一刻,她的舌尖立马就尝到了一股特别浓厚的苦药味。 糙!! 花晚晚震惊了。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可以这么狗。 那小瓷瓶中的药丸子是由许多种药材混在一起熬出来的,简直浓缩得不能再浓缩,可想而知这精华满满的一颗小药粒会有多么的苦。 可苏梦枕的药本该是吞服的,但他方才偏偏就给含在了嘴里,给它含化了,直到化出了苦味,这才摁着她的脑袋亲了下来。 于是花晚晚当即就被苦得眼泪汪汪的。 她简直快要被这狗男人给气哭了。 就因为她瞒了他点事,这家伙就故意这么苦她。 难怪她刚刚问他,他却不说话,敢情是在嘴里含着药准备算计她呢。 她心里不停骂着狗男人,然后爪子颤颤巍巍地摸上了他的腰,这狗男人有病,打又打不得,重又重不了,她只能找找他腰间的软肉拧几下泄泄愤,但找了大半天,她的眼泪都已经被苦得飙了下来,还是没找到哪块肉是软的。 花晚晚:“……” 妈的,更生气了。 虽然苏小刀看着病弱又瘦削,但毕竟多年来寒暑不休地习练他的红袖刀,腰侧根本就找不着半点软肉能用来给她掐的。 苏梦枕从喉间溢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来。 然后扣着她的腰转了个身,将她抵在了紧闭的殿门上,继续用他口中的苦药味牢牢缠绕住了她。 花晚晚气得要命,兔爪子也更加不安分起来,开始在他身上乱扒乱抓,试图挠死这个嘲笑她嘲笑得毫不掩饰的狗男人。 但这个狗男人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到的,不过就是随手按了两下她的腰窝,便使得她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更别提什么想要挠死他了。 她的兔爪子没了气力,终于安分了下来。 苏梦枕一手捞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牢牢的扣在身前,另一手扶在她的腿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落在上边,一下又一下的抚着按着,很快就揉皱了软和的丝缎裙面,开出了朵朵名为欲望的花。 自来到了此方世界,她的身边总有来来往往的人,没了这个,还有那个,仿佛没完没了。 他嫉妒又不安,压抑了好些天的感情,好似全都在此刻的黑暗之中尽情释放了开来,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片刻间便灌满了这座黑沉阴森的华丽宫殿。 这不知埋葬了多少人命的重重宫阙,于深夜之中总是幽静得可怕。 月色映照不到的阴影之下,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交缠不清,舌尖的苦味渐渐消失,只余下辗转反复的缠绵。 殿内的温度逐渐攀升。 直至殿外传来巡逻中的禁卫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花晚晚才从恍恍惚惚的沉溺放纵中蓦然清醒过来。 禁卫中不乏耳力极好的高手,她悚然一惊,要是这么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被发现,她的这张漂亮脸蛋绝对不能再要了。 她抬手推了推苏梦枕,没推开。 这一下,反倒使得掐在她腰间的手扣得更紧了些。 花晚晚:“……”妈哒,这狗男人绝对故意的。 实在没办法,她狠狠心稍用了点力一口咬了下去,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也跟着报复似的轻咬了她一口,而后才慢慢离了她的唇。 但他仍然不依不饶,带着淡淡药味的唇渐渐往下,牙尖徘徊在她的颈侧磨来磨去。 痒,太痒了。 花晚晚不由颤了颤,伸手拧了下他腰间硬邦邦的肌肉,试图把这只忽然变得黏兔的饿狼从她身上撕下来。 但狗皮膏药哪有那么容易撕开的。 苏梦枕被她拧了几下,闷声笑了起来,手也不安分,时而捏一下她的后颈,时而又揉一下她的耳尖。 花晚晚真心觉得他好烦,像赶苍蝇似的将他的手拍下去。 可这只手刚拍下去,那只手却又凑了上来,烦人精苏小刀再次上线,她觉得兔兔快要被烦死了,她鼓了鼓脸,气咻咻的蹦到了他身上,然后凑上去嗷呜一下咬住了他的下颌,恨恨的在上头磨起了牙。 被咬住的烦人精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这只不安分的兔子,抬手托住了她的两条细腿,任由她的腿缠上了他的腰,又由着她在他线条凌厉的下颌上磨着牙,明明被咬的受害者,但他面上的神色却反倒好似越发高兴了。 直到禁卫军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花晚晚才松开了口,当即就要从苏梦枕身上跳下去。 但苏梦枕扣住了她,不让她动。 花晚晚拍了拍他的胳膊,“苏小刀,放我下来。” 苏梦枕的神色遽然沉了不少,他说,“花阿晚,你要不要仔细回想下,你我已有多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了。” 花晚晚怔了一下,果真顺着他的话回忆了起来。 在花家堡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有家人环绕自是不用说,回到这个世界后,她为了不让爹娘哥哥们一下子受到太大刺激,也尽量恪守礼仪,并不像之前在风雨楼似的两人总是时刻不离同住一间。而从苏州赶往京城的一路上,虽说是二人同行,但那一路上也大多时候都在赶路,再加上两人中间还有一只通人性的胖鸟灯泡在。 更别提到了京城之后,先是春华楼,又是京城花府,再是当下的紫禁深宫,也绝大多时间都穿插着一群江湖中人…… 第134章 这样一想,这些时日以来,两人也确实都没有什么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忽略了苏小刀。 也难怪他要不高兴了。 仔细回想完之后,花晚晚不免有些心虚。 她连忙一把搂住了不高兴的男朋友,抱着他的脖子凑上去蹭了蹭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唇角,然后轻车熟路地哼哼唧唧撒起了娇来。 苏梦枕唇角动了动,似是有些忍不住想笑的样子,但他仍是绷住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却还是忍不住慢慢往上爬,搂住了她的肩,将她纤瘦柔软的身体愈加用力地按入了他怀中。 花晚晚悄声扬了扬唇角。 呵,心口不一的狗男人。 “对不起嘛……” 她乘胜追击,又黏黏糊糊地蹭起了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侧,接着继续哄起了男朋友,“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就回汴京去,好不好?” 她埋着脑袋,说话时闷声闷气的,呜呜咽咽的,明明该是哄人的人,声音却反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被哄的苏公子轻哼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后颈的软肉,“……好好说话。” 花晚晚才不管,继续哼哼唧唧地蹭他,“我哪里没好好说话了?” 被蹭出了一身火气的苏公子脸都木了。 “……起来。” “才不要。”某只不怕死的兔子又接着拱了拱。 “你再不起来……” 苏公子幽幽叹息了一声,低头轻轻咬了下兔耳朵,“后果可要自负了。” 他的语气着实太危险,花晚晚心下一抖,顿时也不敢再蹭了,当即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挣扎着想要下去。 苏梦枕摁住了不让她动。 向来特别识时务的兔子一脸认真:“……我觉得咱们还是快走吧,太和殿上头估计都开打了。” 苏梦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应道,“好。” 他答应得委实太快,花晚晚直觉有些不对头,立马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拧着眉头一脸怀疑地盯着他瞧。 苏梦枕由着她看,甚至还刻意抬了抬下颌,以便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他久病多年,肤色较之常人更为苍白。 也正因如此。 颌下的牙印亦是格外显眼。 花晚晚:“……” 日哦,失策了。 要是当真让苏小刀就这么顶着这张带着牙印的美人脸出去招摇过市…… 那她的脸才是真的可以不用要了。 花晚晚默了默,“……我觉得,我一个人去观战就行了。” “小伤而已。” 苏梦枕似笑非笑地睨她,“你方才也说了,一起去。” 他此话一出,花晚晚当即改口,“……我忽然发现打架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吧?” 苏梦枕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尖。 颌首应道,“也好。” 花晚晚:“……” 他这答应得比刚才还快。 为什么她忽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花晚晚眯了眯眼,对此抱有很大的怀疑,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她方才扑上去咬他的时候,可完全没见他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苏梦枕笑了下,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没有。” 花晚晚:“……” 好的,懂了。 这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苏小刀是真的诡计多端。 第101章 紫禁后事 花晚晚最终还是没能去看成那场决战。 毕竟她要脸。 况且这一战结果早已注定。 她看或不看,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 自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单纯的剑客之战。 就算不提叶孤城本就是为了南王府李代桃僵一事而邀的这一战。 小皇帝要建桥修路,要赈粮军需,那就必须得充实国库。 可国库空虚,钱从哪里来? 自是不能剥削百姓,那是昏君所为。 但江湖之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钱来得快,用得也快,偶尔输一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苏楼主他不想吃软饭,他的金风细雨楼要立足于京城,除了要利用李燕北与杜桐轩的赌约一举拿下南北城的地盘帮会,另外还需大量的银钱流转。 他以一百九十五万两买下李燕北的全部身家产业,可不是为了输的。 所以,这就要话说回来了。 叶孤城的造反之罪,需要多少钱才能买断?又需要多少钱,才能不牵连他的白云城? 要小皇帝来说,他除了输一输,估计也没什么其它好办法了。 他要输得真实,还要输得自然。 至少不能让西门吹雪察觉到,也不能让在场观众看出来。 原本叶孤城有寻死之心,他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便是等同于输了,但现今他已有了新的目标,他不再是那个厌倦了高处不胜寒的绝世剑客,他必须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找到更多更强的对手,也由此才能继续去寻觅他的无上剑道。 他的剑法或许略胜西门吹雪一筹,也或许与之不相上下,但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已不再是他所执着的答案了。 叶孤城仍然是叶孤城,他亦仍然还是那个只诚于剑的剑客。 但他又不止是个剑客。 他不仅得抵消他的造反之罪,抵消白云城的牵连之罪,还得给他那个暴力拆了南书房的便宜徒弟赔钱。 此番种种细数下来。 这一战,他不输也得输。 在只会出剑杀人的西门吹雪剑下输,那就等同于死。 那位深藏不露的苏楼主和小皇帝给他出了个进退都是死路的难题。 也或者小皇帝本就不在意他的命。 天子同样使剑,他太理解他们这种人了。 他是剑客,可以为剑道而生,也可以为剑道而死。 但他同时也是一城之主,若是他的命能换白云城一条生路,他会换的。 可如今他想为剑道而生,但同样也想让白云城生。 好在他那个便宜徒弟好歹还有点良心,给他留下了一只圆得像球一样的鸟。 应该……是鸟吧??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他在中剑的那一刻重新恢复过来的,就是好鸟。 恢复过来是恢复过来了。 可当他跟着陆小凤雷媚几人一起回到花府的时候,叶孤城却觉得,他好像又再次受了场重伤。 不止叶孤城,几乎每个踏进花府正堂的单身狗,都忽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暴击伤害。 还是好不了的那种,除非能脱单。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将近五更天,再过不久天就要大亮了,陆小凤找了一晚上的花晚晚,早已跟着诡计多端的苏公子回了府。 花晚晚觉得她要脸,她不敢带着颌下一圈牙印的苏小刀去观战,所以直接提前回了花府。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咬的不重,可为什么都过了小半宿了,牙印还没消。 为了让她的罪证消得更快些,她翻箱倒柜的找药,翻了大半天,还是没翻到合适的药物。 最后只好用上当初西门吹雪给的金疮药试试看,那是他亲手配的药,效果比起外边药铺买的好很多。 正当她凑到近前给苏小刀涂药时,陆小凤雷媚他们回来了。 正堂中的场景实在让众位单身狗严重内伤。 试想一下,他们一行人折腾了一晚上,踏着鸡鸣狗吠风尘仆仆地归来。 一进门,这对狗情侣旁若无人卿卿我我,一个为他涂着药,一个给她喂着糕。 陆小凤甚至还想在花府门口挂个牌子,上面刻上狗情侣与情侣狗不得入内。 但对面的狗情侣哪有他们想的那般和谐美好。 他们一进来,花晚晚手一抖,差点就把金疮药全撒身上了。 反应过来后,她立即挡在了苏梦枕跟前,遮住了对面看过来的视线。 她挡的那是牙印吗? 那绝逼不是啊。 她护的是自己的脸。 可惜她身后那个被挡住的男人他不肯配合。 不仅不配合,他还站起身来,一点都不刻意地抬了抬下颌,露出他故意留存到此时的牙印,笑着问道,“紫禁一战结果如何?” “……” 花晚晚整个兔都麻了。 好一个明知故问。 你们搞出的打假赛你难道还不知道结果吗? 让我丢脸你就这么开心吗?啊?! 苏公子他开不开心不知道,但与他目光所对的狄飞惊肯定不会很开心就是了。 狄飞惊的目光俨然黯淡了不少。 虽然早已知悉这二人的关系,但亲眼见到总归是更能让他彻底死心。 不过死心是死心了,但这不妨碍他想套对面那个眼底隐含志得意满的男人麻袋。 第135章 想套苏梦枕麻袋的人又何止是狄飞惊,对面除了看不见的花满楼好声好气地回答了他‘结果如人所愿’以外,其他人的眼睛都好好的,全都明显看出了苏公子的刻意为之,他们这深更半夜的才刚吹了半肚子冷风回来,一进门就又被强行灌下了半肚子狗粮,要不是打不过他和他媳妇,估计一群人早就想套麻袋打他一顿了。 陆小凤摸了摸肚子直叹气。 他本来还想着等会天亮以后出去吃上一碗豆汁就焦圈,现在可好,一踏进这里就猝不及防的让狗粮给喂了个十成饱。 但是这一夜过后,苏公子他却没能志得意满多久。 兔子自觉脸都丢光了,气得三天没理他。 直到苏梦枕收拢完南北城以及西城的势力,准备去搞东城的银钩赌坊了,花晚晚才被他拉着小手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他们此番准备去直捣黄龙的银钩赌坊,正是黑虎堂的主要经营势力之一。 而黑虎堂与幽灵山庄联系紧密,息息相关。 幽灵山庄藏在迷瘴丛生的密林之后,里头还藏着不少在江湖上已‘死’的人物,想进幽灵山庄当‘幽灵’,就需得付出十万两银子的买命钱。 这十万两花得值不值当,端看那山庄里头还藏着剑下从不留活口的西门吹雪曾追杀过的百胜刀王关天武、独臂神龙海齐阔、凤尾帮三堂香主高涛、以及点苍派谢烟的夫人等人就知道了。 苏梦枕经营风雨楼势力的重心主要放在京城,特地抽派人手过去清剿实在不值当,况且花晚晚想要的能量,幽灵山庄的主要人物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已经收取了,剩下那群杂兵里头,除了那个一手创办黑虎堂的‘游魂’钟无骨,也没几个值得她特地跑去动手的。 而‘游魂’钟无骨此人根本不需要特地去找,只要抓了他唯一的儿子方玉飞,还怕他自己不乖乖送上门来吗? 黑虎堂,论起组织严密比之青衣楼更甚,论起财富雄厚比之门派中自产金沙的‘点苍派’还有钱,这也是为什么花晚晚为了让小皇帝派人配合搞死木道人,因而只告诉了他幽灵山庄的事,却没告诉他与幽灵山庄息息相关的黑虎堂的原因。 毕竟幽灵山庄里面只有一群装死装得很成功的江湖败类,而黑虎堂就不一样了,它有钱啊! 但端掉黑虎堂远比预想的还要来得更简单。 那黑虎堂的总堂主‘飞天玉虎’之所以难抓,不过是因为他喜欢搞神秘的而已,实际上只要手握剧本,知道了那人不是明面上的蓝胡子,而是身带反派检测器的小凤凰又一个朋友——‘银鹞子’方玉飞,那其它事也就好办多了。 原本花晚晚听说玉罗刹被称为“西方一玉”,而飞天玉虎被称为‘北方一玉’,她还以为方玉飞此人有什么大本事,才能在江湖上跟西方罗刹教的玉罗刹齐名。 可端掉黑虎堂的过程实在太过于顺利,杨无邪带着那些被他用几天时间就调教得井井有条、纪律严明的原·南北城帮会成员,没几下就把黑虎堂的主要阵地银钩赌坊给捣了个对穿。 甚至都不需要用到花晚晚这个特地跟过去的漂亮打手。 这‘西北双玉’的名号也不知道是不是方玉飞故意碰瓷人玉罗刹,自己搞出来的噱头,菜得根本连一批都没有。 当那只藏头露尾的飞天玉虎被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身上穿着的那袭银光闪闪的缎面衣袍也滚了一身泥点子时,花晚晚还在问杨无邪:“抓到飞天玉虎了吗?” 杨无邪笑着指了指地上那条灰头土脸的钻地泥鳅。 花晚晚惊了。 “这就是‘西北双玉’之一的飞天玉虎?!” 杨无邪点了下头,“就是他。” 花晚晚特别嫌弃地瞅了一眼地上的方玉飞,“……是我错看玉罗刹了,没想到他的心胸原来这么宽广。” 就这名气成分大半都是注了水的次货,玉罗刹究竟是怎么忍住和他齐名不抽死他丫的?? 被捆得扎扎实实的方玉飞原本还在苦苦回想着,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京城的新兴势力金风细雨楼时,不经意间就听到了她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方玉飞:“……” 这么娇软好听的声音,究竟是怎么说出这么扎人心肺的话来的?? 他下意识看向说话的姑娘。 可还没来得及对那张漂亮脸蛋产生什么欣赏的情绪,方玉飞就被她的嫌弃眼神给刺激到了。 他习惯于躲在暗中搅弄风云,倏然之间一众手下连带着自己都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强大势力连抓带打,老巢一下子就被捣穿了,真实身份也一道被揭露了。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方玉飞当下的心绪本就惊惶不已。 此时又被花晚晚那仿佛看蟑螂一样的眼神那么一刺激。 本就不坚强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于是眼皮子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 收缴了京城南北城产业以及黑虎堂全部财产的金风细雨楼,一跃成为了江湖上最有钱的帮派势力。 吃了个把月软饭的苏楼主长舒一口气。 但这京城里的金风细雨楼选址选在了西城,眼下还在建设中,苏楼主仍然还是得跟着未来媳妇住在花府内。 这话又说回来,黑虎堂果真肥得直流油,以至于杨管家在盘账的这些日子里,天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与之相反的是,特地派了大批人马千里迢迢赶去围剿幽灵山庄,结果只搜刮到一层油花的小皇帝。 短短五天时间,花晚晚已经收到了十九道密旨,上书皇帝陛下的‘亲切’问候。 “花小姐。” 魏子云自花府院墙上冒了出来,不出意外又看到了那对时刻不离的小情侣,他已经发现了,每次过来传旨,不论花小姐在哪里,只要有她的地方,那位苏楼主必定也陪在身边。 他熟练地跃下墙头,走近前来后,又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卷黄灿灿的绫锦织品,“这是陛下传给你的密旨。” 花晚晚:“……” 好的,第二十道密旨。 她要被这小心眼的小皇帝给烦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套苏公子麻袋的人+1+1+1+1+1…… 第102章 紫禁后事 花晚晚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换作别人受到如此皇恩浩荡,不说三跪九叩,那也是感恩戴德。 但花晚晚不觉得这是皇恩,更别说觉得这卷金光闪闪的龙纹织锦有多浩荡。 她整个兔倚在苏梦枕身上,连站起来接旨的意思都没有,只随手接过密旨,随手展开瞥了一眼,又随手扔到了观景亭内石桌上的檀木箱中。 反正说来说去,这小皇帝就是个钻钱眼儿里的钱串子。 虽然花晚晚十分理解他治理这偌大一个国家处处需要花钱,但理解归理解,不翻白眼已经是她能给这堆圣旨的最大尊重。 魏子云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但他在皇宫大内任职多年,自然更懂得什么该知道,什么该装作不知道。 于是他特别识时务的装作没看到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行为。 箱子不大,但也不小,里边的密旨就好似派出一堆人马赶往幽灵山庄结果毛都没捞到几根的小皇帝的怨气,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苏梦枕看了一眼,双眸微眯。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松了那只搂着漂亮兔子纤腰的手,顺了顺她细滑柔软的头毛。 惹得魏子云忍不住看向他。 魏子云每次来都能看到他,对此一直很是疑惑,金风细雨楼在江湖上以不可挡之势迅速崛起,作为这等强横势力的一楼之主,这位苏公子平日里都这么闲的吗? 但魏子云转念又一想,他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毕竟他们家还有一个大国要治理的皇帝陛下看上去好像更闲,五天连下了二十道密旨给别人家未来媳妇。 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但也确实没毛病。 不过这也着实怪不得小皇帝,谁让花晚晚本着‘抓都抓了,那就别浪费了’勤俭节约的美德,不仅让小皇帝做了白工,还带着她的胖鹦鹉大摇大摆地跑去天牢里,把幽灵山庄被抓的那群乌合之众的能量全都收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包括那个没能逃出大部队围剿的‘游魂’钟无骨。 再加上苏楼主搞垮黑虎堂后,也实在很有奸商品质,为了省下几口牢饭,只收了黑虎堂的钱进口袋,没给人留下一针一线,而后又丢了黑虎堂的人进天牢,等胖鸟收取完能量之后,把吃白食的黑虎堂众人全都一个不剩的留给了小皇帝去养。 小皇帝这下彻底破防了。 他总恍惚觉得自个儿头顶上好似写着硕大的‘冤种’二字。 皇帝陛下的龙颜何止大怒而已,简直都怒得头上直冒烟,这对狗情侣能不能别可着他一个人使劲薅羊毛?! 但苏梦枕后来让花三哥传话,进了皇宫一趟,不知跟小皇帝两人秘密商谈了什么,之后小皇帝就没再对天牢中一干吃白饭的囚徒一事发表任何意见。 第136章 可对于这个龙眼小到犹如针尖一般的小皇帝来说,没能搞到钱这事的怨气是消不下去的,于是,就有了这二十道圣眷极其优渥的密旨。 虽然小皇帝脸很臭,但毕竟托他出钱出人又出力的福,花晚晚收集齐了足够治愈她七哥眼睛的能量,不仅如此,治完还有得剩,留一些用来回汴京,剩下的就先用来给苏小刀调理下身体状态。 苏小刀的身体不像她七哥的眼疾,他身上病症太多,完全治好需要的能量也更多,只能先以调理为主,一点点修补,一点点治疗,但这对于他那病重到只靠一丝真气撑住的身体来说,也已经算是实现质的飞跃了。 因而花晚晚只要一看到七哥如今眼睛上蒙着的白纱,想到再有个几日就可完全复明,再想想苏小刀如今减轻了寒症的身体,心底还是有些感念小皇帝的无私付出的。 尽管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坑的。 所以在刚开始收到密旨的时候,她还能耐着性子提笔回上那么两句,但后来发现小皇帝的话实在太多了,于是她就连笔都懒得动了,只让魏子云回传个一两句话,再到现在,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就把魏子云打发走人。 魏子云一走,院墙上立马又冒出个人来。 宫九。 花晚晚这下彻底没忍住,一连翻了好大几个白眼。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自月圆之夜那天被砸了一次后,这人就好像上了瘾似的缠上了她。 说实在话,花晚晚是真看不懂宫九这个人。 要说当日叶孤城的求死之心,那或许是高处太寒,也或许是不得已而求之,但总归来说,还是有原有因的。 而宫九呢,他自虐的程度早已严重到与求死无异。 他这些年在无名岛上,平日里除了学那些他一看就会的武功,其余时间几乎大多都是在自己为难自己,要么就是一连几天不喝一滴水不吃一口饭的坐在海边发呆,要么就是好似不用呼吸一般跳进海里呆它个几天几夜不出来,更要么,便是故意惹怒他那个师傅小老头吴明,让他怒气上头到把他钉进棺材埋进土里,一埋就埋上个四五天,出来时却连半点事儿都没有。 若说是因由他小时候曾亲眼见到母亲死于父亲太平王之手,而产生的心理变态,以至于到了无名岛上之后自虐症才那般严重,这话花晚晚是不信的。 毕竟她是知道的,以宫九自己手中的情报网络,估计早就知道了他母亲真实身份是敌国细作,当初是为了不连累太平王因而才自戕而死的事情真相。 那是宫九很小时候的事了,当初确实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后来看到被亲哥哥方玉飞卖入青楼的沙曼时,那张与他母亲相似的脸孔也使他恍惚了一阵子,因而才救下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把她放在身边,但后来时间渐渐过去,他得知事情真相之时,竟蓦然觉得恍如隔世,他看着传来的情报消息,心绪平静得仿佛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是真的恍若隔世。 他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梦里的那个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结局。 以一种很不堪的死法,死在那个四条眉毛陆小凤的手里。 明明不该那么轻易死去的。 但他却很能理解梦中那个他的想法。 那不是败在谁手上,也不是什么逃避的软弱。 那是一种速求解脱的极度无聊。 换作梦外的他,或者同样也会如此做。 学武一事简单到令他觉得无聊,玩弄人心也容易到令他觉得无聊,这世上的一切一切,也都一成不变到令他倍感无聊透顶。 每个人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所牵引着,仿若提线木偶般,走向故事既定的结局。 但好在,在他无聊到想着要不试试干脆造个反篡个位玩玩的时候,他发现了在这方一成不变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偶然的变数。 梦里的江南花家从头到尾只有七子,并没有什么小小姐。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与他是同一类人。 不是见鬼的路痴那一类,也不是武学天赋同样高绝的那一类。 而是同样游离于世情之外的那一类。 他不可避免的关注上了她。 他以有心探无心。 自见到她的那一日起,有关于她身边的事,几乎每天都有一条又一条的情报消息接连传到他的手中。 金鹏一案中,原本该死的人没有死,例如苏少英、阎铁珊、独孤一鹤以及霍天青等人,而原本该与峨眉孙秀青结为连理的西门吹雪,也仍然抱着他的剑,修着他的无情剑道,只不过好似多了从前没有的半个徒弟。 后来就连那天外飞仙的叶孤城,也自行分了那另外的半个。 再后来,她身边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他梦中从未有过的人。 皆是不存于世,凭空而现。 自此他才蓦然发觉。 原来世情之外,还有世情。 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可能。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想。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无聊到真切要了命的宫九,又怎么能任由它就此错过。 但那小姑娘更有意思。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总是特别努力的在避免与他交手,那日被砸之后,他故意露出些许被砸上头的表现,她立马就如临大敌一般,说来真是有趣极了。 就比如现在。 看到宫九的那一刻,花晚晚下意识直往苏梦枕的怀里缩。 “你特喵怎么又来了?!” 花晚晚真的都快被他缠崩溃了,这人最近几乎没有一天不迷路到她家来的。 宫九的表情很无辜,“不巧,又迷路了。” 花晚晚:“……”你骗鬼呢?? 她严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估摸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带路的人不是牛肉汤,就是他那些怨种属下。 不然哪有人会迷路迷得那么刚好,见天的往她家墙头爬,每次都只往她跟前凑。 明知道她有多怕极了他。 但她又不能对他来硬的,更不能动手揍他,那天轻轻砸一下就被他给缠上了,万一他再被揍上了瘾,为了讨打而故意搞事搞她,那不就芭比q了。 相比之下,苏公子对于宫九此人倒是没有那么排斥。 毕竟只要宫九一出现,他家小兔子就特别热情地往他怀里钻,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本能,所以对苏公子来说,宫九出现,差不多约等同于心上兔的投怀送抱。 但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宫九眼底显露的兴趣。 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意,仅仅只是兴趣,而已。 不然他也不会容忍宫九五次三番地爬上他未来媳妇家里的墙头。 前提是仅限于他也在家的时候。 但日日如此也不是办法。 毕竟,此处该办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也是时候,该回到该回的地方去了。 苏公子摸了摸自家小兔子的兔头,安抚下兔兔的躁动后,这才抬眼看向早就兀自坐下,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起茶来的宫九。 “九公子知道多少?” 苏梦枕这句话问得委实没头没尾,但聪明人的想法总归是有些相通的。 至少宫九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本以为,这位苏楼主还打算继续若无其事的旁观下去。 终于还是有所行动了啊。 第103章 大戏开台「英雄」 苏梦枕的行事作风,与他的红袖刀法并无任何不同。 谋策诡谲,疾风急雨。 他一直都知道,拖着一身支离病骨的他活不了太久,时间对他来说过于珍贵,所以他行事之间总是很急,很急。 因而就算是仅有六分把握的事,他也会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地去做。 但如今他知道,苏梦枕这个人已经能够活得更长久了,原本可以不必再那么急。 可他却又蓦然发现,这个本就不太平的世道,根本活不了那么久长。 京城花府里,书房里的书有很多,史料的书更是不少。 他沉默着看完了北宋灭亡靖康之难。 当时的心情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怒吗。悲吗。哀吗。 也或者皆而有之。 亦曾迷惘过,他不知道,他的红袖刀,自此往后到底该挥向何处。 但迷惘也只是短短片刻。 惘然过后,便是愈加的坚定。 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他想要驱除鞑虏,想要收复燕云,想要山河无恙,也想要盛世太平。 他想要的这些,昏聩无道的皇帝赵佶给不了,软弱无能的太子赵恒给不了,那些个畏金辽如虎的皇子皇孙,更加给不了。 让他们用什么给?? 用年年上供给金辽的岁币吗?! 那是用百姓血汗买来的和平,给一个铜板都是不可磨灭的耻辱。 自宋太祖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始,为防兵骄逐帅,帅强叛上,因而朝廷多年来崇文抑武,兵弱将稀,罪犯囚徒刺面便可发配充军,外加政治腐败,年年空饷,饿着肚子的兵将比比皆是,对外声称的百万雄兵,百万在哪里?雄兵又在哪里? 第137章 此话时人皆知,严重注水少说应有八/九成。 大宋朝廷本就积弱已久,朝中风雨楼安插的人传来消息,近来正在商议联金攻辽一事,辽是狼前,金是虎后,此一役过后,金人即会察觉宋朝兵力薄弱乱象丛生,辽国一灭,接着便是调转枪头,南下攻宋。 前门赶走狼,后门来了虎。 拒狼进虎岂良谋,亡国图存夫。 时间已是不待人。 所以苏梦枕如今更急,更急。 他不再徐徐图之。 他的急迫展现在方方面面。 金风细雨楼麾下的买卖开始铺得更大更广。 米粮茶马,丝绸香料,书画瓷器,行镖运输,垄断水陆商道,就连一贯掌握在朝廷手里的盐铁,他也沾了手。 以前也沾,但没沾的这么明显。 这段历史的惨烈,没人能做到冷眼旁观。 除却为追寻无上剑道而来的叶孤城,发现被朋友合伙驴了之后追着叶孤城而来的西门吹雪,以及陆小凤和屈服于兔子的怪力之下的司空摘星。 花满楼的眼睛好了之后,花家商号也铺到了这方世界。 花家的生意之所以铺往此方世界,究其根本,还是为了全家老小最为挂念的小姑娘。 不论是哪个世界,背靠强大身家背景的人,总是会比单个人更能震慑宵小。 风雨楼中的买卖之所以能铺得这么快,这么广,跟生来就抱着算盘珠子长大的花家兄长,以及花满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跟狄飞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旧日的恩情已了却,如今的狄飞惊,只剩下低首,不再做神龙。 不得不说,花晚晚当年初见狄飞惊时的感觉确实没毛病,不当阴谋家的狄飞惊,那身独立于世外的气质,果真与花满楼有几分相似。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的狄飞惊真心想和一个人做朋友的时候,大抵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更何况是性子那般温和的花满楼。 二人一见如故。 狄飞惊在京城之时,并不是没有发现这段苦难横生的历史进程,但他实在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人,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或者说,于他而言,能称得上重要的事情本就不多。 他如今有的,只余三两朋友,以及一份不可能得到回应,也不需要得到回应的感情。 没了恩义裹挟其中,他开始学着听从内心的声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当了六年独自幽居的闲人,并不代表就真成了闲人。 于是有了熟悉此世的狄飞惊帮忙,再加上大多都是与金风细雨楼合作的买卖,背靠风雨楼这座大户,所有在花满楼手中经手的生意,以一种极快却又低调的速度蔓延汴京乃至整个大宋。 但再低调,仍然还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苏梦枕与无情自六年前相交至今,彼此互为知己,两人一病一残,但相交日深并非是因为同病相怜,而是同悯世人。 无情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极其敏锐的聪明人。 既是知己,苏梦枕尽管瞒住了所有人,但他的这丝急切之意还是被无情察觉出了端倪。 ——他在鲸吞蚕食着朝廷的各项权柄。 苏梦枕将一个人送入了神侯府。 那是个一举一动间皆贵不可言的小公子。 他以‘风雨楼中皆习武粗人’的理由,请求神侯府暂且收留这位花家的小公子一段时日。 这话说的,风雨楼内要全是粗人,那他智计天纵的苏楼主是什么,童叟无欺的杨总管又是什么。 但毕竟双方就算不论私人交情,也是盟友关系,不过是让苏楼主的某个小舅子借住一阵子而已,这只能算是一桩小事,诸葛神侯表面上似是不疑有他,应了下来。 无情送苏梦枕出府。 一路闲话。 直至送到了神侯府大门口,无情才转而问道,“那位,应当不是什么花家小公子吧?” 对于近来汴京城中忽然多出来的花家商号,无情自然关注过,也见过那位花家的七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与今日这位据说也是花家之人的小公子可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苏梦枕微微一笑,他本就知道瞒不过无情,当然,也瞒不过诸葛神侯,但人既已入了神侯府,“如今不是也是了。” 明知有蹊跷,诸葛神侯却还是不问不拆穿,一来是那小公子目光清明,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二来是苏梦枕敢将那人放在他眼皮底下,作为合作盟友,应当不会对神侯府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就算真的有何不妥之处,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得了苏梦枕一句实话,无情对此心里大致有了估量,便也不再问,但他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近来汴京城内出现不少武功高强的生面孔,应当已经引起了蔡京等人的注意。” 苏梦枕神色不变,“我知道。” 无情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你究竟想做什么?”相交多年,无情近来却是忽然发觉,好似有些看不懂他了。 苏梦枕默然,只看着他,还未说话,就见无情又果断抬手制止了他出言回答,“不,你还是别说了。” 摊子铺得那般广,苏梦枕的目的总归不简单,就算二人交情匪浅,深知他不会作出不利于百姓不利于大宋之事,但无情终究是官身,有些事情不知道,总归比知道来得好。 苏梦枕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想做的事,过些日子,你便可知晓。” 无情心底略有猜测,不再多言。 苏梦枕上了马车,车夫调转马头,离去之前,又听无情开口问道,“你这马车,好似并不是要回风雨楼?” 苏梦枕掀开马车窗幔,“我要去接一个人。” 他的唇角噙着一缕分明的笑意,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别样的缱绻温柔,仿若春日的一抹新绿,夏日的一袭凉风,宁静又柔和。 见他这副不值钱的模样,无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漠无情的无情大人拒绝灌下这口狗粮,果断调转轮椅,头也不回的进了神侯府。 …… 苏梦枕的急切,花晚晚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因而不论她再怎么不愿意与宫九交手,终究还是不再退避,尽力放开了手脚与他干上这么一场架。 宫九武艺天赋极高,学什么都很快,会的武功也很杂,但不知为何,他选择主攻的武学,竟也同样都是剑。 他使的是一把赤龙封雪剑。 他的剑法犹如他的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三合楼作为汴京的城市中心坐标,前些日子才被疯魔的关七乱飞乱炸的剑气给暴力拆迁过一回,而今重建之后,又立马再度迎来了对它建筑工程质量的莫大考验。 如果三合楼有灵,估计早就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口吐芬芳了。 但毕竟三合楼坐落在市肆主街道,用来当作这场大戏开场的主舞台,最为合适不过。 也最能第一时间让各家收到消息。 与宫九真正交手后,花晚晚才更加确定,宫九的武功修为是真的很高。 外加他同样恢复力极强,又能抗又能打,也难怪血条会那么长。 而花晚晚的自愈能力在眼线遍地爬的汴京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两人同样能打,同样能抗,干起架来,比起常人更多了一分不怕受伤的悍然。 花晚晚虽然受了些伤,但宫九伤的更是不少。 她眼睁睁看着宫九伤了又好,好了又伤。 在第十三次被她猛地一把扔出去后,从坑底爬起来的宫九眼睛也跟着越来越亮,状态更是显而易见的越来越兴奋,“再来!” 花晚晚抹了把脸,觉得心里毛毛的。 万一真把他揍上瘾了那该咋办啊?? 她越想越乱,忽而步子回退收了招。 “我不打了!” 这场戏做到这里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宫九估计就要直接现场发疯了。 她是真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了,今天还是吃啥吐啥,昨天吃了药没好,只能来医院挂水,实在来不及双更了(t_t)/~~明天后天再补上双更 第104章 大戏开台 花晚晚收了招,调转步子时,扭头就瞧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缓缓停驻在不远处。 她即刻抛下宫九,当机立断掉头就撤。 开玩笑,再打下去宫九还没怎么样呢,她估计就要先被搞崩心态了。 这群练剑的剑客也不知道什么怪癖,平日里都喜欢裹着一身白衣,宫九同样也是,他身上一袭暗纹锦袍原本是白净无暇的,但接连被怪力兔子扔来扔去,此时地上有多少个大坑,他就被丢出去了多少次,他那一身布料贵得要死的暗纹白衣,此刻也已经成了灰一块黑一块的设计新颖的蟒纹灰袍。 若是换作平时,宫九早就把这身辣眼的灰衣扒下来用内力三两下震碎了,但现在他却只是低头瞥了一眼,然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角,一边语气幽幽地说道,“师妹,既然你累了,咱们下次再来过。” 第138章 花晚晚:“……!!” 一句师妹炸了兔子的满身毛。 可她却不能辩驳,毕竟这是说好的。 但那句师兄是叫不出口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叫出口的,所以她只能默认。 而后急急掠到马车旁,速度极快地钻进了车内,不待坐下就先抢了苏公子他的暖手炉。 这不能怪她,谁让宫九实在太瘆人了。 不,是瘆兔啊。 那句师妹叫得她浑身上下都猛地一寒。 马车复又动了起来。 “怎么这么怕他?”苏梦枕没忍住轻笑了声,伸手将她牵着坐了下来,用自己身披的大氅牢牢裹住了她。 苏梦枕如今寒症好了不少,身体也不像先前那般温度偏低,花晚晚十分干脆地弃了暖手炉,两手一伸,搂住了她安全感十足的小刀牌取暖器。 那股子瘆人劲儿当即立马消下去不少,花晚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是怕,就是怵得慌。” 其实一次两次的她还看不出来,次数多了她也就回过味儿来了,宫九那显然大多都是在故意搞她心态,但看出来是看出来了,可他每次都亢奋得那么真实,简直是让兔慌得一批。 她想着,又是忍不住一抖,苏梦枕失笑着抱紧了她,抚了抚她的背,轻声道,“辛苦你了,伤还疼么?” “还好。”花晚晚向来怕疼,若说不疼他也不会信,“你也知道的,宫九他没怎么伤到我。” 毕竟这又是一场打假赛。 只不过比起紫禁之巅上被朋友们合伙驴了的西门吹雪,今日这一场双方都知情,因而不论是她还是宫九,打起来的时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出招凶狠,实际上并未真正伤筋动骨。 花晚晚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但宫九真能按计划走吗?” 虽然苏小刀与宫九谈拢了条件,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毕竟宫九那人完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属于看心情搞事的那一类,以他的尿性,说实在的,还真随时有可能反水倒过来搞他们一波大的。 苏梦枕身子顿了顿,呼吸倏而有些短促,嗓音也随之低沉了不少,“计划只到这里,接下来该如何做,是他自己的事。” 花晚晚抬起头看他,疑惑地问,“你怎么这么放心他?” “不是放心。”苏梦枕按住了她乱动的身子,缓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说道,“宫九不是那种会按部就班听从安排的人,做再多计划对他来说都是废纸一张,他想要有趣的事,比起我们,想来折腾对方会让他更觉得有意思得多。” 花晚晚恍然,点了点头,又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懂了,反正就是对面那群人更符合宫九想要搞事的心态,而现在戏已演完,就看哪个倒霉蛋优先抢到这个珍贵名额了。 但她又问道,“可他如今表面上与我是同一‘师门’的身份背景,这真的还能钓上鱼吗?” “诸葛神侯与元十三限同样也是师兄弟,如今亦是不死不休。”苏梦枕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提起了自在门内斗一事。 这个栗子举得实在是过于形象,花晚晚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宫九与陆小凤他们几人一样,全是查不到任何身份背景的人,若要在最短时间内引起汴京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以及拉拢,比起一个毫无背景的可疑之人,还不如当一个与她向来不合的师兄进京来搞事。 毕竟她的身份背景,这些年来早已被汴京城各方势力定性为了某个不世出的隐世门派。 “但蔡京麾下还尚有罗睡觉、元十三限及其弟子六合青龙等人,傅宗书手中除了黄金麟一干人等,也还握有九幽神君这张底牌,对于一个武功极高的可用之人,他们的需求并不急于一时,想来应当是会更加慎重的观望一阵。”苏梦枕又接着说道,“先上钩的,约莫会是正在急着壮大势力的有桥集团。” 花晚晚皱了下眉,“你是说方应看?” 她可还记得,上次关七那件事,也有方应看的人手在其中掺了一脚。 苏梦枕目光微沉,低低‘嗯’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没再开口说话。 三合楼关七一役,作为始作俑者之一,方应看赶到的节点实在过于及时,想来当时他早就身处于附近哪方高处观察周遭形势。 因此,若要说其它几方势力有谁最为清楚阿晚的实力,那应当是非方应看此人莫属了。 而如今出现一个与她打得不相上下的‘师兄’,实力比起方应看手下的八大刀王等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且师兄妹二人貌似还有什么不可调理的矛盾,双方交起手来毫不留情,这样一把若是利用得当威力不在米苍穹之下的利刃,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但宫九此人,又岂是能随便利用的。 …… 花晚晚与苏梦枕一道回了风雨楼。 刚走到玉峰塔下,就看到了脸色极其黑沉的自家七哥,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脸做错了事的茶花。 花满楼的眼睛早已拆了用来适应光线的白纱,如今好看的一双瑞凤眼有了奕奕神采,更衬得公子如玉,温和……嗯,好的,此刻一点都不温和。 花晚晚实在是一只很有义气的兔子。 她见势不妙,悄咪咪挪了挪步子,然后嗖地一下迅速躲到了苏梦枕背后。 虽然不知道七哥因为什么森气,但是这种时候,就大大突显了男朋友的存在意义。 她偷偷拉了拉男盆友苏小刀的小指头,那意思:我先撤,你断后? 苏梦枕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果断握紧了。 花晚晚:“……” 她试着挣了几下,没挣开。 ??? 妈哒,这狗男人不能要了。 “咳!”花满楼重重咳了一声,刻意强调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初初回到这个世界时在风雨楼住了几天,之后大多都是在外打理生意,也因此而有些忽略了自家妹妹。 今日他空闲了一些,在路上买了不少点心,想着带过来陪妹妹一块尝尝,但到了玉峰塔后,却收到了二人外出的消息。 他原本想着去妹妹的房里等她回来,但进了她房间后,却又发现屋子里的东西早已搬空了,花满楼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不自觉走到了苏梦枕的房外,恰巧碰上了刚从屋里走出来的茶花。 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茶花,谈话间三言两语中,事情就全都被他给套了出来。 花满楼听完后懵了小半天。 所以,他在外边为了铺展生意兢兢业业的当着社畜,他那位不算准的准妹夫,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天真单纯的妹妹给拐回了房??? 花满楼的拳头从来没有这么硬过。 他沉沉吐了口气,这才看向苏梦枕,语气冷淡地说道,“我方才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苏公子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二?” 茶花的冷汗唰地一下滑了下来。 苏梦枕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玉峰塔,心里大致有了数,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七哥请说。” 花满楼眉头拧得紧紧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苏梦枕这副模样,他原本想问的问题,答案已经完全不言而喻了。 他深呼吸吐纳了一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多问其它,只目光锐利地看着苏梦枕,沉声说道,“未成婚以前,不可越界。” 苏梦枕颌首道,“这是自然。” 花晚晚躲在苏梦枕身后,没看到他二人谈话时的神情,只用听的,短短两句话间,根本没能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但她听出了事过境迁的意思。 化身缩头乌龟的兔子悄悄把头探了一点出来。 然后就对上了自家七哥隐含危险的眼神。 花晚晚:“……”呜。 她又立马缩了回去。 但花满楼这下不打算放过她了,“晚晚。” 花晚晚下意识握紧了苏梦枕的手,没办法,只好慢吞吞地挪了几步,探出一半身子来,脸上的表情乖巧又无辜:“……七哥。” 花满楼看着她这副事态之外的样子,气都气不起来了,只能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收拾一下,等会跟我一起回去。” 苏梦枕手上力道骤紧。 花晚晚有点懵,“回去?去哪儿?” “七哥已在汴京城里置办了一处府宅,”花满楼道,“虽然庭园还未全部整修好,但屋舍已经可以入住了。” 花晚晚看了看自家七哥,又看了看紧紧攥着她手的苏小刀,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七哥……我觉得我住风雨楼里就挺好的。” 花满楼语气凉凉,“是住风雨楼里挺好,还是与苏公子同处一室挺好。” 花晚晚怔了怔,下意识道,“七哥你怎么知道的??” 话吐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立马啪叽一把捂着了嘴。 知妹莫若哥,看小兔子这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估计远远不止最近这一小段时间了。 第139章 花满楼抬手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好,好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暂时先这样了,住院挂着水,想加更,但没想到今天早上下午都得做检查,只有晚上这点时间,委实赶不上呜(t_t)/~~ 第105章 大戏开台 正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杨无邪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走了过来。 花晚晚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天降救星,花满楼看着觉得头更疼了,他妹妹……好像是真的彻彻底底被拐走了。 苏梦枕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眉头蹙了蹙,“这是哪来的礼单?” “方小侯爷遣人送来给晚姑娘的,说是为当日的事赔礼。”杨无邪答道。 花晚晚拿过礼单,随手翻了翻,哧笑了一声,“他怎么这么天真,觉得送点东西赔点礼,我就得给他这个面子把此事翻篇?多大的脸啊??” 虽然当日她所中的‘一枝毒锈’是雷纯和白愁飞下的毒,但若不是方应看命令‘铁树开花’从迷天盟将关七引出来,她能为了捅关七一剑而硬生生扛下白愁飞的‘惊神指’么? 杨无邪又问,“那这车礼物该当如何处理?” “啊呀,那自然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花晚晚把礼单轻车熟路地塞进苏梦枕怀里,然后笑开了,道,“他的礼我照收不误,但他的脸,我可管不了哦。” 该收的礼她要收,该打的脸还得打。 杨无邪恍然。 正说着,就见远远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同样着白衣持利剑,踏着一身仆仆风尘一道走了过来。 二位白衣剑客信步走来,当中还有一个丰神俊朗、姿态洒然的青年男子。 那也是一个剑客。 青年剑客的剑,是一把青龙剑。 只不过剑客的一只袖管空空荡荡,抬眉凝目间,看过来的眼神之中尽是疲惫与无奈。 那是断了一臂的戚少商。 苏梦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莫不成,终究还是没能赶得及么。 连云寨在戚少商成为大寨主之后,于他手底下发展壮大,而今行的是扶弱济贫、戍守宋辽边境之义事,眼下汴京城风云渐起,苏梦枕无法离开,因而在傅宗书手下的黄金麟与文张奉命出京缉拿戚少商之时,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也跟着出了京。 这一双绝世剑客想要的对手,胖鸟搜遍了它的电子脑壳,想来想去,出现时间最为接近的,就是那隶属蔡京傅宗书一党的常山‘九幽神君’,或许叫他九幽老怪、九幽老鬼也可以,此番赶往连云寨之行,若是不出意外,约莫能够遇得上。 他们在这个世界人生路不熟,外加此行是为救‘逆水寒’中被追捕逃亡的戚少商,须得比黄金麟等人更尽早到达连云寨,于是花晚晚把活体地图胖鸟给了他二人,顺便让胖鸟在他俩大杀四方的时候,跟在后面捡捡漏收收能量。 但他二人现今确实是救回了戚少商,可他的手臂,却仍是断了。 戚少商虽断了一臂,但风姿仍在,他走近前来,以一手作拱手抱拳状,震声道,“多谢苏楼主救我连云寨之大恩!” 此话一出,苏梦枕当即明白了,眼下戚少商的手臂虽是断了,但叶孤城二人应当是恰好赶上了连云寨灭寨之役。 他转而看向叶孤城,目带询问。 叶孤城朝他点了下头。 苏梦枕所料不假,待他二人赶到连云寨,已是顾惜朝彻底摊开卧底身份,二寨主劳光穴喝的毒酒毒性发作,戚少商左手被顾惜朝可破内外罡气的五色小斧砍下之时。 虽迟了些,但好在不晚,一路上他二人早已记下了哪些是该杀之人,有如顾惜朝与之手下‘连云四乱’宋乱水、冯乱虎、霍乱步、张乱法,以及背叛反水的连云寨七寨主‘金蛇枪’孟有威等人,皆在两个绝世剑客的剑下伏诛。二寨主劳光穴喝下的剧毒,有解毒高手西门吹雪在,自是人到毒亦除。 叶孤城出言简单解释了一下,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但我们带着戚大寨主回来途中,遇上了九幽神君的两个弟子,以及黄金麟和文张等人。” 连云寨之乱中,傅宗书派出的九幽神君的两个弟子,自然是‘骆驼老爷’鲜于仇,以及‘神鸦将军’冷呼儿。 花晚晚听到他这话,哪儿还有什么不懂的,她问,“都杀了?” 西门吹雪绷着一张冰块脸微微颌首,他的剑只要出了鞘,剑下必然不留人。 花晚晚啧了一声,“手下能用的人大多都嗝了,那九幽老怪估计差不多要被傅宗书放出来了。” 听说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遇强愈强,遇抗更厉,若非是遇上强敌,从不轻易施展。原本最为适合对付他的人是无情,因为无情本身无法修习内力,但其实花晚晚自己倒是也挺感兴趣的,她也可以封闭内力,只以夜兔之力去试一试他的空劫神功。 只不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听闻这空劫神功的功法特性之后,更觉此类高手难得,而且还是个下手可以不用留情的作恶多端的高手,因而一力承包下了九幽老怪的捕杀计划,对此花晚晚还挺遗憾的。 戚少商自方才叶孤城说起连云寨之乱起就有些沉默,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关门放狗呢? 但九幽神君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年那老贼与诸葛神侯争夺国师之位,也不过只是棋差一招才致使功败垂成而已。 此处总归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众人移步玉塔之上。 杨无邪在外守门。 “我虽不知苏楼主是如何知晓此秘密,因而才能在傅宗书派出人手敉剿追缉我之时,如此及时地救下连云寨,但我素来敬佩苏楼主为人……” 戚少商从青龙剑的剑锷中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笺,深吸了一口气后,将其交给了苏梦枕,“这封信笺,便是当年那‘绝灭王’楚相玉数次兴兵造反皆被平叛剿灭,在被关押于沧州大牢逃离后,躲藏在连云寨时寄存于我这里的。上头写的是有关于当今天子继位内情的重要秘密。” 苏梦枕接过纸笺,未曾展开看,便已直言道破了这个要命的秘密,“赵佶这个皇帝,不是由先帝遗诏所立。” “不错,楚相玉当初告诉我时,我本未曾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造反的托词。”戚少商早知他对此知之甚多,因此面上神色也不曾有半分惊讶,“但如今蔡京傅宗书一党这般郑而重之兴师动众,派出那么多武林高手,只为追缉我戚少商一人,我才明白楚相玉给我的,原来真的是那般要命的烫手山芋。” 叶孤城只为追寻至高剑道而来,也知道他的便宜徒弟干不出什么损人害人的坏事,因而在离京赶往连云寨之行时,并未过问太多,此时听到这里,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我只是一个江湖之人,知道得不甚清楚,只听楚相玉提起,他原是三太子少保,当年赵佶继位之后,太子太傅在家中突然暴毙,资事堂也紧跟着发生动乱,后来变法派章谆等人又遭贬斥,向太后临朝辅政也不过仅仅半年时间,亦是突遭急病离奇病逝。” 戚少商接着说道,“之后皇叔和亲王赵似被楚相玉保护着逃出汴京,本欲投靠女真部族谋划夺回皇位,但逃至半途,和亲王赵似被蔡京傅宗书派出的高手截杀身亡,楚相玉所幸逃过一劫,大难不死,身上携带太后手谕和太子血书,上边清清楚楚的写明了赵佶是如何大逆不道,残害宗室。” “这就是那太子血书了吧?”花晚晚看着苏梦枕手中的纸笺问道。 “不错。”戚少商点了下头,“后来楚相玉携带太后手谕出逃,而太子血书,则被他藏在了我的剑中。” 戚少商深知,若非苏梦枕一方的人手及时赶到,连云寨历经此劫,必然损失惨重,或许他身边所有关系亲近的友人下属,最终可能还会被皇帝下令全部追缉灭口。 他这一路过来,皆是易容改扮,用的是司空摘星在叶孤城二人出发离京之前,提前为其准备好的易容/面具,若非如此,恐怕还不能这般轻易的进入这汴京皇城。 “那皇帝赵佶若真这么怕万民所指,那‘造作局’‘应奉局’‘花石纲’什么的,早就不该存在了。” 花晚晚拿过血书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两眼,然后又随手放回苏梦枕手中,“难不成,他以为只要保留了所谓的继位正统名声,就能不遗臭万年了么?” 那可真对不住了,您还真就遗臭万年了。 花满楼听到此处,心里略有些沉重,不论是历史上的宋徽宗,还是此方世界的皇帝赵佶,所做的事情,果真无一不是昏君所为。 这时,戚少商又有些迟疑地道,“此事……诸葛先生应当也知晓一些内情。” 苏梦枕叹道,“诸葛先生的想法,我倒是能明白一二,无非国难当前,金辽环伺,朝廷内部若是发生倾轧动乱,只会给了外敌进犯的可趁之机。” 第140章 苏梦枕面上神色难辨,这何尝不是他在得知金军破都、靖康之乱之前的想法。 但或许,改换天地,其实并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只是这话,他眼下还不能在戚少商面前说出口。 苏梦枕将手中的太子血书缓缓折回原样,又看向戚少商,“此封血证,能否暂且由我保管?” 戚少商点头道,“我将它拿出来,本就是为了交给苏楼主。”不论是从哪一方面讲,没有比盘踞汴京皇城,江湖私兵近十万的金风细雨楼,更为适合保管这封要人命的太子血书的地方了。 此时叶孤城孤冷清峻的仙子脸上,神色也随着几人的谈话而变得越来越古怪。 他好像,可能,应该是听明白了。 说来说去。 他大概,又得再造一次反。 第106章 大戏开台 得到太子血书之后,苏梦枕搞事的动作越发大了。 盐铁,运输,私兵,水陆商道。 他的意图已然显而易见,他的野心也已昭然若揭。 朝廷内只要是有眼睛的官员都看得出来,他几乎已经蚕食掉了大宋朝政的一半江山。 但如今朝上有一部分本就是金风细雨楼插进去的人,还有一部分是金风细雨楼买通的人,剩下的那一部分,除了蔡京傅宗书等奸贼一党,就是诸葛神侯一脉。 但奸佞一党如今大多自顾不暇。 傅宗书当初奉官家旨意围剿连云寨那群叛匪,为此派出干儿子顾惜朝提前卧底连云寨,怎奈在收网之时功败垂成,不知为何他派出去的人,有如黄金麟、文张,也有如鲜于仇、冷呼儿,接二连三死于非命,运回尸体检查死因,莫不是一剑毙命。 如此高绝的剑术,江湖之中少之又少。 傅宗书问遍手下,甚至也曾去寻过蔡京底下仅剩的七绝神剑三人中,剑术最高的罗睡觉,得到的答复是,就连罗睡觉,也无法做到对顾惜朝一剑毙命。 可还没等府傅宗书查出凶手来,就在他去找过罗睡觉之后的当夜,罗睡觉与‘剑神’温火滚,‘剑仙’吴奋斗,这仅剩的七绝神剑三人,在蔡太师府邸中同样遭受一剑毙命而死。 高手如云的蔡太师府邸,那三人死得无声无息,直到第二日一早,奴仆端着早膳过去敲门,才发现三人各自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死时甚至连剑都没能完全拔出来。 蔡京得知此消息后慌得一批,他堂堂一个太师府,凶徒杀人来去自如,甚至都没有半个人察觉到动静,这……他的生命安危简直是被明晃晃架在了刀刃上! 蔡京已然慌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连原本对其有所防备的元十三限也紧急启用了。 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元十三限收到蔡京消息,大喜过望地收拾行囊准备进京的时候,他曾经的师兄,如今的死敌诸葛神侯,心绪却正处于大悲大恸之中。 诸葛正我昨夜做了一场梦。 梦中辽国被灭,金兵入关,而后在赵佶和赵恒父子二人几次三番的骚操作之下,原本有望在李纲指挥之下击退的金军最终还是攻破了汴京都城,北宋自此走向灭亡。 可北宋灭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惨剧——靖康之难的开端。 那是一场真实至极的噩梦。 人间地狱,不足以道矣。 诸葛正我醒来之后冷汗淋漓,又怒又愤又悲又恸,觉得心脏都要犯大病了。 他哪里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何等昏聩之人,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忠心耿耿的当这十八万御林军的总教头,不过是因为如今朝堂上大势已定,若是朝纲发生动乱,虎视眈眈的金辽必定趁机猛扑而来。 但昨夜那场梦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他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若是联金攻辽一事果真谈成,若是金兵灭辽之后就入关来,若是梦中的一切一一应验…… 诸葛正我坐立不安、惶惑迷惘之至,恰在此时,苏梦枕递了帖子求见。 二人在书房之中密谈许久。 院中无情与借住神侯府的‘花家小公子’正在下棋,花晚晚蹲在树上看了好一会,正无聊到快要打起瞌睡来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苏梦枕从里边缓步走了出来。 诸葛神侯出来之时,脸色已然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进去前那般难看,要知道他们刚来时那会儿他的脸色实在青得吓兔,弄得花晚晚良心都有些不安,都想当场给他塞上一颗能够吊命的醉何如了。 毕竟诸葛神侯昨夜以为的做梦,其实是她让胖鸟穿去北宋末年录的影像,那录像别说给苏小刀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看,就怕被气出脑溢血。 所以把那么惨烈的史实录像给这位保国忧民的老人看,她是真怕这刺激太大,万一把他给气得撅过去,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等到出了神侯府,上了马车之后,花晚晚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无情他……是吗?” 诸葛神侯曾经在与舒无戏、大石公等人赶往一点堂救援路上,对大石公提醒道,让他别再称呼无情为公子,无情向来生性敏感,可能会因此而有所察觉。 后来,舒无戏又问诸葛神侯,当年另扶新君的大志尚在否? 对此诸葛神侯的回答是,此一时彼一时。 而后又叹道,无情身子实在太弱,如若真担起此重任,恐岁数不长。 虽未曾明言,可那短短几句话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但花晚晚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因而只能在实施计划之前,在苏梦枕劝说诸葛神侯之时,顺道先向他问清楚,是与不是,关系到之后上边的那个位子,该由谁来坐。 “诸葛先生不曾言明。” 苏梦枕叹息了一声,“想来不论是与不是,他都不希望无情牵扯上皇家之事。” “哪怕他的伤腿能够治好?”花晚晚问道。 “是。”苏梦枕颌首道,“哪怕他的腿,能够治好。” 他这句话说完后,车厢内忽而沉默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半是安慰半是倚赖的抱了抱自家男朋友,说道,“其实,生在帝王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嗯。”苏梦枕抬手搂住了她的细肩,低低应了声。 陆小凤就在这个时候钻进了车里来。 他一抬眼就瞅见这对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狗情侣,愣是矮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先出去??” 但他没能出去。 走在后头的司空摘星高高一抬腿,猛地将挡着车厢门的陆小鸡给一屁股踹了进去。 小公鸡一鸡头栽进车座上。 “小陆哥,你最近去哪儿了?” 自从回到汴京,除了刚来那两天,之后花晚晚已有好些天没见着陆小凤了,她看了看又斗起来的一鸡一猴,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怎么你们俩都一股子酒味?” 小凤凰本就是个酒中之徒就算了,司空摘星怎么也是?而且好像不止酒味,还有一股很浓郁的…… 脂粉香气。 “你们去逛青楼了??” 花晚晚满脸的震惊与不敢相信,在大家伙儿为造反事业奉献爱心添砖添瓦的时候,这俩人最近消失无影竟然是一起跑去逛青楼了?! 哪知陆小凤听到她的话,反而鸡头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皱着脸摆摆手道,“可别说了,这真的是我生平逛过最累的青楼了。” 花晚晚:“……??” 这也真的是她从小凤凰嘴里听过最难以置信的话了。 但不论接下来她再怎么问,陆小凤都不肯再多说半个字了,直到几天之后,她顶着满头雾水,大半夜的裹一身黑衣跟着他们一道夜探镇安坊。 虽然取了个颇为正气凛然的名字,但这并不能改变镇安坊是汴京城中最大最奢靡的青楼楚馆的事实。 几年前年少懵懂不知事的花晚晚,曾经对青楼极为感兴趣,甚至在金鹏一案中试图跟着陆小凤一起溜进怡情院里涨见识。 但如今的花晚晚已然明白,自古以来难以杜绝的青楼楚馆营生,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可怜女子的血与泪,就算是传闻中‘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的李师师,人前风光,背过人后,又曾有多少夜晚是暗自垂泪独坐到天明的呢?只怕就连李师师自己也数不清罢? 陆小凤这小半辈子喝的花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过的青楼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有的高冷矜持,也有的妩媚多情,但无一不是年幼之时便流离失所,命途多舛,最后不得已才卖了身认了命。 若有得选,谁会愿意为娼为妓,迎来送往呢? 不论在哪个世界,陆小凤从来都是最受女人欢迎的那个,他的受欢迎之处就在于,他最是懂得女人心,因而在所有人都在为造反大计矜矜业业干正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青楼里干正事。 干的真的是正事,不是别的,陆小凤发誓,他这辈子都没那么良家君子过。 毕竟若真不干正事,谁受得了屋顶上还大剌剌趴着个猥琐偷窥着的实时监控。 第141章 司空摘星最近常常有一种自己被拐上贼船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趴了大半个月青楼屋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偷王之王,贼中魁首。 若是被人知道他司空摘星夜夜趴青楼顶上吹冷风当偷窥狂魔……他的一世英名,绝逼要毁于一旦。 但好在这舍身付出并不是没有收获。 顶着一张中年大叔脸的司空摘星如是想道。 “放、放肆!!” 李师师的雅阁之内,司空摘星的对面,长相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满目惊骇,外强中干地颤声厉喝道。 同一时刻,同样满目惊骇的,还有米苍穹。 米苍穹不多时之前接到方应看的消息,说是昨日招揽到了一位新进京的顶尖高手,希望他能够帮忙掌眼看看是否能够大用。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方应看这个神通侯才入汴京城不到两年,当下仍尚年轻稚嫩,处事经验甚少,还未能做到如那位苏公子一般运筹帷幄,大多时候都是听取米苍穹这位老奸巨猾的太监同党的意见,才会决定该如何做。 但让米苍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出宫赶来神通侯府的时候,一入内室,看到的,竟是方小侯爷喉间潺潺流血的尸首。 方应看心思颇深,平日里总是喜欢作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稚嫩少年模样,但此时他那张稚气可爱的脸孔满是狰狞扭曲,眼珠子亦是瞪得突出,仿佛死前经历了偌大的骇然与折磨。 他尸首的不远处,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个长相清俊秀气的白衣公子。 方应看有两把绝顶武器,一为血河神剑,这个人尽皆知,是由他义父方歌吟方巨侠授予得来,二则为乌日神枪,这是与他私下秘密往来的金国国主赠予他的。 这两把世所难求的武器,此刻全都被那位白衣公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就连此时米苍穹的到来,都没能让他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米苍穹脚下退后一步,手悄悄背到了身后,握住了他的‘朝天棍’。 但又见那白衣公子端详了手中的乌日神枪和血河神剑片刻后,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他,面上的表情温和又柔顺。 与方应看的稚气可爱有着诡异的异曲同工重合之感。 米苍穹的后背忽然有些发冷。 他与方应看联合创立起有桥集团,对他自然是甚为了解,那位小侯爷平日里的伪装,只不过是因为他实力不足所以才不得不伏低做小,用稚气可爱的脸孔来让人降低防备心。 但再怎么强装天真,也改变不了他内里的龌龊阴毒,就好比他在外面表现得羞涩纯稚,洁身自好,但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强淫良家,事后又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而灭人满门。 方应看演的那一手好戏,别说是本就昏聩的官家,就连看着他长大的方歌吟,不也被他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连神通侯的爵位与血河神剑全都一一交给了他。 可与强作天真的方应看不同,米苍穹看得出来,他眼前这个白衣公子杀了人后脸上温和柔顺的神色,并非是什么为降低他防备心而作的伪装。 那是一种对人命的漠视。 不论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甚至于方应看脖颈处的血已经流了一地,他的一身白衣都未曾沾染上半滴血色。 “这把血河剑,还有这柄金国的乌日神枪,该怎么才能送到方歌吟手上?” 米苍穹听到他略微有些苦恼地问,用的还是一种颇为诚恳的请教语气。 方应看与金人皇族私下里来往密切,此事知晓的人不多,米苍穹恰好是其中一个,他本就是个残缺不全的太监,平日总是尽量压低嗓子说话,但此时情绪不稳,一开口声音就变得又尖又细,“你怎么会知道此事?你究竟是谁?!” 宫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现在烦得很,盯着手上的两把武器看,生平头一次,在杀了人之后,心里头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感觉。 不是后悔不该杀人,而是后悔不该下手那么快杀了方应看,以至于没能来得及问他,该怎么才能联系到他义父方歌吟。 方应看承方歌吟教授予血河剑法,尽管现下还没成长为真正的顶尖高手,但也并不是什么弱得一根指头就能摁死的小角色,宫九好歹还是多用了两根手指头的。 再加上方应看手下的八大刀王,以及契丹、蒙古、女真三个部族的执辔高手,虽然有带路的牛肉汤在旁帮忙解决,牛肉汤是吴明小老头的亲女儿,习武天赋亦是比常人高出不少,年纪虽轻却也是个下手颇为狠辣无情的,八大刀王等人被她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被宫九在打方应看的时候给随手削死了。 也正因如此,他杀人杀上了头,情绪兴奋的同时,小兔子交代的事情他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小兔子说了,得把那个方什么看勾搭金人通敌叛国的证据寄给方歌吟,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教育的儿子,看看他之后究竟还有什么脸面来找他们报仇。 但现在通敌叛国的证据乌日神枪是到手了,可是方歌吟的联系方式他给忘问了。 这就让靠谱的九公子很苦恼了。 他还指望着小兔子带他到处玩玩那些有趣的事,可不能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拖了他未来旅游计划的后腿。 宫九一脸乖顺地看向米苍穹。 他想,这个不男不女的怪老头,应当就是小兔子所说的第二件事了吧? 看起来貌似是个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也不像是会告诉他方歌吟联系方式的人。 只要让这个老太监再也不能回到皇宫去,那他这第二件事就算办成了。 那他直接杀了,应该可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靠谱》的九公子 -兔兔这本6月6日前会加更到完结,祸水那本先更了万字,6月7日开始保持日更哦。 第107章 大戏登台 何谓寻梦? 寻寻觅觅,梦寐求之。 汴京城中有座八爷庄,八爷庄里有座寻梦园。 八爷庄表面上是龙八的产业,实则真正的所有人是蔡京。 八爷庄占地极大,庄内最主要的地方大致可分为两片区域,一为深记洞窟,位处右面的后院,是蔡京用来羁禁政敌要犯的所在,二便是那寻梦园,位处左边的后园。 诺大的寻梦园,几乎可找到普通百姓连做梦都不敢寻求的所有东西,有最为名贵的奇花异草,也有最为独特的奇石景观,还有最为珍稀的奇禽异兽。 寻梦寻梦,供谁寻梦? 用龙八的话来说,自然是天生下来就有这大福分的那个人。 皇帝赵佶对朝政要务向来兴致缺缺,他除了喜好书画文艺,还分外热衷于游玩狎戏,宫内玩腻了,他就出宫去蔡京家里玩。 蔡京手中的钱财一向来得分外容易,毕竟这世上,对他来说没有比搜刮民脂民膏更为简单又迅速的钱财来路了,因而他的身家算起来,自然是财力极为雄厚。 有了钱就有好玩的事物,蔡京为了吸引赵佶的兴趣,往自己家里铸造了无数的新鲜玩意儿,赵佶也不枉费他的这番‘苦心’,时常跑去他家里玩得不亦乐乎,流连忘返,君臣二人狎私忘公早已成了常态。 但再多好玩的事物,久了也是会腻的。 于是蔡京又另外筑造了寻梦园,以供赵佶寻梦作乐。 这一日,赵佶又突发奇想,召来蔡京,再次准备出宫去寻梦园寻梦。 蔡京自然是赶紧去安排,珍馐美馔,歌女舞娘,当然,更重要的是,保驾护驾的戍卫高手。 原本皇帝赵佶的身边是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的米苍穹米公公,还有方巨侠的义子方应看方小侯爷及其手下八大刀王等人可作守卫,但两日前神通侯府传来噩耗,方应看及其手下等人离奇死在了侯府中,有的死于指掌下,有的死于剑下,死因不一,尚未查出凶手,而米公公不知为何也死在了神通侯府中,更加奇怪的是,造成他真正死因的心口伤处,竟是方应看的血河神剑所刺。 此件凶案疑点重重,怪诞离奇,前日赵佶已交由诸葛神侯及其弟子追查,因而神侯府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供保驾护航,再者说,赵佶是去玩乐的,以往他也从来不会带上正气凛然的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护驾,毕竟这些直臣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容易扫兴。 话又说回来,蔡京手下现今可用的一流高手已经剩下不多,但好在元十三限及其弟子六合青龙、‘天下第七’文雪岸已于今日正午时入了京,恰好能作为黄昏时分皇帝出宫时的戍卫随侍在外侧。 到了傍晚,蔡京就发现,赵佶不知道又抽的什么风,把他的‘政敌’傅宗书也给带上了。 傅宗书表面上与蔡京不合,实则是蔡京当年被贬斥之时,暗中操控扶持上位的傀儡。 两人一见面,相互打了个眼色,各自又装作了一副极不合拍的模样。 傅宗书此行也带了他仅剩不多的麾下高手,九幽神君与其死得只剩五个的弟子暗中潜藏保护。 第142章 寻梦园内有一处辽阔如茵的草坪可作球场。 官家今日兴致来了想踢蹴鞠。 蔡京早已提前安排好了各个准备踢假球的球员。 御辇不多时就已驾到,随侍太监掀开车帘,官家赵佶从车架内缓缓露出面来。 他已在车架中换好了一身明黄色暗龙纹的球服。 赵佶身形瘦削,肩膀狭窄,面无四两肉,穿着一身明黄球服,看起来分外滑稽。 但没有人敢笑,又不是不要命了。 蔡京第一个快步迎了过去。 其它人包括傅宗书也同样快步迎去,但都很有眼色的不约而同落后了蔡京十几步距离。 赵佶坐在车架上笑看着蔡京,慢慢抬起了手。 随侍太监手中掀开的车帘落下一半,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原本躬腰屈身的蔡京,下意识直起身子扶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手上满是红得刺眼的鲜血。 他猛地抬起头。 笑着的赵佶转瞬间成了死不瞑目的赵佶。 胸口处的匕首幽幽闪着吹毛立断的锋芒。 后边慢赶上来的傅宗书离车架几步远的时候乍然瞧见这一幕,大骇之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太、太师!你怎么敢刺杀官家?!” 怎么敢?? 蔡京倒是也想问问他面前,这个为赵佶掀帘的随侍太监。 但这太监只送给了他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然后立马尖声高叫道,“来人呐!蔡京他谋反弑君了!!” 蔡京他有一大堆妈卖批不知道从何骂起。 这事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可再经不起推敲的栽赃陷害,只要有人信了,那就是绝对的真相。 这一点道理,没有人比拿手好戏是陷害忠良的蔡京更为明白。 但此时已经晚了。 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永远当一个提线傀儡。 傀儡与提线之人早已面和心不和。 傅宗书冷静下来,立马察觉到这是个除去蔡京的好机会。 不管真相如何,寻梦园中,现场至少有上千只眼睛看到了蔡京‘刺杀’官家,官家已死,蔡京此番已然是百口难辩,若不趁机投井下石,那岂不是辜负了这一个天地人三和的大好时机么? 傅宗书随即口中高呼“捉拿叛臣蔡京”,然后一声令下,隐于暗处的九幽神君,以及他手下狐震碑、龙涉虚、英绿荷、铁蒺藜、泡泡五个弟子齐齐出动,只留了一个大弟子狐震碑守在傅宗书身边保护,其他人同时出招攻向蔡京。 但蔡京一方的元十三限又岂容他们轻易得手。 他已经郁郁不得志了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被启用回京,绝对不容许他人破坏,对他来说,不论蔡京是否弑君都不重要,只要杀了这些人,就算是,也不是了。 于是元十三限也当机立断出了手,抬手之间步步杀招。 他一出手,他的弟子们六合青龙与文雪岸自然也不会只在一旁袖手旁观。 两方麾下各有不少高手也纷纷出动对战。 绿草如茵的球场上一时间杀气冲天,血如雨下。 谁也没注意,赵佶身边的那个掀帘太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风细雨楼红楼塔顶的阁楼上,掀帘太监此时已卸了易容/面具,露出了底下一张长着四条眉毛的俊脸。 穿着一身明黄球服的‘赵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贱兮兮地吩咐道,“小陆子,快去给朕倒杯茶来!” “死猴精你给我滚蛋!”陆小凤一脸嫌弃,像拂垃圾似的将他的手从自个儿肩上用力扫了下去。 司空摘星掀下易容/面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嘿嘿,我这可还是第一次当皇帝呢!” 赵佶的昏庸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一项,就是极为好色。 他在亲王时期就常常游幸青楼楚馆,寻花问柳,但凡京中有点名气的青楼红牌,几乎都与他有染,其中他最喜欢的,便是那镇安坊的李师师,甚至为了与李师师相会,自皇宫寝殿中修建了一条暗道直通李师师的雅阁。 这就恰好方便了假装成赵佶的司空摘星瞒天过海进出宫闱。 司空摘星趴在青楼顶上的那大半个月,赵佶从暗道中偷渡到李师师的雅阁好几次,这几次早就已经足够他观察清楚赵佶此人的各项特征与行为。 他伪装的赵佶,除了写不出瘦金体,画不出芙蓉锦鸡,其它方面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但好在赵佶本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帝,司空摘星易容伪装的那两天,就算不批复奏折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召来蔡京,出游寻梦,将真正的赵佶点了穴塞进车座底下,在蔡京走近之前,由掀帘太监小陆子一刀捅死,然后以偷王之王司空摘星的绝快手速偷梁换柱。 虽然要花晚晚来说,这死法真是过于便宜赵佶了,她本来还打算在他死之前,去找老字号温家的人买点折磨人的毒药,准备给赵佶试试毒来着。 可惜在苏公子的计划中,赵佶的尸首除了胸口一匕首毙命的伤口之外,不能再有其它任何的损伤。 捅死赵佶之后,接下来,就是蔡京与傅宗书之间的狗咬狗了。 这就是司空摘星限定版赵佶特意带上傅宗书的原因,同时,也是为何要让宫九必须杀了米苍穹的原因,一来是担心作为皇帝身边随侍太监的米苍穹会看出司空摘星的破绽,二来便是为了今日的借刀杀人之计。 傅宗书手下的九幽老怪,与蔡京麾下的元十三限,同为当世的绝顶高手,外加双方弟子们,两边打起来,各自阵营的死伤绝不会轻。 最后,自然就是以逸待劳的我方高手捡漏的时候了。 尽管这计划一出来,被苏公子以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引去连云寨一行救人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二人,都不是很乐意就是了。 但好在不论是九幽老怪,还是元十三限,赢下来的那个,苏公子答应了将扫尾的工作留给他二人。 因而此时那两位绝世剑客,估计不知道蹲在了寻梦园的哪个角落疙瘩里,等着那边的两条恶狗互相咬完之后,再扫除最后的威胁。 “又是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又是借刀杀人以逸待劳。” 司空摘星一边扒下身上滑稽的明黄球服,一边对着花晚晚不住感叹道,“不是我说,你家苏公子真是有够阴毒……” “……英明神武啊!” 司空摘星眼角余光瞄到裹着大氅缓步走进来的苏梦枕,话风立马求生欲极强的拐了一个弯。 花晚晚:“……” 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刚要说的明明就是阴毒。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时间来得及,今晚还会多更一章,来不及的话就是明早啦 第108章 大戏登台 苏梦枕淡淡瞥了一眼司空摘星。 他甫一走近,还未待开口,花晚晚立马从袖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他手上。 “朱停做好了,胖葵去带回来的。”她随口说着,然后继续拿着个千里目在塔顶窗口看寻梦园的骚乱。 苏梦枕神色不变,慢慢展开了手中那卷看似老旧的明黄绢布,他看了一会儿,确定看不出半分不妥之处后,才低声感慨了一句,“妙手朱停果真名不虚传。” 花晚晚手中的千里目是朱停做的,给苏梦枕的东西,当然也是朱停做的。 论起手工,论起造假,谁又能比得过妙手朱停呢? 苏梦枕手中的这卷老旧得看不出任何破绽的遗诏,将会决定未来的那个至尊之位,该由何人来坐。 “将此物交予诸葛先生,他会有所决策的。” 苏梦枕将东西顺手交给了身后的杨无邪,然后慢慢走向了在窗口看两大奸党撕逼好戏的花晚晚。 “好看吗?”苏公子问。 花晚晚正看得兴起,想也不想就点头答道,“好看啊!” 苏梦枕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忽然又问,“那看完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花晚晚毫不犹豫,继续点头,“好啊!” 苏公子身形微顿,下一刻,冁然笑了起来。 屋内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目瞪狗呆,不约而同一齐抬手掏了掏耳朵。 等等?! 看完就成亲?? 你们这求婚成婚都这么随便的吗?? 来不来得及就不说了,苏公子真的好胆色,要真就这么仓促成了亲,估计下半辈子要被花家七个舅兄追杀到死的吧?? 陆小凤倏地想到了什么,急急凑上去,一把拉过花晚晚的手,然后把手探上去把了把脉,仔细把了一会儿,确定不是某个吓人的可能之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小陆哥,你干什么呢?”被打扰了看戏兴致的花晚晚有些不乐意地缩回了手。 陆小凤都快跳了起来,“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 第143章 花晚晚一脸茫然,“我怎么啦?” 陆小凤一指头戳她额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成亲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了!” 花晚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刚刚是不是……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她有点懵,问,“成亲??” 陆小凤比她还懵,“你刚不是已经……” 苏梦枕熟门熟路地捞过她的兔爪子捏了捏,低低地轻笑了声,道,“方才,你答应了。” 花晚晚彻底迷惑了:“……啊??” 不是,我怎么就答应了?我答应什么了我?? “花家几代经商,应是最懂为商之道,以诚为本的道理。” 苏梦枕唇角含着笑意,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丝毫没有半点诱骗良家美少兔的心虚之感,“阿晚,你说是么?” 花晚晚:“……” 是个锤子哦!! 什么话都被他说了!她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花满楼前些日子因为一笔生意离了趟汴京,回到皇城的时候,新皇已经继了位,那是传闻中哲宗皇帝大行后遗落民间的皇子,由诸葛神侯拿出遗诏确认身份而登基。 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声音,但新皇的背后还有金风细雨楼的影子在支持,苏梦枕已经将朝政蚕食得只剩半架空壳子,外加朝廷的兵力薄弱,因赵佶蔡京各种监守自盗的贪墨,兵将这些年来都吃不饱,饿着肚子的军队,拿什么去跟苏梦枕的十万江湖私兵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完全就是典型的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而在此之前,诸葛神侯先行向全天下公布了楚相玉藏在戚少商剑中的太子血书,上面记载了赵佶皇位来历不正、残害宗室的种种罪行,再加上这些年来,赵佶迷信道教,引道士为官,造宫观,做醮事,耗费人力钱财之数多不胜数,另外还设应奉局搜集奇花异石,作那劳什子‘花石纲’,又设造作局供其狎戏享乐,更还重用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贼,任由奸佞剥削民脂民膏,卖官卖爵,“视官爵财物如粪土,累朝所储扫地矣”,这十几年来,整个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百姓被当权者剥削得苦不堪言,民怨沸腾,赵佶此罪一经昭告天下,民间各处无不是欢欣鼓舞,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直到后来,赵佶的尸首都快放臭了,都没能入主皇室宗庙。 新皇上位,磨刀霍霍,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蔡京、童贯那六贼,傅宗书一党的人,包括傅宗书其人与九幽神君等人,已被元十三限杀死在八爷庄的寻梦园中,而后在蔡京自以为能把弑君罪名推到傅宗书头上之时,大战过一场的元十三限又被忽然出现的叶孤城西门吹雪二人收割了人头,蔡京因此也被捉拿羁禁了起来。 余下的梁师成、童贯等五贼全都是一丘之貉,往日里犯的罪人尽皆知,根本就连查都不用查,直接就被一起抄了家,通通扔去天牢里跟蔡京做了难兄难弟。 仅仅不到十日,整个汴京的天像是突然被翻了个转,笼罩在大宋百姓头顶多年的阴云正在一点点消散,逐渐隐约露出了朗朗乾坤的雏形。 但这些轰动朝内朝外的消息,对于花满楼来说,都没有他一回到京师见着陆小凤,就被劈头盖脸地告知了妹妹即将彻底被拐走这一噩耗来得令他震动。 花七公子一整个大懵逼。 虽然早知终会有这一日,但这一日来得这般猝不及防,突然到让七公子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用力捏了捏陆小凤的胳膊,捏得小公鸡疼得嗷嗷直叫唤。 “是疼的。”花七公子喃喃道。 那就不是做梦了。 花满楼才刚进门来,现下又立马掉头就走。 陆小凤眼泪汪汪地抱着遭受飞来横祸的胳膊,亦步亦趋跟在后头问他,“七童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花满楼脚下生风,杀气腾腾,“我去金风细雨楼。” 不提其它,只听陆小凤讲的那段过程,花满楼觉得,那个姓苏的家伙实在很有诱骗傻兔子的重大嫌疑。 是的,苏公子在七舅哥这里,此时已经成了‘那个姓苏的’。 花七公子急匆匆赶到天泉山的时候,扑了个空,转而问了杨无邪,才得知苏梦枕带着小兔子一道去往了诸葛神侯府。 神侯府中,当日树下对弈的‘花家小公子’,今日已换作了苏公子。 花晚晚仍蹲在树上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哈欠。 无情落下一子,道,“世叔不多时之前才入的宫,没有一两个时辰应当出不来。” “我知道。”苏梦枕拈着棋子垂下眸,并不看他,好似一心只在棋局,“但我来此,不为其他。” 无情眉目微动,盯着他落下的棋子,“你不问我?” 苏梦枕淡淡一笑,“说来道去,人各有志,不过志不在此,何须要问?” 只要君主英明,哲宗的皇子究竟是谁,这,重要么? 无情看了他好一会儿,也缓缓露出了个浅浅愉悦的笑来,“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还是有的。” 苏梦枕抬眸看向了正在手贱摧残树叶的兔子,幽幽叹了口气,“否则我也不用来这一趟了。” 要不说二人怎么是知己呢,苏梦枕无须无情多说便已明白他的想法,而无情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当即就看懂了什么,他低低笑了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听说那位花七公子今日回的京?” “我赢了。” 苏梦枕面无表情落下最后一子。 无情眉头一挑,扔下手中棋子,继续调笑道,“苏公子好福气啊,我可是听说了,七位舅兄个个都十分可靠。” 苏公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好一打买一赠七的福气。 可靠的同时,也十分难搞。 他二人说话明明暗暗的,花晚晚听得半懂不懂,但有一件事是听出来了,“我七哥回来了?” 她说着,立马从树上蹦了下来,大有一副当即就要抛下男朋友去找哥哥的架势。 “急什么?” 苏梦枕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再陪我去个地方。” 花晚晚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去哪儿?” 皇宫大内。 花晚晚有新皇给的出入宫闱的令牌,轻而易举的就入了宫面了圣。 一进御书房,坐在上首的,仍是某位熟悉的皇帝陛下。 熟悉是真的熟悉,只是花晚晚一进殿内,瞅着他埋头工作的脑袋顶,总觉得似乎……发髻薄了些?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刻,就对上了小皇帝饱含怨念的眼神。 花晚晚:“……” 苏梦枕将小皇帝早早安排进神侯府,给了诸葛神侯与无情等人了解他品性以及治国理政之能的时间,本只是为了在之后将假遗诏给诸葛神侯的时候多一条选择,但没想到,最终诸葛神侯的选择竟然真的是他。 但不得不说,主世界的大明被小皇帝治理得欣欣向荣,国富民强,也能看得出他确实不愧他那番关于“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论述。 如今的皇宫中,迷信道教的道宗皇帝已不在,道士该驱逐的驱逐,该论罪的论罪,自然那些个香火袅袅、炼丹作法的道宫也作了废,这样一来,宫中的空气都显得清新了不少。 花晚晚在进宫时,看到那些被陆续驱逐的道士,还忍不住多问了苏梦枕一句,“你就不怕他跟史书上那些皇帝一样,趁此机会利用我的能量求那什么长生不老术吗?” 虽说小皇帝当初也是因为怜悯这一世的百姓,因而才答应来此方世界当一个下任皇帝的备用选手,但如今真成了事,花晚晚反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如今励精图治的小皇帝,几十年后成了老皇帝之后不会作出什么幺蛾子。 但听到花晚晚的问题后,苏梦枕却是笑了,而且笑得甚是有些不怀好意,他说,“你先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 于是花晚晚现在看到了。 于是她这下什么都懂了。 这他妈活脱脱一个社畜啊! 管理两个国家,两个世界来回跑,时间坐标来回换,这个忙完忙那个……就这?就这?这谁他妈还会想长生不老啊! 光是这辈子活都活累了! 小皇帝眼下青黑,怨气冲天,他一见到花晚晚,开口第一句: “朕的头发日渐稀疏……” 花晚晚:……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计划通√小皇帝以后可就没得空子给兔兔写什么密旨了 -抱歉昨晚有事赶不及双更了 第109章 正文完 花七公子赶到神侯府的时候,再次扑了个空。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到被遛了两圈的花七公子再度返回金风细雨楼,见着从皇宫回来的被拐傻兔子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多余的心力去责问苏梦枕了。 第144章 但,这不代表他就同意这门亲事了。 就算是苏梦枕拿了…… “赐婚圣旨??”花满楼忽然觉得,他这眼睛不要也罢,这样他就能当作看不到,装作不知道了。 苏梦枕颌首,面上带着一抹甚是气人的愉悦笑意,“是,刚下的旨意。” 明黄织锦上的笔墨都还新鲜热乎着。 再次把自己卖了个彻底的花晚晚:“……”难怪苏小刀这家伙回来前还非得去皇宫一趟。 就是不知道他和小皇帝到底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花满楼面无表情放下圣旨,“我花家不是此世之人。”意思是这赐婚旨意是这个世界的,他们不认。 然而他手中的圣旨甫一放下,苏梦枕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相似的明黄织锦,俨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圣旨纹样,他再次将圣旨交予花满楼,面上的表情还显得有些无辜,“还有这个,方才忘了拿出来。” 花家两兄妹:“……” 忘了才有鬼呢?? 怎么会有人连准备成个亲都这么奸诈狡猾?? 苏公子:毕竟是有一二三……七个大舅兄的人,不狡猾一些,怎么才能尽早抱得兔子归。 花七公子怀着满腹心酸离开了。 说实在话,他对苏梦枕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从江湖上大多数人的角度上来看,苏梦枕重情重义,心怀天下,的确是个很令人钦佩的人物。 只不过就是这样的人物,同时也心思深沉,多谋善策,改换天地的事亦是做得顺手拈来,就他家那只傻兔子,以后若是对方变了心意,指不定要被卖得半根毛都不剩。 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就算能做到日日盯着人家小夫妻过日子,可枕边人就是枕边人,一旦有了异心,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防得住,那到时候将会受伤的,总归还是他家小兔子。 但是小兔子是个傻的,夜兔生来嗜血好战,她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都是这些年来逐渐学会的,爹娘哥哥最多只能教会她家人的意义,可为何偏偏这情爱之事,遇上的是苏梦枕这等城府极深的人。 花满楼再如何担忧惆怅,也不可能真正狠下心来,去阻止自家妹妹与所爱之人在一起,尽管他明知道,若他真的拿出十二万分的坚决反对,小兔子终究还是会对他妥协的。 但他做不到如此狠心。 因而妥协的一方只能是他。 他只能寄希望于苏梦枕能够遵守他一直不变的承诺。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会只将期望寄托在他人虚无缥缈的诺言身上。 他们这些哥哥只能继续兢兢业业的做好社畜,不论在哪个世界,永远当小兔子身后那道最坚固的后盾。 …… 苏梦枕最近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花晚晚每天夜里睡着后他才回来,早上还没醒,他就走了,几乎就没有个碰上面的时候。 刚开始花晚晚还没觉出什么,毕竟苏楼主他偶尔忙起来也是如此不分昼夜,后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她就坐不住了。 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病号的自觉呢?就算如今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样忙起来没完也还是会拖垮身体的吧? 就算不拖垮身体,那也是会拖垮头发的啊! 于是花晚晚也开始熬起夜来,抱着个软枕瘫在美人塌上,等着某个不自觉的病号回塔。 苏梦枕回来的时候,轻推房门,抬眸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软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心上兔。 绮塌阑珊,凤灯明灭,灯下意中人。 明明是腊月凛冬,萧瑟冷冽的寒风卷帘袭入屋内,勾动火烛,勾得暖色光晕微微轻晃,映得塌上的姑娘眉眼柔软旖旎,宛若四月春水。 苏梦枕裹挟寒霜的目光一下就软和了下来。 或是觉出了冷意,睡梦中的花晚晚动了动,很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苏梦枕关上房门,走近前去。 不论是关门还是走路的脚步,他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很轻。 这些天以来,他都是这般做的。 若是换作旁人,以夜兔的警觉性,花晚晚早便该惊醒了。 可他是苏小刀,是兔子认定要携手一生的那个人,就算是还未在一起前,她的潜意识里,也由始至终对他都没有半分防备。 但今夜花晚晚本就一直在等他,苏梦枕本想把她抱回床上睡,他才将人搂到怀里,她就倏地一下醒了。 “苏……小刀?”她从睡梦中乍然醒来,意识还有些迷糊,口齿不清。 “是我。” 苏梦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不回床上睡?” 花晚晚索性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塌上带,苏梦枕顺势躺下,刚将人捞回怀里,就听到胸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我要等你回来啊。” “我最近会有些忙,与你说过的,不必等我。”苏梦枕下颌抵在她头顶上,用一种将她整个兔圈起来的姿势拢着她。 花晚晚不太高兴,抬手推了推他,“可是我都好多天没见着你面了,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虽说眼下这官家的位置是当初抓了小皇帝的壮丁,但不论小皇帝个人再怎么怨念十足,也还是个顾念百姓民生的靠谱皇帝,他当皇帝早已不是生手而是老手,而今朝堂内部已逐渐趋于稳定,风雨楼中更不用多说,只要有苏梦枕在的一天,就有金风细雨楼在这江湖上屹立不倒的一天,所以究竟他还有什么好忙的? 苏梦枕摸了摸她的兔头,安抚了下不高兴的兔子,说道,“忙着给小皇帝回礼。” 花晚晚怔了怔,“嗯??” “那两张圣旨的回礼。” 苏梦枕眸光柔和地看她,“我想娶你,可不得多花些心思么?” “你给的什么回礼??”花晚晚问。 苏梦枕:“除了原本隶属于风雨楼中的人马,其余后来招募的私兵打散,化整为零,充入军队。” 花晚晚皱了下眉,“……剩下的全部都给出去了?” 苏梦枕微微颌首。 她有些迟疑地问,“……你舍得?” 苏梦枕捏了捏她的后颈,微微一笑,“那些,本就是为了今时今日而准备的人马。” 如今大宋虽然内乱已平,但江山尚且还未定,北境的金辽仍在虎视眈眈,伺机作乱。 苏梦枕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寻小皇帝合作,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大明自始以来皆极重视军事力量,对外态度甚为强硬,因而此后砺戈秣马,驱除鞑虏,收复燕云…… 势在必行。 就算势不行,苏梦枕也会想办法让它行。 “所以这些,你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是不是?” 花晚晚有些不满地揪了揪他的衣襟,嘟囔道,“那你还说什么是为了娶我才花的心思。”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亏她刚刚还替他心疼了一下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兵力。 再者说了,就算充入军队,里面究竟还有多少忠心于苏梦枕的人,又有谁知道呢? 苏梦枕勾唇轻笑,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起了她的兔耳朵,“只是恰好发现,可以用作换取顺利成亲的筹码罢了。” “……呵呵。” 花晚晚觉得耳朵尖被捏得直发痒,躲开他的魔爪后,又赏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白眼,这是当她傻呢? 她躲开了,苏梦枕却不放过她,手又追着捏了上去,她再躲,他又追。 花晚晚.干脆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捂着耳朵埋进了他怀里,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你怎么那么烦人啊苏小刀!” 苏小刀他气笑了,往后挪了挪,低头,伸手,摧残起了她的漂亮小脸蛋,“花阿晚,是你说想念我的,现在又嫌我烦人了?” 花晚晚一把捉住他捏脸的魔爪,挑眉傲娇道,“我什么时候说想你了?” “方才。”苏梦枕随口一答。 花晚晚辩驳道,“我没有!” “我只说好多天没见着你了而已。” 苏梦枕哼笑了声,另一只手又捏了上去。 花晚晚气咻咻地鼓了鼓脸,实在被烦得忍不住了,倏地给了他一脚。 苏公子猝不及防间,被一兔脚踢下了塌。 苏梦枕:“……” 花晚晚:“……” 罪魁祸兔自己也愣住了。 她好像……没怎么用力啊?? 苏公子坐在地上幽幽盯着她。 花晚晚讪笑,“……我如果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苏公子似笑非笑,“你说呢?” 心虚的兔子伸出了爪子,欲要将人拉上塌来。 可惜苏大公子他心眼可小,毫无防备的兔子一下就被拽下了塌。 冷不防掉下塌的兔子没有迎来预想之中与地板的亲密接触,反而是摔到了苏公子身上。 花晚晚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旋即撑起胳膊凑了上去。 苏公子唇角的笑意愈发深刻。 第145章 但他也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兔兔亲亲。 兔兔咬牙切齿,恶向胆边生。 “我咬死你啊苏小刀!” 苏公子的下颌又多了一道爱的牙印。 花晚晚向来气劲上头快,下头也快,回过神来,对上某位受害者危险的眼神后,立马扭头就爬,试图爬离危险地带。 苏梦枕不气反笑。 兔子终究还是没能爬出危险区。 她被拉回来亲了个七荤八素。 苏梦枕自从病情好了大半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弱唧唧的苏小刀了,至少肺活量花晚晚得承认,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她整个兔瘫软下去,试图认输逃跑,又被苏梦枕单只手给托了回来。 花晚晚柔若无骨般倚在他胸前,手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多时,就把他的缟裳抓得领口微敞,波纹横生。 窗外风声鹤唳,屋内呼吸交缠。 苏梦枕的心也跟着她软成了一滩水。 他难得没了平日内敛淡定的模样。 时而亲亲她的鬓角,时而亲亲她的耳尖。 略带薄茧的手抚上她的脸,仿佛捧着无价的珍宝。 少顷后,他的手又缓缓下落,扶住了她的腰,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继续一点点地亲吻她的额心,眼睑,鼻尖,直至唇瓣。 夜色清寂,烛泪颤动。 苏梦枕此时已然衣衫不整,但花晚晚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原就只穿着一身中衣,此时系带松散,香肩半露,本该是冷的,可她却觉出了几许难耐的热意。 烫,到处都很烫。 花晚晚觉得自己可能发了高烧。 她的心跳得飞快,全身上下都很紧绷,就连脚趾也都绷得紧紧的。 她的手指尖几乎扎进了苏梦枕的肩膀内。 花晚晚觉出了不对劲,下意识想往后退,又被苏梦枕一把捞回到他的身上。 冷不防腿间被烫了一下。 她忍不住颤了颤,开始用手抵着他。 “苏、苏小刀你烫着我了……” 苏梦枕低低笑了一声。 他的嗓音微哑,忽然说道,“我已去信禀明父亲,他再过几日应当就能回到京师。” 花晚晚全身软绵绵的,脑子也转不动,此时根本听不明白他忽然说起这个作什么。 但苏梦枕好似并未打算等她回应,他继续兀自说道,“这些日子我忙碌,其实是为了准备聘礼。” “聘雁今日也已送来。” “钦天监说正月廿八是个好日子。” “…………” 他慢慢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阿晚愿与我暮暮朝朝长相守么?” 花晚晚这下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她眼睫微颤,抿了抿唇,不敢抬眸看他,只慢慢倾身靠在他的肩上。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语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 帘移碎影,塌上锦被跌落。 晚来一阵风兼雨,低鬓蝉钗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啦。 -这篇文是我晋江写的第一本,前面没规划好,所以前面发展慢了些,但真的真的,很感谢能陪我一直到这里的小伙伴们。 -爱你们~ -番外后面不定期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