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崩铁] 工作事件簿》 第1章 [bg同人] 《(原神+崩铁同人)[原神+崩铁]工作事件簿》作者:明目饮【完结+番外】 文案: 我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负责面试我的职员。 “请详细描述一下你的工作经历。”他说。 我的工作经历仔细回想起来大部分都是不合时宜的,可以让我被称作行业冥灯。 然而面试的技巧是可以给自己行业冥灯一样的经历稍加点缀。 “我的上一份工作是在公司担任职员,升职速度还算快,但我觉得它不太适合我,所以我便来贵司应聘了。” “……那你通过了。” 看来这也是夕阳产业。 简历上第一份工作经历又需要润色了。 —— *社畜型认真负责的主角 *永远只说“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我会好好努力的”的主角 *实际工作经历写全了,每个老板都会知道自己招的是什么行业冥灯 *希望老板不要破产,不要违法乱纪的真诚打工人 *第一人称 内容标签:轻松 日常 乙女向 原神 星穹铁道 主角:我,工作 ┃ 配角:┃ 其它:原神,星穹铁道 一句话简介:我希望能有一份长久的工作 立意:勤劳是一种美德 第1章 市场开拓部的工作 世上不会存在长久的可以打一辈子工的工作岗位,也不存在可以当一辈子社畜的人。 但在这被琥珀王的信仰者用商业联通的星系里,唯独有一点可以成立: ——我所有的工作都将与星际和平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整个星系里的人与公司无法分割,我在其中并无意外。 读了便于择业的一个专业,考了星际和平公司在该星系设立的岗位,然后远离故乡,奔赴在各星系工作只为了完成上司给我的kpi。 这就是我同我的故乡的人,选择的生活。 一个星系的人放在宇宙里,放在公司里不过是一滴水,偶然碰见,故乡的名字都成了遥远的意象,成了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 “你对你的未来有规划吗?” 我的上司在公司食堂选择了坐在我的对面,问及我对未来的畅想。 我的同事们说我那时脑子空空,没有抓住机会,因为我回答的是:“没有什么规划,我不好奇我的未来。” 他们叹息着,说我错过了离开当前岗位的机会,说当前这个项目组已经走到了尽头,只等待着被解散,说我的上司想要听的是我想在他手下继续工作。 他们为我的愚钝而真心实意的惋惜和……高兴。 并因此跟我拉近了一些关系。 在项目组真正解散的那一天,在我们即将各奔西东的那一天,还问我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的回答依旧是:“没有,我没有想过。” 上司不会因为一个项目组的解散而失去上司的身份,他会调到别的项目组。同事们也会如同水滴一样汇入公司的支流,成为另一个人手下的员工。 我亦是如此。 并且期待着能够一直如此。 然而这只是一种期待。 我的个人特质并不适合我长久的以同一身份存在于人群的视线里,这样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很快,在我找到更适合我的工作岗位后,我便在一次意料之中的事故里丢弃了身份,并用家属的名义领到了抚恤金。 总是如此。 星神交战的余波跨越光年落在我工作的地方、内部权力倾轧摧毁我的工作环境、成为某个大人物遭遇的一场刺杀里的背景板、平稳的工作一段时间后迎来整个项目组的解散…… 总有合适的意外。 不愧是存护的工作岗位,牢固得整个行业都不曾日薄西山。 再待久一些,都不知道是工作克我还是我克工作了。 “还有工作能克到你?” 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如此发问,“饶是存护,不都被你克死了几条支流吗?” “没那么夸张,即使没有我,那些项目组也并不长久。” 虽然被人戏称我的个人特质是克工作,无论多么前途远大的工作,都会在我加入不久后分崩离析,但实际上,我的每份工作都构不成稳固。 它们都各有缺点。 “我自认为这只是我的运气有毛病。而且工作确实是在克我。” 任何一份在普通人眼中的好工作,都各有门槛,而且具有大概率让人失望的性质。 不曾存在十全十美的工作,只存在着高薪和高压并行的工作。 人的每一分价值,都被工作的薪酬被其上的资本家本算的一清二楚。 这些算是我的片面认知,正如我片面的认为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一样。然而我的个人履历写全了实在是太过于光辉灿烂,足以让每一个招聘员工的工作岗位都婉拒我,于是我只能靠着一些语言上的艺术获取一些工作。 每一份,我是说每一份,我初入职时以为还算稳定的工作都会将自己折腾散架,留给我的只有行业的余晖和信用卡上增加的存款,以及熬夜工作后浮现在人的面孔上淡淡的死感。 “你为什么一定要工作,你看起来是那种对工作的需求并不紧迫的人。放松一下吧,朋友,别在意你周围那些人的死活了。” “我需要。” 电子屏幕散发出荧光,我借着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确保它跟之前的我的表情没有重合。 我需要工作,不是空谈,亦不是迫于周围人的压力。 没有谁天生喜欢成为一个社畜,很久之前我也不是。不过是工作带给我的利益完美切合我自身的需求,让我可以忍受它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下一个工作?” “现在。” “现在?天都没亮吧。” 紧随其后的下一句是,“老实说,你真的不是终末的信徒吗?琥珀王激推同担拒否也行啊?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执着的跟公司杠上了要怎么解释。” 片刻:“其实毁灭也行。朋友,你在吗?朋友,你真去了?” 没去,只是没回。 因为我在清扫上一个身份与这个身份的关联,抚恤金已经拿到手了,所以没有手去回。 得益于我之前的工作经历——我曾数次步入公司的河流,成为其遍布星系各处的员工之一,每一次,又都没有太过长久的工作经历——眼下我的入职过程算得上顺利。 顺利到我这次见到了曾经用分裂金币制造了多个星系经济危机的市场开拓部的奥斯瓦尔多。 我曾经有一份工作,在奥斯瓦尔多没来之前。 在星际和平公司的人用分裂金币轻易摧毁一个世界的金融体系时,我失去了工作。 黄金天然具有价值,但过多的黄金只会击溃围绕这种贵金属而构建的货币体系。 我暂且接触不到这样的层次,亦不能在公司对本地金融实施的降维打击中拥有被他们听到的只言片语。 我只是作为一个黄金首饰店的员工,被老板解雇,并收到了自己解雇后的赔偿: 一堆废纸。 这堆废纸在以前被称作货币,流通在市场上,现在只是废纸,一斤价值一信用点。 看在我的工作能力上,老板从废纸堆里抽出来了二十斤,用“再多了你也拎不动”的理由,克扣了接下来的赔偿,最后还不忘记给他自己脸上贴金“你看看别人,被解雇哪里有赔偿”。 依照现在的金价,想要达到老板自我认知里的道德高度,他给自己脸上至少要贴以百斤计的黄金。 之后去往最近的垃圾场,接受这堆废纸的星际和平公司员工,以远超废纸的价格回收了这堆旧世界产物。 这份工作就如此平淡的结束了。 若要有什么后续,也不是一个首饰店被解雇员工的后续,它应当属于整个世界。 黄金的体系消失,琥珀的光芒绽放。 它属于星际和平公司了。 没有波折的。 而我的新工作并没有这么顺畅。虽说宇宙的尺度在本地人的眼中已经无限延展到每一颗星星上都有其他文明,但一份工作并不因眼界的开拓而降低难度。 正相反的,宇宙里能够工作的物种越多,一份工作需要面对的隐形竞争者越多。 当然,有些谁都能上手的工作,理应获得的报酬也会随之降低。价格战是应聘工作时需要经历的家常菜,内卷是工作期间必须品尝的特色菜。 何况是大萧条到连经济体系都全面崩盘的世界。 公司有充裕的时间在求职者中挑挑拣拣,在遍地沙砾里找到他们需要的原石。 以上就是我跟星际和平公司的初遇,并不美好,又确实适合成为我的工作来源之一。 我觊觎那些财富,永远在增长,几乎不会被花完的财富。 现在我的起点比一开始要高很多,当然,工作负担也会更重,奥斯瓦尔多从不是什么慈善家。 第2章 这位前无名客手底下血债累累,想要他的命的人有一堆。而我作为他的下属,日常工作预期是准点下班,超出预期是通宵。 “……更常见是这一种情况。” 我叹了口气,“被找上门的巡海游侠询问奥斯瓦尔多的下落。” 枪械的触感分明,蓄势待发的子弹里充斥着巡猎的力量,一旦射出,必定会给我的身体带来创口。 命途的力量不讲道理。 “我可不是听公司的小可爱说宝贝的遗言的。” “告诉我,奥斯瓦尔多在哪里?!” 巡海游侠波提欧,理论上不会跟我碰上,但只是理论上。 “我很想准时下班的。” 社畜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 “哐” 理论上,我亦不会为此支付我的财富,将巡海游侠拍晕。 事实总是如此残酷。 下班途中处理完波提欧这个意外并清理了目击者和当事人的记忆后,我历经一小时三十分终于抵达我的家,在庇尔波因特得以安眠。 除开奥斯瓦尔多招致的敌人,在公司内部,我还需要处理的是战略投资部跟市场开拓部的不对付。 两个部门的争斗原本应该与我无关,全怪奥斯瓦尔多给我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工作量,行事里肉眼可见对我的器重。 我由此上了战略投资部的重点关注名单。 “我很疲惫,奥斯瓦尔多先生,我负责的事务已经超过了我的职级。” 没有用处。 上司的回答永远冷酷:“要么跟我工作,要么跟我结婚。” 我提交了涨薪申请。 第2章 2 我的上司,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先生,因为其行为太过似人,所以对下属提出结婚申请,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准确的说,我非常能够理解他这种想要用一次婚姻就捆绑住未来注定的升职票的想法,前提是那个人不是我自己。 因为我也想过这么干。 我的工作屡战屡败波折不断时,我也曾经在挣扎和就地躺平之间选择了剑走偏锋,将自己的雇主发展成婚姻对象,以此瓜分他千百世的积累,使他的财富通过婚姻流入我的积蓄之中。 但既然提到了千百世,他的种族基本上就固定在了持明一族。结果么,自然不是很好。 我将婚姻视作我的工作,妻子一职视为我的岗位,耐心经营了一段时间后,我的雇主死亡,我的工作岗位由此消亡。 此后我历经千辛万苦,尝试多次,终于认识到这份工作无论冠以何人的称谓,最终结局都是消亡,大多数时间里,我甚至得不到我应得的报偿,无法得到死者的遗产。 甚至,有人将我视之为遗产。 晦涩的,几次轮回积攒下来的情绪爆炸时的景象,令我记忆犹新。 我的雇主无法忍耐我在他身上寻求前世的影子(这是他的错误认知,我兢兢业业一心工作,从未认错自己的老板),精神状态陷入了龙狂一样的境地。 我不得不为了安抚下他的情绪而消耗了一些积蓄,强调自己从未认错他们。 可惜老板/上司/雇主都是难以沟通和理解的生物,尤其是持明一族的,精神状态本就岌岌可危,炸了一次就回不了头。 换了下一世还有前尘忆梦针,换了下一脉,这一脉就成了雷。 我面临着工作环境急剧恶化的问题,沉思良久,决定辞职。 正是因为自己想过实施过,有了前车之鉴,作为冤种下属,我对奥斯瓦尔多的捆绑计划并不看好,也给出过相应的方案,然而直到现在,依旧没能说服他放弃捆绑计划。 大约是奥斯瓦尔多给我安排的新岗位确实坚固,我们之间发生了惨烈的化合反应——指工作带给我的麻烦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本人的所思所想,但任何一个对工作有所憧憬的打工人,在看见自己顶头上司单膝下跪求婚时,都会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觉得这份工作大抵是完蛋了。 想想看吧,你的上司恶名在宇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他向你求婚,借着给你涨薪的名义。 我怀疑自己的时间长达三秒,余下的一个小时用来思考奥斯瓦尔多是否神志不清。 非常遗憾,这位我工作上的拦路虎脑子清醒,跟隔壁的战略投资部依旧能斗得个旗鼓相当,甚至已然自由得将求婚变成了日常恐吓。 隔三差五冒出来一次,让我由惊慌失措平稳过渡到波澜不惊一潭死水。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跟我求婚? 在更好的压榨人方面,公司早已经进无可进。我不认为我表现出来的价值值得奥斯瓦尔多特意开辟一个新的赛道来应对我。 更要命的是,我预计的工作计划都被他的行为搅得一团糟,职级达到了我工作之前从未想到的p40。 活接的多就干的多,干得多就升级快,升级越快活就越多。 在市场开拓部,原本应视我为薪水小偷的同僚们现在都成了我的下属,对待我的印象从躺平人士变成了冷静加班的卷王、奥斯瓦尔多主管的爱将。 谢谢,但是不必了。 预计我升到p45能够跟对面的「石心十人」打擂台时,我就可以冷静的从庇尔波因特一跃而下,完成“奥斯瓦尔多克我”的成就了。 在奥斯瓦尔多又一次“涨薪”和“结婚”的二选一中,社畜的心理压力已经抵达了极限: “奥斯瓦尔多先生,我申请辞职。” 我的上司回以冷冰冰的两个字:“驳回。” 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维持着正常的上下级关系,没有因为日常恐吓而脑子一片空白进入扭曲关系。 这事知道的人也并不多,又大多属于战略投资部,除了让职场上的竞争对手跟我一样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没有别的效用。 等我的职级稳步走向p45,抵达大部分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位置,奥斯瓦尔多才向我索取代价。 他是众所周知的琥珀王狂热分子,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沐浴琥珀王辉光的机会,他的野心和地位又足够支撑他的想法。 于是,我就成了被他选中的幸运儿。 我的上司,想要亲手培养出一个存护令使,即使他不知道琥珀王选择令使的审美,也不承认隔壁的钻石和塔拉梵是他理想中的存护令使。 即使他知道整个宇宙里,星神的令使都屈指可数。 然而他就是能为了这样一缕可能,而将我扶持上p45。 我的工作很轻松,但我的上司不正常。 许久之前,他就开始了遴选的工作,在市场开拓部正常运行的同时,他还有精力去完善自己的异想天开,去试图人为的触碰到琥珀王的注目。 他为他信仰的星神正在准备一个合他心意的存护令使。 我的遴选起始要追溯到我的第一次任务。 事实上,奥斯瓦尔多在派遣任务时并不以为我们能活着回来,我们是他用来开拓一片星系市场的牺牲品,只是结果出乎意料。 市场没了,我活着。 在死人堆里,高温环境中,我依旧活着,脸色惨白神情平静,让我存活下来的是意外发生时砸下来的一块神体琥珀。 它隔绝了高温、毒气等灾祸,让我在它构筑的屏障后保住了性命。 奥斯瓦尔多费了一些功夫才将我从神体琥珀的后面拉出来。 我无法形容他那时的表情。 在死难遍布的星球上,我们周围都是毒害,他注视着我,如同注视被神垂怜之人。 亦正是那时,我看见他身后的财富在向我倾倒。 一切报偿都有其代价。 眼下不过是偿还之时。 “那只是一个意外。” “那是公司的陨石猎人都没能找到的一块神体琥珀。在琥珀王没有宣告下一个琥珀纪的到来时,抵达你的身前,为你抵御必死的灾祸。” 重申一遍,上司是无法理解和沟通的,尤其是奥斯瓦尔多。 他与存护的道路背道而驰,却希求我能够得到星神的注视,成为其意志的延伸。 第3章 3 很少能碰见这么有病的上司了。 我是来打工的,还是来跟毒唯研究学术的? 面对这样的上司,我拿出了公司想要跟天才俱乐部里的生命研究领域的天才阮·梅女士合作时的诚意清单,将它转交给了他。 “奥斯瓦尔多先生,你的计划具有可行性,但找错了合作对象。或者,你可以参考一下这份被阮·梅女士拒绝过的报价单。” “这比你的婚姻更值得人信任。” 我并非不信任婚姻这份职业,我只是不信任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单就信誉而言,他毫无信誉。 何况我应聘这个岗位时,它的岗位信息里并不包含我需要支付我的丈夫名额——这是另外的价格。 加班理应支付加班费,工作上额外的要求应有额外的报偿,从不能混为一谈。 第3章 他是我的上司,是个商人,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想要得到,必先付出。 我不满意他支付给我的酬劳。 “成功率呢?” “你的意思是,我能够左右琥珀王的行为?还是我能够超越被博识尊注视过的天才?” 事涉星神,我等渴求星神注视之人,除了药师尚且有几分可能性,谁能说自己的祈求一定能得到回应? 星神的意志不为人的所思所想而动摇。 我暂且,只是个社畜,并不能因为上司的一厢情愿就从头学习,在短时间内就成为宇宙里声名鹊起的天才。 奥斯瓦尔多要是真的这么想的,那只能说他习惯性的不当人了。 好在不是。 他的态度尖锐只是商人在谈判桌上的习性,理所当然的铺展开自己的计划,压榨对面的所有价值,使其成为存护的基石。 而我,充当了谈判桌对面的冤种。 这个工作的优点是财富积累的速度非常快,缺点也显而易见,我的上司是奥斯瓦尔多。 对面的战略投资部当时跟市场开拓部一起招聘的,我的运气使我走向了市场开拓部。 导致我现在想跳槽,工作的最大黑历史便是奥斯瓦尔多。又因为部门立场上的不对付,在工作时间,在庇尔波因特相遇,我的脸上只会出现官方表情。 在其位,谋其职。 我分得清楚我的衣食父母,纵使他的缺点多如繁星,但他的涨薪总会将那些缺点掩盖成每一个上司都有的特质。 至于下班时间—— 庇尔波因特多的是社畜,除去顶端的那一撮人,忙忙碌碌加班升职,过早的成为建设琥珀王的伟业的耗材的人是最多的。 我在这群人里没什么特殊,都是为了工资奔波,下班后脸上很难出现神采奕奕的表情,只有过多的工作量压出来的疲惫。 p45所获得财富超乎人的想象,但时间,休息时间,随着身价倍增而水涨船高。 财富无法买断我的所有时间。 所以,在下班时间碰见不想碰见的人,我不会加班,只会无视。没有财富的进项,就是不必要的事务。 碰上我的人则不同。 奥斯瓦尔多在寰宇开拓市场时,手段自然不可能温和,高效的手段往往意味着能够引发问题的都会被短时间清除。 这问题往往有人,有一个部族,一个星球原住民的血与泪。 作为他的下属,纵使有他的帮助,我能够抵达p45,自然也有几笔血债。 没有任何一个计划,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总有人会承担不幸。 所以,下班时间要是碰上砂金,就意味着我要浪费至少五分钟的时间。仇恨不会蔓延,但对奥斯瓦尔多的同类另说。 “看起来,你又碰上了那位巡海游侠。” 就像这样。 面前人在微笑,眼瞳绚丽,声音听起来也很不错,仿佛是下班路上碰见了同事,对同事客套的关心。 我沉默的站了五分钟,在五分钟过完的下一刻,绕开他继续我的下班之路。 之后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行为,我对我下班前的隔壁部门的同事说了一句可以令他感到恶心的话:“五次,二十五分钟,足够一个部族在我的计划下灰飞烟灭二十五次。你应当支付这个部族的赎金。” 效果很好,我得到了钱和安静。 就是这*一样的职场要是能够被取消,仇恨只存在于上班时间,想必这笔钱我拿的会更开心。 为了结束很多无意义的寒暄,我不得不在对话过程中抓住对方的痛点,进行精准打击,才使得每一次被浪费的时间都控制在五分钟内。 这使得我的工作风格跟奥斯瓦尔多有些相似,在追求高效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面对他人的质疑,态度亦往往是漠视。 奥斯瓦尔多在与存护背道而驰,我未尝不是。即使这样,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坚信我是他至今为止找到的最有希望的一位。 “……冒昧问一句,奥斯瓦尔多先生,你到底是想证明些什么?证明我们这些手段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存护的人,也能得到琥珀王的青睐吗?还是想要证明,一些更加大逆不道的事?” “人类无法理解星神。” 我的疑问从不会动摇奥斯瓦尔多,正如那些计划中的血与泪,无法动摇公司开拓市场的意志。 他被财富包围着的面孔在庇尔波因特的夜色下是冷酷的,能让这样一尊只为了琥珀王相关事宜而动容的人像,脸上出现恼怒,出现人应当具有的情绪,可能只有大项目的成败了。 玻璃镜面上的两个人影表情都是缺乏人气。 直到我叹了口气:“那么,现在,我们最好谈谈抚恤金的问题。你的下一个计划,无异于在买我的命。” 公司的p45是绝对的高级人才,但奥斯瓦尔多这个疯子不在乎这些,就算他跟我求过数次婚,试图捆绑住我。 同样的,要是这次我依旧没有死亡,无论是什么原因,是琥珀王还是其他,我都可以拥有他这个人的一部分支配权。 他也不在乎没有被注视过的他自己。 大概率永别的一次任务,我出发前,这个疯子拥有了最像人的时刻,看上去很像个无名客,面前的目标正待开拓,他正在目送自己的同伴,甚至来了个贴面礼。 ……真正的无名客要是听到,会生气吗? 我不知道,毕竟奥斯瓦尔多才是那个前无名客。 身体贴近脸颊相贴,皮肉充盈着人的温度,骨肉之下却是非人的心。 要是这样的家伙占据我的丈夫名额,合同签订时,我会索要可以让一个星球淹没的财富充当我的精神损失费。 大概率会导致我死亡的任务是前往一个高危星系进行市场开拓,从一片死地里、从虫潮扫过的区域里,发展出安全的市场。 理论上,那里没有虫子,亦不具有虫子回返的条件,我需要的只是前往的勇气。理论上,那片星系能够留下的事物里唯一符合公司期待的,是琥珀王敲碎繁育后的遗留物。 公司清扫了很多个琥珀纪,仍旧存在不曾触碰的区域。 理论跟实际的差距是,繁育陨落的那片赤地,物质上的一片空白里,出现了虫子——在离开时,奥斯瓦尔多交给我的属于虫皇的遗孑。 在作死方面,我愿称他为最强,宇宙罕有的财富让他做出了这等亵渎琥珀王的事,将琥珀王的伟力置于无物。 他到底是过分相信琥珀王,还是狂信徒就这样,为求神迹可以付出一切? 不理解。 也不尊重。 社畜不必与资本家共情。 但是没有成功,我是说,在有奥斯瓦尔多这工作上的绝对阻碍的前提下,任何意外都不会让我陷入死地。 就算真的有要死的机会,也会像这次一样,天降一个倒霉鬼掉到我面前,让他掉下来的东西顺便又吞了我的虫子。 我不会冒犯星神。 奥斯瓦尔多会失去自我的一部分。 倒霉鬼昏迷不醒,还是战略投资部的p45。 我真心实意的:“琥珀王保佑。” 现在,一片白地里,我是杀死这位竞争对手还是栽赃嫁祸都可以,前提是琥珀王没有真的在保佑我。 ……行吧,奥斯瓦尔多赢了一次。 我得到了存护的注视,果然虫子的气味对于琥珀王来说很明显。 被虫子吃完的空荡的星系,和巨大的存护星神,以及我的脚边昏睡不醒的同事。 我抬起头,试图凝望星神的眼睛,支撑我去看见的唯一光源是星神本身。 入目所及是星神躯壳的一部分,呈现琥珀的色泽和微妙的血肉感,触碰起来并不算冰冷,亦不是神体琥珀的温度。 光是似人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感到悚然。 我的同事有了一场漫长的昏迷,托琥珀王的福,我不担心他的死活,只用考虑怎样度过这不知何时结束的带薪假期。 得出的结论是看琥珀王。 星神只需出现,就能隔绝一切联系手段,我在空旷荒诞犹如梦境的此刻,除了看琥珀王,没有更好的娱乐方式。 祂不在意我的视线和触碰,在祂身上攀爬也可以,总归是愚钝的商人怨气横生的社畜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又能苟延残喘上个一段时间的班。 唯独在恢复与外界联系的那一天,琥珀王隐没踪迹的那一天,我拖着自己昏迷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同事,看见了不顾一切向我奔来的奥斯瓦尔多。 唯独这点,琥珀王可以不必那么贴心。 我的同事,不仅无从得见琥珀王,昏迷了全程,还被奥斯瓦尔多甩在了地上,成了他又一次求婚的背景板。 “请注视我,请允许我成为你的丈夫。” 用与一个星系凝聚出来的价值等同的宝石和一个p47的全部财富,他向我求婚。 “我不……” 第4章 “情人也可以。” “我不太会害羞。” 我生硬的转折。 第4章 4 我在大众认知里的第二份工作,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在存护的构筑下,奥斯瓦尔多这位我工作里年轻的阻碍离场,成为我同级别的同事。 原来是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吗? 只要升职的速度足够快,短期内换的岗位足够多,前任上司和工作就不会被我克死。 不愧是泛银河公司。 不愧是存护。 “你在市场开拓部工作时的职位绝版了。” 奥斯瓦尔多在笑。 他在公司是属于资历尚浅的实干派,年轻,手段狠,是野心勃勃的扩张主义。 初入公司的证件照上还有一点微笑的弧度,按捺不住的喜悦。 平级和下属见到的东西果然是不一样的,奥斯瓦尔多对下属和对自己的平级拥有两张面孔,在上司面前,更是如此。 我无法想象那些董事眼中的奥斯瓦尔多会这么……活泼。似人和年轻的业绩狂魔有无可跨越的隔阂。 隔壁钻石看到的奥斯瓦尔多是这样的,那他怎么还没被笑死? 我现在没笑死是因为我的悲伤太重。 “我工作过的职位绝版了,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奥斯瓦尔多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在机要文件里找到了相关文件,“被公司供起来了。” 我p45阶段时的职位,它稳固高薪生机勃勃,我p36阶段时的职位,它大众在庇尔波因特到处都是。 而《市场开拓部职位变更说明》告诉我,是的,因为琥珀王的原因,它们在市场开拓部全部绝版了。 全部。 我的朋友,从p36到p45,我从未想到公司会心甘情愿的砍掉一条清晰的上升路径,只为了给琥珀王上供。 有一种抽象的美。 我甚至都不是一个存护令使。 “这确实是我工作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会铭记于心。”直接克死待过的所有职位,迫使它们改头换面,“但是,朋友,奥斯瓦尔多,你应当知道,我不是存护令使。” 我没有被琥珀王给予命途力量,这点毫无疑问。 直升p47应当是存护令使有的待遇。 我新上任的情人说我是不是存护令使对公司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琥珀王对我切实的保护,对我生命的看重。 公司拥有存护令使,此前却从未拥有过能够让琥珀王注视时间如此之长的存在。 祂还允许我对祂的好奇心。 我将琥珀王的身躯当成极限攀岩的事在庇尔波因特败露无疑,拥有判断我行为对错权利的星神却选择了纵容,于是公司欣喜若狂的将我同我的工作职位一起供了起来。 非常好的想法,倘若他们肯为我的任务设个死线,我就可以光速上位和光速退位了。 新的工作前程远大,直属boss是公司p50的存护星神。 新的工作如同虚设,工作内容是被星神吸。 “那么,舒俱呢?” 这位倒霉鬼,昏迷了很长时间现在还在伤愈期的p45呢? 奥斯瓦尔多:“他也出钱买了情人位?” “他难道没有跟我一起被琥珀王注视吗?” “很遗憾,他是突然出现在公司观测记录里的。” 公司内部探讨出来的结论对舒俱本身的职业进度毫无帮助,只在安抚我当时的恐惧心理上颇有建树。 人话就是,星神吸我,我吸舒俱。 …… 我在面对过分荒谬的事时才会笑出声,可公司做到了让我从社畜进化到阳光女孩。 世界上荒谬的事不多了(划掉) 世界上荒谬的事多着呢。 在利益的灌溉下最讲逻辑的一群人因为信仰而放弃逻辑,我在其中因为没有信仰而格外正常。 人类无法理解星神。 社畜跟真正的资本家始终都有隔阂。 总之,我现在成了庇尔波因特这个巨大的猫爬架上琥珀王养的唯一一只猫,或者凶兽。 “我就不能是人吗?” 在庇尔波因特高级病房里的倒霉鬼舒俱说:“可以,但人吸人不奇怪吗?” 猫的相对论。 白发黑肤的精英人士,公司的p45在能屈能伸上非常能屈能伸,他“喵”了一声,成功让我瞳孔地震。 老实人是这样的,舒俱只用小猫招手展现自己高超的业务能力就好了,老实人要做的心理建设可就多了。 该死的工作,于今日*逼疯了两个人。 我胡言乱语:“我是猫的话,那你应该是逗猫棒,不是猫。” “有点难。” 舒俱的外表看上去很有攻击性,适合成为某个剧场里轻蔑一笑的boss,而不是顶着这样一张脸,研究成为逗猫棒的可能性。 全程都压抑着自身的攻击性,只余下眼睛里烧灼着的野心。 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于是曲意逢迎。 我想从他这里得到成为薪水小偷的机会,一个探望持续到了下班前五分钟。 五分钟能够干些什么? 可以让我从高级病房里一路狂奔回公司打卡设备前,踩点下班。 再让我身后离得远深怕挤到我的p36们重新涌到打卡设备前,一边打卡一边看我潇洒下班的身影。 最后在我过五关斩六将到达家门时,开门给我送一只奥斯瓦尔多。 ……上班其实……其实……不……我实在没办法违心说奥斯瓦尔多比上班恐怖。 能比上班更恐怖的只有加班。 “我先问一句,你不谈工作,只是来履行情人职责的吧?” 如果奥斯瓦尔多眉头一皱,我会以秒速转身向着舒俱的病房狂奔。在加班和摸鱼之间,我坚定的选择拿加班工资并摸鱼。 当公司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活着时,我自然不会努力奋斗只为升职。 我只干工作内容以内的事。 至于什么梦想啊友谊啊,我年轻的时候有过,在上班第一天中止,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个破班跟我早晚都得死一个。 奥斯瓦尔多没有皱眉,而是很稀奇的看了我一眼,“你以前有这么不想加班吗?” “你以前是我同级吗?客套话就免了吧,我不想在休息时间见到工作。” 今日是我第一次认识奥斯瓦尔多,也是奥斯瓦尔多第一次认识我。 各种意义上的。 我跟他之前,非工作时间很少碰面,碰面了也会进入工作状态,彼此在工作上对对方有几分了解。私底下,可谓是知之甚少。 也是没想到,第一次没谈工作的地点会是在床上。 人生的境遇真奇妙。 简直是像什么开挂爽文,失业时候还想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几年不到,就成了公司的p47,财富膨胀的速度跟分裂金币主导下的经济膨胀速度差不多。 “你真这样想过?” “一个正常人,没有幻想未免太过不正常。” “包括杀死我?” “当然。” 说没有仇恨那是假的,市场开拓部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出个门下个班的路上指不定会有多少个巡海游侠拿着麻袋等着自己。 琥珀王存护,公司存护,但具体到每一个人,是不能笼统的将星神的立场、公司的立场概括的。 我曾经很想要杀死奥斯瓦尔多,就跟很想杀死每一个不靠谱的上司一样,只是想想。 我是一个庸碌的人,这点不以我所拥有的财富权势力量而改变,它们的存在只能粉饰我,而不能让我真的成为经过粉饰和想象的“我”。 一旦想到我这样的人要装模作样,扮演一个大人物,无论多少次,我都很想笑。 大人物的扮演游戏,在第二天上班时又开始了,我还没能溜达到舒俱的病房消磨时光,我跟奥斯瓦尔多的事就被人隐晦提点了一下。 大意是希望我跟奥斯瓦尔多的关系不会影响我的决断。 我面无表情的点头。 然后推门进入我与工作隔绝的快乐老家—— 病房里有一个兢兢业业正在工作的舒俱。 在我迈入这间病房后,他相当自然的放下手中的任务,做出了一副热烈欢迎的模样。 我升上p47,干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因为想要逃避工作,所以让舒俱被迫病了一个月,身上伤明明已经好齐全几遍了,还得缠着绷带做出一副伤还没好的样子。 他在战略投资部的同事们,每来一次,上班时间永远都能看到正在当薪水小偷的我,下班时间就从来找不着我的影子。 p47之间亦有不同。 奥斯瓦尔多说我这是物尽其用,不浪费一分一毫气力在不必做的事情上。 “跟我们这些野心家不同。” 可能吧,对于我而言,目前的位置已经足够高了,公司里能够约束我行为的人因为琥珀王而不会约束我,将我固定成理想的主管模样。平级的约束不了我,下一级的只能配合着我的行为。 第5章 已经抵达了一个社畜的理想工作状态。 基于我的特质,不久之后这个稳固的工作会出现一些变故,大概率。在那之前,我自然是要享受自己不用工作还能拿钱的幸福时光。 犹如梦境一样的时光。 “只要不妨碍我,野心家也很好。” 他捏着我的手指,宛若正常人一样的微笑。 阻碍不会是他。 第5章 5 奥斯瓦尔多在我升上p47时,就已经失去了资格,依照我过往的经验,想要令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失去工作,往往离不开意外和上位者的偏向。 奥斯瓦尔多是我的平级。 而在公司的资源倾斜度上,他甚至时常被算作我的附属品。 我的物欲看上去太少,公司便迂回的培养我的兴趣爱好,不说我能一日通了享乐的窍,至少偶尔能来个一掷千金。 “囤积财富并不能使财富增值,财富最好的增值方式是流通。” “我知道,奥斯瓦尔多,我在市场开拓部工作过。” 就在不久前。 我想,他的记忆力不会差到这种程度,公司的记忆力也不会差到这种程度。 就算真的忘记,写进我档案里的业绩足以提醒他们,我拥有正常的,符合公司理念的经济观,以及,一点疯狂: 为了带薪休假返程时选择了与巡海游侠交汇的地段,与巡海游侠起了正面冲突,带伤回到庇尔波因特。 为了完成任务保住自己的绩效,我对待我的任务目标永远行使着最高效的手段,他人的苦难不足以打动我这颗铁石一样的心。 我对我在市场开拓部的工作尽心尽力,能够用财富干脆利落解决的事从不迟疑。 前不久,他还说我从不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耗费心力,那应该算是句称赞。现在就对我不在下班时间一掷千金感到惆怅。 所以,“p48的那群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吹枕边风。” “然后呢?” “然后我说,想要你在下班时间一掷千金,只用公司说一句无理由全额报销。” “……你完成得很好。” 仅就吹枕边风这方面,奥斯瓦尔多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将p48们同我之间的那点欲盖弥彰挑破了。 有些话,是听了就能发挥其作用的,比如这句“无理由全额报销”,我知道了,他们才有理由做出行动。 好头痛。 “上司们都得这么弯弯绕绕?” “所以,一掷千金吗?” 我的前上司,现平级,刚利用我物欲低的特点去换了一笔往上爬的资源的情人,弯着眼睛笑,“刷我的卡。我不想你太讨厌我。” 是可以为了我的一点好感度而倾家荡产成为穷光蛋的p47,也是可以为了往上爬而舍弃我的一点好感度的情人。 比起p45的舒俱,前无名客的奥斯瓦尔多,要直白很多。 舒俱会在我面前压抑着自己的攻击性,将野心压成眼中的沉紫色,偶有越距,都会在行动之前仔细观察我的神情,避免失手。 他求的是一击必杀。 但是盯得时间太久了,我装聋作哑也很累。 奥斯瓦尔多,不在意一击必杀。我们上下级的时间不短,足够让他意识到只要不一次性的踩死我的底线,所有的过错都可以付出代价来抵消。 正如今晚。 我喜欢财富,他便再一次舍弃所有财富。 果然是琥珀王狂信徒。 只有希望的时刻,他的财富向我倾倒,从不会是所有。而被琥珀王认证过后,每时每刻,他的财富都在向我涌来,不止过去、现在,连同未来,他的财富都在执着的维持着我们之间的联系。 「请看着我。」 真心实意的求婚誓词。 但是很遗憾,我工作的阻碍现在是琥珀王,注定是要失业的。 意识到这点的时间,是在我成为p47后的第三个月。 第一个月我在摸鱼。 第二个月我在学习。 第三个月我在投资。 财富早已经成了一个数字,坐在上面耗尽一生都无法烧干,又只要随意投资一个项目,就能再增加微不足道的数字。 就算我学会了一掷千金,闲得无聊丢一堆卡也跟丢几个信用点一样,不值一提。 这就罢了,能爬到p45的,很难出现一个真正的草包。我在p45时的名头是市场开拓部奥斯瓦尔多的獠牙,是冷冰冰的行刑人,就算底下是个被迫当卷王的社畜,草包这个名头也离我十万八千里。 因而,舒俱,公司指定给我的猫玩具,堂堂p45日常的工作是跟我坐在双人沙发上,打开终端,帮我点点点。 诨名叫投资。 无论是郁郁不得志的学者还是已经非常有名的学者,是此前根本没跟公司交易过的还是公司的常客,是通缉犯还是五好青年……舒俱看着我从人群中打捞出来的生命体,要做的只是给他们打钱。 亦可以称作我对他个人的一次投资。 那些人都注定会创造价值,价值多寡还可以从我的投资金额上看出来。 舒俱的眼力不会差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就在这样看着财富不断增殖的日子里,我在第三个月的月末,上了我p47以来的第一次正式班。 前情提要,我现在的工作内容是被星神吸。 我的p47在我的定位中,是吉祥物,我的工作内容也当属于搞笑职位的那种。但当我真的履行了一次我的工作内容,被琥珀王好像当猫吸了后,事情就不对了起来。 在寰宇这个尺度下,星神的存在在人的意识中更多的接近于哲学概念,大多数人是不会追究星空之上遥远的自然现象是否具有人性的。 我也不会。 公司也显而易见的没有做到。 狂信徒以追求星神的目光,以短暂的生命尺度投身存护的道路作为人生目标。无信者虽然没有坚固的对星神的信仰,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更换自己祈求的星神。 在琥珀王的事上,我们却殊途同归。 我的第四个月,是在琥珀王的看护下度过的,琥珀王甚至还考虑到了这三十天长达七百二十个系统时的时间里会无聊,用存护的力量给我捏了些东西。 我在祂的肩膀上撑着脸看那副纯粹的存护力量凝聚成可视的轮廓,飘到我面前时,确切是虫珀的样式。 就是琥珀里面包裹着繁育的虫子。 存护的力量将这只虫子锤得死得不能再死,它只是一个被封死在琥珀中标本,可以挂在人类脖子上的奇观。 如果将它甩出去,被存护力量包裹着的虫子会在存护力量的作用下犹如生前一样振翅,飞向远方。 之后,我就能收获一个发着光的、在不远处等着我的虫子。 以及,在运输船上看着我们的同事。 这钓的是我,还是我的同事们,说不清楚。 这样长的时间里,我在星神的肩上,思考过许多。 例如: 一个在公司里受到琥珀王长达四十八个系统时的看顾的p47要如何才能失业? 在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唯一的直属上司并不是将她当成放养在庇尔波因特的猫的时候。 星神的看顾,对人而言,有时候会是一个恐怖故事,即使是琥珀王,存护星神。 例如: 最开始跟星神相处的四十八系统时,琥珀王究竟将我认作了什么? 我尝试问询过星神本身,意外的得到了回应。 庇尔波因特不是祂屋子里的猫爬架,是我好奇路过的地方,祂只是宽容的看着我在庇尔波因特探索。 对于星神漫长的生命而言,我工作的那些时日,不过弹指一挥间,直到我带了繁育的虫子离开庇尔波因特抵达祂敲碎繁育命途的地方。 很难界定琥珀王当时的心情,是跟人见了外面自己看了很久的猫突然叼了只老鼠过来,矜持的站在门外,一副要养人时的惊奇吗? 人类不知该如何去理解星神,只能用人类的方式去试图理解。 猫也只会以猫的方式去理解人。 人决定要养猫。 星神决定要养个人? 大段的信息涌入脑子里,被我囫囵吞枣解读出一些,拼凑出来的东西也尽是些个人理解。 仅有一点不必怀疑,我从来到庇尔波因特,就被琥珀王注视着。 第五个月,我回到了庇尔波因特。 我工作上的阻碍成了琥珀王本人。 有考虑过,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还有预案,但真正发生时,仍有头晕目眩之感。 纵使我的个人特质在出乎意料上总是出乎意料,当它真的能够影响星神时,我还是……犹坠梦中。 公司受到的震撼不比我小。 大家此前的思路没有被阿基维利的星穹列车创开过,我被吸了一次后,这下就是神体琥珀亲自给人开窍了。 那就是,我好像不是被放养到公司的,只是琥珀王筑墙抽不开身,才不得已放下来的。 第6章 或许还要加上我本人对此的认知不足,需要运动时间外出透气,琥珀王就放我下来溜达了。 “假设我在舒俱这边摸鱼当薪水小偷的行为被琥珀王注视过。” 根本就不是假设了,祂确实看见了,否则很难解释我那一个月为什么起床时间、上班时间、用餐时间和下班时间都遵循着我摸鱼时的时间表。 祂说的注视就是长时间的看。 祂很好,特别好,知道被吸是我在工作,知道这个时间我跟逗猫棒(舒俱)待在一起是想要跟人玩耍。 “并将其视为我的玩耍行为,那么,我跟奥斯瓦尔多的事,祂会怎么看?” “……还是先谈谈你身上的存护圣物的事吧。” 再怎么纵横银河的资本家,一想到我跟奥斯瓦尔多的事会存在被琥珀王关注的可能性,都有点难蚌。 “存护圣物没什么好说的,祂以为我想要去庇尔波因特以外的地方看看。” 只是人的实力跟星神的实力相差过大,祂筑墙的工作让祂不能时时看顾脆弱的生命体,于是交给我这么一个媒介,用来拨动存护命途的力量保护自己。 “还有,祂以为我那一个月会感到无聊。” “抱歉,我还有一个疑问,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成为存护令使,不可以吗?” “可能……emmm,祂的令使调动命途力量的方式都一样?” 令使是星神命途力量的扩展,取用命途力量时,如果没有特别意外的情况,大概很难有推背感吧。 这是其一,我脖子上的虫珀,力量激发时会连带着引发琥珀王的注视。问就是我拿到手时就试过,当时沉稳的琥珀王问号似乎都具现化了。 我死按着存护的门铃十分钟没松手。 其二就是,琥珀王是星神,知道我的力量足以自保,虫珀是告诉下手没轻没重的同事们,这是祂家的孩子,有点分寸感。 没分寸感,可能会天外飞锤。 我的上司们沉吟良久,决定遵从琥珀王的意志,他们对琥珀王的忠诚无须怀疑,就算其中有人并不信奉琥珀王,亦不影响决策。 于是,我成了公司在位时间最短的p47。 于是,我失去了自己在公司的工作。 明面上得到的离职礼物是一张工作证,宇宙唯一的那种。 这工作证的工艺之复杂,用的科技之多,让博识学会的学者和公司的存护令使都通宵了几个晚上。 远看是个工作证,近看是个百宝箱,功能齐全到单享一个公司跨版图服务器,就算在虫灾里都能召唤几个存护令使的力量杀遮天蔽日的虫子。 在我召唤琥珀王的单个选项下,公司略尽绵薄之力,给我整了个召唤存护令使们的选项。 这不是含金量最高的,这只是工作证不值一提的附带功能。上面无价的只有一行字: “所属部门:琥珀王。” 但是星神是做不了上司的,对我而言。 我的力量不属于命途,无法与星神本人构成实质意义上的工作关系。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了,现在说的是实情: 我的能力并不能透支一个存护命途的力量,用它湮灭的结果,置换出我想要的奇迹,因为其后的代价我难以偿还。 便是让星神遗忘自身,需要偿还的代价都很高昂。 重要的是第二句。 第一句也就听听,我没有透支命途力量的需求。 应该说我现在很少有什么额外的需求,需要去透支这等程度的财富了。 我已经脱离精神上的贫困期,从我的故乡成功毕业,来到了更广阔的宇宙闯荡。 若是将我此时的信息以人物面板的形式放出来,大约是如下所示: 种族:人 等级:100 属性:未知 能力:「透支」、「偿还」 我大概是与时俱进了吧,竟然将自己当做一个游戏角色。 其中「透支」、「偿还」这两个能力,是我这个社畜与其他人区别开来的关键,若不是在我这样一个庸碌的人身上,它可以让奇迹成为寰宇中的常态。 只是我得到它们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中二的时期,记忆里的梦想干脆成枯叶,只能远观,一碰即碎。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自己: 我被工作消磨了自己的梦想,忘却了年少时的飞扬的想象力,将准时下班的工作已然当成了生命的奇迹。 然后,某一天,我见到了万事万物的「价值」。 镜中被生活磋磨的社畜是亚健康的身体,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和对自身隐于表情下却仍旧没能盖住的焦虑。 这样的我,镜中映照出来的价值却是「未知」。 我看向自己的工作:「你是浪费了自己的生命,你还失去了金钱啊」。 好想笑。 但是从喉咙里吐出来的不是笑声,镜子中我在流泪。 年少的我死在了年少,我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和无能,接受了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神之眼不会天降主人公剧本,接受了我一眼望的到头的人生,年少的梦却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是世界中心。 好想笑,这种中二黑历史成真,对于社畜来说太超过了,我甚至去看了医生,得到了我身体全是小毛病的诊断。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你有点神经衰弱。”医生建议道。 “我想吐。”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得到这样的能力,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狂喜,而是想要呕吐,想要将暗淡的自己呕吐出来,想要将我被迫舍弃的东西吐出来。 梦想成真时,我早已经没有了梦想。 除了活下去应有的生活技能,我拥有的唯一特长是工作,还是放在真正擅长的人群里毫无优势的……特长。 我已经宁可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也不愿相信自己一夜暴富梦想成真了。 还是不一样。 我再次凝视镜中的自己,还是不一样。 一夜暴富后我是不会先怀疑自己的精神的,我不会有那样充足的时间用来怀疑摩拉,我只会本能的先采取行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有这样的时间怀疑现状。 而不是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绪宣泄,理智失控,社畜数十年如一日的铸成的心态破碎。 ……人只有倒霉惯了才能发生什么事都情绪稳定,天崩地裂都能忍受。 「透支」:透支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置换想要得到的一切。 「偿还」:在得到时,自身仍需付出一定代价。 我的本能先一步意识到,这是多么可靠的能力,可以让我轻松的成为人上人,亦可以让一个人上人顷刻间一无所有。 可我贫瘠的想象力,第一时间想的应用方式还是工作。 「透支」工作,失去工作,完成「偿还」。 第6章 兼职 那一天是「开始」。 而当下,并未抵达「结局」。 我还在人生的路上,在失去p47的工作后,又在苦恼下一份工作。 是吧,有些荒谬,在拥有那样的能力的前提下,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工作,被人知道了会被抱以怜悯的表情吗? 怜悯我这被工作浸染直至无药可救的头脑。 有过的吧,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毕竟不间断工作的意义,是在于可以更好的透支财富,以此换取我想要的事物。 通常,这种透支的表象是货币,但有时,它也可以是一份工作的未来,一个人乃至一个种族的未来。 透支结束后,我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我失去了自己的工作。 代价可以掌控,得到的事物又足够应付这世界上大部分无解的事,这是我的“等价交换”。 这等既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又可以折腾工作的事,如何称不上便利。 从这方面来说,我应当是喜欢工作的,即使它常常带给我压力,带给我似人的上司、拟人的同事和非人的工作量,我还是很喜欢它。 社畜和工作之间的虐恋情深……吧。 收视率注定高不起来的那种类型,前中期都是互相掏心掏肺,只有结局可圈可点。 因为工作没了。 双关语。 …… 不好笑吗? 无人回应。 我从p47上退的快,在宇宙里寻找下一份工作时却有诸多的不顺利。不是工作不好找,是找到的工作都不符合预期,背后不是有公司的影子就是有公司的影子。 公司竭力做的自然,但一个偏远星球的工作价值远超出星球本身的价值……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希望他们也能理解我的做法。 理论上,想要抹消星神对我的记忆,需要偿还的代价不是一次性的,只要星神仍存,命途仍旧悬挂寰宇,每日,我都得为星神的遗忘支付一笔维护资金。 不多,但我不习惯有无底洞的存在。 所以,我会下意识的去考虑湮灭命途要偿还的代价。 第7章 但人不同。 寰宇之中记忆命途和神秘命途的行者已经清楚的告诉我,扭曲人的记忆需要支付的财富并不昂贵。 若要节省一些,我便只需支付我踏上命途的代价,之后就能从容的使用记忆或是神秘命途的力量修改公司那群人的记忆。 过程中都不需要「透支」的参与。 不过我身边已经堆积了可观的财富——在公司工作到现在仍旧不断增殖的属于信用点的那一串天文数字,被公司取缔的一系列工作岗位本能拥有的未来、本能创造的财富——我可以使用更彻底的一种方式,目光也可以不局限于公司。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消耗自己的一点财富,以此为代价,去撬动了整个寰宇里的记忆。 眼睛里出现的「价值」无声无息被记忆的线取代,密密麻麻的线上,全是寰宇里对我,对公司市场开拓部里出来的前p47的记忆。 我稔起其中一根,极细,似乎能够轻易崩断。 「我能完全删改寰宇对我的记忆」。 「偿还」是「透支」的限制,亦是「透支」的增幅器,有了代价这个支点,再怎么天方夜谭的事都能出现。 就像这样。 用一点财富就得到了如此能力。 我更改了他们对结局的认知: 「琥珀王的猫在宇宙里漫步」。 是猫,不是人。 公司与琥珀王的逸闻里就多了一只猫。 我垂眼看着对我有印象的人记忆里的「我」剥落脱离被按上了一只黑猫,而在诸多被崩断又被新的记忆替换上的线中,有些线坚韧,连接着不可知的存在,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崩断替换。 它们对应的存在的面孔在我眼中晃过,直至没被我的能力崩断替换的线只剩几根。 「偿还」在提醒我,我一开始支付的代价不足以撼动那几根线背后的存在。 那是星神。 我凭着直觉搭上了其中一根,那根线的末端凝结出了一点冰霜,记忆星神浮黎的身影在线后若隐若现。 记忆这根线上,头是我,尾是记忆星神浮黎。 我松开了手。 现在,跟公司有关系的就只是一个满宇宙跑的黑猫了。 …… 我的朋友正在网络上跟我吐槽公司对星核猎手艾利欧的不当人,「命运的奴隶」不知道为什么惹到他们了,悬赏金已经涨到让人看不懂的地步了。 “在星核猎手大多几十亿的悬赏金里,他的一那由他鹤立鸡群。公司真的是要活的吗?” “……不确定。可能,公司认为艾利欧侵犯了他们琥珀王爱猫的肖像权?” “星神养的猫,朋友,你怎么敢认定那真的是一只黑猫的?它为什么不能是一只古兽?” “艾利欧大概也想知道。” 至于我跟我的朋友为什么会对星核猎手这么了解,没什么,就是纯帅。碰上了肯定会马上报警,就怕晚了一步人就没了,但没碰上,口花花的胆子不仅有还很大。 “也是,公司都肯为了一只猫改了市场开拓部的职位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朋友对着最新一版的星核猎手通缉令激情输出十分钟后,自动跳转下一个话题:“你的工作,这次又是怎么没的?” “内部改革,改着改着,工作就死了。” 一排大笑的表情刷了出来,朋友对我的运气拍案叫绝,“你能去我对家吗?” “你的对家是?” “公司。” “……好吧,我承认,不是改革,是我报废了他们一个市场被辞退的。已经上了黑名单了,朋友。” “不信。” 多么干脆利落的信任。 “你肯定是对下一个工作有眉目了。” “确实有。” 这天下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工作岗位和工作的人。 我的朋友还给我出主意,说介于我的个人特质,人已经倒霉到了这种程度了,那还不如爽一把,在找到的新工作里当一个幕后黑手。 她说这很简单,游戏你总归玩过吧,现在就相当于给你申请个新账号,你在其中扮演最终boss,还是那种只用笑的高深莫测,最后辞职的boss。 然后又问:“你的新工作是什么?” “当boss,血厚高防高攻的boss。” “6。” 无论如何,她到底都是给了我一堆游戏卡带,让我学习如何当个合格的boss的。 我没有用上。 因为社畜类型的boss被迫boss化的理由一般是加班太凶、老板不做人、同事不当人……别人的回忆杀是硬控,社畜的回忆杀容易让人狂化。 “……不,回忆杀难道不是boss心中最珍贵的回忆吗?” “社畜心中最珍贵的回忆是烦人的上司离职了。” “也行。” “然后现实是又会来一个更烦人的上司。” 只要存在着不幸的工作,就一定伴生着更加不幸的社畜。 我的新工作是因为我工作上的不顺利带来不幸的苦味,被我的上司注意到了。 不至于是日行一善的程度,他只是觉得我在那样庞大的不幸里还能保持着理智,还想着要生存,意志惊人。 “介意说说你的第一份工作吗?” 我垂着头,“是一个银行里的职员,职业生涯里经历了银行被抢劫、被炸,好不容易成了正式工,结果第一天我的工作就没了。” 至于怎么没的? 战火。 一枚炮弹命中了银行所在的位置,坚固的建筑被轰成了尘土,混合着同事的血和命。 我从一片倒塌的废墟里爬出来,途径几个表情被死亡凝固的熟人,穿过战火纷飞的地带,才碰见我的上司。 衣冠楚楚的我的上司和从战火纷飞的地带穿过因而一身狼狈的我。 我的上司,是军火商。 跨星系的那种。 自从我在他的手下工作,就被硝烟的气味笼罩,有时候是我们主导的,有时候是内乱。 我的上司考虑到我的眼睛可能不会适应这样浓烈的纷争味道,建议我不想看的时候可以板着脸垂下眼。 “这样就能远离纷争。” 不去看,不去听,只要跟在他的身后当个影子,战争的冤魂就不会碰到我的身上。 我听了,便常常板着脸垂下眼。 他又说我的脸生的好,这样一个表情也能做出来拒人千里之外的和目中无人的架势。 我如同影子一样跟了他许久,见了许许多多他的同类,偶尔平视前方,面前都是一片焦土。 血液被蒸发得只剩下痕迹,从来不会出现在我们涉足的地方,他不喜欢亲临战场,那样危险性太高。 甚至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因为武器的声音已经足够大,足够掩盖下人声了。 那是象征着灾厄的声响,亦是财富泄地的动静。 我负责清点这些,知道交战的双方的武器都是我的上司稳定的生意。 一场持续了百年时间的战争,正在榨干这颗星球的每一丝价值。直到他们的钱包里再挤不出来一个字儿,连冷兵器都用不了只能靠拳头时,我的上司才对我说离开这里。 “这里已经挤不出来一粒子儿了。” 涸泽而渔。 但这宇宙里最不缺的就是天上的星星。 这颗星星失去了压榨的价值,还有另一颗星星。 确实,我很认同他的观念,也是第一次抬头真真切切的注视着他,“军火商也是。” 只要战争能够带来利益,走一个还有另一个。 他曾经说过他第一眼看见的其实不是我的不幸,而是我的眼睛,明明出身于战火纷飞的星系,却很干净,很空。 “你是我在战火里看到的黑珍珠。” 我当时愣了一下,说:“谢谢。” 我失去工作还有一种情况,我刀了自己的上司,冷静的,巡梭着他身上每一处能让他生存下去的可能,然后斩断。 但是碰到军火商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他主动凑到我的面前,笑盈盈的夸赞一双将要杀死他的人的眼睛。 所以我当时说谢谢。 现在我也在说谢谢,谢谢他积攒的财富,谢谢他的性命。 “你就为了钱?”他不甘心。 工作不是为了钱,难道是因为爱? 我让他死透了,因为聒噪。 第7章 兼职 我结束了军火商助理的兼职,又因为道德观念和法律里,剥夺他人生命是极其恶劣的行为,我的下一份兼职便是通缉犯。 被逮捕后,就成了囚犯。 …… 军火商落脚的星球永远离不开战火,无论是较为原始的冷兵器,还是可以歼星炮洗地,都能够带来暴利。 在杀死他的星球上,战争刚刚开始,尚未白热化,律法的尊严还在,没有被血与仇恨覆盖。 我能够有较为完整的逮捕、审讯、判决、入狱流程。 第8章 我的狱友则没有,她是在战争逐步白热化的阶段被逮捕进来的,罪名是战争罪。 她作为反抗军的一员杀死了许多人。 便是如此,都无法独享一间牢房,落到跟我面面相觑。 我对此接受的很快:“那你不要被抓到就好了。” 已经在坐牢的狱友:。 我们之间的差距很大,我结束了一个军火商的性命,她结果了许多人的性命。 所以刚入狱的时候,她以为她将要面对严苛的审讯,严防死守了很久,结果毒药都化了毒死了一堆老鼠,也没有等到审讯她的人。 还得收拾被毒死的老鼠。 我们住在同一空间里,挑着同一堆老鼠,过着同一种被人遗忘的生活,想要缓解孤独,只能跟对方说话。 她曾经脑洞大开,将我想的高深莫测,是帝国的秘密武器…… 我说:等等,什么帝国会将自己的秘密武器放在这样破烂不堪一发炮弹就能死无全尸的牢里,还有什么帝国? 她:审讯的秘密武器。 我:谢谢你对我的看重,但你确实不值得那样的待遇。所以是什么帝国? 她:我想的帝国。 这个星球上没有什么帝国,只有被战争快要拖垮的一个国家,和内部四分五裂的派系。 我的狱友基础通识教育学了一点,不多,才会以为一个国家要是被称作帝国就一定强大。 她想要这片土地上有一个统一的政权。 但是,我告诉她,宇宙里因为战争而消亡的帝国不计其数,拥有帝国称呼的国家也不一定就强大。 “最重要的是,强大的国家,叫什么都不会影响它的强大。” “你来自星海之外?” “是啊。”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你一定懂得很多。” “不一定,我的职业是囚犯来着。” 我见过星际和平公司的飞船降临未开发的市场上,遭遇的来自原住民的抗争。 眼下这颗星球,对星际和平公司的价值不高,于是取代公司员工角色的便是军火商。 挑唆起一场战争,贩卖自己的武器,坐地起价,是常规操作。 我就算在坐牢,空气里硝烟的味道都能弥散进牢里,让我知晓军火商们在这里正在默契的倾销什么武器。 是被淘汰的旧货。 又好歹值几个钱。 这颗星球在军火商心里也不是很理想,只是一堆旧货处理渠道之一,还是过时多个琥珀纪的老古董的处理渠道。 “那你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吗?” “很快。” “真的?” “真的。” 因为没有价值。 因为这样的老古董他们的存货不多。 因为有这样的老古董的军火商,有一部分只能说是刚起家不久。 消息灵通点的,就知道这批老古董在星际和平公司当时的预案里的定位是便宜、适用于冷兵器到热兵器过度时期的文明。 光是从目前已经明确的星图里打捞起一个这样的世界并发动战争,所耗费的资产都够得上卖掉它的利润,买的越多亏得越多。 是只有新手军火商才能吃到的亏。 而新手,胃口尚且没有被一场场战争里攫取的利益喂大,所谓的大手笔,不值一提。 总之就是星球上没有招致灾祸的原生价值,军火商手里的老古董也不多,等倾销完了,这颗星球上就不会存在由军火商引起的战争。 这是我的想法,但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的人,没有点亮星系旅行的能力,军火商从天而降,给予的毒饵被懵懂的吃下,催化出来的战争已经让它削掉了一层土,原住民减员三分之二。 炮弹砸中我们的牢房,让我们得见天日时,周围原本应该是绿意的地方只余些炭化的残渣,土地上铺着一层尘土,踩下去的触感非常实。 运气不好的话,还能撞上一颗呼啸而来的炮弹,重获新生变成马上入土。 狱友被关了一个星期,对这大变样的世界有些不可置信,“这一个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拍拍身上的灰,咳嗽了几声,防止有灰堵住自己的嗓子眼:“我们都饿了三天了,还能发生什么,那群军火商一次性倾倒了所有的存货。” 一事不劳二主属于是。 囚犯的兼职因为监狱里三天前就人去楼空,也结束了。要不是密集的火力覆盖,三天前我们就该出来了。 等到现在,老鼠都被震跑了几波,我们才出来,当然跟不上版本。 眼下版本是军火商光速跑路,公司员工姗姗来迟。什么反抗军,什么四分五裂的派系,都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噤若寒蝉,让我们出来的炮弹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波纹。 天地一片白晃晃,我们一步三晃走到记忆中的饭馆,看到的就是一片平整的土地上黑压压的一群人,其中几个还穿着公司的制服。 “饭馆没有了?” 在傻孩子这么问的时候,我们两个撞到公司枪口上的两个人,看见他们互相低语了几声,就被选中成为公司与原住民对接的窗口。 就近原则。 还有,他们不在乎是什么样的人接下来这一片白地,他们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为这片土地选出来能够沟通的话事人并签订合同,将这片区域划归公司——那就能够早早结束今天的工作。 我的新兼职便是这颗星球的执政之一。 “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个通缉犯。” “……还是外地来的。” 我的狱友,卡罗拉补充道。 “现在我就成了执政之一。你在其中,看到权力的模样了?” 她无比清晰的看到了,知晓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出现,是为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让渡出自己星球的所有权。 亦是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的母星没有价值是多么一件令人庆幸的事。 “你想拥有权力吗,卡罗拉?” 第8章 老师 如何使权力在一片白地上萌芽? 如何让一个人拥有权力使用权力? 前者无需在意,因为一片白地上尚且存在着人,存在着被人所确立的阶级,权力已经从这二者中诞生。 而后者,我们,我和卡罗拉,已经满足了拥有权力的条件,身居高位。 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如何使用权力。 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申请公司的援助。 执政之一想要理解权力的构造,想要行使权力,那就不能是一个对知识一知半解的状态。她应当学习,应当见证更多,才不会像我询问时那样,只是瞪大了眼睛,懵懂又无知。 不过申请援助前,我同卡罗拉之间还有一段长达一节课时间的交流。 “你需要确保自己能够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卡罗拉。” “我当然可以做到,我从不后悔。” 她说的很坚定,坚定的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她以为,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是能够轻易做到的事。 在她不知道自己每一个选择带来的后果,不知道执政的责任时。 “那么,你按下一个普通的开关,导致数以百计的人丧生,你也能够对此负责?” “我为什么要按这样的开关?” “是啊,你为什么要按。” 焦土之上简陋的执政居所里,我拿出了一份协议,灰尘厚重,纸张捏起来发沉。 它的保管措施称得上妥当,只是没能经受住武器的洗礼,万幸新的执政居所是以前政权的档案馆,否则我也很难找到它。 边缘发焦的一份《通商协议》。 我将它交给了卡罗拉,“看看这个,然后思考,思考之后再告诉我,你觉得它能不能签。” 如名称一样,这是一份单纯的通商协议,天外来客因为意外落到此处,为了换取落脚之地而贩卖自己的技术和携带的特产,甚至都没有祈求所有权,而是暂时的居住权。 从协议内容上看,它没有什么问题,至少在卡罗拉和之前的政权眼中,它没有什么问题,是友好互助的协议。 她的答案也是:“我会签。” “你应该知道它有问题。” “知道,但我看不出来。” 她注视着我,眼中已经出现了我想看到的东西,求知欲,“你能告诉我吗?” 我垂眸去看她,屏蔽了她身上的价值去看她,轻笑,“那你要叫我老师。” 她便叫了我一声“老师”。 “因为无知。” 没有挣脱行星引力走出家园迈向宇宙的文明,天然的具有认知缺陷,对那群天外来客。 但那群天外来客很了解他们。 信息差太大,于是鸩酒被误认成良药。 一开始,军火商的确帮助了他们,又通过这些帮助从他们这里得到了信任、物资和工业跃迁一次后终于匹配上那些老古董的发射装置。 第9章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住民的野心。 他们得到了远超从前的武力,便不能容忍一丁点忤逆。 被人为催发的野心总是如此先天不良,晃晃悠悠的飘到半空,使人成为随意摆弄的傀儡,然后“嘭”的一声,炸开成了战争。 我将自己收集的相关资料放在卡罗拉面前,从《通商协议》开始,到战争结束,“至于是什么方面的无知,又或者你有什么不同看法,都在看完之后告诉我吧。” “这是权力的必修课?”她问。 “不,权力没有什么必修课。这只是我的教学流程而已,无论学什么,第一课都是这样,理解选择的代价,以及,学会思考。” “卡罗拉,我希望你是在理解后才做出选择,而不是在懵懂无知时就草率的定义了自己的人生。” 我没有兴趣去干扰自己学生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以及他们认为是慎重思考后做出的重大抉择。 我只是尽老师教导的责任。 卡罗拉想要得到权力,想要学习如何掌握权力,但她自身知识素养匮乏,无法达成她自身的期望,于是我给她找到供应知识的途径。 如何施行权力,这应当是她自身逐步思考的事。 我是个外地人,不关心这颗星球的具体命运。 这是我跟卡罗拉的第一课,课的末尾就是卡罗拉以我的名义向写公司申请援助的申请信。 “老师,你的名字是?” “……” 我抬头看她一眼,她很明显的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那个,老师,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一次都没说过嘛。” “……海拉。”我沉默了一会,才说,“还有,脚放正,别在地上磨蹭,背挺直。” 长达一节课的交流时间,也真的是一节课。 公司员工接到这封手写的申请时,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字,第二眼注意到的还是字,第三眼……他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连同自己学到的知识: “这信,是宇宙通用语……吧?” “这就是我们申请知识援助的原因,这片土地上的执政之一,在宇宙通识上是个文盲。” “在公司抵达这片土地时,我们已经提供了包括联觉信标和宇宙通识在内的诸多援助,并重建了当地秩序,维持了经济稳定。” 他放下信,“我们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帮助。若要学习通用语,博识学会的学者就在不远处。” “但是不够,那只是你们对这颗星球的报价,而不是人的报价。” “恕我直言,就在前不久,你和你的同伴已经在这颗星球的所有权变更协议上签下了名字,其中已经囊括了你们所有人的未来。” 他还假笑了一下,“请放心,公司对待人才基地的发展计划一向很完善。” “协议内容上明确的是户籍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我不是。” 我简短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习惯性的看了下时间,离公司下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原本可以直接拍出来的计划书,换成嘴边的一段话:“我在星际漫游时,素闻星际和平公司入职难转正难,有人考核几十次都不过,但又有人能一路高歌猛进。阁下能够分配到这里,想必是前者,p16都够呛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嘴唇抖了抖,“我早就是p16了!” “哦。” 我不咸不淡的应了声,“那看来在p16停很久了,不然也不会说一句就应激。虽然早知道这样的星球来不了什么大人物,但一个p16,未免也太寒酸了。才刚刚到正式工的职级,加班尚且加的自顾不暇,发际线都献祭给了工作……对了,你加班到半夜不会偷偷哭吧?” “你,”他深呼吸了几次,“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寻开心吗?” “对咯。” “别太嚣张了,这里可是……” “是你的业绩,不是我这个外地人的责任。是你升职的孤注一掷。你叫里克,星际和平公司p16,入职一年升到p16,其后六年原地踏步,能够拿到的工作跟这次一样,都是偏远没有价值的地方,除了人。你只能向你的父母一样,寄托自己负责的星球上能够出一个有价值的人。” 我十指交叉,微笑,“当然,你的父母从自己的孩子里赌出来一个p16,从贫困中脱身,而你,直到现在都尚未刮出大乐*透的安慰奖。” “毫无疑问,你的能力和眼光都很差,运气也是。”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应该明白吗,我知道你的信息,又恰好带着人碰到你。想想看吧……” 他打断了我的话,仿佛终于找到了我的破绽,“呵,想让我自己pua自己?公司的人才激励部画的饼,你别以为我没吃过。你是有求于我吧?” “我在刚刚攻破了你的系统。” 他空白了一瞬,激烈的情绪没有续上,只剩一个“啊?”。 然后语无伦次:“你不是……你不是……该说出自己的要求吗……不应该啊……” “你没有pua的价值。” …… 他静默了很久,才出声“运气差是指什么?”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碰到我。” “……就这吗?”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人。” 他破防得如此彻底,以致于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眼周都憋红了,硬生生没哭,忍得呼吸声都在哽咽。 直到下班前一分钟,我掏出了计划书,他哭出了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下班了,你别哭过头耽误了下班。” 第二天他下班前五分钟,我走了进来,“看完了,考虑好了吗?能做吗?” “能!” 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合作愉快。” 等到博识学会的学者陆续抵达这颗星球,我跟他稍微熟悉一点的时候,他才敢问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迂回。 我瞥了他一眼,平静的答:“看一下合作对象的品性,顺便打消他的疑虑,以免不必要的猜疑让援助申请变得更麻烦。” “我不会。” “是的,你现在可以说不会,因为利益已经让我们无法分割。但在那时,我什么也不做,你会认真去看我的计划书吗,我指的是耗费一天的工作时间,看不懂的地方逐字解读,乃至去求那些学者们。” “知识对你而言具有门槛,而你昏沉的意志又会再次阻碍你对它的汲取。即便你看了,理解了,你又会为了这天降馅饼付出多少代价,是会选择堵上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是会昏了头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知识可能会让人失去理智,但武力会让人保持清醒。你尝试过这么做,不是么?” 他在半夜向公司总部发出去过一封信,不是为了我的援助申请,是为他自己。 没发出去,他在系统上看到的是我留给他的话:“你的胆量倘若用在我的援助申请上,我会很高兴。还有,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一分,不睡觉是想猝死么?” 他做的是人之常情,但既然做了,也不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您完全有资格提出换人,也完全有能力独自教导您的学生卡罗拉执政。” “我是老师,不是保姆。卡罗拉是成年人,理应具有选择教育的权利。至于换人,这是你的事,留下来可能会成为卡罗拉练手的豺狼,也可能是她的合作伙伴,离开则会失去进一步上升的机会。” 我顿了顿,“里克,你会选择放弃还是从现在就干扰卡罗拉的思考,让她偏向你选择你?” “……干扰,我绝不愿意成为您学生的踏脚石。” “那就去做吧里克。” 我看着纷杂的人群,没有什么比教育和现实更好教导人的方式了,尤其是在如何使用权力上。 这毕竟是从人之中加以概括的理念。 本星球的那群人,实在是有些匮乏。 第9章 老师2 老师是跟着学生放假,跟着学生工作的职业,表面上。 实际上我还得关注每一个学生,调整自己的教学计划,大半夜里都不一定能合上眼,安然进入梦乡。 “你在做什么?” “改教学计划。” “你在做什么?” “批改作业。” 目前只有卡罗拉一个学生的情况下,我看着她交上来的课业,偶尔都想笑,觉得她的想象真是天真烂漫,除了答非所问外一切都好。 “目前?” 她很警觉的揪出来一个字眼,“老师你以后还要带学生,谁,那个里克?” “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以前,我在故乡也带过学生。” 不止一个。 那时候我的职业是老师,在正经的教学机构上班,因为上司被流放,所以离职了。 算是众多工作里很平常的一段。 第10章 既没有受到太大的压迫,也没有在离职时闹出来什么不愉快,除了被流放的上司,没有谁受伤。 “教导你,算是重操旧业。” 卡罗拉对这点不意外。 她遭遇了此生最重的课业压力,一堆学者轮流给她上课只为找到她的天赋所在,又在这些压力里捕捉到了学者们的只言片语,知道我通过里克的关系与他们建立了合作。 知道里克因为促成了我和他们的合作平步青云,知道我是那群学者口中的天才,知道我对她的期望。 我纠正她:“没有期望,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而在你想学习的知识上,需要很多人。” “无需承担不必要的压力,我对学生仅有一点要求:做出选择就不要后悔。” “我知道了,老师。” 她很认真的点头,抬头又让我见到一张笑的阳光灿烂的脸,“谢谢你,老师。” 我“嗯”了一声,“不用谢。” 不用谢,因为我已经收取了报酬。 在这之后,卡罗拉说想听我以前学生们的故事,我说没有,只要多看看身边,就能找到类似的故事。 因为过度的求知心而被放逐了的学生,因为太过通透而选择了普通人生活的学生,因为课业压力而哭着说“老师,菜菜,捞捞”的学生……所有,都能从教导她的学者们身上看到。 每说一句,都会有至少一个学者被无辜波及。 不同的人在极偶然的时刻会与素昧平生的人共用同一个人生选择,走上大方向相同的路。 “但是我想了解老师,我只知道老师的名字海拉……”她有一双棕色的眼睛,在光下看起来是盛满了诚挚的琥珀,“学生可以有这个权力吗?” “我可以给予你这个权力,但你应当知晓,他人给予的,都有随时撤回的权力。” “现在我们之间没到那地步,因此,你只用多学一门课。代价如此,还要听吗?” “听!” “——是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的线上课程。下次回答之前要弄清楚你真正要付出的代价。” 正如我所言,我所讲述的故事卡罗拉只用看看周围就能拼凑出来,因为它着实平淡到学术界都有相仿的例子。 我的学生们天才有之,普通人有之,二者并不存在数量相等的事,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写个论文都是用了毕生所学。 但是天才又总是不缺的。 “那今天先说赞迪克的故事……” 睡前故事里不会出现太过血腥的事,即使是赞迪克,在睡前故事里他依旧没有毕业,是卡罗拉通过叙述认知到的第一位师兄,天纵之才,前途远大。 这让她很是憧憬我口中的另两个人名,丽莎和艾尔海森。 ……如果这个故事没有另外一个听众的话。 博识学会很看重与我的合作,公司也是,这颗星球原本没什么价值,只是被存护的光芒照耀,但现在,因为我要教导卡罗拉,我向公司提供了一份计划书,它的价值便因为我的存在而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卡罗拉,我的学生,她的命运在一些人眼中便清晰可见。 要么被重压压垮,要么爬起来,成为她最开始想要的那种,握有权力的人。 维里塔斯·拉帝奥,博识学会的真理医生,是基于我和公司和博识学会的合作关系,被我盛邀过来的。 ——用来确保卡罗拉有一个能够信任的长者。 也是故事的另一位听众。 “很好的劝学故事。” 来自他的评价。 未竟之语是也就是个故事了。 的确,撇去睡前故事里的艺术加工,故事原型赞迪克,我的学生,在人生道路上做出来的重大抉择,都是违背人性的。 他不会成为卡罗拉想象中亲切的师兄。 这是我在故乡时候的事了,那时我的职业确实是老师,没谁规定我只能当一次老师。 两次老师的工作,相距也并不遥远。 只有五百年而已。 第10章 饲蛇(二席番外) 教令院导师,是一个看起来很体面,可以用德高望重来形容的牛马。这两个词为什么会凑在一起,就得拜大贤者所赐了。 灾潮降下的须弥,神明下落不明,被深渊侵蚀过的地方需要人手去解决,教令院智慧宫的知识还需要人看顾修缮,正常的教学还不能拖太久……种种因素叠加下,总有人要被大贤者安排成牛马的。 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而我的工作是教令院导师,手底下有一批学生要毕业,一批学生要入学,教学计划还已经被大贤者说了不能停——现在须弥极需妙论派的学者建设家园,身为贤者要为须弥出一份力——整个教令院里留守的贤者就我一个,最大的牛马也就独我一个。 在我之下,不是初出茅庐的牛马,就是职权没我大的牛马,在我之上,大贤者已经出发去找神明的遗留了。 大家以前有过的龌龊,在当前局面下都暂且搁置,须弥动荡没那么严重,但也只是相对于周边其他国家。几位贤者乃至大贤者再怎么样都是须弥人,灾难面前都一视同仁成了四散的牛马。 学术争议,派系之别,往前有大慈树王镇着,现在有灾难横着,谁要是不想活了,倒是可以试试,就算是大贤者,这时候都能死的渣都不剩。 人工作量一大,就不会管什么学术上的地位,素质与工作量成反比,平日里再怎么温和的同事此时都有了犀利的脾气。 我的意思是,这时候爆发冲突,那就不是克制的辩论,而是物理说服了。 大家可能也考虑到了这点,直接四散,免得特殊时期一个控制不好,不是被同事物理说服,就是情谊散了。 但是牛马之中亦有区别。 人力稀缺的时候,好用的牛马是真的会用到死的。 更不幸的是,我就是那个好用的牛马。 ……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工作量只会比我的同事们只多不少,偶尔还得接受同事托孤式交过来的学生。 建筑复原工作,以及联合各学派学者对死域性质进行研究,总比死域里趟一遭要安全一些。 虽然研究的东西,可能是他们死在死域里的尸体。 “咳……”还有的熟人躺在病床上,看着我还嘴硬,“死域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我“嗯嗯嗯”,说“对,没什么了不起,就只是逼着我又往深里学了生论派的知识。黑潮之下诞生的死域和魔兽,你有新的想法吗,有的话趁早说。” 这时,熟人倒是没有嘴硬,而是笑的苦涩,“要是有就好了。” “那就痛着吧,镇痛药没太多存货了。至于死,你暂时死不了的。” 已经不叫连轴转了,叫无偿加班,工作加量不加价,一个人能干多少活的上限不是看工资,而是看个人能力。 能力强如我这样的,上要上课下要组织学者们巡林防止魔兽偷家还要从浩如烟海的知识里找到缓解的良方,一人兼职代理大贤者和总设计师,一个导师安排了六个学院的课,时不时还要接到前方的坏消息以及自己不做人的同事们言简意赅的:“物资,药,越多越好。” 我的工作正经名字不叫导师,叫陀螺。 好在我的同事们都惨一块了,我是大陀螺,他们就是小陀螺,找神明遗留的大贤者是在沙漠里吃沙子的钻地机。 灾难,尤其是这种大范围的灾难爆发时,鞭长莫及是常常发生的事。 以教令院为起点,七个指挥枢纽分散开确实能够缓解一下辐射范围不够的压力,但对后勤的压力就暴增。 在教令院守家的我:。 这可能就是短时间内就献祭了几任大贤者,并且靠着举报大贤者爬上来的代价吧。 我克死了几任工作,现在终于轮到工作克死我了。 “哈哈哈哈……” 还有同事在回信中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你也有今天!” 战战兢兢工作,就怕有一天被我举报遗臭万年的远在沙漠组织赤王子民抗灾还得掘地三尺找大慈树王的大贤者,累到爬不起来还特意写一封信嘲笑我:“有生之年,我终于看到你比我惨了!” 没事,我可以催他们工作进度,催到死。 导师们都是这样的大牛马了,底下的学生们自然就成了小牛马。无论是刚入学的,还是毕业了的,都得到了导师们亲切的问候:“还活着吗,活着就来抗击黑潮。” 须弥人在灾难一开始就在教令院被点了一遍名,说的残酷些就是为了身亡后还可以在墓碑上写名字统计死亡率,说的温情一点,就是期待这些名字能够一个不少的出现在庆功宴上。 庆功宴上还得有第一时间对黑潮进行了制约的大慈树王。 “现在是白天,做梦等晚上。” “现在不做些美梦,万一死了,那不就太亏了?” 第11章 也是。 我的学生都有人上了牺牲者名单,在教令院,在大本营,这个死亡率最低的地方,因为想要治愈黑潮中出现的病症而死去了。 因为过劳而一睡不起。 因为维持森林与沙漠的道路通畅遭遇了魔兽而死去。 因为突如其来的死域而被吞噬生命。 …… 我的同事们也走了几个,尸体如他们所愿成了研究的宝贵资料,让他们的学生们补足了对死域的认知。 原本的伤亡率不会有这么高,只是为了更好的了解黑潮了解死域,将积累下来的经验成为确凿的真理,除开战斗伤亡外,还多了一部分探索伤亡。 “死亡是知识的一种烙印方式。” 遵从他们的遗愿解剖他们尸体并讲述相关知识的导师,依旧是我。守家的人总是要有两把刷子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散的那么痛快。 但是无论我说的如何透彻,总有学生会不能理解,这是正常又遗憾的事。 也总有天才早就明了这些事物,进行着自己的研究。 赞迪克,我的学生,也是其一。 他是一个耀眼的天才,这从我见到他第一眼时就明白,在一众学生里,他的价值鹤立鸡群。 在私底下,忙的脚不沾地时,他见缝插针式的问询过我许多问题,在坎瑞亚的机器降临须弥时,他亦展露出明显的好奇心,向我申请过研究它们。 须弥的机械防卫造物,正是在他对知识孜孜不倦地探寻下,才以极快的速度更新换代的。 他分担过我的许多压力。 他是妙论派最出色的一名学者。 可以令所有老师骄傲的学生,对这堂教学课的观后感是:“老师,你说的太过安全了。现在是特殊时间段,这样不痛不痒的教学,解决不了须弥当前的问题。” “你浪费了几位贤者的牺牲。” “的确如此。赞迪克,你说的没错,我浪费了他们用死亡给我争取的机会,但在他们死亡前,他们已然明白,死域彻底根治的方法……不是了解。不是所有的知识,都必须去了解,否则须弥就不会有那些规则。不巧的是,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不能了解的知识。” 持续了很长时间的过劳状态不会让我猝死,但是会让我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面色憔悴。 “赞迪克,我们这七个人,都在为触及了不该触及的知识而付出代价,但是,这些又是下一代必须要存留一部分的知识,我们只能挑挑拣拣选择性的告知一部分。” “不是我浪费了他们的牺牲,而是我们扩散了某种毒害,浪费了许多人的牺牲。” “那些人,他们本该活着。” 天才生于最苛刻的时代,当下所经历的一切,对于渴求知识有能力寻求谜底的天才们,都是一场折磨。 想要解决问题,就要了解问题,方才能构建出根治的方法。 然而,这世界上,有知识是了解就会受到戮害的,了解就是帮凶的。 “我很高兴,赞迪克,你是先来表明自己的看法,而不是私底下去进行那些实验。你的实验很危险。我知道,你的求知心无时无刻不在督促你去发现新的知识,所以,我寻找到了它的替代品。”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的学生,束缚一下你心中的怪物吧,我不想我死前最后一件事,是跟你同归于尽。” 我不知道他吃不吃这套,他看上去不像是涉世未深,吃上司打感情牌的人,他的名字赞迪克也有“异端”的含义。 他是不会被人约束的学者,以后往往是被人称作“怪物”和“罪人”的存在。 赞迪克可能都不是他的真名。 总得试试,他要是走了,我的工作又要增多了。 “替代品呢?” 他吃。 我露出微笑,解开自己的袖扣,将衣袖撩了上去,久不见天光的皮肤并不白皙,而是被成片的黑灰色鳞状组织覆盖。 “是这个,你想了解的知识的外在表现,其机制,跟死域的形成亦有共性。” “但想要研究这个,你需要一些前置抗性。赞迪克,你愿意为这知识的只鳞片爪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你不是想要杀死我吗?”他用反问的方式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只会在死前驱逐你。我不想再多做一些额外的工作,但教令院早晚也无法容忍你的行为,所以我会驱逐你。” “只是在我死之前,别做那样的事,赞迪克,我还是希望我的教学生涯能有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结局。” 我还要领自己的抚恤金。 第11章 饲蛇 没有领到。 我没死在我的工作上。 在教令院大贤者带着小草神纳西妲回来,教令院里终于有别的顶梁柱时,我以个人名义放逐了赞迪克。 顺便通过放逐的流程重新将权力的流向导向了神明,以免年幼的神明在这个对她陌生的须弥里,因为失权而无法约束智慧的流向。 我和大贤者并不期待见到一个工作环境恶化,在智慧的荫蔽下却仍旧行以愚行的须弥,也不期待智慧的国度因为我们七个人的前车之鉴,而彻底阉割自己的求知心,学术环境成了一潭腐臭的水。 我们,七个人里已经有五人死亡,余下的两个,都身染魔鳞病,活不太长久,是没有充足的时间等待年幼的神明成长的。 那么只能用快捷一点的方式,让神明,这位独立于人的权力体系之外的裁决者出场就拥有威权。 放逐赞迪克是。 一个大贤者和贤者的自请责罚也是。 以及更加简单粗暴的,将自己教学过的知识在短时间内教授给神明,尽可能缩短她成长所需要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后,理论上我应该在一次过劳中因为魔鳞病发作而成为七人中倒数第二位的死者,然后以自己妹妹的身份去领取抚恤金。 但是—— 赞迪克在我等死的过程中带走了我,我成了被大贤者和草神纳西妲双重认证的失踪。 …… 看起来他不太满意自己当初的选择,又或者是觉得实验素材还是活着的好。 于是破坏了我领抚恤金的大计。 阴差阳错。 我的前学生尚未参透生死之谜题,将自己的生命延续得很长,死亡在他眼中还没有变成纯粹的消耗品。 也没有童心,看不到在森林里的兰那罗。 他只觉得自己一路上不太顺利,尤其是在森林里。 须弥的童话故事里藏着很多秘密,是小孩子成长中的睡前故事,也是知识。 ……他已经注意到了什么,然而,看不见,采取的措施就显得乏力。何况他背上还有我这个负重,需要治疗,需要生存的养分。 经历灾劫的森林,死域没有被完全清理,树木的叶子在翠绿间总有一片抹不去的死灰。 兰那罗,草神的眷属,在为了清除这些而忙碌,人在为了灾潮而付出代价时,兰那罗们亦然。 否则,碰上能够瘫痪坎瑞亚造物的兰那罗,我的前学生没有办法在磕磕绊绊中将我送出须弥。 中途要不是我醒了,跟那个一路跟着我的执着的兰那罗说带着我的那个一肚子黑水的坏蛋是我的前学生,这是属于那菈和那菈之间的问题,是我逃不掉的代价,赞迪克也不会只经历波折了。 “你在森林里,跟什么在说话,老师?” “你确定要将我所剩无几的生命浪费在这种争论上?” 他既然都真心实意的想要挽救我的生命,在陌生的国度都不知道站没站稳脚跟,听到我快死了的消息,就跑回来不说还又费力将我从须弥偷渡出去,他想要的一定比配合的实验体更多。 魔鳞病已经损坏了我绝大部分价值,现在我能想到的,只有他需要我的知识。 的确如此。 在生命的末尾,我不良于行,整日窝在柔软的被子里,或是裹在温暖的衣物里,看着壁炉里的火光,倒数自己的生命,心平气和。 整日与我待在一起的是我的前学生现上司——在他说他还需要我的知识时,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让他发工资,延续我作为老师的待遇,他就给了。 至冬的风雪会折磨我的身体,在来至冬的路上,折磨的却又是他的身体。 “老师,你以个人名义放逐我的时候,曾说你对我感到抱歉,因为我摊上了你这样的老师,我本该从老师手里得到约束得到道德,然而在你这里,只得到了不痛不痒的约束和纵容。” “所以,你没有用教令院的名义放逐我,而是用了个人名义,是防止百年后被我伤害的人找不到你的姓名,无法发泄自己的怒气。” “跟着我一起被唾骂,你说是你应得的代价。” “但只教导我妙论派知识的你,显而易见,不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我知道。 这只会让后人感叹我收徒不慎。 第12章 客套话嘛,大家都成年人了,谁没有半夜不睡,就为了明天的大事斟酌语语句,事后又会因为发挥失常而懊悔几天的经历? 赞迪克离开前听的都是客套话、场面话,他此时拿出来,我也知道,他是想要撬开我的嘴,最好是将我的脑袋做成缸中之脑,成为他能长时间拥有的知识储存器。 不必那么麻烦的。 我示意他看我现在的身体,整个人已经成了干脆的枯叶,一点雨落下来,我就会尘归尘,土归土。 而且: ——“老师会为学生解惑。” ——“可我等到了现在,你似乎还是停留在教令院时期,总以为我是妙论派贤者,是你需要斟酌语句才能迂回的问实质上是僭越教令院禁令的问题的老师。” ——“你忘了你自己不顾一切的求知心,而我身为老师,亦从未听到你的问题。” “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可以承受答案的代价,魔鳞病只是其一。” 我没有任何情绪的注视着自己的学生,“只要我知道。毕竟你我,都要遗臭万年,于此时考虑知识之外的事,是徒劳的为自己的声名挽尊。” 赞迪克是很好学的学生,是我名下最出色的学生,现在也是我思维和现实里的拐杖。 他真的、真的很想我活。 他真的、真的很想汲取完我脑袋里的所有知识。 最焦虑的时候,他需要听着我的心跳声入睡,半夜惊醒第一反应都是死死的盯着我,阴谲渗人,红色的眼睛成了欲望的载体。 而我,则是那个被渗人目光惊醒,对着他无语的倒霉蛋。在延长我的寿命和杀死我两个选项中,他在夜深人静里会碰触杀死我的选项,因为他现在做不到让我活。也始终没能按下去,结束我的生命。 直到他的习惯影响到了我的休息,让我的生命又短了片刻,他的焦虑才转变为自伤,很有分寸,不伤及自己的手,没有后遗症,只是让一个伤口时时刻刻在发痛流血,刺激自己的头脑。 获取知识的每时每刻都珍贵,不需要浪费在这些无谓的焦虑上。 总之,我们两个都没把对方当人。只把对方当做知识的容器。 目前这种模糊了界限的相处,是为了方便的在短时间里吞吃下更多的灵感并将之付诸实践。 具体能将我们的距离拉近到什么程度,量化指标是魔鳞病发作频率。 近段时间我醒来,他像是一条蟒蛇在丈量我身体的尺寸,每一次吐息都是在分辨死亡离我的距离。 “你应当知道自己不日之后就将死亡。” 他的红眼睛离我太近,近到我能看见他眼瞳的构造。 “嗯。” “你有办法延续自己的生命。” “是。” “魔鳞病可以治愈?” “对。” “教我,老师。” 我几近叹息,“赞迪克,你都无法抹去自己的死亡,你无法支付这种代价。” “教我。” “让一位死去的神彻底的死去。你在我死前,做不到。稍微约束一下你对知识的渴求吧,太过放纵自己的求知欲,而不顾及自身,你见不到答案。” 他听进去了。 不如不听。 我第一次有一天的空闲去看至冬,而不是在房间听自己的学生问东问西跟自己的学生探讨各种刁钻的问题被自己的学生翻来覆去研究自己身上的魔鳞病,是因为赞迪克想要唤醒我对死亡的恐惧。 我愿称之为社死之旅。 人还没死,已经名誉尽丧,被归为跟赞迪克一样的疯子。 “多托雷。” “?” “现在我是多托雷。” ……被归为跟多托雷一样的疯子。 天可怜见的,我只是离职不成,身边又有一个学生,便去履行老师的职责答疑解惑罢了。 然后放任了他的选择。 “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漠不关心。” “那是下班时间。” “你的上班时间难道不包括实践课?” “包括,但我会自动摸鱼。” 毫无意义。 多托雷这种方式。 人若是想要活着便能活着,那就不会出现死亡。 我拍了拍我的学生的脑袋,“我说过,死亡是知识的一种烙印方式。” “我会吃下你。” 从不怀疑。 他现在是饥肠辘辘的兽,被知识填满了一层胃,却感到更加强烈的饥饿,自然需要吞咽下更多的知识。那我是什么? 打开粮仓让他随便吃的冤大头?还是最后贡献自己死于魔鳞病的遗骸,让他研究的老师? 没关系。 “那就吃下我。” 他已经支付了对应的财富。 “然后用得到的知识,去看看长生之人才能看到的景色吧。” 他是我的学生,想要求知,我便会尽我所能。 毕竟被养育的兽,在未来会回馈我更多价值。 “再见。” 多托雷送给我的结语。 第12章 老师3 卡罗拉试图从赞迪克、丽莎和艾尔海森三个人的人生里学习些什么,上来扒拉我时,我的手刚碰过试剂,不得已举起,免得碰到她。 “这样吧,你想要学什么,跟我说,不用借着故事的由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所以,老师,你对我抱有期待吗?” “行吧。” 被扒拉上的我只能面露无奈,“我希望你成为拥有权力的人后,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不是沦为权力的傀儡。 她笑嘻嘻,“不会,老师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步。” 她在博识学会的学者那边学到了很多,也终于从繁杂的课程里找到了自己的天赋和兴趣所在,除开必学的历史政治和必看的事件资料,她的时间已经出现了空闲,可以接手一部分执政工作。 我的时间随之出现了空闲,足以安插进一个研究项目,跟失去了老师身份的学者们进行研究。 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转移了一些到了研究项目上。 抽离的速度不快,足够我的学生卡罗拉一点点适应压在她身上的重量。 我断断续续的工作生涯里,老师这一工作占据的时间较长,结束得还算平静,这给我带来了许多经验,让我掌握了大多学生都需要的学习进度的循序渐进。 卡罗拉来的晚,又是当下的唯一,她的师兄师姐们吃过的很多苦都没吃过。 没有扣分很严,59.9都被挂科的经历,也没有想问个问题,愣是挤不进老师办公室的经历。当然了,她也不必跟着我一起餐风宿露,只为了去考察某个古建筑,得到第一手资料。 她专业选的好。 时机挑的也好。 那么代价呢? 代价是她的结业考试会非常难,难到要持续一生,难到我们同行的路只有一段,我只会与她保持友好的师生关系一段,其后便会抽身离去,让她一个人面对我精心挑选的豺狼虎豹。 权力不是凭空而来的,亦不是靠着他人的怜悯而得来的。 想要真切的触摸权力,卡罗拉需要走出我给她营造的温室,或者说是掌握权力路上的陷阱。 旁观一切的真理医生说她选择了我成为她的老师时,就已经步入了她人生路上最大的陷阱。 “你的教导结束前,她无法选择另一条路,不能反悔,不能退学。你的教育理念不是因材施教。” “当然,我的责任是教导她想要的知识,而不是根据她的才能所在而及时调整最终的教学目标。所以,我才会让她多学习一些知识,理解自己每个选择背后的代价。” 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老师,硬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只能说我努力的在尽教导的责任,又在预习阶段给自己的学生留一些反悔的余地。 但是用到的时候很少。 可能我的学生中天赋异禀的不在意这些,不上不下的觉得我这是认真负责,吊车尾的根本不会说老师我想学这些。 于是我靠着他们的衬托,便也成了好老师中的一员。 不过,如真理医生这样,看出来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些优秀学生代表就是。作为被教导的对象,他们的确容易陷入当局者迷的状态,作为亲身经历者,也能获得旁观者无法得到的体会。 恨我的倒是一个都没有。 除开多托雷,其他两位都学会了在我面前尽量使用陈述句。 “虽然知道老师不会随意的教导什么,但这样其实是为了警示自己: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对老师说出不该说出口的请求。” “为了我的事,老师已经足够费心了。我以为我会付出更多代价,没想到,老师已经考虑到了。” 这是丽莎在了解了不该了解的知识后对我的教导做出的结语,语气温和,一点遗憾都是因为不能继续在教令院深造。 第13章 离开之前,她哭笑不得说那点遗憾是因为不能继续在我手底下学习,“我一直都很感谢老师。” 另一位艾尔海森,就没有这么明确了,不过他的性格注定了他要是接受不了我的教导方式,他会在学习过程中干脆利落的提出意见。 而不是在我手底下待到毕业。 卡罗拉与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此前,她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明确的认认知。 但她人生面前的路又窄了很多。 她被公司选中成为执政。 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我和真理医生的注视下,卡罗拉朝着掌握权力的目标前进,没有后悔,没有跟真理医生说过一次不愿意。 她明白自己当时的选择要付出的代价。 她勾选了知情同意书。 教学计划如期施行。 我花在科研项目上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更多,卡罗拉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可以轻易的越过我身边的人群,扑到我身上,说今天学了些什么,说今天老师该给我讲故事了。 我们之间出现了很多的背影和隔着人墙与距离的对视,卡罗拉一次比一次陌生,我也是。 偶尔身边没人,也不再拥有亲密无间的时刻,不是在桌子对面行使执政的权力,就是累到没有心思说话。 平和的时刻,当然存在,我们在远眺这颗星球在我们手底下发生的变化,曾经简陋的执政居所已经像模像样了,曾经的一片焦土上有了清晰的道路和行道树。 她问我:“掌握权力的代价是失去?”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老师你已经计划好了离开。” “因为教学计划的末尾是实操,而我在这颗星球上,我给你选中的那些人,会克制自己的獠牙。我存在,即是你的庇佑。但我离开,他们就有这是我对你的教学计划的借口。” “野心一旦起了,借口便会越来越多,你面对的世界就越接近现实。但你是我的学生,仅这一点,我就无法强求那些真正对你有威胁的人做出不符合自身利益诉求的事,因而,你能接触到真正的现实,要在很久之后,久到星海之中都有这颗星球的声名。” “还有,我是外乡人,我的故乡不在这里。” “还有问题吗,卡罗拉?” “有,老师以后会回来吗?” “不会。” 因为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这次离职,很风平浪静,毕竟只是一个人的老师,工作时间短,除开最初的那一波支援,我真正的工作时间全在副业上。 这颗星球的双执政就此成为了历史。 第13章 中介 简历电子档和纸质版都需要准备,手机要常备多个招聘软件,方便广撒网式投简历。最好还要一辆代步工具,因为一天跑几家公司,坐车太贵走路太累,花钱舍不得不花钱也舍不得。 以上都是我为找到工作而做的最大努力,再多的,像什么职业套装,什么研究投简历公司的资料,我扪心自问,这样的工作我难道是非要不可吗? 卷的极致近有公司高层,道德高地有老师,我现在不图钱不图精神实现,我只想要一份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包吃包住有五险一金的工作。 可惜,这样的工作对于这里的人才市场而言还是太超过了。 我在人才市场上找到的更多的是说工资6000,周末双休,实际待遇一问一个不吱声的工作。 工资6000,有双休,看着很好,实际上是底薪+绩效+餐费+税才能凑出来一个6000。 就别提他公司内部还有扣工资的种种规定了,工作一个月,工资倒扣6500,贷款上班还用的商水商电。 至于周末双休,当然有咯,你还得打零工养活公司不是。公司非常人性化,不会让自己的每一个员工都饿死,但活的有多好,他们不保证。 我乍一出卡罗拉的星球,完成与公司的合作项目后,抵达这个星球准备吃些工作的苦,结果好似来到了奴隶贩卖市场。 我真心实意的感到了惊叹,用着问问朋友看他来不来的理由,给列表最上面的真理医生发了他们招聘广告的照片,配上一个惊叹的表情包。 “来吗,朋友?” 晚上叼着面包披星戴月回去才收到他的消息。 “时薪不超过十三信用点,招聘广告上涉嫌虚假宣传,光是面试就已经在损害人身权益。” “如果你真的需要工作,可以联系公司或者加入博识学会。” “虽然以你的学识,大概率用不上正常的推荐流程,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几条消息后,就是一堆博识学会和公司的招聘链接,挨个点开它们,就能发现这些工作都是明确了双休的工作。 就算双休日加班,加班费都有了明确的说明,严谨得没有一点被自己人和外人钻空子的机会。 我几口吃掉面包,擦擦手,跟街边上匆匆忙忙的人一样,脚步不停,手下还回着消息。 路边的繁华近在咫尺,落到眼中最多的却是在手机上反射出来的影。 亮屏时看不见,息屏时徒留几秒不真切。 “谢谢咯,维里塔斯,但我已经厌倦了学者和公司职员的工作。而且,就在刚刚,我已经明确了自己将要做的工作。” “你准备做什么?” 秒回。 现在应该是他的个人时间,没有工作。 “职业体验师,总会有人想要了解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工作的实情,我刚刚好能吃点苦。” “祝你成功。” 然后我真实入职的职业俗称是叫中介。 各人对职业的理解都不相同,有人是为了糊口,有人是为了赚钱,还有人是来骗来偷袭…… 我对中介的理解是交了钱就办多少钱的事,交的钱越多,要让我连入职公司的老板发家前的事都捞出来也不是不行。 这地方,虽然发达吧,虽然有星海航行的能力,跟同星系的星球沟通比较活跃吧,但工作业务范围广一些,至少不怕吃不饱是不。 在卡罗拉的星球,被命名为琥珀—2的星球上,维里塔斯·拉帝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泡澡,应用了公司防水科技的手机就放在一边,时不时滴两声。 他在这样放松的时刻看到我发给他的消息,说我已经成功入职了中介,光荣的成为了月薪三千的打工人。 以上是我通过真理医生的描述构造出来的场景。 真实的对话是他先简述了一下自己那边的情况,之后再是: “公司的人不久前问我你现在的工作,他们想要延续之前的合作关系,又联系不上你。” “你的想法是?” “我有工作了。” “那就是拒绝。” 对于我在干中介的事,他的真正反应就一句祝福“工作顺利”,公司那段纯粹是公司那边跟博识学会的关系让他不得不出来应付一番。 无论干什么样的工作,都不能时刻符合人的期待,倒不如说,不符合自己期待的时刻是经常有的。 毕竟想要脱离所有人的影响,专心致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概率可能比见证星神诞生的概率还小。 我工作第二天,中介的业务就开张了,还是个大单,还是个熟人。 我以为的中介:应雇主的要求,寻访工作,给在人才市场的苦苦挣扎的年轻人一条可以用信用点明确的路。 实际上的中介,工作内容与想象中大差不差,除了范围,除了雇主的要求是做掉整个星球的奴隶市场。 开业吧,以后我指不定就得失业。 不开业吧,面前的老熟人看上去不会善罢甘休。 别误会,我不是说我会遭遇什么强制性手段,我们这些人,公司都是刚开起来,中介都是新鲜出炉的。小老板创业两天就躲办公桌底下瑟瑟发抖,同事入职两天就无师自通了装死,只有被指定业务的我,脸上的笑刚扬起来,一时半会落不下去。 有什么强制手段,我们这些人捆在一起,也勉强只够巡猎的一颗子弹。其中,这子弹射出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倒地束手就擒,触发装死演技也行。 “那个,客人,你的要求确定是这个?” “宝了个贝的,我的联觉信标难道出问题了?” “没有,只是例行确认。” 我目不斜视,路过被巡海游侠闯进来的动静震碎的窗户玻璃,从新放进办公室的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制式合同,又拆开一盒新的黑色中性笔,拿出一支,连同合同一起交给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客人。 “这是我们将要签订的合同,麻烦您看一下,有什么疑问我随时解答。” 等这个高大的、黑白二色的改造人真的坐到我对面,认真的去看我们今天才打印出来放到抽屉里的合同,我的小老板、我的同事们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目不转睛,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第14章 耳朵是一个比一个竖得高。 “我对工作的要求?” “就是写您委托给我们的事情,正式一点就是创造新的职业需求,让饱和的市场注入新的血液。日常一些就是打击违法犯罪。”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视甲方需求酌情增减委托费用。老子上次见到类似的话,还是在公司那边。你们要是跟公司那群小可爱一样的小可爱,可别怪我一枪爱死你们了。” 我八风不动:“普通的委托自然有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费用,特别委托自然也有特别委托的价格。与一颗星球相关的委托和找一个普通工作的委托,共用一个价格,这才是不合理。” “说的这么麻烦干什么,直接说我要付多少钱。” “您确定要签的话,我先帮您填写一下信息。” 我将合同信息填好,又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出几份合同,“您看一下,这是调查信息需要的委托金,这是介入后续阶段需要支付的委托金,下一份是全权委托需要支付的委托金。您看一下,您能接受哪一种方案?” 调查信息跟调查普通工作信息一个价。 后面两种都是按比例抽成。 主打的就是一分钱一分货,要3000的工作抽成就30块,要是30亿的工作,那需要付出的就是三千万。 这点跟波提欧的身份无关。 就算他是真的打劫的,想要我投入工作,也不能白嫖我的劳动力。 问就是养家糊口。 再问就是见钱眼开。 还要问那就是漫天要价。 问急了也是要钱不要命。 波提欧想要摧毁这颗星球上的奴隶产业,那付出的代价就很好看了,开一次张就能够一个人躺在上面吃一生的那种。 显而易见,他付不起,没有现金,也没有信用卡。 于是我们现场制作了关于第四份分成方法的合同,用“所得收益的百分之一”替换了“实际所得工作月薪百分之一”。 这方面他无所谓,那些钱,他要着也是散出去。 在愉快的达成合作后,我们互相握了握手,这标志着我的工作状态结束。 然后这位巡海游侠质押了自己的劳动力,用来修补他帅气登场后碎掉的玻璃、坏掉的窗户。额外支付了我们一笔精神损失费。 刚入行才两天的新手老板没进化成后期的周扒皮,能看着员工们八卦干与工作无关的事,还能够在得到一笔精神损失费后就宣布下班。 我和波提欧得以提前去人才市场查探的计划。 改造人说这里的工作太抽象了,他看不出来这一群小可爱里哪个才是他要找的小可爱,所以他找了一个看着像人的,还特意查了一下该公司简陋的官网,并被官网上的“任意委托”吸引住了。 “然后就碰到你这么一个,能跟公司那群小可爱合作的人。” 他找的正是我新入职的小作坊。 “我的脸辨识度很高吗?” “不高。”他一笑,鲨鱼牙齿就很引人注意,“老子是因为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才认出来你的。” “奥斯瓦尔多这个小可爱做人不行,看人倒是有两把刷子。真是宝了个贝的,你这脸是怎么辨识度不高的?” “那是另外的价格。” 我初看这人才市场,认为这里能找到的工作是费钱费命的,结果现在再看,它竟然真藏着一堆奴隶交易。 怪不得整体画风这么抽象。 以前再怎么抽象,都有几个对比之下还算正常的工作的。 第14章 中介 我们,一个改造人和一个中介在人才市场里招摇过市了一圈,谁问都是我身后的改造人是外地来的,正在找工作换电费。 每个hr都会问上一句:“工资是电费?” “是的。” “6000折算的?” “是的。” “他能用这么多电费?” 我眨了眨眼睛,脸上自然而然的挂起了微笑,“这不是为了日常的自由活动嘛,哪个改造人是一下班就断电的。而且他要这么多工资,你们也不亏啊,毕竟改造人只要有电就不会累。” 一圈晃悠过后,我们从人才市场里出来时,手上已经塞满了多个hr的联系方式。 背后的人才市场占据了这片繁华区一片不错的土地,建筑时也是请了当地有名的一个设计师,卖相看起来相当不错,很衬土地的价值。 在求职的人眼中,它同时也意味着找到工作的希望。 我们停留的地方是远近闻名的打卡点,既可以看到人才市场吞吐求职者的盛况,身边又有绿植花卉,很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宝了个贝的,跟人才市场拍照,还有这么多人看?” 我当中介,入行没多久,社交平台上账号还是一片干净,第一条动态就贡献给了跟大客户波提欧的合照,配文是: “新人中介,入职第二天,感谢客户对我的信任。” 刚入职没多久,人机感还没修炼出来,只在自我感想后附带了我所在公司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以及公司压根没有,随便人胡编乱造的公司主旨。 好在这个打卡点确实热门。 我跟波提欧在黄昏色调里的合影又是被精修了半个小时光线,占了大半位置的人才市场和其中疲惫的人群都没有夺去我们的主角地位,让人一眼过去看到的就是我们。 所以,热度还不错。 不是我说中介跟客户,评论里都分不清中介与客户跟人机与改造人有什么区别。 还有人在感叹找工作难,偌大的一个人才市场,连改造人都找不到工作了。 当然也少不了我们小公司的小老板和同事们,兢兢业业在动态下面留评点赞,顺便再推销一波自家刚开没多久的公司。 一个人机出来了,别想了,往下翻只会有更多人机。 波提欧跟我蹲在这个地方,蹲的改造人的身躯都觉得某些机械构造快要过劳了,看我翻了一个小时的评论区。 “有什么发现吗?” 我长叹一声,“看来大家都挺不容易的,都在蹭出境率,哪个评论区热度高就在哪个底下团建。” “没了?” “没了。” “喵了个呜呜伯的!” “听不懂,但是你的脸告诉我你骂的很脏。” 我切回工作软件,跟自己的老板说自己这段时间都会在外面办业务,打卡怎么算工资怎么算。老板说不用打卡工资照常结算,还给三倍工资,就是求我在解决波提欧的事之前,不要回公司。 小老板求人的表情发了一堆又一堆,要不是胆子小,估计今天就得给我跪了。 “你小心点,我在外面看见这位大客户的悬赏了。” 出于人道主义,小老板还提醒了我一下波提欧的身份。 我回了个“收到”,收起了手机。 转过脸,顺手将蹲着老大一只的巡海游侠提了一下,告诉他可以行为艺术迎来了结束,我们回家吃饭吧。 “三毛钱一度的民用电,量大管饱,我请客。” 波提欧比了个大拇指,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抠门的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我又不是不能消化人能吃的食物。改造人也是人。” 我回:“不信。” 说是这么说,谁会对自己的财主苛刻,还不是得点外卖,老老实实的吃了一顿正常的饭,当然,星际牛仔喝的是酒,他从我家里掏出来的。 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出来的,愣是将前房主的私藏从犄角旮旯里翻到了,还通过这些酒知道前房主经历过一场枪杀。 “硝烟的味道都浸透了。” “死亡也是。” 我带着手套,给自己的炸鸡块涂上蜂蜜芥末酱,咬了一口,快餐食物带着油脂的香气便飘了些出来,咀嚼一下,还能从鸡肉里感知到它生存的时间不长,肉没办法长老长得紧实。 但高油高热量的食物很难做的太难吃,我的大脑很诚实的在味蕾接触到油脂时释放出多巴胺。 “我家以前是个凶宅,出了连环枪击案的那种,人死了不少,凶手还是在逃。因为有凶手重回现场的风险,我拿下它没花多少代价。” 我说到这,看着一盒子炸鸡块,只觉得可惜,“可惜跟你今天去人才市场绕的那一圈,现在凶手不重回现场都不行了。喂,波提欧,你作为巡海游侠,还上了公司的悬赏,身手应该不错吧?” “那要看这群小可爱什么时候来了。” “你家可真是宝贝的惊喜!” 他的枪已经掏了出来,正准备让我躲他身后,就看见我捧着一盒炸鸡块已经在他身后,嘴里还在吃第二块。 他笑了声,“就这个心态,保持住了,看我怎么一枪爱死门外的小可爱。” 下一刻,他直接单手揽住我,带着我一起破窗而出,紧随其后的是迟了一步的“嘭”的爆炸。 我捧着炸鸡盒子,炸鸡块被我保护得很好,没有掉一块,扭头看自己的房子在爆破工程中倒塌、冒烟、蹿火。 第15章 本地的帮派显而易见是信奉“人的命只有一条”的,在主场优势上,用格外充分的准备时间策划了一场朴实无华的爆破事故,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支地方武装。 原本繁华的街道,大半夜都有行人和车,三更半夜都有远光和喇叭声的街道,寂静得仿佛本来就空无一人。 很刺激的一个夜晚,巡海游侠在负重前行,头顶是枪林弹雨,间或夹杂着闪光弹燃·烧·弹。 危险算不上,波提欧应付这些地方武装很有经验,比不上公司的武装困难,我还能在逃命的间隙吃完还没变成硝烟味的蜂蜜芥末酱炸鸡块。 波提欧:“他宝贝的,你到底是来逃命的还是来开饭的?” “我走存护的,跑的这几步都是对客户的关心。炸鸡块味道不错,你能尝出来味吗?先往前面那个死巷里插。” 我们往死巷那边极速前进。 巷子里没灯没人,黑暗先是轻飘飘的吞下了我们两个人,又吞下了跟着我们的人,顷刻间,一切重回寂静。 波提欧将我拽上了墙头,对我用来导航的软件说了句“喵”,骂的简洁,骂的令人深刻。 不怪他,怪这导航是什么路都敢记,我甚至怀疑走这条路的不是个人,而是会飞的机甲,光是从死巷的墙头走过去,就是个大活。 “那些小可爱们呢,被你送哪了?” “送给那个直钩都能被钓上来的鱼了。他们到底是有多自信,觉得能拿下连公司都拿不下的通缉犯。” 我看着正在仙人指路的导航,说着前方直行300米向右转弯抵达目的地的导航,又看了看夹在死巷边上的高楼大厦,说这个路我们还是不走了,这大晚上的,就地坐一宿算了。 “你导的目的地在哪?” “奴隶市场。” “……这能导?我们今天去的那个地方没有夹层没有地下室。” “因为找工作的人有流入地吧,合格的人总是要以得到工作作为骗局的结尾,吞吐量最大却没多少人出来的地方,本来就不多,包吃住全封闭式管理的,就更少了。” 我的导航仍旧发出人机的声音“前方直行300米后向右转弯抵达目的地”。 暗夜里的高楼大厦阻挡人获取更多的光亮,一轮暗淡的残月正挂在工业化后灰黑透白的天空中,无能为力的反射着白日的太阳光。 我们爬上了顶层,向前看去,300米后向右转弯,是这里很有名的一个办公楼的楼顶。 白日里它已经在吞吐着许多社畜的精气神了,没想到这样的晚上,它竟然还不休息,还在消耗人的生命。 “你要是在这里待几天,大概是能单枪匹马端了这里的。我就知道,能下直钩就钓上来的,只能当一条生产链的末端。” “无所谓,只要速度足够快,爱死这些宝贝,上面的那些小可爱一个也逃不掉。” 他给自己的枪里装满了子弹,“不过你给那些被送走的小可爱安装了定位器?可别找错人了。” “错不了,我以琥珀王的名义发誓。” 波提欧跳了下去。 今天晚上,我损失了自己的家,还是今天晚上,让我失去家的人失去了他们的根据地。 巡猎的速度真不是盖的。 在波提欧跟人火拼时,我摸上了他们的信息房,等波提欧那边解决了,我这边也将他们的所有资产都清算完毕,公司的实际管理人也换成了波提欧的名字。 他推门而入时都差点没推开,推开了看见房间里存护行者的琥珀盾,再度刷新了对我的认知。 “说真的,你不如跟我直接组团气死那群公司的小可爱算了,这盾,卖相跟琥珀王都差不多了。” 当然像了,琥珀王开的,祂第一次接这么小的活,还要粗制滥造。 “别看盾了,先来看看我们俩的公司。” 第15章 中介 两个脑袋凑在一块电子屏前面,看着面前的寥寥数语。 统计学在此刻发挥了自己应有的作用,将繁复的信息综合,成了一行系统默认字体的字: “该据点距今已输送十三次,共27943人抵达中心区。” 再继续往下追踪,路线就不固定,有的还在星球上,有的已经开始了星际漫游。 我和波提欧就这么挤着看电脑自动读取记录追踪,自动归纳路线,在眼花缭乱的线路中找到它们共同的目的地,入侵对方网络,读取对方监控过往视频,再度从视频信息里归纳出那些人的情况。 27493个名字,27493个死亡。 源源不断的名字冒出来,源源不断的名字灰掉。 数据停顿了一会,弹出了一个窗口: 「判定该目标符合远距打击启用条例,是否执行?」 充当窗口背景的数据摊开,成了一张星系航线图,有红点移动的皆是可以施行打击的目标。 “有没有更具体的,宝了个贝,老子一枪爱死这些小可爱。” 他是对我说的,面前的电脑却已经自动录入并分析完成他的声纹信息,采取了响应措施,窗口隐没,一个红点跳了跳,出来一堆信息。 包括且不限于人员组成、姓名照片、家庭关系、过往经历、任务内容。 以及一行提示:「可对准目标射击,攻击将会如实传递给该个体」。 巡猎的子弹射出,没入光屏,空气震动的波纹在光屏上显现,带着死命中现实里光年之外被准星瞄准的人。 「无需使用巡猎的子弹,系统自响应功能具备锁定模块。」 「请珍惜资源,您浪费的每一粒子弹都会使海拉女士的得到的财富缩水一个百分之一。」 知识在此刻不只是力量,而是降维打击。 我和波提欧用一个下半夜,在产业链的最末端,用一个随身智能远程打击在其他星球上的产业链顶端,端掉了它们一个整个产业链。 等到天亮,第一个社畜睁着睁不开的眼睛飘到打卡机面前打卡时,打卡机发出了让人瞬间清醒的声音:“欢迎你,工号536,检测到你的身体状况为疲惫、饥饿,已对你的工位进行自适应。” 大概打卡机又抽风了。 等人到了自己的工位,怀疑的就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清醒梦了。 手机上的时间没错,大腿掐紫了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一样。 ……世界疯了? 等人陆陆续续来齐后,已经不是世界疯没疯的问题,是他们疯了。 “世界末日了吗?还是外星人占领星球了?” 有人手抖着摸了摸自己的工位上的热气腾腾的早餐,又收回手摸了摸垫了块干巴面包的肚子。 “占领就占领吧,反正跑也跑不掉。” 就大家这样坐出来小肚子敲出来肌鞘炎熬出来头发稀疏的身体状况,能跑的飞快不是人牛,是肾上腺素牛。 抵达上班时间后,黑屏着按电源都没按开的电脑统一开机,这个熟悉的风味让大多数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世界末日了又如何,老板也不会给他们假期让他们去拯救世界。 ——但是,真的有人工智能解救社畜的。 开机后的电脑没有第一时间弹出来老板的工作任务,而是「工作变动须知」。 好消息,在座各位都没有失业。 更好的消息,这呜呜伯的工作总算遵守八小时工作制了。 不止这两个好消息,还有第三个,工作有双休并且宿舍正在逐步翻修了。 以前吐槽自己过得跟奴隶一样,跪着向老板讨饭吃,今儿个,老板是被人胁迫了还是吃错了药了,突然就让他们从奴隶大跨步到了小康。 “无论是谁都好,别让从前的老板回来,我可不想当奴隶了。” 触发人工智能关键字:「指正,各位是具有人身自由权的人。」 「依照合同,应享有人的基本待遇。」 一天的试运行结束后,我在电脑椅上伸了个懒腰,扭头对波提欧说,“情况还不错,没出现什么bug,可以正式运行。给你。” 我朝他丢了一张权限卡,“读取一下,以后进门不用爬楼,取钱都不用非要到公司。” 改造人一边翻公司报道的新闻,一边听播音员说几个系统时前在xx星系上发生了一起恶劣事件,揭露出一桩持续多年的人口买卖案件。 嘴也没闲着,时不时灌自己几口酒。 “你的小玩意儿,威力可真带劲,公司那群小可爱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现场。” 权限卡一接,报纸就散了几张,读取权限信息后,他捡起来那几张报纸,“今天晚上吃什么,我请客。” “三毛钱一度的民用电?” “我可不是你。” 他请的是我昨晚上跑路时候还要边跑边吃的炸鸡块,还有我外卖上点的最贵的那几个,深谙请客的精髓。 我这个大拇指比的是心甘情愿。 当然,我这边的中介工作大获成功的同时,属于我的带薪假期也就岌岌可危了起来。 第16章 我的这顿饭吃出了最后一餐的架势,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长按开机,电子屏幕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神都是黯淡的。 第一条消息跳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亮了亮,等看到99+的消息都没有一条工作的时候,那就不是亮了,那是长明灯。 我的小老板发了一堆感叹号和相对于感叹号而言太过于少的文字: “你家怎么炸了!!!!!” “人才市场整改了!!!!!!” …… 其后是一长串的感叹号,以及我最关心的带薪假期问题。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波提欧直接弹射起步,跟发现自己身后有根黄瓜的奶牛猫一样。 “宝了个贝的,你那是什么眼神?!” “是工作保住了还能无期限带薪休假的眼神。”我三步做两步,将小高跟已经踩到阳台上准备随时逃跑的牛仔拉了下来,死死握住了他的手,“不用打卡不用看绩效不用上班每月按时收工资,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工作啊!” “波提欧,我宣布,你就是我最好的工作搭子!” 好似听到了星际和平公司碎掉的声音,但是没关系,p48虽好,但它是重复资源啊,这种新工作才是我想要的。 第二天,我的小老板很遗憾的告诉我,公司开不下去了,他已经到我们的办公楼打工了,所以给我提前预支了三十年的工资。 波提欧看我整个人都灰掉了,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别伤心,你还有钱。” “但我又失去了一份工作。” 波提欧认识我之前,见过性格异于常人的天才,碰到我,他也只能说这宇宙里的天才真多,有怪癖的天才也多。 热爱工作——我纠正,我对工作的复杂感情够不上热爱,他说行吧,听小孩子的。我又纠正,鄙人虽然面貌不显,但确实可以当他祖宗了,他笑你个宝贝的辈分是风吹就涨的吧。 偏又是个行业冥灯,干一行倒一行——我指正,没有全部倒的,有的只是老板公司被我克没了,有的是老板和一公司员工都被我克死的,还有的只是老板被我送进去了,我何德何能能干倒整个行业。他说行行行,是部分行业干一行倒一行。 还屡败屡战,迄今为止都没放弃。 说到这他还停了下,见我没有反驳的迹象不乐意了,“来,来,捧哏。” 我很配合的:“指正,没有屡败屡战,我有休假的。” “你没进酒馆真是他们的损失。” 这算总结。 “你还准备干中介吗?”他问,“干的话我碰到其他巡海游侠让他们也来关照你的生意。他宝贝的,果然还是得学习,这可比直接怼到人面前开枪效率高多了。” “奥斯瓦尔多也能这么做?做到这样的……超距打击?” “超距打击公司可以做到,但做到像我们一样的超距打击,有点难。精度越高,对技术的要求就是指数级升高。” 一般动用对星武器,都是奔着灭星去的,谁会像我们一样,搞点杀。就算后面是电脑自动,也不过是同时段被点杀的目标上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而已。 正因为没有看过,所以我斟酌一下,说的是“有点难”。 其实还有一个判定指标,一个东西技术上要是特别牛了,那么可以追求博识尊的一瞥,将星神的一次注视当成指标。不过我找琥珀王开的盾隔绝了这种可能。 以及,波提欧可能没听清人工智能说的是“远距打击”而不是“超距打击”,意思是在系统的计算中,那个距离仍旧是在它可观测范围内的,不需要额外的计算量,照程序锁定就行。 但还是那句话,我没见过没有具体的判定标准。 这事不重要,辛苦的是博识学会和公司,而我,我除了为真理医生愧疚两三秒外,余下的时间是在为了中介的工作……努力吧? 应该是。 毕竟波提欧都成了我的固定人脉,社交平台上也出了委托任务圆满完成的合照。 第16章 中介 正常的中介工作没有波提欧的那个单子要来的大,面对的对象基本上都是本星球的打工人。 正常的老板也不会给人无期限带薪假期。 前一个小老板在我和波提欧的办公楼里干的很开心,属于是社交平台上都肉眼可见的把工位当疗养院了,还在热情洋溢的向人推荐办公楼里的工作。 在一群加班日常化的公司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工智能接管的办公楼,这位人工智能还是把人单纯的当人看的,未曾将人的一个整体切割成不同的资源,反而给予人应有的权益,还拥有本地区最大的话语权,以及正规的当前科技无法解析的武装力量。 除非所有人都放弃便捷的电力网络,重回工业革命之前的世界,否则无法对人工智能造成一丁点儿的伤害。 理论上,只要它存在,那就是打工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 因此,我的中介工作基本上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找办公楼附近性价比高的房子,二是替来碰碰运气的求职者押题。 必要时,为了确保求职者对押题的信心,我们还需要付出一定的名誉为代价,去做些似是而非的事。 比如,研究那群办公楼里的人精神状态,并尽可能贴切,在社交平台上po好像从办公楼里下班的照片。 老板在会上说的慷慨激昂,说我们泼天的富贵已经来了,只要接住了,下一个发财的就是你。 同事被点名问她想法时,她问:“老板,这么蹭热度会不会有问题?” “没有问题。你就是太年轻了小杨同志。”他拧开茶杯盖,将盖子拿在手里,又给拧上了,“我跟对方都打过招呼,放心大胆去干,公司是你永远的后盾。年轻人不要怕吃苦,也不要太死板,我们吃过的亏肯定比你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还不清楚嘛。” “可我怕被人骂。” “嗳,你这就不懂了,黑红也是红,有人骂才说明有热度,脸皮厚一点,到手的钱才是真的。” 我深以为然的点头微笑以表赞同。 但他死活不点我名,好让我问他“那么老板,我们的钱呢”。 果然是做老板的,出师不利就利用人群中大家都在伪装没意见眼中全都是吐槽但是没一个人会吱声的现状,指节象征性磕了几下桌子发出声响,问一句“还有没有意见”。 又在有人快忍不住的当口,以“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接下来就这么办,好了,散会。” 会议上被点名的小杨同志嘀咕了一句“光画饼又不给钱”,老板走路带风,听力自适应成耳背,眨眼间就已经在打卡机前面蹲守了。 留下会议室给我们收拾。 工作就是这样,老板给个指示,下面的牛马就得费心费力去执行,好的老板会给牛马喂牛奶吃草料,平常的老板没有锅给你背功劳他拿就不错了。 “有时候真怀疑我们跟办公楼是不是在同一颗星球上的,为什么对比这么赛博朋克。” 办公楼,这颗星球上原本的办公楼很多,不过现在它成特指了,特指那个立在城市最显眼的地方的那一栋。 “那个,小王,你以前拍那片儿的人才市场的照片还有吗,借个背景图我p一下。” 同事口中的小王,我,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没事了,我这里有了。小王,你要吗,要我给你发一个。” 我说谢谢。 出了会议室下了班,反应慢半拍的小王打开手机,就看见波提欧仰天大笑的表情包,和一句,“你现在怎么成了中介小王了?” “可能是理想跟现实差距过大吧。你的朋友呢,有活儿吗?” 社交平台上的id已经换成了“中介小王”,图像是一张证件照,精英范儿是没有的,眼神无光倒是真的。 下班了还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张单人跟人才市场的合照,附文:“中介生涯第二单。” 至于老板下班之前非要开的那半个小时的会,以及会上的要求,听听就得了,就跟他涨工资也就随口一画饼一样。 不催不加。 催了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人指指点点,顺理成章的说不加。 波提欧说幸好我不算真的社畜,不然他肯定一枪爱死那个呜呜伯,都跟公司的小可爱一个样了。 我回,没事,你口中的公司的小可爱现在正在研究我们的超距打击,研究进度一直在卡。 公司卡到什么程度呢,给它造了个名字,然后就一直卡卡卡……卡住了。 那大概真的是了不得的一件东西,在公司有了「虚数坍缩脉冲」一些研究资料(即使缺失了关键技术材料)的情况下,在它已经使用并使上面的每一个死者都成为材料的存留物的事实下,他们无法研究。 真理医生作为博识学会的学者,对公司的研究情况要比我这个道听途说的更详细真实一些。 “想要解构你口中的海拉系统,寰宇中的所有学者都必须要先证明一件事:即赞达尔「虚数之树」理论正确。” 第17章 “这是前提,此后才是对该理论进行深层次研究,进而触碰到海拉系统的萌芽。” “但很遗憾,「虚数之树」理论现在只是学术界普遍接受的一种宇宙理论,能够在虚数体系里漫步的查德威尔已经逝世。” 他说的很客观。 同海拉系统以前转接给我的监控画面一样客观。 公司和博识学会在那些尸体上检测出来的数据,其中巡猎的子弹是肉眼可见的,是可以理解的,除此之外的数据,学者们费劲跑出来的时候,有些人看着看着就笑了。 超距打击,拥有对星级威力,尸体上的创口残留稳态虚数能,尸体保存完好无蒸发现象,病理切片无变异现象,致命伤为类枪伤创口…… 大炮打蚊子,还得要让蚊子遭此一击后保留完整躯壳不能灰飞烟灭也就罢了,死因还是一个微型创口。 …… 我在其中看见了真理医生,那时他还没有下班,戴着石膏头,算式堆叠着,试图去追逐自己脑中一闪而逝的灵感。 但最后,他将自己所有的演算过程都销毁,在下班时间走出了屋子,摘下了石膏头。 我看见深蓝色头发上的月桂叶发卡,看见他眼尾边的绯红。 等他拿出终端看消息时,我关闭了监控。 现在我们都下班了,他给我客观解说海拉系统的解析难度,我牛头不对马嘴的发了句:“你的眼影还挺好看的。” 第17章 中介 海拉系统改变了我的下班生活,以前我是打开手机跟人聊天吹水玩游戏,放下手机就是吃饭喝水睡觉,生活因为明天要上班而变得非常规律。 但海拉系统的首秀让我在下班时间还需要兼职海拉女士,对着消息框里的消息挑挑拣拣着回。 我没成想,没有被博识尊注视也会成为被关注的原因之一。 公司的锄头都快抡冒烟了,就想着将海拉这样的沧海遗珠撬回庇尔波因特。 看看他们的举措: 琥珀—2星系开发计划出现大方向上变动,基于我对卡罗拉的培养计划,公司下放p45抵达该星系,接手卡罗拉培养计划。 (我很想笑,对我可怜学生的遭遇,她这是还没出新手村就碰到了大boss) 撤回追踪改造人波提欧的悬赏猎人。 减少真理医生非自愿工作事项。 在我毫无回应的情况下,一颗星球的归属权已经归属于我的名下,上面还建了一个研究院,派专人维护那些高精度仪器。 …… 他们热切的希望我能跟他们进行第二次合作,就算不成,用这些投资跟我重新构建起联系,那也是一笔相当划得来的交易。 第一次交易时,他们对我的心理预期不高,没有高到海拉系统的开发者的程度,如我这般的一个星系首屈一指的天才,是他们追逐的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的平替。 宇宙浩瀚,于是连世所罕见的天才都能组成一个可观的数字。 然而当下,公司对我的价值评估已经直追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我没有被博识尊注视没有加入天才俱乐部都成了加分项。 “有点魔幻。” 我评价道。 更魔幻的是我的人生。 无论下班如何,都不妨碍我在上班时间成为中介小王,做些敬业得让观者为之沉默的事。 我甚至还在遭受愈演愈烈的职场pua。 小杨跟我的工位靠得近,这段时间已经在憋着气上班了。 再正常不过,没谁会在老板画大饼又对工作指手画脚的情况下保持一个好心情,除非钱给的是真多。 不过这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老板身上。 他只会看着打卡记录阴阳踩点上下班的人,时不时打开办公室的门来个突然袭击,找到一个不工作的典型说教。 钱是没有的。 情绪价值也是没有的。 时下流行的舔狗但凡有我们对工作的十分之一,都已经是王中王了。 小杨在社交平台上说的好:工作钱少事多老板傻x,我还不离不弃为老板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努力,是热爱吗?不,是穷。 当然,该动态已经屏蔽了老板和好友里所有能称为上司的生物。 万幸的是,我没被屏蔽。 小杨问我,我当时是怎么跳入这个火炕,沦落到要开小号p图去应付老板的地步的。 我说是食堂好吃。 小杨:“钱呢,待遇呢,小王你都没问?” “问了也不妨碍他不遵守劳动法。” 我跟小杨友谊飞速发展,原因有很多,我想,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虽然反应慢但是对老板的感应非常灵敏。 小杨现在在办公室蛐蛐老板的勇气有一部分是我这个老板雷达给的,只要我坐姿突然标准起来,那就是老板来了。 要是切屏飞快,那就是老板就在办公室门后面准备推门。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发展出了外派任务,跟客户见面去了,那完了,这办公室被狗崽子安了监控。 小杨握着我的手,眼含热泪,“小王同志,我现在命都是你给的。” 应该说是一办公室的同事,以小杨为代表,对我表示诚挚的感谢。 以前上学时,在家里和学校跟家长和老师上演特工剧情,没成想长大了毕业了工作了,还得跟老板演无间道。 人生似乎已经过了几十年,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装着自己的格子各式各样,具体面积没太剧烈的变化,被装着的自己还在体验真实的角色扮演游戏。 小杨现在的角色扮演是个赌徒,每天最大的赌博不是老板加不加工资(这已经是白日梦了,小杨语),而是我在不在工位。 “女神,女神,你出门时带上我吧,不在你身边,我安全感缺失!” “我要吃饭……” “那我就是女神最忠诚的饭搭子!” 斩钉截铁。 能够让我一眼相中这个工作的食堂,里面饭菜的口味自然是不错的,尤其是在跟外面物价的对比下,它的好吃还要飞跃两个档次。 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紫菜蛋花汤,是食堂的经典搭配,在便宜的同时,兼具了下饭的重任。 更妙的是,老板也对这个食堂非常满意,因为西红柿炒鸡蛋里鸡蛋不多,青椒肉丝里青椒主演,紫菜汤里汤水清亮,蛋液紫菜和水的配比已经到了水多一点没味,水少一点老板皱眉的地步。 不愧是食堂常青树,阿姨的手艺已经达到了掌控员工和老板心思的地步,用最少的材料炒出最好的味道。 也替老板挽回了多少要辞职的员工。 然后阿姨走了。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一位准备临时抱佛脚的客户押题,接到了小杨的电话,电话里,她哭得撕心裂肺,“阿姨被挖走了!” 我“哦”了一声,挂掉电话继续给客户押题,到了下班时间还贴心嘱咐客户下次不要来这边。 “那个,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是的,因为明天它就要倒闭了。” “啊?” 没有什么可以“啊”的,它没了好吃的食堂,这工作最大的价值可不就是让老板体会到破产倒闭的痛苦吗? 当天晚上,我透支了它,顺手起底了老板的发家史,将被扣留的财富分到了应得的人头上。 然后给公司的员工发了句:“阿姨呢?” 星际和平公司对此保持了可贵的沉默,但是员工不行。员工只能发消息说阿姨在研究院的食堂上班,还排出了她的待遇,就差对天发誓这是阿姨正常的择业行为了,而不是公司的非正当竞争。 “研究院?” “是的,海拉女士,是博识学会名下的研究院。” “真理医生也在?” “海拉女士想见真理医生?” “不,是希望这次见面后不要再打扰我的正常工作了。” 真理医生听完全过程都陷入了一段时间的静默。 公司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靠的上边的关系去接触我食堂里工作的阿姨,通过这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让她知道附近有工作在招人,待遇还不错,又经过正常面试流程,将人安放在了博识学会名下的一个研究院。 而我因为她的缘故,选择了与公司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我很想尝尝她做的菜。”他说。 “那你的心态可能要改变一下,变成月薪三千的社畜。她做的菜,在那样的环境里,是社畜能接触到的最大的抚慰。但脱离了那个环境,能够品尝到的幸福就大打折扣。” 是足够廉价的幸福。 跟童年时期偷偷买的一根火腿肠一袋方便面一样的幸福。 火腿肠可能不会被分几口,但方便面,是过了几圈,最后几口沾着太多的调味料都要倒出来放在手心左右手互相倒腾几下,抖干净粉料,再放进嘴里的。 考虑到真理医生是学者,是想要医治“愚钝”的医生,我做出了一点改进,“你保持住第一次看见书时的心态应该也可以。因为无知,所以获得幸福的条件便越廉价。” 第18章 我们坐在研究院里吃着鸡蛋和番茄终于对等的番茄炒蛋,吃着青椒终于成了配菜的青椒肉丝,喝着紫菜蛋花和水终于难分彼此的汤,试图去捕捉幸福的瞬间。 第18章 中介 公司对我抱有期待,不正常的,但又理所当然的。 它希冀能从我的身上看见那位天才俱乐部#22利尓他的影子,即使只有一丝,从寰宇里屈指可数的天才手里,这一丝也将使寰宇受益无穷。 对于天才(天才俱乐部那种)而言,因为理解得越多,走的越深,诞生的不自觉的傲慢和人性缺失,是正常的。 同行之人寥寥无几,前路尽头是星神,往后看,追逐他们的人尚且见不到影子。 像利尓他这种无私分享自己所得到的知识的天才,寰宇里,也独他一个。 公司为什么会将这种期待寄托在我身上?我的怪癖使我看上去尚且具有俗世的弱点吗? 但我现在对公司的财富,老实说,没有什么投资的欲望,它的财富有无数的人为之努力,而我只用坐享其成。 因为琥珀王有一只在宇宙里旅游的猫,在公司隐形权限高到离谱。 与之相反,我对一个泛银河公司构筑出来的平台有些兴趣,在这样触角一刻不停往宇宙边缘蔓延的平台上,我的声音会使我得到多少隐形的财富。 它对我抱有期待,是合理的。 可我依旧不会成为利尓他那样的人。知识就在那里,我对它没有什么占有欲,只是做了一个转译者,并索取一点他人的财富。但是免费,不行。 这次见面,公司准备的诚意很足,行程从头到尾都遵从我的意见,参会人选我可以指定,会议主旨也是。其他若干行动不提,总之都是为了让我感到如沐春风的。 然后我就将这一场问责和聊合作参半会议,变成了学术交流,借公司的手,将以博识学会为代表的顶尖学者们聚到了这个研究院里。 公司将参会名单给我做最终确定时,还很周到的准备了这些预定参会者的资料,我扫了一眼,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是海拉,而是公司陌生的一个名字。 学术交流会开展的前二十分钟,我还在食堂用餐,二十分钟之后我踩点抵达了会议场地。 里面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拘谨,我让公司特意准备的食物和饮品无人问津。 挺好。 我若无其事的迅速走到放食物的桌子边,做了第一个学术“大拿”。 又顺手牵了个椅子,开始了自己的餐后零食试吃。 人群围绕着这张桌子陆陆续续入座,正儿八经的会议桌反而没人去挤了。 作为这场学术交流会的实际主持者,我身边和眼前的位置,不是我的熟人就是位高权重的公司代表。 就算离我最远的一个人,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场学术交流会还是线上直播模式。 “我不介意你们解析海拉系统,海拉本身也不介意,但是从我了解到的情况上看,你们依旧困囿于起步阶段。” 我就坐在他们前面,吃着餐后零食,很自然的开启了话题。 “放轻松一点,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们,也不是认为你们是不自量力,这只是简单的知识的读取效率问题。” “你们对宇宙的认知和我对宇宙的基础认知有些不同,这些不同使我们很难在海拉系统上讨论出什么。” “而既然是学术交流,总是要说些东西捱过这漫长的三小时,那就聊个一那由他信用点的事吧。” 在此之前,我需要做的准备包括且不限于,放上几个思维提升装置,摆几个知识固化装置,这是确保知识在传递过程中不会失真,丢失太多信息。 至于星神防窥屏,我身边坐着的是存护令使,公司p47钻石,他可以用令使级的能力升起屏障,给我不动声色的再加工打掩护,但没这个必要。 我今天做的不是讨论自己的研究,而是对在场所有学者来个研究大摸底,有什么问题都是学者研究的项目问题。 我说了只谈一那由他的。 研究资料汇集到我手上,被我按照价值分门别类,组成了能讲两个小时的一那由他组合。没有被选中的就原路退回。 其中,被我选中的那些价值波动巨大的,我在内心给它估了标准线。 比如,研究海拉系统一无所获,但留在上面的问题相当犀利的。 问的是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宇宙认知问题:海拉系统的创造者是以什么样的视角去看待宇宙的。 “树海论。” 我扩充了一下,“「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 “能详细说说吗,海拉女士?” 被抽中的学者双眼发亮。 我回:“不能。一是这应当是由你们在论证「虚数之树」理论过程中得到的干扰项和馈赠。二是,我说「一」时,我手中的一那由他组合,已经到了需要舍弃三份的程度。超支了。” 跟随这个问题一起被放下的,还有三份资料。 余下的,依照被抽中的学者自身意愿正常解答即可。 我努力想说的仔细一些,好拖过漫长的三小时,表现出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耐心。 在座的各位学习能力绝对没有问题,便是在此次学术交流会上领了吉祥物一职的钻石只要愿意投身科研,也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因此,上一位学者跟我快问快答时,余下被抽中的学者手里人均塞了一堆纸条,仓促间写下,字迹可以是他们平生最差的几次。 在三小时没到达前,我乐见其成,除非是超出我的心理价值标准线的,我都解答了。 三小时到时,我正好给最后一个问题收完尾。 踩点进踩点结束,非常完美。 我解决了我中介生涯的第三单,不过这次是当知识的中介,以合理的价格将知识分享出去。 因为有公司参与,我得到的报酬只会多不会少,在给它看重的人才投资这方面,它一向不会吝啬,只怕给我的不够多。 我来此的目的——让公司不再干扰我的就业——不过是得到的报酬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庇尔波因特永远欢迎您。” 我只想说“可别”,也对钻石说了出来,“我不需要这种欢迎,老实说,我对庇尔波因特没什么看法,只是作为一个中介行业的从业人员,想要试试通过这个最大的平台改变一下寰宇里恶劣的求职环境而已。” “基础设施会被资本克扣,最低工资保障会因为利益而被扭曲原意,劳动法如同虚设。宇宙如此之大,发生的事却总是相似,未必不是一出太空喜剧。” “只是我作为身处其中的人,实在是笑不出来。如果庇尔波因特真的欢迎我,那就试着向这个方向努力一下吧。一个被工作掏空的社畜,不存在梦想,亦不会有什么心思去仰望星空。” “满脑子只剩下生存,有些爱好,都是对生活的逃亡。” 我将如何使我保持对研究的兴趣这一大难课题交给了公司和博识学会,依照他们对黑塔的研究来看,他们应当是完不成。 我的性格,究其本质,也属于难搞那一类,亲切的时候一切都好,不想亲切的时候,他们连挽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算是我能力的原初代价。 一切都具有价值,一切都索然无味。 最快乐的那段时间短暂,不过几年。是滥用能力只为了弥补自己过往的一切缺失之物,全然放弃约束的时光。所有一切唾手可得,就算「偿还」已经提醒了我代价,我仍旧放任了自己,放弃了压抑自我。 不过损坏的快乐阈值和从前贫乏的享乐认知将我拉了回来,我躺在水里,原本是想看小鱼在海底游的,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也是深刻的意识到,知识的匮乏会阻碍享乐,无知带来的选项太少。 用力过猛,学到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都快没有秘密时,我又意识到,知道太多也很没有意思。 我丧失了人性,快乐的阈值重构后,门槛已经高到想要情绪波动都已经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相比那些让人一贫如洗的代价,我发现我竟然还能算个理想主义者,不是一个金钱至上主义者,有钱就能度过醉生梦死的一生。 梦想已经成了灰,然而灰还随着时间的河流追上了脱离了时间的我,只有一点,我没感到梦想的重量,但找到了自身最舒服的状态。 想要正常的精神追求,而不是费心费力的去翻所剩无几的问题,一点一点慢慢抿,生怕吃完了就彻底断粮,那么正常人到丧失人性之间的区间,就应该是我平时的活动区间。 我总不能在能活得好的时候还活的没滋没味吧。 那也太可怜了。 然后我成了现在的我,靠着工作来应用能力,顺便在工作过程里见证人类的多样性,补充自己的人性能量。 第19章 疗效还不错。 很少见到的类人群星们,在工作时,总会突然扎堆出现,让每一个工作都成了人生折磨。 相对应的,我的性格看起来也越发接近一个社畜。 学习对象问题,但返璞归真,可以说是走了一圈重回最开始的生活状态,不过是随时掀桌版。 第19章 持明卵 我接到公司的邀请时,我正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状态。 这个星球的中介市场,原本因为劣币驱逐良币而鱼龙混杂,自从我来了,想要找一个顺心的工作,它里面的劣币就被我一一举报,按正式流程送了进去。 市场没有萎缩,良币在里面是不是应该如鱼得水了? 不,那些人在市场变动初期就挤进去办公楼,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开培训班押题,还是为了进我和波提欧名下的公司。 我坐在空荡荡的人才市场大门前,给信号不知道好不好的巡海游侠发消息: “一个坏消息,中介市场被我干倒了一个。” “还有一个好消息,市场被我们公司吞下了。我们,有了分公司。” 发完消息,随意一看,就看到了公司发过来的消息,公司诚邀我去某个度假星球度假。 那个职员用词之诚恳让人看的牙酸,我又正失业,所以没答应,发了个:“正失业,没心情度假。你截屏给你上司就行。” “对了,公司有基础职业表吗,发我一份。” 可能心情能够从文字中看出来,那个职员忙不迭的给我发了一堆资料,压缩包已经大到在星际时代也有些过分的程度。 在这条消息过去五天零三小时二十分后,我点开了跟他的对话框,问他公司最近还有没有类似的活动,我要搭个顺风车。 “有的有的,海拉女士。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马上去查。” “有海就行。” 你问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我工作还没找到,在宇宙里翻着资料正想着自己下一个工作干什么,一抬头,跟以前的老东家对视了。 他看样子盯了我许久,直到我抬头,原本在对面还有一段距离的人已经闪现一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神情恍惚:“你……去哪了?” 我没回,低头方面给公司的人发了如上的消息。 面前人生的清俊,平日里亦不常用那张脸做太多明显的表情,他只是在我面前略有些局促的站着,走不动也坐不下。 是持明。 还是饮月一脉那被逐出仙舟的丹枫转世丹恒,依照持明转世后前世种种尽皆消散的观念,他本不该这么局促。 毕竟欠我债的是饮月君,是持明五脉的龙尊,而非被驱逐的丹恒。 不过看样子作孽的龙师们对他用了不止一次前尘忆梦针,让他想起了丹枫乃至丹枫之前的饮月君记忆。 想起了……他对我的责任。 这么说确实奇怪,但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 无论他们转世了多少代,他们天然的觉得自己对我具有责任……好像更怪了,那就理解理解意思好了。 我跟持明五脉离职的时候闹得不是很愉快,他们是我的老东家,受得住我们之间分分合合多年一言不合我就跳槽到其他四脉的事。我最后一次跟他们线上会议,以平常跳槽的口吻说我要彻底跟他们撇清关系时,几条龙努力思考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 “你这次外出找的工作需要你未婚吗?” “没关系,只要跟他们说你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持明,他们就不会为难你。” 我说我要辞职换东家,不在持明这里挂名了,他们理解成外面的工作需要隐瞒家庭情况。 我说我不想再来仙舟了,他们寻思着我应该是打入了敌人的老巢,说会全力配合。 我去地衡司准备注销自己的户籍时,当地的龙尊露出不赞同的目光,说这工作未免太霸道了些,手是死死按在户籍上,不让我动分毫。 其中天风君行动要迅捷一些,暂离曜青的申请已经在走了,由此六御和元帅注目,为我的离职平添了几分波折。 最大的阻力则是这些听懂了装没听懂的龙们,他们清楚的知道我说的每一句的含义,却从不肯表露出一丁点儿的理解,睡觉时都是嘴巴紧闭,血脉里的雷爆炸了都学会自己忍耐。 反正,最后结果是我在持明五脉里干的工作直接崩掉了。 我离职成功,距今已有多年。 冷不丁碰到自己的老东家,确实有些陌生。 丹恒看上去则不然。 我没有抬头,他都能一眼认出来我,在他此前与我并未见过一面的情况下。 直到我打开持明用来给我转账的卡,最新几笔转账,其中有一个正是来自丹恒。 继续往下翻,翻到了几百年前,有罗浮现任神策将军景元代丹枫、丹恒转的账。 再往上翻,看日期,面前的丹恒哪怕是被驱逐了,在被驱逐后找到第一份工作开始,仍旧一月不停的给我转账。 …… 年纪轻轻的,记起来什么不好,记起来饮月君给我转账的银行卡号。 “罗浮现任饮月君不是白露?” 我指着白露的一笔转账,问面前看起来直愣愣的青年,“不是饮月君不必承负这种代价。虽然与持明五脉的契约上写的是万世不移,但真正约束的其实是龙师和龙尊,与你无关。” “如果是来要债的,那也不行,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我现在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所以?” “不是因为那纸契约。” 丹恒委实是闷声干大事,当然,也有我的锅。离职的时候为了能够快刀斩乱麻,又基于在持明五脉的工作精神待遇虽差,但物质条件确实很顶,只是没拿到预想中的积累千世百世的财富的情况,我给持明一族留了几个精神上的折磨。 几个看得见又摸不着的希望。 几个新生的持明卵,破壳无法的持明卵。 持明因不朽陨落而丧失了繁育的功能,族人只减不增,这几颗持明卵,我丢到几位龙尊面前时,我的情绪表现出来的是极不稳定:“我受够了这样看着它们的日子!” 稍微废了些功夫,在平日的相处里采撷龙尊们的气息研究不朽的产物,在不朽命途撕裂出繁育的现在,虽有生命孕育,但破壳的日子遥遥无期,足够拖住他们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算是我另辟蹊径捞财的法子。 在离职扯皮现场丢出来的效果更是堪称炸裂。 几条龙尾巴下意识就垫在地上,给我砸了。 不然,我怎么会那么快就离职,甚至还放弃了财产分割。 我付出了劳动,必然要得到回报。 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必须更多。 五颗持明卵,持明五脉跟我地位就此反转,我成了他们万世不移的债主。 说这些,是为了解释眼下的情况。 因现任饮月君一分为二,双方都不完整的情况,饮月君一脉一直在孵的持明卵为了攒破壳进度,是两头跑。 丹恒上列车时,还抱着一颗被仔细包裹的持明卵,领航员姬子问他时,他抿着唇,说这是自己的孩子。 年纪轻轻,离异带娃。 现在那颗持明卵放在他的房间里,他为了孕育它,冒着风险回了一趟仙舟,取了些鳞渊境的水。 要不是他回去,罗浮上的持明——在丹枫受刑囚禁期间都不忘让他孵蛋的龙师们——可能会在鳞渊境的封印上撞死几个。 去的时候,其实已经撞死几个了。 “在梦中醒来,它就出现在了我身边。” 第20章 预见 这事要是以丹恒的目光来看,那确实很有意思。 首先,前情提要里我们已经明确了持明卵里是有生命、但破壳遥遥无期的。 这点很重要。 这意味当时跟冱渊君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她妻子(也就是我,这里采用第三视角方便叙述),在跟持明五脉龙尊漫长的结婚离婚过程中,已经经历过至少五次的妊娠过程,而龙尊,无论是哪一脉无论是哪一代都没有发现。 换句话说,冱渊君妻子的那句“我受够了这样看着它们的日子!”是一句斥责,斥责占据了她丈夫名义的龙尊在持明孕育子嗣这方面对她的忽视,不曾尽到丈夫的责任。 是严重的失职。 他们乃至整个持明五脉、仙舟六御都无权干涉她当下做出的决议。 她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在持明绝嗣之困境下依旧耗费了以千年计数的时光,艰难诞育出了持明一族的新生,偿还了不朽之恩典。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她身上的“不朽之恩典”是实的,不是什么“身为持明,得不朽恩典”这样每个持明都能说的话。 至少,得到恩典的程度是天差地别。 冱渊君的妻子(暂时,离后就不是了),是在龙祖不朽尚未沉寂时掉到了波月古海的,一开始不是持明,也不是除持明以外的龙。 第20章 她是人类,从基因到认知上都是。 掉下来的动静太大,还引动了不朽命途上的涟漪,龙祖为之侧目,从古海被持明手忙脚乱捞起来时,就被龙祖带走了。 等再回到古海时,已经是不朽命途沉寂,持明在古海捉襟见肘的时刻,她也拥有了持明之相。 之后,才是她与龙尊们的故事。 抵达仙舟与仙舟结盟时,她的丈夫已经换代了很多次,那时正巧是饮月君雨别做她的丈夫。 纵使持明五脉和仙舟互相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结盟,对于她的真实来历,亦是持明一族定下了誓约,绝对不能外泄的隐秘。 便是跟丰饶余孽药王秘传勾结的龙师,都不会对此吐露一点信息。 她在持明一族里的地位如何,只能从龙尊和龙师们的态度里窥见一鳞半爪。 仙舟能看到的,就是她的生命周期比较奇特,蜕生化卵的时间不定,一旦化作持明卵,下一次见面,她的丈夫人选必然已经更换成其他四脉之一的龙尊。 了解她身上的“不朽之恩典”是什么后,就能明白为什么持明五脉龙尊明知持明绝嗣,却对那些持明卵的存在没有任何质疑了。 一个个都是直接信了,龙尾挤挤挨挨铺满了一地,就怕持明卵被她一丢砸碎了,更怕她找不到能出气的只能无能狂怒,各色的龙尾巴都挤在她脚边,方便她抬脚就能踩实。 这阻止不了她的离去。 她连持明卵都不要,龙尊们还没有脸大到认为她离开会带走不称职的丈夫。 但要是真的肯带,仙舟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盟友的离去。 这是丹恒视角的持明卵的来历。 然后还是持明卵,它们被放到各仙舟上被龙尊们分别孵化,孵着孵着就惊喜的发现,它们的生命迹象很强烈,只要能破壳,就是活蹦乱跳的持明。 但龙母离开时,已经说过了,它们与其说是持明卵,不如说是不朽命途的映射。 要是能破壳,持明全族绝嗣问题大概也能一起没了。 “若不是如此,我孵化它们的那些时日,它们早就该破壳。即使我想方设法的绕过了不朽沉寂的问题,临门一脚却依旧被不朽的现状追了上来。” 抱歉的心意已经依照她的意愿通过契约的方式偿还,他们之间没什么恩怨,再说“抱歉”表达自己的愧疚,只是在安慰自己,而不会安慰到她本身。 那时的饮月君还是说了那句“抱歉”,低沉的,声音里浸满了沉重的水。 无能为力,连拥抱的权利都失去。 徒留苍白无力的话语。 等持明卵交到丹枫手里,它身上被封死的气息已经在前代努力下,微弱了一些,持明卵有了更多的活力,可以时不时的跟在丹枫身后,给气质清冷的龙尊来个突然袭击。 也正是因为它太有活力,在丹枫铸成大错蜕生化卵,龙尊的力量一分为二时,才会出现丹恒做个梦醒来就能见到它的情况。 那时丹恒正在逃亡路上,没有稳定的落脚点,梦里迷迷糊糊出现了丹枫孵持明卵的记忆,下一刻睁眼,饮月君的责任就从梦中具现在他面前。 一颗孕育着苍龙的持明卵,天光熹微时,安静的待在他怀里,枕在击云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幻影,手把手教他怎么用龙尾孵卵。 丹恒:。 丹恒开始了白天找落脚点晚上孵卵的生活,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很久,结果半个月后,持明卵暴露了他不在时,它在白露身边的事。 丹恒:…… 它是两边跑的。 它甚至在他白天一个错眼时,就回到了白露那边,稳定的维持着两个幻像,让双方都以为它没有离开他们身边。 丹恒叹了口气。 他决定去找一个稳定的落脚点再做打算。 姬子邀请他上车时,他甚至没有犹豫,抱着持明卵提着击云就上了列车。 他已经在孵蛋的过程中,清楚的明白,持明卵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它对危险有一种过度的敏锐,一点恶意都能使它做出反应。 他靠着它,躲过了无数次那个男人的追杀。 连带着他自身都训出来了对危险的条件反射。 列车上什么都好,在宇宙中漂泊,没有稳定住所的丹恒现在成了列车上的智库管理员,一边整理记录资料,一边研究怎么用他身上残留的化龙妙法去孵蛋。 持明卵最近没什么活力,好半天都不见动弹一下。 他翻的有些急,看到许多卵生种族会给蛋提供适宜的环境时,他想起了鳞渊境的水。 持明卵诞生时一般都在鳞渊境,它虽然特殊,但丹恒在自己落脚点不定时都会尽力仿造鳞渊境的环境,将它泡在水里,否则他也不能半个月才发现它在两头跑。 只有在换落脚点时,它才会暂时脱离水面。 新手爸爸是这样的,即使他从过往的记忆里知道持明卵很皮实,自己偶尔还会从高空落下,就为了看丹枫惊慌失措的表情,对水的需求亦不似普通持明卵,这不妨碍他会尽力给它更加舒适的环境。 “鳞渊境的水会让你好一些吗?” 龙尾垂地,每一个鳞片都在克制着焦躁。 征得它的同意后,丹恒跟姬子说明了情况去了一趟仙舟。 做好最差情况是要与人死斗几场的心理准备,他准备好了装鳞渊境的水的器皿,做好了必要时会再进一次幽囚狱转移这些水的准备。 事实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严峻一些。 因饮月一脉持明卵丢失,持明五脉都处于躁动之中,进入仙舟罗浮不易,进入鳞渊境附近更是不易。 除了饮月一脉的持明,还有其他的龙尊在附近游戈。丹恒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无法去想持明卵的幻像是被识破了还是它这些天真就是状态差到只能一直待在列车上的事,他现出了持明相。 ……没有发生预想中的冲突,只是气氛紧绷了一些。 “丹恒,依照仙舟律令,你不应该出现在罗浮。” “我想取一些鳞渊境的水,它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苍龙在你那里?” “是。” “呵,果然。饮月君白露前些日子被龙师戴了尺木缚锁,说是力量不稳,隐有失控之象。便是约束不过两个时辰待力量平稳后就取下,亦对苍龙有损,其后便是失踪。” “那时,我与天风君昆冈君冱渊君已确定,苍龙应在你处。” 他能够过了罗浮的屏障,抵达鳞渊境,是几位龙尊撑住了压力,以事关持明族延续名义,在各个仙舟上过了明路,为他放行,若有事故,持明五脉必诛祸首,平其事端。 星海辽阔,他们搜寻被放逐的持明如大海捞针,只得做两手准备。 好在,饮月一脉对丹恒恶意不浅,留了些痕迹,他们(四位龙尊)亦非全然不知丹枫遗留了一半在转世身上,一直不远不近的盯着,以防苍龙变故。 “饮月一脉,与……她缘分深厚,苍龙受损,理应重回鳞渊境,而非如此,一直停留在列车上。” “我要取水,然后回去。”丹恒身边水汽升腾。 “天风君和昆冈君已抵达星穹列车,正在查探苍龙情况,稍安勿躁,丹恒。四脉,应龙虬龙蛟龙地龙(四持明卵代称),亦一同前去。留于罗浮者,是冱渊君与我。” “我在等你。” “冱渊君此行,却是为了厘清饮月一脉沉疴,事关重大,不得不耽搁一会。” …… 用丹恒视角去看,我们之间的相遇不算偶然,我留下的持明卵早有预兆,为此宁可晚些破壳,也要硬留在列车上。 “我有一个问题,不会是五颗吧?” 丹恒不说话了。 第21章 不朽 星穹列车本应该是无名客的大本营,但如今因为五颗持明卵硬是不走,卡着车门跟龙尊们较劲,现下暂领持明卵孵化场地一职。 因这变故,与仙舟罗浮接驳已有数日。 那五颗持明卵毕竟是持明族的宝贝疙瘩,出了一点损伤就有几位龙师撞在了鳞渊境的封印上蜕生化卵。仙舟方面也知道这是强无名客所难,自是给足了赔礼,五脉龙尊尝试多日,好话说尽了,宝贝疙瘩们还是一副宁可在列车上就地封死都不肯出车门的模样。 手段强硬一些,它们排队撞墙,看的双方眼皮直跳。 不得已,成了眼下这么个状况。 丹恒沉默不语,我以为他是要一条龙孵五个蛋,没成想他被持明卵剥夺了孵蛋权以及列车登车权,属于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宇宙里碰运气的龙。 至于他要碰什么运气? 碰到我。 持明五脉,现下只有一个因罪驱逐在外的持明能够捕获这种可能性,我会避开仙舟,但不会避开列车上的无名客。 倒也不愧是不朽命途的映射,正巧锁了一个我有空又没工作的当口。 第21章 我跟着丹恒借着开拓的锚点抵达了列车附近。 在我触碰锚点,借助开拓的力量准备抵达目的地时,丹恒欲言又止,等锚点正常发挥效用后,我们一前一后出现在锚点附近。 “你一直在车上?” “工作过。” 我们登车的时间点车内正在上演这段日子很平常的剧目——持明卵和某个龙尊的她/他追它逃。 一个六相冰色系的少女扶额叹气:“咱就是说,让丹恒流落在外真的好吗?” 还有两位,一是领航员姬子,另一位是被丹恒称作杨叔的列车成员。 他们正准备回答些什么,余光瞥见我和丹恒,提醒了少女一句:“三月,客人来了。” “你们好,无名客们,我是应丹恒邀约过来处理持明卵滞留一事的,你们可以叫我海拉。” 在那两位——姬子和杨叔——见到我这张脸时,他们的反应告诉我,他们认得我。 可能是公司对海拉的宣传吧,亦或者是,海拉系统那次亮相,给人的震撼有点大。 “海拉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极短的时间内,姬子女士的眼神从我身边掠过,落到了丹恒身上,丹恒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 “倒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 她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点惊讶。 “姬子女士预想中的见面,难不成是在我的工作场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会找你要个签名。” 因为很值钱。 我此次上车是为了解决持明卵的问题,自觉跟领航员打过招呼后,便开始了工作,“出来。” 陈述语气。 没有提高音量。 列车另一节车厢却在这句过后发出了什么东西高速冲出来的啸声,是五颗持明卵和一脉龙尊。 龙尊在出现之前克制住了自己。 持明卵没有刹住车,结结实实的跟我撑开的盾贴脸了,反震的力量都让车厢疑似晃动了一瞬。 五颗持明卵歪歪扭扭的掉了下去、贴着盾滑下去……不一而足。 三月少女整个人成了灰白色,“完了!” “还好。”我出声安慰对持明卵的强度没有正确认知的三月姑娘,“它们只是被震晕了,不会碎的。我的前代拿它们砸过建木根系都没碎。” “持明对它们的看重不过是溺爱过了头,在它们赖着不走时,就应当将它们踢下去。” “……” 旁观多时的杨叔推眼镜的动作打破了短时间的气氛凝滞。 一条龙尾默不作声的将持明卵都收到第四颗,被我盯着,尾巴尖都僵硬,还直挺挺的去捞了第五颗。 我偏头,丹恒调整了下距离,好让我看清楚他龙尾巴的颜色,那条明明是虬龙的尾巴,不是苍龙的。 我叹气,持明一如既往的不会看眼色,“起来,活着就别装死,装死就别活了。” 炎庭君很丝滑的同手同脚的出来了。 …… 我扫了一眼地上。 持明卵扭扭捏捏的飞了起来,排的笔直一溜。 “你是持明卵?” 我抬眼,稀奇的看了一眼炎庭君。 “我可以蜕生化卵。” 过于镇定,要是尾巴尖上的鬃毛不在颤就好了。 “……” “我只是前代做过你前代的妻子,不代表当前婚姻关系存续,亦不代表我能对持明龙尊做些什么。还是持明的前尘忆梦针已经滥用到了这种地步,龙尊每一代都与前代没什么差异了?” “要不,你学学丹恒?他至少没抖。” “你可以听听他的声音抖不抖。” “啧,无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这里是星穹列车,嫌给别人添的麻烦还不够的话,你可以留在这,我就先带它们回仙舟了。” 跟姬子女士再抱歉一次,我就带着排成一排非常乖巧的持明卵下了列车,解决了星穹列车这次的无妄之灾。 这不是结束。 我踏上仙舟才是开始。 仙舟罗浮对我来说熟悉又陌生,熟悉是我在饮月一脉工作时曾经走过这里无数次,身边饮月君都换过几代。 陌生是,持明的轮回,与人死如灯灭相当,换代就是新生(搁龙尊身上又总是很神奇的不适用),理论上这是我作为新个体第一次踏入罗浮。 带着持明五脉的宝贝疙瘩们,顶着一张让持明全族都心情复杂的脸。 我的心情? 还好。 当成送货的,跟机巧鸟一样不需要感情模块就行。 但是别人做不到。 这里的别人特指那些雷到现在看样子还在的龙尊们,持明五脉各有各的精神状态,一个赛一个精彩。 这么些年过去了,看样子也没能好转。 我在一众持明和罗浮六御的注视下将持明卵安稳的分给了在等的龙尊们,到了现任饮月君(在她诞生又被龙师选中后,历代饮月君才能孵化的苍龙就跑到她面前,虽无饮月君之实,但已有饮月君之尊名)面前,看着龙女的身形,又看了看持明卵的体积。 用了云吟术托了一下。 白露:“我一定会长高的!” “蛮有志气,但是先天不足,客观上来讲,我的建议是多去鳞渊境泡着。” “这样能长高?” “不,是能让别人看不出来你多高。” 我说的是实话,只是不合时宜,龙女气鼓鼓的,看着就更年幼了。 龙女先天不足缘由在于丹枫的化龙妙法应用并不熟练(客观来说也没法子熟练,是不朽命途问题),在不朽仍存的时代里,化龙妙法是可以顾名思义的,可以使人变成持明。 当然也可以固定住一个人即将消散的因果,强行将其钉在不朽的命途上,将它孕育出来成为持明。 而在不朽陨落(沉寂是持明族粉饰性说法,当时入乡随俗)的时代,就白露的存在而言,她能诞生就耗尽了奇迹的力量。 结合白珩个人的因果,捏合了丰饶,以及饮月君丹枫的龙心,才诞生的个体,不是奇迹是什么? 不朽的命途都被撕了几道,怎么都不是当初不朽给我钉因果时的不朽命途了。 我只能说丹枫活儿做的糙,他的帮手也是,但不能否认这是一次成功的代价惨重的化龙妙法的应用。 “但就我个人主观而言,你的先天不足还蛮好解决的,就是不知道龙女大人有没有钱,出不出得起价了。” “顺便一提,我这里支持签订契约先治后还款的方式,利息史低哦。” 不朽命途虽残缺,但龙女的因果也没钉多深啊。 我的五个实验产物,是我在临走前为了坑一大笔钱,将持明一族全族都变为我的打工仔,精心制造的坑。我将不朽的命运引到了它们身上,将不朽的因果分成了五份,让它们做了龙的映射体。 龙女不是。 龙女并未承受那样的因果,她只是单纯的被钉在了不朽命途上,靠着丰饶的力量和不朽龙裔的龙心作引,孵化出来的持明。 想要补足她的先天不足,我再将她钉得深一些就行。 公共场合说这些,是被罗浮的将军笑着岔开话题的结局。 我很惋惜自己的生意告吹,又确实能体谅罗浮将军这些时日的心力交瘁,幸好他是天生的白发,否则我高低会说一句他早生华发。 “海拉女士。”他睁开一双金眸,那样灿烂刺人的颜色在他眼瞳中柔和了色彩,见了只令人想起了冬日的太阳,毛茸茸的一圈,温暖又不炙热。 “要喝一杯仙人快乐茶吗?” “……倒也没烦躁到需要靠糖分才能抑制的地步。很明显吗,我的情绪?” 他笑:“只是猜测。” “抱歉,失业了是有点暴躁。” 尤其是见到我的前东家们身上的雷时,我就回想起从前,回想起自己在工作上经历的风风雨雨。 这是我历时最长的工作,要问有什么成就?大东家陨落了,少东家换了一个又一个。 又是跟我的行业冥灯特性没什么关系的工作。 那些都是正常的死和新生,我并未干预其发展。 想起来还有些惆怅,毕竟我是真的以为我的行业冥灯特性,是我手动筛选造成的。结果经此一遭,我觉得我的运气约摸是有点问题。 只是没到行业冥灯的程度。 不朽在我给祂打工后,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22章 关于过去 我曾经当过不朽的眷属,这很明显。 要问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说那是一场公平交易,不朽钉住我的因果,让我不再往世界更深处下落,我在祂手下工作。 如果这个交易不存在,我会一直从「虚数之树」的顶端掉到树下面的「量子之海」里,又被海吐出来抛到树上。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已经经历过几次。 也别问我为什么一直重复这样的过程,「量子之海」和「虚数之树」代表的混沌与秩序无法在无支点的情况下定义我这样自天外而来的异物。 第22章 (在从故乡坠落之前,我用「透支」做了些事,「偿还」向我索取的支点是“失去我身上所有能被定义的支点,成为既无来处亦无归途的存在”) 我在二者的运行系统里,是海里正常生成的泡沫,是树上自然脱落的叶片。 秩序和混沌可以接纳我,将我视之为系统的一部分,亦可以排斥我,将我视之为树上海的泡沫,海中树的叶片。 而在物质世界中的生命体,则面临着一个关于我的驳论:想要观测到我,必先意识到我的存在,想要意识到我的存在,必先观测到我。 我这边也是。 薛定谔的猫好歹别人都知道它是只猫,生死问题都是猫的生死。我这边是从存在这个概念上就出现了问题,活的死的问题都得靠后,知道我是什么并用定义框出来才是第一要紧事。 但我付出的代价前半句便是“失去我身上所有能被定义的支点”。 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当然有,不然我也不能从体系中绝对无法观测之物砸到一群龙裔的波月古海里,再与不朽交易将自己钉在了不朽的因果上。 更没有机会,说自己“偿还不朽之恩典”。 「偿还」并没有否定我的存在,我只有存在着,才能有还清代价的时刻。 我本身并没有异化成无知无觉之存在,思维清晰,能力可以正常使用,在两种力量的冲刷中,还能将自己的因果拋出去——原理可以类比于海绵的再生,但人类切碎版,充当「人类」角色的是树与海——其中一份因果终于是固定到了一个世界,在虚数能量将它冲刷前,附着在了世界内壁,稳固了下来。 然后收拢、重聚、孕育,成了个活人。 再然后是砸下去。 也是巧,不朽在我变成个活人之前,从无从分辨的概念中抠出来「我」的定义的过程中,注视过我。 那时候世界还是新生,存在之树不高,宇宙里的生灵还没到物种大爆炸的时刻,龙已经诞生。 天上地下可能都是空旷,没什么好看的,祂便注意到了空旷中若隐若现的「存在」。 不朽的命途又与「存在」有关,祂就跟猫见了照在地上的光源一样,时不时盯两眼,偶尔还伸出爪子碰一碰。 所以我会掉进去波月古海,其实是个必然事件。 讲真,对于这个世界,我算不上原住民,重新将自己折腾出来一个人形,还是做它的寄生虫才有机会的,也不算是个好东西。 虽然有孕育的缘分,但我在这世界的因果除了我自身的存在,那是一片空白。唯独有一个不朽,时不时过来瞅两眼,成了我在本世界最初的线,那命运自然会顺着这线落到祂附近。 就是这里的命运跟我故乡那边不同,一看就是没有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非常的野性。我人刚从这世界的羊水中脱离,立时就往下倒栽葱了。 看波月古海我掉下去的那个动静,身子骨脆一点的,龙裔们将我捞上来,不是要给我立碑,就是得来个冥土追魂。 死一次对我以前是换个新身体,对掉进波月古海的我而言,那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因果没了,我又得回到「量子之海」和「虚数之树」之间的运动态重新来过。 第二次熟练了是可以更快,但第一次就歪歪扭扭曲折着成功,比来第二次更省力省时啊。 不朽在我最知道感恩的时候将我带离了苦海,没让我欠下更多的债,帮我将因果钉在恒久之地(命途理论上是星神陨落都不会消失),让我在新世界有了稳定的财富获取渠道去还「偿还」的债。 而祂本身,对我的要求几近于无。 给我三千让我干三千的活我心安理得,给我三万让我干三千的活,我理直气壮,但给我三百万还让我干三千的活,我只能碰碰龙身上的鳞片,在龙回头时,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星神在宇宙游弋过漫长的岁月,其身即为「不朽」之真意,其行即为「不朽」之行迹。 我问祂,有什么想要的。 龙说:“不朽。” 我说:“好哦。” 我就成了龙的令使。 拓宽不朽的命途,我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因为本身存在便是不朽的一种诠释。 偶尔给龙带些廉价的心意,赠送一些若有似无的情绪价值,便是我这个令使做的最不朽的事了。 龙,一般对这些心意的处理方式是吃,吻部凑上来,将我手中的花团锦簇、一整个春天的印象吃下。 从艳丽或清新的花朵,到颜色不一的花梗,偶尔搭配无毒的菌子、微酸的果子。 仪态优雅,不紧不慢的吃。 水墨一样流动着的色彩,晕染进水墨画里的景,我手中尚未被吃完的春天,太过真实。 手中最后一根花梗被轻柔的力道带走,不朽稍稍移开吻部,视线扫了一遍是否有遗漏,将最后一片花瓣从我的衣服上抿走时,比我见到的春天更加恒久的春天就在我的怀里。 不朽让我看到了祂生命里的一个春天。 天气晴好,在数次生物进化中被淘汰掉的花朵正在度过自己生命周期里的最后一次春光。 它的姿态因为被不朽注视而永恒,澎湃的生命力在不朽的春天里成了怒放的花朵。 美丽芬芳,红的如美人眼尾的胭脂,香的让人路过就得驻足。 它没能等到为它传粉的昆虫,那种昆虫灭绝在上一个寒冬,它只等到不朽的龙和因不朽而见到它的我。 “你喜欢它?” 被保留的时间里,花朵身上摇曳的光影里有龙的痕迹。 祂点点头。 龙只是拥有过这样一朵花怒放的时刻,拥有那样一个春天的记忆,并不曾用命途的力量让它们真正的不朽,让它们成为如今的春天。 已消失的已经消失。 已灭绝的已经灭绝。 所以我没有让祂记忆里的花真正的活过来,只是在下一次给祂带礼物时,带了相似的红色。 有花、有某一刻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红的火烧云、有水中红花绿叶的倒影还有一尾红鲤鱼。 花朵祂如常吃下,火烧云祂有些迟疑,最后同水中的倒影一起成了祂眼中盛着的光影。 红鲤鱼被养在那光影里,要想看一看还需要让龙停下来,与我对视,方才能看到那一片时间,那一尾在星神眼中的红鲤。 若是试图在一位星神的眼中掬起那尾红鲤,只用伸手,明明是星神的眼睛,碰触时却是水,是一尾尾巴扫过手心的红鲤。 再摸摸,星神的眼睛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宜居星球哎。 还是那种我将自己放逐出故乡前,画在纸上的宜居星球。 我对龙的这双眼睛的喜欢就这么升了起来,也不是很莫名其妙,龙在一边姿态优雅的叼花吃梗,一边听我兴致勃勃的说我设想中的那颗宜居星球: 深渊和地脉的力量相互增益,命运的上限被解开,内部没有绝对的桎梏,外部也没有促使桎梏诞生的环境。 它是一颗开放的,欢迎人前往宇宙的星球。 「你用存在换了它?」 “不。”我不好意思的,“我换的是一个宇宙。然后,故乡就不能成为我的阻碍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实现自己年少时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梦,满足自己童年的幻想,将自己看过的故事书里记忆深刻的情节复写……很多,但细究起来理由只有一个:我喜欢。 能在索然无味里找到一个“我喜欢”,能让我拥有“我喜欢”的心情,实在是难得,于是我就做了。 代价——我是指「偿还」之外的代价,我自认为的代价——就是我对我的故乡的情绪没有了,它不再是寄托我的情绪的载体了,只是个名词。 我就从没想过回到故乡。 毕竟我用自己置换出了一个宇宙,宇宙存在,就是我尽到了一个提瓦特人的责任,就算真有什么事,难道不是提瓦特人突破浩瀚宇宙来找我,追寻我的足迹吗? 它已经是个完整的世界了。 龙不在意我的故乡,祂吃完了今日的时光,懒洋洋的很没有星神的神秘莫测,将头搁在我肩上,自然的:「那想住吗,你画在纸上的星球?」 “不要。梦想就不要降临现实了,二次元和三次元都有壁,一次元跟三次元,我置换自己放逐自己,就是为了自己不会在期待后失望,做出推倒重来的事。” “被当做boss刷,好无聊的。” 「哦。那我去你的眼睛?」 “这是什么套娃吗?” 我失笑。 龙的眼睛里保留着被祂放进去的时光,我的眼睛里住着不朽的龙,已经套了两次了。 在龙的手底下工作,基本上都是这样,气氛轻松,活少钱多,老板在不朽的命途上走着,看上去也前途光明。 一个原本很公平的交易变得失衡不是老板压榨太过,而是给的太多。 第23章 然后龙陨落了。 我见到了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又死去的一尾红鲤,见到了碎了很快又消失的火烧云,一些天光云影的事物掉下来,我看着感叹了一声:“好多啊。” 严谨一点,我不仅曾经做过不朽的眷族,还见证了祂的陨落,收拾了一堆东西,才去找自己的下一任工作的。 然后碰上的是持明。 差距有些大。 第23章 人性 我的视角是纯粹的工作更替,但仙舟方面很难用这种单纯的关系界定我跟持明跟不朽的联系。 这没办法,谁让持明一族的态度摆在那里,都快万世不移了。 单就仙舟罗浮神策将军景元这边,他活了八百年,历经两任饮月君,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持明对已经跟持明合作结束的我的“招魂”。 说法不太吉利,但持明嘛,那个每到日子就准时被抽魂,死一样的精神状态,在幼童眼里跟与人天人永隔是一回事。 属于是龙还能动还有反应,但精神莫名的萎靡,对一切都淡淡的无可无不可。 昨天还吵的头破血流寸步不让的事,今天沉默的听完,然后“哦”。没了下文。 年年如此,他们又觉得正常,还计数,说这是龙母外出散心的第xxx年,饮月君的名字已经更替到了丹枫,不知道龙母出门在外是否安好,蜕生化卵又要怎么施行。 再就是丹枫,这位持明龙尊,从诞生开始就在孵蛋,到青年态了可以无比自然的说出“我前妻”。 在持明那个轮回即与前生无关的基础认知里,真正跟我离婚的饮月跟他都隔了几代,他坦然自若的就这么承认了我是他前妻的事。 一点也不在乎丹枫跟前代名姓在这件事上的混淆。 问就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我前代亦是如此。” (婚姻存续期间历代饮月君锱铢必较,跟前代一言不合就得比出个输赢,要是有一点作了替身的观感,气到蜕生化卵的边缘都常见,倒是没想到结束了,忽然就不计较了起来。) 丹枫在此后的「饮月之乱」里做出的举动,用「化龙妙法」去复活白珩,又让龙母的存在又一次凸显。 持明五脉震怒,褫夺了丹枫饮月君的尊名,并对他的处置做了最终决断,交给罗浮将军和仙舟元帅的文书上,冱渊君之上的名字是“龙母扶光”。 我离开的时日对于仙舟的长生种而言,已经足够送走一代了,略略能凑个一代半,但我的名字依旧出现在持明的每一次重要决议上。 还不是为了仪式感。 是郑重的依照我过往展露出来的性格,和遗留下来的资料,翻故纸堆找有例可循。 要是找不到,还得从我负责修订的持明古律法里找总纲。 越大的事,我的名字出现的必要性就越高。 至于会不会有找不到的时刻,持明五脉的回应是很坚决的一句“不会”。 补充说明则是:“千秋万载,事无孤例。” 是吧,仙舟视角这么一看,持明跟我的关系可不恐怖吗? 说是彻底结束了,再也不管了,持明一族又单方面的藕断丝连,就算我脱离了仙舟,跟他们签订了契约,蜕生化卵几次,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五脉的龙母,是出门一趟散心的持明。 莫说户籍被注销了后又补上的基操,一笔笔雷打不动按时打过去的汇款都被视作同为一体的凭证。 我如今送个持明卵回来,持明们表面缄默,实则是走让我回归持明权力体系的流程,将因我不在被迫成为虚职的职位重新变回实权岗位。 我用不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有。 置办的速度还得快。 我跟神策将军喝杯茶谈失业问题,没谈几分钟,罗浮现任饮月君白露抱着一堆文书上了门,跟分糖糕一样,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的。 分完了叉腰说“累死本小姐了,冱渊君可真难为龙。” 我们打开一看,哦,婚书。 五份。 整整齐齐,白露也占了一份。 再定睛一看,复婚书。 …… 我镇定的喝了口茶,说:“多有叨扰,我先去找工作了。” 景元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略有波折,对着一沓复婚书,任谁都有点波澜,更痛苦的一点,要是我选了饮月君白露,他还得在上面盖章。 白露应该是没看的,不然这复婚书可能半路上就没了一本。 要是她看了,那就是饮月一脉害人不浅。 我抵达罗浮没多少时间,神策府里被送了复婚书,按个锚点的功夫,就有龙尊沉默的握住了我的手。 过往的阴影正在疯狂攻击我。 她唤我:“扶光。” 本代冱渊君如此自然的称呼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的姓名,仿佛岁月倒转,她成了那位因失职而抱憾而终的冱渊君,小心翼翼的想要消弭自己妻子的怒意。 我是没意见啦,但依照我们签订的契约,上面应当是说明白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 持明的轮回二人论,有时候就是一纸空谈。 近百代的龙尊没一个在我身上遵守过的。 不是非得要在我蜕生化卵一次后,问我他/她跟前代究竟谁更让我喜欢;就是脑回路极其丝滑的在我刚破壳的时候,继续跟我前代(重音)的最后一场谈话。 我那不是蜕生化卵,那更像是睡了一觉,起来就面对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遗留问题。 就算我配合龙尊的蜕生化卵时间,跟她/他一起破壳,上述问题也只是延后了些时日。 遑论在一脉连续找几份工作还没蜕生化卵过了,随时随地,死亡提问。 我很真诚的问我是没给够安全感还是没关注龙的心情还是错认过龙与龙的前代,得到的回答是都没有。 不同的龙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我听的头疼,好不容易总结出来却是四个字“我不爱龙”。 ……醒醒,谁会爱上自己的甲方?抖爱慕都想不出来这么折腾人的抖爱死。退一万步讲,我要是见一个爱一个了,还是真爱,我连故乡都出不来,故乡漂亮的人也多啊。 有个别敏锐的,在“爱不爱”问题后的某一日,终于忍不住说了更贴切的理由: “扶光,你看过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吗?” “看过。” “那就是真正的问题。” 我有责任感,工作尽职,然而也就是这些了。那些敏锐的问那些死亡问题是在破罐子破摔,其他不敏锐的本能都出现了预警,是夜半惊醒都要反复确认我在身边,而不是只有躯壳的程度。 摸下去一片空荡荡毫无起伏的情绪,确实吓人。比这更吓人的是,龙尊是龙,这样分分合合本身就需要克制本能,属于扶光的一切又假的太多,一丁点儿真还属于工作,龙尾缠得再紧,独占欲咬下去捕捉到的只有死海。 我像个人机对龙尊的举动做出反应,属于自己的真实却没让他们捕捉到。 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但又只能希冀是爱不爱的问题。 前车之鉴,眼下冱渊君没有大街上就暴雷,撕扯开持明龙尊与扶光百世的虚情假意,而是全情投入进剧情,已经是她极克制的结果。 如此说来,我当初丢下持明卵,爆发出自己的怨气怒意结束工作,对龙尊而言,竟然是个好消息。 结果虽然惨烈,但至少让他们知道了我不是真的死海,不是没有情绪。 于是干嚼着过往,从虚情假意里也品出了点真心实意。 你以为这就皆大欢喜,没有死亡问题了吗? 不。 冱渊君问我:“谁让你有了人性?” 不说透谁都能让我有。 持明没有,纯粹是工作时间太长了。一个工作那么多年,我没有了激情,只有到点打卡下班的麻木。 第24章 持明回忆录 起初,我跟持明是有过相当长的蜜月期的。 那时候不朽将将陨落,我这个不朽令使与龙裔合流,大家更多的是为了生存而焦头烂额。一人给方向一群人施行,情绪上头了,在临时会议室里上演全武行的次数也不少。 算是字面意义的跟人打成一团。 出门大家都是一脉的主心骨,负面情绪都得压着,只有进了会议室的门,面对同样精神紧绷的一群同类才能喘口气。结果好嘛,喘口气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就是大家脾气一点就爆,非得切磋一场才能好好说话。 我呢,那时候在持明五脉里算是雇佣兵定位,他们出钱,我出武力,在会议室里一般就是旁听不参与任何讨论。简单形容就是,他们打成一团,我平心静气的泡茶,他们争执不休,我吹吹茶沫子喝口茶。 持明一脉的风风雨雨与我无关,只要准时发工资就行。 他们确实给的也多,一个个龙尊甚至还歉疚的说出了他们一族承蒙令使恩惠,但如今遭此变故,族中珍宝佚失太多,着实怠慢了我。 第24章 我“嗯”了一声,说不算怠慢,又问他们那些珍宝现在是不是无主。 龙尊一愣,我又说,这其实没什么关系,因为我接下来要去捞它们,这只是个告知义务。 “在你们一族丢弃它们时,就失去了它们的所有权。事先通知,不过是让我们之间的合作嫌隙不那么大。” “弃之不顾时,我等早有觉悟,此小事尔,令使告知之举,已是意外。” “令使你很……”一位龙尊斟酌了字句,“很喜欢珍贵之物?” “我喜欢亮闪闪高价值的事物。” 我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喜好,然后交易事项进入下一步,“那有什么要带的吗?比如波月古海,要几片,还是所有?” 已知持明现在背井离乡风雨飘摇的,连龙尊都是一颗地里的小白菜,扯下波月古海的一片就在宇宙里里寻找第二个故乡。 提问:他们现在最需要什么? 肯定不是那些在搬家过程中被舍弃的负重。 我猜应该是没有打包完全的波月古海。 龙尊们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们需要更大的故土,然而他们还忧虑其中的凶险。 持明走的时候没有将波月古海全部卷走是不想和离开时太过匆忙吗? 完全不是。 他们卷走一片,是因为他们只能卷走这一片,其他地方被古海里他们不能硬碰硬的生物占据。 无论是伤亡太大还是费时费力,亦或是根本打不过,结果就是他们带走的只有波月古海安全的那一片。 我问他们要不要波月古海,他们又没换代,自然是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要一个人,以失去星神的令使身份,去单挑整个波月古海持明族没能啃下来的凶险。 成不成另说,蕴含的意味足以让每位龙尊都心下一跳。 即:我有那样的自信乃至现在确实存在那样的伟力去平复波月古海里的一切。 他们在忧虑和渴望中纠结了一会,郑重其事的更换我们之间的契约。 契约内容不外乎我需要做的和他们需要给的,这次是我给他们故乡,他们给予持明除生存必需之外的所有财富。 我能拿到他们在过去囤积的所有财富不说,还有龙尊的助战可以选,他们都认为再怎么刻薄,都不能放我一个人去单挑波月古海现如今的生态。 “令使亦是持明。” 龙尊天然就具有对持明的责任。 这一条写不到契约上,因为被我毙了,我说“重写,写了这个我不签”。 然后现在还在坚持,文字上妥协,行动上还没妥协。 我持明相很少用,因为头上长角有点沉,尾巴甩来甩去也容易蹭灰,这次为了能一打五,我显现了出来,万一有龙尊突然不犟了想要跑路呢? 有条尾巴攻击范围都扩大了。 事情解决起来还算简单,我坐在最后一个还有力气挣扎几下的倒霉蛋身上,一一确认他们打消了陪同的想法,只剩最后一个犟种,还在嘴硬,还在说就算不带输出至少也要带个奶妈。 我:“医生能冥土追魂吗?” 犟种·被我坐在身上的倒霉蛋:“能。” “我也能。” 这犟种称号是饮月君,算是暴力奶妈流的龙尊,他最后还是屈服了。 解决了这件事,还有定价问题。 我将它条款改了下,说拿回波月古海对我而言价值没那么多,你们又是不朽的后裔,付个成本价吧。 我出发时间就又比预期晚了半个时辰,一群龙尊磨磨唧唧的跟我扯皮,说用身外之物换立身之本,他们已经大赚特赚,我要价这么低容易滋生他们不劳而获的想法,那时便又是万千持明生死系于…… 他们叹息声都轻。 “系于令使一人。” 不朽陨落之前跟陨落之后,他们吃的苦不能同日而语,此刻想起,已是恍若隔世。 最后定价是四分之三,留下四分之一,是我说“钱会先流向不缺钱的人,你们要学着赚钱,需要试错成本”。 这场交易,放在持明眼中就是,我离去了一段时日,一月后再度出现,身上就卷着波月古海。 将古海交给龙尊,留下一句:“里面能吃的比我想象得多,但很想睡觉,没怎么料理,你们自己想办法弄着吃吧,我先睡了。” 然后一觉睡了几天。 几位龙尊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几天,对自己的医术都生出了怀疑时,我才睡饱,蹭了蹭被子醒过来了。 醒后看见一群龙尊还摸不着头脑的:“你们在我房间里干嘛,古海收拾好了?” 有龙尊笑出了哭音:“真是睡觉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方寸烟海要用你的命去填。” 很小声。 于是轮到我被气笑了:“我就算不是令使,最初从宇宙边缘坠落到古海里,也没死啊。” 论皮糙肉厚血条长度,我一级小号时的血条,指不定都比他们长。 等我睡饱了前呼后拥着出了门,才意识到约摸不是龙尊们容易多思,而是古海里人为干预后的生态,确实有些过于惨烈。 好吧,非常惨。 水中巨兽死不瞑目的敞着肚皮,曾经能够威胁持明的物种都被人为挑选了出来,死了个干净,以整个波月古海的净化能力,放了几天,水的颜色还是泛红。 可想而知,持明复原古海时,见到的是怎么样的血腥场面。 怪我。 为了节省时间,是先捞的宝,再打包的古海,赶回来的路上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程度,到路途末尾了才现杀,连着杀了几天,最后胳膊酸了眼睛困得睁不开,抵达了持明的驻留地时,人已经困到断片。 我以为我好歹回了房才睡。 饮月君冷笑:“一身血拖着古海回来,说了一句话就倒了,回的什么房?!” “你的心房。”已读乱回。 他弗然而去。 冱渊君补充道:“你确实没说错。” “啊?” “你倒下时砸得确实是饮月君的心房。” 她努力绷紧了自己的脸部线条,以免自己发出失礼的笑声,即便如此,她的嘴角依旧上扬了足足五个像素点。 饮月君作为族中医术造诣最深的一位,那天胸口挨了一下不说,作为医者看我那个样子,以为我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命换一命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手抖着把上脉,脉像却是—— 我真的睡着了。 他不信邪反复试了很多次,都是这个,再怎么试也只能看出来我一次熬夜时间太长,身体有所亏损。 他深深怀疑起了自己的医术。 等冱渊君将我身上清理了一遍,轻手轻脚放到被褥里,怀疑人生的就是全部龙尊了。 好在,确实是虚惊一场。 自我带回了古海,我跟持明的合作关系就更进一步,已经到了可以跟老板们开玩笑的地步,老板们连理由都懒得找,心情好不好都给我发奖金。 当然,我过往在会议室里独自岁月静好的情形,也一去不复返。 有舍有得。 这阶段我们之间的工作内容还没有进行较大的更替,直至在漫长的航行中,饮月君萌生了这个想法。 五位龙尊有六位是常识。 地位又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会跟龙尊们朝夕相对,其中一位在看不到头的航行里、在持明稳定的当下,对朝夕相对的人产生了莫名的情愫很正常。 繁重的工作只能压抑人的情感需求,而不是彻底抹去。 倘若真能,也没有那么多社畜下了班痛骂老板不是。 他说的忐忑,脸从未有那么红过,字句也没那么七零八落过,要是我回一句玩笑般的“难不成当初我还真撞进了你的心房”,表白最后指不定会变成他开着「擎空如虹」创出门了。 那时,「擎空如虹」别名「落荒而逃」。 表白基本上也就是失败了。 我思考的时间不久,我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价值约摸几分钟,确认自己的选择能不能算作一种投资,他能不能增值又能增值多少后,在他心快要透心凉的时刻,说:“好啊。” 是一份不落于纸笔的工作。 工作凭证是结婚证。 这突如其来的一笔,还有更加突如其来的一笔,六个人里有两个人新开了一个工作群,其余四位中的某一位天才一拍脑袋“我也要来,你们不能孤立我”,剩余三位沉默了片刻,也选择了去挤一挤。 已婚的饮月君:“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婆吗,打扰我们约会干嘛?” “没有。”四个单身龙尊理直气壮x4。 总之,两人约会是别想了,白日里基本上都是有点苗头就有龙冒出来“让我看看你们在做什么”,而有一条了,就有龙陆陆续续的冒出来“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这婚结了跟没结一样,一群损友对我们两个人开二人工作群的意见很大,说在座各位都准备注孤生了,二位为何要背信弃义投奔婚姻的怀抱? 第25章 饮月君·无慈悲版:“那是你们没有老婆。” “你闭嘴,让扶光发言。” 第25章 持明回忆录 饮月君最纯爱的那年,龙尾巴冒出来都是爱心的形状。 四位龙尊最纯恨的那年,睁眼闭眼都是搞砸饮月君的约会。 你问我? 我最上进的那年,一个人打六份工还游刃有余。 老板们的争吵会让我的工资减少吗? 不会,他们只会哐哐哐给我砸钱,将我哄走,然后乒里乓啷互殴。 能够避免吗? 不能。要是能避免,四位单身的会喜欢天天被塞狗粮吗?龙虽然住的东南西北了,但每天一堆决策摆在面前,脚都会让他们选择碰面,祸祸其他看上去很闲的龙尊。 会影响我和饮月君的婚姻关系吗? 不会。他们干预的是白天,而不是晚上。 既然如此,我还要担心什么? 是六份工不够瓜分我的时间了,还是嫌弃自己干的活不够多了,硬是要凑上去刷脸表示自己其实很闲? 别吧。 现在他们不乒里乓啷的时候,我小腿上都缠着一条青色尾巴,雾蒙蒙一样的色调,当事人跟尾巴还是两个物种,等意识到他尾巴不听使唤的时候,脸就“蹭”的从头红到颈。 你敢信,四位龙尊在没上演全武行时,要看饮月君跟自己尾巴的拔河? 那简直就叫没眼看,磨磨蹭蹭也就几秒的事,饮月君非得将处理时间延长到处理个死结、还是费时费力的死结的地步。 原本手稳心静一步到位的流程,搁饮月君身上: 先脸红个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然后大脑空白式扯自己的尾巴,又在看见尾巴上鳞片印出来的痕迹时,木讷停手,继续脸红,再小心翼翼上手扯,手还抖。 天风君实在是看不下去:“饮月,你脑袋里是有两次行星大爆炸吗?” 单身的和有老婆的龙尊是有壁的,至少天风君不觉得尾巴缠到人小腿上有什么不好解的,要不是他知道尾巴不能随便缠人腿上,他都想上去给饮月做个示范了。 这时候饮月君倒是长嘴了,回神了,瞥了天风君一眼,轻呵了一声,额外情绪没有,就只是看一眼,发出一声语气词,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继续跟自己不听话的尾巴较劲。 但……就怎么说呢,虽然被缠着小腿的是我,跟折腾自己尾巴的饮月离得近的是我,有几次拉扯感的还是我,但视角上我看饮月君还是得垂着眼,略微低着头,是居高临下的角度。 完全可以用极其客观的角度去分析饮月君脸上极其细微的变化,可以从当事人之一的角度中抽离成为旁观者之一。 身处的位置又好,可以总览全局,看周围神情不一的龙尊们。 饮月君这个自觉没什么情绪的单纯回应,在龙尊们看来,那就是赤裸裸的炫耀,还自带嘲讽,专打真伤。 ——天风君的表情是叫“破防”。 大早上本来上班就烦,持明族绝嗣更烦,找第二个合用的落脚点不在宇宙里到处乱飘没有稳定的居所烦上加烦,同事还成了一对让人上班前生吞几斤狗粮。 他本身脾气就磨的有些尖锐了,这一破防,我霎时间从旁观者变成了打工人,将今日文件往天风君方向一送,打断了他的蓄力进度,唤回了他出离的理智:“先别急着切磋了,看看龙师们整得活吧。” 上次他破防脑子没跟上嘴,就让一群龙尊挤了进来,愣是让二人约会变成了公司团建。 这次再破防,我不知道他还能整什么活,那就只能让他先看看龙师们整得活了。 持明绝嗣之后,最兵荒马乱的当属龙师们,龙尊目前的心思都在安稳和找第二个能放下古海的长久居住地上,绝嗣是以后等死,现在这二者解决不了,那其实也是等死。 二者都是等死,那就先解决好解决的。毕竟持明绝嗣是不朽陨落造成的,龙尊顶了天也只能称个令使,以令使还是星神陨落衰退的令使位格去左右星神陨落带来的后遗症—— “几条龙命填上去都不够。” 冱渊君看着天风君手上的龙师们的奇思妙想,下了论断,便是温和一点的炎庭君和昆冈君看了,脸上也是“气笑了”。 “萃取不朽血脉,以量补质,他们是准备好了在这里死上一代……”昆冈君闭眼,“刚确立好的制度,龙师们这个法子,看来是想将自身踢出制度内。” “若是百世之内可行,他们又确实想要为绝嗣一事自我奉献,那倒也无不可。可惜,这法子不成。” 炎庭君看了几次,几次都没能一口气读完,倒是笑的那点子怒意都没了。 是真实施了,对双方都是一次昏招。 龙师是彻底排除在持明的权力体系之外,刚确立好的制度作废,持明一族中高端战力就此断层。再拉远一些,那个正经的势力会跟对自己族人下手的持明合作,还是百世都割同一批持明卵的持明? 名声和人都没了。 有个别记仇的已经盯了那个龙师的名字许久,约摸是寻思着要怎么样揍一顿,才能让人倒出脑袋里的水。 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么个乱法。 然后那个别记仇的,将目光移向我:“扶光,你收集这些做什么?” “集思广益,做排除法。龙师们又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干坐着,也不是个事,我就向他们倒了些工作。” 我语气平缓,“工作量一上去,就没有多少时间胡思乱想。” 老板们常用的方法之一。 工作时间无限延长,老板们得到更廉价的人力资源,社畜们收获累的麻木的脑子。 “总之,想要让他们有点事做,不在浪费自己的精神去考虑绝嗣的阴影,我的建议是,寻找文明存在的星系,多停留几次。” “将自己困囿于方寸之地,思想也会跟着狭隘。” 航行的初期,矛盾并不多,大家姑且都是力往一处使的,有什么变故都是之后。 我跟饮月君在工作之外最大的烦恼也只是团建的龙尊,赖着不走的龙尊,以及破防的天风君。 天风君其龙,平日里没什么杀伤力,还容易被饮月君弱点击破,说他单身就能让龙跳脚,再说他没老婆,轻而易举就能破防,然后步入口不择言的阶段。 其余三位龙尊,有一个算一个,未尝没有看天风君用口不择言打输出他们接连招的打算。 天风君既【我也要来,你们不能孤立我】后,最新破防发出的暴言是【饮月你给我等着,你蜕生化卵了我就去追求扶光】。 等着连招的三位视死如归的跟了:我们也是。 饮月君阴森一笑:“没事,我蜕生化卵之前会先带走你们!” 然后鸡飞狗跳,五条龙尾噼里啪啦的当凶器抡,我在其中巍然不动,不是喝茶就是将一些没必要看的文件折成纸飞机,飞出去随机扎一条龙。 随机刷新一个龙师过来问询情况时,我眼也不眨的说这是龙尊们正在商议持明的前路,情绪略有些激动。 “真的吗?” “真的。” “但现在早已经下班了。”龙师略有些迟疑的,“下班了还要工作?” “哦。”我改口,“那就是他们在吵哪一脉的特产更好吃。” “是……是吗。” 龙师看着室内担任拆迁办全无龙尊气度的龙尊们,又看看和蔼可亲的我,果断删除了自己的记忆,认同了我的说法。 我满意的点头微笑,在他们拆迁半个小时后,尾巴一甩,将混战中的饮月君拖了出来。再一甩,将其余四位打着打着莫名出真火的龙尊分开。 一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等他们整理好自己被水浇湿的衣服,被火撩过的头发,被雷劈过的尾巴……出了这个门还是持明熟悉的龙尊。 一个个互殴完了,友情还没破碎,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仪态很好,气质上佳,属于是下饭首选。 ……要是打脸了另说。 大家都是要见人的,打脸像什么话。 拿了两张老板卡的饮月君在晚上一群损友离开时,才能获得婚姻的完整体验。 只有两个人,龙尾自然而然的就缠上了小腿、缠上了大腿,还不用手忙脚乱的去解,也不在一群损友眼皮子底下。 悠然得尾巴尖都能愉快的甩甩,继而尝试着绷直够我的手心,我手去够它它还不乐意,非要挑战自己的极限。往往是龙尾将我缠得乱七八糟,尾巴尖绷得笔直,却只有一点鬃毛能够够到我的手心。 饮月君还横刀夺爱,伸手握住我的手,让尾巴尖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是很神奇一龙,都能醋自己的尾巴尖,天风君那句暴言就别提了,醋都倒了几瓶。 那是一段很新鲜的时期,我是指我跟饮月君的婚姻,在持明内部姑且也能称得上一件新鲜事。 一是我迟迟没有蜕生化卵,二是饮月君都换代了还想要维持与我的婚姻关系。 第26章 前者持明内部默认我跟不朽的联系密切,得不朽之恩典与龙尊不在同一层次,后者确实是件奇事。 尤其是持续了几代,代代如此,其余龙尊们都换代新生了,新的开始还要看饮月君的尾巴跟饮月君的拔河。 被缠着的对象还是我。 我自己都没想到,其他龙尊在饮月尊蜕生化卵时,举棋不定多次,每次都是问我:“这次婚姻关系取消吗?” 我回了很多次:“看他。” 也算是守着他多次新生。 我是什么时候才意识到饮月君跟我的婚姻关系可能持续不了多久的? 是新生的饮月君被龙师们牵到我面前,龙师们像幼年的饮月君介绍我:“这位,便是您的前代的妻子。” 他的脸上出现了些微的抗拒。 怎么说呢,这事倒还正常,不如说,这才是正常的没有被前尘忆梦针刺激出前世记忆的饮月君。 龙尊小小的,对前代的认知还是另一个人,他不是很能理解我跟饮月君为什么能够维持那么多代的婚姻关系。 尚未蜕生化卵的冱渊君:“这是饮月君你前代的坚持,我们不知内情。” 他们前代做出最离谱的事,无非就是在饮月君还没长成的时候撬撬墙角,再多的就没有了,大家还没到扒在人墙头当个盯人的女/男鬼的地步。 而且那是前代的事,跟现在的他们无关,他们除了感叹一句前代想撬的墙头终于松动了以外,没什么别的想法。 但这位似乎不再执着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婚约关系的饮月君,好奇心强烈,从龙尊这边得不到结果,转头就问我这个当事人。 我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他们没有一个同我说过。” 所有的饮月君,只有最初那一任,同我说过“爱”,他没有想过自己轮回后会发生的事,亦没有想过自己轮回后的个体会同我续约。 他以为我们的婚姻会在我们蜕生化卵之后终结,于是所有的事,都在几百年的生命里努力的不留遗憾的去做了。 “爱”在那几百年里是一个常见的字眼,他不吝啬于表达。 便是蜕生化卵之际都是心满意足的。 然后,在他之后的每一任,我都能在他们蜕生化卵时捕捉到他们的忧虑,沉重的,唯有紧握我的手才能略略安心。 越是经历得多,越是能够感受到饮月君们的紧迫感,他们将自己的转世当成了嫉妒的对象,几百年的婚姻里,都在竭尽全力侵占我的个人空间,试图让转世无路可走。 直到我面前的饮月君。 他只是好奇,好奇我同他前代们的过去。 “你会思念他们吗?” “还好。” “那就是会咯。” 清脆的,没有脱离年龄的声音,伴随着点头确认的动作,他自顾自的得到了结论,“你会。” “这不是小孩子该考虑的事。” “但是,我的未来难道不是成为你的丈夫吗?” “是带领饮月一脉的龙尊,而不是我的丈夫。” 我耐心纠正他的认知错误,并问他这是哪个龙师教的,这种事是教学过程中不该存在的错误。 “那你会教我吗?” 他等了几秒,“看在我前代的份上。” “不会。” 那是加班。 我能做的是给其余四脉的龙尊讲一声饮月一脉的龙师在饮月君的教导上出了些差错。 “什么差错?” “将成为我的丈夫这件事,称为他的未来。” “原来不是吗?” 龙尊们下意识反问,又在话出口的瞬间,意识到确实不是,只要饮月君不主动开口,我确实没有对换代后的饮月君有过什么暧昧的对那张脸放不下的举动。 要不是几代饮月君刚成年就求婚,他们也不会将你丈夫的名头一直冠在饮月君头上。 “你们看起来也需要重头学习一遍持明族的基本认知。” 不过效用不是很好,在用过前尘忆梦针后,饮月君觉得前代们跟我的事变得难以启齿。 不是对我,而是对他的前代的记忆。 龙尊职责之外的事项里,我在那些记忆中几乎无处不在,连同心情也一并给了还没成年的饮月君。 他的好奇心收敛了起来,人也沉默了不少。 我有时会出现在他梦的记录场合,他的声音平稳,见来的是我,没有停顿,只是目光平移到我身上,眼中似生了潮湿的藻,天青色的颜色暗了些许。 在他成年后,我以为这是我工作的结束,结果却是我工作量暴增的开始。 饮月君,有嫉妒未出现转世身的,自然也有这代这样嫉妒前代的。 我签名的手都慢了一些,这位看见了并比对了一下记忆里的速度,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了过来,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写我的名字。 我新的婚姻,和新的丈夫。 我的加班雷达响了一天,第二天它不是不响了,而是加班已成定局。 简直是没谁了。 他真的会哭啊。 真的有人能在理论上最开心的一天里,因为自己无法按捺下去的嫉妒心而将自己逼到眼中含泪的地步。 不是? 两条龙尾巴都打成死结了,年轻的饮月君,你不想着解开,你还啃我龙角,啃就算了,你还哭。 我:…… 两眼一黑,加班在敲门。 就这个精神状态,我诚恳的建议所有龙尊停用前尘忆梦针,不然我怕接下来的龙尊精神状态一个比一个更飘忽。 也就是这代,他飘忽的精神状态常常会给我来上一下,我很认真的跟他相处,他也是很认真的克制,但效果也就那样。 他很难不去想前代跟我的故事,很执拗的想要跟前代彻底的划分开来。 即使我没认错过。 即使他知道这只会消磨我对他的情意。 我们想过很多方法,发现最能让他平静的方式,是我们彼此不去看对方的脸。他不会从我眼中想象出他最恐惧的事,我不会因为看到脸而有触动那些的可能。 到中后期,他的精神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年少时的那一次哭泣,是唯一一次。此后他心情再抑郁,被龙师气到、被其他龙尊气到、被自己的前代气到……都会沉默的走到我面前直愣愣的站着,直到我给他一个拥抱,他才心满意足的收紧这个拥抱。 但是我跟饮月君一脉持续许久的婚姻已经有了裂缝。 彻底碎裂开来也是迟早的事。 我毕竟讨厌加班。 它回报再丰厚,也需要我做额外的工作。 还是那种自己亲自教育会在之后被问“我是你喜欢的模样吗”,不亲自教导会被问“我难道不如前代吗”。 不是,哥们? 我要是一边教导一边不教导,你是不是还得问“你是在犹豫吗”。 我果断辞去了在饮月一脉的工作,选择蜕生化卵图个清净,破壳时万幸没见到饮月君那张脸,但是换成了天风君那张脸。 还行。 这代天风君精神面貌还不错,我们起初是被这代的冱渊君安排着搭伙干活,因为饮月君蜕生化卵还没破壳,昆冈君和炎庭君快要蜕生化卵了。 冱渊君勉励我这个小萝卜头:“持明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问就是她寻思着也早点蜕生化卵,不然饮月君破壳了问她扶光在哪,她回不了。 我说“行,等饮月君问起来,我就说扶光跟冱渊君结婚了,冱渊君为了躲你,提前蜕生化卵了。” 星海飘摇这么些年,合作伙伴和落脚点那是没一个固定的,又稳定太久,持明一族里矛盾凸显。 她想跑,就算是开玩笑,我也不会让她走。 “行行行,不走。小萝卜头,这么多心思。” “人小鬼大。” 我第一次蜕生化卵,让他们很稀奇,一个个都过来逗,将我当成一个普通持明幼童。 炎庭君和昆冈君因为快要蜕生化卵的缘故,那是能多跟我待一天就多待一天,饮月一脉的龙师是会看脸色的,没提一句让我的监护权归饮月一脉的事。 我的童年时期腿的存在可能是让我能走两步路,证明我是个拥有行走能力的正常持明幼童。 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炎庭君怀里,就是昆冈君怀里,天风君偶尔能抢过去。冱渊君,冱渊君不用抢,我就住在她的住所,被她带着看过持明的古海,看过星星,她处理事情时,还会放手让我试上一试。 冰霜的温度总会在飘到我身前时被炎庭君隔绝,她笑吟吟的出现在冱渊君面前,目光却是看我,“来来来,跟姐姐出去玩吗?昆冈君在附近的星星上找到了一些亮闪闪的石头。” “他别的不行,找石头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你喜欢什么,我给你打一个。” 她顺手就抱起我,脸上笑容弧度更大了,“冱渊君,我就带小孩出去玩了。” 第27章 冱渊君走不开,只有冰锥表态。 很愉快的童年时光,如果不是饮月君快要破壳了,而我又恰巧知道他在我蜕生化卵之后做了些什么的话。 “理论上,这代的饮月君与前代并无干系,但饮月一脉,曾经数度延续了你的前代跟饮月君的婚约。” 冱渊君交给我一叠婚书,是扶光和饮月君的,扶光一直不变,饮月君的姓名却变幻了几个。 “那是我的前代。” 她笑,“扶光,我能认出来你与之前并无不同,执念丛生的饮月君难道会认不出?” “你与我们皆不同,龙祖偏爱你,连蜕生化卵都是如此。你是真正的万世一系。” “我想向你推荐一份新的工作。” “什么?” “我的妻子。” 她不错眼的注视着我,“倘若我不符合你的期待,你可以选择天风君。炎庭君和昆冈君蜕生化卵在即,并不算一个好选择,倘若你喜欢,亦可选择。” “他们知道?” “知道。所以,扶光,你不必保持幼童身形。” …… 我恢复了我正常的体型。 “不怀疑吗?” “我懒得装。” 我换了一份新的工作,天风君的妻子,冱渊君有些失望,她能理解我需要一个稳定的退路的心理,但失望不可避免。 新的工作环境比在饮月一脉好上不少,我跟天风君还没有发展到饮月君那样离谱的程度,彼此之间的熟悉是损友的那种,冷不丁的变成夫妻关系,双方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天风君说我想岔了,需要适应期的是我,不是他。 这位从自己房间里拎出来一个箱子,将他前代为了撬墙角所做的努力公之于众。 并点评:“我的前代们很有些无用的韧性,也不知道是最开始起心思的那一位是破防后报复心太强还是怎么了,一天塞三斤狗粮快撑吐了还等着饮月君蜕生化卵。” “自己轮回之前,还恨恨的写他早晚要让饮月君看着你的小腿被他的尾巴缠上。” “他下一位没什么好说的,分不清自己跟前代的区别。” “再下一位,我都不想说他,人还没看到呢,老婆本都攒好了。” …… 天风君锐评栏目的结语是:“现在轮到我,刚想撬,老婆就来了。” 嘴角使劲压了都没压下去。 “还能用前代攒的老婆本。” 这可能就是时机对了吧。 就是那位天风君这记仇的韧性还带传导的,我不免有些担心:“那我当时为了避免他破防而转移话题的事,不会被记仇吧?” “啊?” 看样子不算,他都没记住。 我跟他对了一晚上帐,最后确认了,特别能记仇的那一位的天风君确实没记我的仇。 五等分的礼物都能仔细收起来,记的清清楚楚,用龙尾平等的锤他们的仇愣是只有一句“嘿嘿,饮月君也被扶光锤了,开心”。 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当时的老板是个搞笑役。 现在的天风君表情垮了,“它怎么还在这?” “嗯?” “就你认识我前代的时间肯定比我长嘛,我便想了这么个办法,败坏他们在你心中的形象,结果这对比一出来,感觉我白忙活了。” 一边这么说,一边尾巴缠上了我的小腿,后半截都消音了,就剩一个龙尾在游离。 我的小腿好似一个龙尊消音器,只要尾巴缠上来就能收获一个沉默的龙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很沉默,天风君被尾巴消音,就直勾勾的去看自己的尾巴。 半个小时后才憋出一句:“亏大了,单身跟有老婆的龙尊果然有壁!” “前代怎么不多破防几次!” 我:“……” 不至于。 “你没用尾巴缠过自己的腿吗?” “这不一样。” “好吧,但他破防的次数不可能多,我每次都看着他,见到他要到破防边缘了,就会转移话题。” “……你知道他怎么认为的吗?”天风君表情古怪,“是你很关心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很真心的问我新上任的老板,“持明龙尊里,恋爱脑很多吗?” 他指了指自己,“我算一个,饮月君那样,应该也是。其他表现不多,我不知道。” 自称是恋爱脑的天风君显然不是特别明白恋爱脑的含义,或者说他低估了属于「天风君」的贯穿伤害。 其行为,很难评价能不能归属于恋爱脑。反正在天风一脉的龙师看来,属于是很不值钱的倒贴,还在夫妻关系的反面上一路狂奔。 他们知道自家龙尊送的礼物是一堆海鲜时,互相看了看,“库里有什么亮闪闪的值钱的宝物,直接送过去吧。” 于是我收到了被一堆珍珠宝石撑得壳都合不拢的海鲜、被打扮的光鲜亮丽穿金戴银的海鲜、和味道鲜美终于只是被烹饪过的海鲜。 过来看情况的冱渊君:扑哧。 尾巴拍地有些焦躁等我表态的天风君:怒目而视。 算完了一堆海鲜合珍珠宝石金银价值的我:点头微笑夸他送的好。 冱渊君:。 钱无论什么情况下,对社畜都能打出暴击。 后来天风君有了经验,一般是提前几天晚上黏黏糊糊后问我喜欢什么,然后才准备礼物。 我每次都会夸他送的好,给他的情绪价值一直是拉满的。 甚至比起饮月君,在包容这方面,我有了长足的进步,安慰人的手法也越加熟练。 恋爱脑又是好哄的,几句话就能让人嘴角上扬,恨不得出去多找几个宇宙灾害让我看看他的实力。 嗯,冱渊君说他在工作时行事有章法,虽性情直率,但试图利用其直率者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日常呢?” 她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也对。 那边日常的天风君人是端着的,尾巴是欢快的在摇的,恨不得再长点甩得再快点,好让我更快看到。 等我走过去,一条尾巴“嗖”的落到了我腿上,然后缠住。 人也跟瞬移一样咣当出现在我面前,“扶光,古海里今天又放了一批鱼,我们去钓吗?” 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的老板,是不是? 如果后来没有被不安捕获就好了。 那样我就一直拥有一个好老板了。 可惜,好老板跟好工作的保质期一样,都不长久。 从饮月君和天风君身上汲取的经验,让我跳槽其他三脉时更从容了一些,只是持明五脉尚且没有具体的分隔。越到后面,我的腿上缠着的尾巴越多,绞死我的力度没有,让仙舟联盟见了世面倒是真的。 饮月君雨别介绍我时说的是:“龙母扶光,我的妻子。” 天风君说的是:“龙母扶光,我的前妻。” 昆冈君再来一句“龙母扶光,我的前妻”。 仙舟联盟的元帅和将军们,到此还是能站得住的,等冱渊君和炎庭君再复读两遍,他们就得努力保持自己的肃然,心冷得跟杀了几十年的鱼一样。 尊重盟友的习俗。 尊重。 严肃场合,表情不能崩。 我们和他们一同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完成了结盟仪式,等签完了,我转身,笑是笑不出来的,只有为了自己再度增加的工作量哀叹的心。 仙舟啊,单论罗浮,都足以让我跟雨别忙死一段时间。 是一段纯然的只有工作状态没有日常状态的时光,跻身罗浮的体系,成为六御之一,守望丰饶祸迹,这活儿是个长期饭票。 长期,意味着稳定,意味着漂泊时被压下去的问题又要卷土重来。 比如持明绝嗣。 再比如,饮月君再度加重的精神问题。 自从他入丹鼎司翻遍了典籍也没能找到可行的能够解决持明绝嗣的法子,压制龙师倒是顺手时,他就没能睡一个好觉。 我睁着眼睛准备陪他的时候,他反倒是过来安慰我,说无事,让我放心去睡,捏着我的手和缠过来的尾巴都一样冰凉。 那时我在想什么? 我心说,完了,这份干的贼长的工作也到了生涯末期了,就雨别这个状态,他转世估计没办法安抚了。 他失眠将近一个月,每天睡两三个小时都是奢望,整宿整宿都是抱着我体温却升不上来。眯了一会就出现惊悸。 我显出了持明相,用尾巴缠在他身上,才让他合上眼睡了一会。 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工作多年,干这一行太久了,知道持明龙尊的精神状态一直在波动,但转世的最高点一定会超越前代的最高点。 就,他们的精神状态只会一代比一代更差,不会更好。 以前是一眼还看不到头,现在就是一眼望的到头。 我密切关注着雨别的状态,并在合适的时间跟他说出了持明绝嗣的一种解法,难度极高,需要龙尊本人保持着稳定的精神状态,但却有成功的案例。 第28章 就是我。 “龙祖伟力,我们,远不可及。” “但思路是一致的,不朽的命途即使被撕裂,亦不曾不存在。只要存在,就能将逸散的因果钉上去,成为新生的持明卵。” “我的孕育过程便是如此。” “你有化龙妙法,有龙心,不急于一时,先睡吧,我会帮你。” 雨别那一晚没有睡,我醒来时他还在盯我,仿佛预见了什么。 这是工作,亦是我最后完成的一个业务。 之后,之后便是社畜逐渐人机化了。 我不会在挽救不了的时刻继续折磨自己,能够待这么久,都已经是个无法复刻的奇迹。 源于不朽的奇迹。 只能说时间确实很可怕,我分明还记得他们最初的样子,临到头面对的却是如今的一片狼藉。 工作果然是不能干太长时间,尤其是不要在创业初期被打上同甘共苦的烙印。 因为我着实没有那样好的耐心,对面亦没有那样稳定的精神状态,可以一直将工作当成工作。 相处时间越长久,在感情上便愈发贪求。 从部分再到全部。 最后阶段是平静的厌倦,这个是指我,他们,他们的情绪变化到末期我已经无所谓了。 有问题了就哄,哄不了就装作自己已然尽力。 最后在彻底分崩离析前,给双方一个体面一点的告别。 第26章 旅游 时间拉回现在,冱渊君问我谁让我找到了人性的时刻,我到底是给出了一个能够安抚的人的回答: “因为孕育的过程已经结束,我不那么疲惫,有余力去感知外界。” 假的。 “饮月君雨别应当与你们说过,龙尊的化龙妙法对心境有所要求。”我含混了一下。 他确实是对冱渊君说过。 面前的龙尊面上笼了层霜雪,声音压到平稳的区间,“扶光,先同我来。” 我跟了上去。 那是在罗浮几位龙尊的落脚点,位于鳞渊境洞天中,入住前冱渊君已经厘清了饮月一脉的杂事,控制住了周边。 我们到时,跟着我下来的五颗持明卵已经被安置在了这里,其余几位龙尊正在完成每日的孵蛋任务。 地方自然是宽敞清幽的,就是屋子后面的住宅有些眼熟。 “后面是我从前的住所?” “嗯。” “那看起来上代饮月君挺喜欢红枫和草药的。” 院子里多了几棵枫树,种了些气味清幽的草药,枫树上还挂了些审美不错的宝石饰物。 的确是我的院子,也是饮月君同我的院子。 “他唤丹枫。” “我知道。” 叙旧的话寥寥几句。 冱渊君将我带到持明洞天,自是有要事,而非单纯的叙旧。我跟他们,毕竟能谈的,就剩他们前代了。 除开饮月君之外的四位龙尊,在这个屋子里,同我说了些秘事。 从我走后的那天起,持明的各项变化,族内出现的不和谐音和孵蛋进度。 最近有方壶遭遇了丰饶孽物联军,在战斗中被帝弓司命一箭清空孽物的同时,仙舟亦没了五分之一,元气大伤。 “若不是苍龙有损,玄全不会抵达罗浮,处理饮月之脉的杂事。” 炎庭君简明扼要的说了方壶当前状况,“大战时,有丰饶民意图裹挟蛟龙离去。” “正是帝弓司命光矢笼罩范围内,丰饶民死,蛟龙……无损。” 我没说话,炎庭君回想片刻,说“玄全,便是这代的冱渊君,亦是仙舟方壶伏波将军,帝弓七天将之一。” “自那以后,我们其实有个猜测,它们的孵化条件……” 昆冈君说的有些艰难,“需要经受星神带来的劫难。” “它们自己也在寻找那些劫难。” 方壶之战的亲历者冱渊君玄全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蛟龙是自己跑出去的。” 不出声的天风君则摆上了答疑费。 我收了,才对面前这些付费咨询的龙尊们答疑解惑:“我不知道。但它们既然还活着,那就随它们去。持明可能会灭绝,它们……如我从前所言,不朽命途什么时候彻底不存在,它们什么时候死。” “然后呢,还有什么想说的?” 玄全将我带到这里,还几条龙尊都在,要是单说孵蛋心得,阵仗未免有些大了。 方壶那件事,其实亦不值得多说。 事情发生了,又结束了,事后总结都写了几遍。我这个局外人,听了,也只能感叹一句“确实惨烈”,然后没了。 “是饮月之乱。”玄全道。 饮月君丹枫复活旧友一事,虽有人暗中挑拨,利用了他,但事已经犯下,持明五脉并无替他叫屈的意思。 这事会在我面前被提起,是饮月君丹枫复活旧友的法子用的是我对雨别说的法子,还是改良版。 他蜕生化卵。 但此事还有从犯,是工造司的百冶应星。 作为协助者,应星能在旁观中悟出多少犹未可知…… “你们审的时候没问?还是仙舟元帅旁观,这点隐秘,双方都默契的含混过去了?” “并无。丹枫行事之前给自己下了禁锢,稍有不慎,记忆便会被搅碎无法复原。” “叫什么名字,禁锢?” 玄全顿了一下,“锁前尘。他与工造司百冶会合作也是因为他需要这等禁锢。” “据传是可以屏蔽前尘忆梦针的禁锢,他用来锁住自己复生白珩时的记忆,确保他的下一代,亦不能想起。” 副作用就是被锁住的记忆,很容易被外来力量搅碎,不适合用来长时间屏蔽记忆。 不过丹枫用来锁他那段记忆时,也没打算保留那段记忆,被搅碎或许还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认罪,神智姑且称得上清醒的认罪,然而怎么做到的,是一句不提。 审他的有龙尊,有罗浮的将军,有仙舟的元帅……他对自己的罪行除了供认不讳外,没有任何新的内容。 工造司的百冶应星作为锁前尘的缔造者,被人押着过来,准备解铃还须系铃人。 主犯和从犯在认罪态度上极其良好,在对仙舟配合上也是。 一个任由前工造司百冶检查,一个确实很尽心尽力的想要打开锁。 但结果是—— 饮月君丹枫在被锁住的记忆里,一定包含了他更改锁前尘转置的记忆。 他改了结构,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根据应星的检查结果,还是那种不留后路的修改,报废了大半功能,让它成一次性用品,锁上了就没想着它可以被解开。 其他工造司匠人轮番检查,怀炎将军都亲自检查了,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无解。 无解的意思是,就算解开了,现在神智还清晰的丹枫,最好的结果是一段记忆永远回不来,最差的结果是当场轮回。 “那我听到的,和仙舟传出来的,都是错误的?” “是丹枫对结果的陈述和应星的供词映照而成。” 啊这。 不愧是饮月君啊,连个理论的框都要别人写同人,硬生生将审讯记录变成不严谨的推理同人。 听玄全的意思,他连协助他的工造司百冶都瞒了几手。 整个「饮月之乱」中,关于丹枫的实际动机不明,方法不明,看到的结果是死去的白珩成为了持明卵。 而造成劫难的那条孽龙,从丹枫看到它时毫不惊讶的神情,以及下手之果决,快到「无罅飞光」镜流赶到时,只见龙尊神情冰冷,钉杀了那条孽龙。 那颗小了一圈的持明卵,就躺在孽龙的余烬里,被他捡起,说这便是白珩的转世身。 「她会在前尘忆梦针的作用下断断续续想起作为飞行士的过往,但不会成为白珩。」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唯独清楚,我的方法必定会成功。」 「否则,我不会在旧友身上施行此法。」 「那条孽龙?是代价。我并不明晰我为什么会拥有如此认知,然而,它只能是代价,是因果衍生的报应。」 能得到丹枫神智清楚的结论多亏了这些供词,丹枫说这些时逻辑清晰,具备正常仙舟人的认知,知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 他自始至终都清楚,却依旧这么做了。 而从犯应星,他的供词上动机和协助事项相当完整。 动机:「为什么孽物可以一次次卷土重来,但是她那样的人却要死去?」 协助事项:「锁前尘,和研究饮月君体内的不朽物质,以及制作各种机括。」 合作的原因也有,是丹枫在他找上门时,说若是使死者复生,无需丰饶,不朽的伟力亦可以做到,还一定可以成功。 …… 整个案宗我看完了,就两字:离奇。 后面的结果更离奇,主犯服刑结束,从犯被劫狱不知所踪。 持明一族的几位龙尊倒是有过想法,更是在我逗白露时证实了这种想法,但不能说,要说也是关起门来说。 第29章 “你们担忧那位前工造司百冶,无非是担忧那位曾经的短生种天才从丹枫让他制造的东西里,后知后觉出持明一族的隐秘。而我又游离在外,担心持明隐秘外泄又会给我带来麻烦。” 我放下案宗,呷了口被昆冈君放在我手边的茶,“这点不必担心,持明卵更是不必担心。就算它们追逐星神引发的劫难,也不会有人能拿它们做实验。” “需要警惕的是你们,龙尊虽尊贵,但蜕生化卵的时期却脆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再然后是丹枫被锁住的记忆,若是想要读取,我有办法,只要丹恒配合。你们意下如何?” 龙尊们拒绝了。 一个下午,他们挑挑拣拣了一堆东西,进行付费咨询,即使没有太多疑问。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 执政掌权的经验代代叠加,有时加不到点子上去,但时间够多,就算精神状态持续性下滑,并不妨碍他们行动上的铁腕。 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什么时候该施压,什么时候要舍弃些东西……有些东西总是大差不差。 就算是行差踏错的丹枫,精神可以被有心人动摇,亦是明白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明白自己什么记忆不能要的。 面前的龙尊们,当然也是。 否则丹枫的事上,他们依照设想来,未必不能用不朽的力量保护住丹枫被禁锢的记忆,让匠人解开禁锢,再进行问询。 但他们只是看着,无一人提及。 因丹枫所为震怒是真的,在处罚上绝不包庇当然也是真的,追查得彻彻底底也是,几位龙尊宵衣旰食做不得假,犁出来的东西也是真的。 在记忆上的那点私心,还是持明族的老毛病,事关化龙妙法以及不朽传承,他们一向在这上面精神紧绷。 仙舟可以理解他们在这上面的慎重:龙尊们宁可让丹枫禁锢住这部分记忆,等待他的转世,再考虑记忆的事,也不愿意贸贸然惊动禁锢。 然而事实上,这私心,他们是有的,却不是因为化龙妙法,而是有一部分涉及到了我这位在外的持明族,涉及到我们之间最初的那个约定成俗: ——我是被不朽由人转化而来的持明。 他们确信雨别之后的饮月君永不可能忘记我说的那段话,因为他们轮回这么多代,想起的前代记忆里,永远都存在雨别转述的这段话,跟化龙妙法一同传下来。 推己及人。 那些对化龙妙法和不朽力量的私心,既是十分的真情实感,又确切是在做我的来历的挡箭牌。 所以这样一群龙尊,说对自己处理后的事情抱有疑问,我是不信的。 看在咨询费的份上。 我被他们拖了一个下午,薄暮时分,有烟火气传了过来,带着食物的香气,腿边都堆起了一堆卷宗的龙尊们恍然大悟似的:“原来到用饭的时间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阖上眼,气若游丝,“你们看看我再说这话。” 我可是硬生生浪费了一个下午,就为了挣点咨询费。 这是上班。 上班时间永远度日如年。 好在是短班兼职。 人都被拖到了饭点,那当然就是吃饭,而吃饭期间,就能顺嘴聊着日常。 比如,眼下外界盯着持明的势力大概不止一股,我要不要回来仙舟小住?再比如不小住的话,联系方式能给一个吗,宇宙之大,持明卵心情郁郁的时候可能需要付费咨询…… 总之,几位风格迥异的帅哥美女,一边殷殷勤勤给我夹菜将我的碗堆得冒尖,一边问我要不要跟持明再建立另外的转账渠道,实在不行,跟饮月君的转世丹恒留个联系方式也行。 丹恒是无名客,不在仙舟,不会让我违背契约。 而且他是精神状态转好又自由的持明,不会拘着我。 “等会儿。” 我放下筷子,打开手机录音,“请,要夸丹恒请接受录音。” 丹恒看样子是他们的底线。他们对着录音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围绕丹恒的优点说了一堆,中心主旨是可以不联系他们,但好歹给丹恒一个好友位。 我吃饱了后,先是夸赞一句饭菜的味道很好,再就是:“丹恒被仙舟放逐,但没被苍龙放逐。丹恒是无名客,来仙舟很方便。跟丹恒交换联系方式,钱不钱的另说,你们跟饮月君相处这么多年,撬他墙角都熟练,撬个联系方式,你们觉得难吗?” 天风君眼也不眨:“难!” “睁眼说瞎话的下去。” 他闭上了眼睛:“难!” “油盐不进的下去!” 他吃了口菜:“难!” “天风君,你下去。” 他站起来,不坐凳子了。 “各位,现在还没结束录音。” “前代已经被饮月君指桑骂槐了多次,无所谓。” 昆冈君一脸的“就这”,“我是地龙,防御力高。” “我离开神策府时,收了罗浮神策将军的钱,让我多担待些。” “你跟景元交换了联系方式?” 站着的坐着的龙都严肃起来。 “没有。” 跟这群硬是要装聋作哑的龙谈是谈不出来什么的,他们开局送复婚书已经让景元沉默,再留下去闹腾出来什么动静,估计他八百年对持明龙尊的认知就得重组。我还是不难为一个上道的,会给我钱安抚我的将军了。 于是这群龙尊,送上门来迫不及待给我来个金币版天女散花的龙,免费为我承担了工作筛选的重任。 我将星际和平公司发给我的基础工作大全给他们分了一部分,让他们在看完之前不要打扰我,我要去别的地方度假散心。 “差点忘了,你们记得送点钱给星穹列车的列车长帕姆,我没钱了会去列车上取。” 前东家再次给我递来橄榄枝,希望我重回工作岗位,这当然不行,但他们要给钱,我也不会阻止。 也算是安抚前东家的一种方式,毕竟我不给联系方式,给了个固定活动地点嘛。 双方都折中了一下,我离开仙舟时就顺利了许多,指没有龙尊出来试图拖我的时间。 公司的度假星球都给我挑选好了,甚至还有陪同人员。 他们给我发的消息里,恰好有公司职级较高的员工准备去那颗星球出任务,恰好有空位,问我介不介意搭这个顺风车。 我坦然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坐上了这个波提欧狂喜的顺风车。 职级较高的员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以及钻石。 我以为至少会有个亚婆离女士过来缓和气氛,而不是一个年轻主管和一个新锐部门主管的魔法对轰。 那前方的星球面临的会是什么地狱? 公司说的有任务,顺风车,那就是真的有任务和顺风车,至于前后顺序,这不重要。 反正这里的两位,都是任务在身出外勤中。 我上次在公司里,看到奥斯瓦尔多出外勤的结局是,那颗星球上的经济无缝接入公司体系,所有人都被人为的塑造出挖矿才能挣钱的理念。 除此之外? 原住民还活着,不是吗? 钻石的风格我不太熟悉,我没陪同过。 不是很像度假,倒是很像公司准备给我量身订做一个符合我心意的星球,为此奢侈的使用了两位p47,只为了讨我的欢心。 手机上的讯息跳的仿佛他们真不知道我对面坐着一位别着黑猫胸针的p47,边上坐着一位看着就很贵的p47。 很有礼貌的在问我对顺风车的室内环境评价如何,是否有感到不舒适的地地方。 我回:“没有安全感。” “好的,已收到海拉女士您的反馈,马上对车内防护系统进行升级。” “这里坐的人都很贵,要是磕着碰着了,我估计得跳楼。” “这个,这个,海拉女士,您身边坐着的是?” “两位p47。” 说是车,但实际上是星舰,能够被两位不对付的p47选中,内部自然是舒适度一流,空间分配非常奢侈,服务更是一流。 公司不会真的只将两位p47跟我放在一起,星舰内的乘客只有三位,但服务人员不是。 这有效避免了尴尬。 对话和拉近关系的行为无可避免,但我个人的意愿始终被摆在第一位,我不想对话,表现出拘谨,他们不会强行将我带进对话中。 至于两位p47互相间的交谈,咳,有一种眼下时机很好,没能按死对方是因为我在场的默契。 真让他们按死对方,他们肯定不会去做,只是表现出来的诸多矛盾容易让我打开话题,有一点好奇心。再就是,那些似乎顺手而为的事。 钻石在那次学术会议上见过我,知晓我想看到的世界,以及我学术“大拿”的含义,给我准备了一些随处可见的零食,身上那些很贵的装饰已经换过了一轮,纯看样子已经足够平常了,然而,我认得出它们的价值。 第30章 奥斯瓦尔多,奥斯瓦尔多在看猫咪视频,冷不丁一声“喵”从手机里传出来,引来我的侧目。 一张年轻的野心勃勃的脸,和身上时不时出现的猫咪元素,他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也不掩饰自己是个猫控的事实。 毕竟,他最彪悍的战绩是吸了琥珀王的猫。 这两位人坐在星舰里,工作不停,不仅要远程遥控员工动向,还得联手给我定制星球。 联手。 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的两位主管,可以前后脚对同一颗星球进行开发,但同时,确实少见。 公司对我的投资力度突然大到这种程度,是学术会议上有学者的知识体系突然来了个原地飞升吗? 我拿着鲜榨果汁,单手打字,问真理医生:“博识学会最近是有什么新的技术突破吗?” “有。超距遥感上的。” “?” “你回答了一个五千万的问题。” “?这应该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唯一一个五千万的问题,是音像增强方面的。怎么看都是学者们的奇思妙想合上了。” “研究在进入死胡同时,确实需要这种奇思妙想。” 他简述了一下我那个五千万被应用的过程,一开始就是单纯的测试,后来发现跟超距遥感技术有适配性,就进行了试用和适配。就算没有成功,但一堆研究人员在其中看到了超距遥感技术的一条新方向。 主体没变化,但更换了更好用的配件。 从实用角度上来看,它聊胜于无。 最主要的功能是让一群卡了多年的学者有了新思路,有了新的尝试方向。 除开超距遥感上久违的突破,在其他方面也结出了果实。 “你对价值的定义是什么?” “是你们距离得到它的时间,理论上的突破时间越晚,越具有价值。那是知识,而知识,或早或晚都会对人敞开门扉。我只是赚取你们的时间价值,而非知识本身。” “嗯,我明白了。” 真理医生在聊天最后说我无需在意公司的殷勤,这是他们试图从我这里得到更多所做的先行投资,无论面额有多大,都是一种商业行为。商业行为不存在必然得到的回报,公司的先行投资,是失败了也能承受的损失。 “无需对此抱有压力。” “若是紧张,我推荐你泡个澡,舒缓神经。当然,这只是一种方式,重要的是做让你放松的事。” 第27章 度假琐事 度假没有什么能使我紧张的成分,我这个人,压力来源大致分为几类: 一类是前东家找上门,在我不想吃回头草的时候想让我吃回头草。摁着还是客套的提上一句,都没差,都意味着我要短暂的进入工作状态。 一类是工作过程发生了糟心事,以及以及细水长流的「透支」过程中,我在分辨会致使我失去工作的因素时,发现它既不长久又杂乱,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让我没了工作。这很容易让我想起【你是没了时间,但你也没有钱啊】之类的评价,然后怀疑自己三秒自己工作的意义,剩下的十分钟用来按捺自己暴起的杀心。 理所当然的会产生压力,还是自找的。 一类是失业后纠结自己该选择什么工作了。理论上应该选择价值最高的工作,但看眼下,价值最高的不是篡位星神就是星神座下的令使,再往下一点就是星际和平公司的工作。重复率太高是一个,另一个就是爬上去的过程我基本上百分百要丢失人性,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一个不朽的令使就能让我在【最初的因果线】+【稳固的复活点】+【钱多事少好老板】的三重buff下,优先选择祂的后裔当老板,并在家族企业中抱了十二分的耐心,去包容小老板们后期的精神状态,还能共情一下,鞠躬尽瘁直到耐心被耗尽。 这老长的一段时间,怎么称不上是我要付出的代价。要不是我对寿命的感知切换成了长生种,还是那种寿与天齐的长生种,等闲万年计的工作,别说三重buff了,就算我心心念念将持明发展成可持续性涸泽而渔的对象,并实施成功了,我出了工作状态情绪断崖下来搞不好是真的会将不朽一脉直接「透支」的。 哪还有送持明卵回仙舟这等日常后续。 有了一次,我就没想过当令使了。 排除那三个高价值的,剩下的工作多如繁星,我每挑选一次都觉得是在给自己挑选不同款式的刑具,会是压力来源很正常。 还有一大类就是其他,专门放些零零碎碎的,有需要了就拿出来好让自己性格更加具体一点,没需要了就放着。算是即插即用的压力源,大多贡献者都来自于工作上的同事,以及过去的自己。总结一下,就是压力源稀碎,但全拼起来也足够一个没脾气的社畜发疯跟老板同归于尽几十次了。 以上几大类里,没一类涉及到度假,公司团建要蹭度假的边都得先满足自由活动、费用全包、私人订制几个要求。 更别提这种两个p47联手定制星球就为了哄我开心的度假了。 作为享受这份服务的人,我也就刚上来的时候怔(纯粹是没想到公司这波先行投资会这么大手笔),跟真理医生聊天的时候其实已经怔完了。 (但听到这种建议还是令人心情愉快。) 我现在是公司试图讨好的对象,是业绩,怎么都轮不到我紧张,反而是公司安排两位p47……啧,倒是蛮有意思的。 地位太高,有业务上的冲突,青年面貌。 就是地位太高了,所以才摸不准公司将这两位摆在我面前是个什么意思,要是p45的青年,那就好理解得多,总归逃不过老三样:亲情友情爱情。 有人性的天才,公司自然会利用人性。 我跟公司以海拉身份正儿八经接触的两次,一次为了自己的学生跟着一群学者合作,免不了要跟人争执几句。毕竟那次我在公司的认知中是一个星球上的前无古人的天才,稀奇度有,但也就那样,毕竟博识学会里有很多这样的天才,最多就是随意刮奖突然就在穷乡僻壤里刮出来一个出乎意料的天才,还提出了一个新奇的理论,那就让附近博识学会的学者去看看好了。 谁成想,理论上的学术援助最后真成了博识学会跟一个人的密切合作,还是以被刮奖出来的那位天才为主导的。 在这个合作周期里,我的态度其实还很好哦,毕竟是老师的身份,这个职业决定了我的耐心很足,是笑眯眯的看着学者们跟自己起的学术上的争执的。 然后学术会议那次,公司已经明白我的「天才」是能追逐天才俱乐部里的天才的「天才」,并肩而行也不为过。 然而我的态度亦是亲和,只是用一那由他的信用点的价值来确定学术会议的内容,算是意思意思收了费,还是对公司而言最容易支付的代价。 两次见面,态度都是平和,意识到了公司弄的小动作,都没有波及太多,就是发了一通绝不符合公司认知里的天才们的脾气,杜绝了公司了对我工作上的想法。 后续,没了。 纵观公司能够观测到的我的工作生涯,发现我在日常生活里完全是个普通人心态,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有违和感,那也是【天才在努力去成为一个普通人】。 重点是【天才不介意分享自己的成果,且基本上等于白送】。 我要是还在市场开拓部工作,看到跟【我】一样的天才,我也会非常高兴,因为很好搞定,有对比才知道一个正常的有人性天才是多么稀缺。 一个天才只在意自己的研究,而不在意其他时,钱都是送不出去的,公司的技术更迭根本跟不上天才们手搓出来的仪器,他们需要的原材料都很难得,在公司内部跟神体琥珀一样,有价无市。 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市场开拓部接触过天才俱乐部的阮·梅,这位生命科学上走的太远的天才还是我负责接洽的。 理由是“阮·梅女士对你比较有兴趣。” 这句话足以让奥斯瓦尔多脸上出现计划被打乱后的烦躁,可见其杀伤力。 接洽后,这位天才,这位看起来气质婉约亲切的天才,并不提及这次合作的事宜,她只是专注的注视着我,“亲爱的,你看起来非常疲惫,要休息一会儿吗?” 我不敢在一个生命科学上的天才面前入睡,她没有强求,也显而易见的不是来跟公司洽谈合作的。 她只是用安静又绝不能让人忽略的目光注视我,如同凝望一个生命领域的难题。 “亲爱的,你能将自己送给我吗?” “或者,我要同你交换什么,才能得到你?” 这么个谈话氛围,我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公司竟然没让我……嗯……出卖一下自己。大抵是危险性太高,我跟她再接触一段时日,可能就不是公司的p45了,而是阮·梅的助手。 阮·梅女士对跟公司合作的意愿不高,能坐下来接触公司,可能仅仅是因为对我感兴趣。 第31章 接触过程都称得上克制——她并没有用肢体接触我,没有试图走近我,在一个安全距离内,同我谈论着生命的奥秘——但除此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常事。 倒不如说跟这群天才们接触,挫折才是正常的经历。 正因为我本人接触过天才俱乐部的天才,公司这边也有了屡败屡战的经历,综合之下,我知道一点公司会用来绑住我的办法,也不稀奇。 【我】在天才的分类里称不上正常。 只用极小的代价就能得到可观的回报,精神上的需求也贴近常人,公司上一次碰到略有些相似的天才是利尓他,比起利尓他,【我】又不算真正的无私。 【我】有需求。 是可以让公司完美贴合上的需求。 那么,这需求,公司自然会想办法提供,好让【我】成为公司的资源。 而需求,无外乎物质上和精神上的。 物质上公司已经给了【我】一颗星球,精神上,自然会有对应的策略。 老三样就是精神上最平滑的一个过渡。 久经考验的。 公司需要先有一个确切的渠道把握【我】的精神需求,才好更好的定制出【我】的精神特攻。 所以我才说p45的青年摆在我面前会比较好理解。 虽然也是位高权重,但顶头上还有存在感极强的主管,资本家的气息掩掩还是不太突兀,又是人精,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地位和尊重都有了,还有一丝被同病相怜的可能,最重要的还是物美价廉。 用p45时的我的思维来看,确实是物美价廉,没说错,无论走老三样中的那一条,或者是含混着都行。 利益确实永垂不朽,然而那得是能找到在双方眼中都永垂不朽的利益的情况下。 找不到以及不适配的情况下,用人类的情感来牵绊是惯用的方式。 也有别的方式,可又不是结仇,又不是只要个脑子不要思维,选个稳定的方式构建联系,效用不提,至少不会出错。 基于这种思维,我以为我顶了天会见到几位p45,谁知道是两位p47,这种级别,有必要同我走这老三样的路? 我觉得没必要。 那先看看公司的想法。 旅途的前半段,我跟两位p47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每天最长时间的接触是在同一个餐厅里用餐。 他们的用餐礼仪无可挑剔,第一次的,后面因为我与他们的用餐礼仪不太兼容,他们适时的变通了一下。 大家的画风一下子从指点江山的幕后boss,变成了寻常游客出来旅游。 一般情况是,我没吃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然后一人找了条离对方最远的沙发打开设备远程办公,根本看不出来这两人正在合作改造一颗星球。 气氛勉为其难的不紧绷。 等我吃完了上楼,我拧动钥匙的声音就成了他们情绪爆发的起始点。 很克制。 克制到我一天下楼几遍,并拒绝了服务人员送果汁上门的服务,就为了听他们在吵些什么的。 毕竟难得一见唉。 他们还很大方的没有停止争执,满足了我看八卦的心思,我甚至可以趴在楼梯扶手上正大光明的看他们吵。 在他们不满意对方对星球某一个地方的改动时,我终于主动跟他们主动沟通了,出的还是个馊主意: “太克制了,你们难道没想过强制拔对方电源吗?” 奥斯瓦尔多说想过,也拔过,“但他的办公设备是日抛。” 钻石笑了一下,不阴不阳,“你也是。” “那就让星舰能源断掉啊。” “那我们仨就成日抛的了。” 两位在宇宙里都能当霸道总裁的人物,没让我亲眼见证最朴实无华的商战方式是合法但缺德。 因为他们说没这条件。 庇尔波因特那里,要是用切断对方电源的方式来阻断对手的进度,那么面对的就是连朋克洛德的黑客都无法动摇的能源装置。 “在公司成立初期,一直优化到现在,并且一直在技术迭代的,就是能源装置。” 至于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断电了,就不能让人加班了。也可能是这种缺德的商业竞争方式真的有人用过。 总之,到他们这里,切断对方电源的难度不亚于面对公司的存护令使。 奥斯瓦尔多的面色扭曲了一瞬,这位吸猫狂魔,因为对手是存护令使,只能靠着自己身上琥珀王的猫的痛衣来平复心情。 我在意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说庇尔波因特,没有一片漆黑的时刻?” “我印象中,总有地方是亮的。” 钻石回答得很谨慎。 “哦。那我能让庇尔波因特陷入一场大停电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麻烦了。 这次交流以我的异想天开被肯定而结束。 接下来的交流回,因为我不排斥跟他们交流,往往是他们主动找话题闲谈,慢吞吞的增加与我接触的时间,还进一步就观望一段时间,看上去并不想出奇制胜。 连奥斯瓦尔多这个性格,都没有想过用我大概率不反感又会加快进展的方式。 从最开始的奥斯瓦尔多自称好奇而尝试我常喝的鲜榨果汁,因为果子酸度问题,硬着头皮喝下去。又为了同甘共苦,在我面前递给钻石一杯,看着钻石喝下去极力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转头问我我喝的果汁也是酸的吗? 到奥斯瓦尔多可以跟我分享自己抢琥珀王的猫的周边的事,冷笑说有的地区网络差的要死,他出个差错失了一堆周边,一气之下给当地网络设备升了几个级。 从一开始的装模作样,到后面的本性毕露,用了多长时间? 用了一句“我喝的更酸”到“那么,那些地区的人呢,总感觉你没提他们有点可疑”的时间。 钻石身为存护令使,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奥斯瓦尔多祸祸公司看重的天才,他当然做不到。 他在这段旅程里中后期扮演的角色是秦王绕柱走的那根柱子,是同甘共苦里的“共苦”。 夸张一点,还可以说是一天工作结束后,还要替我参考接下来的工作的可怜人。 为什么不问奥斯瓦尔多? 就这么说吧,他挑出来的那些工作五毒俱全是俱全了,但比我还行业冥灯,不是破产了的,就是破产边缘的。 有点用,但挺没用。 他找出来的是行业淘汰名单。 钻石不一样,钻石听到我对工作的要求后,商人的本能让他跟奥斯瓦尔多一样迅速锁定了行业淘汰名单,但他顾及客户,也就是我的需求,报了五毒俱全但还能撑一段时间的工作。 “你工作条件这么恶劣,怎么忍耐下去的?” “没忍啊,它都快要破产了,我就是进去捞一笔,顺便补充下人性。” 我记下钻石挑出来的工作,头也不抬。 交换秘密,袒露性情,都是关系亲近的表现。还有一个可能是,双方达成了一致,在正面关系上没有寸进,在扭曲方面一路狂奔。 我也不想的。 但这两位,其天然具有的属性都让我想不出什么正面进展。作为度假完要去打工的社畜,我对有上司标签的人排斥。作为被公司送温暖的天才,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去体谅公司底线的代表物。 权力放在手边,公司希望我用,两位p47希望我用,我自己也想用,那就用咯。 就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奥斯瓦尔多都比我似人。 理由是他其实还算姑且大概有点人性的,不像我,没了手动安装的压力源,看着就,emmm,跟人有壁。 自制力是个好品质。 但在他们面前的我没有。 我在他们面前,异质的属于他们耳熟能详的【天才】的一面,如他们所愿的袒露。 我希望他们能从其中找到我应该喜欢的东西。 若有意外之喜…… 没有意外之喜。 我喜欢的果汁是酸涩的,因为能够刺激自己的知觉,让我从不自觉的无聊中苏醒过来,做一个寻常人。 我找的五毒俱全的工作,是因为那里有平常人,有平常人中激烈的冲突,我不希望自己因为无聊而做出什么事,一步步提高自己的阈值,走到了悲悼伶人的地步。 p47们知道我有问题,偏向于【天才在努力成为一个普通人】,做的准备对标公司曾接触过的天才,但还是猝不及防。 他们准备的应付智识的手段,但我给他们的感觉更接近于虚无。 我对知识并无上的台面的追求,反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疗愈自己的空乏,得到的知识是疗愈过程的副产物。 他们面对的是过去某一个时刻的【我】。 “因为你们看起来做足了心理准备,而且p47,抗压能力应该不错。所以,要怎么治?” “……工作是你约束自身的?” 第32章 “不是。它平等的约束每一个社畜。” 第28章 疗愈 但是疗愈的过程很神经病。 我翻了翻他们一个晚上熬出来的可以当凶器的疗愈计划书锐评。 我只是觉得那个时期的【我】感到很无聊,而不是懒得思考,何况这应该算是个考题?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公司对我的底线,而你们,是真的很想我卖身给公司。” “这个指控非常严重。” 钻石如是说,“心理问题不应当忽视,而我们……”他说的肉眼可见的勉强,似乎完全不想跟奥斯瓦尔多这个名字出现在同一个代词里,“我和奥斯瓦尔多,更擅长制造心理问题。” “宇宙里有相似的症状,是自灭者,那需要混沌医师,且不能完全治愈。” 奥斯瓦尔多则很干脆的撇开了钻石,做出了个人陈述,“如果海拉女士想用这种方式来测试公司的底线,我可以直接告知您:这艘星舰上的全是可牺牲品。” “所有人,都阅读过事前须知,登舰之前,都做好了连同星舰本身都无影无踪的——” “——已经从公司的观测中失联了,这艘星舰。”钻石捏了捏眉心,纠正了自己糟心的合作伙伴滞后的信息。 “哦,做好了尸骨无存的准备,讣告都写好了。” 奥斯瓦尔多并没有被影响太多,而是一路顺了下去。 显然,他们看不惯彼此是真的看不惯,对对方的能力都相当认可。 “下了血本。”我点评。 “可不是。”他笑得轻松,“开拓新的市场,就要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何况还能顺路坑死一个不符合我观感的存护令使。” “不像我身为人,没有令使那样的感知,连这艘星舰什么时候失联的都不知道。” 末了还要给钻石上个很明显的眼药,突出一个茶得光明正大。 钻石的应对方式很简单:“先闭嘴,奥斯瓦尔多。你话太多。” “但我还蛮想听的,能让他继续吗。” 我说。 钻石:“请继续,市场开拓部的主管奥斯瓦尔多,我为我先前的冒犯道歉。” “我本来也不听你的,钻石。”奥斯瓦尔多一直殷殷切切的望着我,对钻石仅剩的素质就是不打断他的发言,现在我的“想听”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铺展开自己的计划。 至于是什么计划? 将公司的p47,战略投资部的主管钻石卖一个好价钱的计划。 听听这位说的是什么鬼话吧,哪个存护令使能待见他。 什么钻石人虽然不咋地,但身份地位还行最重要的是脸还行,而且公司的p47本就是一种高级人力资源。要不是他本身就已经将自己卖给了琥珀王的猫,他根本不会将这个机会让给钻石,钻石也别想登上这艘星舰。 而且,【公司会理解的】。 “这意味着这位存护令使现在是任您予取予求的,海拉女士。一个令使,无论是研究价值,还是做个情人,都很合适。” 不愧是你啊,奥斯瓦尔多,不把自己当人的同时,也不把别人当人。 我要是不在场,战略投资部的主管钻石……可能也不会做什么,因为,在另一位资本家眼中,奥斯瓦尔多也不过是一种资源。 必要时,双方都可以将对方折现。 那没事了。 最好都将对方折现,毕竟那样我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但有一个问题: “你不认为这种方式,亵渎了琥珀王吗,毕竟是存护的令使。” 他笑出了声,乐不可支的:“尊敬的女士,您的思维与我的思维有些差异。我绝对信仰琥珀王,然而,这信仰绝不会分润到令使身上。正是因为这群令使的存在,琥珀王的存护才有了被人曲解的余地。” “这点,还是我从猫的身上看透的。祂才是琥珀王最真切的喜爱。但令使,他们发扬存护的道路是很好啦,可惜就是会说话。” “抱歉,我的叙述浪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时间。” 很有趣的发言。 奥斯瓦尔多作为一个个体,他是绝对不会尊重存护令使的,这是仅代表奥斯瓦尔多的发言,我要真信了,去碰了钻石,我都不敢想钻石本人跟公司会向我索取什么代价。 钻石,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诱饵。 可惜,我是只会在网络上跟朋友口嗨“老公”“老婆”,现实里,因为体验过婚姻体验过恋爱体验过不太健全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体验过上班,大部分时间里我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至于求知欲,他们了解过后也觉得机会不大,见过的天才大部分都是智识的天才,虚无的天才,他们虽缺乏足够的样本数据,但能从自灭者身上触类旁通。 我又说过我会了解知识纯粹是我想要疗愈自己。 所以,理所当然的得到了我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但如果你们硬要如此,我会配合的。” 我长叹了一口气,一副牺牲好大的样子,“配合你们的囚禁需求的。” “你们,准备要什么样的笼子,要怎么样的囚禁造型,什么样的信息封锁程度,我可以为你们定制。” “我可以选择给我的下属发封邮件,交代些工作吗?完全的信息封锁,我事先并没有预料。” 钻石语气平缓的提出了请求。 “不行哦,理论上p45及以上的职级,出外勤时,都会做好完全失联的准备的。这段期间不会存在什么离开这个人就不能处理的事务,就算意外发生了,不是交给同部门同职级的同事,就是交由自己的副手。” “庇尔波因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转,资本是每时每刻都在转化的。” 我驳回了他的申请。 然而钻石说他告知的工作是跟p48及以上的人汇报“正在被囚禁中,工作请转接欧泊”。 “无论成不成功,我都需要给董事们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并以这句话证明整个过程中我完全自愿,没有因为不配合而破坏了关系的缔结。我不信任奥斯瓦尔多的品德。” “……他有品德吗?” “客套话。” 奥斯瓦尔多笑眯眯的也挤了过来,“别的都无所谓,但能拉根网线,让我能抢猫的周边吗?我保证非常配合,除了陪睡。” “二位,我这边只提供被囚禁体验版服务,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play。体验版的意思是,门没锁。” “那我的要求就是,把门锁上。” “确定吗?那庇尔波因特那边,不需要派学者在事后检测这星舰上的技术遗留咯。” “请问,都会涉及到那些技术?” “忆质延展、超距遥感阻断、武器全体静默、认知植入与更改、能源切断、反向侵入……” 我念,连省略号都念,“锁门了就是信息抹除,从认知上切断对以上知识的读取解析。强行读取解析,再天才的脑袋瓜都得损失它们已储存的所有知识,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傻瓜。” “眼下这星舰,是我用了几天做好的信息全封锁半成品,还是别太头铁了。锁门后我要是真的无聊到起了玩弄的心思,存护令使的精神方面也有盾吗?” “你的人性这不是恢复了?” 奥斯瓦尔多还特意拍了拍钻石的肩膀,拍到了存护令使的盾上,“这么看来我们竟然还有治疗心理问题的天赋。” “……海拉女士在我们拿出计划书和公司的底线时,就已经放弃了让我们答题。” 钻石平静的,“我希望你的脑子除开周边和将我当成商品推销之外,还能有空当去记忆海拉女士提供的信息。” 奥斯瓦尔多转头就手指着钻石,跟我说存护令使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应该能撑得住我的玩弄,不要怜惜他。 “……” 我沉思了一会,“这样,你们还是拿出那本计划书吧,我觉得那上面的建议虽然离谱,但比起你们来,看书打发时间品味你们加班了一个晚上的辛苦,我至少能笑得出来。” “不太行。”须臾,我又撤回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在你们的被囚禁体验版中添加一个新的项目好了,付费学习。” “付出财富,得到知识的承载物,而知识在你们面前,又碰不到的感觉可以更健康的折磨你们的精神。” 我拿出了道具,一叠白纸,在半成品的信息封锁密室缓缓合拢,带上门的过程中,写下了一个奇思妙想的标题《超距遥感技术增强》。 笔尖又无比顺滑的在这个奇思妙想下写出了能让该奇思妙想实现的算式。 钻石呼吸频率降低,细微不可听闻,另一位奥斯瓦尔多正站在关上的门前,查看它是否上锁。 十分钟后,我放下笔,钻石的呼吸频率恢复正常,他很克制的没有朝那些草稿纸再投去一眼,头略微垂下,颈部因为垂下的动作在立领制服下露出一片皮肤,是谦卑驯服的姿态。 第33章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海拉女士。” “不客气。”我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单张纸在灯光下是薄而透的,“我去庇尔波因特看了下你们的文件,知道你们在公司的底线上没有说谎,顺便给庇尔波因特拉了个闸。” “代价我已经收取了,那么给予你们回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喂,那边的奥斯瓦尔多,要跟我们一起看看无光的庇尔波因特吗?” “我的荣幸。” 庇尔波因特的影像被投屏在星舰的客厅,一直有地方发着光的星球此刻没有一点人造光源能够点亮,大气层外,星星组成的河流从未如此清晰的悬挂在天上。 那叠草稿纸的原本被两位主管分别封存于令使级别的保护装置中,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手动抄印了几份,分开保存。 他们确切找到了我应该喜欢的事物。 在我将自己困囿于社畜的角色中时,我会很喜欢看有上司属性的人倒霉,在自己笑不出来的时刻,也不想看见自己压榨人毫无人性的老板可以笑得出来。 p45做这个,确实没有p47来的好。 他们欣赏着无光的庇尔波因特,只在我们互相道别准备入睡时,才让钻石出声,带着点赫然的,“付费学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可以向海拉女士继续学习?” “你们正在雕琢的那颗星球,它距离我理想的完成度,决定了你们学习的期限。” “但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我建议你们,先补习一下基础理论,或者请一个老师。最重要的是,在我抵达旅游星球时,我会完成这笔交易。” 学习过程中,知识是否付费,这点不值得特意再提。 第29章 宁芙 努力工作,得到的却是为期一个月的精神折磨。 我给予他们想要的知识,但正如他们高价收购黑塔女士的手稿一样,他们正在收购更多的【海拉女士的手稿】。 分门别类的,涉及到各个学科的知识。 天马行空的,囊括命途的聱牙诘曲的论文。 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两位p47巩固宇宙通识,并更进一步。但不能使一个商人彻底转变成学者,并跟上我的演算思路。 无论是最开始的教学准备:我利用现成材料制备出一个增幅仪器,增强存护令使的盾的隔绝能力,做出简易的教学隔绝环境。 还是教学过程中属于我一个人的科研时间中,写一张丢一张在我脚边堆成一堆的演算草稿。 他们都只能看着知识诞生,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无法理解那些被划掉的错误算式为什么会错误,正确的算式因何而正确。 随着手稿越积越多,我利用课余时间从脑中构建出的一个方便我个人移动,可以瞬时跨星系,抵达随机地点的装置完成了理论模型。 教学过程中和教学过程外都对知识求而不得的p47们默不作声的跟随,当我的实验助手,极大的缩短了我的理论模型构建时间。 这艘星舰充分考虑到了我偶尔作为一名学者时的研究需求,牺牲了一半的空间用来构造实验室。 就在这实验室里,我们仨看着第一代工作抽奖机诞生。 存护令使被增幅过的盾出现了碎裂声。 缓慢的,似是提醒。 我将工作抽奖机交给钻石,“我出去一下,这段时间你们可以记录它的工作原理。” 他们一言不发,看着某种冰冷无法阻挡的【命运】在外面一点点蔓延,思维在此时没有运转的余地,只能看着我推开门,然后带上了门。 *认知紊乱* *洞察万物* *须臾永恒* 我觐见了博识尊。 知识贯穿整个觐见之地,仿佛智者维生的血液,短暂的,我触碰了【智识】,【智识】亦读取了我。 我见到一颗机械头颅,一刻不停在解析万物。 我是万物之一。 将要被知识淹死。 直到挂着的虫珀微微动了下,这样恒久不变的觐见之刻才恢复了流动,我的眼前没有【智识】,唯有脚下星河,在如常的散发着光芒。 不是很意外。 毕竟我的存在就可以归类为一种知识,我的【命运】,经受住了【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反复的冲刷。 在星神眼中,是活着的知识素体,可能比较稀奇。 我转身,回到了星舰内部,看着被拆开装不回去的工作抽奖机,没有什么意外的感受: “没被影响就好,盾收回去吧,没有意外因素干扰了。” “是……祂?” 我点点头,“可能是抽奖机太抽象了,祂忍不住想要看看。” 工作抽奖机在他们递零件我组装的情况下,约摸半个小时组装完成,全过程录像,这方面,谁都不会计较这点小问题。 因为这是他们录的第二次了,对照着都无从下手。 我指点他们,抽奖机上有【神秘】的力量,用来遮蔽人的感知(我不想我无意中一眼就知道抽奖出来的职业是什么),再下一层是【存护】。 “毕竟是抽奖,我不想让已知影响我的心情。” “大手笔。”奥斯瓦尔多手有些抖。 “还好。不过它出来后,我大概与公司不会太快见面,就提前说声再见。” 工作抽奖机,一个注定会因为博识尊的瞥视而出名的装置。主要作用是用来抽取工作,解决制造者的选择困难症。次要作用,那可就多了,一是跟开拓的锚点一样,可以让人瞬时跨越星系之间的距离,并不需要踏上开拓的命途,但它也不能去开拓涉足的地方,只能送人去星神不曾开拓的区域;二是它随机挑地点传送,要是星神瞥视,影响了它,说不定也能直面星神。 非常微妙的一个装置。 公司作为见证者,拥有海拉大量手稿和实验录像的平台,应海拉要求,将能公开的资料都公开,上传了全星际,乃至那些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的邮箱。 “我给予的知识你们眼下无法理解,那么就共享吧,总会有一位、一群学者能从中找到你们所需要的东西的。” “它们会值一场庇尔波因特大停电的。” 一个月的精神酷刑除了手稿和被星神的伟力波及了一下,他们在知识上毫无收获。因为他们的要求从一开始就不是成为出色的学者,而是商人想要得到超前的技术。 我满足了,还抽查了,两位仿佛重新回到了婴儿时期,话还没学会,面前就摆上了《高等数学》《线性代数》。 多亏了他们的奉献,我在度假星球上玩的很愉快,享受了美食,享受了极其奢侈的可以让我感觉到幸福的无所事事的时光。 然而,在假期的余韵还在心里被回味时,热气腾腾的烟火气还在胃里,我的假期就结束了。 抽奖机给我抽中的职业是偶像。 我被传送到的地方,暂且处于和平时期,作为【开拓】都没开拓的星系,这里的文明尚未步入宇宙,没有与外界沟通。人们的认知里没有星际和平公司,没有星神的概念,他们对于星神的力量,用了神话的方式来记录,并有了成套的体系。 我再次成了一个普通的原住民,生啃当地的文化习俗语言,并在街头成功被一个星探看中,入职了一家娱乐公司。 没特意挑五毒俱全的。 在当地人眼中,从这公司里出去的都是大明星。 带我的经纪人是一位名叫薇薇安的女性,初次见面就给了我一个拥抱加贴面礼,“好姑娘,你看起来像个明星。” “……谢谢,薇薇安女士。” 拥抱和贴面礼都一触即分。 我第一次当偶像(虽然薇薇安女士喜欢称呼我为明星),算是很新奇的体验。 台上或成团的偶像或单人出道的偶像在歌唱在跳舞,台下的人在应援。 薇薇安女士在我没有出道时,就带着我坐在台下看着那些台上的偶像,亲昵的问我:“这是你想要成为的自己吗,宝贝?” “女士,我的训练项目里没有舞蹈这一项。” “你不一样。” 她说,“宝贝儿,你只需要坐在那里,然后唱完一首歌就可以了。你的风格太过突出,根本不适宜这样的舞台。” “孤独,脆弱,离死一步之遥,你是天生的殉道者,是神膝头才能歌唱的圣女。” “你要苍白,要颓然,要漠然,但不能生机勃勃,跟人传达着爱与希望。” “你应当,也只能去歌颂神。” “还是歌颂消亡的神。” 薇薇安还是那样亲昵的语气,“宝贝儿,这段时间多看看你想得到的人生。我希望你能没有遗憾。” ……还没偶像出道,穿上打歌服唱跳,就被经纪人扭转了方向,成了舞台上静态居多的殉道者。 圣洁的意象缠上我的身体,面容在灯光下每一刻都能看成神面前的塑像,唱歌要以低吟浅唱为主,就算是高音,也需要纤细美丽,仿佛我的身体里寄居着死去的神。 第34章 “一定要做好表情管理,爱惜好你的嗓子,公司在你身上寄予了太多期望。实在做不到,那就将死去的神当做你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双休日。” “不会太过于单调吗,我的形象?” “怎么会,毕竟此地可是真的有没死去的神,时不时会自天上传下福音。倘若你的声音能被神所听闻,那么,你就真成了聆听神谕的圣女了。” 我的表情管理和情感代入都毫无问题,因为双休日死的很惨,每每想起,麻木的社畜心中都会泛起一丝苦涩,声音颤抖,试图为它招魂。 ——但没有希望。 我垂着眼睛,为此感到真切的悲伤。 歌声在神死去之日,盈满了沉重而轻盈的悲伤。 露天的舞台上恰巧有几丝细雨飘落,坠落在这片区域,我的悲伤因而被雨和被雨沾湿的衣裳具现化。 一场大获成功的演出。 但我的形象也确切限制了我的发展,我不允许走出殉道者的形象,被困死在死去的神明上,直到有神重新将我接纳。 这份工作,它不允许我在摄像头下露出微笑,面孔上必须笼罩着无法排解的愁绪。 连艺名都需要贴合神话意象,取个宁芙。 我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对【宁芙】的演绎中。 比一般的工作还要累。 第30章 塑像 有一种死了也要凹个圣母像的姿势再死的美。 人们投注在我身上的期望正是如此。 薇薇安从不阻拦我去浏览网上对我的评价,毕竟这世界上的恶意大多都莫名其妙,早一些面对还能在印象没有根深蒂固前退出。 “我很喜欢你,宁芙。” “但你知道的,上面那些人不在乎这点喜欢,他们只在意价值。” “保持住现在的状态,别将自己当成真的【宁芙】,你只是在舞台和聚光灯下满足人的幻想。也不要对自己的公司抱有全然的信任,【宁芙】过气了,还有【缪斯】……” 我的经纪人说自己真的很喜欢我,可能吧。这并不会让她对我的身材管理宽松一分,大多数时间里,她是端着营养餐过来看着我一口口吃下的经纪人。 那是蔬菜叶子鸡胸肉鸡蛋和水果的拼盘,也可以掺着热量把控到严苛的一小块高热量食物。 当然不是每一餐都是。 营养师一天换着花样配餐,营养非常全面,在保持我形体消瘦,好维持住脆弱悲郁的气质的同时,还能保证我的健康。 就是吃多了委实让人不太想活。 每天的一日三餐(特殊时刻甚至一日二餐,我不承认在两顿勉强吃了能觉得还能活的多巴胺维持餐中,那一个小黄瓜一盘小番茄能叫饭,再有两块蒸南瓜也不行),到饭点了我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不想吃,就吃也行不吃也行。 快到觉得餐风饮露也行的地步时,薇薇安在舞台上听我唱歌时,察觉到了我的歌声情绪不太对,人的表情倒是太贴了,一股子淡淡的死感,了无生气。 歌声却是沉痛得像我在长假末尾,看见了经调休后要连续工作八天的未来的失魂落魄。 “太过悲伤了,让听众很难抽身出来,这对他们的心理不太好,对你也不太好。走不出来的人多了,你的极端粉丝会更多。” 走这样的路,注定不能玩常见的套路——什么跟本公司当红炸子鸡合作一次,让狗仔拍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增加自己的曝光度,拉一些路人cp粉入坑的同时还赚一波黑红流量。什么常用的固粉套路营造自己的亲和人设,线下亲切与被选中的粉丝合照签名,再拉一个时下流行的标签往头上贴,公关和活动使劲往标签上凑。 等等。 都不能用。 我本人的官方号都只能发布官方消息,一丁点儿个人日常都不漏,定位常年固定在公司,死活不挪。 我出道时公司给我贴的就是殉道者标签,与之伴随的那些意象,根本不允许我沾染上铜臭味,也不能碰一点黑料,除非是对家放出来的。 别说什么炒cp了,有人敢表明意向,公司内部都会进行一个捂嘴。 我是一尊被捧出来的塑像,只在特定的时间歌唱,我作为圣女,必然纯洁无暇,我作为殉道者必然要信仰坚定。 公司选择给观众织就这样一场幻梦,那就得坚持下去,而且是不得不坚持下去。 因为我的粉丝构成主体,是当地最大的教廷及其信众。就算单论性质,也是很离谱的二极管构造。 唯粉和极端粉丝二分江山,其他粉丝在夹缝中生存。 最令人窒息的一点是,我的经纪人前脚说过上头那些人只看重价值,后脚就有上头的人下来很拘谨的说我是你的粉丝。 上司要是把我当个演绎者还好,可显然不是,那站得远远的跟瞻仰一样的姿态,我要是出现一点日常态,这位可能就成了我最大的黑粉。 我不敢赌。 因而只是微微抬眼,凝睇,复又垂眼,陷入宁芙的待机状态。 这种情况下,薇薇安会选择帮我压极端粉丝的数量并不奇怪,她是真的害怕我极端粉丝再多下去,日常生活里将永无宁日,只能成为【宁芙】了。 甚至会出现在法制频道,被人铸成真的塑像。 金钱和自我,她认为我的意愿最重要。 所以她从我口中了解到我只是因为营养餐吃多了生无可恋,觉得死一死其实也不行。 她按了按太阳穴,“让我想一想。” 改食谱没有那么麻烦,麻烦的是我头上有一个自称我粉丝的上司,给我艺人最高一档的工资,给我手边的资源,对我的发展过分关心。 薇薇安以前是可以换食谱的,还能让手底下的艺人加餐,她带的艺人都享受过。轮到我,我餐风饮露还能活下去那就是宁芙再世,吃营养餐吃的一了百了那叫殉道。 改食谱反倒折腾成了高危行为。 但最后还是改了。 因为我心情沉郁,对于生活了无希望,所以需要一点食物上的刺激,让我能够继续歌唱,而不是不再开口。 薇薇安颠倒了一下因果关系。 至于为什么是食物,因为进食是人生存下去的必要活动。 “上台表演时要克制一下,不要一下子恢复平常的情态,要慢慢来,别太着急。” 我控制得很好。 到最后,食谱被固定在丰盛健康上,总算不是生命维持餐。 就连教廷那边邀请我参加活动时,都选择了一些更加适口的食物,注视我的目光盛满了怜爱和悲悯。 我的进食行为仿佛是他人给我系上的丝线,不让我轻飘飘的离去。 一口,将要消融的薄雪边缘凝实了一些。 再一口,模糊的一片雪花开始清晰。 …… 公共场合的进食行为非常微妙,静默的教廷人员对我行以注目礼,整整齐齐,连角度都没有偏移。 我不是在进食,更像是作为神的寄体享用人间的供奉。 等吃完了,再进行每日祷告,祝愿我身后的神的信仰者不必经历如我一般的磨难。 我以前想要当个偶像,现在也能称得上艺人,但在这里,我的【艺人】标签似乎被扭曲了【义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将【艺人】当做我的身份,【宁芙】都只是外界愚昧的认知。 我只是出个道。 而不是原地变身成死去的神的眷者。 昔日的出道宣言还在,上面一开始还是祝福,后来就是相同账号的回踩,骂垃圾公司不做人。公司倔强的没有删除,我本人每进去一次都会补充大量的人性,指被创一脸。 业务能力太好,在真有神存在的世界里,好像不是件好事。 这点在我演出结束,月明星稀,妆都没卸,还只能提着一盏油灯维持自己人设慢慢走回后台时,又被证实了。 已陨的神有很多。 被人称作神的存在也有很多。 我碰见了人口中的“神”——「均衡」互的仲裁官。 第31章 玄学 薄雾似的的夜晚在这为了营造迷惘气氛的通道中,沉闷而粘稠。 均衡的仲裁官的出场特效是和光同尘,仿佛祂/她/他/它(?)是夜晚的一部分,连我手上提灯的光芒的光芒都平滑得仿佛照在夜晚身上。 我的大脑在认知到我面前有什么存在时,仲裁官的身份认知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便知道,前方的存在是仲裁官。 而我面对的场景,则像是神话故事里神的启示。 虔诚的信徒或者与神有关联的人,在梦中得到了神的启示,得到了某个未来的预言。 可我不在梦中,仲裁官亦是单纯的过来维护均衡,使一切尽快回归祂(互)的均衡之中。 是的,我的存在影响了均衡。 我吗? 现在? 均衡是一个很复杂的命题,仲裁官并非互,对均衡的理解只能抵达自己观测中的极限。 第35章 形象一点说,就是我面前的这位祂(祂在几种代称里选择了这个)其实是位程序员,为了维护名为均衡的项目,每天都在修bug。 祂这次是发现昨天还能运行的程序,今天打开测试时跑到半路就莫名结束进程。 环境跟昨天一样,运行前的玄学仪式,每日跟互祈祷,都如常做了,但是均衡代码后半截存在跟不存在一样。 祂很严谨的找了吉时,程序运行多长时间就跟互祈祷了多长时间,终于发现了bug,祂的结束进程在运行过半时总会跳上去,被读取,然后程序就结束进程了。 “……” 我语气复杂,“你这工作不会让人发际线后移吗?” “我不是人,没有毛发的概念。” 祂答。 每个仲裁官修bug打补丁的方式都不同,这位的方式是将使结束进程指令上跳的变量暂时带离环境,看程序能不能继续下去。 祂现在仍处于怀疑自身检测时间晚了一秒影响了程序运行的状态,毕竟我在这里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祂还会在打完补丁后看我的演唱会,为我的收入贡献一张门票。 现在我成了影响程序运行的变量,祂将我暂且带离后,重新启动程序时都虔诚得过了头。 我看着祂——这个世界的人眼中的神——在开始测试前恭恭敬敬的给「均衡」代码祖师爷互上了三柱赛博香火,念叨着均衡星神保佑我这次程序能够正常运行,出了bug也能跑。 心有戚戚焉。 祂:“你以前也当过程序员?” “没,我在实验室里工作过。” 祂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负责的项目还好吗?” “还好,后来我转专业了。” “转哪了?” “跳大神。” 程序发出了报错的声音,祂看了一眼,一片鲜红的提示,又看了一眼,还是鲜红,“我现在跳大神有用吗?” 可能没有用,这跟机魂大悦不大悦没关系了。我从前的经历告诉我,跳大神起作用固然有玄学的解释,但在实验室里还有科学的解释,比如跳大神时的震动正好让一个容易卡死的零件安然度过了最容易卡死的时间段、跳大神的时间正好是反应需要增加的时间…… 但祂的程序,我只能说,祂想要让程序正常运行,可能需要继续虔诚祈祷互。 祂试了很多次,排除我这个变量后,玄学试过了,修改代码试过了,始终没能抵达均衡,而是向着一片虚无堕落。 我这个变量回归后,反倒情况好了一些,平衡虽然没有到理想的均衡,但在一端明显偏重的情况下,至少没有继续下落。 这段看别人修bug打补丁的经历,成了我被神选中的明证,我的演唱次数减少、门票价格上抬,我获得更多的休息时间。 薇薇安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试探性的给我更换曲目,让我歌声里的殉道感减轻一些,将我的形象一点点往神还活着的圣女方向移。 非常小心翼翼。 “宝贝儿,我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踩钢丝的感觉了。” 她几乎花了一半时间用来阅读网上的评论和报纸评论上,确保我们的每一次挪动都能平稳落地。 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用来过渡的教廷气息浓厚的音乐,空灵神性的曲目库存不足。 我新认识的一修bug就没有抬头的时刻的仲裁官说这点好解决。祂这边修bug修得满脑门问号,都在祖师爷面前长跪不起了,还没打完补丁,估计是buff没加全,又对均衡的认知太过浅薄,总之,祂需要我给祂加个buff。 于是,我拿到了仲裁官赠予我的「纯美」的曲目。 至少,在「纯美」面前,美是客观的,足够让任何人感受到的。 即使祂目前行踪不明。 我的下一场演唱会的主题是神仍存在的时间,薇薇安注视着我,久久的,跟我第一次上台表演时一样,祝我演出大获成功。 “祝你早日扭转【宁芙】的形象。” 轻如呢喃。 会的。 于是在宇宙的某处,在这个比最初登台演出时宽敞了不少的舞台上,脆弱忧郁第一次从我的面容上淡去,从我的口中,纯美的歌谣重现。 我是否信奉纯美? 此刻信奉。 我是否信奉不朽? 此刻信奉。 我是否信奉陨落或沉寂的秩序、繁育、开拓? 此刻信奉。 多而杂的信仰并不纯净,但我的歌声构筑的梦中,【宁芙】信奉的神本就是意象而非具体的存在: 一切死或不存的神都可以被我信奉。 一切死或不存的神都可以被我怀念。 我此前的舞台上,我是死后神的寄体,今日的舞台上,我是神的追随者。 寄体在回忆往昔,连脸上都浮现出一点笑意,柔软的,梦幻的。歌声亦是与平常的情绪不同,给听众送上了纯粹的欢欣。 但不要往前走,不要继续走,深入歌声编织的欣悦中,歌声停下,如梦初醒后现实便显得空落落,让人怅然若失。 因为歌者【宁芙】信奉的神明已经死去,现实的歌者大多数时间只是一只泣血的夜莺,血吐尽了,一切柔软的、悲哀的、脆弱的、无望的梦,都会消散。 人们在「纯美」不曾到来前,可能会偏好夜莺垂死的姿态,喜欢其中的悲意。正如看见童话中那只用血和歌声去养一只玫瑰的夜莺,它用死亡换来的玫瑰美得如同现实里的每一朵玫瑰,最后在现实里面临的结局是它死了,玫瑰被现实碾过。 夜莺和玫瑰出现过,然后也会被遗忘。 但美具有这样的威能:人们不可避免的觉得夜莺泣血去供养一朵玫瑰的场景很美,又想要这样的场景永恒,不会有停止歌唱的时刻抵达。 投射在我身上,便是他们收敛了一些,让我可以有了选择歌曲的一些自由,只要我仍旧在歌唱,那么,即使不是殉道者也没关系。 我从可能致死的危崖上下来,终于可以踏上前方不是悬空的土地。 仲裁官发出了一声“好耶”,“我跪了几天了,补丁终于修好了,果然你上的buff很有用,下次要不要唱唱均衡的歌?” “我才靠着纯美的歌谣从危崖上下来。” 我叹了口气,“你不介意我现在只能唱陨落的信仰的话,那可以加一首,情绪不做保证。” “纯美的歌曲效用不大啊。” “毕竟改变不能突兀,我现在上头有人盯,下面有人当人肉镁光灯,经纪人都说她从业以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要不是你在这里的地位是神,我连透口气都得偷偷摸摸,别说穿常服了,我的常服就是简约一些的圣女套。就算我相信纯美,也不是我妄动的理由。” 那只是纯美的歌谣,用来融化冷硬的心,而不是「纯美」。 下一次,我在一堆新歌里塞了一堆被我微调过的歌颂均衡的歌,仲裁官说它已经面目全非,因为我只保留歌曲的情感和部分曲调,而没有保留它的歌词。 用来歌唱它的语言甚至没有具体含义,只有歌者的吟唱,重复又绝不重调的单个音节。 我将它变成了一首纯音乐。 仲裁官当时坐在台下,虔诚的拿出来录音机,按下了录音键,准备录制现场版。 后来祂懊悔自己不该拿录音机,因为它放出来的声音与我当时唱出来的声音是两个效果。 放一段别说给程序上buff了,程序当场卡死几次抗议祂不做人的行为。 于是祂很任性的用了神的地位,让我开一次演唱会唱一次,私底下态度更是诚意十足:“你唱一次,我就给你一场演唱会的钱。” 祂恨不得我天天开演唱会,因为祂的程序虽然各种因素一直在变动,但一直很稳定的在运行,在接近均衡。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跟以前南辕北辙还能继续运行保持均衡的,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更改过它第一次稳定运行时的步骤。” “均衡真奇妙啊。” “你的buff也是,唱一次,我就能不跪了。” 本人现场唱效果更强,仲裁官就看着数据在飞,观测它的仪器报警无数声,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稳定的数值。 波动剧烈,无事发生。 祂恳求我加入仲裁官的行列,说祂的同事们还在深研均衡的本质,打补丁打成了熟练工,没体验过祂这样的生活。 没体验过「零和」仿佛触手可及的时刻。 “我们往往需要耐心和细致,一遍遍纠正过去的谬误。这段时间,你在我的身边,我看到的是,一首歌的时间里宇宙里发生的均衡。” 第32章 变故 我说好吧,你们可以当我的听众。但是我做不了仲裁官,因为我的主职其实是偶像。 祂问:“是全宇宙知名的偶像吗?” 我说那是我在偶像道路上的终极目标,即使现在跑偏了。 仲裁官说我有一群朋友。 第36章 祂有一群跟祂一样修bug的朋友,在处理bug方面是科学与玄学并行。祂会尽力在他们的小群里推广我的歌声。 “然后,你的歌声若是可以成为大众认知中的玄学,不用我的推销,他们会自发的将它向宇宙中传播,让宇宙里的其他仲裁官可以听闻。” “当然,这种推广方式到最后面临的是失真和被宇宙中其他势力盯上的可能,你事先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点要看我的公司。” “不能理解,这是你的个人意愿问题,与你的公司有什么关系?” 与公司的关系在于:它是否能支撑到我名扬宇宙的时刻。 我所在的公司现在欣欣向荣,管理层还没有脑溢血,前路一片光明。但这世界上不乏这样的公司,因为一个决策错误而日薄西山。 我见过。 还成为它繁荣到凋零的见证者。 我入职时,人们为一个工作岗位挤得头破血流;我离开时,它已经宣告了破产,员工们开始抱走办公室里能抱走的东西来弥补自己的工资缺口。 我现在的公司若是在世界剧变之时做了错误的决定,它的体量是抗不过这一次决策失误的。 而抗不过,就意味着我的失业,我即将出发寻找一个新的工作。 仲裁官思索了一会,说我不会失业,祂无法想象没有我加buff的时刻,这个世界的均衡会崩成什么样。 “我以前读过相关记载,你们是依照「均衡」互的指示行动。buff不过身外之物。” “但是香啊。而且祖师爷的指示每个人读出来都五花八门,入行全靠悟性……” 祂说了一句,转身给祖师爷点上了赛博香火,念叨了几句希望祖师爷宽宏大量,不要计较徒孙此刻的冒犯,毕竟要拉均衡buff,莫怪莫怪。 “……总之,你明白意思就行了,像公司那样,他们说理解了琥珀王的意志,琥珀王难道真的耳提面命,规划了他们发展的每一步?祂都没说过话。” “别担心,这世界好歹是祖师爷让我抵达的世界,就算你失业了,还可以当仲裁官。” 祂说的仿佛仲裁官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上的一样。 确实不能随随便便就当,每一个仲裁官,保底也要是一个均衡命途行者。 我不是命途行者。 我是一个能稳定产出均衡增益buff的buff机。 虽然每一个投影过来的仲裁官都不知道我的歌怎么跟均衡发生反应的,但是既然稳定性增加了,他们就会发挥主观能动性: 歌可以,那周边可不可以? 周边可以,那写个名字可不可以? 写个名字可以,那在心底默念祖师爷保佑后,再加一句宁芙保佑可不可以? 你说测试出来的数据是都可以? 那均衡之道必有我的一席之地。 就算在祖师爷面前把头磕烂,他们都得让我冠名仲裁官,将我变成仲裁官中的祖传buff。 这世上有维护均衡,促进均衡的仲裁官,那为什么不能有光环型仲裁官? 其中一位智械仲裁官说自己冷却液消耗过度,需要采购,询问我有没有周边是冷却液。 我:“这里没有智械,只有有机生命。” “非常遗憾,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她重复了两次,“不过我想,事情并非没有解决的方式。您介意为跨越星海而来的冷却液进行集体开光吗?我会支付该过程的全部费用,报酬另算。” 有了这位智械女士打头,我出门一趟,身上莫名其妙多了几个跨星系订单,中介人是本星球上的仲裁官。 祂现在是主业程序员,副业快递员,还包揽了周边设计师的工作。 整个神明居所爆改宁芙痛屋。 海报是成堆的,谷子是能买下十套房的,演唱会门票是一场不落的。 别提什么to签,和祂的朋友们寄过来要我开光的材料了。 我每开一次门都有新的震撼。 譬如那位智械女士,她现在寄过来的冷却液不全是为了自己使用,更多的是供奉。 “三个标准容量的冷却液,可以使程序随机运行稳定性提高百分之三十。” 反映到祂的居所里,就是望不到头的冷却液,而祂麻木的给冷却液进行机械开光,一张to签的海报啪的贴上去,开光结束。 我后退了一步,签名签的肌腱酸疼的场景历历在目。 “我今天不签名,给多少也不签名。” 祂:“我准备复印你的签名,顺便将开光仪式自动化。” 还是祂:“一群没人性的,比我还不是个人!” “短生种还情有可原,寿命看不到头的还这么急干什么!” 我听祂吐槽得太多,在下一场演唱会上,又看着一排占据了前排,准备充分的仲裁官,觉得我的粉丝们真是包罗万象。 有一群为了buff坚定不移风雨无阻来看演唱会的仲裁官们。 有每天都在骚扰我的私信,就差一步给我上演电锯惊魂,觉得我背离了殉道者道路对主不忠的。 有接受我形象上的微调,对我的每一场演唱会都抱有期待的。 还有走内部通道,一直在vip席上的。 …… 至少在听歌时,大家都很热情,不热情的只有我这个唱完预定曲目就走的宁芙。 在仲裁官们长达几个月的努力下,薇薇安看着我的粉丝组成分析报告,陷入了沉思,“唯粉数目怎么超出了世界总人口数?” 这一份匪夷所思的报告让薇薇安给负责资料收集的人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回事,报告上怎么这么多数据异常。 对面:“神说这是正常的。” 作为经纪人,薇薇安对我演唱会上那些非人生命体,可以准确的报出他们的数目,因而对报告上的数据异常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是太多了。三个星球都塞不下。” “我知道世界外还有文明,但没人告诉我,外星人对这颗星球唯一的兴趣是看宁芙的演唱会。” “谁都没想到。可能音乐能够跨越文明。” 挂了电话后,薇薇安首先是安抚下我的心情,确保我没有被舞台观看人数激增这一消息影响心情。在我说没事后,她登上工作软件询问这个月我的工资是怎么算,确保我不会被外星人白嫖了演唱会。 “有个好消息,有天外来客看中了你的价值,准备带你前往更广阔的平台。是我想不到的广阔,广阔到我们的世界在天外来客口中是未接通星轨的边陲星球。” “那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我这个经纪人,以及公司,都不能给予你什么有用的建议。只能徒然的建议你去问询神。” 神正在给我开宇宙周边店,收益三七分成,没有发际线危机,但体验到什么叫做猝死风险。 现在又兼职我的经纪人一职,准备保送我这个仲裁官命定的同事成为宇宙知名偶像,唯一的要求只有让我多写多唱两首歌颂均衡的歌。 祂紧紧握住我的手:“求你了。” 我反握回去,“我也想,但新工作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他们想让我歌颂琥珀王。” “你同意了?” “没有,我在等一个能跟公司代表上桌谈的人。” “底线是什么?” “谈不拢可以不要新工作。这位公司的代表自称自己是慈玉女士,偶然路过此地,听到我的歌声,觉得我应该有一个更大的舞台。” 我跟公司的孽缘,既有客观原因,又有主观因素。 客观上,资本的扩张是一刻不停的,仲裁官们将我的歌声放到宇宙里,让每一个仲裁官都能共享的结果就注定了它会被更多人听到,被不会停止扩张的公司听到并评估价值非常合理。 主观上,慈玉女士很喜欢我的歌声,因为这份喜爱,她做了很多准备,锁定到了歌声最初的发源地,抵达了这颗星球,带着她的诚意。 我个人的感受则是,都这么随机了,为什么还能碰到公司?碰到也就算了,还是战略投资部的翡翠。 我瞥了一眼被神秘的迷雾笼罩不可视的虫珀……存护的指引吗? 边陲星球难以理解慈玉女士意味着什么,仲裁官们则不然,态度已然是十二分的警惕,商议了许久,指定了诸多策略,才让祂陪同我一起去谈判,以我经纪人的身份。 翡翠在看到祂时,唇角微勾,“我记得宁芙的经纪人是薇薇安女士,仲裁官阁下。” “经纪人并非一成不变,慈玉女士,现在的场合是我比较合适。” “宁芙,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她亲切的念我的艺名,“我想听听宁芙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我的意见无关紧要,慈玉女士。” 因为唱歌时的习惯和身为歌者对嗓子的养护,我的声音现在偏轻,咬字没有明显的着力点。薇薇安说我不可避免的被宁芙的形象影响了,下了舞台声音依旧是宁芙的影,是殉道者游离在世外的魂魄。 第37章 ——其实是我不想被极端粉丝以宁芙ooc的理由对我来上一柴刀。 翡翠没有为难我的意愿,倒是很愿意为难仲裁官,「均衡」互的追随者,为一位歌者争取未来,难得一见。 也没有为难太过,她毕竟想要我的歌声。 第33章 演出 《海拉女士转投纯美》 《公司与海拉女士的再次重逢》 这样的剧目没有发生,因为有「神秘」,比死和记忆更加便捷的工具。不必大范围的修改自己相关的记忆,一点似是而非,一点南辕北辙。 仲裁官在我被翡翠带走之前,作为真心实意想要我走到偶像顶点的朋友,还给了我「均衡」的奇物,让我可以朦朦胧胧感知到前路是否偏移。 【宁芙】是我的工作,正如【海拉】是我的工作一般。 从不曾连通星轨的边陲星系抵达繁华星系,见证所谓宇宙的真正面貌,翡翠刻意观察了一下我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 我亦是天外来客这点,并不令人惊讶,这宇宙里有太多人因为意外滞留无名的星球,终其一生都没能找到回去的路。 星神、命途、科技,将整个宇宙变得广阔变得奇幻时,现实并不因这些科幻场景的实现而有片刻退让。 “希望你能喜欢你的新工作,宁芙。” “会的。” 翡翠在自己看重的人身上,是不吝啬于投资的。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各有特点,但在该大方的时候永远大方,至于这是否是毒果鸩酒,与【宁芙】无关。 【宁芙】签订的合同里,需要做的事便是歌唱,陨落的未陨落的,都可以去歌唱。 翡翠的原意是:“我不知道宁芙的真名,那宁芙对星神们的看法,我可以知道吗?”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个人的想法从不会动摇命途。 翡翠提供了我平台,那么我便会充分考虑投资方的意见。 在更为广阔的舞台上,我的初登场是以纯美的歌谣为主、均衡和存护为辅的。 等到这三大类唱完了,才从记忆开始,慢慢的唱过去。 人气不用担心,翡翠会让我在她手下的第一场演唱会座无虚席,至于以后?朋友,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没能挽留住场下的听众,这是我的问题。 我见到了公司的员工,见到了因为听闻纯美的歌谣在此响彻而前来的纯美骑士,见到了千里迢迢赶来的仲裁官们,见到了因公司推销而进来的陌生面孔…… 很宽敞的地方,设备也是顶级,他们注视着我,而我,而宁芙,全心全意的注视着自己的神明。 是正正好的一个夜晚,恰如神陨落之时,恰如神诞生之时,恰如神存续的每一个夜晚。 是正正好的一个舞台,足以容纳千千万万信众的无望、希望、虔诚、背弃、悲伤、欢欣…… 情绪的堆叠被我的声音稳稳托起,即使它有时脆弱得仿佛无法承负,即使它纤细。 人们依旧可以从它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直到演唱会结束,我停止歌唱,舞台上的灯光暗掉,神明的印象从我眼中消退。 反响? 在演唱的途中,我没有心神能关注这些。在演唱结束后,从翡翠女士的表情上看,大概是还不错。 这场演唱会我最受罪的不是我的嗓子,是我的双腿和颈椎。一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个因为舞台妆造问题,顶了头饰一整晚。 嗓子,它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量,抿了抿温水,几分钟不出声,又是一个好嗓子。 “有什么想要的?作为演唱会成功的纪念品。” “希望下次舞台上有一个可以让我稍微活动下的秋千。” “好。” 背靠公司,下一场个人演唱会还没来,我这边就已经资源不断,都是符合我演唱会上的形象的。内容一般就是上台唱一首歌,让我刷足了存在感的同时,还让我捡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粉丝。 不是所有的纯美骑士都能赶上我的第一场演唱会,但总有纯美骑士,在我的歌声中,成为我的粉丝。 这就是纯美的力量。 我现在很喜欢看后台私信,因为每一个纯美骑士都很会夸人,就算只有文字都显得非常真诚,再沉默的骑士都会塞一个简短的私信:“你的歌声使我得见伊德莉拉,赞美你,纯美的歌者。” 没有谁会不爱夸奖,还是这种真诚得可以单膝跪地向人表示诚挚的。 看上一个,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仲裁官送的奇物摆在我的桌子上,没有倾斜的迹象。祂问我现在走的还顺利吗,琥珀王的曲子会不会唱的不习惯,翡翠有没有给我充分的自由。 我回:还顺利,奇物迄今为止都没有发生一次偏移。琥珀王的曲子发愁的是公司请来的作曲家,人愁得不行。慈玉女士并未强制要求我应该去唱什么。我在这里还不错,你的程序应当也是。 祂在回信里指责我没有提到祂一句。 “我认为,我们的思念应当等同。” “我难道没有提及你吗?对于仲裁官而言,朋友希望均衡的程序平稳运行,抵得过千言万语。” “你在狡辩。” “那我每天给祖师爷上三炷香,保佑你平安顺利。” 我真摆上了。 将照片发过去的时候,仲裁官哑口无言,只能魔法对轰,祂在祖师爷面前点赛博香火祈祷我一切平安顺利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均衡。 因为跟仲裁官来了次魔法对轰,我看着私信里的几位纯美骑士,挨个点进去,夸了回去。 果不其然收到了致死量的回夸,热情简直要突破屏幕来到我面前,在我身边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了。 积蓄了足够多的能量,我的第二场演唱会平稳的接住了第一场演唱会带给我的流量,再次捡了点粉。 “捡了点?” 翡翠说我不要妄自菲薄,“我的同事们可是对你很感兴趣,准备下一次来给你捧个人场的。宁芙,做到的吗,将他们变成你的粉丝?” “我试试。”我说的很保守。 总监们追星不是没有,反正他们有钱,兴致来了给喜欢的明星投资不是什么稀奇事。 战略投资部的总监们,都准备卖翡翠一个面子给我捧场了,那么,他们的钱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我对别人的钱升起了占有欲。 我觉得我可以拿到。 当天来的人还挺齐的,齐到奥斯瓦尔多都能丢一个瓦斯弹下来,让他们全军覆没了。 挺好的,我想。 这一场演唱会我能赚翻。 大差不差。 这群有钱人投资时是真痛快,就差让我成为战略投资部投资出来的又一明星产品,成为战略投资部集体推出来的又一知名歌星了。 不过翡翠女士拒绝了这种提议。 “太多的社交会损耗宁芙的状态,这样就很好。宁芙并不适合与我们有更深入的合作,毕竟,宇宙里多的是想要令星神复活的势力。” “大家的宁芙,战略投资部的宁芙,还是前者更接近她的理想吧。” “她可是我以个人名义投资的明星。” 正是因为这样的决策,我跟公司最深的联结就是翡翠女士,其他人出现在我的演唱会上,都可以面不改色的说“追星”。 大家都深谙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的道理。 我也很体谅他们考察工作的辛苦,看见他们举着灯牌都能面不改色,情绪全攒到开场曲上去了。 绝了,应援灯牌、应援色、打call棒……这牺牲委实有点过于全面了。 后来我知道,琥珀王还活着,他们天生就比星神已经陨落沉寂的人精神状态要好上一些。 等我全宇宙巡演,动不动就为死去的星神招魂时,我不得不感叹,纯美骑士在这样一群人中,那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纯美」的伊德莉拉虽然久无音讯,纯美骑士还能在我每一次演唱完后,正常的对我表示感谢,没有试图将我留下来,固定我的立场。 要不是我的运气不错,总是能撞上出外勤的战略投资部总监,我的宇宙巡演计划,要中断很多次。 第34章 途中 不是所有的势力对我都是友善的,有些势力对我的态度只是工具,用来喊魂的工具。 它们都没有好下场。 有时是我碰见的战略投资部的总监做的,有时是我自己。 我自己的报复必然是摧拉枯朽,斩草除根式的。总监们,则是看性格。 龙晶会借机掀起一场战争,制造血流成河的场面,而我,在这样鲜血淋漓的背景中,是导火索,是起爆点。 “是鲜血的冠冕。” 她的面庞贴近我,石榴色的眼睛和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在我眼底虚化,成了一片晃动的红影。 鲜艳夺目。 “我听说宁芙是你的艺名,不是你真实的名字。” 第38章 我的裙摆下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血迹,没有干涸,尚有余力蔓延开来。 “能告诉我吗,你的名字?” “我忘记了。” “那想起来了,记得第一个告诉我。” “你不是我的上司。” 龙晶拉开了距离,好让我看清她脸上的表情,而不是在眼底晃动的一片虚影: “那真可惜,翡翠不放人,我舍弃了一部分利益都没能打动她那颗铁石心肠的心。” 别在意有上司属性的人的花言巧语,尤其是人还在她的同事手底下打工时。每一个挖人的上司在人没有挖到手时,甜言蜜语那是说来就来,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是用得太多的成语。 最重要的工资待遇,一般都会用比较含糊但又显得真诚的话语来带过去。能谈具体数字的,也不会谈这数字的具体构成。 想要明确的工资待遇和上升渠道,那是少之又少。 有些上司看中人,是为了挖对家的墙角,而不是真的看中被挖的人的能力。 真信了,那只能祈祷。 龙晶让我认识到了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将我挖过去,只用了一个晚上。 我的衣服沾上了血迹,不适合再穿,她将它挂了起来,当成收藏室里的收藏。 新的衣服充斥这龙晶的审美,将我从圣女的形象里剥离出去,按入战争的魔女这一身份里。 “我了解了一些你以前的故事。你以前想成为一个在舞台上唱跳的偶像,现在仍旧在向偶像的顶点出发。” 石榴汁在她的唇边,在透明的杯中,“只有一种风格可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单一的角色形象,限制了你的发展,一同限制了你的真实。” “然后呢?”我问,没有打搅我上司的同事的谈兴。 “在我眼中,你的真实比你在舞台上扮演的宁芙要更加吸引人。” “歌颂神的圣女和掀起灾祸的魔女,为什么不能同存?” 因为人设冲突,会损失当前的基本盘,还有就是,累。 在此感谢龙晶对我能力的信任,毫不怀疑我能否在改变形象,增加宁芙的包容性的情形下,还能保证粉丝量的增长的事。 但这是真的累。 我在专一的赛道上向前走,都容易碰到一些糟心事,再扩大基本盘,丰富自己的形象,我只能说想法很好…… 龙晶拿出了一份合同,笑吟吟的,“能短暂的,让我见见梦中的魔女吗?” “面对哀嚎无动于衷的魔女。” 原本不可以,但她显然很懂演唱技巧,给了我无法拒绝的筹码。 舞台是现成的旷野,战争的余烬没有散去,天上的星星明亮如初。 我站在夜色中,死亡与战争的红攀爬上我的裙摆,笼罩了我的歌声。 而听众,唯有龙晶。 她听着听着,向我伸出手,将舞台变成了舞池。 制造战争的商人和短暂出现在夜间的魔女,在魔女的歌声中跳了一支舞,随心所欲的一支舞,只要能踩住节拍,什么舞步都可以。 流淌在其中的情绪狂乱、欢欣,正如这突如其来的一支舞,旋转带起的裙摆搅碎的是亡者的哀嚎,两位舞蹈者全心全意的体会死亡降临他者时,从神经中枢传出来的愉悦。 一片死寂的星球又太过广阔,些许声响不曾传到远方。 黎明抵达前,龙晶的脸上餮足的神情在光中朦胧柔和,战争已经满足了她的渴求,魔女的歌声则使她的满足更深一分。 她便有些懒洋洋的,将目光移向我,正巧看到我在端详一支舞和一首歌换回来的象征财富的黑卡。 “要是喜欢的话,我接下来的任务你可以一起去。” “不了,我还有巡演。” “比起他者的哀嚎,你更喜欢他者的欢呼?” “我在唱歌时会屏蔽所有外界干扰。” 与龙晶喜欢的大场面不同,玛瑙更偏向于诡谲。 这可能与他的种族相关,他是岁阳,星火之精,对人有些非人的理解。跟我的初次见面是兜头给我来上一下,岁阳的幽火直接铺满全身,仿佛灵魂和情绪都被舔舐了一下。 我没有生气。 我永远不会生财神爷的气。 他知道这点,得寸进尺便是理所当然。 “我的情绪或者是灵魂,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好奇。 “寡淡无味的白水。” 岁阳对情绪的感受永远都是一针见血,他不在意我魂灵的重量,不在意我的歌声,连稀薄的同事情都不在意。 不存在他偶然发现我是他同事签下的东西,所以对我伸出援手的可能。 面前的遍地幽火,和被岁阳侵入心灵制造出了心灵上的裂缝,由此自相残杀的一群人,又确切是真实存在的。 一开始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再然后是一群人,我作为他们的目标站在中间,看着心灵上的瘟疫蔓延到其中的每一个人身上,连同我自身都在瘟疫的范围内。 然后得见岁阳的幽火。 和岁阳的一声“咦”。 这宇宙里情绪驳杂的人岁阳见得多了,跟一具空壳一样,却又能跑能跳能笑的人,可能比较少见。 “想要体验情绪吗?” 他发现了商机,准备随手榨干我的价值,让我拥有转瞬即逝的情绪和恒久的贫困。 果然是财神爷。 借由他的启发,我反问他是否需要我为他提供一个安静的住所,没有情绪,不会被影响,还随时可以离开。 “我的情绪已经死掉了,现在都是外界给我的加持。而岁阳,无固定形态容易受到他人情绪的影响。我们为什么不能互惠互利,共生也行。” 他在翻我的情绪库存,翻出来一堆打工人对老板的倒反天罡,翻出来一堆“老娘不干了”,再翻下去就是职场摆烂心得……他说“丰富多彩。” 我“嗯”。 又说“考虑考虑。” 我循环播放老板黑话“考虑考虑就是没戏”,被内涵的老板玛瑙不为所动,顺道还发挥了岁阳被开发出来的天性,啃了一口我的情绪,相当于喝了一口白水润润嗓子。 我的情绪死了,不会影响他。 他便舒舒服服住了几天,时不时啃一口我本身死了的情绪,跟吃刚生长出来就失去生命力的食材一样。 直到我出现了人被岁阳寄生后的常见反应,身上的幽火跳动了几下,“你确定要共生?” “确定。” “不知死活。” “谢谢。” 这对我来说是个夸赞,因为我确实混淆了生与死的界限。说我行尸走肉,其实都可以。 有了玛瑙在身上,除了我有时候会咳嗽两声外,没有什么缺点,情绪对于岁阳而言可能也是一种财富,玛瑙不吃,但喜欢收藏。 隔三差五便给我一些,让过时的情绪在我脸上演绎出新的风味,虽然消耗得快,但放着也是放着。 我的听众中有发现我状态不对的,忧心忡忡的以为我生病了,对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表示痛惜。 “我不能擅自干预一位女士的决定,但我以伊德莉拉的名义起誓,倘若你需要帮助,无论是心灵上的痼疾还是身体上的病痛,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寻找痊愈之法。” 面前的纯美骑士,等待的是我向他伸出的手。 我却开玩笑的:“那我因为相思成疾,想要跟你结婚呢?” “我求之不得。” “……” 第35章 回忆 “我的理想尚未实现。” 我现在没有理想,没有尚不曾实现的理想,但面前的纯美骑士,既然会信任我开玩笑的一句话,这句略微郑重的话,他是会信的。 还是深信不疑。 纯美骑士,在如今的宇宙,作为「纯美」的伊德莉拉的信众,因为过于正直特别招「欢愉」青睐的一群人,是一股清流。 这世界上爱情会骗人、工资会骗人、人会自欺欺人,但纯美骑士的帮助不会欺骗人。 他说了“求之不得”,那就是真的准备付出行动,我点个头就户籍配偶一栏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不是假话。 否则我不会谈及理想,我只会说自己在开玩笑。普通的朋友尚且会就着台阶下来,纯美骑士当然不会让人冷场。 我能想象的,最阴阳怪气的一句“你还能开玩笑,精神真不错”,他在我的想象中都可以用分外热烈的微笑和诚挚的语气将阴阳怪气说出来纯粹的喜悦之情。 是在人最阴暗的想象中,也仍旧在发光的骑士。 “好闪。” 从外表到精神,都是真正的闪亮生物。我的一句轻飘飘的感叹都能收获这位闪亮生物的感谢: “感谢你的夸赞,宁芙女士,你的光芒在我心中,与太阳等同。” 所以,你知道的,我很难对这样的生物说“不”。 纯美骑士,只要行走在纯美的道路上,不曾偏离,那就是永远可以信任的骑士。 第39章 是真善美的具现化。 我是不是烂人,是不是上班上的怨气冲天的社畜,都不妨碍我在看到他时,看到一个外表纯美内心纯美还会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的骑士时,想起我还没上班的时光。 那时,我还会有幻想,还会想着长大。 但我现在不是没上班的时候,我上班了,事业蒸蒸日上,我不会贸然跳槽。 没人不喜欢真善美,所以我说我自己的理想,曾经存在过的。 真心,很难界定其等价物,但“理想”比“玩笑”,要更有分量一些。 在纯美骑士的插曲过去后——临别前我再三婉拒了纯美骑士与我同行的建议,并主动跟纯美骑士交换了联系方式——我看着躺在联系人列表里的银枝,走神了片刻。 玛瑙回来看了一眼情况,岁阳首先看见的是我脸上些许动容的表现,情绪咬下去却依旧是白水。 人确实是容易被真善美特攻。 “你的表情告诉我,纯美骑士以自身的真诚打动了你。但你的情绪——” “我以为我回来时,能得到你支付的一笔庞大的财富,为了让我搬家。” 他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你提醒了我,我们签个共生契约好了。内容就是双方无论以何种因由单方面摆脱共生状态,都需要支付本身财富的百分之五十给对方。现场转账。” “很遗憾,你我之间的财富,不符合交易中的等价原则,我不会签订对我而言毫无价值的契约。” 虽然不被拒绝才有鬼,但我确实想过在这工作结束后,靠着这份契约再捞一笔的。 人应当做梦。 还应当在枯燥的赶路过程中将老板之一当电子宠物养。 老板之一的玛瑙,显然也是将我当做了一个情绪状态奇特的电子宠物,还问我纯美骑士是否能再度击破我虚构出来的弱点。 “我想过最要命的场景,是某一天,我们重逢,他问我: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看起来,你经历过这样的事。” “还不止一次。然后这么说过的存在都死了。” · 那是我还在故乡提瓦特时发生的事,久远亦称不上久远,我现在还记得清楚的都称不上久远。 有一条龙问我:“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在他死去多时,地上的燃素在我踏足纳塔时,显化出形象,问我的理想是否实现。 纳塔的火龙王修库特尔。 死去之龙。 我跟他的初遇是我死了,意识没有被时间吹散,而是沿着时间的脉络,走进过去的时间,碰上了彼时还活着,将天空的使者扼杀又被深渊侵蚀的修库特尔。 我从修库特尔认知中的未来,抵达他的现在。 那时我是死者,他是活龙。 死者的因果避开了龙王的攻击,以僭越者造物的身份沐浴在龙王的雷霆与火焰中。 他的攻击暂且不能跨越时空间的距离而抹消我的因果。至于容忍?在天空岛上的那位创造了人的文明,使龙的文明被覆盖时,我们之间便不会存在容忍。 只会有如鲠在喉。 何况他已经被深渊侵蚀,在图兰大火山中休眠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后就是个暴虐的君王。 他当我是烦人的苍蝇,我当他是上好的素材,以及命运最佳的实践体,我无聊时的消遣。 被深渊侵蚀的火龙王,神智不清,龙的部族里已经有贤者游移不定,将要做出重要的决定。 然后,那位银龙瓦萨克拉胡巴肯徘徊间,看到了图兰大火山的异动,在龙王眼中渺小而烦人的虫子抽取了一部分深渊能量,使火龙王修库特尔短暂的恢复从前的性格。 昙花一现。 但这是希望。 银龙选择了帮助我。 他不能直接接触深渊的能量,只是在器具和思路上帮助我,好在火龙王没有暴起,将我们两个都扇进岩浆里。 “就算扇了,”银龙看着我们的存在形式,一条龙,和一个穿的奇怪的幽灵,“掉进去也是无伤。” “但我会一怒之下,将他拖到枫丹海边,将他头摁进枫丹海。” “在纳塔想要出去,有些困难。” 银龙,瓦萨克拉胡巴肯,我简称瓦萨克,用羽翼指了指纳塔天空之上的半圆屏障,“那个,在保护纳塔的同时,也阻碍了龙与他族的行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才会变弱。” “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保护者苏醒。” “你想要将焰主摁进枫丹海,需要时间,也需要焰主的配合。但你现在所使用的方法,即不会拥有足够的时间,也很难见到焰主的苏醒。你的灵魂已经被深渊侵蚀了。” 瓦萨克说的很客观,我现在这种抽取的方式,确实可以让修库特尔清醒,移除深渊的侵蚀,然而代价便是我这个幽灵看上去快要被深渊淹没。 “如果你想通过拯救焰主的方式来拯救纳塔,这是杯水车薪。” 深渊的侵蚀除了祸害了修库特尔,还祸害了纳塔上的其他龙,龙的国度正在陷入混乱和自我毁灭。 “我没有想过拯救纳塔,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老师的责任,让我的学生从我的遗体上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深渊力量。” “瓦萨克,你所看见的污浊,对我并无影响。我是人时,我会因为深渊的侵蚀感到痛苦。我是幽灵时,你所见到的,是力量的一种固定方式。” “尼伯龙根从世界之外带来的漆黑力量,只是一种力量。驾驭、使用、进一步发展,对这个状态下的我不算困难。” “僭越者的种族,都能做到这些?”他问。 “目前只有我。”我打碎了瓦萨克的幻想,“但我希望我的学生可以从我的遗体上得到驾驭它的方式。然后用自己长久的生命将它传下去。” “为此,我甚至都暂时放弃了复活,而是选择了这么个状态,去给他找实验材料。” 灵魂与躯壳的关系,足以让我实现这一点:灵魂上的深渊力量会传递到我的躯壳上,被它锁住,成为解剖台上赞迪克研究的素材。 我毕竟现在是个死人了。 瓦萨克说我跟赞迪克的师生情谊令龙感动,是他理想中的师生。 为了避免这位龙的贤者步入歧途,成了纳塔历史中永恒的阴霾,我简短说了我和赞迪克的关系:“与其说是师生,倒不如说是,作恶的与助纣为虐的。” “绝不光明。” 跟我给他找素材的举动一样,是一时兴起,然后自我说服,被算作了我对他的一点补偿,对利用他才智的补偿。 赞迪克会沿着我给他的方向走下去,先是习得长生,再是研究如何解析深渊,或许还会成为我的躯壳批发商,利用我留给他的遗体,反复对我招魂。 这个过程中,他必将会忍受被深渊侵袭的痛苦,求死不能。我相信他的求知心不会让他停下,不会死于深渊侵袭。 但—— 他拥有深渊侵蚀这个严厉的毫不留情面的老师后,他就只能往深渊学家的方向狂奔了。 他想要吃掉我,不是吗? 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我自然会满足,将他当时迫切想要知晓的知识,在我死后一一传授。 “但他现在还没出生呢。” 瓦萨克:“……” 瓦萨克:“我们龙不太懂你们人类的关系。你恨他吗?” “不恨,我甚至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他是我学生里唯一选择跟上我,并且有希望跟上我的人。我希望他能与我并肩而行。不过这期待,跟诅咒无异。” “那他爱你吗?” “怎么会这么认为?” “没有爱的话,为什么会最渴望了解深渊,了解你的死因。” 他是真的不懂。 修库特尔都比他懂。 人类的情感复杂得一个笑都有一堆形容词,何况赞迪克这种思维与常人迥异的天才。 “我能在他眼里有个人形,是因为我拥有他不知道的知识。他有感情,但在知识面前,那太渺小。” 修库特尔清醒的时间长了一些,偶尔会出大火山,在纳塔飞两圈。 他根本不想听人类之间扭曲的师生情。 也压根不屑于知晓未来。 第36章 回忆2 燃素、深渊、源火、元素。 这些是我跟瓦萨克交谈中常常出现的事物,我遇上了一个具有科研精神的龙。他不能长时间接触深渊力量,这会侵蚀他的理智,不过他信任我。 第一次是信任我会救治焰主修库特尔。 第二次信任是我说我身上的深渊力量不是他看到的那样,这只是我固定它的方式,他便伸出爪子握住我的手。 第三次就是眼下,他信任我所看到的未来,以及我的研究成果。 不怪修库特尔听不下去直接飞走,实在是我跟瓦萨克的交谈,可以说是挑拨了。 虽然这是我曾找到的历史。 第40章 虽然我是在说自己跟赞迪克的师生情、跟瓦萨克讨论燃素的应用时,自然而然的带出来的。 然而,能说出瓦萨克在人类中的称号是“盗火贤者”,与他族合作结束龙的统治的事,也只有瓦萨克自己不在意。 “我会做出更谨慎的选择。” 修库特尔:。 听未来自己的暴虐无道和贤者瓦萨克对自己的背叛,本来就奇怪。瓦萨克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作为火龙王有点脾气,飞远点,一圈后又回来,喷点火星子砸我们头上,确实不过分。 “你脾气真好。”我夸他,“我还以为我会跟初次见面时那样,在岩浆里洗澡。” 初次见面神智不清请我洗了岩浆浴和雷电澡,清醒了后发现自己体内的深渊力量全被转移到了我身上,目前愧疚居多的修库特尔:“……” 他移开了目光,巨大的有压迫力的属于龙的竖瞳都圆润了一些,“你身上有僭越者的气息。当时,我很抱歉。” “是漆黑的被深渊力量泡过的火焰。” 我强调。 当时他的攻击是打不到我,但我难道就因为他打不到而失去了生气的权利? 怎么可能。 我从资本家、奴隶主那里学到的就是,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借题发挥的理由,别管它们扩散开后,是多么的狗屁不通。 古龙的国度,与人的国度有所不同,这方面倒是有些奇怪的共性。至少火龙王知道我是在向他讨要好处,有一枣没一枣的那种。 他妥协了。 “我上次蜕鳞的鳞片,在火山深处,岩浆尽头。” “还有吗?” 我得寸进尺,被他驳回,“你又不是龙。” “瓦萨克是。” “他不行。” “那我可以是龙。” 修库特尔说龙可以有很多模样,但我这样的幽灵款应当是没有的。 “你想说什么?” 他注意到了我的欲言又止,羽翼点了下,瓦萨克就很识趣的去拿他蜕的鳞了。 “想到了一个地狱笑话,既然瓦萨克都走了,想必你也有了心理准备。” 专属于古龙的地狱笑话。 修库特尔听了后感觉非常好,取了龙鳞回来的瓦萨克看见岩浆如海水一样被龙王卷起,成了炙热的“海啸”,砸向了我。 重若千钧,伤害为零。 他在无能狂怒。 “怎么没有同款,深渊幽灵款,不是有尼伯龙根?” 火龙王的愤怒波及范围不大,目标唯一,于是在他力量驱使下的岩浆,针对我的威慑力就提升了几个层次。 拍下来,整个火山都被余波拍散了。 取了龙鳞回来的瓦萨克:“你在测试什么,需要焰主这么大的怒火?” “他的功率。能够驱使燃素力量的理论功率。龙都气成这样了,还没有出现深渊气息,看来他体内的深渊力量也确实清除干净了。” 修库特尔刚落下来,听见我不把龙当龙的言论,又看了看一片狼藉岩浆横流的大火山,还没有回来太多的理智,又离家出走了一部分。 一开口,物理意义上的火花四溅:“你要是活了,我请你岩浆泡澡!” “其实现在也可以,我准备对外说自己是龙,败坏古龙的名声,掠夺古龙的财富。” 他哐当一声将我踹进了岩浆。 第二天,瓦萨克在修缮大火山的间隙里,带着笑容问我们出去玩要什么时间才回来。 银龙化做人身,银发竖瞳,笑起来便敛去了一部分攻击性。不过没事,他的话很好的弥补了这部分攻击性,还加强了一波,“修库特尔毕竟是焰主,摁进枫丹海可能不会有事,你可以多做些尝试。正好我也需要为未来的一种可能性做准备。” “弑主?” “真走到了那步,我虽然心痛,但内心想必也不再奉他为主。弑主,何从谈起?” “你现在也没多尊重我,瓦萨克。” “这是您所允许的僭越,而僭越的尺度,自然是由我们这些被允许者来决定。” 昨天刚强买强卖捞了个伪龙的工作,今天出门跟修库特尔换工资的我,伪龙了,又似乎没伪。 在两条龙这里,我在修库特尔的定义里不是龙,在瓦萨克那里,自始至终他都不在乎我是不是龙,他在乎的是「我们」。 没大问题,伪龙这工作是我讹诈修库特尔的方式,当事龙和旁观龙,只要默认这讹诈成立就没问题。 从纳塔的原始风光到枫丹的碧海蓝天,我在意的竟然是枫丹的海鸥会不会去码头整点薯条。 “咕噜噜”了几下,泡在枫丹海里的火龙王实在装不下去了,忍无可忍道:“那你怎么不去码头去整点薯条?!” “因为龙不是海鸥。” “有病。” 言简意赅。 话是这么说,修库特尔还是带了一堆薯条,堂堂火龙王为了不被这一堆薯条和一大筐的土豆损害自己的形象,屈尊纡贵化了个人形,让那些薯条和土豆都看不见了。 就算看见了,只要抬头挺胸说自己是法涅斯的造物,就可以避免古龙的声名遭受打击。就是不知道古龙承认自己是法涅斯造物和背筐土豆那个更损害古龙的形象了。 修库特尔说是前者,他说自己绝不会采纳我的意见,用牺牲自己的方式去败坏法涅斯的名声。 “所以你为什么要带筐土豆,纳塔不是有吗?” “哼,让你和瓦萨克给我炸。” “你有没有想过,大概率炸土豆的火还要你提供。” “我在你心里,是很没脑子吗?” 回到纳塔后,瓦萨克看着那筐淀粉含量很足,外表光滑,坑洞都显得漂亮的土豆,久久的没有说话。 一开口就是:“修库特尔,你想要我一条龙用本体给你切土豆还不能缩小体型?想要她一个深渊幽灵给土豆削皮?” “我们还是做个炸薯条机吧。”他扭头征求我的意见,“禁止修库特尔使用怎么样?” 古龙的智慧,用在修库特尔身上似乎很合理。 可惜功亏一篑。 修库特尔手疾眼快的将自己一片碎鳞按进了炸薯条机,以此参股,我们的对修库特尔防御机制失效。 不过我从这过程中得到了启发,问瓦萨克古龙里谁最聒噪,瓦萨克笑了一下,说修库特尔能允许两条龙的僭越已经是极限,再来一条,他就该生气了。 “三条龙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第四条龙?” “我以为我是硬蹭的伪龙。” “怎么会,修库特尔是不会让一个通晓燃素奥秘,可以更新古龙科技的人当个伪龙的。我们在大火山,就是他的态度。这片区域,是他允许才能接近的。” “你想成为什么,就可以成为什么,就算是澄晶石,他作为火龙王,都会将澄晶石写进龙类谱系,作为龙的一个分支。” 火龙王的居所,是被岩浆环绕着的,高温,连鳍游龙都没有一只,只有燃素蜜虫,和岩浆里拱出来的几片正常的土地上,能有除岩浆和澄晶石外的景色。 两条真正的龙,修库特尔会在岩浆里泡澡,一大条龙塞进更大一团的岩浆里,悠然自得的甩下尾巴。 瓦萨克为了跟我保持一致,大部分时间都是人形,坐在那里,翻阅摆在桌上的书籍。疲乏了才伸出一条银龙尾,搁在岩浆里。 在岩浆里三人围一桌打牌放松脑子的时候,就很想有第四条龙,因为修库特尔被针对得有些红温。 瓦萨克一条龙针对他没事,毕竟这家伙是他失格了就果断给他盖棺材板的狠龙。再加一个我,修库特尔就遭不住了,面上不动声色,看着自己的牌,背地里尾巴简直在给我上绞刑。 我怀疑他给材料让我修一条能被碰到的腿,就是为了能够痛击我的好腿。 自从我用他的鳞片和燃素科技活了一条腿,这条腿就从没好过。 打牌,他的脸跟岩浆一样红,尾巴给我腿上绞刑。 被古龙国度里的其他龙气到了,面无表情,操纵着燃素就拌我腿,让我脱离现场的速度慢了一步,已经走出去的瓦萨克不得已折返。三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一个保守派,一个激进派,一个折中派,气氛紧绷,气到修库特尔的龙有眼力见的立马就跑,没眼力见儿的,就等着被三方会谈会成一条傻龙。 其他方面就不提了,总之就是,有了目标后,跟我熟的两条龙最后都有个毛病,就是猛绞我的好腿。 我:6。 更六的是,我在古龙的国度领工资多年,修库特尔一句话差点让我白干:“你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古龙?是因为赞迪克?” 我跟瓦萨克因为破开命运的方向问题大打出手了几次,他就记住我的一个冤种学生? “我不在意龙和人的问题,因为我的理想是世界和平,地脉、深渊、源火可以共存。” 老板问了没水平的问题怎么办,反向画个理想的大饼就当已读乱回了。 第41章 他不需要逻辑,他只要态度。 第37章 回忆3 我将一件事当做工作,那悲剧的发生就是必然。 我们理念不同。 我不在意人的国度亦不在意龙的国度,瓦萨克是龙的国度没救他便会推翻当前的制度去找一个更好的,修库特尔作为火龙王自然是偏向龙的国度对人的国度略有排斥的。 矛盾便在立场中产生。 没有一种制度可以一直沿用下去,就算执政者还活着,它必然要保证其本质的同时不断的随着时间进行一些形式上的变化。 分歧便在需要变动时产生。 理应也可以在时间的缓和下消失,毕竟我们都没想过真对对方下死手,闹出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加上情感——修库特尔竖瞳都成了线:“就算加上情感,你想过我死?” “不是很正常吗,我想要成为有理想的人,这是我情感上的需求,而非理智。我都能教出赞迪克那样的学生,你以为我能是什么好人?” “就算加上情感,我屡次想要你死去,成为现成的素材,我的理智都在告诉我,我对疯狂科学家没有兴趣。” ——我们都走不到三人只余一个的局面。 我是折中派。 就那种我觉得双方都没问题,在两者观念取中间值的折中。 瓦萨克觉得可以龙与人共存,修库特尔让步一次后是人可以成为龙的附庸。我在中间说行行行,那土地归我了,龙和人都无所谓,但纳塔的土地不能没了。 火龙和银龙群殴我这个渊龙,联手制止了我伸向纳塔地脉的手。 别的国家地脉安如磐石,纳塔的地脉随心而动。 它不稳固。 我动上一次,地脉紊乱就出现一次,瓦萨克就得去梳理地脉一次。 再动,瓦萨克就会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好第一时间去梳理地脉。 反正我一动,大家就都折中了。 被丢出来的火山石烫得打蔫儿的草叶,日渐成型的一个纳塔地脉研究所,还有一条聒噪的,尾巴很好用的龙。 这是我被两条龙压着主动做出来的妥协。 因为太聒噪而被我盯上的第四条龙,被两条龙盯着,尾巴还拽在我手里,红如温做不到,装死是有一手的。 破如防也很有一手。 “那个谁,尾巴!” “我有名字,我叫库胡勒阿乔!!!” “尾巴:)” 一条垂头丧气的尾巴放了下来。 他在古龙国度里地位蛮高的,但我作为单开龙族一页谱系的渊龙,还摁火龙王泡枫丹海过,现在还活蹦乱跳,他不识相,枫丹海里会泡第二条纳塔龙。 “欺软怕硬。” “别以为你是渊龙我就不敢对你生气,你等着,你的火榴果今天全部完蛋!” “那是瓦萨克的晚饭,修库特尔的零食库。” “我刚刚明明看到你吃了。” “嘁,他们又打不死我。” 红温,破防,但得放尾巴,让我这个压根不飞的人到地面上呼吸新鲜空气,放的慢了上去还会被两条龙亲切慰问,这就是他的生活。 “你们吵架,为什么遭罪的是我库胡勒阿乔?” “因为我喜欢你啊,吵吵闹闹的,多活泼有生气啊。” 还带预警作用,缩小了往实验桌子上一立,反应出问题了,他比不纯的气体先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你是谋杀吗?” 这是一次实验事故他没有预警,反而笑嘻嘻看着我倒霉,结果被爆炸的余波刮花了鳞片留下的后遗症。 当然,我确定这跟他被修库特尔修理了一顿没有任何关系。 火龙王当时是尾巴预备绞断我的腿骨,手底下按着他,一收拾就收拾了两个。 回去的路上,我把他拐杖,他把我当垃圾桶,半路碰见了微笑着的瓦萨克。 他:_(:3)∠)_ 自此,他只会在事后勒索我的火榴果,库库造两条龙的口粮,不会在事前只是看着了。 可惜造不完,就算我放开了让他吃,整条龙最后缩小了都成了团龙,都吃不完。他四肢一摆,瘫在桌子上,连翅膀都有气无力: “怎么会这么多?” “因为我现在就是研究好吃又高产的火榴果。” “降低培育它的条件,丰富它的口感。岩浆从火山流淌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终有一日会被冷却。我想在冷却之前,留下一点余烬。”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火榴果,阿乔,我可以为你培养一株母树。” “我要比他们两个更大的火榴果。” “很有想法,但是做不到,因为我在刚刚才想到要为龙培养母树。要是诚心给予礼物,独一无二才应该更能让龙开心吧。” 但礼物都给阿乔了,那接下来,也要准备另外两条龙的。 在此之前,瓦萨克给我的礼物是一个龙与人的造物,他准备将他当做龙与人共存、共同进化的一块拼图,以此挣脱命运。 “你准备如何去讨伐命运?” 他有些忐忑,我们在此之前数度为此争吵,都是走“体心合一”的路子,都是想要将深渊的影响从龙的血脉中清除,让深渊在纳塔不再复燃,小细节上的争执便显得非常令人恼火。 “我的想法还是没变,不是去深渊化,而是让深渊回归力量的本质,在纳塔原有地脉的基础上,融入纯粹的深渊。它既然被带来了提瓦特,给提瓦特带来了苦厄,想必也做好了融入提瓦特的地脉,成为提瓦特的力量的准备。那时,我们会有更广阔的视野,更多的选择,去讨论所谓的命运。” “你在其中要支付何等代价才能得到这等成果?除了你,又有多少人要付出代价?” 这就是他不肯采纳我的方案的原因,过程中牺牲太多,会让得到的成果都成为绞刑架,勒死这条路上所有人的人生。 这时,他非常折中,会想到我们作为龙与死者,时间其实充裕,可以在并肩而行的途中达成一致。 而不必像眼下,但凡讨论,就会争吵。 他率先准备妥协。 “我知道会有很多,我也知道我必定会成功。瓦萨克,你准备的妥协可以阻拦我,但无法穿过时间去说服我的学生赞迪克。” 林间静谧,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瓦萨克听见我说:“我不在意人与龙,但我在意故乡,我在意我死亡之前遭遇的痛苦。” “在我死前,我经受深渊和禁忌的折磨,那时便已经萌生了这样的想法,既然我都痛成这样了,还无法将正确的知识传递出去,既然面对深渊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那就死的更多一些,一劳永逸好了。” “我可以接受片刻的剧痛,不能接受长久的痛。而我,恰好可以做到我想的一切。” “你难道认为,灵魂可以承受住深渊侵袭的我,在生前会没有制约深渊,让我不再痛苦的方式吗?瓦萨克,我不是死于深渊,不是死于什么魔鳞病,我是自杀。” “因为我想要憎恨深渊。但我的情绪实在是稀薄,只能用肉体上的痛感去带动大脑,让它拒绝引起痛楚的物质,制造憎恨的假象。所以,在深渊触碰我后,我一直在服食深渊物质,放任它的侵袭。” 我以前,我是说没有成为大人时,满脑子是世界第一和我是世界中心的事,自然而然的有了想要成为救世主和大魔王的想法。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都世界中心了,这两个身份难道不是附赠的吗? 现在,姑且算是长大的我准备履行我少年时的妄想。 在教令院时,我仰头去看天空,看到的天空背后是被虚假之天隔断的事物。 我那时知道,我可以给我被辜负的少年时代一个交代了。 第38章 回忆4 奥奇坎张大了嘴巴,一颗已经松动的乳牙被人从牙龈取出,等他的眼睛追逐到了森白的牙齿,他才合上嘴,一错不错的看着牙齿在空中划过的弧线。 他想看到自己第一颗被换掉的乳牙落在何方。 高大的乔木生着绿叶,一点白落地,没有声响,消失的也足够无影无踪。 他没能看到。 被瓦萨克制造出来的龙人,小心翼翼的勾了勾我的手指,想要去找到那颗牙齿。 去找他的新生。 被他祈求的大人铁石心肠,只是看着他在乔木的阴影下去找那颗乳牙,不曾指引方向。 如今是三种思想分道扬镳的第三个夏日。 每个人都在本质的问题上无法退让,于是在工作时,就尽量避免起正面冲动,用距离上的拉远来抵抗愤怒的蔓延。 作用微乎其微。 坐在一起,还是会因为老生常谈的问题而吵起来。 吵完了继续处理事务,毕竟理想还需要实地考察才能找到最合适的落地方向。 修库特尔看着我们端详着那些文件,仿佛在端详着构筑理想的地基,而我,作为被他长时间注视的对象,或许还在思考他的死亡能够换得多少理想前进的进度。 第42章 「人类的关系中,有一种互害,在越亲密的两个人里,发生的次数会越多。」 「即在实现理想或者完成自身某种意义上的上升行为时,人往往会有意无意的去索取自己亲近的人能够提供给人的价值。坦然的、无耻的,将他人同自身视作一体,在对方拒绝时,还会不解: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坠落时同理,手伸出来,不是为了空手而归的。」 「我想要利用你的死。」 「因为对于一个死者,需要复生,才能再一次抵达死,太麻烦了。」 我翻动着龙的书籍,梳理着龙的文明,在燃素装置长明的灯光中,与修库特尔有过一次并不短暂的谈话。 谈话的内容是关于他的死亡对我的意义。 进行的过程中除了以上内容,还有情感上的争议。 我们互相陪伴彼此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龙的国度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刻痕。 对我,是工作的上司只是脾气有些暴躁,上下级观念不浓重,偶尔还会给我发些福利。 对修库特尔,是龙的国度再次有了触碰星空的可能,在龙族已然在世界的所有权的争斗中落败时。 我是法涅斯的造物,有一双可以轻易穿透深渊和天空的眼睛。他在那场谈话中,心平气和的说:“高天之上的僭越者,一定将你视之为他最得意的造物。” “你打破了这个世界新生的法则。” “我只是遗憾,当前的这个世界尚未达到你觉得满意的地步。你跟瓦萨克说的话我听见了,能让你选择自杀,想必你所在的未来,依旧不能让你满意。” “我的死,会让你离你想要的世界更近一步?” “准确来说,是任何一个龙王的死都可以让我更接近我的目标。” 我合上书,看向面前的火龙王,“谁死都可以。”所以我准备出纳塔整死一个龙王。 修库特尔挽救了自己同族的性命,用一种奇特的方式。 在那场谈话的末尾,他说我是在用人的思维去考虑龙并不将龙放在与之等同的地位,好在,我亦不是很尊重人。 我不知道这话的意义,与谈话的主旨有何关联。直至修库特尔说出“倘若你将我与你等同,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说你想要我死,对我是怎样的一种酷刑。” “这么多年,我们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也是熟悉的人,你就只想让我死吗?” “你只考虑到我的死吗?”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我的理性不会让我成为疯狂科学家,在前五分钟,我还说过,人类中有一种互害往往发生在亲密关系中。我以为对朋友诚实,是一种稀缺的美德。” “但你就是没想过,跟我好好说你要研究我!瓦萨克在你眼中不是死的,你可以研究他,那怎么跳过我,一定要等我死了才研究?” …… 长明的燃素装置被愤怒吹熄,我们被同一片黑暗所笼罩。 “你最初,想问我些什么?” “……忘了。” 我重新启动了装置,驱散黑暗,让彼此的面貌在光中有清晰的轮廓,说忘了的龙已经是个龙样了,滴水不漏,坚决不肯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分居让你的记性这么差了?那我上次说要给你的礼物,我也可以不给了,是吧。” 他这方面记性很好,我给阿乔的火榴母树已经让他想要一口火焰喷下去,让母树死于过热。再昧下属于他的礼物,这座被厚重的石块和古龙的科技所缔造的坚国,就会出现一角塌陷。 “我甚至都不知道属于我的礼物的名字。” “灵魂固定仪。” “通过纳塔的燃素,锁住死者的灵魂,让其保留意识。我说过,我的理性没有想让你死去,因为熟悉的人会比不熟悉的人更容易合作。” …… “咔哒” 我的身体里某个零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让我从散漫的休眠中清醒,篝火在帐篷上成了跃动的光影,外面的声音在我如今的听力中,清晰可闻。 我出去,看到一弯疏淡的月亮。 高大的,覆着面的成年男性,转向了我:“出了什么事?” “心脏处有零件磨损过度,需要更替。” 有愚人众士兵为我送上了更替零件,在我准备就地维修前,我目前的同行者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对这里的巡逻的队员进行了更替,自己背对着我。 我的维修手段不曾落后到需要拆卸机体部件进行定点更替。 我的同行者知道,他因为职责无法离我太远,但还是给予了一个只拥有女性外表的血肉科技造物尊重。 这点比二席博士要好得多。 我将手心摊开,特殊零件在手心里融化,其后,磨损过度的机体在手中生成。 预示更替完成的“咔哒”声再次响起后,我手心向下,零件就稳稳被一位讨债人回收到特殊的盒子里,作为二席博士改进机体的依据。 我活过来后与纳塔的过往第一次兜头撞见,便是燃素构成的修库特尔问我“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而我进入纳塔的身份,是二席博士借由自己老师的遗体、与自己老师共同研究出来的技术,二者合一得到的复制体,是血肉科技的造物。 彼时,博士已经钻研灵魂与深渊几百年,连世界树都烧了一次。 耗了世界树的枝叶,付出了很多代价,才得到我这样一个建立在他老师遗骸之上的造物,也是唯一。 这个身份,我碰见修库特尔的幻影自然不是独自一人,一个科研疯子的唯一,饶是队长,都不可能让我单独消失三十秒。 我留给过往的,只有休眠的那点发散,还是因为被修库特尔的问题硬控了一下。 然后磨损了一个零件。 这是不正常的损耗。 博士的下属,具有科研天赋的一个下属,在队长的注视下,如临大敌:“您是否在纳塔的燃素幻影出现后,出现了长时间的过载现象?” “没有。情绪模块诞生的情绪是惆怅。” “您……您是具有关于纳塔焰主修库特尔的记忆的?” “有。” “是什么时间点?” “我不知道。” “您当时的状态,是活着吗?有深渊力量残留吗?” “死了。有。” “程度依据您的判断,是比魔鳞病深还是浅?” “全部。” “全部??” 这是个很陌生的形容词,但二席下属反应很快,“全部,在您的定义中是?” “所有。” “放在身体蔓延程度上,是?” “全部。” 下属抹了把脸一字不漏的记下我的所有发言,然后才是对我的发言的转译。 其中“全部”,转译是“全身上下,疑似由深渊力量构成概念体。” 这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因为我的灵魂尚且没有挤进这造物身体之前,造物只具有断续的神游天外般的记忆,一开始是晦涩难懂的呓语,那时有多托雷进行微调,等造物可以清晰的表达自己混乱的记忆,这活儿就成了苦差事。 “……自杀。” 毫无由来的冒出这样的词汇,除了让工作人员汗流浃背外,还能让听到这句话的上司发出一声情绪不明的笑音。 再经历几次技术迭代,多托雷可以稳定的将造物与我储存在遗体里的记忆链接后,工作人员担心的就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复写难题了,是上司看了记录后,会不会一怒之下大范围迁怒人了。 我留存的记忆里,没有删除利用我的学生赞迪克的想法。 等我灵魂到了造物体内,造物因为链接的博士的老师的记忆,而成了一个随时会刺激到博士的雷。 不是会炸到造物本身的意思,是会炸到无辜群众。 因为博士,就算是听见了自己老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堪称冷酷无情的想法“赞迪克适合成为工具”,也能笑得出来。 还会非常亲昵的给造物别她散落的一缕发。 是真的愉悦。 为了自己与老师的共鸣,乃至最后的双向选择,每一步,他们都走在了彼此的选择中,直至成为唯一。 被炸到的是围观群众的精神。 有一堆八卦,但不能说。 知道了一堆秘密,但说出来估计就得死。 确实辛苦。 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的队长也辛苦,无论是二席的老师的遗体唯一成功的造物,还是二席临行前的嘱咐,还是造物本身的功能,他都必须要与我寸步不离。 第39章 回忆5 说错了,我会出现在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一席「队长」卡皮塔诺的队伍里,是卡皮塔诺向上走至冬女皇的申请,并在女皇的协调下,得到多托雷的同意才将我带到纳塔的。 随我一同并入卡皮塔诺队伍里的,还有我的维修队伍。 第43章 精密意味着易损和难维修。 尤其是我这种拥有自我维修能力,可以在恶劣环境中工作的血肉科技造物,一旦发生了自体无法维修的问题,那就意味着维修小队唯一的作用便是按操作将我强制关停,并星夜兼程赶回至冬将我移交给多托雷。 正因此,我跟除多托雷外的每一个执行官执行任务,执行官都会默认,我在任务期间的一切问题都由他们承担。 卡皮塔诺在申请我的协同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现在所享受的待遇,亦不是造物的待遇,而是「人」,而是「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二席」的待遇。 整个队伍里,最不把我当人的,还是我自己。 不割裂吗? 作为造物,作为独一无二的珍贵造物,我不能拥有人的活动范围,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卡皮塔诺身旁,就是在卡皮塔诺的帐篷里休眠。除此之外,又拥有人的一切权利。 甚至,卡皮塔诺不会容忍博士的冒犯,却能在拥有我是人的观念的同时,容忍我对他极其冒犯的行为。 比如读取他身体的数据,尝试解析他身体上的异变过程。 “多托雷是如何向你介绍我的,卡皮塔诺?是介绍我在完全运转时,是他老师活着的大脑的载体,还是别的?” “老师。” 卡皮塔诺说出了不在我意料中的话,“二席在女皇面前是如此介绍你的,他认为,只要你的大脑还能够思考,那么你就是他的老师,而不是什么承载物。在我的认知中,你是二席。存在状态特殊,不意味我们不是战友。” “那看来多托雷确实没有学会尊师重道。” 造物的感知系统里被多托雷进行了特殊处理,只要思维读取过程中出现关键词“多托雷”“赞迪克”“博士”,就会联觉起与他有关的事。 例如,我现在,便可以感受到耳边介于寒凉与温热之间的吐息,一片。至冬的冷空气和人类的恒温交织后,留在耳边的知觉。 是他拥着造物入眠,将头搁在造物肩颈处的遗留。 如蛇吐信。 在我整理信息时,时不时窜出来舔舐一下耳边。 这对我产生了一些干扰。 联觉会产生冗余信息,浪费造物算力,在卡皮塔诺没有回答前,我以为这是他的恶趣味。 但现在,我不确定,他是做不成完美的造物,还是本来就没想过做一个完美的造物,只想做一个他理想中的老师。 造物身上类似联觉的毛病,有一堆。 我对卡皮塔诺的基础信任值较高。一是目前他在造物的权限等级里,仅次于多托雷,虽然是临时。二是,卡皮塔诺的行为作风正派,在一群各有心思的执行官里,他的风评至少让他的话语不会被归类于谎言。 理论上,他若是指鹿为马,我就是会将鹿变成马的执行者。 各个执行官的风格都很鲜明。 卡皮塔诺的风格是令行即止。 我在跟随他行动的时间里,神游天外也好,还是休眠也好,他对我的要求只有在听到命令时服从命令。 “你可以对我下达指令,我的核心里,你的权限等级支持录入这一条命令。” 某一次,我完成任务后休眠,醒来时,他已经完成了驻扎地的转移,我是作为他的负重,完成这次转移的。 “旧的营地出现了地脉紊乱现象,纳塔这里地脉并不稳定,还伴随着与深渊的互溶现象。” “你处于休眠状态时,会增加对深渊的抵抗力。” 他递过来几张照片,熟悉的几个机位,熟悉的拍摄风格,是多托雷维修小队成员拍的。 照片上是地脉紊乱时,出现的互溶现象,黄昏与飘荡出来的灰黑色混合成短暂的夜晚。 纳塔全境都可能出现的自然景象。 “你可能需要。” “很适合收藏,谢谢。” 我接过。 在照片的全貌上,还注意到了互溶现象之外的事物,一点植物的莹莹光泽,在这短暂的夜色布景中充当发光的星星。 “那是一种火榴树,纳塔特产,他们来源于同一株母树,作为母树蔓延的根须,在互溶现象发生的地点长出又在互溶现象消失后枯萎。” “我的记忆里,它是渊龙的产物,归属于库胡勒阿乔,是深渊和地脉与燃素的共同产物,其结出的果实味道不错。” “你的记忆里,你是渊龙?” 特殊的名词被揪了出来。 “是。” “纳塔的历史记载里,渊龙造就了纳塔如今的地脉,降低了深渊对纳塔人的侵袭性。多托雷曾来过此处,得到的结论是渊龙是在尝试将深渊当成纯粹的力量来应用,可惜只进行了第一步,就销声匿迹。” 我在纳塔的历史上,算是青史留名,还是在龙与人的历史都留了名的。 在人与龙争夺纳塔的主导权时期,焰主修库特尔与第一任火神希巴拉克的争斗,被龙之贤者瓦萨克称作“命中注定”。 因为渊龙在久远之前已经预知了此刻。 在《希巴拉克叙事诗》里,渊龙意喻着命运的启示,是预知之龙,是人与龙合作的开启者。 这部叙事诗的作者是瓦萨克拉胡巴肯。 再往前,有一部《渊龙史诗》,是在修库特尔的主持下众龙合力谱写的。 这里的渊龙形象是古龙国度的科技总设计师,是博学与智慧的代表之一。 在《希巴拉克叙事诗》之后,是另一位风评复杂的龙人奥奇坎写的一些琐事,被学者整理成《奥奇坎》,成了纳塔历史研究必读书目之一。 龙人奥奇坎,诞生于焰主、龙之贤者和渊龙理念矛盾不能调和的时期,在渊龙身边成长,笔下的琐事,前面与渊龙相关的不少。 在此书里,渊龙的形象是疏离的长者和一些隐晦念头的寄宿体。 …… 很感谢我的朋友们,为了我们的友谊,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以及,在此心疼一波研究纳塔历史的学者,在失真的记叙中寻找真实的关于我的历史。 我的朋友和养子,笔下的我形象光辉,成就一总结都能填满一本书。 真实的我,所有真实成就都被锁在古龙核心科技中,理论记录全被封锁。瓦萨克在写叙事诗时,还对科技名称进行了二次翻译,一同被二次翻译的,还有我的行事作风。 我看着叙事诗里那个冷静又一针见血的渊龙,很难想象这是我。 其他两本也别提了。 龙和龙人在对待亲近的人上,方式相差无几,写出来了就是为了告诉后人,我的朋友/养母是多么多么好,羡慕吧,你没有。 上行下效。 我在后面的诗歌里,一旦出场不是博学的智者、洞察命运的预言家,就是梦中情人的典范,甚至有学者延伸到了龙族择偶观的共性上了。 知道大家毕业都难,但这种方向也确实足够刁钻。 我看了一天的纳塔历史,准确来说,是又重温了一遍,真是遍遍有不一样的体会。 在给素论派和知论派教学的时候(我不是在离开纳塔的历史完成复活灵魂就出现在多托雷的造物身体里的,中间还做了很多工作,又当了一次教令院导师),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告诉我的学生们,纳塔的历史有一部分失真,只属于文学上的艺术加工。 现在成了多托雷造物,当着卡皮塔诺的面看自己朋友们和养子写的彩虹屁,还有以前学生写的课后作业,只有艾尔海森的论文可以给人安定感。 他写的是纳塔的语言变化史。 这个名字出现时,卡皮塔诺也有反应,他等我看完后,拿过去也读了一遍。 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在对纳塔的地脉和水文地理进行记录的期间,我们的行动需要一定的隐蔽性,只需一定。 因为纳塔的人龙共生体系,自希巴拉克在一场对决中战胜了修库特尔,此后的每一任火神,都可以见到这位焰主的灵魂。 修库特尔的身躯和火之大权的力量,不是散落在纳塔化作燃素,便是成为火神力量的一部分来源。 我们刚刚踏上纳塔,便与修库特尔的幻影相遇,卡皮塔诺此刻的隐蔽更像是一种对主人家的客气。 知道主人家并不太欢迎愚人众的到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便减少普通民众对愚人众的目击。 于是一切风平浪静。 他甚至没想过借用我来自于渊龙的记忆来与纳塔的火神和火龙王的灵魂进行一次对等的谈判,理由是“纳塔的地脉紊乱造成的现象千奇百怪,与记忆有关的并不是唯一一例。” “在事实尚未明确前,我不会带你踏入未知的境遇。” “这是我的任务,并非你的责任。” 所以我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测量每个地方的水文数据,再尝试进一步推进渊龙未竟的事业。 促进三种不同力量的交融。 第44章 卡皮塔诺一般是在布置周围的防线,影子常常出现在帐篷的外侧。出现在里侧,是在需要休息的时间。 极偶尔的时候,他会阅读多托雷的老师前妙论派贤者的著作——须弥教令院列为禁书全线封锁的那部分,多托雷手抄版——试图了解更多的关于我前身的故事。 “可以直接问我。” “在你处于工作状态时,问询可以通过查询得到的信息,是一种不智的行为。” 第40章 回忆6 悬木人的猎龙人不是自愿抵达这片区域,出现在愚人众的面前的。他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姿势,像是两个意识扭打起来,所造成的不协调。 事实也正是如此。 少年,或者说,与库胡勒阿乔签订了契约的「回火」之名的持有者基尼奇,在如同往日一般前往悬木人驻地的互溶现象发生地,处理火榴树的触须时,阿乔一路上也在叽叽喳喳,猝不及防,就挤开了他的意识,操控他的身体,往一个地方跑去。 飞快。 昔日被他评价为破烂的钩索,一刻都没有脱离燃素附着的状态,阿乔拖着基尼奇的身体,一路脚不沾地的用钩索移动到了愚人众的营地面前。 中间略过二者意识的争执不提,最后结果是我刚出帐篷,处于夜魂加持状态,意识正在打架的基尼奇目标明确的向我奔来。 ——被卡皮塔诺的剑挡下。 差一点就打起来。 毕竟基尼奇的身体一路横冲直撞,草元素和龙的力量都在无差别的、无限制的使用,只为了在短时间内放倒目之所及的愚人众。 来者不善。 没打起来是我将阿乔踢出了基尼奇的身体,让基尼奇的意识回归原位。 然后,基尼奇陷入了身体和精神双重透支后的昏迷状态。 我扶住了原本会严严实实砸到地面的少年,还得抽出来一只手,捏住阿乔准备出声的嘴巴。 “库胡勒阿乔,和他的契约者。” 我向卡皮塔诺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再松手,就有了一只红温的像素龙,“无耻之尤无耻之尤,区区人类,怎么敢这么对你!!!” “等我烧死了这个人类,你就不用被控制了!” 手部的像素色块已经挥舞出了残影,阿乔是真的被气到灵魂出窍。这愤怒持续的时间极长,长到陷入昏迷状态的愚人众苏醒,都没有停止。 这才是没有打起来的重点,阿乔冲进来的目的是将我——疑似陷入人类控制中、灵魂被身体限制的渊龙——带离愚人众营地。 致人死亡和致人昏迷的力量是不一样的,后者更节省一点,也更容易在弄错后一笑泯千仇。 当然,阿乔没考虑后者。 我是灵魂态的龙类,有遗体这件事,他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跟卡皮塔诺一笑泯千仇。 这是严重的亵渎:改造我的遗体,并将之当成无智的机械使用。 阿乔没一口龙焰喷到卡皮塔诺身上,只能算龙的普及教育做的不错,知道有些控制龙的手段是“极其阴毒,让每个龙都唾弃”的。 比如伤害转移。 再比如人死了就索龙的命。 基尼奇醒来的时候,阿乔已经唾弃了多托雷几轮,情感充沛的、带有中场休息的、不顾基尼奇死活的。 年轻的猎龙人瞳孔和颜色都可以称的上奇特的一双眼睛几乎没有朦胧期,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在扫视陌生的环境: 从明显有两个人生活气息的帐篷,到所有人的站位,再是昏迷前突然发疯现在还在破口大骂的阿乔,实力出众可以称作逃跑时最大阻碍的愚人众执行官,以及阿乔旁边的我。 他深陷愚人众的包围,但他的伙伴并不能成为他挣脱眼下处境的助力。 听起来很可怜,但阿乔觉得自己才可怜,他的仆从要是不捣乱,眼下他应该在基尼奇的屋子里,享受着自己的火榴果,体会英雄救美成功后的喜悦。 而不是在愚人众狭小的帐篷里无能狂怒。 我的评价是“梦做的不错,跟你的契约对象的脸一样。” 然后用几串葡萄换回了帐篷里的安宁,这才有时间去看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基尼奇,“你昏迷了十几个小时,错过了晚餐和早餐,营地里有一锅刚烧好的蔬菜肉汤,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吃点。” “吃饱后,我们再谈谈阿乔的事。” 等基尼奇用餐,我哄着阿乔出去后,沉默注视事情发展的卡皮塔诺,才有了与我的谈话时间。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桥梁。” 他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位临时上司,并没有将所有的工作交给我,准确来说,他是在尽力的为我营造一个安心的工作环境。 在我与阿乔基尼奇沟通时没有介入对话,在明确我的想法后,又自觉承担了责任。 我提出了设想,他去实现,确保我一整天的工作无需我拖到暮色四合时,才能疲惫的结束。 阿乔起初是不乐意的,“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她,你什么都不是。” 但卡皮塔诺很平稳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勘测工作要拖到夜晚。” 阿乔就消音了。 “那么,那位猎龙人,你是如何说服的?” 正常的完成工作,正常的在同一时间段踏入帐篷,正常的看见卡皮塔诺。 “他是「回火」之名的持有者,只需提出让他满意的交易,在库胡勒阿乔抵抗心理不强烈的情况下,他可以制约库胡勒阿乔的行为。” “目前,他们已经回到了悬木人部落,成为我们向纳塔传递的声音。” “今日的勘测,还顺利吗?” “还好,跟着我的小队应该向你汇报过了。若是担心我在工作期间出现意外……这里是纳塔,是渊龙的主场。我的易损性也不曾高到只一日就需要遣返至冬。” 他可以理解这些,这不影响他只将这些当做我给他找的借口,“无论如何,是我将你带离至冬,抵达纳塔,我就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在我们重返至冬前,保证你不受损伤。今日,是我的失职。” “那你接下来大概会遭受重创。” 得到了卡皮塔诺的疑惑,开个玩笑,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非常严实,包括面部,从那一点布料绷出来的轮廓中,无从解读出疑惑的情绪。 他只是在正襟危坐的基础上,又绷直了一些。 “请说。” “渊龙的理论架构可行,但是难度过大。从我得到的记忆里,纳塔这边龙的科技,凡是涉及到渊龙的,都被封锁进由龙之贤者缔造的浮土静界中,想要完全解码,我们需要找到龙之贤者或者火神。” “以至冬目前的情况,可以完成设想的多少?” “理论上没有无法解读的内容。浮土静界里,被封锁的,最有价值的是一套实验器材,那是众龙耗费不少时日打造的,基础材料是焰主修库特尔换下来的旧鳞。” 是现如今修库特尔死亡只有灵魂体后,难以达成的制造条件。改良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改良后的基础材料,需要进行一些处理,这处理也繁复。 这便是我出现在基尼奇家中,跟他对峙的前因。 我留给卡皮塔诺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在夜晚休眠时用燃素显形的方式抵达了阿乔如今所在。 阿乔一开始是很开心的,以为我的灵魂挣脱了束缚,定睛一看,龙又红温了。 我是用做梦的方式进入夜神之国,又通过夜神之国抵达基尼奇的家中的,人和灵魂都不曾脱离愚人众营地,只是一点游离的意识。 对基尼奇已经是悚然了。 这位年轻的猎龙人早年从一些书籍中了解纳塔龙族谱系里渊龙单开一页的含金量,在传说故事里渊龙也近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如今直面了无所不能的一面,暂且不能做到以平常心对待。 “能联系上瓦萨克吗,阿乔?能联系上的话就让瓦萨克去跟火神以及愚人众谈判,我需要在三方都在的场合。” 阿乔都没问我为什么要这样的场合,就准备拽着基尼奇出去找瓦萨克。 在夜晚人们都应当休息的时刻。 我看起来没办法太资本家,因为我还会说一句:“不急,明日去也可以。” 我需要这样的场合,只不过是行到告知义务,借瓦萨克和卡皮塔诺的口,说出我将做的事。 他们理应具有知情权。 第41章 回忆7 这是一段持续时间不短的任务。 基尼奇在其中得到的回报是渊龙会节制阿乔的行为,不再让他有上次那样行事的机会。阿乔需要征求基尼奇的同意后,才有在他生前支配他身体的权限。 “我不太能对阿乔做出完全不利于他的制约。” 所以只是做到这种地步,而不是杜绝阿乔附身的可能。 我在他们寻找瓦萨克的路上出现了几次,还是那套迂回的出现方式,目的,有一部分是为了替阿乔给基尼奇道歉。 第45章 被道歉的对象表情很少,眉毛被绑带遮住,看上去冷静,无懈可击。 前提是他身边没有阿乔。 阿乔是他身边的内鬼,立场已经偏到没边了,现在老老实实没有出声,不是觉醒了作为他伙伴的自觉,而是捧着一个火榴果,时不时被我喂颗葡萄,没空出声。 “我知道。在跟阿乔签订契约时,我便权衡过代价。这点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内,不值得你特意过来道歉。” “直说吧,你跟着我,想要跟我达成什么交易?” 相当直接。 很适合居心叵测的大人。 居心叵测的大人放弃了将替阿乔道歉当做由头的行为,如他所愿,用了很直接的方式。 “我要确保你可以在我计划内的时间,抵达瓦萨克的所在。” “这点你不必担心。” “还有就是无聊。这世上,将要完成的事快要完成,做完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回味的。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尽力让自己有事可做。所谓的道歉,正是出于这一点。” 基尼奇很快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道歉,以及这道歉究竟有多么不走心。 他在临时营地休息时,月光清凉,莫名的一个时刻,他醒了过来,见到的是我坐在营地旁边,怀里有一只尾巴勾着我手腕睡得很香的阿乔。 “就像这样,对危险敏感的人,会因为我的突然造访而惊醒。” 他定定的,没接话。 五感灵敏可以让他群山之中生活得很好,在这样的时刻,我悄无声息的降临的时刻,无疑会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猎龙人很难在一条传说中的立场不明的龙前面获得良好的休息,他需要保持警惕。 我招来了一阵风,吹走了我旁边空地的沙土,态度自然的招呼着猎龙人坐,“既然你睡不着,介意说说纳塔的风光吗?我现在能活动的躯体,不能随意离开卡皮塔诺的视线。” 基尼奇的警惕心对我无用,我想做什么,他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更深露重,他入睡之时不可能像白日那样的穿着,头发散着,燃素就在我们身边出现,当了一个恒温器。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选择了尽量不会激怒我的方式,跟面对随时可能狂暴又没有钳制手段的纳塔龙一般。 我的确是纳塔历史里很有名的一条龙。记载里,我想,我应该没有喜怒无常的标签。 更多的,对于纳塔人,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点在《奥奇坎》中,奥奇坎已经记述了下来。 「龙的国度也好,人的国度也好,那是他们在意的事,与我无关。至于他们两个对你身上寄托的期望——你是奥奇坎,而不是修库特尔和瓦萨克。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决定你的人生。」 基尼奇应该也是知道这点的,他的临时营地里,有一本翻到卷边的《奥奇坎》。 这本历史书籍,曾经作为科普读物,被分成了几部分,其中一部分以连环画的形式作为儿童读物出版,主题是母爱。 也只适合作为儿童读物。 因为但凡再多画一点,孩童对母亲的幻想就会破灭。但凡前后再多截一点,儿童读物就会变成少儿不宜。 隐晦念头的寄宿体,在神话传说中,是众多神话体系中很难逃脱掉的一个主题:恋母。 能做出来关于母爱的连环画,可能是在前期,在奥奇坎的滤镜加持下,我确实是一个好的母亲: 告诉他可以成为他自己。 在他遇到问题时,指出他内心的矛盾。 在他需要爱的童年时期,又确实给予了一点与众不同的爱。 嚎啕可以得到安慰,害怕可以得到拥抱。 童年时期,获取的知识,大都经过了真善美的润色。 基尼奇,是其中一位,在童年时期,看到过《奥奇坎》的连环画,又在长大后,会追寻其结局,然后幻想破灭的人。 成长,是破灭与得到的过程。 他显然权衡得很好。 基尼奇简略说了一下纳塔各个部族的风光,在天蒙蒙亮时,得到了我的报酬——早饭。 热气腾腾。 来源是愚人众的厨房。 “吃完了就休息吧,赶路不急的。” “交易内容是找到龙之贤者的所在。” 一板一眼。 “是在我计划内的时间段找到瓦萨克,与快慢无关。” 我放下了怀中的阿乔,将他的尾巴从手腕上解开,留了一句“晚上见”,就回返愚人众营地。 眨眼间消失。 长梦做完了,机体不会立即从休眠中复苏,会视情况赖床,这时候需要感谢多托雷,他浪费了不必要的精力,将造物的习性做得像我本身。 方便了我,麻烦了卡皮塔诺。 我可以躺在自己的位置,两眼一闭进入休眠,他不行。他入睡时间本来就不像我一样充裕,还要按照多托雷给他的一沓守则,挨个项目比对我的休眠是否是正常行为,而不是故障死机。 我曾告诉他一个简便的方式,我的心跳声没了就是故障死机,心脏还在跳就是没事。 因为太过简便粗糙,没有被采纳。 太像人,是不会有明显的指示装置,提醒观察者我出了故障的,一般需要仪器和肉眼辅助,才能确保我休眠时期状态正常。 这是多托雷交给执行官们的守则的内容。 他本身用的是另一套方法,就是抱着我睡觉。研究人员有一个好耳力,可以在朦胧睡意中精准的被一个零件咬合时沉重一些的声音惊醒。 有没有比较简便又能保证精确性的方法,不在上面两者中的? 有。 我不是哑巴。 我可以清楚的表述自己正常运行和故障状态。 目前,多托雷不需要这个功能,他非得让两个身躯皮肉紧贴,才能合上眼,安心入睡。 以卡皮塔诺为代表的一众执行官,则是坚信,将故障扼杀在萌芽阶段,等到我开口,那一切都晚了。 我只能闭上眼睛,世事与我无关了。 赖床其实都不是非赖不可,我偶尔也能早起,但没事可做,卡皮塔诺在我醒后又很自觉的让出帐篷,留足时间给我进行自检。 我醒得越早,他的休息时间越短。有一种很见鬼的在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于是我赖床的频率增加,时间增多,已经进化掉了早饭,睁眼吃的是早午饭的地步了。 早午饭还是他端过来的。 睁眼身边是一个因为我迟迟未醒,所以一早上都被固定在帐篷里的卡皮塔诺,往边上一扫,是准备好的饭菜。 感觉我贴心了,又没有很贴心。 他拥有了较为充足的睡眠,同时,也获得了上午被禁锢在一小片区域的状态。 “……我跟你的搭档还真是……” 我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卡皮塔诺了。说他死板吧,他做的基本上对我有利的事,就算密切注视着我的状态,覆面又削弱了注视感。说他负责,他确实负责,过于负责,是奔着将我无损的送回至冬的目标来的,还没有耽误女皇交代给他的任务。 我从被窝里用了十分钟起床,头发翘起来几缕没管,拖着不想起床的身体梦游般走了几圈。再一想,自己的水文勘测工作已经结束,在卡皮塔诺的注视下,又重新跌回了被子里,准备睡回笼觉。 他会不会管? 会的。 在我第二次醒来,卡皮塔诺在我进入第三次休眠前,阻止了我继续躺下去休眠的行动。 我看见了一只无处安放的戴着手甲的手。 “你不舒服?” “并无。是工作结束了,自然应该休眠。现在有工作了,那我起来。” 我从早上磨蹭到傍晚都没成功起的床,在工作的催促下,不到五分钟就起来了。 卡皮塔诺交给我的任务是非常健康非常积极向上的,他让我学习知识,如果知识不行,那可以研究他身上的诅咒。 “我以为会是新的工作。” “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工作。余下的地脉再构筑,尚需寻找浮土静界。在此期间,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显然,我们都清楚,一睡一个星期,对我这样更接近于人的造物,确实很难做到。 他便问我:“你喜欢些什么?” 第42章 回忆8 “你喜欢些什么?” 我问欧洛伦。 这孩子是我在夜神之国漫步如常去寻找基尼奇和阿乔的路上捡到的。 纳塔的地脉是提瓦特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够与深渊发生互溶而不是被侵蚀的地脉,纳塔人在其上生活,从出生到死亡,天然的就跟深渊的力量朝夕相处,抗性便是如此提高的。 代价就是在深渊的笼罩下,支撑地脉的另一存在夜神之国,其中的大灵跟人的沟通程度要困难些许,经常出现“你所呼叫的对象不在服务区”的现象。 第46章 大灵的声音难以及时传达,人们的声音也是时断时续。 这对烟谜主的人是个挑战,欧洛伦便是烟谜主的孩子。 一个灵魂有缺的孩子。 无论何时,一个人灵魂上有缺口都不是件好事,在纳塔,在烟谜主,这样的孩子很难活到成年,在出生前也很难顺利诞生。 因为这是深渊的孩子。 在母体孕育过程中接触深渊的气息被带走,或者是被填补成为正常婴孩被诞下,欧洛伦是其他。 他没有被带走,也没有被填补,就带着残缺艰难的诞生,成长的过程中,灵魂稍有动荡就会进入夜神之国,被深渊的薄雾笼罩,然后是一段时间的迷失。 他的奶奶茜特莉拉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为他制作了能够稳定灵魂的晶石,烟谜主的人依照大灵们的指示,将深渊的孩子安置在了渊龙名下。 (听起来真的很像物质贫乏时期,为了能够让孩子活的长久而选择给孩子取个贱名,认个干亲去压孩子的命格。也很像,孩子被凶物魇住了,就请个更凶的攀亲带故去镇。) 然后,在一次灵魂不稳时,他进入了夜神之国,碰上了活过来的渊龙,也就是我。 这是个意外。 欧洛伦他一开始只是正常的冥想,试图沟通大灵。他在这方面要比灵魂完整的人更加有天赋一些,纳塔的深渊不完整,便偏爱这种残缺,按照正常的沟通冥想仪式,欧洛伦不会迷失在深渊里,他会比其他人更早的感受到大灵的呼唤。 但是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 大灵,也就是纳塔的祖灵,面向的对象是全部纳塔人,夜神之国的夜神,目前正在支撑纳塔被渊龙(我)异化后的地脉。而我,出现在夜神之国,既不用回应纳塔人的祈祷,也不会过多停留,基本上一路走出去。 三者同时在夜神之国,欧洛伦在此时冥想沟通大灵,第一个接听的会是谁? 是我。 我的聆听面非常狭窄,而他在出生后没多久就归到了我名下,成为了被渊龙看顾的孩子。 我就捡到了他。 因为仪式目标错误,我不是纳塔的大灵,我是活着的,被归属于龙的符号。 人沟通人死后成为的大灵的仪式,由于我的接听优先级过高,变成了人向龙的祈祷。 他的灵魂受到了冲击,被深渊找到了机会,沿着缺口渗进去。力量无智,只会顺势而为,在被彻底掌握前,本能的挣扎罢了。 我将他的灵魂提出夜神之国时,这孩子意识模糊着还记着他的燃素蜜虫和青菜,让我不要踩到它们,当然还有一棵叫做大松果的树。 我捡到了一个人,他叫我奶奶,阿乔说那这人会不会叫他爷爷,我说没机会,他只叫人爷爷,不叫龙。 “没品的孙子!” 基尼奇闭上了眼睛,不准备再看阿乔对别人的指指点点,直到阿乔说出了:“那我用基尼奇的身体去见他,他总该叫我爷爷了吧!” 很天才的一个主意,除了不管基尼奇的死活。 理所当然,他被基尼奇关进了小黑屋,失去了发言的权利。但经历了救人吐槽的事,离天亮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我又不会让基尼奇安心补觉,那只能无视对面的欲言又止,跟他谈一谈我新捡到的孙子该怎么养了。 在做母亲这件事上,我已经有了奥奇坎这个人尽皆知的事例。所以在做奶奶这件事上,我决定参考一下有正常认知的人的建议。 比我新捡到的孙子年龄可能还小一些的基尼奇:…… 年轻的猎龙人习惯性的垂下眼,不跟我对视,等他心情调节好了,才与我对视:“抱歉,我没有经验。” 看起来我们有的,可能是年纪轻轻就给人当孙子的经历,而不是当爷爷奶奶的经历。 那就换个问法吧。 “那我想养你的话,你会想要些什么?你会喜欢些什么?” 他的眼瞳颤动了几下,“我能养活我自己。” “但依照人的寿命,几十年后,你的身体就是阿乔的,龙的几十年不过一眨眼,提前养你也没关系。何况,这算是个采样,我总不能直接问我孙子,他喜欢什么吧。” “这是交易?” “是。” 交易,这是基尼奇所熟悉的区域,他由此获得了一丝安全感,从刚刚的炸毛的状态退了出来,恢复了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交易需要明确得失,你提出的交易内容不符合交易成立的条件。” “你觉得自己没有付出代价?” “并不,只是不合理。” 是什么地方不合理,参照物又是什么?我很困惑,这明明会是一场对阿乔的复刻,但在基尼奇的认知中,我们复刻的不是我跟阿乔,而是我跟奥奇坎。 他以为我给予的爱都是剧毒,是为了支配,就如传说中的奥奇坎。 在那些明亮的,充满爱的时刻,小小的基尼奇在连环画上看见的是代价。 他在童年之前,率先认识的是生活。 孩童的童话和七岁时的礼物一起,平静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只在偶尔时做梦,醒来需要面对生活。 之后,基尼奇听到了《奥奇坎》的结局。一个传说的末尾,是怜爱的养母抽走了对奥奇坎的爱,是妄图改变双方关系的龙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渊龙的路上,去捕捉昔日的幻影,背离了制造出他的龙之贤者的初衷。 「我做了许多错事,我没能克制住我的贪婪,于是失去了一切。我想要一个人的爱,最后却只能用这难看的成果去讨她的欢心。」 「我憎恨过许多事物,包括她给予的爱。憎恨过许多龙与人,包括我自身。」 「直至此刻,我仍旧对我对龙与人犯下的一切罪行,毫无悔过之意。」 「我仍旧贪婪的渴望奇迹。」 纳塔的地脉,有许多龙与人的添砖加瓦,在渊龙之后,投身深渊,去行渊龙曾行的路,纳塔一直都是深渊学者的圣地。 出了纳塔,那些深渊学者,大部分都是科研道路上的异端。 时至如今,无论是异端还是学者,都不曾触摸到渊龙最初架构的原理,他们只是站在这架构上,将其当做真理,延伸出一系列成果。 “我见过那些人,他们大多陷入了妄澹,在你离去的地点,嚎啕大哭。” “你给他们做了一个安全的笼子,就算再自由,那也是笼子。” “我不能成为那些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呢? 头发花白风烛残年的学者、头发乌黑人生刚刚开头的学者、介于二者之间的学者,在夕阳被地平线吞没之前,发出了嚎啕。 婴儿啼哭是为了获得生存的氧气,他们啼哭,是因为学术的前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们清楚,他们研究深渊,研究纳塔的互溶现象,永远也不可能超脱渊龙的存在,他们只能在渊龙允许的范围内,构造出渊龙想要的成果。 一条封闭的,没有支路的学术道路,没有未来。比这更让人痛苦的是,他们摸不到地面,也不能快步跑到路的尽头。 他们甚至,连走到尽头的资格都没有。 无数天才砸了进去,从奥奇坎开始,都没能让纳塔的互溶现象再进一分。 「她在哄我入睡的二十分钟里,随手写下了无数人的一生。」 「如此仁慈,如此小心翼翼,只为了不扼杀每一种可能。又如此刻薄,如此漫不经心,从不在意被施予者的感受。」 基尼奇在我面前又重复了一次:“我不能成为那些人。” 《奥奇坎》里的养母没有错,错的是龙人的贪婪。 给予爱的人一直平稳的给予,但被给予的—— “我不能成为奥奇坎。” 他确实是很明白自己的弱点,是一个可靠的独自生活的孩子,将自己的弱点死死按进心脏,不肯轻易的交付他人。 可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世道已经变成了问个喜好,就是让人下水的地步了吗? 就算我说养他,中心主旨,难道不是收集样本和提前养阿乔身体吗? 前一步还是怎么养孙子,怎么就到了这种,仿佛在跟人讨论做不做我情人的场面了? 这让随意回答卡皮塔诺问题的我,都不怎么自在了。 我当时回卡皮塔诺的是:“我有喜欢了就会上手拿,不必担心我会有不必要的拘谨。” 到了基尼奇这边,他看到的代价过于沉重,他拒绝了我的第一次交易。 我问欧洛伦喜欢什么的时候,基尼奇已经同意跟我进行交易。可能人本质上都是犟种,越做不成越要做,我跟他谈了几版,最后被接受的是他用摩拉换取「爱」的交易。 克制、冷静、绝不妥协,连「爱」的定价都在他那边。 一句“朋友”,一个拥抱,都可以得到天价的报偿。 基尼奇在过往的交易过程中,可能见过太多欠钱的被要债的堵上门的场景。 第47章 人可以轻易忘记自己欠别人的债,却不会轻易忘记自己借给别人的钱。 与他相比,欧洛伦很老实的:“奶奶,我喜欢种菜,养蜜虫。” 第43章 回忆9 下次,他得到我的一袋菜种,和几只燃素蜜虫。 是我在自己无所事事的时刻从过往的库存里翻出来的,然后种了一部分,看它是不是我想的种子。 因为看了种子种下去生长出来的样子,我可以跟欧洛伦说那些看起来很像的种子种出来会长出来什么,不同的种子需要的种植条件。 种植需要精度的时候,一个因素的变化都可以招致最终产物的不如人意。不需要精度的时刻,一把种子随手一撒,余下的都可以听天由命。 欧洛伦喜欢种菜。 不会让菜种沦落到随手一撒的地步,也不会要求苛刻到那种精度。 他是会蹲着看青菜萝卜今天长高了没有的孩子。 我的菜种被分了一块地,他勤勤恳恳的种下,又在第二天看着一晚上就挤满了那块菜地的绿叶菜发愣。 “奶奶,它们长得好快。” “因为它们想要开花。” 愚人众的营地已经被一圈开花的绿叶菜包围,白的粉的黄的蓝的,开的热热闹闹,挤挤挨挨,出门一不留意都会踩到两三朵的地步。 近些时日,不是被用作摆盘,就是成了餐桌上的食物。虽然长得快,看上去只为了开花一样,但它全株口感应该能称之为脆甜。 可以给人提供必要的维生素。 算是观赏和储备粮的合二为一。 要不是欧洛伦喜欢种菜,我可能都想不起来我以前研究过这样的蔬菜。毕竟以前使用它,主要是为了抵抗黑潮,只有一小部分是用来补充营养的。 那些开的热热闹闹的花儿会带出来埋在土地里的深渊能量。发芽生长开花,每一个过程都需要消耗能量,稍加剔除就能让植物只能生长在深渊密布的地方,汲取深渊力量生长。 每一个物种都在尽力的活。 不过就算它们长得那样快,被其他人称作希望的风向标,它们不断的生死轮回,也只能带走深渊力量聊胜于无的部分。 所以,它的种子最后被压了箱底,它的花,更多的是告诉那些精灵,再往前走就是人们聚集的地方。 精灵们便会止步,只在远离花朵的地方,精疲力尽的死亡,成为新诞生的死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它的作用主要是食用和观赏,不需要为自己加之太过沉重的期望,努力的向外铺出去,告诉别人,希望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努力蔓延。 卡皮塔诺在这种绿叶菜长起来后,有一段出门不知道迈那只脚的日子。它们生命力太过旺盛,没土也硬长,一粒种子碰到了帐篷上,第二天,就能见到一个根系无比发达的绿叶菜。 简直就是努力的具象化,每一条根系都在往土上够,每一条根系都似乎在疑问“土呢?”。 土在根系之下。 卡皮塔诺被这样的绿叶菜阻拦了许多次出门,他凝望着根系的影子,久久不动,直到我起床,从他身边轻巧的过去,出个门,摧毁了绿叶菜的努力。 “不吃饭吗,卡皮塔诺,还是已经吃过了?” 我抱着那颗根系特别发达的绿叶茶,将它放进了地里,“吃过的话,今天的菜单里有我不喜欢的菜吗?” 他没吃。 因为绿叶菜的努力,我起的比较早,梦里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睡眠比我浅,估计是没睡好,醒的早,又看了一颗长在帐篷上的绿叶菜不短的时间。 他没能给我提供什么用餐上的建议。 至多只在我开盲盒的时刻,替我料理我开出来的,不太喜欢的食物。 总有些是吃了不健康但很想吃的。 也总有些食物,是吃它全为维持生命的。 卡皮塔诺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让人出食物盲盒,但他支持我的这种行为,并保证了盲盒的随机性,不让我每次都只能抽到自己喜欢的食物。 当然,如果今天的三餐里出现不喜欢的食物过多,我肯定不会开食物盲盒。 那只会让卡皮塔诺的盘子里堆满我不喜欢的食物,而他拿的食物,除了餐盘,基本上都在我的餐盘里。 我身边好像老实人的密度增加了。 无论是欧洛伦还是卡皮塔诺,都是一款老实人。 欧洛伦,我拿的种子和蜜虫,他老老实实去种去养,我说我送的种子长出来的菜不能送给别人,他就老老实实不送,还很认真的每天数一遍菜的数目。 卡皮塔诺,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我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有朝一日突然想要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只用坦然的走近一步就行。 这人,很难评价他是怎么在身为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的同时,还能给人一种可以毫无顾忌的接近的感觉的。 照顾人成习惯了? 于是在注视到我的接近意愿时,便会刻意的柔和自己的攻击性,安静的等待我的接近,不催促不做更多的事。 但不是没有攻击性。 在我突发奇想想要拉近双方距离,又很快厌倦,准备回返时,他沉默的伸出手,扣住我的手腕。 不再是无处安放的一只手,我知晓在衣料和手甲覆盖下的那只手经受了何等摧残,它扣上我手腕的动作,却是无可动摇的。 可以接近,不能远离。 我重新规划了我们之间的安全距离,那么就不能反悔。 “任务结束,难不成也这样?” 二席的造物和第一席,除了任务之外,大部分的遇见里,造物都在多托雷的注视下。 那种注视,毛骨悚然,又称得上黏腻,足以爬出面具的遮挡,将二席和二席的造物笼罩,织就两个人的世界。 卡皮塔诺肯定看见过,应该说十一执行官里,唯一不在意的,只有二席的造物本身。 太过像他老师,甚至在工作状态中,完全就是其老师过去的倒影,自然的不会在意已经被抛弃过一次的学生。 被老师的一次死亡抛弃过的学生。 “你是他的老师,绝非他的造物。” “不一定。” 万一我想呢? 我实在是不会猜我的脑子里,有时候会冒出来什么来。确切的说,在假期里,在珍贵的无所事事里,我不用担忧未来,不用考虑已发生的和将发生的,只用考虑当下,只用考虑自己的感受时,我的脑子里会有很多不着调的想法。 这是好事,所以我没有约束过。 而我有能力实现我的想法。 这点不确定,在此刻不存,卡皮塔诺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我的“不一定”,他说,他会阻止。 太过认真。 即使彼此,此刻的理解南辕北辙。 好吧,那就为了他的“我会阻止”。 阿乔说我身上的深渊气息混杂了一些不好的气味,他认真的嗅了半天,决定将这个工作交给瓦萨克。 嗅不出来的东西,总可以分析得出来。 “都怪基尼奇,这没用的嗅觉,人类的五感也太差劲了吧!” 是的,阿乔无所谓关禁闭的,又挤了基尼奇的意识,占据了他的身体,贴近我做出嗅闻的动作。 理由嘛,他理直气壮的说基尼奇是他的仆从,命简直是硬得可怕,他一想自己还要等几十年就觉得龙生无望,对自己当时脑子进水的举动表示不理解。 “谁能想到他命会这么硬啊!从悬崖掉下去头着地都没出事。” 还有一句,很小声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出现在纳塔。” 阿乔想象中的我出现在纳塔的场景是他已经占据了基尼奇的身体,用这幅面貌去见到我。 而不是,他看着基尼奇在用代价换取我的拥抱,而他在一边气到破防。 说了一千句一万句“你这贪婪的秃鹫”“无耻的人类”“只会利用他人恩怜的虫豸”,基尼奇只平淡的一眼:“付出代价得到回报,这是双方都认同的交易。” 阿乔就成了一只烧开了水的电水壶,冒烟、滚烫、还很响。 因为基尼奇说的没错。 如果我没有认同这笔交易,基尼奇是没可能用如此粗浅几乎不存在的代价(阿乔语)换取到一个拥抱的。 他顶着基尼奇的脸,用基尼奇的声音,骂了一句:“奥奇坎这个混账!” “这关奥奇坎什么事?” “要不是那个混账,你怎么会离开纳塔。” 又是一次轰轰烈烈的溯源,将奥奇坎可谓是当成了万恶之源, 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悠着点,这是基尼奇的身体,而他今晚已经快说完了基尼奇一年的话,几乎是用尽了基尼奇嗓子的机能。 “爱护一下你未来的身体吧,我还挺喜欢他现在的声音的。” 话音刚落,阿乔便闭紧了嘴,整条龙轻车熟路的往我怀里靠,基尼奇的身体便跟随着阿乔的意志挤进了我的怀里。 第48章 像素龙只占一小块地方,基尼奇不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体型的男性,体态再精瘦,脸贴近我的胳膊,也是很有分量的。 阿乔反应了过来,很委屈的换了个依偎的姿势,他不能整个龙都放进我的怀里,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将上半身全靠过来。 直到我让他看我的胳膊,衣料和基尼奇的体重压下来,让它短暂的记录下了衣料靠在上面时的纹路。 他更委屈了。 又不愿意让基尼奇真的变成个破锣嗓子,只能继续无声的调整姿势。 最后的解决方式是我躺在床上,他将自己塞进我的怀里。 就是说,这个怀抱,他是非要依偎不可吗? 而让阿乔爱护基尼奇嗓子的后果便是,基尼奇在我第二天夜晚,跟他见面时,有些困惑的:“你跟阿乔说了什么?” 我顿了顿,“没什么,就是让阿乔别再不顾你的意愿占据你的身体了。” “没有不愿意。” 他利落的完成了对钩索的维护工作,收起它,低声说道。 “昨天,阿乔跟我说了的。” 第44章 回忆10 假期结束在平常的一天。 照例是一觉睡到了半上午,营地里的一切在卡皮塔诺的指挥下正常运转。我从卡皮塔诺的被褥里挪回了自己的被窝,度过了神思不定的几分钟,才终于清醒。 然后是挣扎着起床,迈过两张没有间隔的床,洗漱过后,坐在桌子边,整理出一块空当。 不消多时,就有一个卡皮塔诺带着早午饭过来,搁在桌子上我收拾出来的一块空当上。 我放假了,他还没放假,愚人众也没有,他们要整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观察纳塔的情况。 当然,主要工作是种那些被我翻出来的库存。 那些奇奇怪怪的种子,在寿命比正常的菜短一大截的情况下,被我赋予了诸多特性。我以前没有拿它们种满须弥,因为不适宜,但确实是准备在当下种满整个纳塔。 等我吃完后,餐具被愚人众的人收拾出去,卡皮塔诺就在我面前摊开一张纳塔的地图,告诉我愚人众今天计划种什么地方,已经种了什么地方,还有一堆测量员测定出来的前后数据,观测到的纳塔地脉的细微变化。 这些琐碎的工作,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偏离我定下的大框架。只是在愚人众试图让纳塔的龙当种子传播的媒介时,会出现一些波折。 “纳塔人会清理收集那些龙身上的种子,这是否会影响你最终的地脉稳固术式?” “还有,我的部下在烟谜主发现了一个人,他种了一片特殊作物,他的名字是欧洛伦。” …… 我一个一个回。 不影响,因为我规划种植区域,只是为了最大范围辐射整个纳塔,纳塔人收集和种植,都是在帮助我们。重要的不是它们长在固定的区域,重要的是它们的种子能够抵达更多的地方。 至于烟谜主的欧洛伦种的那些菜,是我给的,我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下,研究了一下纳塔的夜神之国。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没说。” 研究透了纳塔的夜神之国机制,解读纳塔人的还魂诗,就差顺藤摸瓜去找到死之执政的力量源头去进行窃夺。 ——卡皮塔诺对我的无所事事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因为这些知识,早已经被打包在渊龙的知识体系里,我是遗忘了一次又重学一次。既不在意它会找不回来,又不担心找回来了这片土地对我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我只是在实验我的遗忘药剂。 顾名思义,这药剂的作用就是遗忘,就是清空一个人所学的知识,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一个学富五车的学者变成一无所知刚刚接触世界的婴儿。 它诞生于世的缘由,是我想根除知识带给一个人的固执。 有些知识,并不能称作真理,只是真理的面纱,但它太过深入人心,人们在学习的过程中,就固定了对它的认知,此后亦顽固的不肯相信它的不全。 这是一种思维定式。 任何一个学习知识的人都会在研究的过程中遭遇,因此错过真理的人不在少数。 “它可以选定知识的遗忘范围?” “现在不能,它唯一能保留的,只有一个人的学习能力。” 在这要为渊龙的基础架构添砖加瓦甚至收尾的当口,我服食了这种药剂,重新优化了一遍自己的认知体系。 以上是成功了的说辞。 不成功就是,我过于自信,导致计划要延后很长一段时间。 但就我的表现来看,这确实是优化,而不是过于自信。 第一席「队长」对第二席「博士」有刻板印象,是研究狂人。这原是多托雷给的,眼下我又添了一笔。 清除所学的知识,只为了重新习得对世界的认知,得到更好的方法。 “渊龙的架构出了什么问题?” 卡皮塔诺信任我更甚于信任纳塔传说中的渊龙。 “除了老旧没有问题,但我的懒惰阻止了我的改正,形成了路径依赖。现在没有了,我可以改得彻底一些。” 下午,他就明白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猎龙人基尼奇在我的干扰下,于今日下午才找到龙之贤者瓦萨克的浮土静界,这宣告了我假期的结束,又决定了卡皮塔诺的忙碌。 前期的准备阶段结束了。 我在纳塔的火神面前,正式露面是在卡皮塔诺与纳塔达成合作关系的第二天,以第二席「博士」的身份,而非二席的造物,而非死去的亡者的倒影。 人们认知中更常见的那位二席多托雷,其声名对我工作造成的阻碍并未抵达我的身前,卡皮塔诺不会让这些影响我计划的推进。 想要动摇他的思想,除非纳塔方可以拿出更好的方式。 ——“但我不认为阁下能够比我们做的更好。” “此刻的犹疑,只是在浪费双方的时间。” 愚人众信我,纳塔信渊龙。 双方的分歧在于,双方手里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并准备付诸行动。 我都看过,卡皮塔诺在这方面相当谨慎,他可能有别的目的,但在稳固纳塔地脉这上面,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纳塔地脉虽然不稳定,又是深渊冲击的第一线,但渊龙的架构确实足够支撑很久。” “哼,正因为有渊龙的架构,他们才会如此优柔寡断。” 一个能够实现自己心中所想又任性的天才出现在纳塔,对纳塔人而言是幸运和极不幸的事。 幸运的是,天才留下的架构可以让他们在承接了提瓦特大部分的深渊伤害后,地脉仍旧很有韧性,可以汲取深渊的力量修补自身,不使纳塔因为地脉的不稳定而招致毁灭。 他们拥有了足够的时间,可以更从容一些的完善自己的计划。 不幸的是,正因为出现了这样一位天才,纳塔人的思维便被困在了天才的思维定式中。他们无法剥离天才的架构去看纳塔的深渊与地脉,他们失去了一种可能。 天才给他们指明了一条路,给所有提瓦特人指明了深渊和元素互溶的路,由此断绝了一些人的可能性,因为道路就在那里,人很难摆脱惯性,去涉足一条从未有人踏足的路。 便是涉及,这世上,又有什么学者,能够超越一个想到就能做到的渊龙? 天才是引领者,也是束缚者。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正是我想要的。 从浮土静界出来,给我带来实验器具的瓦萨克,说我的过保护欲还是没消停,明明已经做下了决定,却又不肯直接一刀切掉这决定之外的所有可能性。 “这本该是很久以前就该完成的设想,拖到此刻,你想看到的情形还是没能看到。修库特尔死之前还在为此愤怒,说你看上去只在乎土地,实则还是偏向人类。” “你跟修库特尔是这么认为的吗——”我有些诧异,“这么多年,我的等待,你们认为我是偏向他们,所以不忍心?” “别告诉我,你的本意,是收集他们的绝望,在知识的铁壁面前。” “不止。在须弥,记忆是力量的承载,亦是文明的承载。他们为互溶现象产生的一切情绪都是整个中和术式运转过程里不能缺少的因素。而且,这机会我均等的给了龙,你和奥奇坎,难道没有尝试过吗?它就在纳塔这里,公开的存在着,谁都可以挑战。” 知识但凡公开存在,那它的受众就是所有人,理解它可能要看天赋,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知道它。 他们以为的过保护欲,是我对所有后来者下的挑战书,是面对提瓦特一切知性生命的限时挑战任务。 只要他们可以更改我留下的框架,我就会更改自己的想法,考虑他们的建议。 然而,他们没有完成。 深渊依旧是困扰他们的难题,高天之上,依旧是包裹提瓦特的蛋壳。 第49章 或许有人已经解开了,只是没有付诸行动。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已经晚了。 我表示遗憾。 “你的遗憾就是给出一个简单的方案和一份天书,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知识的暴击?” 修库特尔,我踏入纳塔的那刻,问我理想实现了吗的龙王,此刻被知识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只想要收回那句话。 他作为火龙王,作为纳塔燃素力量的来源之一,死了这么多年,都没能逃掉知识上的降维打击。 毫不夸张的说,他久违的体验到了活着时,被我和瓦萨克用知识混合双打时的心情,他一点都不怀念。 要不是火神出声拦了一下,今天就是渊龙遗体和渊龙灵魂挚友开始互殴的第一天。 龙吐出了几点火星,溅到了挡在我面前的卡皮塔诺身上,又被冰霜熄灭。火神在阻拦他,瓦萨克手里捏着一团能量,修库特尔也就吐了几点火星。 “渊龙跟焰主的相处实在是出乎意料。” 火神玛薇卡,从小听着几条龙的传说长大,疑似今日最大的受害者。 即使意欲互殴的不完全算传说中的渊龙,只能算渊龙遗体。 作研究的,走到知识的顶端的,哪有不疯的,渊龙抛弃自己的肉身,培育它产生意识也不是没可能。 反正修库特尔和瓦萨克态度一致的:“我的挚友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修库特尔和瓦萨克这么一搅和,好了,我就是会动会思考的遗体了,多托雷屡次招魂而不得也有了解释。 我可真是谢谢了。 他们说不用谢,互坑而已。又问那个挡在我面前看不到脸的人怎么对我的。 我:“他问我渊龙的记忆是不是影响到了我,准备去咨询我的学生多托雷,找到保护我的自我意识的方法。” 第45章 回忆11 我跟多托雷重逢的地点在纳塔与须弥的边界。 风尘仆仆,面色疲惫的青年学者在风沙里看着摇摇欲坠,一副文弱毫无攻击力的模样。 然而他叫多托雷。 跟他见面的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卡皮塔诺。 “我们见一面。” 听完卡皮塔诺的问询,多托雷没有回答该如何解决问题,而是说“我们见一面”。 他是他造物指定的维修师之一,另一个指定的维修师是造物本身。 卡皮塔诺便在安排好了所有事后,带我赴约。 我见到的多托雷,他的脸上没有二席标配的面具,血色的眼睛是干涸的夕阳,将坠不坠的。 整个人学者气质浓厚的已经压住了属于愚人众执行官的危险气质,穿的一套也是教令院学者的制服。 在毕业了快几百年后,多托雷,或者说多托雷的一个切片又重温了学生时光,在草神纳西妲的眼皮子底下。 又在问答里模棱两可的回答中,顺带客观说明了他自身的情况:他去须弥是为了看看他老师的关照对象和被放弃的选择。 他不像是在回答卡皮塔诺的问题,反倒像是在跟我叙旧,以我熟悉一点的形象,在不冰冷的环境里,姑且算是很温情的跟我说“好久不见”。 “博士。” 卡皮塔诺的声音沉了下去,“请正视我的问题。” “因为你询问的不是问题。” 在卡皮塔诺描述我的问题时,我猜多托雷已经知道了我的灵魂就在他造物的身体里,他的实验到底是招魂成功了。 就如我的灵魂停驻在这具躯壳内的第一时刻,就明白这具躯壳的功能极限一样。 一目了然的事。 多托雷不吝啬于展现这种一目了然,只是他平素对造物本就够不上正常的行为,让他再如何做,行为都是寻常了。 注视。 注意力。 下意识动作。 已经进无可进。 他只能很遗憾的放弃用行为让卡皮塔诺感知到事实的想法。 ——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他的言行举止里不是还有一个“言”没用吗? 修库特尔和瓦萨克是用语言搅乱人的判断,多托雷是知道真相但只看心情回答被提出的问题。 在最后的检修阶段,他提出要对我的核心部件进行更替,算是不让我们白跑一趟时,卡皮塔诺脸微微侧向了我。 我微不可查的点头。 才有了我跟多托雷的独处。 我的学生在深渊上面走的确实远,只是去纳塔见了一次渊龙的构想,就成了唯一一个没在渊龙离去之地哭出来的学者。 他嘴角上扬了几个度,是克制的笑。 是实验结果被验证后的笑。 “我解剖了你的身体,尝试将你的死亡固定住的知识全部解析,得到的结论是,你死于自杀。” 大约是冷静的,也大约是很久都没有跟人倾诉过的,他的声音是压抑的,让情绪深埋的。 “不是魔鳞病,是深渊。” 我保持着倾听者的姿态,坐在桌上,倾听着我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倾诉,听他一个人完成一个课题后的心满意足。 一小节一小节的推进和验证,从最初他直觉我并未死去,至少不该是如此轻易就走上自杀道路,到现在他见证了结果。 他微微仰头,向我口述了一篇关于我的论文。 内容包括且不限于我的大脑保持活性的方法、内脏病理切片结果、血肉与机械碰触后的状态。 我的皮肤之下是他解剖了解过的每一寸,我的头脑是他追逐的知识的存储器……他将一具遗体拼凑缝合,做成了一个不完美的造物。 他不是需要一个更贴合他想象的老师,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我的大脑保持活性的可移动载体。 “你早晚会回到这具身躯。” 他是如此坚定的信任这一点,以致于我以为他会做的批量克隆,他都没有去做。 他只给了我一个选择。 因此,他称他的造物为老师,他从不承认他的造物有独立于我之外的可能,别说给予他造物有别于我的身份了。 “你是在我离开后的多少年成功的?”有时为了让他不陷入过于亢奋的情绪里,我需要适时的发问,用不甚礼貌的语气,阻拦他汹涌的情绪宣泄。 这没什么效用,至少没我想的那样有效。 “遵从实验原则,我们从未分离。” 看吧,他是一个可以将课题、遗体和活着的大脑组合成「我从未离去」这一抹去客观事实的主观看法的人。 我调节了几次,最后只能放弃用言语来减轻他的亢奋的行为,改用他与造物相处时,比较常用的方法。 我摊开他的手,插入手指间的缝隙,完成了十指紧握的动作,再是俯身,一个略有距离感的拥抱,在布料和气息的纠缠间,他过于旺盛的倾诉欲、没有自觉的亢奋慢慢平息,心跳和呼吸频率都与我这具身躯保持同步。 “我的死亡客观存在,这点不必否认。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对这具身躯里的刻印利用程度很高。” 我面前的多托雷的身躯上,有与我相似的刻印,可能也存留在他的每一个切片上。 这是利用深渊能量的刻印。 我在古龙国度里的研究产物之一,他读取并复刻成功的技术之一。 这些,组成了我们在人这个大概念下的相似,多托雷原定的计划里甚至还顺手囊括了因果和命运上的相似。 提瓦特的命运都被天空之上的存在编织,他挣脱,又很有想法的准备让两个不同的个体拥有同一命运和因果,从概念上将不同的个体变为整体。 他原想编织我们的命运,并用这命运去实现他的所思所想: 如此,命定的整体是否可以保持个体上的独立?思维是否可以共享?死者能否复苏? “老师,你回来得太早了。” 在未了解的知识和我的归来里,他现在偏向于想要未了解的知识。毕竟是我说他可以吃了我的,从因果概念上的吃,比摄取能量挑战性更高,吃的也更彻底。 他成功,我就可以自称多托雷,是个没有底线的学者。 他成功,他就可以自称自己是前妙论派贤者,被逮着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牛马的打工人。 他有这个想法,并实施,自学了明论派的知识,钻研了命运,与他的老师的命运有了勾连,才有了当下的须弥学者多托雷。 才有了大摇大摆在草神纳西妲的注视下的妙论派学者。 我很头痛。 眼前这位在研究之余拥有太过朴素的放松方式,视放松时间长短给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找不同级别的麻烦,美其名曰同门情谊交流。 他来须弥不是为了复习他看得滚瓜烂熟还没多大变化的知识,而是为了找我学生的麻烦。 在他知晓教令院里出现了一个从素论派跳槽到了知论派的导师后,他的目标便由广泛到具体,从所有妙论派学子明确成赛诺、卡维和艾尔海森。 第50章 三个学派的代表学者。 其中艾尔海森和卡维,是重点中的重点。 神奇吧,命运和因果上的勾连,就那么一点点,都可以让他精准定位我教过的学生了。 还能让他看偏好选择着重针对对象。 但是,为什么会有艾尔海森? 在我的记忆里,艾尔海森只是一个优秀学生代表,这优秀都不是我教导的功劳,是他本身的天分带来的。 我对他课下唯一的帮助,只有不去打扰。 真要论相处时间,在多托雷挑出来的三者里,他甚至都少于大部分知论派学者,完全在平均线之下。 所以,选择学者的标准是什么? 第46章 回忆12 跨越了漫长时间的纳塔重构术式于今日完成。 没有想象中的牺牲,没有多大的动静。跟今日纳塔风和日丽一样,是一句简单的陈述。 按照规律种下种子,激活燃素、元素、深渊三者的力量。深渊自天的孔洞里倾泻而下,元素由玛薇卡的神之心催发,燃素从修库特尔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析出。 我作为愚人众执行官代表之一,多托雷的科技造物,开启造物调和的功能,作为三种力量对冲的中转站。 有技术含量的,不是在时间的流逝下被多托雷攻克,就是被龙王和纳塔人用死亡的代价覆盖。 我只用站在那里,作为术式成功的信号,宣告术式的运转成功。 “拉长的时间里,早已经攒够了重构地脉的代价。对抗深渊死去的那些人、死去只余灵魂的修库特尔、由燃素构成的浮土静界、渺小的千千万万的死……如果你觉得此次的工作太过轻松,我们可以去一趟你的故乡,将坎瑞亚从禁忌中打捞出来。” 穿着很正式的我,卸下了身上很沉的大衣,卡皮塔诺顺手接过,将它挂在了臂弯中。 “渊龙没有立即重构地脉,是考虑到了这点?” “不。” 卡皮塔诺的想法很好,但他没有在学者的领域深耕,不能深刻体验到天才与天才之间的鸿沟究竟有多大。 纳塔人里跟他有同样认知的人和龙不少,其中也包括瓦萨克。 “立即有立即的代价,延迟有延迟的代价,二者不因时间的尺度而有任何变化。放在那里,只是想找个同行者。” 纳塔只是试验田,用一个龙王的死换取的不止一个稳定的地脉,还有存留住地脉的可能,有反复更改的机会,方便其后的维修更改。 重构完成的地脉,烙印在龙王的身体上,而不是直接刻进纳塔里。 我验证了纳塔的重构地脉可行,下一步是重构整个提瓦特的地脉,使其成为一个整体。再远一些,我看到的是提瓦特在星海之间的未来。 我需要更多的帮手,将我从提瓦特改造工程这个单人大项目中解放出来一部分时间。 ! 大概知道多托雷针对艾尔海森的理由了。 头脑。 如果艾尔海森没有想过平静的生活,我确实不会对他有些冷淡,非必要不接触。 他是一个出色的学者,无论是头脑还是心理,都很贴合我的需求。偶尔时刻,我看着他确实会觉得惋惜,惋惜这位学者与我的道路并不重合。 聪慧的璞玉。 在我面前熠熠生辉。 这样动心起念的次数不频繁,往往发生在我看完其他学生的成绩后,艾尔海森才会因为省心而有了更多的存在感。 有一些天赋的和很有天赋的。 艾尔海森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种微妙,在如常带着问题踏入我的办公室,见到我的那刻,脚步声停顿几秒。 这便是他的迟疑和权衡。 我抬眼,尚且未能完全长成,没从少年变为青年的学生,安静的立在我面前,浅灰色调的绿从我眼前晃了晃。 “导师,这是我今天的疑问。” 声音是正在从变声期过渡的一点哑。 优秀的学生会得到一些不涉及学术底线偏爱,他会主动的找我问问题,我会依照他想知道的内容进行适度的解答。 我平复下去了被其他学生太过惨烈的对比而不太稳定的心绪,专心致志的投入了为学生答疑解惑的工作中。 这点动心起念,凑上偶然遇见的时刻,叠不出来一个关系亲近。 艾尔海森正常毕业,我选择毕业礼物时,因为这不能称作亲近的师生关系,最后是在一堆基础款里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特殊的礼物。 附赠一句贴合他理想的寄语:“愿你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他给我回了礼。 是一支很好用的笔,和一句“谢谢”。 我以为这就是师生关系的句号,以后各自的人生里对方只是一个有个姓名的人,需要的时刻才被想起。 没过多久,毕业后的艾尔海森就任教令院的大书记官,与我有了工作上的牵扯。 从师生变成同事,互相见面并不尴尬,都是照规章办事。我不耽误他时间,按照规定流程申请,申请文件格式无错漏,申请内容属于他的工作范围,他依照规章制度签名。 双方的同事关系也不亲近,维持着基础的交流。再多的,只是他仍旧保持着学生时代旺盛的求知欲,横跨几个专业的知识,有疑惑需要解答的地方,还是会工整的誊抄在一张信纸上,在交接工作的间隙递给我。 “不可以吗,导师?” 他递给我时,神色平静,仿佛递过来不是让我加班的信纸,而是普通的一张纸,上面也没有写一堆需要解答的问题,只是一张写了字的纸。 我到底是接了过来,打开,解答,争取在加班之前将上面的题目解答完毕,带着已经被签好的文件下班。 艾尔海森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同事我们在不想加班上抱有同样的心情。不同的是,我还没脱离被自愿加班的处境,他已经是个准时下班的人生赢家了。 两个掐点下班的人同时起身,一个将纸递过去,一个接过写了解答的信纸。双方在同一时刻出办公室,下班。 好在,下班五分钟后我们就会步入不同的路,不在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们的同事情就只是岌岌可危,而不是一次就断。 再然后便是辞职,已经成为代理贤者的艾尔海森看了我的辞职信许久,“是工资和加班的问题?” “我不想再当老师。” 他说知道了。 我的离职很顺利的走完了程序。须弥的代理贤者在我辞职成功的那一刻,递给我一些工作选择,详细,笔迹一部分陈旧,一部分又簇新。 他以前就是在这本子上写他的职业规划,现在又补充了一些新的信息。 “这些工作,应该比较适合你。” 可我的离职,是不待在须弥,只好拒绝了他的好意,一并谢绝的还有他的问题。 他想知道我接下来会去哪。 我不知道我会去哪,我只能告诉他我要离开须弥,代理贤者在挽留可以让他不加班的人才上可谓是不遗余力。 ——艾尔海森式。 我下一个会出现的地方,或者一个确切的能联系到我的住址。 我一个都没有。 “艾尔海森,我下班了。” 但都过去了,现在多托雷的针对,属于是艾尔海森的无妄之灾。 我现在找到的第二个助手是瓦萨克。 龙之贤者在喧嚣里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烟火的光芒在他身后,龙的瞳孔里却有月的光华。 “你们离场得太早,错过了很多节目。” “比如修库特尔的岩浆洗头?” 我的语气熟稔。 “是我们用你的科技改良后的燃素烟花。欢庆时刻,修库特尔不会扫兴。” “阁下说的燃素烟花,我们已经看过了。” 我们离席后没多久,卡皮塔诺听见响动,在烟花升天的瞬间让我抬头,正巧捕捉到了那些燃素烟花绽放的时刻。 也追逐过一段时间。 人类最强战力,在没有战争,收刀入鞘的状态下,很好说话,甚至不用提示,锁定一个能够看到全貌的位置就带我赶了过去。 否则我们也不会这时间还在外面,没有回到住所。 “好看吗?” 瓦萨克轻声问,眼神轻飘飘的绕过了卡皮塔诺,拐着弯到了我身上。 “好看。” “那就好。” · “可以留在纳塔吗?” “为什么不是你跟我回去?” 第47章 转型 仿佛触手可及又真的可以复现的过往。 寰宇里有诸多星球,找到一颗相似的,用科技去改造,去定制,过往就能穿透时间的阻隔,呈现在人面前。 我的共生者,隶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大资本家玛瑙,深谙驭人之术,知道维护双方关系就需要你来我往的互相拉扯。 他说可以给我复现这段令我怀念的过往,流光忆庭的忆者不会拒绝一个歌者对过往的寻回。 第51章 “不必。” “因为我拒绝过你的提议?” 跟资本家可以谈生意,但跟玛瑙这样的去谈生意,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跟不知名的存在许下愿望。愿望实现的代价未知,愿望能否实现未知,实现方式也是未知。 他虽然有财神爷的雕像,在很多世界也确实是财神爷,但能走正路为何要捞偏财。 最重要的是,我不是无路可走。 “我没有这种交易需求,仲裁官的能力也能复现。” 与玛瑙共生后,我没有碰到那些邪性的连星神存在都没能叩开他们脑门的信徒。 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在一些科技飞升的世界,都能称作吮吸世界破灭希望散布绝望的古神。玛瑙还是岁阳,幽幽磷火,我营造的氛围再怎么圣洁,在光照条件不达标的环境里,我都是殉道而死的女鬼,沿途随机吓死几个知性生命。 邪门? 没玛瑙邪门的,他一概都能婉拒。 脑子被信仰污染没有思考能力的那类生命体,玛瑙说稀奇,这世上还有赶着请他吃小点心的团体。 “他们信的是谁,我录个黑历史,指不定能卖出大价钱。” “可能不行。”我迟疑的。面前一堆冲着磷火就过来,面容在幽绿光芒下宛若惨死的尸体的人,实在让人心底没底。“他们看样子没一个星神的团体敢收。” 玛瑙很失望,连超度的歌谣都没有让我唱,直接带走了他们。 我的宇宙巡演计划中途走了阴间氛围感,成了杀人放火超度一条龙的专用配乐,纯粹是光照问题。 玛瑙忙着工作,没回来休息补充精力时,我站在主办方给我特意布置的会场上,气质一如往昔。 主办方等到演唱会结束,常问的一个问题里,有我偏航时的经历,如果润色得当,我可以得到额外的一笔资金,作为补偿。 我想想我一路上因为玛瑙的存在成了多少人的梦魇,连梦里都是白裙子披头散发的刻板女鬼形象。这笔钱我就没收。 没有一点润色的,说自己:“碰到了一群亵渎信仰的人,劝说无果,让他们回归了主的怀抱。” 游荡在宇宙里,偏航失联还能如期抵达巡演地点,主办方当然不会认为,我外表脆弱的同时,连武力值都脆弱。 至于死亡,纯美骑士在讨伐丑恶时,亦会使丑恶断绝。 类似的偏航不止一次,巡演后半程,所有的主办方都会如期搭建舞台,熟练的在约定的时间最后一刻看到我出现在演唱会后台,身上带着一点岁阳磷火残留。 我的踩点能力和业务能力一样强,准点下班的能力也是。 玛瑙说他第二讨厌不让他在下班时间压榨劳动力的员工。 “第一讨厌的是不消费的人?” “是没有价值的人。”他纠正。 寰宇里总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一事无成而让意图利用他的资本家而束手无策,只能更换目标,去寻求更有价值的事物。 玛瑙的从业生涯里就遇上过这样的人,种族不可考,类人,女性,是一个六边形不可利用的对资本家特攻的存在。 初出茅庐的岁阳怀揣着对业绩的美好幻想,磕磕绊绊同自己的寄主一同又在美好未来,谁料在路上走的好好的,踢到了一块石头。 岁阳做了一次人生理疗师,累的都快熄灭了,还没找到病灶。她的内心是无懈可击的,她的消费欲望是低到根本没有的,她的生活态度是能活活不能活就死的。 ——四处漏风连家徒四壁都没有的内心,怎么不是一种无懈可击。 岁阳在她内心待了很久,思考人生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出来险些走了虚无。 咳。 听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什么不好意思?因为玛瑙描述的那位没有价值的女性,正是在下。 “……” 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等程度的冤家,玛瑙认为没有和解的必要,并以资本家最真诚的那类语气,询问我是否对他有什么意见。否则怎么翡翠碰到的就是一块璞玉,他碰到的就是一个动都不能动的顽石。 “我那时离虚无很近。” 很委婉的说法。 事实是,那时我已经能称作自灭者,在工作的挤压中认为这一切毫无意义,虚无正在从我的人生中路过。 迷惘是人类应有的权利。 疲乏后休息也是。 玛瑙碰上了我的休息时间。 放在宁芙身份下,是我的神死去,我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时期,人生乱七八糟,被抽走了绝大部分意义。 走出来的代价,是情绪死了,独留面部表情存活。 算得上代价惨重,好歹人活着,心尚未完全死去。 玛瑙没有踹翻自己新家,不是仁慈,是新家目前是公司正在增值的产品,他岁生路上的那点小小挫折,不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去求一个念头通达。 资本家权衡利弊都成本能了。 被权衡的公司产品·我:“牢不可破的利益。” 自我步入巡演,这句话就贯穿了我的整个巡演过程,名声影响演出票价,卖座影响主办方对我的善意放出程度。 理想的人到处都是,现实的人亦然。 歌声再美,不影响利益熏心的人闭耳塞听。 纯美的歌谣,亦只能换得人们片刻清净。 中途意欲跟我达成额外合作的人不是没有,他们想要绕过公司的合同,同我进行私底下的交易,只为了规避公司抽取的利益。 言语情真意切双向共赢,背地里正在称量我的斤两,将我扒皮拆骨,看能榨出来几两油。 有时候,玛瑙都比他们像人。 看一切事情发展的玛瑙,对他们的结局冷眼旁观,顺便还接手了那群人的资产,一部分当做了我的奖金,以玛瑙的名义走公司系统发放进我的账户。 宇宙里允许存在纯美都叩不开的心之壁,允许我这种沾染上了纯美命途,减少了对丑恶的容忍度的人。 “这风闻确实不顾人死活,我们的纠纷尚未上升到信仰,只停留在报酬上。” 巡演让宁芙的形象多了女武神属性。 数次偏航,数度在未曾预料到的时刻歌唱,与之伴随的是心死之人无可遏制的怒火。 到了我巡演的最后一场,跟第一场比起来,我已经从神明陨落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将自己的形象来了次大扭转。 从哀鸣的夜莺到直面现实的行者。 我终于可以歌唱其他,而不是将自己的风格固锁在歌颂星神上了。 没有比现实更好的老师。 没有比现实更好的借口。 翡翠女士出现在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后台,镜中映出她的微笑,“很大胆的决策。” 玛瑙的幽火在我的裙边若隐若现。 舞台开启的声音正在响起。 我去往巡演的最后一场,为歌者宁芙唱上一支挽歌。 因为我想要赚更多的钱。 命途行者的口袋只有那么多,我必然会选择扩大宁芙歌唱的范围,背离最初的宁芙。 我的声音,不止可以用来唱颂歌。 为我惋惜的人当然有,可他们只能惋惜。既不能替我抹去那些让我观念改变的事故,也不能付出足够的报酬,让我专心致志的歌唱。 人在得到最妥帖的保护后,才能拥有最奢侈的不变。 “祝你成功。”玛瑙说。 “我当然会成功。” 不成功那就当场滑跪,打工人在这方面总是有很柔软的身段。 万幸,我的转型每一次都成功了。 我失去了一部分听众,得到了更多的听众。 如常抵达演唱会的纯美骑士和仲裁官们,在我的转型过后的演唱会里,都一直保持着出场率。 第48章 扮演 仲裁官对我说恭喜。 程序正常运转极大的缓解了祂的精神压力,祂瞧着没什么熬夜过度后的憔悴,整个人很有生气。 跟事业有成转型成功资源又上一层楼的我比起来,多一种自由的气息。 除了恭喜外,祂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我的专辑和周边,已经到了能捆一栋房的地步。 仲裁官们在维护均衡的时间外,从紧张刺激中脱身,准备愉快的购物,买些能够令机魂大悦的周边,打开网购页面,饶是高速冲浪的智械都不由得为之沉默。 拓宽了受众面的后果从未如此赤裸裸的在他们面前呈现。 “公司联名产品,五分钟内宣告售罄。” “实体专辑目前已经断货。” “有的人正在为抢到的谷子开海景房,有的人对着缺货页面无语凝噎。” 仲裁官此次前来,实则是承载了诸多同僚的殷切期盼,二手平台上谷价猖獗,什么都能捆导致看似出周边实则为卖房卖车的情况愈演愈烈。 何况其中还有一种奇特的烫门捆烫门的方式,双方这么一捆,溢价就保底两套房起步。 第52章 知更鸟捆宁芙或者宁芙捆知更鸟,仲裁官看着页面上的已售出,毫不夸张的说,祂当时真想看看自己的同担到底是多有钱,两套中心区域贵的咂舌的房子眼也不眨的就收了。 “停一停。” 这是被震惊到的我本人,“你说一张卡片写上典藏,再捆个房子,就能使一个房产销售成为销冠?” “公司没告诉你吗?”这是被我的不知情震惊到的仲裁官。 ……我关注的只是每个月汇入我账户的数字,而不是构成这数字的部分的具体构成。 再如何狭窄的赛道,顶尖的资本家都能使其成为通天大道,成为刚需,譬如我的专辑周边。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仲裁官们会成为公司嗷嗷待割的韭菜。 我们翻出来公司的宁芙专辑周边销量分析,其价格和销量曲线原本是稳定前进的。在我转型后,迎来了一个爆炸式增长,价格和销量笔直的上升,在前面平滑曲线的对比下,它看起来像两根重合的直线。 销量构成里,仲裁官群体已经被重点标注成死忠粉团体,完成调研的工作人员重点加粗,又标注了一个“刚需”。 “电子签名能用吗?” 我放下财报,打破了寂静。 “要不,你领个仲裁官的兼职?”在比炒房还离谱的周边价格下,祂选择了低头。“这么涨下去,早晚要让祖师爷气的给庇尔波因特来一下。” “不至于……吧。” 我的口吻不是很确定,只有均衡星神知道机魂大悦到底是因为什么。 “祖宗,实在不行你问问祖师爷怎么想的吧。”祂面上是对公司割韭菜和不得不被割的挣扎。 仲裁官天南地北,人数合起来也不少,任谁被这么割,都得傻上一会。官谷价贵量少,一个仲裁官又是为了确保程序稳定出一款买一捆的……我叹了口气,心想公司确实能找到这么小众的赛道,将均衡的仲裁官当成毫无反抗之力的韭菜。 解决方法也不是没有,我继续拓宽自己的事业就行,这世上多的是将刚需变成泡沫的法子。 翡翠很乐意看见我有上进心,眼睛里出现更多的生气。 “但你现在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接受更多的约束。公司可以让你走到你想要的顶点,又不会只满足你只在我手下的场景。” 增值,拓宽赛道,想要再往前走一步,公司不是慈善家,翡翠女士也不是。 她的怜爱有限,可以让我专心致志做一个歌颂信仰的宁芙,却不会允许一个身价倍增的知名歌星,从战略投资部溜走,接受他人的橄榄枝。 馥郁的香气勾缠着,如蛇吐信。 “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所以,我们谈谈新的合同吧,谈一谈我们保持亲密无间的方法。” “当然,你可以拒绝这个提议。” 公司的资源向来是能者多得,我正式归属于公司名下的战略投资部,作为战略投资部投资出来的明星,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伴随着的是我准备参演的电影即将开拍的消息。 导演:芮克先生。 银河知名导演,可能是忆者的导演,在公司递给我的资源里优先级较高。没有出现在前几,是这位知名导演,拍摄的过程中并不受公司的完全制约。 天才的艺术家与疯子总是一步之隔。 我的转型跨度本就过大,虽然目前在纯美的歌谣辅助下,大部分听众都适应良好,但在芮克先生导演的电影中,我随时会进行第二次转型。 跨度依旧很大。 信用点可以做的很多事,其中并不包括成为某位不缺钱特立独行的导演眼中的缪斯。 最重要的演技,公司旗下的娱乐公司还可以给我开场紧急培训——他们也确实安排了,不过我的演技已经被千锤百炼,又被替换成了文化素养课——让一个名导演视我为缪斯,如果公司可以做到,芮克先生的缪斯可以批发。 仲裁官说如果我想,这也不是不可以均衡。 能让一位仲裁官放弃均衡的,只有另一个更大的均衡。 我似乎——祂纠正我,肯定我目前身处一个更大的均衡之中,均衡的重要催化剂正在被一群资本家裹挟,这已经值得一个仲裁官走一趟了。 “至于工作,”祂打开自己的工作电脑,让我看祂那没有报错的程序,“我可以远程办公。” 祂应聘上我的经纪人岗位,目前是我那皱着眉看各种公关事例的经纪人。 祂就任第一件事,是看到我的官方账号私信里一堆未读消息,做好了跟黑粉鏖战的准备,话术大全摆了一堆,准备边看书边实践,结果被私信里纯美骑士的夸夸淹没。 对纯美的杀伤力有了直观的认知。 是千辛万苦才在一堆沉甸甸的玫瑰下才找到零星的尖刺。 热烈的花朵绽放,挤占了太多空间,使人的五感沉浸于美丽与香气中,那点尖刺,便无伤大雅,不会有积累到影响工作状态的时刻。 “我的工作环境目前还不错。” 精神状态有纯美骑士,生活方面有仲裁官,资源方面有战略投资部。是失去了也能无憾的工作。 仲裁官在这其中发现的唯一一个可能影响我状态的,是我的上司们正在追星,由此对我抱有很高的期待。 「石心十人」投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祂这么想着,夜半看见磷火,以为我失眠,给我带了温水和一些安眠设备,过来眼睁睁看着那点磷火成了岁阳,平铺在我的房间、身上。 祂:。 在客厅坐了一夜,温水跟内心一样逐渐拔凉,他冷静的问我,要不要弄死这个潜规则的上司。 睡了神清气爽的一觉,在客厅看见一个手冰凉衣服冰凉的仲裁官的我:“……岁阳也有潜规则的需求?”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变异不是不可能。” 玛瑙因为种族原因,没上黑名单,但龙晶上了。 因为种族特性。 仲裁官,工作证上写着加留的非人类,打两份工,已经足够辛苦,龙晶的存在更是让祂的工作生涯雪上加霜。 对血色抱有热爱的女性,偶尔会盯着人的脖子,用尖齿嵌入人的皮肉,留下清晰的痕迹。 加留觉得自己的情绪管理很强,猝不及防看到这痕迹只是脑子断了根弦。仲裁官的能力强在调度因果堆砌因果上,可以让某件事某个空间抵达零和的状态。加留清醒时,已经搭出来一个让龙晶永远被驱逐出这片区域的程序,并在稳步运行中。 这两位只是典型。 其他几位,看着不像是狂热分子。 直到加留看到一人几套谷子海景房,谷子堆得让一众仲裁官为之沉默的场景,祂对「石心十人」的警惕心直接拉到了最高。 有时候,一个对明星期望过高的上司,可以轻易毁掉她。何况是复数的。 最近,祂则认为毁掉一个人的因素跟祂所编写的均衡程序出的bug一样,都是多如繁星。 前有上司们,后有名导演。 芮克先生不愧是疑似忆者的名导演,面对被投资方硬塞过来的资源咖,可以在第一面时迅速摆脱原有印象,从宁芙的印象曲遮掩下,看到一部分的我。 那天加留照常的赛博上香,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程序没有报错。祂打开今日的行程,没有在哪怕一行里找到出bug的影子,单方面认定今天是顺利的一天。 即使外面的太阳有些晒人,祂也可以从树荫下感受片刻凉爽。 芮克先生在我们走下车,进行最后一次确认时,突兀的插进了日常里。 原定计划,电影的拍摄时间在我的行程空档期进行,但芮克先生在歌声和演唱会中见过的我不足以勾勒出完全的我,他就抵达了我的日常。 以不甚正常的方式。 树荫里闪回过来的一个…… 我所见过的纯粹的人中,他应当有一席之地,对待拍摄的执着程度足以在加留条件反射来上一下的情况下,还顶着挨上第二下的风险,风度翩翩的向我问好。 “你觉得这次见面,是否称得上完美,宁芙?” 那天,我们在同一片树荫下预演了一个见面几十次,光影偏移到人脸上,带来一点热意时,芮克先生才找到了自己最完美的入场方式。 不去看他的眼睛,只看他的举止,芮克先生称得上文雅。一张英俊的脸和介绍中长达几页的成就,足以让每一个演员都不排斥他的导演。 他让我扮演我自己。 第49章 导演 哈? 我自己? 这位的确是个疯子。 他的艺术灵感赋予他敏锐的感知,神经纤细敏感得空气的每一次颤动都是一次惊涛骇浪。 胶卷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随时随地记录他意图看见的一切。 一个举止文雅,却无法保持太久的导演,他对拍摄的狂热将他本人都烧成了沸腾的岩浆。每一次对人的注视,都仿佛是片场的导演的一声“开始”,被注视的对象在摄像头下开始演绎自己的故事。 第53章 极具穿透力,又在自我认知里成为寻常。 加留在接到几十个芮克的电话,听到了几十个邀约理由,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半个小时就真的能按分钟频率打电话的名导演。 祂也是按分钟说“还没到预定时间”,说的自己仿佛一个人机。 天气炎热,外面的绿叶子在强光下在视觉里出现一片晃眼的银白。加留起身远眺又被银白晃了眼,等走到我面前,看见我斜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已经到了“若是人人跟你一样踩点上班,不随便乱卷,世界该有多么和谐”的地步。 慈祥、欣慰。 一瞬间我看的诸多小说里的年纪轻轻却一把年纪的角色挨个浮现在脑海,我坐直了,“你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假期,对有些人而言,放假是场酷刑。” 芮克先生跟战略投资部比起来,好就好在他热爱的是拍摄记录,而不是纯粹的工作。 拍摄对他而言,是一件稀松平常可以在白天黑夜都进行的工作,即使只有一个主演。 他的原定拍摄计划在真正与我相处过二十秒后,已经成了垃圾桶里的垃圾。 “台上的宁芙只是台下的宁芙的影子。” 他似乎努力在克制,但成堆的胶卷已经表明,他的克制没有效用。 我们在对剧本,但是,我踏入的是一片由胶卷构成的浪潮。芮克在交错缠绕的胶卷中,红色的眼睛成了摄像头正在运行中的光亮。 “连片刻真实都无法占据的影子。” 连拍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响起,胶卷正在记录我的每一种表情,意欲占据我此刻的时间。 胶卷背后的导演走近停驻在原地的演员,成为另一个演员。 两个人,异性,在布满胶卷的空间。 这是独属于主角的待遇。 女主角、男主角。 “宁芙,我的宁芙,请告知我,你的真实!” 好吧。 “你能支付什么代价?” 我审视着他,细致的去看他的因果,称量他本身的价值,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他的价值上,没有偏转,目中无人,“你无法支付得到所有真实的代价。” 我拒绝了芮克先生献祭所有的行为,我现在是个公众人物,在胶卷的注视下完成的叫做演绎,胶卷外的叫做潜规则。 不过是我潜规则芮克。 演员潜规则导演,倒反天罡也就算了,何况他想要看到的,全部都换不来的。 忆者——如果他真的是的话,他没直接承认过——在乎的想要的记忆,我这里在回返真实时能看到很多,其中还囊括星神的诞生与陨落。 他付不起。 这只是其一。 最终协商结果是他支付给我薪酬,我客串几部他的电影,公司的宣传词上幸好写的是参演,否则我当龙套这点不太好解释。 加留已经在掐人中了,“你说你跟导演谈了一下,差点把导演潜规则了?” “忆者跟我们仲裁官抢什么,难道我们这里就没有值得你潜规则的吗?你想潜规则,你找我们啊,你找什么忆者???” “……重要的是这种事吗?” “不要小瞧均衡代码的bug含金量啊!” 我很老实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但是,忆者很方便啊,模因身,只要有记忆,随时随地都能出现。” 加留第一次给祖师爷上香不是为了程序平稳运行,是为了让我不要被忆者的模因身骚扰。 很抽象的行为,抽象到均衡的代码感觉都被污染了,在同种环境中,运行都出现了几秒的卡顿,仿佛读取时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祂有去酒馆上班的机会,我也有。 仲裁官能为了均衡做到什么程度,好问题,跟问忆者为了记忆能做到什么地步一样。 这二者最大的区别,是忆者身为模因,是真的很方便盯住自己的目标,仲裁官却需要排查。 加留是真的拼了。 仲裁官们在玄学的路上走了一大步,从另一个方面理解了与以往不同的均衡。眼瞅着科学与神秘的力量即将步入均衡,突然听到我差点潜规则了一个忆者,不亚于快出成果时被研究的那颗星星突然爆炸。 行者们在追寻命途时,都有共通之处。 祂握着我的手,表情充满了决心:“你真的想要的话,你潜规则我吧!” “……” 我笑出了声。 潜规则难道是什么很道德的事吗,一个个说的都充满了决心。而且我的潜规则,是真的连盆都端走的,我是指存在。 人的价值不单单是耳熟能详的那些,还有存在。 我告诉他这只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我跟芮克先生就只是谈了谈拍摄问题,没有达成一致。 冒出来的那个潜规则,我说,“就当我上班上的疯了,脑子一抽吧。” 忆者确实很方便。 疑似忆者也是。 我拧开房门,看见原本宽敞的房间堆叠了胶卷,不速之客安然的坐在书桌旁,描绘着自己的灵感。 连装饰用的盆栽上都有一卷胶卷蜿蜒盘旋,想要碰触到能够成为电影的片段。 只是看状态,它或许是想对盆栽实行一场谋杀。 正如房间里突兀的芮克先生,他正在塑造一个策划了一场谋杀的凶手。 有些影片是记忆的倒影,有些影片是想象的飞驰。 宇宙里的素材太多,属于我的第一个角色却是凶手。 “死者呢?” 我看着剧本,上面只有故事梗概,属于我的部分更是只有自由发挥,一个用任意方式杀死忆者的故事。 “是我。” 芮克将扮演被杀死的忆者。 总体来说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放眼寰宇,想要夸赞估计都只能夸赞芮克先生用的拍摄技巧。 这是我阅读本子后的真实感受。 “你在故事里只需要自由发挥,我的想象永远不会限制你。” 所以他只给我基本梗概,没有任何属于我这个凶手的基本设定。 死者也是。 冰冷的,失温的,苍白的尸体躺在案发现场,等待凶手确定与他的关系。 爱情、悬疑、恐怖、刑侦……总有一个可以去定义。 第50章 失业 自从我人活过来了,那些心如死灰阶段从没有找上我的绯闻也跟着一起飞了过来。 有得必有失。 扩圈必定会有更多黑粉,还有一些对我失望的。他们可能因为一首歌直线入坑,又在我大跨步转型后,感到失落,我的歌声仍旧有一部分在歌颂信仰,他们只是偏爱摇摇欲坠的我。 这非常正常。 有人喜欢月亮,有人喜好太阳,有人喜爱能够接触到的活生生的人。 我成为了人,准备坚定的走下去,死亡的阴霾从我脸上散去,脆弱忧郁被一连串的意外洗去。 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们在台下看我,再看不到从前薄雾似的月光,苍白一片。只能从我的歌声中听到过去的影子,但一首歌过后,影子便消逝。 “我明明该高兴的。 明明是想象中很久的场景,我喜欢的歌者被爱拯救,对着镜头笑的暖意融融,一切都如想象中发生。 如此盛大,如此美好。 甚至连营业时间都多了起来,我可以一直一直去看着你,听你唱的所有歌。 每一首都很好听,我都觉得自己再一次被你拯救了。 但是—— 为什么,完成对你的拯救的人中没有我呢?为什么你是看到了那些事情因为无可抑制的愤怒而完成了自我拯救呢? 我想要成为你得到的爱的一部分。 我对你无足轻重。 我为此,对你产生了憎恨。” 这不是对我事业的失望,是情感上无可弥合的落差。脆弱容易让人产生怜爱,让人拥有“她要是没有我该怎么办”类似的心理。 怜弱,无论这“弱”是生理还是精神上。 所以早期,我的死忠粉很多,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我对他们精神上的需要,可以直观的认识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支撑我歌唱的动力。 现在却不是,我在精神上已经不是靠一根蜘蛛丝吊着的状态,生命的活力重新回到身躯里。 我的粉丝组成正在趋于正常的构成。 一些知名度较高的人物,会面临的事,也在缓慢的回到我身上。 最常见的就是桃色新闻。 星际和平公司封禁得越厉害,小道消息传得越快的一类新闻。对于有一部分人来说,封禁和澄清都是变相的承认,而承认就意味真实。 舆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可以短时间内沸沸扬扬仿佛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又在下一个流行新闻出现后,就被抛之脑后。 传递方式的便捷,让一堆新闻挤到人的视野里,又很快被挤下去,很难留有什么痕迹,连同自己当时评论的记忆。 第54章 这是一种失衡。 不是没有制约的方式,找到源头,在消息扩散之前就按下停止键,整个星际就会风平浪静。 宇宙里存在命途行者,这些稀松平常的事,就有了出现超出常理的发展。 我的桃色新闻上,常出现的几个名字不是跟我持续合作中的知名导演芮克,就是捕风捉影的战略投资部的几位知名不具。 与这些写的弯弯绕绕的小道消息比起来要清晰一些的,是纯美骑士。 骑士的品格值得信赖,就算真的写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骑士找上门捍卫银河中的美,面对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决斗,钱都赚到了,挨这一下应该的。 多亏了这些人,加留已经记住了绝大多数纯美骑士,在看私信时,都能一一对应。 其中银枝是祂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这位纯美骑士,是真的想跟我结婚,还差一点成功。 仲裁官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我的常用联系人里有巡海游侠,有智识命途的行者,有持明,有忆者,有无名客……公司又是存护大本营,仲裁官就显得天高地远,只有加留一个能远程办公的独苗。 祂只能给祖师爷勤烧香。 “你兼职仲裁官也不行吗?” 祂一退再退,“无论你踏上什么命途,仲裁官一直都会为你敞开大门。” 得到我意义不明的眼神,“祖师爷同意了?” “祂没阻止,就证明这很均衡。” 均衡,这是一个可能只在仲裁官和互的观测中,有具体指标的词汇,每一次宇宙的大变故,都有互的微调。一些人会在某一个时刻做出某种事,加速均衡的达成。 只是对生活在其中的人而言,均衡的概念难以扩展到整个寰宇,只能着眼于当下。 但是很快,我感受到均衡存在的机会就降临了。 宇宙里有某一个因素发生了偏离,微小,近在咫尺,然后是更多的微小。无声的,但在感知中非常明显。 被加留挂在墙上的祖师爷注视着被拨动的因素,将某个倾斜的不符合均衡的事物调回原位。 以宇宙为尺度。 均衡的命途笼罩在了我身上。 精准,没有触动存护的力量。 恰如一只蝴蝶停留在指尖。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同心跳声一般稳定平静,星神,或是星神的注视并无具体的可以倒映在我眼底的形态,祂只是传递了一个信息:「存护的禁锢,保留?」 虫珀被互的力量移走。 保持在不会被触发的均衡之中。 事业如日中天,如何失去这份工作? 很简单,星神帮我辞职。 我在互的观测中,是一个变动的,难以安置的因素,星神的均衡之中出现了一个摇摆的随时可以影响宇宙之中均衡的非星神存在。 顽固。 仲裁官们在命途的指引下无意识与我相遇,将我当成均衡的试炼,当成均衡的催化剂。作为命途的行者,他们的每个举动都在方便互小心翼翼的移动我。 我谁都不信仰,星神便使我偏向均衡。 直至祂见到不朽命途上被钉住的因果,见到使我顽固的一些往事。 互在均衡之中,选择了将我在此界的因果均衡,也即,祂于此刻向我发出邀请,邀请我将自己的因果从不朽转移到均衡。 我在均衡的力量笼罩中走出去时,已经与互达成了一致,我将自己的因果转移到均衡,祂会在特定时刻提醒我,我是否被其他星神的力量干扰、追踪、测算。 当然,我也失业了。 不过无事发生。 我待的很舒服的一个工作,以星神的视角而言,涉及到了博识尊的时刻、浮黎的记忆、琥珀王的存护、均衡的导向、神秘的虚构。 轻微。 除了琥珀王,存护的力量在经历觐见博识尊之后,就处于很活跃的状态,增加了存护命途与我遇见的概率。 每位星神只做了微不足道的事,将我一点点引到歌者的路上。 我拿出自己的抽奖机,这平平无奇的机器上凝结着几位星神的期望,就是没有我想要的。 我认命的不取巧找工作了。 这机器最后被我丢到了博识尊那里,给祂当个纪念,纪念我那短暂的快乐。 某位被博识尊注视的天才,最后得到了这个机器,放在了天才俱乐部。因为这机器里编织了复数星神力量。因为这是海拉女士匪夷所思的一个造物。 名字是“海拉的叹息”。 我是真的叹息,跟拉帝奥的聊天信息都难掩颓丧:“好消息,我可以随机抽到一个好工作,还不失业。坏消息,这工作要被一堆星神注视,一旦失去了一个,就会打破平衡。” 他提取了中心思想:“你需要新工作。” “我恨!” 工作稳定的拉帝奥没有经历过这种被一堆星神安排工作,连离职都是星神帮辞的工作,还在记忆里无影无踪的事。 他的安慰没有感同身受,只有一堆职业规划,和一杯热饮,“情绪低落时摄入糖分会好点。我无法理解你的世界,但我希望,你的心情会好一些。” 第51章 过渡 “你在简历上说自己有五年工作经历,介意详细说说吗?” 司空见惯的问题。 我回的也很司空见惯,离职理由不说自己是因为工资、因为待遇,而是往思想深度上扯。 hr跟我你来我往几回合,战术性喝水,说回去等通知吧,这份工作的面试就告一段落。 能不能成视情况而定。 我推开公司的门,光线一瞬间泼进眼里,让我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 目前,我是一个失业的中介,工作简历上只有简历二字可以信任,工作上的空白期被拉长的工作期覆盖。 主打一个hr相信我的简历上肯定掺了水,我相信公司根本不会做背调。 下课了的拉帝奥取下自己的石膏头,说我的简历很实用,就是不适合在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使用。 “这里更青睐学者。” “那第一真理大学这里允许摆摊吗?我可以做文创食品。” 他拧了下眉,“不要帮他们作弊。” “我英俊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你觉得我会在几块钱的小吃上,费那么大功夫吗?” 他没放过他的学生,指出自己的学生曾经做出过用几百信用点找代写的蠢事,多加一块钱让我在煎饼内多写几行公式,也有一群笨蛋真的会去做。 他们对待知识总有一种侥幸,认为今天不学可以明天学,但又妄想自己能够平安通过每一场考试。 拉帝奥碰到这样的学生,粉笔丢过去几十次,都不一定让人出现一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的神情随着他的叙述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你以前也是?”他睨了我一眼,没好气的。 我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一秒八百个小动作,他从我手里拯救了几个被按扁的小黄鸭,眼神极有压迫感的扫过来,课堂上的老师短暂的出现在下课时间。 “很久以前。”我只能这么说。 后面就是他知道的部分了,我为了挽救自己的人生将自己的人性学没了,折腾了一圈,又来挽救自己的人性。 拉帝奥依旧不能对这部分感同身受,事实上,整个宇宙,都很少有人能够对我的经历感同身受。 在我本人受到了来自工作的重击,借住在拉帝奥家中的时期,宇宙里正在为天才俱乐部里新增的#85■■而沸腾。 这一琥珀纪里出现的天才,主要的成就是「海拉系统」、「海拉的叹息」,并以自己成果的名字短暂的当做自己可被称呼的名字。 但天才的真名被她抹去,无法被记录,影像也是。每一个人都可能见过她,每一个人又都只能回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 唯有「海拉系统」,现今坐落在已经被名为为海拉的星系,安静的运行一家由巡海游侠、天才俱乐部成员共同控股的公司。 帝皇鲁珀特的「权杖」系统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具,#85■■的「海拉」是可以被归类于智械生命的人工智能。 毁灭的按钮就在「海拉」的掌握中。 两位天才的杰作就在宇宙的两端遥遥相望,有学者提出疑问,「权杖」和「海拉」相遇会发生什么,「权杖」能否被「海拉」操控? …… 拉帝奥看到这里,转身,我正在看着视频学习如何三分钟速成小吃。 比学者们疯狂的想象更疯狂的是,我的生活里,被他们争论的知识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笔。 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以庸人自称的学者,对我进行了持续三分钟的注视,想到了什么才让他的目光蕴含的情绪如此复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最后垂下眼睫,一层阴影盖住了他所有思绪的流淌。 他说:“三分钟速成不了小吃。” 第55章 “哦,我举报了他。” 三分钟可能只够摊个煎饼,但三分钟可以秒杀许多小黄鸭,有按一下能发出声音的,有无声的。时间再充裕一些,我可以靠着举报各种不实信息从网上套出来一个浴缸。 计算能力强,最直接的一个好处就是,计算各种满减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从信息洪流里找到符合虚假宣传、诱导消费的商家非常容易。 再有怎么高大上的设定,人最后还是要生活的。 也就是拉帝奥,但凡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学者,我都不会穿睡衣盘着腿认真的算满减。 他是可以接受我的工作因为被复数星神盯上而失业并第一时间安慰我的人,也是可以接受我干月薪三千的工作在社交平台上当个人机的人。 他是我的朋友。 是催我放下手机去洗澡,等我趿着拖鞋出来路过客厅又提醒我手机刚刚来消息的人。 我打开,是波提欧。 波提欧刚通网,估计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砸得有些懵,一起干了一票的伙伴突然成了智识的天才,这跨度让改造人脑机芯片高频运转了几秒: “他宝贝的,这可真是个大惊喜,喵!” “你说你那个人工智能,是「海拉」?” 我一个一个回。 “不是智识。” “是「海拉」。” 又旧事重提,问他的巡海游侠朋友呢,不是说要来照顾我生意吗,我苦等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看到。 现在本人正失业呢,黄花菜都凉了一茬了。 巡海游侠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可能就是在一群巡海游侠遭了原始博士后,又寻求另一位天才的帮助。 仅凭一次现实里的会面。 我回消息的速度慢了下来,过了半个系统时,才终于在拉帝奥这里补全了原始博士跟巡海游侠的恩怨。 拉帝奥:“说你跟大聪明俱乐部里的大聪明坐一桌,不是让你真成大聪明。” 波提欧那边的进度都到“不好意思,刚刚我没过脑”这儿了,紧急补了课的我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刚去补课了,模因是吧,是要见人还是只要解除模因影响?” “代价是巡海游侠的命定死因,能接受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这个是有仇家吗?只要不违背巡海游侠的底线,我们也可以追猎。” 我一句话让老老实实不喵言喵语的波提欧波提欧破了功,“打我自己的,巡猎的子弹,工伤的不二之选。” 那边忍了很久,「正在输入中」拦了很久,还是没拦住一句,“你怎么跟我碰到的那个公司的小可爱一样?” 当然是因为我就是那个小可爱。 略过交易,波提欧在消息里对那位用他的子弹出工伤报告的小可爱喵出了一片天。 他追杀公司的小可爱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奥斯瓦尔多的下属,还是没有防备的下属,顶着唬人的名头干着没劲儿的事。一枪爱下去以为会有什么收获,结果收获了一笔很有羞辱意义的转账和一句冰冷的“谢谢,下次工伤还找你”。 巡海游侠在宇宙里一般情况都是追别人的,头一次,有人被巡海游侠盯上了还不跑,还撵上来的。 打又打不死,又灵活,只要有需求就凑上来,用一双静谧的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直到他给她一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那是真邪门的一只猫,后来我朋友说,那只猫是琥珀王的。喵喵喵!真是宇宙大了,连琥珀王都养猫了。” 波提欧被琥珀王的猫碰瓷,后面还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毕竟是星神,一颗石子砸下来都能报废他,结果琥珀王到现在都没有追究的想法。 算是一段神奇的经历。 他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自己会对一只猫下手逼问奥斯瓦尔多的下落的事。 我放下手机,时间已经向前走了一个小时。拉帝奥已经给我没吹干的头发重新吹了一遍,又看了一堆自己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回了我的学生卡罗拉的消息。 充足的一个小时。 对拉帝奥。 他甚至还要催我睡觉,免得我一熬夜就是通宵。 忙碌,靠谱,居家不二之选。 这个评价是本人听了都得冷笑的程度。但拉帝奥嘴上“没有下次”,手上还是将我塞进了被窝,检查了一遍我身上没有电子设备,细致到连虹膜都看了一遍,才略略安心的躺进了被窝,按灭了灯。 什么朋友会做到这种地步? 能亲嘴的朋友。 我失业了吗? 如失。 拉帝奥当时给我的参考意见里写了一句“可以先做你工作时间最长的工作用来过渡”,我看了,并且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 听到我说我做的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妻子时,他的脸上是“你最好没有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 我换的一堆工作里,唯有妻子这一工作,工作时长一骑绝尘。 “长生种有几段婚姻很正常。”我镇定自若。 这对拉帝奥还是太超过了。 他前半生都想不到他会这样木然的,无声的,任由一个离谱的建议在脑海中盘旋几秒。 最后,他阖上眼,“我给不了你任何建议。” 疑似丧失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可我没有。 可我长了嘴。 可我没准备放过他。 “那么,”我的语气平缓,到他耳中却如惊雷,“我要应聘谁的妻子来过渡?” “……” “你有建议吗?” “……” 眼睛被一只伸出来的手盖住,我眨了几下眼睛,手抖了抖,仍旧坚定的覆盖着,伸出手的人在说,“睡觉。” 我闭上了眼睛。 手从眼部自然滑落,搭到了我的腰间。 我侧了侧身,另一只手没有迟疑的配合着搭上了腰间,双手将我扣进怀里。 建议显而易见。 属于另一个人的身体,温热,跟我紧密无间。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吗?” “不耽误你摆摊。” 第52章 第一真理大学的学生的课上课下被我和拉帝奥包圆了。课上遭 第一真理大学的学生的课上课下被我和拉帝奥包圆了。 课上遭受拉帝奥五十二门课的冲击,课下拖着被知识灌顶尚未清醒的意识和沉重的脚步,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定睛一看,摊主正在全神贯注的看《如何摊好煎饼》。 第一个吃螃蟹的学生脑袋顿时清醒了,准备离开时,看着两块钱的价格,脚步就被黏在了地上。 视死如归的:“老板,来个菜煎饼。” 我:“好嘞。” 第一天支摊子,来的学生是为了便宜而闭着眼睛准备忍受味觉冲击。好消息是,摊煎饼比他们的考试要容易,临时抱佛脚只要熟了酱味道不太离谱,就有一个下限。 更好的消息,我不是临时抱佛脚,我是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一些。真摊起来,动作还是很熟练的。 拉帝奥下课,走出校门,抵达校外的美食广场,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煎饼摊,和一个排的长长的队。 他看了几眼,等我用完材料准备收摊了,走过来搭了把手。有捧着煎饼来不及走的学生睁大了眼睛,手上的煎饼差点掉地上,好一顿手忙脚乱,被自己教授顺手接住,在手里放稳了。 “我以为你摊的是文创煎饼。” “毕竟是兼职,我就干几天,那么累干什么。” 第二天,我的煎饼摊就有很多学生慕名而来,只为了看自己在课堂上毒舌的教授,是不是真的会来。 这热闹,他们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拉帝奥要是来个现场抽查,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哭出声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看热闹了。 我煎饼摊子也没做几天,过了把瘾就收了摊子,没出去摆过。 因为巡海游侠在路上了,还是一大堆。我得现学一点模因理论,免得我一张嘴,巡海游侠们就沉默。 拉帝奥上班回来给我带了一本关于模因基础的书,充分考虑到我一张嘴冒出来一堆巡海游侠听都听不懂的理论的可能,拿的是幼教版的。 “波提欧的知识水平也不至于低到这种地步。” 他说他没有充分了解过巡海游侠波提欧,但他姑且算是了解我的,能让我为难到需要学习模因理论,是叙述方式上的问题比较大。 “万一我真的没有系统性的了解过,需要恶补呢?” “它通俗易懂。” 没说我在逗他玩,这点就很可爱。 幼教版的书确实很通俗易懂,还配有很有想象力的连环画,生动形象的给孩童的世界注入模因的知识。 只是学的内容相当深,看似幼教版,实则培养出来一个模因方面的学者都可以。 卧室里属于我的书架上还有几套可以系统学习模因知识的书籍,拉帝奥已经以庸人的角度为我挑选好了几套学习模因的教材。 第56章 “——,”这份贴心让他收获了一个让他不是很自在的眼神,“怎么了,书籍有遗漏?” 我笑,“只是在想,要怎么三天速成模因学。” “……不要对真理太过轻慢。” “我对你很轻慢吗,真理医生?” 刻意曲解他的话的下场是被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头。 “都不要轻慢。” 他接了我的话。 三天从零速成模因学,对天才俱乐部的天才而言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无论何等境界的求知者,在知识的道路上,对真理都应保持谦卑。 不可知域同等的困住天才和庸人,只是出现时间的不同。 真理未必都在这些讲解模因的书籍上,这只是一些对于真正的天才而言太过浅薄的区域,里面总结出来的一些结论,可能在一位天才的下午,用下午茶的几十分钟里,就被证伪。 点心和茶的香气,不会让这残酷柔软半分,只是单纯的让纸张记录一点天才的生活。 但这是拉帝奥的心意。 但我不是真的要对模因从零开始。 我确实只是在苦恼要如何让猴子理解我的理念。 猴子听不懂人话。 天才俱乐部的席位不代表成就高低,只代表入会的顺序,#85■■认为#64原始博士是一只爱吃香蕉的猴子,这点没什么了不起的。 就跟#27帝皇鲁珀特认为这世界上只有祂一个可以称作生命,#64原始博士可能认为这世界上都是需要重新进化一遍的猴子一样。 甚至称不上恶意,只是最初的印象,平铺直叙,毫无感情。 “好在这宇宙里不同理念的天才只有这么多,同一时代的更是少得可怜,否则智识的命途绝不会如此平静。” 拉帝奥很擅长找重点,从我的一堆吐槽里精准的找到他最关注的一个问题,也是我将要实施的方案:“你想直接跟原始博士对峙?” 我说是,“只有猴子才能精准的找到丛林里的香蕉。精研和粗略了解,要有智力上的绝对差距,才能让粗略了解成为胜者。” “我能保证的是我自己绝不会被模因污染。” 原始博士在模因上的造诣比不过博识尊和浮黎……忘了互了,祂想要撬动整个宇宙的「均衡」,这些知识都得了解。 我还是没习惯我的因果已经移到互的注视下的事。 为了疗愈这突然的心虚,我第一次给互点上了赛博香火,还拉着拉帝奥拜了拜。我诚不诚心不谈,拉帝奥做事是答应了就会尽他最大的努力。 他在我的对比下,简直诚心到可以当场跨入均衡的命途。 互当晚就给我发来了遥远的通讯,询问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对祂突然的关心,还带上了一个博识学会的学者。 我:你的存在感太低,我忘了。 为我的诚实,互奖励了我一晚上的模因污染。又为了均衡,祂给原始博士也来了一套模因污染。 “这不均衡,我模因才刚学,你拿原始博士的模因在我脑子里放蕉蕉小猴的歌,跟拿我新做的模因给原始博士,能一样吗?” 互表示这很均衡,因为原始博士跟我在知觉互通,不因手段的差距而出现不均衡。 我们所感受到的都是同等的。 均衡的痛苦,在夜晚降临两个人的梦。 互的操作非常精妙,让两个人都恰好没有承受一丁点儿痛苦,原始博士不为所动,我的情绪是死的。 仅是让两个人都理解到对方的模因水平。 一对一猿辅导。 拉帝奥睡醒后,看到我压不下去的嘴角,大抵是明了我又做了什么好梦,吻了吻好让我回神。 新的一天从我回神后对拉帝奥说上赛博香火是有用的开始,刚睡醒,表情柔和了五官攻击性的拉帝奥,连眼神都是柔软的。 “那要在家里再摆一个赛博上香点吗?” “可以吧,正好都图个吉利,均衡应该能管你的实验,减少你的实验出现不可抗力干扰的可能。” 第53章 模因 一对一猿辅导的效果很好,我的学习进度一日千里,除了睡了跟没睡一样,高强度用脑日夜颠倒,拉帝奥每次拧开门都能看到补觉的我外,没有缺点。 拉帝奥扶正我的身体,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喂我喝下去,等我精神好转了一些,面色没有那么苍白,才神情不虞的:“没有缺点?” “没有缺点,你会晕成这样?” “因为昨天的模因是五光十色蕉乐园。我现在的晕眩,是身体在清除带出来的模因污染。” 我蹦跶了两下,“你今天刷过真理大学的论坛吗?” “没有。你看到了有趣的事?” “我也没有。那这不巧了吗,咳咳,拉帝奥教授,我们随机抽一个幸运的学生辅导学业吧。” 拉帝奥没让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发生。他清楚知道自己学生的抗压能力,在他们挂科时,后悔的眼泪可以流满一整个教室,但无法清空他们脑子里进的水。后悔的情绪从来不长久,能长久的,在学到中段,就会因为学业压力太大而崩溃。 他能做的是将知识说的尽可能通俗易懂,却不能插手他们人生里的每一个决策。 只要他们还想学,就算拉帝奥真的被他们写的论文气笑了,下次他还是会给出习得知识的方法。 但换做我—— 拉帝奥说:“放过他们吧,第一真理大学的论坛本就是他们情绪的宣泄途径之一,只要不违反规定,他们拥有这种自由。” 言下之意是,在论坛上面看了帖子,又在帖子下找到学生,不匿名发言问他的学业,这种事会让当事人做噩梦的。 学生跟社畜一步之遥,好在他们的梦依旧五彩缤纷。 我倒也没有魔鬼到让人社死的同时还让人忐忑不安的地步。在人最放松可能也是最快乐的时刻让人直下地狱,这种事,我还是干得少的。 问是我知道拉帝奥不会同意。 他有时候真同意了,就轮到我若无其事的说“哦,现在不想了”,还得转身,顺走一杯水用喝水的动作表示“这个话题跳过”。 他要是触发追击,我又得转过身,放下杯子,用转移话题的语气说“既然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亲个嘴吧”。 这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 他再触发追击,那也是亲不亲嘴的问题,要不就是天气。 我从他柔软好亲的嘴里听到最刻薄的一句话是:“你对好天气的定义真是宽泛。” 当时,他放假,我们应该算外出度假,外面电闪雷鸣,风大得能发出咆哮声,我还拿这套糊弄他,他就说了这句话。 ——确实有些宽泛了。 我看到风卷出来一堆衣服,让它们在空中飘摇的时刻,盯了它们很久。 拉帝奥:“没有我们的,别看了。” “为什么?” “……” 一句疑问,让人脸跟眼下的红眼影一样,红的让人目不转睛,他深呼吸了几次,胸膛起伏的弧度很剧烈,最后只是指了指放在一边的衣服。 昨晚上的衣服都堆积在一起,在整齐中……乱的也很整齐。 …… 我们都没再说话了。 上面的意外出的不多,我们眼下,这种坐在一起聊着天,聊着聊着又犯困的情况才算是比较正常的发展。 当然,现在困得是我。 拉帝奥只有在通宵看学生写的论文,看的一夜睡不着的时候,才会在白日说着话就安静睡着了。轻轻碰一下,就能得到一个枕着我肩膀睡觉的拉帝奥。 结果往往是,我后面也犯困,趁着人还清醒时,将我自己和拉帝奥都拖到卧室床上,才安心入睡。 我犯困的流程没什么区别。 反正醒过来是在卧室,室内光线昏暗,边上有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可以很安心的再睡个回笼觉。 再醒,就是我喊拉帝奥,或者拉帝奥喊我起来吃饭。 互不会让我不清醒的入梦,对上原始博士,进行一对一猿辅导。 我跟原始博士,没有在清除巡海游侠的模因污染后杠起来,而是在这之前就在梦里互掐了千百遍。 隔着网线抄起键盘给对方造成真伤,在对方的意识里放一堆模因污染,五光十色得被互刚拉进去就抱着垃圾桶吐出来一堆五光十色。 自从知道对方的情绪没有起伏后,我们练手的模因都朝着攻击对方的肉体和精神的:先攻击大脑,头晕目眩套餐来几个,再通过大脑攻击身体,让大脑指着某一片说那里会让人痛的要死,让身体直接应激。 至于睡蕉小猴这种模因,第一次就该知道,它对我们这种在知识上可谓是极度自我的人造不成什么伤害。 不如一个键盘丢过去砸人头上来的伤害更高。 我们之间的攻击手段可以让人眼花缭乱,最终攻击人的方式却又很朴素。 眼花缭乱的是突破对方精神防线的手段,朴素的是攻击对方身体的方式。就算是再绝无仅有的天才,在脚上的大拇指没有任何防备的踢到铁块上,面色都会扭曲一瞬间。 第57章 也多亏是梦里,在「均衡」的能力下,否则波提欧半路上就会听到宇宙里某某地方突然爆发出大范围模因污染,疑似天才俱乐部#85■■和#64原始博士互殴所致。 “宝了个贝的,你是说,你们这群数起来都只有八十五个的天才,真打起来,也是直接掏枪的???” 波提欧这方面见识少了,但凡见识多一些,就不会震惊得连小麦果汁的瓶盖儿都没拿稳了。 “那不然呢?” “我还以为都是帝皇战争那种程度呢。” “帝皇战争跟你们巡海游侠追猎时,对着目标来一枪的性质没什么大区别。知识转化成暴力,暴力倾诉理念。里面充当枪这一角色的,是反有机方程。” 波提欧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我点名要的外卖,我咽下了一口,觉得这充满油脂的味儿才正,就是不健康的才好吃。 “同理,我跟原始博士的互殴里,枪是模因。” “姐们,你的意思是,你跟原始博士他宝贝的干了几架,两个人互丢返祖光线,这可真他宝贝的宝贝了。你们天才打起来,阵仗都这么宝贝的大吗?” 干了不少大场面活儿的波提欧说我们梦中互殴叫做大场面,我只能先事已至此吧。 “你的朋友们呢,他们在附近?” “对,还有一些朋友正在照顾他们,你现在就去?” “不然呢,隔夜再去?” “哦……哦,好的,那我带路。” 一对一猿辅导让我理解原始博士的模因,我是说大部分,清理模因对巡海游侠们的影响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没搞什么大场面,让观众觉得很值,连理念都说的很接地气:“没事,我将猴子踢出来就好了,不影响他们以后的巡猎。” 而实操更是拉胯中的拉胯,一点技术含量没有,我就是真的是踹了一脚猴子。 满地的猴子吱呜啊的乱窜,别说什么香蕉不香蕉的了,香蕉我也踹,主打一个一视同仁。 巡海游侠们几度沉默,最终还是信了他们的选择,坚定的跟着我走了下去。 全踹完了一遍,猴子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地上都出现了正常的巡海游侠的影子。 等这些影子凝实了,猴子们就只剩几声有气无力的“蕉蕉蕉”了,跑也跑不动了。 而香蕉,香蕉没有动过,一开始就半死不活。 地上躺了一堆恢复正常的巡海游侠。 “就这么,踹好了?” 波提欧张了张嘴,“喵!” “前置准备理论很复杂,你们可能听不懂。总之,我踹的是模因本身,而非巡海游侠。” 第54章 #64 我跟原始博士的关系正式确定为“神经”。 清除了巡海游侠身上的模因污染,让追杀他的队伍越发庞大;梦中跟人互殴,模因甩得仿佛普通平a;巡海游侠想要感谢时,婉拒了他们的承诺,好让他们心无旁骛的追猎原始博士。 三条,其实确定为“仇杀”,我很能理解。 偏偏是“神经”。 我这里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原始博士。 作为我的朋友,拉帝奥在下班回家拧开门看见我在沉思时,眉心就是一跳:“出了什么事?” “#64是个神经。” 智识的命途能够走上去,走到天才俱乐部里,那已经是万里挑一,如原始博士这样还是令使的存在,那简直就是在明着说:虽然原始博士毫无道德不择手段,但他的确代表了智识的一种可能。 而这种可能,我猜想是毫无逻辑。 这点从博识尊的行为就可以窥见。 列位天才们加入天才俱乐部的方式不一,时间不一,中间的插曲不一,但大抵流程是得到博识尊的瞥视,俱乐部发来邀请函,然后加入。 我成为#85的过程,是一觉起来博识尊就拿着我签好字的邀请函让我加入了俱乐部。 是一觉醒来,我才发现我成了#85■■。 中间签字的过程,我没有记忆。 有关博识尊的记忆,我还是没有。 互的提醒,依旧是没有。 这种恐怖程度不亚于发薪日到下班了却没有薪水的半点影子。 我的不死心程度相当于一秒五刷银行卡余额只为了能看到它的增长。 我找了一个早上,最后无奈的将其归类于博识尊的自发行为,没有对我履行告知义务。 在星神的没有逻辑和我自身被智识悄无声息的笼罩过,这两种可能中,我选择了对我影响最小的一种。 互确定了我的认知,将其归类于博识尊锁定了某个时刻。 “你可以更改吗?” 互:「很遗憾。」 博识尊的时刻,互难以动摇,星神之间因命途的不同,能力也各有不同。总之,事情已成定局,我入职了天才俱乐部。 能不能退出? 天才俱乐部是一个相当宽松的,对天才们的约束力近乎于无的组织。加入它,除了能表明你是寰宇屈指可数的天才,行走在智识命途上并且觐见过博识尊外,没有别的了。 就算退出,也不过是给天才的特立独行再添上一笔,最多是在人物介绍上添上「已退出俱乐部」。 席位不变。 席位象征的意义不变。 这两个不变,我的退出毫无杀伤力,在星神的计算中,这叫无能狂怒和破防。 简直笑死个人,浑身情绪插件的人破防都一股社畜味儿,退俱乐部跟辞职一样。 还辞了跟没辞差不多。 除非原地飞升,直接掏出来一条命途,去动摇博识尊的时刻,将「■■加入天才俱乐部」这一被锁定的时刻解锁。 或者再找一个星神,比如喜欢看乐子的欢愉,跟互一起解了它。 哪种方法都离不了星神。 能离了星神的第三种方法,用「透支」去辞职,可以是可以,「偿还」显示的代价是我要去往「存在之树」采撷一缕气息。 ——不是失去我已拥有的财富。 显而易见,在博识尊计算的诸多时刻里,我已经用我的能力逃脱了许多次。祂能固定这个时刻,就代表着这个时刻,我没有如繁星一样的时刻中做出挣脱的举动。 我的行为促使了这个时刻被恒定。 不愧是智识星神,就算不能探究本质,亦能够通过计算精准的锁定我能接受的支付代价的范围。 锚定,钉死。 …… 原始博士亦不愧是智识的令使,我认为我们之间已经结了深仇大恨,早晚有一日要玩一盘线下狼人杀。 他说是的,不过不是狼人杀。 人无法理解猴子。 他说,是网恋奔现。 人无法理解猴子。 拉帝奥听到的内容不是全貌,我只简略的描述了#64原始博士的神经:昨晚的模因对决,他改进的睡蕉小猴模因唱的不是睡蕉小猴之歌了,是《爱你》。 “这是我跟他互殴以来,受到的最大的精神创伤。” “你说得对,拉帝奥,智识的命途既无道理也无逻辑。” 拉帝奥没有说话,只是拥抱了我,短暂的成为了我的归处。等我看着平静下来了,才尝试着提出了几个建议。 我不可能做出跟原始博士一样的事,让模因对着他唱《爱你》,那就增加精神破防后的物理攻击力。 ……这就是问题了。 我怕以原始博士的毫无逻辑,我做出对正常人而言很侮辱人的举动,他的认知里,会叫做……爱。 我中断了跟原始博士在梦中的交流,将这段经历放进了垃圾堆。 日子还是照常的过,拉帝奥白天在第一真理大学教课,有时候配合公司的行动。 我有时在家,有时不在,有时候会蹭拉帝奥的家属票享受一下博识学会给学者的福利。 真正在线下见到原始博士,我很遗憾的发现,他并不是一只猴子。智识的令使,使数十个世界文明退化,到处都是猴子和香蕉的原始博士,是个人。 是个外貌年轻的人。 外貌年轻的人,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很遗憾,我错失了这么多可以与你相识的机会。” “我本该在「海拉」问世时,就来见你。” 第一真理大学内部,在学府知识的重量下,有两个本不该出现在校园内的人,在树荫下各自占据了一个长椅。 天才俱乐部的#64和#85,没有使用俱乐部劵,初次见面也没有丢模因当做打招呼。 臭名昭著的和新入席的,聊得不是天才们的研究,而是在求知的道路上往往被消磨的情感。 关于双方对线下见面的认知区别。 我坚持认为原始博士是被某个模因砸坏了脑袋,不然说不出这样恐怖的事。 他在人类情感上的课题刚写了个名字,就准备结业,想要邀请我加入他的研究,轻描淡写的“可以在实验期间顺便研究人类的繁衍行为”。 第58章 “在大众的认知中,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比你更有正当性。” “然后?” 他无机质的微笑了下,“你在乎大众吗?我又在乎吗?” 第55章 决定 原始博士的返祖实验可以用在自己身上,这点毋庸置疑。 不排除他在实验过程中操作失误,放进了不该放进去的模因,比如那个《爱你》。 我成为#85,跟天才俱乐部的第一次正式交流,是跟#64。第一次交流的开始和结束都没有涉及到双方的研究,但也非常学术。 我们排除了道德因素,心平气和的讨论了对方的精神状态是否要挂个精神科的号。 是的,这种事竟然都是双向的。 原始博士突如其来的这一笔,我科学的系统的分析后,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出于“人别在我这里发病”的心理,我给他介绍了这方面专业的医生。 他欣然接受:“维里塔斯·拉帝奥先生在医学、哲学、心理学方面确实颇有建树。” 我:“我推荐的是博识尊。” “是吗?” 他看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很快改口道,“是我看错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现在?” 倘若要将博识尊当做医生问诊如何疗愈一个幻想症,那必要先获得觐见祂的机会。 不是每一位智识令使都可以三番五次的去觐见博识尊。 我意在让原始博士别打扰我,原始博士理解的却是我准备跟他合作。 人的思维总是会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走。 我是,他是。 在我认为他需要去精神科时,他亦是认为我应该去精神科。 “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真理医生就放弃对真理的追求?” 他无法理解这件事,是因为他是用天才俱乐部#64对#85的视角去看整件事,而不是用原始博士对我的视角去看这件事。 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天才去看天才,后者是人看人。 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在求知的路上一往无前,#64认为#85也是如此。至少所谓的爱情根本不会绊住#85的脚步。就算真的渴望所谓的爱,#85为什么不能将情感投注在研究上?人的情感有太多赘余,除了自我设限外,对研究没有太多助益。唯有在研究中得到的知识,握住了就是切实的满足。 原始博士对我的视角又不能这么看,毕竟他正在向我求爱(如果他介意的话也能换成求偶),他要是想要我回应他的求爱,我就必然会拥有情感上的需求。 可能是刺激。 可能是欲望。 这两者的逻辑会让原始博士感到冲突吗? 完全不会。 他相当自然的跨越了二者的界限并捏合了二者对自己有利的点,将我开展一段恋爱关系的行为本质替换成“我需要一个在研究上亲密无间的助手以及合作伙伴”。 那他跟我起争执的点又是什么? 是我没在研究? 不是的。 这位只是认为拉帝奥没有尽到一个助手的责任(他不认为拉帝奥可以成为我的合作伙伴),而我又太过宽容了些。 上面那句听起来指责我的话,重点在它下一句:“就算真理医生对你的研究毫无助益,你也不该因为样本选择失误,而放弃自己当下的课题。人在进化过程中放弃了许多可能,在情感上却不是,它可以作为攀登真理的介质。” 对于在原始博士的返祖实验中存活下来的人来说,原始博士甚至是将他们当做特殊样本,通过他们思考、重构自己知识体系,将他们的坚定意志也一并当成返祖实验中的变量,用来接近自己的理想模型,这点尤其令人咬牙切齿。 猿猴进化到人,人退化成猿猴,都只是为了捕捉更多的可能。前者是生命为了生存的进化,后者的退化是为了接纳进化过程中佚失的可能。 “即使生命退化到猿猴阶段,它们依旧具有情感,依旧具有催化自己再一次进化的源动力。” “你我都能做到的事,它们却连一次退化都无法承受。我放弃它们不是理所当然吗?” “反倒是那些看起来像是失败品的,倒是符合了一点我的预期。” 抱有这样理念的天才,我不奇怪他会认为择偶跟选择实验助手一样。他的择偶范围,照他的理念来看,注定会窄得出奇。退化了不能再进化的猴子只是猴子,勉强抵抗住了第一波没彻底退化的样本只能算作能人。如他这样扛得住反复退化进化的,才能被称作人。 (没被返祖实验的叫素材库,连天才都不能跳出这个范围。) 我是他窄得出奇的择偶范围里,因为模因互殴挤进去的唯一一位异性。 “你竟然认为自己是人?” “这只是一个进化阶段。” 原始博士继续发出邀请,“既然你我都认为对方需要医治,智识路上最好的医者又是博识尊,不如合作?”看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补充了一句,“我不在乎你的研究中会出现多少位助手,我只是想要你我能达成合作。我也观察过其他席位的天才,他们似乎对研究令使研究命途有一些兴趣,如果你是其中之一,眼下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一位智识令使说自己会在我解构智识命途时全力配合我。 我从他的身后仿佛看到了博识尊的影子,面部细节模糊不清,唯有垂下来的电缆,纤毫毕现。 这是来自智识的邀约。 但不是智识的时刻。 博识尊倒也没有连这也要锁。 拉帝奥在校园中发现我时,我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几片树叶,神游天外的状态。 他没有直截了当的打断我的神游,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不是原始博士坐的那条长椅,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生疏到原始博士那种地步。 我神游回来,他在我身边已经看了半个小时的书,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抬头与我对视,“你看起来很苦恼,碰上麻烦了?” 树荫因为光线的偏移而变化,短短一截,只将将覆盖在我们身上,略微舒展一下姿势,就有一部分躯体暴露在光下。 “原始博士刚刚来过。”我说。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嗯。” 博识尊可以不声不响的就锁定一个时刻,使我成为#85,祂的邀约也不会只有一次。 正好,我也确实想要问祂,为何要让我牵连上智识的命途。上次觐见,还不够么? 这个问题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我真正苦恼的事:“今天中午吃什么?”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一天里最无解的时刻: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堪比哲学三问。 最后是吃了第一真理大学的食堂。 第56章 智识 人在均衡,工作在智识。 这是我的现状。 如果星神排斥一个人有两个老板,我会逢人就说:我的老板是互和博识尊,待会还要去趟酒馆在阿哈那里录个入职程序。 互:「你的精神不太均衡。」 “均衡啊,怎么不均衡,我的新同事是个人渣,我的老板是个控制狂,我还要上班,上班哪有不疯的。” 我很冷静。 “你知道我整出来这么活泼又微死的精神状态用了多少插件吗?你说我精神不均衡,那就当你夸我了,夸我的话请直白一点。” 「好的。」 「你于均衡一道上颇有见地。」 「在智械的情感模块研发上炉火纯青。」 博识尊的横插一脚,让我跟互的交流变得更多,祂暂且不能更改博识尊的时刻,不代表祂什么都不会做。 我不能偏离均衡。 更不能融入智识的命途。 这在祂的观测中,会使智识的那端再无法平衡,星神之间微妙的平衡会被彻底打破。 ——「神秘」迷思亦不肯见到此等景象,漫溢的知识迷雾在互的均衡中,滚落进博识尊的时刻,浸染了我的名字和面目。 若有天才能够从第三视角观测星神之间的较量,便能看到#85■■上萦绕的「神秘」「智识」「均衡」命途力量。 这会使我高兴吗? 不会。 只会让我理解到博识尊到底耗费了多少算力在这一时刻上。 某一瞬间,我曾以为过博识尊只是想让我在天才俱乐部“被自愿”挂个名。等看到我的名字和面目都不能被天才们准确读取后,我就知道,祂不是不想将我彻底拖入智识,祂是无法找到那一个时刻。 因为互。 「均衡」的存在感确实不高,对宇宙里的失衡却很敏锐。迷思意不意识到博识尊准备做什么恐怖的事不重要,互意识到了,祂会让迷思知晓的。 博识尊退了一步尚且如此,没退,我睡着后的那个夜晚,「均衡」「智识」「神秘」的力量或许能整出来什么大动静。 奈何祂是智识星神。 第59章 当然,从这也能看出来,星神不在意手底下的员工打两份工……哦,说不定是三份。 博识尊和互的举动,让我成功上了迷思的关注名单。以前也关注,但没现在这样,被祂对家这么挖,让祂意识到我成为智识的销冠的未来。 以前,以前最多是可能。 要是我成功从博识尊那边离职,虚构史学家的offer下一刻就会塞我手上。 我头一次享受三位星神的销冠待遇。 工作不用找,它们追着我跑。 “那星神会介意什么?” 我虚心求教。 人已经准备用老办法克死这份工作了,还准备靠互捞个planb。 互:「背离命途。」 好的,现在计划只有一个plana了。 我只是预谋辞职,不是预谋玩命。 不朽的前车之鉴我还没忘。 虽然我做的是与让祂背离命途完全相反的事,但祂陨落后,确确实实也要了我一条命。 一条命不是什么大事。 持明的轮回机制在我死后触发,我刚准备复生,就在持明卵里看着蛋壳和壳外面不朽遗留的力量,跟它们面面相觑。 破壳费了点时间,毕竟要长成个人样,等我紧赶慢赶到波月古海,持明一族都准备搬家了。 在持明那里出场帅吗?普通吗? 赶上他们的狼狈我不说,就当是平平无奇的遇见吧。 而有了不朽的经验,我能确定让博识尊背离命途,使其陨落大概需要的代价。 活的长久,经历的事多了,很多事,都不用看需要标注的代价——不是经历过,就是我主动做过。 这世上再多的财富,都可以因为一个「透支」而瞬间蒸发,倒欠「偿还」一堆钱。从宇宙首富到穷光蛋,只要五秒。 所以财富永远是不够的。 倒不如说,能够让「偿还」只消耗囤积的财富,现在已经是一种奢侈。站得越高,靠自我能做到的事越多,那么,刨除那些因懒惰而使用的「透支」,余下的,都是一些类似再造宇宙的事。 但我的存在,已经不能成为能支付的代价了。 我身上最值钱的事物,已经被踢出了支付列表。 好在,我时常懒惰。 就比如,这次,我跟原始博士的合作,我抵达合作地点就用了「透支」,以达到开拓的锚点的效果。 从出发点抵达目的地。 全程消耗的信用点,「偿还」象征性的收了个启动费十万信用点。 我能做到的事,它总是物美价廉。 我眨了个眼,眼前便是一片香蕉的乐园,好在没有猴子,原始博士已经在大门前等我。 “你想好我们的课题了吗?” 他没管我怎么抵达约定地点的,径直走过来,想要从我手中拿到课题预案。 只攥住了空气。 我没有课题预案。 我为自己的懒惰额外付出了一点代价,因为他在我没有提出新的课题的情况下——“为了不浪费宝贵的合作时间”原始博士语——没有任何犹豫的准备进入他的课题,即人类繁衍行为必要性的研究。 “为了能够使我们的合作过程中,没有道德问题以外的矛盾,我需要事先告知你:我上班时间遵循朝九晚五,踩点上下班绝不加班的原则。” 他的反应是,“我们道德上会产生问题?” “理论上没有,但不能排除我对你情感上的厌恶,并将其转化成对你道德上的吹毛求疵。” 事前告知义务已尽。 在九点,我准时进入工作状态。 研究课题不出意料是命途和星神,包括且不限于智识,这算是我擅长的区域,可以更好的审视原始博士的能力。 已陨的。 失踪的。 存在的。 这是星神。 无关星神状态,一直存在的,是命途。 原始博士在这个过程中扩大了返祖实验的应用,在某一个被命途洗礼过的材料上,使其退回未被洗礼时的状态,记录下命途对它的改变。 不限于生命。 我对人的情绪切过片,放在那里,原始博士的退化光线照了一下,时间回退到它尚且是沙砾的时刻。 我隔着手套捏起一粒,“你这个应用范围确实够广,连打击假冒伪劣产品都行。” “进化退化都是对时间的一种应用。这些,连副产物都称不上。” “可以精准到年月日?” “目前是阶段。石英载玻片退回沙砾阶段,情绪回到激素分泌的阶段。” 他研究模因也是因为这可以做一个很纯粹的载体,传播方式隐蔽,扩散快速,可以快速感染样本,性质又稳定,难以清除。 “我的课题目前是命途和星神,依照目前进度,一个星期后就能跳过理论阶段制造相关应用,进入子项专研。你的课题,别告诉我只准备了一个人类繁衍相关。这只会浪费我们这次合作。” “当然不是,那只是一个子项。退化实验进行得差强人意,眼下我需要一些基因赋予实验。” 所谓的基因赋予,是在#81阮·梅的生命科学研究技术上,利用两位天才的基因编辑出一些个体,看那些智力上的完人能否补全他的理念。 前置条件是时间加速器和生命编辑技术,以及命途力量。 知识的教育环境,和需要构筑的生态循环系统,这点不需要特意提及。 我说:“那不如撇去它们的生命特性,制造一个最初的博识尊,让这最初的博识尊完成这个基因补全实验。” “可以,这个造物若是成功,我的返祖实验也能更进一步。”他说,“我还没有将仿·博识尊纳入样本过。” 将两位天才放在一起,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双方都有想法,还会妥协,点子王和实干家结合,偶尔还乐子人附体,鬼知道会出现什么理论和产物。 第57章 实验 我跟原始博士合作展开研究的消息,理论上,是不会在寰宇中流传的。 这是智识的一场实践,屈指可数的两个脑袋抛弃了一切不合,投入了仿·博识尊的制造中。 中途免不了被假面愚者突然夺舍,做出来一些令两个人看着就沉默的副产物,也免不了走着走着就跑到了无关的领域,顺手就将该领域的科研空白填补了一下。 只是抵达终点之间的曲折。 就是这曲折有些太多了。 在第二十三次偏离实验阶段性目标,转入原始博士所研究的返祖领域,并取得返祖实验阶段性成果后,他停止了实验,走到我跟前,看我记录下的实验数据:“星体计算机完成后,这是第二十三次偏离。这不正常。” 他简明扼要的下了论断,略去了一大堆推理。 “人为限制罢了,时间充足,多拐几个弯也没事。” 仿·博识尊最基础的是制造出来一个拥有进化模块的星体计算机,后续的信息填充以及训练亦称不上什么难度。 难度在于要让该星体计算机分析智识命途,在一个范围里达成全知,又一步步使它的全知范围外扩。 至于什么时候它能够称作仿·博识尊,那要看博识尊何时会投来目光。 因为有博识尊这个现实的模版,我们在实验过程中碰到的最大困难原本只会是外扩全知圈时,受限于星体计算机的材质、结构和我们二人的知识范围,无法达成理想结果,需要更换材质、结构和补充自身所拥有的知识。 真正的实验过程却是,这二者尚未碰见,我们已然拐了二十三次弯,开拓了各自擅长的领域(主要是原始博士)、各自浅尝辄止的领域(这次是两个人)。 “说真的,这真的不是歧视吗,凭什么你的返祖实验还有开发的空间,我的擅长领域现下颗粒无收?” 原始博士听了嗤笑一声,“因为在人为因素的判断中,我擅长的再进一步对我们的实验毫无意义。而你,再进一步就会让它失去对实验进度的掌控。” 他对于这点很生气,这无疑是在蔑视他。任何人都可以将道德和人性甩到他脸上,说他只是一个猴子,一个千夫所指的罪人,说他的研究对文明的进展毫无意义——但不能如此蔑视他对知识的掌握。 能破防智识的,不是对智识说你的知识一无是处,而是说你根本不能理解也不能掌握知识。 都走在智识上了,对求知没有一点纯粹,根本不会踏上智识命途。 ——然后我们拐了第二十四个弯。 这回没在他擅长的领域了,这回是我们两个都没怎么涉足的区域。 这回也是两个人都气笑了。 要如何形容呢? 星体计算机尚未画出来第一个全知域,我们的划定范围从基础定理跑到了与之仅有一点关联的反有机方程。 大致如此。 总之,很难想象,它第一行只是个小学知识。 “人为限制”并不想我们有能够串联起来的全知域,从一开始,它就不准备让仿·博识尊诞生。 第60章 “挺好的消息,虽然不出所料,我们确实能够做出来博识尊的仿品。” 没有一个课题的确立是为了无法得到结论,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会利用仿·博识尊进行后续实验测定。 它不过是又肯定了一次。 我想,它做的比较迂回,可能是因为此地有智识令使和一个因果系在均衡的奇特存在。 它是什么,我们都没有耐心确定,决定人为原定第二十五道弯,将干扰因素直接隔绝。 效果很好。 我们不讲道理起来也是真能不讲道理的。 “你拉的是什么?” 原始博士问。 “「神秘」的力量,将此地包围成信息乃至因果的错乱之地,现在,我们和那个人为干扰,都找不到对方了。” 原始博士作为智识令使,用的当然是智识的力量,在「神秘」错乱的信息与因果外,是被「智识」固定的区域,额外的信息想要渗透,就要跟一位令使直接打上一场。 所以简单粗暴,毫无智识的美感。 但都拐了二十五道弯,前二十四道弯都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我们认为它对我们失去耐心后会采取的措施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道屏障,我们兴致勃勃的准备用它们测试目前的仿品的极限。 真正的博识尊完全不在乎这两道屏障,它们根本干扰不了祂的计算,仿品当然也得跟上,不至于差得太多。 实验又继续了下去。 每一天的时间都很稳定,除了原始博士在我下班后依旧想要我加班外,没有任何让人不愉快的事。 智识的令使很少会如此痛苦,一般都是他的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给别人带来痛苦,眼下却是一脸的“你怎么能下班啊”。 他低声下气:“别下班,实验已经到下一阶段了。” “五分钟,就五分钟。” 我无情的打断了他的哀求,“已经五点了,我要下班。”没有事能阻拦我的下班,时间没有控制好是他的事,我已经足够配合他的实验了。 实验被迫中断的原始博士,在实验数据上涂改,计算这次的变量到底是什么,他明明已经计算好了时间,为什么会多出来五分钟的实验进程。 我则看着实验室里一串香蕉,做了很激烈的心理准备,才剥开一个,用它来补充一点维生素。 原始博士可以退化成猴子,无非是再进化一次的事,他常常如此,方便审视自己实验上的问题。 他确实也挺喜欢香蕉这种水果的。 但一个味觉正常的人,连吃它一个星期,会有我这种反应属实正常,何况我已经吃了不止一个星期。 “你这里有别的植物种子吗?人的生命维持餐也不能吃的这么单调。” “丢生态箱了。” 行吧。 我打开手机,准备做些心理准备,好劝自己为了口腹之欲培育一些种子,打开一看,双重屏障让它信号彻底失联了。 想起来了,怪不得前二十四次能心平气和,是因为这么做会屏蔽手机信号啊。 我这边心情双重debuff,原始博士那边冷不丁又来了一句:“人类的繁衍行为确实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我:“?” 我:“你没找到变量?” “没有,样本太少。” 他面有郁气,“虽然这种行为低效、随机、容易浪费基因,无法把控的因素占绝大多数。” 看样子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原始博士也已经空出来自己的劳动力,我就薅他出去催生新的种子。 片刻后,我看着长得像丰饶孽物,实际上也是丰饶孽物的植物,对他的生活品质表示了同情。 “香蕉遗传性状稳定,摧毁起来便捷。最容易被人诟病的营养元素单一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长期食用会营养不良。” “是口味问题。” 他露出了那种诧异的,仿佛自己生错了时代的眼神,“今时的天才比知识更在乎食欲?” “呵,不止在乎,我还会提前下班跟请假呢。” 他不再阴阳怪气了。 第二天,他递给我一盒香蕉切片,分门别类,每一片都有编号,“试试。” 最后无一编号入选,因为香蕉再好吃,吃多了也吃不出区别了。 我只是不想再吃香蕉。 原始博士给出的解决方法却是:香蕉形状的冰淇淋、香蕉形状的水蜜桃、香蕉形状的大米饭…… 我在实验中段请假外出准备搞定食物单一问题,也是理所当然。 第58章 最终产物 我们合作过程中,顺便探索了#81阮·梅的生命科学领域。知识不会归属于一人,我们都清楚,但就实验结果来看,“阮·梅”都是个形容词。 “你确定是智识的令使,而非博识尊吗?” 我问了一个对他来说不算很冒昧的问题,毕竟“博识尊”也是个形容词,当然这里只做陈述用,算中性词。 清除了实验室里各种口味的香蕉,将合作伙伴从便捷的生活方式里强行拖出来,让他在我的下班时间都失去了研究知识的机会改行走种植业。 这是我用形容词的背景。 原始博士被迫跟我一起朝九晚五后,他走种植业非常具有创造性,而我在保留了一部分正常口粮后也没忍住,给他出了些馊主意。 于是,眼下的情况就不那么让人惊讶了。 普通的植物在智识令使的手底下呈现万物生发的勃勃生机,可以原地出道去竞选丰饶孽物了。 ——在场的两位实验人员都没一个接受过丰饶药师的赐福。 只能说这是通过性状的搭配和纯粹的计算出现的成果,丰饶孽物也算是一种常见的实验素材,给人进行长生灵感的奠基。 “博识尊不会做这种无聊事。” “说不定呢。” 成果已经出现,我们隔着玻璃去看舒展自己枝叶的丰饶产物,对视一眼,“建木?” 来都来了。 仿·博识尊的实验进程的材质到最后肯定需要更换,而现有的材料能够达到的极限只是差强人意。 活体,具有生命。 无序的进化。 生命力强大。 正好。 “你解决巡猎的方法是?” “让它只是产物,不是孽物。” “你负责主体构造,我提供计算?” “不,主体构造对我工作量太大,我负责计算。” 我和原始博士三言两语敲定了各自的工作范围,期间,我甩了一堆工作给他,让我的工作列表看起来清爽简洁,没有一点加班的余地。 除了原始博士的繁衍课题。 他迄今为止都没找到自己超时的因素,那延长的五分钟让智识的令使陷入了不可知域。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很离谱。 也许,繁衍能作为合作的条件出现,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能让智识的令使涉及到知识的空白面,以非常刁钻的角度。 无论哪种生物,交配时长都有大概区间,智识的令使是生物的一种,不会逃脱这个道理。 他勉强算是个人,退一万步讲,做不成智人也能做个能人,能超出他自己测定的时间范围确实反常。 智识命途的力量显然不会关照这等事。 他的身体数据从理论上,也不支持。 这说明,他对自己身体的观测,出现了至少一个未被记录的变量,才能出现长达五分钟的误差。 放在需要精确性的实验上,这五分钟里,粒子爆炸估计都能来好几轮,瓶中宇宙里出现失熵现象导致寂灭的因素都能排查几轮。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提前准备下班事宜。 至于调换顺序,怎么说呢,我们研究的所有项目中,只有这个的时间能够被随意挤掉,可以随时中断。 其他的,实验进度不连贯,只会让人重头再来。 代价非常惨痛,对实验材料的浪费更是令人发指。 ——不包括眼前的丰饶产物。 将仿·博识尊的核心结构加载到丰饶产物的过程中,自然会出现许多问题,没有一个是材料失活、变性导致的。 它的生命力是极其稳定的遗传性状,遭受毁灭性打击都可以重新长成。 这个过程,我们都没有太过发散思维,以免最终升级后的产物,被丰饶夺舍,失去了智识的本意。 在这之后,因为星体计算机的承受能力跨越了几个阶梯,我们,时不时会烧几个计算模块测试材料的自我修复能力。 偶尔也会烧几个核心,当做它分析知识路上算力不足的预演。 “你的「海拉」自我进化下去,会不会成为#86?” “没那可能,它继续进化也只会复现#27鲁珀特,我一开始是用它当「权杖」系统的仿制钥匙的。” 提出「海拉」相关问题,原始博士当然是打上了它算力的主意,仿·博识尊的算力已经接近极限,核心结构几次崩毁,又在丰饶的力量下复生。 第61章 这种情况下并入额外算力网络,可以辅助它的进化。 而宇宙里,除了智械、改造人,有算力概念,还可以辅助仿·博识尊这个量级的计算机的,比较知名的有两个: 「海拉」和「权杖」。 “你给你的系统起名叫做海拉,是不是因为死亡女神有「权杖」?” “可以这么说。” 我甚至在制作完成后,义无反顾和让它的名字与死亡和不幸牵连,又赋予它自我意识,使其能被称作智械。 当然,目前它最大的应用范围也就是吊了几个资本家,别说驱使「权杖」了。认真说起来,我都没见过「权杖」的影子,造「海拉」时全靠对#27鲁珀特的摸索。 它的算力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置状态,使用部分不超过百分之一。 理解了一切的原始博士:“我们并入「权杖」的算力。” “……” 我捂着脸,“#27身上的锅不嫌多是吧。” #64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罪又多一分,他下定了决心,在公司的眼皮底下挪用了「权杖」的算力,这打破了两重屏障,人为因素顺着「权杖」的算力接口淌了进来。 我们冷眼旁观仿·博识尊在算力进阶过程中遭遇了断网、与「权杖」失联、关键进程因核心损坏而失败等等意外。 丰饶的力量仍旧顽强的重复遗忘进化记忆三个过程。 它是否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当然不是。 每一次复生理论上都会损耗丰饶的力量,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无尽能源,丰饶只是耐磨损,不是不损耗。 但将它跟丰饶命途牵扯,构成药师赐福、丰饶令使赐福的效果,它确实可以构成自循环、伪无尽。 我们不担心它的进化会失败,上限会被锁定,我们只担心在这样重复死和计算的过程中,它无法达成我们想要的结果。 即计算被刻印进生命的本能,它存续一刻就会自主分析周围的一切。 星体计算机没有什么稀奇的。永不停息对知识的解读,为了能够延续计算的行为,主动摄取存储能量,保证环境恶劣所有结构都停摆,依旧有虚无缥缈的意识在读取解析知识,才是仿·博识尊。 这些最好是它的自主行为,而不是我们这些缔造者刻录进去的。 如此,才能跟博识尊有一两分的肖似。 “理论上,这应当是四位天才跨越时代跨越时间空间的一次合作。” #4波尔卡·卡卡目。 #27帝皇鲁珀特。 #64原始博士。 #85■■。 “但是要开香槟还是要收拾残局,得看它最后是偏向丰饶孽物,还是智识。” 这个地步,已经到了实验的末尾,最终产物反应的最后阶段,我们能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原始博士没有这种担忧,因为纠缠的四位都走在智识的命途,就算是#27鲁珀特的遗产「权杖」无自我意识,它都天然的偏向智识。 只有迈向智识,它才能求得解脱之法。步入丰饶,它活不下来。 生命会选择能让自己延续的那条路。 选择失败的就不叫生命,叫做遗骸、化石。 四个人里不是智识的我,没搭话。 只有0和1两种结局的演化中的最终产物已经无法引动他的兴趣,他复又折返,去触碰关于那五分钟的不可知域了。 第59章 智识 最终产物成功诞生,仿·博识尊被博识尊本尊认证成功的同日,#85■■和#64原始博士觐见博识尊。 这对一部分人而言,只不过是解码了我同原始博士的合作。对于被智识的力量笼罩的我们,这是双方问出不太智识的问题的开始。 原始博士当前的不可知域还是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五分钟,他排查了所有能够排查的因素,包括情感,也没能跨过去。 他向博识尊发出这个疑问,我不太惊讶,毕竟这确实他当前研究上无法越过去的不可知域。 我依照原有的想法,去询问永远在解析宇宙万物的博识尊,询问祂为何要将非智识命途行者的我拉入智识。 “这并非是重要到可以作为「博识尊的时刻」的事,我对此感到疑惑。” 我等待着属于博识尊的以问题回答问题,这次等到的却是智识的洪流。 我“看”到了博识尊的回答。 无数个时刻向我奔涌,庞大的信息让我的身体下意识的将其当成山洪海啸迎面而来,后退了几步。 无数个时刻,在博识尊的计算中,无数个超越了当前宇宙纬度,向着「虚数之树」顶端、向着「量子之海」方向的时刻,博识尊的计算里出现了一些现象。 祂计算这个宇宙过去的历史,在计算得到的历史中,从无数0和1中,看到了0与1的轻微变动。 ——那是我正在诞育,收回在「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中遗落的因果的时刻。 在此之前,祂的计算里并未出现这样的变量,在此之后,这种变动逐渐明显。 在博识尊的计算中明显。 未知变量扰动了祂的计算,历史中存在这样的未知变量。 这被列入博识尊的计算列表相当靠前的位置,问题发现最初都拥有这样的权重。 其后,是未知变量与不朽命途的融入。 博识尊在这段历史中,没能筛选出不朽命途上增加的变量。 星神的命途乃至星神本身,都在博识尊的解析范围之内,这是一个未知与另一个未知的组合。 宇宙里恒星爆炸,星神陨落,星神诞生,时间轮转,智识的力量仍旧冰冷的计算着宇宙中的谜题。 在不朽命途陨落之际,祂捕捉到了不朽命途上的撕裂,和一同被撕裂的,曾干扰祂计算的未知变量。 再然后,博识尊一步步,将我这个未知变量锁定范围,逐步求解,直至得出我这样的常数。 属于未知变量的谜题,从历史谜题中察觉到解答完毕,持续的时间在博识尊的时刻里可以非常精确,但祂没有将其详细展示。 我的大脑读取的信息里只有祂的解答过程,和每一次计算逐渐缩小的范围,看到结论的那一刻,博识尊的目光正好也将我完全锁住。 计算出「我」这个常量不意味着博识尊计算的结束,因为因果问题,祂确定常量解析命运的过程中,计算结果出现了「error」。 不是虚无,是「error」,是计算错误,是常量不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博识尊审视了整个计算过程,确认得出常量的过程没有错误。又审视了在一个正确的计算结论下,出现的常量不存在问题。 大部分时间,祂完全可以得到结论,得到「我」这个常量与宇宙中的人不具有显著区别,可以统一归类。大量重复计算后,又总会出现「error」。 这是个问题。 是问题就需要分析得出答案。 与让我成为天才俱乐部#85■■时用到的算力相比,祂解决这个「error」问题,占据的算力更多。 一开始只是最后输出「error」,后面则是到处乱串的「error」,智识星神眼中的0与1跳跃着在拼凑一个常量时,出现未知因素的坍塌。 祂现在解决了这些「error」吗? 祂正在采用古老的割圆术将我这个能行走的常量圈定起来,将「我」视作宏观上的整体测定我的因果扰动能级。 无限接近,从而得到一个可以确定的数值。 有时候,祂的计算里,我的因果一吹就散。有时候,祂的计算中,我的因果又等同于星神。 混沌。 秩序。 上下限都可以瞬时突变。 ——这就是关于「error」的计算全部过程了。 早在我送给我故乡一个完整的宇宙,又在「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构成的宇宙漂流瓶中漂流时,我就明白自己身上的「透支」和「偿还」上限远超我的想象。 那是可以将提瓦特由险些没入「量子之海」的世界泡抬升成一个成为「虚数之树」上的一片新叶,可以蕴育出星神类似的存在的宇宙的能力。 仅仅只需要支付我的存在因果,连我彻底的死亡都不用支付。 就将对于那时的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乃至不可能的事,轻松达成了,在保留我心愿的本意上。 也是因为「透支」,我身上的因果确实飘渺不定,博识尊的计算中出现「error」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因为我的因果,除了维系我存在的一部分外,绝大部分都成了代价铺在了我的故乡。 我无法取回这部分因果。 这就是博识尊计算中的「error」。 至于我当时为什么会选择以自己作为代价,是因为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出现的价值最高的人是我自己。 我将自己的价值折现了。 「偿还」让我失去故乡,可能也考虑到了我日后要是后悔,我就会成为它最大的阻碍。 第62章 这与我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博识尊静待我思考的结束,我抬起头,收拢漫溢的思绪,对祂说:“我理解了。” 可以单独拥有一个命名为「error」的文件夹,在博识尊的解析中至今还有较高权重的可以思考的个体,被智识关注确实正常。 在这个体拥有踏上智识的可能,却迟迟不踏上智识,而是挥霍自己的生命,磋磨自己,博识尊会锁定一个「博识尊的时刻」用来引导个体走上智识,获得生命的保障,确实情有可原。 在祂的计算中,我就是「error」谜题的唯一解。 那自然归于智识。 …… 我对原始博士说我破防了。 被信息流冲的有些晕眩的脑袋里还有肿胀的错觉,我结束觐见后,试图缓解,结果是被仿·博识尊伸出枝条扶住了。 原始博士也没好到哪去。 他说他现在也在破防。 “啊?你那问题还破防。” “博识尊。”他说。 我沉默了。 第60章 集会 很想说一句“你们智识”。 原始博士看样子也想说一句*智识粗口*。 他想了很多因素,都没想到因素会是博识尊,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破个防吧。 破防的时间短暂,我是物理上被破防,需要缓解脑子轻微的晕眩不适感。原始博士是心理破防,被意想不到的答案短暂击穿,需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我觉得我在智识中,当前的精神状态确实足够出类拔萃,能在一群人性所剩无几的智识里,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你猜原始博士为什么破防? 不是常人的血气上涌,是他在知道答案是博识尊后,明白自己已然消逝的机会。 能在自身身体研究上诞生不可知域,如果答案不是星神,那就可以证明他此前对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够了解,他的研究有进一步飞跃的机会。 然而,答案是星神。 跟对智识上的解构星神重合了。 这就是智识的破防:一个课题耗费了大量时间,以为自己终有所得,却在得出结论后发现,它正是自己上篇论文里的不可知项,现在又是这篇论文的不可知项。 等同于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是白白被消耗了。 幸好我不是智识。 物理上的破防只用停止思考放空一会儿就能解决,心理上的破防却要个人情况。 原始博士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破防,准备邀请我进行下一个实验。我说不了,我想要解决的事情目前没有解法,从博识尊那里也得不到解法。 这事儿想要解决还是那几个方法,博识尊当下的态度一如既往。正如祂求索宇宙的终解一样,在万物未曾得到属于它们的答案前,祂不会停下对其的关注。 “什么问题?” “怎样能让智识的命途对我彻底关闭。” 他递给我一支药剂,“变成猴子。” 很好的回答。 我们都在拿对方开涮。 想要断绝智识的命途从来不是难题,愚钝才是常态,但断绝星神的观测不是。 我接过原始博士递给我的药剂,它既不是返祖药剂也不是香蕉果汁,是精神舒缓药剂,缓解压力的。 最重要的是,它的口味没有被恶趣味的调制成香蕉味。 这药剂全称苏乐达。 我按捺住了自己涌上心头的点子,没准备让整个宇宙对苏乐达产生恐惧、让原始博士的声名可以直接攻击到每一个自动售货机。 “你想到了新的实验。” “是的,但是合作已经结束了。” “真可惜。” 这对整个宇宙里的苏乐达爱好者来说,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因为某一刻,我产生了一种冲动,让原始博士将他实验用的药剂做成苏乐达口味的冲动。 好在,实验合作已经结束,观望这次合作的人都可以松口气。 #85并没有被#64胁迫着进行了研究,我们的研究产物,也只是进行了一次对博识尊的仿制,未曾丧心病狂到对原始博士的返祖实验进行一个大加强,使整个宇宙沦陷于猴子的国度。 目前,原始博士的主要重心也不是实践自己的返祖实验,而是让仿·博识尊解析两位天才的基因会产生什么的个体,是否能突破二者的极限。 现在,我为什么要提前结束合作的理由就已经很明晰了。 我给了原始博士一个博识尊都尚在求解的问题,真跟这位合作计算这个,基本上我就告别了自由身,要陪着原始博士坐牢了。 「error」产生的原因非常清楚,使「error」在计算中不再出现的条件也非常清楚,只用将我那些被折现的因果取回来就行。 非常的简洁明了,完全送分题。 好,来让我们接着看下一个拔高题: 如何取回这些因果,使我成为完整的“1”。 我跟原始博士告别时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还跟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实验有进展了就告知我一声。 实则准备看他的破防日记,报我吃了那么多天香蕉的仇,人生漫漫,看别人破防也是一种调剂。 第二天,我睡了一个长觉神清气爽的起来,原始博士就给我发来了消息,一堆实验数据压缩着挤进了手机,打开时手机都胆战心惊,就怕它直接爆了内存。 那一堆的「error」看着真是让人赏心悦目,非常有均衡的美感,我欣赏了许久,才慢悠悠回他: “刚睡醒,你这是整出来个什么,看数据表现怪均衡的?” “你有基因病。治不了?” “?” “基因性状表达一直出现错误,胚胎正常孕育过程中总会在诞生之前死亡。我的基因序列表达没有问题,你的基因检测有时正常,有时候无法得出结果,其相对应的图谱比自灭者还要虚无。” “有俱乐部券吗,当面谈。” 我甩给他一沓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说我没有俱乐部券(也真没有,我的加入流程跟我没有关系),这些资料可能有用。 “你等等,这个课题的潜力比我想象中更大,我和仿·博识尊的算力可能不足。你能接受这个项目后续有新成员加入吗?” “它现在是你的项目。” 新的一天暂时没有见到原始博士破防,这不影响今天是个好天气。 拉帝奥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一盆盆栽沐浴着阳光,从它奇特的造型中,我认出来这是我学习园艺时,拿着剪刀茫然四顾找不到一个能施展的目标,从网上买来的那盆。 往下拉,有纯美骑士日常的夸夸,有公司员工的吐槽,继续往下拉,还能看到很多重量级人物,比如奥斯瓦尔多。 这位被战略投资部的消息压得很底下的市场开拓部主管,点开头像,看他的朋友圈,除了市场开拓部的业绩,近段时间基本上就是琥珀王的猫。 看上去很像招魂。 我继续往下刷,消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退出去,看到了一个好友申请,来自于天才俱乐部#76螺丝咕姆。 这位天才是被#64原始博士拉过来的送俱乐部券的工具……智械?多少有些冒犯这位螺丝星的君王,但我以原始博士的道德起誓,他会找到这位智械天才,绝对是因为#76的研究领域很便捷。 无需本人抵达,只需要一个数据传输,就可以将俱乐部券递过来。 他的模因其实也能做到这样的事,但以他目前的情商勉强还是能看得出来,我暂时不想理他。 那么这位#76就很想理他吗? 大概也不是很想。 但他又不在乎#76怎么想,一个模因过去,甩了我的联系方式和一句“她没有俱乐部券,传一下,#76。” 连#85■■的前情提要都没说。 这不是完全没在意俱乐部券能不能送到我手里吗? 辛苦螺丝咕姆了。 螺丝星的君王在我碰见的天才中,要比#64和#81更具有人味儿一些,这与他的爱好是研究有机生命的情感可能有些关系。 总体来说,这位智械的君王无疑是个绅士,说清前因后果后还询问我现在是否方便,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才将俱乐部券传输给我。 我找工作的间隙,可以一心三用。 网上飞速刷过一堆工作信息,手机上跟人插科打诨,脑中还时不时戳一下互,问祂这些工作有没有除祂之外的星神的手笔,将好好一位星神变成了主动出声说工作没问题的复读机。 拉帝奥和波提欧这两位聊天较多的朋友的信息也时不时冒出来。 一位习以为常的为我的工作情况操心,在能满足我条件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找到对待我的身体和心理都比较好的工作,避开我过劳死的可能。 一位在追杀奥斯瓦尔多的空当里说原始博士这宝了个贝的最近一点动静没有,奥斯瓦尔多那边上门堵人又是赌到了呜呜伯的倒霉蛋,他都p47了抢个周边还这么怕被爱死。 第63章 但他们完全迥异的逻辑里,都有一处殊途同归,那就是: “你找到下一份工作了吗?” “你不会还在找那些被人一枪爱死都不奇怪的工作吧?” 我都是统一回复:“在找。” 还是原始博士,到了九点,一刻都没多等,就给我发消息,说“速来。” 还没起来的我,一个句号过去,那边的消息立马刷新,“九点半?” “。” 最终确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等到了下午五点,我准时使用俱乐部券,看见铭刻在俱乐部券里的宴会位面群英荟萃。 原始博士试图证明我的基因病不是无药可医,在证明过程中,因为大脑算力的局限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于是,他将资料通过模因发送到了如今仍旧有活动迹象的天才的面前,并附上使用俱乐部券的时间。 我以为他最多会找到生命研究领域的#81阮·梅,结果他是群发。 群发,这就是智识的选择,还是众人既做智识的枝叶,亦免不了被智识所驱动? 属于博识尊的疑问,祂分出的一部分算力还不够,还要使自己的天才们,投入关于「error」的计算? 可能这就是智识。 世上若有疑问,自有人去为验证它去耗尽一生。 在聚会期间,一堆天才们对着现有资料思考的场景确实罕见,我保留了这一场景,在他们的思考中制作了光锥。 我的问题,因为恒定的不稳定而在最初就拥有较高的难度,在场因为同一个问题而聚集的天才们,在休憩时间统一了意见。 略过了“#85■■为什么因果失衡还能存续”的问题,敲定了治愈我基因病的难度为星神量级。 这里的量级只是用一个可视又尚不明确的概念来描述我的因果失衡的不明确,不意味着治愈我等同于让星神复苏。 第61章 短 距离那场智识的聚会过去了一段时间,#85■■的「error」在天才中正如模因一般扩散开来。 而我也找到了既无道德也无星神干扰的工作,代价是我在这个过程中差点献祭了互几个琥珀纪的沟通欲望。 被博识尊锁定,名义上被绑入智识。博识尊针对于我的行动,在同级别的存在中可能不算隐秘,「均衡」「神秘」与「智识」的短暂交锋亦有涟漪。 我找了一圈,拉帝奥列出来的稍好一些的工作没有被干扰,以这份列表为标准,差于它的全部都有星神干扰的痕迹——祂们可能认为我青睐于这些工作。 比它好的全无干扰。 其中,追随星神的组织中的职位更是一路绿灯,干净得仿佛被特意打扫了一遍一样。 只有欢愉,酒馆发过来的邀请里,肉眼可见阿哈的痕迹,祂笑个不停,为这一场招聘: 「哈哈哈哈,琥珀王在找你呢,」 谢谢,我现在往下一看一水儿的星神点击了关注,往上一看星神已经虚席以待,就中间的还给我一种“好孩子,别太亏待自己了,这些工作比较适合你”的感觉。 阿哈的offer在其中因为太过正常而失去了乐子,于是欢愉星神又找到了一个乐子。 只有我,失去了自己的道德(没有为民除害的机会),获得了一个没有星神干扰(有意向的都在避嫌,没意向的会被赶到避嫌)的工作。 我:…… 因为找的工作太正常,还被自己的好友问这次怎么正常,没有让人一枪爱死这工作的冲动了。 答案很简单,因为星神严选,而且非常的均衡,指互还特意调了调,让它们出现的形状在某个方面是完全均衡的。 我坐在有饮料机和零食柜的办公室里,头上是四季常开的空调,边上是颜色清新的盆栽,花盆里还藏着几点烟灰——有同事偷偷用它的土来按烟。 里面坐着的人各个都看上去像是精英,下班了往外一看一个个都是窜天猴。朋友圈精装修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因为大家都很默契的将同事领导和老板放进了朋友圈不可见分组,以免大家都过于深入对方的生活。 太正常了,连老板都没有一个。 同事在接饮料的时候说这很正常,因为老板欠债被执行了,在座的员工都是股东,只用在没有老板的情况下做好本职工作然后等收钱就好了。 又问:“欸,你怎么浪了这么久才来上班啊,去吃生活的苦了吗?” 我接满了一杯温开水,说没有,因为我追着生活的苦咬。 “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嗯,我也觉得不错。” 如是这般一个星期后,大家都叫我“冷笑话大王”,谢谢我学生给我的《冷笑话大全》,时至今日依旧在发光发热。虽然我说的没一个是书上面的,大抵我的学生听了会说我是天赋型选手,试图跟我一决高下。 哈哈哈,天赋吗?不见得,我只是说了生活而已。有两个技能后,找的工作不是工作本身抽象就是人抽象,再不济就是离职理由被迫抽象。我一本正经跟人吹水时,办公室里最爱岗敬业的同事都会关掉文件,拿出零食和饮品,全神贯注的去听我的冷笑话。 比如,我说以前我干过一个工作,工作内容是给大象买卫生纸,当然,纸是没有的,递到我跟前的只有发票。看着这张发票,我想了很久,想着监狱里能不能没有狗屎工作,想着监狱里能不能包一日三餐,最后看着自己还有五分钟就送达的外卖,下定了决心,打了一个举报电话,五分钟后,我下班了,因为老板和他的亲戚们全被带走了。 有时候工作着总觉得自己该死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想着想着,就又送了一个老板进去。 同事若有所思,“你可以说我有一个朋友,这样会更搞笑。” 那好吧,我有一个朋友,在财务上干了多年,从未进牢房进修,每次有人想要她坐牢,她都会反手送别人坐牢,所以她后来进了税务部门,因为这样能够更快的送公司上下坐牢。 确实好笑了一点。 至于为什么好笑? 难道冷笑话现在还流行当事人解说吗? 我在隆冬季节,身上裹得像企鹅时捡到了一个因为防冻液用完了在大街上躺尸的波提欧,他到温暖的屋子里灌了防冻液才活过来,说:“姐们,幸好你在这儿,不然我还不知道他宝贝的要躺到什么时候呢。” 第62章 奶牛猫 这个冬天可能叫做奇妙改造人的探索之旅? 外面冰雪覆枯枝,室内的改造人说我不会起名就不要起名,好好的维修过程介绍看名字都让人退避三舍,中间夹杂几个宝了个贝的。 我将几个被冻得损坏的零件取了出来,更换了新零件,顺手给他系统改了改,让他的续航时间更长。 改造人的各个模块运行时会产生热量,就算有冷却系统,超频时,波提欧的体内模块温度依旧可以让人低温烫伤,当然过高的温度也会降低模块的使用寿命。 都星海航行时代,有命途和星神了,物理定律还没有飞到天上去,在一些地方莫名的脚踏实地。 波提欧适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重火力部分,体验感是下次还来,以及,“说真的,你要不开个智械修理店,一定能赚大钱!” “其他人不会像你这么勇。” “而且你还想要几次,这次是意外而已。” 已经有了一份工作再来一份兼职,做大做强了怎么办,又要面对什么麻烦人物的邀请,还是前世情人千辛万苦上演的重逢戏码? 我不干的意愿很明显,奈何波提欧这个冬天的运气确实有些离谱,已经不知道是第三次还是第几次在我面前被强制关机了,每次的理由让捧着热茶我神情复杂。 不是在跟往常一样在突袭了公司的舰船后全身而退,准备前往下一处地点时,突然短路,睁眼就看见我。就是好好的刚出发就核心紊乱,然后睁开眼睛,面前还是我。 “这运气可太呜呜伯了,我是喵了谁吗?这个月停机都多少次了?” 从第二次开始,他的修理工作就不是我负责了,我将人放在车上带给别的修理师修理的。第一次修理师看见我很高兴以为能证明自己的修理技术,夸下海口说保管将我的朋友修的活蹦乱跳几年都不带断电的。 第二次修理师看见我,数了数我上次到这次的间隔,眼睛发直,以为我是觉得她修的不好来追责的。 后来她眼睛盯着那些电路盯得眼睛都出了红血丝了,最后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宇宙里的一粒微尘。 第三次,第三次看到我(这样看起来波提欧这个月确实命途多舛,掉我面前三次还绰绰有余),修理师视死如归,说来吧只要钱给够,不要怜惜她这朵娇花。 就算我的朋友狠狠的让她质疑了自己的修理技术,但钱有什么错呢(哽咽),给钱大方还没有质疑她的人美心善的甲方有什么错呢? 她上次防尘罩都加的冒火了,还是没防住一颗刁钻的微尘。 第64章 这次找的更是起身都两眼一黑,主打一个魂飞天外。 “幸不辱命。” 她颤颤巍巍的说。 …… 波提欧本人和修理师都唯有沉默,一个没怀疑我的技术,一个放不下金钱,双方都栽到了“除尘”的坑里,爬不起来。 我说:“你要不还是多跟巡猎的岚祈祷吧。” 这么刁钻的角度,这么凑巧的放到我面前,波提欧这是从岚养的奶牛猫被其他星神当成了小鱼干了? 这天底下不是猫塑就是小鱼干塑吗? 岚知道祂散养的奶牛猫变成了小鱼干了吗? 我很应景的裹得严严实实,不比改造人,象征性的穿了衣服,是真真切切的一层加绒内衣一层毛衣再再在外面套了个羽绒服,头上戴毛线帽,脖子上围围巾,耳朵上挂脸罩。 波提欧走在雪上面,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他宝贝的,我被星神安排了?” “大概率,因为我看过那粒微尘,对你的机械体内部没有造成碰撞痕迹,它是凭空出现在你身体里的,还卡的那么刁钻。” “就算不是星神,也是令使。” 这时候报家长,喵喵喵几句,依照那位巡猎星神的性子,听到了说不定就会给人丢一箭过去。 前提是听到。 让星神听到还是挺麻烦的,不该是我这个公司的股东该想的事,何况上班时间快到了,我跟波提欧告别,前往自己的空调房,准备去数绿植被偷摸着按了几次烟头。 同事们也准备好了,精神昂扬的上班听我的冷笑话,听“我有一个朋友”。 我这辈子碰到的很像冷笑话的事还是太多了,有同事自告奋勇的记录了下来,给我整理了一套《冷笑话全集》,然后,我多了一笔稿费收入。 跟波提欧说起这事时,他贡献了一套书的销售额,看着上面的星际通用文字有些迟疑,“这里的生僻字多吗?” “我有一个朋友的文学,能有什么生僻字,论文都很少有。” “那就好,我……我字可能没认太全。” “哦。”我说,“不是大问题。” 公司的正常让我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平和,不是微死的状态,又因为没什么上升空间了,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股东,我的闲暇时间也是真的闲暇。 波提欧现在又被卡在我边上了,暂且走不掉,连对奥斯瓦尔多的追猎也只能停留在网上,正是学习的好机会。 仇恨是踏上巡猎的动力,学习则是为了更好的复仇。我泡着泡面,用波提欧后面的充电口烧的水泡的——波提欧准星一样的瞳孔都放大了,问我这到底是个什么习惯,我说纯好奇不掺假,就跟我想瞅瞅智械的开源是怎么一回事一样——味道跟普通的泡面没什么不同,除了改造人苍白的脸上出现的表情外,最大的收获是波提欧说那什么,他感觉自己被抽了赛博阳气。 他将我的冷笑话当日常识字大全来查漏补缺,我叉着泡面说这其实不行,我的冷笑话没什么参考价值。 “这还是要看你准备学到什么程度的,以公司的防护系统举例,认得字是一个标准,读的半懂不懂是一个标准,看懂了又是一个标准,上手破解就是进阶难度了。” 他一开始是只想认得字,出去转悠了一圈,又被打了闷棍后,咧着鲨鱼牙恶狠狠的说他不干了,这日子他宝贝的就离谱,那个呜呜伯的干这缺德事。 我摊开一堆星神的资料让他自己凭着巡猎的感觉选,哪个让他感觉最想巡猎,指不定就是目标。 “那肯定是他宝贝的丰饶星神啊!” “好有道理,要不我替你问问?” “问,这还能问的?哦哦哦,你能觐见博识尊。” 我问的其实是互。 互的存在感在我成为天才俱乐部的一席后,就彻底在我身上神隐了,是那种我在波提欧面前说我其实是个仲裁官,他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翻冷笑话大全,然后抬头,“新的冷笑话?” 我说不是冷笑话,他回:“那就跟我不是巡海游侠……”在他准备立flag后,我及时用小麦果汁堵住了他的嘴。 想想看他现在的处境,出门就可以开一把星际大□□的运气,说出什么来,岚可能还没回应呢,奶牛猫就已经成别人家的了。 “……不是,姐们,喵,你真是仲裁官?” “哦,不是,但我后面的星神是互,你要不给我个与巡猎星神有关的信物,我看能不能让互联系一下祂,让祂将你先捞出去。” 巡猎家的猫不知道遭了谁,被迫成了我面前的小鱼干,我不为所动,他就成了奶牛猫,哐哐哐在我面前跳。 我上班当冷笑话大王,他在我上班时间贯彻巡猎,然后找了一圈,我下班时就看见挺大一个改造人靠在墙上纳闷这里罪恶也太他宝贝的少了,有点不踏实。 我出声:“什么不踏实?” 他吓了一跳,“啊……这个啊,你做过梦吗,据说以前秩序的梦就这样,让一切都井然有序,罪恶无所遁形。” 秩序毕竟已经被同谐的希佩吞了,再出现就是什么野心家意图重新复活秩序,将祂从同谐中切割。 而且这里,怎么说呢,我象征性的掸了掸他身上新落的一点薄雪,“对于非智识的天才而言,星神构筑的梦永远都存在不和谐音。这里,单纯是治安好。”可不是吗,星神严选的,要是不好的,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选择标准里。 阿哈的笑声没传过来,都是因为不均衡。 我让互给我圈重点,于是星神们就圈了非重点。但因为这太均衡了,互拒绝不了。 宇宙就应当是一个逐渐回归「均衡」的,简洁的程序。 互又不用担心被优化的事,祂自然会喜欢简洁而有效,让人赏心悦目的程序。 就比如祂这次联系岚,都得找一个岚和药师相遇的时刻,因为「巡猎」和「丰饶」的敌对,正是一种「均衡」。 不会被轻易动摇的「均衡」。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岚知道了波提欧被星神卡死的事,但祂面前又永远是丰饶星神。 波提欧都把我这里当成他的猫窝了,每次外出打猎一段时间就会自觉的喵喵喵回来说自己的经历,说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又对公司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失,说自己看到了公司的货物里有好看/好玩/我可能会感兴趣的,他给我带了回来。 而且他卡准了时间,公司的小宝贝就只能看着他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星神的力量可真好使!” ——都这样了,岚还在追杀药师。 我觉得这个冬天过去,我跟波提欧睡一块了,祂的这次追猎都不会结束。 “你就不能找个不均衡的时刻?” 「我会本能的使它均衡。」 “宝了个贝的。” 波提欧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宝贝儿,你怎么骂的这么喵的?” 我说没事儿,我在骂奥斯瓦尔多,他不做人,将阿尔冈—阿帕歇的资料都毁了不少,我搭模型有些麻烦。 “麻烦?” “啊,不是情人节吗,”我跟拉帝奥当朋友时不是节日都会制造点小惊喜的,波提欧不要? “我准备一劳永逸,送你个故乡。” 第63章 磨合 一个波提欧记忆中的故乡,但并非天上真切的一颗星辰。 买下一颗星球对于我而言是最简单的事,而送礼物,至少表面上要用心。礼物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让得到礼物的人高兴吗? 波提欧的记忆里有他故乡里的一切,软的像小羊羔的毛的草,蓝的让人流眼泪的天,还有干净得里面的小鱼像游动在空气里的河水,还有一把没能送出去的小木吉他……太多了,最后一个阿尔冈—阿帕歇人的身体已经大部分更替成了钢铁,柔软的情绪可以不受影响,但柔软的表情,他说,他的机体不支持流泪。 “这会降低运转效率。” 人类的身体上有很多这样看似无用的情绪宣泄机制,以及同它相配合的激素调节。 但作为人类的我也已然失去了正常运转这些的可能性,因而,波提欧听到的就是:“我也不会,从一开始。” 他从过去里抬起头,手上还捏着梦境的拼图:“他宝贝的,你别……你别也走上巡猎啊!” 巡海游侠们的故事集成册,并没有想象中的洒然快意,巡猎复仇的底色注定了他们最初踏上命途时,背负沉重过往的概率大增。 考虑到这点的话,我确实是能走上巡猎的命途,毕竟沉重的过往……有什么会比命途撕裂时的痛苦更让我能感受到沉重呢? 还是两次,一次繁育,一次跟丰饶有关联。 药师的慈悲一开始就注定了痛苦的底色,是成为星神的人走在命途上时的痛苦,亦是被波及到的我的生理上的疼痛。 星神的痛苦从不是踏上命途,是无法救治更多的人。长生是短寿的解药,但不能治愈本就无寿尽之苦的存在。 第65章 嗯,我祈求过药师。 在身为龙母的时间里,龙尊每一次的转世轮回都是我外出的契机,又有命途中断、因果不定的痼疾,路遇药师被赐福也很正常。 因为病得不轻,星神多停留了一会,才被其他人的祈求声引走。 后面又碰见了几次,我临时工作的地方已经活化,成了丰饶的乐园,一片生机里,我的病症实在是太过瞩目。 药师为之垂泪。 「汝之疾暂无驱散之法。」 我只能谢谢祂离开得快,巡猎的光矢须臾而至,点灭了一颗星球,半人马星神追猎丰饶的痕迹,对我投下一瞥。 而依照踏上命途的标准,我想,我是可以说我曾经有因为丰饶而踏上巡猎的机会的。 我思考的时间太长,黑白色的改造人有些心慌,都准备上手给我做个检查了,被我肯定“确实有过”后,他伸过来的手也停了。 “因为什么?” “丰饶。” 我听了波提欧长达一个小时的对丰饶的控诉,没有继续下去不是因为他的词汇量用尽了,是他觉得单方面情绪宣泄没用,决心对我尝试下话疗。 ——但开口就意识到了自己词汇量的贫乏,挠了挠脑袋头发都被弄乱了几缕,才想出一句:“要不我下次多杀几个孽物?” “我知道仇都得自己报才舒坦,但这不是……”他“这不是”了很久,决定采用江湖智慧,直接问我:“我想要让你高兴一点,但我不会说话,总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下定了决心。 我摸了摸他已经乱糟糟的头发,将它理顺了,看上去赏心悦目了些,“我没踏上巡猎就说明我没有那样的源动力,我只是因为丰饶的原因被巡猎瞥视了而已。” 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宝了个贝的,刚刚差点吓死我。” “巡猎倒也没这么令人闻之色变吧,你不也是?” “就是因为我是我才害怕你也……跟我一样。” 怎么样踏上命途的,就害怕怎么样的事在亲近的人身上重演。 我以为波提欧就到此为止,结果他绕了一圈后,又将话题回到了我不会流泪身上,没有仇恨,那肯定会有别的因素。 他说:“我以前被尼克揍得时候还会嗷嗷大哭呢。” 正常人确实是有正常的情感机制。 波提欧一副“你完全没再夸”的表情对着我,说他刚想了想,我是天才俱乐部里的天才,整个寰宇里就那么几十个能跟我进行那什么学术探讨,他要问是不是身体原因,虽然听我描述基本上就是了,他也给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 但他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他说他自己词不达意,但他有个假面愚者的朋友,进酒馆里淘淘能让人高兴的东西也不错。 还是“我想让你高兴”。 或许还有既然我不会哭,那就找点能让我一直笑的东西。反正,他追着公司跑了这么多年,见到的也不算少,想想指不定就能找出来呢。 于是拿个本子就记了起来,很认真的,一笔一划,我看了一眼他的字,改造人没有手不稳的问题,但字好不好看,手稳不稳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有些人手是稳的,字是稳定的丑的。 波提欧的字不丑,但说多漂亮也不至于,我看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手一缩,“字不好看。” “很工整。” 他写的有假面愚者商店里卖的货,其中可信度最高的标了个乔瓦尼,有多弄死几个丰饶孽物,还有一堆能想到的事。 我靠在他身上,时不时出声说点自己想要的。等我困意起来的时候,人顺势往被窝里滑,波提欧怕自己身上有什么没注意到的缝隙会卡着我的头发,手一路跟着我下去。 东西是写不成了,放在床头柜前,改造人的躯体有恒温模块,不至于让人觉得边上睡了一块冰冷的铁,也不至于让波提欧给自己贴全身的暖宝宝。 他不知道我到底怕不怕冷,毕竟天才们的头脑在思考些什么,他很难想到,但我表现出来了,他就会尽力避免出现冷到我的情况。 好像他全身上下最凶也就身上的枪,和一嘴鲨鱼牙了。 鲨鱼牙也确实很酷。 就是有时会让波提欧有些后悔当初没保留自己的牙了。 “太尖了。” 他照镜子看着自己的牙齿,又看了我在抽气的表情,只能拿着其他东西练习自己的力道控制。 他第一次亲人,能嚼子弹的鲨鱼牙给我们带来的体验都不太美好。 我嘴巴里破了道口子,喷了愈合喷剂。他亲我的途中,刮到了我,想要不继续了,都得小心翼翼,免得给我来上第二道口子。 那是很酷的只可远观的牙。 前期是这样的。 后面含糖果终于是含会了。 当然,不止这一处,改造人和人的肉体有区别,我知道,但真正体验的时候,只能说知道跟磨合完毕尚且有一段距离。 第64章 又短了 我以为波提欧就是极限。 这位巡海游侠因为过去经历的原因,有些恋家,与之前那种在追猎途中随处落脚不同,他过了冬天,第一次出门,到了时间却没有被星神拉回我身边时,他手忙脚乱了一阵。 他在逃脱公司的追捕后,给我发的短信里,跟我在直播里见到的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在短信里发的是:“嘿,看我发现了什么,他宝贝的,我能跑到那颗你喜欢的星球上了。” 这里还是要解释一下,波提欧为什么悬赏被撤了一次后,又会被公司追捕的,还是看上去挺频繁的追捕的。因为他没有结束对公司的针对,亦不接受公司的招揽,公司不会再上他的悬赏令,但不代表公司不会反抗和追捕。 他这次跑的时间有点长,在我喜欢的星球上打过卡后,照片给我发了一堆。我的同事们,这么长时间没见过波提欧,很平静的接受了各种可能。 异地/分手/闹了矛盾。 大家的好奇心只局限于第一次看到人离开了固定时间没回来,公司底下下班时间没有出现一个黑白牛仔的时候,问一句:“他没来接你吗?” 我回一句“没有”,她“哦”了一声,又问我要不要去隔壁新开的奶茶店尝个鲜,“听说折扣力度大,味道也不错。” 我就去了。 初春的天气,树在抽新芽,天气还没从冷空气里缓过劲来,时不时让人重温冬天。 奶茶的温度用来暖手正合适。 我就这样捧着奶茶,迎来了梅开二度。 ……好在不是直接人事不省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是偶遇。大街偶遇一个随机买买买的星际和平公司的员工,还是奥斯瓦尔多,我真觉得这安排,可能是阿哈整的。 波提欧跟他碰上,这两位随机没一个,或者全没。 市场开拓部的主管,我的前上司没有认出我来,毕竟神秘仍在,波提欧跟拉帝奥是我想让他们认出来,所以神秘的效果失效了。 而这位,估计是不知道什么是含蓄,上来就直接问:“请问,你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我指了路,他没停留,就急匆匆走了。按照一般的发展,我们此后再无交集,然而奥斯瓦尔多,这人将开拓市场的手段用到了我身上,披着温和的皮。 第二次偶遇,这位穿着痛衣的主管,看上去就是个平易近人,抢到了单推周边,对人世界正是无限美好的时刻的二次元,对着我就是说谢谢谢谢,说多亏了我他买到了最后一捆绝版周边。 我无言的看着他目光顺势滑了下来,落到了我的手机页面,状似惊喜的:“你也推琥珀王的猫?” 我熄灭屏幕,冷漠的:“不好意思,我同担拒否,梦男更是滚开。” 开个屏幕看这里的周边被信用点的力量是不是砸得谷价崩溃,结果就有这么个奥斯瓦尔多无缝衔接,就差靠谷子跟我建立同好交流会了。 同担拒否有时候是个好借口,前提是对面不是个厚脸皮,和一定要建立联系的。 不过也好解决,我得到了他的财富,不会对他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但是互可以,但是记忆可以。 就这样,奥斯瓦尔多买到了周边,离开了这个星球,我们的生活都没有变动。 然后这位,被丢过来第二次。 我确定这是阿哈的行为了,因为祂说:「阿哈想看乐子,求求你了哈哈哈哈!」 “那你怎么丢琥珀王的人,不丢你自己?” 「真的吗,那我过来咯。」 欢愉来的方式也很欢愉,因为据祂所说,目前这颗星球已经被星神们盯着了,大家都只是没拿到了入场函而已,祂拿到了,又不忍心让奥斯瓦尔多继续被祂们丢来丢去当做刷入场券的关键人物,所以,祂,勉为其难的,降临在奥斯瓦尔多身上了。 …… 除了祂,还有谁会丢奥斯瓦尔多?我不信星神们没办法看到我跟奥斯瓦尔多密切的联系。除了欢愉这个太接地气的,没谁会动奥斯瓦尔多。 第66章 “所以,才更要欢愉一些,不是吗?” “奥斯瓦尔多”在我面前转了个圈,“你想出演什么戏剧,阿哈,完全可以配合哦。” “那我可以抛弃你,然后你一怒之下跟我此生不见吗?” “你已经抛弃了一次哈哈哈哈,还要再抛弃第二次哈哈哈哈,是为了那个牛仔,还是那个学者,又或者是被博识尊注视的天才?” “你不喜欢欢愉吗?” “还是更喜欢那个大铁头?” 第65章 阿哈不在 请问,欢愉说了几句真话? 又请问,星际和平公司的市场开拓部主管无故失踪是否会影响到市场开拓部? 答案是全否定。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干着轻松无比的工作,工作外全是来追围堵截的障碍。 欢愉的阿哈是其中之一,但说真的,我更倾向于祂说的是我抛弃过一次奥斯瓦尔多。 我觉得我现在背不起抛弃星神的黑锅。 但是阿哈,祂非要这么做。 老实说,我现在都有点同情奥斯瓦尔多了,欢愉星神整出来狗血小说剧情,什么p47失忆爱上一个女性,要死要活跟她结婚啊——但凡奥斯瓦尔多有点意识,他都能跟欢愉星神来次天衣无缝的追击,在事态不明朗前将我捆住。 但他现在白天上班,晚上还要被阿哈占据身体,我对此感到同情,并以笑代哭喝杯汽水就当同情过了。 毕竟他只是暂时没有意识,我是真的被阿哈缠上了。 阿哈,欢愉的星神对这种事乐此不彼,时不时忆两句想当年,试图给我凭空捏造我抛弃祂的记忆。 真的很遗憾,我说我这么多年,就没见到过阿哈,而且我明天还要上班,迟到了就不太好了。 阿哈用着奥斯瓦尔多的脸凄凄惨惨戚戚的:“要不是阿基维利,你我何至于对面不识~” 在此感谢开拓的阿基维利,无论如何,至少祂在阿哈的故事里做了个对我身心都非常友好的棒打鸳鸯的星神。 如果真的在现实也做了,那可太好了,我不太能应付得来阿哈这种类型。 阿哈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祂是欢愉星神,我是情绪死掉了难以复活的人,怎么不算般配。 这个时候,我就非常想念我的那些领导们了,无论他们的结局如何,至少在职位上,他们中相当大一部分,都可以靠着“我认为这个事儿吧,还是要谨慎的、慎重的思考”拖过漫长的五分钟。 五分钟里又什么都没有提及,主打一个让听众如听的完美体验。 凶险只有一个,有暴脾气的抡起烟灰缸上物理手段了。 “然后呢?” 我问,“然后我笑了吗,情绪活了吗?” 我采用不了这种手段,选择用事实说话。 “你笑过,你怎么能完全不记得阿哈了呢?阿哈难过的快要死了哈哈哈。” “好有乐子,阿哈会难过得死掉。” 奥斯瓦尔多的那张脸笑的扭曲,欢愉星神的笑声从人的声带里传出来,于是万事万物,在此刻一同发笑。 那是一种轻盈的感觉,而不纯粹是面部肌肉的机械性运动,外界的,让人能够轻松微笑的物质仿佛是从我的内心真切诞生的,我看见镜中的我,面孔上是久远之前出现过的微笑。 我的生理机能没有问题,只是情绪阈值彻底损毁,想要发自内心的欢喜难度于是暴涨,跟情绪死了一样。 这点,从不是阿哈的难题。 欢愉星神可以很轻松的就让我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喜怒随心,但只能让欢愉星神或者欢愉命途的行者来刺激我,让我看似可以正常的微笑,这有些太损耗欢愉。 感觉我将欢愉全绑了,一个都不放过都很正常。 直到阿哈掏出来一个忆泡前,我都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对欢愉下手,祂的价值分明是挺高的,对我恢复正常也有作用。 这个忆泡被掏出来后,我恍然大悟,哦,大概是因为已经绑过了。 忆泡出版商来自浮黎的善见天,忆泡制作人是浮黎,至于委托人,阿哈说是我自己。 很难评价。 阿哈甚至是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就迫不及待的使用了忆泡,让我经历了一段对我而言非常陌生的经历。 大抵是无名客时期,又大抵是与持明一脉龙尊关系尚存的时期,因为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在叹息,说“又要回仙舟上班了。” 有个年轻亲切的男性嗓音附和了一下,“这确实是个大工程,意图让不朽的命途彻底复苏。” 阿哈出现在我边上,递给我一桶爆米花,一杯苏乐达,忆泡里正在播放的内容就成了电影。 一个关于我散心散到了列车上,准备精研命途于是将不朽命途当做借口的故事。 一个一开始只是空口给现任老板随口画个饼,后来在现任老板的推动下,饼逐渐变成现实的故事。 这里的现任老板指得是忆泡里的阿基维利。 从这点上看,亲近人的开拓星神可能有点白切黑,毕竟画饼的时机就是我们吹牛比赛时画的,然后阿基维利说非常好的想法,我们来实现它吧。 徒留我一脸懵逼,预先设置的奖品帕姆派被祂笑眯眯的切好放进我的餐盘里。 “就这么说定了,所以你准备从哪里开始,研究一个还在活动的星神可以吗?” 我就这么走上了研究开拓道路,目的是为了不朽命途复苏。 虽然双方可能都没当真,阿基维利等着我反应过来说“不要这么随便就给人设置人生目标啊”。我?我没等着谁,思考了一会,说的是“那也行吧。” 于是就这么,“那也行吧”。 反正星神都开玩笑说让我研究活动的星神了,那我就研究一下呗,难得的机会。 这次比赛里只有列车长受到了伤害,因为星神没稳住,“啊”了一声,一些酱汁洒了点到列车地板上,小小的毛茸茸的列车长啪嗒啪嗒走过来,气的耳朵都竖起来了:“阿基维利,我擦了三次了帕!” 阿基维利让它气鼓鼓的擦了第四次。 星神的“那也行吧”很有执行力,我说完“那也行吧”的当天晚上,开拓的星神就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让我研究开拓星神本身了。 就忆泡里呈现的内容来看,第一次研究的内容毫无特别之处,我涉足了开拓的河流用人本身的知觉体悟了一下开拓的命途。 跟每一位无名客一样。 但既然有那么远大的目标,我被阿基维利拖着走了一段时间,让祂不禁发问道:“你已经踏上了开拓,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 我说:“我想起来这样叫做加班。” “那你是怎么在不朽的路上走远的?” 我简略说了一下,得到了阿基维利一个复杂的眼神,祂说,这可能不是对令使,也不是对躺着不动就能契合不朽命途的优待。 祂说,这倒是有点像是人在对待自己的妻子。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对不朽命途的理解,我可能无法做到。” 第66章 妻子 我对这个很平常心,有空又没事做了,就研究一会儿,有空却不无聊,那命途对我的吸引力也不怎么大。 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还真研究出了一点东西,阿基维利当天非常隆重的庆祝了一下我在开拓命途上迈出的一步。 怎么个隆重法呢? 以列车为中心,以列车长的忍耐力为半径,祂带我去开拓了。 开拓的过程无疑是非常刺激的,阿基维利在他的命途允许范围内,碰见一个星神都可以上去说两句,又因为是开拓星神,什么危险什么地方隔绝就往那边去。 琥珀王的墙高大吧? 阿基维利亲身示范怎么爬上琥珀王的巨引源基盘。 虫皇的触须巨大吧? 祂对着无穷无尽的虫潮和垂下来的一根与星球相当的触须,推着我让我给虫皇剪个胡子。 ……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翻山越岭,将开拓的锚点插在了很刁钻的一些地方,顺便,我既然在开拓的命途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阿基维利就从路过的本地人开的商店里买了一个老式的照相机。 我兼职了摄影师。 至于那商店里的人是什么星球的本地人,我不知道,阿基维利铺星轨,我带着照相机拍一些脱离宇宙大时代的照片,晃晃悠悠的带着黄昏出现在祂面前。 照相机里则是凝固的清晨和午后。 “胶卷又用完了?” 祂看了看,给我换了卷新的。 照片用古老的方法冲洗出来,一些清晰或者模糊的景色就出现在了相片上。 祂看到了其中一团棕黄的,跑过去的一团影子,“这里有猫哎。” 被撞的摇晃因而模糊的绿色和穿过去的一只猫的影子,唯一清晰的,就只有午后的天气。 第67章 这样日常的图片当然很好啦,就是开拓星神如果没那么想得开,为了拍一只冬天站在枯枝上的寒号鸟,用命途的力量接近那只鸟,拍下浅灰色的天、水墨线条一样的枯枝和看上去像工笔画的寒号鸟就好了。 我拍了阿基维利拍这张照片时的照片。 写意一样的景色里,悬空着拍照的开拓星神,和照片边缘我比着v的手。 该照片毫无悬念的夺得了酒馆欢愉照片第一名,阿基维利舍身为我们俩换来了一年的伙食费,并承包了酒馆一年的开拓笑点。 “不是,开拓星神也没钱?” 祂用行为告诉我,祂身上确实没有一个信用点,真的,口袋全翻出来,只藏着欢愉的空气。 ——因为祂将自己身上的信用点放在我手上让我拿着了。 身无分文,但钱只是不在祂手上。 我数了数自己手上的钱,觉得这钱应该能够我们在这里修完整个星轨。 架不住假面愚者们太爱看乐子了,时不时给我们送上一波,我们修完了这条星轨,钱不仅没花完,还多了几倍,照相机都跟着换了几代了。 我都想开直播赚他们的信用点了。 真的。 阿基维利说可以,要是能逮着阿哈的话,那他们给钱都可以说是上供了。非常爽朗的微笑,使假面愚者的钱包一痛。 于是我们就成立了一个直播小组,成员有三个:正在修星轨的阿基维利、从惊喜盒子里蹦出来的阿哈和一个专门给假面愚者拍星空的我。 祂们在精进命途,我精进摄影技术,末了,阿哈跟我来了一句:“阿哈也是活的,要不要研究一下阿哈,阿哈完全不介意有个妻子,哈哈哈,感觉一定会惊掉所有人下巴!” 我问祂,“我要是同意了,是不是你就要全宇宙广播了?” “当然,这么有乐子的事为什么不能分享给全宇宙?” 阿基维利一脚将祂踹出了视线之外。 此次开拓之旅,毫不夸张的说,我拍到了星神大战的素材,在摄影技术上有了长足的进步——指每有一个对我贴脸的阿哈,就有一个正在蓄力的阿基维利,为了捕捉飞出去的阿哈,我需要眼疾手快的按下拍照按钮。 这两位看上去太有人性的星神,这方面展现出来的人性是一如既往的充沛。 就比如,阿哈很会学习,很懂得人类的狗血文学。 我做的最离谱的一个梦,是梦到我一睁眼阿哈就凑上来笑嘻嘻的说:“你醒了,你现在是我妻子了。”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不是梦。 欢愉星神将自己卖了不稀奇,阿基维利对此很无所谓,星神不能理解的是,我为什么会同意阿哈的乱来。 在阿哈的铁臂勒腰之下,我皮笑肉不笑的:“哈哈,这当然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让我伤心的人。” 接下来的场景我私以为是老父亲暴揍鬼火少年,无辜的女儿被迫偏心。但在阿哈的倾情演绎之下,成了集狗血文学于一体的……三角恋。 阿基维利饰演暴怒的原配。 阿哈饰演登堂入室的小三。 而我,我是无动于衷的妻子。 全剧没有一句台词,只有深深的疲惫。 这两位星神能玩到一起是真的不令人意外,两位人性看上去都蛮足的,比我这个人看上去都足。 但是阿哈似乎搞错了身份问题,依照祂们的身份,扮演暴怒的原配的……应该是阿哈吧。 或者都不是? 毕竟前有不朽。 现在轮到阿哈哭了,面具都垂下来的哭,“阿哈真没面子,阿哈连小三都不是。” 好的,小一百二十五。 至于是不是真有一百二十五,二百五是有点难听的,需要委婉一点。 认真来说,撇开阿哈践行欢愉的行为,欢愉的命途对我很有帮助,我撤下了所有情绪插件,泡在欢愉的命途里感受属于自己的心情。 欢愉里当然不是只有欢笑。 有的是一切能唤醒人的情绪,死肉笑出声来也是一滩死肉,虽然这也很欢愉,但阿哈并不偏爱。 祂喜欢的乐子更多的是发生在活着的生命体之间。 从这点上看,欢愉对我的乐子其实已经相当局限了,没真的让我体验所谓全部的欢愉。 又是一个乐子。 我的情绪阈值坏掉了,让阿哈都有点分寸,免得过分的欢愉又往我本来就恢复希望渺茫的阈值填了把土。 这种体验让阿哈觉得很新奇,哦,可能是发生在「妻子」这个身份上,才会重新有这样的新奇感。阿哈轻轻戳一个个体,然后哈哈哈大笑的经历肯定有,但对「妻子」身份的个体是第一次。 克制、柔软、轻飘飘的触觉,欢愉星神放开了自己对欢愉的全部感知,犹疑着怎么要递给我,最后将这份属于祂的欢愉做成了特调。 「将它献给阿哈唯一的、永远的妻子!」 第67章 再婚 那是一杯清透,品尝起来又很柔和的特调,没有什么具体的可以供人细细品味的味道,从里面也不能凑出来一个平淡即是幸福的故事。 那只是欢愉星神一刻的情绪。 免不了让人喝完后露出笑容,但微笑与大笑不同,不自觉的笑和被戳到笑点后的笑不同。 都是对我而言太过遥远的情绪,在记忆浅淡得仿佛某一日无足轻重的阳光。 当然,最令人惊讶的是这杯情绪特调的提供者,欢愉星神阿哈。我入口之前已经做好了这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饮品在嘴里变成爆炸糖的刺激,入口之后,它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柔和。 阿哈,祂能看着我意外之外的表情捧腹大笑,决心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值得拉更多人下水的乐子,祂无疑是正常的。 这种柔软的克制的欢愉,在祂这里也是个非卖品,就算真的拖人下水,用的也是“出乎意料的情绪”,而不是“欢愉星神对妻子的感情”。 首先倒了霉的就是假面愚者,阿哈说自己是好星神有什么乐子都想着分享,对信仰欢愉的乐子人那叫一个慷慨大方。 ——指有的假面愚者中了隐藏款,饮料在嘴里上演了宇宙大爆炸,还有星神飞踢这个究极无敌隐藏款。嗬,开到的愚者你就乐吧,阿基维利一脚送人上天。 意识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一口饮料整昏迷了,昏迷了多久不知道,反正昏迷了。 这就是结束吗? 当然不。 无论你昏迷多久,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无论你从这些饮料里品尝到什么样绝望,阿哈都不会放弃你……的信用点。 这世上唯有欢愉会永远不让人失望。 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人以乐子。 所以假面愚者们都会给钱的,毕竟真的喝了,而且阿哈又不是其他星神,这家伙混在假面愚者堆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悲悼伶人赐福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次,现今不过是,给人说“不行,阿哈没有钱,阿哈会被离婚的!” 可怜的,没来得及给祂信用点的假面愚者,被迫听了星神之间的家庭伦理剧。 非常有乐子,这确实不假,但作为刚入职还没太适应职场的新人,将阿哈的情书当着阿基维利的面递给祂的妻子…… 这位新人复述了一遍阿哈的要求:“您是要我将您写的情书务必以无比嚣张的姿态当着被您撬了墙角现在正准备撬回来的开拓星神的面儿,送到您妻子手上?” “怎么嚣张,对阿基维利说:虽然阿哈夺走了您的妻子,但您的妻子也同意了啊!还是说:你喜欢你老婆,阿哈也喜欢你老婆,你们难道不是一边儿的吗?” “但是——” 星神发出了欢愉的笑声,“是我的妻子哦,阿哈已经跟我的妻子结婚了!” 我旁观了一个职场新人升职失败的全场景,并对这位被阿哈荼毒的假面愚者报以深切的同情。 然后没了。 阿哈这种扩散消息的方式对祂名声的打击为0,因为欢愉星神从诞生以来的所作所为里,就没有一个人会天真的觉得祂会要什么名声。 唯有阿基维利收获了数吨重的同情。 因为阿哈明摆着要拖祂下水。 至于我,我的身份从非人到人,从真实到谎言,从虚无到欢愉,每日更替八百个版本,还有阿哈手动营造虚假人气,一秒成千上万个新人号挤进去胡说八道,个个都能抢虚构史学家的工作。 一滩水搅得那叫一个让人头晕目眩,最博识的学者都要阿巴阿巴,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免得被星神整出来的模因彻底污染了认知。 祂这么高强度整活,一天给自己一堆剧本,故事主旨永远是祂结婚了,故事内容永远是阿基维利被横刀夺爱了。 主旨是真的,内容……内容…… 我看了看,信的人不多,大家更倾向于祂想给阿基维利整个活儿,就跟团建带上关系好的朋友一样。 不过等我转过脸,我身后就躲了一个看上去委屈巴巴,实则能看到脸的话,脸上已经笑开了花的阿哈,前方是团建被阿哈带上的冤种朋友阿基维利。 第68章 我试了一下,完全不能给阿哈挪地方,让两位星神进行回合制对战。我能做的就是被绕的柱子,和休战后的分界线。 以及,永远不能挣脱的角色——无动于衷的妻子。 阿哈有时候会对这样混乱的场面暂时性的压下去一些热情,仅有两个存在的时候,祂找的就不是阿基维利的乐子,而是转而寻求一种关系里的欢愉。 我的阈值损坏问题并不曾抹消祂一星半点的乐趣,欢愉的命途让我的情绪与常人无异,而祂真的想要让一个人感受到欢愉,并非是命途力量对我过多的触碰,祂自然是有数不尽的方法的。 用人可以理解的形容,就是,跟欢愉星神当夫妻的感觉没那么出乎意料,就很平常的小情侣——阿哈将镜头里的所有东西都挤了出去,脸贴在了镜头上,兴高采烈的说“看我看我”——嗯,在抽象和纯爱之间徘徊的男方。 说祂抽象是欢愉的常规操作,比如祂现在手里就举着有毒的虫灾里的虫子,跟举着螃蟹一样,虫子还被祂改了改,在保留无限复制的基础上,变成了银河一样虫子。 撒出来也是。 祂说这些能当星星勉强用用。 说祂纯爱吧,是这位真的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最过分的几次,是近距离让我看星神的诞生,比如记忆,比如毁灭。 祂实在不想错过这种乐子,又实在不想丢下我,纠结了半天,决定把我塞身体里。 换个浪漫点的说法,欢愉星神身体里出现了一片只存在稀薄命途力量的空洞,为了安置祂的「心」。 我走了几次都被欢愉封路,最后忍无可忍的:“你塞之前不会说一声吗,非要找我睡着的时间做决定,我又死不了!” 恐惧走向是,阿哈一时兴起囚禁了我。 但祂觉得这非常有趣,决定让我也体验体验囚禁别人的感觉。 记忆星神浮黎刚诞生,就听到了触动祂命途的“咔嚓”声,我正在拍摄祂诞生的场景。 我体内的阿哈很应景的发出了笑声,笑到一半觉得这不行,祂被我囚禁着呢,祂就学了悲悼伶人的哭声。 浮黎:…… 我:…… 纳努克诞生时,阿哈被火撩了一下,祂礼尚往来的给纳努克来了一下,在新生星神的追杀里抱着我跑的飞快。 哦,对,还有「繁育」陨落,我不是前不朽命途的嘛,命途被「繁育」撕裂的时候跟着痛了,祂以这个为名义,笑嘻嘻的主动掺和了一脚。 琥珀王给虫皇上强度的时候,整个欢愉命途都在举着我,让我看清楚点,要是觉得哪个没有碾碎,不太解气的话,祂就带我撬开琥珀王的琥珀嘻嘻嘻。 “阿哈教你怎么给繁育命途来个追击嘻嘻嘻,那一定很有乐子!” …… “时间不对。” 我说,“忆泡里的时间不对,我们跨越的时间太多了。” 我跟不朽后裔的婚姻结束和延续之间,最长的一次也不过几百年,而忆泡里的时间跨度,等闲几个琥珀纪。 “浮黎没有带走你跟他们的记忆。”阿哈放了个礼花,愉快的说我们发现了电影里的一个新的彩蛋,奥斯瓦尔多的面孔凑近我,瞳孔里是堆叠着的面具,每一面都在微笑: “为了表示庆祝,我们亲吻吧,庆祝我们第二十三次再婚!” 第68章 永生花 到今天为止,阿哈口中的第二十三次复婚,没有抵达。 我是在今天才知道,我甚至是被拿了两次记忆,一次阿哈领衔主演的,一次阿基维利领衔主演的。 阿哈领衔主演的在前,我丢掉这些记忆的原因是我真研究出来了东西,觉得这记忆委实没有必要,于是让浮黎取了出来。 阿基维利领衔主演的,原因还是一样,只不过隔了许多年,浮黎拿走的记忆范围更加精细,我现在还能记起我做过无名客。 忆泡里的阿基维利与我在列车上的重逢被我当做了初见,开拓星神本来以为我是浪着浪着终于想起是无名客不是假面愚者了,结果发现我缺失了作为无名客的记忆。 祂当时拳头已经硬了,就差问我阿哈对我做了什么,准备给离家远游的孩子去讨个公道。 然后,就看见列车长啪嗒啪嗒走过来,“初次见面,乘客你好,这里是星穹列车,我是列车长帕姆!” 列车长跟祂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没可能不记得我是第二次上车。 祂的拳头没松,但是对阿哈物理上的拷问已经降到了寻常切磋的地步。 这是记忆的浮黎的手笔。 阿哈没有第一时间背上锅,后来就没机会背锅了,列车不让祂上来了,可怜的阿哈急得面具都掉一地,茶不思饭不想,只想见自己被阿基维利棒打鸳鸯的妻子。 (阿哈绘声绘色演的,可信度,随便吧。) 反正忆泡里这之后就没有阿哈的正式亮相,出场全是些侧面描写: 不是在亲切友好、平易近人的阿基维利笑意不变的“抱歉,我稍微处理一些事,待会就回来。”里。 就是在我夜半突然被敲响的门、隔着门传来的阿基维利的声音“我梦到你做噩梦了,你还好吗?”里。 …… 阿基维利铁了心不让阿哈见我,而阿哈抓心挠肺的想见我(?),我不确定,因为如我所说,阿哈的出场都是侧面描写。 让阿基维利暂时离开出现异常行为的,可能是列车撞上了没死透的虫子,可能是沿途发现了一颗星核,又或者是阿哈……开拓的旅途不可能一帆风顺,阻碍亦不可能只限于阿哈。 以为自己是第一次当无名客的我,混在一群无名客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对于认识我的阿基维利而言,不是一件很容易忍耐下去的事。 普通的无名客、出色的无名客,在广袤的未知里都会受伤乃至为开拓失去生命。 阿基维利会坦然的接受这样的事,对所有踏上开拓之旅的无名客献上真诚美好的祝愿。 在祂主导的开拓之旅里,祂也会避免出现伤亡。 所以,祂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好老板。 等到这个好老板长时间凝视着我身上留下的一道伤口,凝视着那些喷上了医疗喷雾等待愈合的伤口时,我只以为这是老板的大发善心——除了「妻子」这样的工作,没有哪一个打工人会认为老板看你是看上了你,只会想到“完了,被抓到小辫子了”。 这点,就算老板是个帅哥都挽回不了,只有平时当人,才会让人勉强想到正面角度。 阿基维利选择的不是福利,是求婚。 求婚当天,列车外黑漆漆一片,有什么东西啪啪啪甩在了窗户上,阿基维利用一脸凝重的表情问我愿不愿意成为祂的妻子。 我尽职尽责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做出视死如归的表象,问祂我们列车是不是遭了虫子了,还是开拓的命途需要这么做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您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我满脸写着这个。 阿基维利被梗了一下,失笑:“列车正常行驶,没有偏离轨道,昨天这片区域的星轨我已经探查过了,没有阻碍列车的事物。” “这是一段平稳的旅途。”祂先强调了这一点,车窗外的声音静了一瞬,然后是“嘭”“嘭”“嘭”,一声比一声大。 星神依旧保持着温和近人的微笑:“我是认真的。” 开拓的力量笼罩着整个星穹列车,都无法隔绝那种吵闹的声音。 理论上,求婚应当慎重,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但我们,一个星神,一个说持明也行说人也行。 “那能接受随时离婚吗?” 我问。 看了阿哈离了又结二十多次的阿基维利,答案只有一个。 祂求婚完成,做的第一件事是出去揍什么人,回来后相当自然的继续求婚之前的话题,求婚仿佛只是在走某个正式流程,好确定下双方的关系。 我说祂很像人,星神说是吗,看了别人结婚那么多次,婚礼上被抢亲的都见得多了,可能是在其中学到了一些小技巧。 祂说不定对我的房间比我自己都还要熟悉,那种敲个门,听个音儿就知道我睡没睡,房间里时不时有什么东西在手忙脚乱的移动的程度。 还没用命途的力量、星神的位格去作弊。 这种熟悉感接近于让人消解警惕心的亲近,又或者是星神再怎么接近人,依旧是另一种个体所致。 反正我问祂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时,祂总是反应很快的笑眯了眼,说,“真巧,我也这么觉得。这是不是就叫一见如故?” 近人的星神很擅长利用人的习性,冬天了就嘟囔这自己怕冷,两个人的身体都快嵌合到一起,我忍无可忍上手扯开距离,祂就顺理成章的跳过了这种话题,跟我掰扯开拓的星神到底能不能怕冷的问题。 我们之间的话题绝不危险,绝不会动摇我们之间的感情,也绝不会有星神对人的异质感。 第69章 阿基维利在开拓星球时值得信赖,在日常行为里的开拓,列车长帕姆的厨房里一旦长出了一个阿基维利,所有列车车厢里就会出现列车长耳朵竖直了才能发出的声音:“阿基维利!” 还有被我手动拖出来的开拓星神。 列车长心爱的拖把被它握着,但凡阿基维利敢挣扎一下,列车长大有用拖把把祂再撵出去一次的架势。 听到动静的无名客,看到这里有经验的就已经回去了,没经验的还想记录星神的窘态,眼睁睁的就看着阿基维利从被我拖着,变成了搂着我跟我咬耳朵的状态。 祂确定帕姆已经气冲冲的去了厨房,看不到我们这边的情况后,非常迅速的切换了状态,贴在我耳边对我说列车长的厨房刚刚遭遇了些什么。 祂只是想在自己的口袋里捞出来一条外星特产鱼,那鱼尝起来很鲜美,刺少,祂特意养了一池塘。 去池塘也是想用它做些仙舟特色料理,结果口袋里,祂一捞捞出来一堆外星螃蟹,再一捞捞出来一堆花,再一捞,一条外星生物汪唔汪唔乱窜。 它被螃蟹夹了脚,又跳到了花上,因为花上有刺,撞翻了面粉……阿基维利提着它,刚来的帕姆提着拖把,接下来就是我看到的那样。 吃了狗粮飘忽着回到车厢平复的心情的新人们,最后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一句:“……阿基维利……你去的是厨房,不是池塘……” “……但是它现在也差不多吧……”星神的声音是隔几扇门都能听出来的心虚,“……我为了缓解尴尬,手放进了口袋里……掏出了池塘……鱼还在跳……” 实在不怪列车长生气,它小小的个子,工程量却有那么大,我听了全过程都觉得厨房里的列车长没有拿拖把敲祂的头,都是念及旧情。 都这样了,阿基维利依旧没有放弃将那些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在减少帕姆工作量的同时,还让我见到一只在池塘里憋气游泳的外星小狗,一些被狗刺激得到处乱跳的鱼,以及被泡进池塘里的七零八落的花。 还有倔强的夹住小狗的外星螃蟹,阿基维利抢救小狗的时候,螃蟹放过了小狗,恶狠狠的夹住了阿基维利。 地上多了两个被震碎的蟹钳。 罪魁祸首看了一会,抱着湿漉漉的狗,冲着我笑得爽朗: “今天的蟹钳少了两只。” 今天的饭,小狗咬骨头似的吃螃蟹,它是只很聪明的小狗,否则现在就是阿基维利看它被崩掉的满嘴牙,对我说给小狗安装一套超级无敌酷炫的天慧星墙牙吧! 也因为它聪明,被我们养着的时候,阿基维利受难它摇尾巴,阿基维利高兴它垂尾巴。 冲我撒娇试图让阿基维利打地铺,被祂抱回了自己的窝,还得到了一个致命威胁:“再占我的位置,我天天抱你。” 一句话,险些让小狗抑郁了。 帕姆第二天陪它散步的时候,以为这难得不掉毛的外星小狗生病了,检查了一通,发现是抑郁。 它跟阿基维利的战争旷日持久,到它老的嚼不动的时候,阿基维利伸手,它都跃跃欲试想要咬上一口。 它一老了,什么不敢做的事都敢做了,挤阿基维利位置,冲着阿基维利汪汪汪,得意洋洋的在我手边摇尾巴。 阿基维利也不恼它,它只是一只小狗,生命末尾得意洋洋一次,星神也没小气到这种程度。 它走时可能也是得意洋洋,因为给了阿基维利一口,报了险些被淹死的仇。 祂:“记仇。” 后来阿基维利就不给我带宠物养了,因为能当宠物的,跟星神比寿命的,以前叫古兽。 而现在,宇宙里唯一一只古兽叫做贪饕星神奥博洛斯,想养,得过克里珀的墙。 祂带我去看了一眼,那是一只旧日铜蓝,具有汹涌力量的兽,永无止境的在吞食。 “我下次给你带一朵永生花。” 阿基维利向我许诺。 第69章 记忆 我们都知道,开拓将要陨落,那朵被承诺的永生花到底有没有送到我手里,在这个忆泡里没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养奥博洛斯当宠物。 “我交给浮黎的记忆里还有什么?” “所有星神的死期,命途的发展阶段……只有浮黎知道。但是浮黎是个小气鬼,阿哈去祂的地盘求了祂好几次,祂都不肯给我。” 将阿哈的话翻译一下,就是祂去善见天扒拉了好几次,被浮黎阻止了,没有翻出来那些记忆。 再贴近实情一点,祂给了善见天一些小小的欢愉震撼,趁乱捞出来这枚忆泡,这还是这枚忆泡放的位置没那么深。 那些被仔细切割下来的记忆里包含着我的研究全过程和跟浮黎达成交易的始末,阿哈说它成了浮黎晶体身体的一部分。 “那个跟踪狂准备保存它到死。” 祂翻了善见天很多次,回浮黎的地盘跟回家一样,才确定这点。 所以,我跟阿哈相当于看了一场曲折离奇的爱情电影,其中重要的事业线则被挖去,可能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原因是记忆的导演浮黎认为我的事业线进展可能……太过恐怖? 谁知道呢。 我的记忆被清除得这么干净,显然是我自己也觉得它有些不合适被记住了。 总不能又让我无中生个丈夫出来吧。 这是一段有些离奇的经历,但是我没有跟阿哈再结第二十三次婚的想法,还催促着阿哈早点换下奥斯瓦尔多的脸。 这位再如何,昔日也是花了大价钱向我购买一个情人位的,现在仍旧在为我源源不断的积累财富。 折腾几天就够了,长时间折腾下去,受损的还是我的利益。 事情到这里,我碰上阿哈和奥斯瓦尔多后有些鸡飞狗跳的经历是否迎来尾声? 是,但也不完全是。 阿哈的行为给人提供了思路,我这边碰到的熟人浓度过高,暂时离场的两位:奥斯瓦尔多言辞恳切的力邀我加入星际和平公司,尽享美好生活;阿哈虽然没有实体降临,但我时不时会在生活里察觉到阿哈转播给我的乐子。 就这么说吧,这个开春,我做过战略投资部团建的背景板,做过路过纯美骑士的人,还做过天才俱乐部的天才的交流对象,做过某位忆者导演里入境的本地人…… 频繁入境程度多到有网友闲得无聊发现了几个镜头里都有同一个路人,扒了一下,就扒出了我的一日三餐,和生活作息的基本时间。 更搞的是,这样的网友还有很多,他们琢磨着,用剪辑的艺术将我这个镜头里的路人逐帧剪了出来,剪出来大人物成了路人背景板的效果,上传了网站。 然后一夜爆红。 连带着我被同事整理出版的《冷笑话大全》销量都暴涨,五分钟就进入了无货状态。 再一眨眼,有人建了我的个人站子,关注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又迅速分出来颜粉、事业粉、唯粉、妈粉、男友粉…… 我从一个素人顶流出道只需要一夜,这速度,非常的星际时代。 一群人在站子里其乐融融的讨论我什么时候出道,左一个内部消息说我是公司接下来要推出的王牌,又一个独家消息说我是最近很火的素人作家不日准备直播带货。 某某真相帝又跳出来,说上面都是傻子,出道得这么刻意都看不出来,显而易见,这又是一次某大家族的女儿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为此,他们撕了起来。 撕到最后真相帝大抵是赢了的,因为一群人的重心已经偏到了我到底是有什么大背景,能够让这么多大人物作配,还做的这么真心实意,完全看不到一点勉强。 我敢确定,此时我本人进场发言说“他们之所以那么自然,是因为我真的只是个误入镜头的路人”,我本人都会被建设不知道多少楼。 打破这另类的其乐融融的气氛的是看到了视频,向上一层层汇报的星际和平公司员工,因为涉及到的高职级人员太多,有关我的闹剧正要掀起狂澜时就被静默,成了一滴水,悄无声息的融入庞大的信息流中。 更多的消息涌上来死死压住了未散的余波。 把握时机,抓住机会,执行不可能完成的开拓——这正是奥斯瓦尔多的手笔。 拒绝交流的人需要制造交流的借口,比如一场意外造就的“意外”,奥斯瓦尔多做了一次无聊的网友,在观看对手的新闻时,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这个他记忆里想要交流下去的人。 巧合的是,我入境的情况有些多。 他随手制造了这么一场闹剧,给了它足够的预热时间,又在进一步发酵前选择了切断。 顺手也给对家制造了些无关痛痒的麻烦。 那么中间有什么引导计划吗? 没有。 他只是完成了剪辑和推流的工作,其后就是看事态自然发展了。他只是要个借口,这借口会给人带来什么,这就不是他关心的范围了。 第70章 “看起来你没受什么影响,我很高兴。” 他高兴是真心实意的,我出意外了他说我废物也会是真心实意的。 “我为此感到抱歉。” 假的,但说的比上面那句高兴还要真心实意。 接下来的话流程我可太熟了,先是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抱歉,然后坦诚自己的失误,再开出看似优渥的补偿,将事情这么过去,后续就看他什么时候又想起自己的歉疚心,又将人拉起来说一通了。 想要跟一个人拉近关系,就借钱,不借就硬是创造一个错误,将自己的钱变成别人的钱。反复的给几次,不是喂饱了对方的贪求,让对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是对方是个无底洞,除了要钱没有任何回音。 但是关系已经联系上了,不是么? 单方面的交易也是一笔凭证,不收有不收的方法应对,收有收的方法应对。总归是他主动说了一句话,他想拉关系的人这辈子都洗不清身上的脏水。 为什么不是朋友? 市场的开拓注定了他的敌人比朋友更好对付,对敌人下手天经地义,对朋友下手就是让合作伙伴多了一个脱离的借口。 想要爬的快的代价罢了。 人总不能名声和业绩兼得。 他只要业绩。 眼下我是他的一笔业绩。 但有时,他也会碰上一言不合就会物理手段解决问题,还能解决公司带来的麻烦的人物,他不气馁,理事们碰到这样的钉子都指不定要死上一次。 只要没死透,有一口气就会爬起来,继续笑意盈盈的说筹码,万一成了呢? “这次是真的抱歉,浪费了您这么多时间。”他目光灼灼,“其实,我早就觉得您对我未免太宽容了些,这次我以为我不会成功,结果事情按计划进行。” 偶尔我也会碰到这样的时刻,因为对给我赚钱的和我给他赚钱的人完全是两种态度,会被一些已经被放置的人仅凭感觉认出来。 “——是您吧?” 比如这样。 他叫出来的是我在公司担任p47时的名字。 我的这次工作,非常好,好就好在它无时无刻不在给我带来丈夫或情人的寻回。 奥斯瓦尔多到底怎么感觉出来的,怎么说呢,这位海拉那次就有感觉了,但是他不可能对一个公司重点关注的天才说什么你好像是我记忆里的存在。 前些日子偶然碰到,虽然略有波折,但既然他晚上丧失意识都在跟我相处,那想必我没有忘记他。 他就a了。 …… “你说你跟我这段时间相处过,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但我的身体告诉我,我确实跟你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别惊讶,我好不容易寻求到的恩赐,为了避免因不可抗力而佚失,我自然会采取一些措施。” “比如,我强迫自己的身体记住你。” 我听到了阿哈的大笑声。 第70章 原点 奥斯瓦尔多也是个重量级。 他觉得记忆可以被更改,身体反应虽然好似安全了些,却也容易轻易混淆。公司的p47能够理解到的许多法子里,其实并没有一个能完全记住一个人的方式。 一切牢固看似不可更改的,都有破解方式,所以这位,他口中轻而易举的记住,付出的代价却并不轻而易举。 以另一个p47,他的对家,存护令使钻石举例,公司的「基石」他用来传递存护令使的力量。与之相对的,奥斯瓦尔多是利用自己的权限,以某种方式吃下了它,以「基石」的不可动摇来保存自己对我的感知,确保它不会被混淆更改。 他选择将这种事物交给自己的信仰来存护。 答案显而易见,他成功了,即使这中间,阿哈可能出了点小小的力,但他人已经站在了我面前,说出了我p47的名字,又出现得恰到好处。 我又能说什么呢? 说哥们你要不检查一下身体,存护的「基石」对人而言意味着根本不能被消化,意味着恒久的异物。 还是说,没事,你待会就能忘记了。 阿哈丢一个身体里有存护「基石」的人过来,相当于也就将琥珀王身躯上的一点碎屑也跟着丢了过来,再相当一下,就是将琥珀王的目光引了过来。 「石心十人」其实也可以做到这些,但不如奥斯瓦尔多这样将自己都当成了「基石」的载体,成为活的信号发射器的人更好。 我就知道阿哈祂来一定会带来乐子,可以是别人的,可以是我们的,可以是所有人的。 “这样的星神多吗?” 在奥斯瓦尔多很自觉的在我家找了个房间,当做自己的落脚点后,我问互这样的事还要持续多久,互的回答是,「一切正处于均衡之中。」 “说点不带均衡的话。” 互让我看到了星神的视角,所有的一切都在缓慢的向着均衡移动,同一量级的存在一如均衡之中的顽石,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动静。 祂没说多不多,也没有用言语回答,只是让我去看,去看到宇宙之中因为星神而泛起的涟漪,和涟漪消弭的边界——有一颗正是我所在的星球。 与被智识记忆等锁定交织的翁法罗斯不同,我所在的星球,并无星神直接的影响,只有祂们的使者偶尔掉落。 除此之外,这是一片星神们自发制造出来的一个禁区。 一个隔绝了祂们的目光,和未参与星神目光的禁区。 我看见丰饶的力量意图降临又被记忆冻结,看见智识的时刻使巡猎与丰饶不断相撞,看见神秘的雾霭模糊了记忆……一切正如互所说,处于均衡之中,偶尔的打破,亦是星神之间的均衡。 人被太多星神注目不是一件好事,有灵之天体,对人是认知之外的事物,知道其概念,知晓其伟力,却不知如何能够限制,如何能从星神的注视下保全自身。 如我这般,跟星神有过婚姻关系,目前还有活着的前夫的……靠谱一点的前夫还好,但是阿哈。 祂就算提醒我也得整个大活儿,让我见见因我而起的乐子。 一个宇宙级别的乐子,不被注视的人,正在因为这种均衡而有了对星神的选择权。 向来只有星神选择注不注视人的,头一次,有人选择注不注视星神的。 祂甚至在乐完之后还顾及到了我们结婚二十二次的情谊,亲自为我挑了一个安全的选项,也就是存护。 “如果摆脱不了,那就只能选择了,前妻,阿哈唯一的前妻,真的不跟阿哈复婚吗?” “阿哈非常乐意帮你摆脱祂们!”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当然也不需要复婚,欢愉星神不会拒绝乐子,至于什么可以被称作乐子,祂可以说是所有。 星神的伟力能够做到什么? 做到很多。 这么说吧,我就算现在起名叫做海拉,工作经历写自己是天才俱乐部#85,负责招人的hr也只会交给我固定岗位,将我安排在一个清闲又福利齐全的岗位上。所有见过我的人,在保留了「海拉是天才俱乐部#85」的通识下,还能将我当做是新入职的陌生职员。 跟我自己能做到的是不是很像? 区别就在于,这次我不用支付自己的财富,甚至离职时间都被规划好了,只用在一个地点呆上一定的时间。 还不用避开星神,因为星神们现在达成了一致,准备让我一个一个职业试过去,在此期间,祂们不会给我带来任何会影响我理想生活的麻烦,甚至不会丢人过来。 我信吗? 如信。 寰宇里能找我麻烦的就这么几位,现在真巧,祂们全凑在了一起,这可能就是活的长久的麻烦吧。 奥斯瓦尔多作为我在新工作上坚定不移的靠山,以及偷偷摸摸的地下情人,看到我在工作经验上填上的内容时,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 那几乎是狂人的呓语。 “长生种,活的岁月没数,从不朽时代至今。职业经历太多,具有行业冥灯属性:入职不朽,不朽陨落,投资开拓,开拓陨落,中途入股秩序,秩序变同谐,一气之下跑到了纯美,纯美下落不明,没写的是没有面子。” “星神尚不超过二十位,出事的全是前东家。现在想要入职存护,希望能够得到存护。” 完全是一篇科幻小说,可以拿愚者奖的。 可惜全是真的,纪实文学又不敢收。 吞下了存护「基石」的奥斯瓦尔多一边说着真恐怖,星神伟力至此,一边又明知故问这些被看到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刚入职的一大把年纪,离魔阴身就差一点指尖宇宙的距离的长生种,神情恹恹,已然是进入了上班微死状态:“那就是给浮黎增加一点小小的工作量。” 我吸取了曾经入职市场开拓部的教训,选择了加入战略投资部,方便奥斯瓦尔多给我送钱的同时,又能脱离卷王文化。 但人在历史里吸取到的教训就是从来不会吸取教训,公司,呵,公司,在庇尔波因特的哪里有不卷的,我那时是卷习惯了才觉得战略投资部还行。现在p36,庇尔波因特里纯纯的萌新职级,看战略投资部,我只想让奥斯瓦尔多用朴实无华的商战方式给整个庇尔波因特拉闸。 第71章 “你什么都做得到的,是吧?” “我只能给钻石的办公室拉闸。” 要命,他竟然还真的做过这样合法但缺德的事。哦,他无德啊,没事了。 这个缺德玩意儿,甚至让市场开拓部都不怎么盛行卷王文化了,在我没加入市场开拓部后。 第71章 p36 撇开奥斯瓦尔多这个混蛋干的缺德事,反正他已经仇敌满天飞了,前有巡猎游侠后有部族遗孤,多做一件缺德事甚至不能让他头顶上的死兆星多闪几下。 因为现在他只能见到一次。 它闪了,就是我要刀了他。 现在没到那程度,这位还能在我面前嘚瑟。 我在战略投资部的岗位是p36风险评估专员,没有「处理」这个前缀。事实上,p36在庇尔波因特能够碰上的风险,基本上都不是这个职级应该处理的事。 加上「处理」不会让我的工作内容更多,只会让我的办公室外面贴上一个办事流程。 上面写着某某风险需联系某某领导。 一整天,我只用上班开次门,下班再关次门。 现在与加上「处理」前缀后的工作内容有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我需要打开办公设备,处理些p36职级之下的项目投资风险评估报告。 没了。 实际工作不超过一个小时。 说句令人伤心的话,大部分能堆积到我面前的报告最终归宿都是丢垃圾箱里。好的项目自然是早早的交到了领导桌上,不上不下的走流程,被打回来的才会到我这里进行最后的挣扎。 那么,实际上p36的风险评估专员的真实工作内容真的会有我这么轻松吗? 不是,这是边缘人的待遇,有上进心的负责挑出来那些好的和不上不下的。 对应工作下,是一群p36,而非一个p36。 关系户不用拼搏,甚至已经准时准点下班,连升职的机会看上去都不在意。 我尽职吗? 当然,要不是有过几次捞出来黄金的经验,我也不能成为p36。 我人缘好吗? 当然,在职场上,有一点非常真实,大家之所以讨厌关系户,是因为自己不是。真正正直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p36,其实已经脱离了普通怪的级别,能被称作精英怪,被资本异化的程度已经很难让一般人独善其身了。 大家甚至都不会背后蛐蛐人,吐槽欲望被压到最低,见面的表情或亲和或官方,其实都是常用的有肌肉记忆的面具。 上班时往办公室里一望,都是曾经的自己,但他们也是真的,很难有掀桌子的能力。 我是扮演,他们是生活。 正因为如此,我这个明摆着的关系户是活的真滋润。 大家都不会抱团蛐蛐人,也不会直白的给脸色,内心里可能有很多话要说,行为上却是不卑不亢。 不刻意讨好,也不会有意疏远。 毕竟办公室里的关系户可能捅娄子需要人背锅,但也可以让上面一些人“不经意”的漏点东西下来。 就是他们想岔了一点,超绝不经意会漏点资源下来的是对家市场开拓部的主管,在战略投资部,我的背后其实空无一人。 ——所以,我其实,在战略投资部,不是关系户,是边缘人。 至于给我走关系的那些星神,无论在那种分类里,祂们都不能归类于人属。 ——我只是不加班主义和躺平主义。 是的,这个世界已经卷到完成本职工作按时下班都是躺平的地步了。 战略投资部那更是卷王中的卷王,p45都能真心热爱工作,下面的自然要跟上。 我准时下班时,办公室里还是灯火通明,一群走出庇尔波因特都能称为大人物的精英们跟普通社畜没有什么不同,对着面前的光屏,神态不一。 没有一点准备下班的样子。 庇尔波因特的加班文化盛行不是一句空谈,连生活区销量最好的产品都是提神醒脑的饮品,广告词还跟工作有关,就可见一斑了。 ……说的好像我第一次来庇尔波因特一样。 生活区商店里的工作人员习惯工作时间内是员工家属来购物,夜晚才有人陆陆续续过来买点东西然后继续上班。 我这种准时下班,别着工牌的员工,属于是珍稀物种。 还有闲心去看黄昏时的庇尔波因特的特殊自然风貌,那更是珍稀得不能再珍稀了。 庇尔波因特的风光自然是好的,这里居住着可能是整个宇宙里都最有钱的一批人,在物质享受上向来是不会吝啬的。 寸土寸金,又奢侈的收纳了诸多奇景,让每一个从工作中抬头的人都难以后悔自己的选择。 人造沙砾洁净美丽,平铺成起伏着的白色海浪,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管理这片区域,使海永远蓝澈沙滩永远洁净。 而一个准时下班,漫步在沙滩上的p36,又能对这片景色造成什么影响呢,顶多就是海鸥肥了一点,路边商店的面包被搬空了一点。 海鸥在吃面包,我在沙滩长椅上发呆。面包没了,海鸥飞走,扑扇翅膀的声音提醒我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我就离开长椅,回自己的住所。 沿途可能买了一堆热量炸弹,主打一个当天的工资当天花。 钱没了对我有什么影响? 没有。 影响到的是奥斯瓦尔多,他这人遵循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原则,每分享一次我买多了的热量炸弹,就得在自己身上喷一次除味剂和日常用的商务熏香。 他想的很清楚,我现在在战略投资部,要是被钻石从他身上发现了端倪,将我提起来跟他对垒,这会是他从业以来最大的考验。 我对他太熟悉了。 一个对他熟悉,他晚上还要去见的人,成为业务上的竞争对手,他做的噩梦也不过如此。 “那你的气味染到我身上了怎么办?” 我闲得无聊。 “这不可能,你身上什么气味都没有,一直如此。” 这世上要是有什么香水味道能够在我身上附着十分钟,奥斯瓦尔多都会买空它,乃至控制住它的整个市场,试图囤积居奇。 好吧。 真有那种香水出来,大抵制作人会是阿哈。 我的日常就是上班躺平下班彻底躺平,如无意外就要出意外了。我的运气有星神干扰时可以说星神干扰,没有干扰,那就只能承认我的运气确实如此。 那天,我提着甜品店里因为有了忠实顾客而喜不自禁刻苦钻研甜品技术的甜点师的最新大作,面前是我在战略投资部的主管。 升职还是降职就在一念之间,好在我现在根本不会认得他的脸,所以可以目不斜视的路过。 职级低的好处,大老板来了都认不出来。 只有一点要命,大老板记得我,还喊住了我。这个压迫力瞬间自带了bgm,“噔噔噔”好似课堂上睡醒望见窗户后面盯着你的教导主任。 人长大了,恐惧的东西依旧换汤不换药。 大老板毫无无意中压迫了p36的自觉,看上去相当平易近人的跟下班回家的员工聊着天,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公司总部。 他甚至还很绅士的帮我提了一个袋子。 甜蜜的蛋糕在他手里都成了冷冰冰的装饰,没有食用欲望,只有咽下石头的错觉。那些触动人食欲的色彩,确切的正在变成石头反射出来的色泽。 战略投资部的主管广为人知的名称确是是一种石头,宝石,钻石。 我绕了点路,半路上钻石没有接过一项紧急事务,步伐不紧不慢,我就知道,绕路已经没有用了。 但既然都绕路了,还有劳动力,我就顺手买了点生活用品,提在了空出来的手上,才带着突然闲情逸致起来的大老板回家。 蛋糕的包装袋,在存护令使石头似的血肉上勒出了一道红痕,在手的指弯,显眼。 他比我还要自然的将东西放到了我家,没给我没礼貌从而降职的机会,然后开门见山的: “你对当前的工作很满意,不准备改变?” “你有成为p47的潜力。” 今晚奥斯瓦尔多不会过来,房间里所有他的痕迹都被抹去,只有我独自居住的事实。 他没有能见光的身份。 他只是情人。 钻石说自我入驻庇尔波因特,他就在关注我,本以为很快就能在高层见到我,预备给我的待遇和职位却空了许久都不见人来。 比客套更可怕的事出现了,我的职位升迁经历,浮黎绑的太有逻辑,切出来的效果就是我这个不加班主义,每次都是淘出来一个金子,就休息好长一阵子。 才爬到p36,就成了我的怠惰。 我以前,我以前确实是个卷王,所以切下来的升职经历含金量确实高。 钻石也是真没客套。 在战略投资部,每一个资源都会展现出自己应有的价值,得到与自身价值相匹配的地位。 第72章 我现在成了例外。 原本没什么的,钻石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按着自己的步调去做事,然而最近,我的静默期已经超过了历史记录,眼看着人就要待在p36不动了,他便过来扶了我一把。 好用的牛马有一天草吃慢了一点,就有人急。 临到头,事情发生了,我也镇定自若了,将那袋我毫无食欲已经准备塞给奥斯瓦尔多的蛋糕拆开包装盒,插上叉子,递给了钻石。 “我没有升职的想法,也不想再卷下去了。如果你实在看不惯我,先生,你可以选择辞退我,我不介意。” 他说他知道了。 我很想问他知道了些什么?! 第二天上班,我到工位,一个陌生的高权限账号就给我甩来一份文件,备注是“今天要看的文件,按格式填,看完下班”。 二十分钟后,我下班了。 第三天,我调岗了,平调,职级不变,还是p36,工作内容不变,唯二变得是工作待遇和职位名称。 p36,风险评估专家。 没有独立办公室,因为p36确实不能争取到这些,但没关系,钻石会安排妥当的:我现在的办公室以前曾用名,战略投资部主管办公室。 我现在的同事,「石心十人」。 职级不变,工作内容不变,也就只有这两个没变。 第72章 p36 奥斯瓦尔多说精彩。 他单知道钻石看见我的工作能力会见猎心喜——对家的目光总是相似——不知道钻石还有这么卑鄙的跟他不相上下的一面。 我说醒醒,会有这么个发展难道不是你开了个好头吗?不过他是拿业绩和待遇硬灌,钻石看上去人性化了一点,先提待遇,又看上去没加工作量。 实际上,我现在跟p45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现在是p36。 我游魂一样的走出被上司气味笼罩的办公室,度过了被办公室内装饰晃了好几次眼睛的一天,于上班半个小时后准点下班。 路过的欧泊用孩童的嗓音喊住了我,我很警惕的回头,身体呈现出绝对的防御姿势。 “别紧张,不是加班。” 看样子钻石已经告诉了他,他捞过来的p36有一颗已经摆烂毫无斗志的心,跟战略投资部的卷王们格格不入。 所以,他才出言安抚我,说他叫住我不是为了让我工作。 他最好是。 能让我处理半个小时的文件已经揭露出钻石的险恶用心,那份报告必定出自「石心十人」之一,否则我二十分钟就能下班。 我希望那份报告是欧泊的。 因为我驳回了它。 理由都很简单:“它所创造的价值无法弥补部门损失一位p45所造成的损失。” 我不是头一次见价值为负的报告。 也不是头一次见会吞掉一位p45的报告。 我工作履历太丰富,很多别人的“头一次”是我的日常,在驳回理由后面必填的那个补充意见里,我为了下班更是什么都敢写,主打一个高效。 钻石不在,欧泊作为他的左右手,行使他的意志,他请我进他办公室稍坐一会,体验一下公司新出的蛋糕。 不是加班,胜似加班。 我沉吟了一会,“要不我还是辞了吧,敲那些字我都很有负罪感。” 牛马不想工作,无欲无求的时候,卷王上司都是为之奈何的。 欧泊说没事了。 “真的吗?那蛋糕……” “你要多少?” “啊?” 我确实错怪了欧泊,这位出手不是按个买,是按店买,他请我进办公室原本是想着我想吃什么就让人给我做,新鲜出炉的总比放了有一会儿的好吃。 甜点师都站了一排准备随时待命,结果我人不怎么配合,只想拿蛋糕,而不想进他办公室点单。 他只能给我装了几个我选中的蛋糕,让我带走。 三分钟后,我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欧泊早有预料:“碰到他们了?” 我表情沉痛的点了点头,再次,“要不我还是辞了吧,一堆上司看的眼睛疼。” “你的实际待遇是p45,理论上,我们是同事,更是一体。” 他的身量抽条了一下,随着声音一起变作了青年。 孩童的身形压迫感不是很足,青年就刚好。 「石心十人」不意味着只会有十个人,末位淘汰制尚未卷到如此不近人情的地步,它只是现在只有十位。 约两个月前,钻石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向「石心十人」告知我的存在。他们意思意思一下的准备好了见面礼,以为自己能看见p36到p45的奇迹。 两个月后,也就是现在,我被钻石逮到了他们中间,保留着p36的身份,待遇向p45齐平。钻石还腾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大有一副有空就回去盯人的姿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两个月里,我实际上的同事们,已经将我现在的路数摸清楚了。意味着钻石的态度分明是将我当成那第十一人了。 「石心十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团结时也是真的团结。 “所以呢,我需要加班,还是不能下班?” “都不是,钻石走之前,让我给予你应有的待遇。” 所谓应有的待遇,是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基石,钻石甚至贴心的考虑到了我现在的状态根本走不了存护,直接给欧泊的便是钻石。 我没有选择,至少此刻没有。 钻石满足了我的需求,并索取了相应的代价:对我更上一层楼的掌控欲。 这就是资本的等价交换。 索取了多少的便利,便要获得多少禁锢。 我可以不接受,钻石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考虑,这甚至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和下班时间。 欧泊的语气近乎是怜悯:“你在钻石的办公室里,跟拥有基石的效果等同。” 这是一道单选题。 我拥有基石,就可以从钻石的办公室独立出去,当一个明面上是p36,实质上是p45的风险评估专家。 我拒绝基石,那么,钻石的办公室就会真的变成我们两个人的办公室。现在是暂时,现在是权宜之计。 等他回来,事情就成定局。 “他的任务会持续多久?” “这取决于他的耐心何时耗尽。” 青年的头发折射出五光十色,如绚丽冰冷的宝石,他坐了下来,很友好的提醒了我一句:“钻石实际看中你的时间,要比你想的更加久远,我有印象的时期,你的等级才是p15。你觉得,他还能忍耐多久?” “我现在不会做出决定。” “这很好,你需要足够的思考时间。你确实清醒。” 我从欧泊的办公室出去时,之前那种三分钟能碰见五六位同事的盛况已经消失不见。 正是欧泊所说的,钻石和「石心十人」都会等待我做出决定。 “包括辞职?” “钻石不会同意的。”欧泊声音带了点笑意,“倒不如说,他能够有耐心等待这么久,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 奥斯瓦尔多在双人沙发上笑的前俯后仰,嘲笑自己的老对手此前的锄头看来一次也没挥对地方。 我p15时的经历他看过,知道那是我在市场开拓部的经历。 所以有此一说。 但那时的我一心要将市场开拓部克倒闭,记忆里钻石到底有没有挥过锄头只能听奥斯瓦尔多说了。 反正在他口中,钻石确实想过挖我,可惜我上班上的麻木又人机,他盯了一会,发现对家在做无用功,就随他去了。 人在市场开拓部,能够被挖走,那他这个主管也可以辞职了。 “现在我可以借着钻石对你看重,试图光明正大的接触你吗?” “不行。” “那就偷偷摸摸。” 我很无语。 我在战略投资部的生活,是工作内容轻松了,工作外就要被自己的上司盯,还要经受市场开拓部的挖角吗? “也不行。” “那真可惜。” 他这样说着,整个人顺势歪了过来,做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老长一条沙发,奥斯瓦尔多硬是将两个人都挤到了边边角角。 价值不菲的痛衣挤出来皱褶,又被他蹭了蹭,露出了他的腰腹。 如果这个暗示意味不明显,我不为所动,他勾着我的手黏黏糊糊往他衣服里探,已经是明示了。 突然这么搞,是他知道自己老对手的德行,看着像个人,实际上两个人的控制欲谁也别说谁。 前不久顺道跟我回了家,选择过后,肯定会再次上门。 他说对了一半。 钻石没等我选择就上了门,我下班下的早,还能睡个囫囵觉,门外响起克制的三声敲门声时,我认命的将换上的睡衣换回了平常的装扮,才去开门。 大boss堵门也不过如此。 “打扰到你了?” 这不是完全只有表面上的歉意吗。 第73章 我勉强道:“打扰了,我刚准备休息。” “下次会注意。” 短短几句话,他就完成了从走进门到坐我沙发的一系列动作,并且还给了自己下次机会。 “……别有下次了吧,主管,被你盯上又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如此。” 他认同了我的说法,将自己带的伴手礼放到了茶几上,才终于等到我的一杯热茶,啜饮几口,便问,“你考虑得如何?” “我还是想要辞职。” “那看来是没有,我明天再过来。” 彬彬有礼,但鬼缠身。 这就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我怀疑我在p36时期的摆烂给他刺激得不轻。 不过僵持的时日没有多久。 我确实是无所谓,只要工作内容三十分钟可以做完,工资待遇提了上去,我可以完全忽略顶头上司的催促,一直这么耗下去,耗到实习期结束,我去往下一家。 钻石没有这样好的耐心。 他在我身上的沉没成本太大,便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 我跟「石心十人」正式会面的那天,我的耳朵上多了一个耳夹,钻石耳夹。 作为耳饰,它精致小巧,可以说除了偶尔会闪到人眼睛外,是低调奢华的代表。 钻石在办公室给我夹的。 我不做选择,无惧可能会付出的代价,他便替我做出了选择。 存护令使打开了盒子,撩起我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拿起了盒子里的耳饰,一点冰凉后,钻石耳夹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耳骨上。 它很显眼。 在座各位同事都投注过隐晦目光。 它很平常。 只是个钻石耳夹,除了戴上取下的那瞬间有感觉,其他时间它的存在感很低。 我的工作内容是对「石心十人」公开的,包括那些为了早点下班而写的极其简略高效、起步就是灭星的补充意见。 过了风险评估的任务,往往没有什么可读性,但被驳回的,看我在上面胡说八道和不胡说八道的一部分,是有些同事的乐趣。 胡说八道的是真胡说八道,有坑直接火力填坑,不肯多想一点,不肯多给别人一条活路。 漫溢出来的都是“我要下班!!!”。 不胡说八道的又信息量很大,毫无顾忌的写出来,仿佛一点没意识到它意味着什么。但能被钻石用这样的方式提溜出来,按在了这一楼层,有辞职的想法都最好只是说说,他们更倾向于我太想下班,完全不管这些。 我跟钻石耗着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压了盘,赌我什么时候撑不住,结果……嘛……庄家都输了。 我什么都没选,钻石给我生造了第三个选择。 “还真是无欲则刚。” 我瞥了一眼说这话的人,现在是p46的舒俱,“怎么没有欲望,我想辞职,但不是现在还没辞成嘛。” 庇尔波因特的海鸥瘦了一圈,就是我跟钻石耗着的最大受害者,吃面包都吃得噎住了,跟没吃过一样。 还有几个受害者,就是全员皆输的「石心十人」,那盘开得,砂金都得笑,这可比投资刺激多了。 a股史低算什么,这盘,岂止是a股史低。 “你们赌了些什么?” “一个项目的收益,所有。” “确实刺激。” “所以它们都归你了。” 他这样笑,茨冈尼亚的埃维金人只是嘴角微弯,看上去就跟人十足亲近,“要不要看看它们的具体情况,毕竟是免费的收益。” 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益。 随便花在这串数字面前,真的能随便花。 如何让一个不加班主义和躺平主义的同事自愿出差? 给钱,给很多钱,给最多的钱和最少的工作内容,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诉人这是出差,要说这是旅游。 效果好吗? 不太行。 因为我躺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平。 第73章 p36 但资本家卑鄙无耻下流,道德洼地不足以形容。 舒俱冷笑:“醒醒,你也是卑鄙无耻下流,道德洼地不足以的形容的资本家。” 他这话说的很硬气。 因为我正在作为资本家压榨他的剩余价值,我蹭了他出差的合作名额。但资本家就是如此双标,我对自己的行为不置一词,还能倒打一耙,冷笑:“这能怪谁?!” 我原本躺的很平,待遇配得上我的工作,每每下班,我都心安理得的路过这层楼刚用完早餐准备开始一天工作的同事们。 没有任何诚惶诚恐感。 直到钻石出手。 我开始了出差之旅。 资本家果真卑劣,用情感逼迫人就范。 奥斯瓦尔多在加密通讯里笑的一点都沉不住气,“他也有今天,看好的苗子,要出此下策才能使唤得动。” “要是真的呢?”我的声音平静。 他才很快的收敛了笑容:“你的情人位应该不会这么宽裕吧?还是准备实行末位淘汰制?” 我挂了通讯。 面对奥斯瓦尔多尚且如此,面对舒俱,我只用做个复读机,他就会在预备提到钻石时,率先静音。 这不是我第一次蹭「石心十人」的出差机会,挤压他们预定好的合作对象名额。最先遭了我的是真珠,智械人鱼指出了钻石行使该决策的目的,建议我不要过分信任钻石的言语。 我当着她的面取下钻石耳夹,请她扫描。 “经判断,钻石真心实意的可能性提升30%。” 钻石耳夹上有什么,有钻石的掌控欲的具象,奥斯瓦尔多见到它都面色沉沉。 无论钻石一开始准备用它做些什么,是单纯的监视也好,还是别的什么,这不妨碍它成为我的证物,成为我挤压他们名额,让他们做更多的工作的证物。 欧泊此后没再我面前露出过青年态,问就是避嫌。 舒俱不过是又一个被迫害对象。 你的职级升的这样快,我如此恳切的注视着他,仿佛只有这么一个人能救我于水火,又跟大人物有关系,一定能将钻石拉下去的吧。 他迟疑了一会,最后露出了一个被气笑了的表情:“你指望我?” 他跟大人物的关系,不过是跟琥珀王的猫玩了一会,被猫指导了几天。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关系,逗猫棒而已。 他说:“你不如指望你自己。” 总之,我还是蹭上了这趟出差,舒俱一个人在外艰苦奋斗,我在奢华办公室里上半个小时的班,然后下班,出门吃喝玩乐。 夜晚,被一群人气到只有开满汉全席才能平复心情的舒俱,又看见我一个闪现,出现在桌边。 他决定给我丢工作,好让我尽快跑路。奈何我是真沉得住气啊,一坐就是整个任务流程,工作是全部驳回的,理由是一点不写的。 他找一堆被驳回的垃圾上最垃圾的地方,用它们写理由,险些工伤。 他盯着我,眼神尖锐:“多加一份?” “你的助理不介意接下这些工作,它们除了浪费时间外,只能让人有一个勤勉而无用的印象。你从哪里找到的人才?” “这颗星球。” “那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还给我摆脸色?” “因为好用,但无法支配。” 他吞咽了一下,好似胃里有什么在烧灼,将红酒当做水液试图去浇熄它,不出意料的是做了无用功。 能爬上来的个顶个都是大资本家,有良心的是有良心,但良心在一个好用的,又无法支配的个体面前,良心都会被狗吃了。 「石心十人」,我是说每一个,貌似都有些体验到了钻石的感受,像舒俱,就很直白的问我:“钻石的耐心已经这么好了?” “可能他更想要心甘情愿的牛马。” 舒俱沉默了一会,“无法反驳。” “你好歹安慰一下被大boss盯上,不出卖劳动力就得被发卖的同事啊!” 舒俱手一摊,说他根本无法安慰我,让他这么个卑鄙无耻下流,道德洼地不足以形容的资本家去共情一个好用的劳动力。 他恶魔低语:“即使你是同事,也不可以。” 他没加入压迫的行列,都不是因为他有怜悯之心,是钻石给的压迫感太足,他无论做什么都稍逊一筹。 就算让他假装好人,逢场作戏已经习惯了的p46还是做不到,他说他忍耐住资本家的本性没尝试着压榨我的劳动力,都只是因为难度太高,让他忍耐这种欲望做个我眼中的好人,只会有一个结果。 他的攻击性已经从他的皮肉里探出来,尖锐的无差别的挤压着周围的人。 他说:“你要真是个p36,那就太好了。” “我一定会……物尽其用!” 话说到这份上,我此次出差的额外花费,舒俱都会全包。 “你们都用同一个大脑?” “不一定。但在你面前,我想我们会跟钻石起共鸣。” 第74章 指资本家对好用的牛马的占有欲,和强烈的想要使用其劳动力的欲望。钻石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我只能说,有这两个属性的恋爱太阴间了,跟这样的人步入婚姻殿堂,我手底下要是没有压着几本《婚姻内适用劳动法》,我都得怀疑我被下降头了。 ——为什么跟奥斯瓦尔多就不会? ——情人跟丈夫是一个地位吗? 情人只需看钱和脸,丈夫,丈夫那是得给几分尊重的。 奥斯瓦尔多最开始的结婚想要绑定的也不是我的劳动力,而是琥珀王的眷顾。但是钻石不是,钻石他作为存护令使,他说他想跟我结婚,结合我的职级和当前工作状态,他倒逼我工作的概率很大。 非常大。 我怀疑被下降头的人是他。 都星际时代了,存护令使还会缺一个劳动力、一个高级人力资源,还用自己的婚姻进行投资? 他本人条理清晰的说“缺”。 声音从钻石耳夹里传出:“你的瞬间判断直觉万中无一。” “还是说,你更喜欢它被称作对命运的感知力?” 一个通讯器。 一个交感通讯器。 大抵人的掌控欲大同小异,随着他的投影抵达我的房间,这个交感通讯器的作用才真正凸显。 投影看着像极了真正的钻石,触碰起来也有温度,肌肤的质感与本人无异。 “跟舒俱的相处还愉快吗?” 冰冷的石头露出一个微笑,“你应当知道,这里没有人会试图真正的保护你。” “包括你?” 他叹气:“我不舍得损害一颗还在原石阶段就已经价值连城的宝石。” “你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 第74章 p36 p47对p36的压迫感,是实打实的,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这是大了多少级。 辞职辞不了,转部门又被卡死,周围同事又是「石心十人」,想要一声不吭就走,对一个普通的p36来说,很困难。 又是蚕食。 让人见到自己的终局又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的朝着对方规划好的未来走去,迟疑和抗拒,都不过是路途上小小的点缀。 这就是p36会遭遇的。 钻石很期望我们之间在职级之上能够平等,而这与我的想法相悖,于是就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指望咸鱼翻身,而不是动弹了两下就糊锅。 不过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那你大概不知道,有人在死期将至时,在生和死之间还会选择去想喂海鸥的事。” 他坐在了我的身边,很自然的说出了可怕的事:“我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因而曾对欧泊说过‘抵达时限后,将p36的事转变为「石心十人」的共同任务’。” “你没考虑过我会走?” “如果你指的是奥斯瓦尔多的话,很遗憾。” 他对我跟奥斯瓦尔多的事,略知一二。战略投资部的主管虽然没能查到我为什么会从市场开拓部转到战略投资部—— “你在p15到p24之间,完成的任务很有市场开拓部的风格。” 也不知道奥斯瓦尔多为什么会做我的情人。 ——“他向来唯利是图。” 但我既然被奥斯瓦尔多放走了,只在情感上有一些无谓的牵连,那么,奥斯瓦尔多就没有机会让我重回市场开拓部。 存护令使对我的个人爱好不置一词,对自己的竞争对手在感情上的进度反应平平。 他惋惜的只是我在p15到p24之间还有干劲,脸上有的是对工作的期待,野心在我的双眼中燃烧。 “是对公司的所作所为彻底失望,还是只对战略投资部失望?” 他问的这些问题,让我选择了折中,说要不他还是继续说奥斯瓦尔多吧,至少我们在他的人渣程度上还有共同话题,下班时间还谈工作只会让我想跳下去。 他颔首,非常平易近人的:“前段时间,奥斯瓦尔多去买了周边,是找借口去见你?” “介意问一下,你用这种语气来问这样的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情人位果然是性价比超低,我的上司钻石都可以端着姿态平静的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对奥斯瓦尔多的人格进行质疑。 “抱歉,我并非是想要约束你的行为,只是和市场开拓部的主管是竞争关系,无法用友善的态度来揣测他的行为。” 在钻石眼中,奥斯瓦尔多的人格并不可信,他可以为了琥珀王做出种种离奇的事,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信仰琥珀王,还是以琥珀王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狂热。 一个能够张嘴就说出将自己的所有跟琥珀王的猫做了交易的人,他口中的话都不可信。 钻石跟所有人的记忆里,琥珀王的猫只是暂时指定了他成为了职场体验的上司,在升到p47觉得不好玩失去兴趣后,就离开了公司。 从来不存在什么多余的关系。 这是神秘迷思的力量。 但记忆浮黎保留了记忆最基本的形状,于是奥斯瓦尔多跟p36是情人关系。只要认真追察下去,就会发现这点。 钻石就是发现了的人。 存护的克里珀是否对此无动于衷? 不知道,但指向的对象确实同一。 大家的认知其实并无问题,只是将我的经历分割,牢牢的粘在了当时的身份上,不与我的现在有所牵连。 由此造成了一些认知错位。 钻石对奥斯瓦尔多的话题并未依从我的想法继续下去,我是否跟奥斯瓦尔多有情感之外的牵连,老实说,他其实不在意。 是不是不太对? 没有什么不对的。 要是我真的对奥斯瓦尔多忠心耿耿(?),那对钻石而言是一件好事,至少我愿意被市场开拓部的意志驱使,那就证明我还有工作的欲望,他只是没找对方法。 商业间谍来战略投资部都得留下自己的劳动力再走。 他当时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细致的筛了很久,最后失望的发现,奥斯瓦尔多跟我的关系太过纯粹,只是睡一张床的关系,半点工作都不沾。 我仍旧是个咸鱼。 不在意,是因为查过了,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因为恋爱脑上进的痕迹。当然,奥斯瓦尔多想要看到的破防也没有,钻石很冷静的接受了这一现实,将他的存在直接抛到了最低优先级上。 资本家真的满脑子都是好用的高级人力资源jpg “不是什么人物,无须在意。” 卡皮塔诺的话完美适配钻石当时的心境。 至于他现在的心情,在他规划的未来里,如若他的耐心不足以让双方都满意,他会尝试一些特殊的方式,他现在已经尝试了一部分。 天知道,我这个晚上经历了什么。 舒俱看到我顶着黑眼圈怨气深重的样子,觉得我的样子非常顺眼,资本家的审美可见一斑,看见社畜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钻石跟你聊了聊?” 他放了一杯热咖啡在我桌上,我面无表情说“谢谢,但没必要,我只是鬼缠身,睡一觉就好了。” 杯子刚碰到办公桌,他又提了起来,准备一早上喝两杯咖啡。 不工作的时候,连阴雨连绵都是好天气,何况还能现场看舒俱被端上来的纸质文件刺激得灌了第三杯咖啡的情形。 他的工作这次显然相当棘手。 冥顽不灵的本地派。 软硬不吃的本地人。 还有让他有些束手束脚的因素。 工作不顺,脾气就会外显,我又在办公室的隔间里休息,他想做些什么,都只能变成纸上深色的签字。 市场开拓部的开拓非常有效率,因为本地人在他们这里必要时会是消耗品。 战略投资部亦是如此,但又有所不同,所谓的投资是长线行为,他们是放下饵,然后等被饵勾住的鱼长大,然后收割。 合作共赢可以。 不如说这是他们最乐见其成的方式,只要一笔小小的投资,就能买下整个星球的未来,将星球归于公司名下。 双方都会非常顺心。 也有这次这样的区域。 他竟然想从看起来刚睡醒,思维不太清晰的我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建议,我张嘴就是:“灭星。” 一杯咖啡就递了过来,“你清醒点,待会要吃饭了。” “午饭还是晚饭?” “夜宵。” “你一天吃几顿?” “三。这不是你一觉睡到了半夜,我也只能吃夜宵了。你昨晚一夜没睡?” “断断续续的睡了。” 但困是止不住的,索性一觉睡够。钻石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有耐心,但行为也是真的跟鬼压床一样。 舒俱也懒得细问,继续带我去吃他的满汉全席,他这个级别的人总有爱好,恰巧,我们爱好还相似。 那能相处得好吗? 不能。 白发深肤的大人物到处带着我吃席时,一边计较我什么品味,那些东西能好吃吗,一边借着空当说让我吃完了就回去,他在这里有重要工作。 第75章 一般都是见血的。 这时候,他说出口的话都有几分咬牙切齿:“我真是欠你的,带着个人连工作都不能分摊。” 但凡我有点良心,我就该脑袋一热与他共进退了,但是我没有良心,只有对工作的懈怠心,卷了吃的就走。 舒俱一身硝烟味回来,唯一的安慰就是微波炉里“叮”好了他的晚餐,我卷走的那些是我们爱吃的,虽然这么处理后风味肯定会减一两分。 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身体,在跟舒俱说不介意。 “接下来几天注意隐藏,随便你去哪,只要出现在回程的车上就行。我怕你再不走,就得被人当成软柿子捏了。” “不是你的软肋吗?” 我吃着布丁,看着对面用餐的舒俱被呛了一下,“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想而已。” “是啊。我对他们说,我可以死,但你不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公司的火力就会毫无顾忌的倾泻,就算我在这里。” 他顺了过来,手撑着脸,“所以,我的软肋,你出去走一走看看风景,这个项目的一半收益归你。” “我对钱不感兴趣。” “行,一半收益,加拦住一次钻石。” “我需要的不是一次,是你的名誉。” “……行。” 我便按照舒俱推荐给我的旅游地点走了一遍,每到一地还拿了点土特产,一圈走下来,舒俱在终点等我,看样子刚刚使用完基石,有些脱力。 “解决了?” “当然。毕竟我的软肋失踪了,发狂一下也很正常。”有血液从他的脸上滑过,濡湿了他的眼睫,“我都神志不清受了伤呢。” 伤口都是他用一个耳夹划的。 回程的路上,甚至不用使用医疗喷雾,它就结痂快要愈合。 完成了任务,他才记起来问我要他的名誉做什么,他的名誉价值不定,有时候分文不值,有时候又价值连城。 我:“魔法对轰。” 他跟没听清一样,又问了一遍:“什么?” “魔法对轰。钻石不想放过好用的劳动力,肯定也不会放弃「石心十人」。我跟他说我看上了你们,而你们也都同意了,至少会让他改变一些思想。” “……” “这只会越来越糟。” “你说得对,但钻石至少不应当去做排在十几位的丈夫。” 舒俱手一抖,给自己又划了道伤口,“你清醒一点。” 钻石当然不会这么做,钻石只会将婚礼现场的新郎替换成他自己,甚至还会很迅速的布置好婚礼现场,催促我举办婚礼。 在场的「石心十人」从新郎秒变伴郎伴娘。 “他不会这么做。” 毕竟他可以这么做,奥斯瓦尔多也可以,还会活跃气氛,问婚礼主持人,怎么还不开始婚礼,难不成是想要他从新郎变成带新娘私奔的情人吗,他都不介意有两个新郎了,怎么还能这么欺负人呢。 现场会非常混乱。 但无所谓,因为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于想象。 有时候,奥斯瓦尔多非常好用。 他也根本不介意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即使会有性命之危,但他说的好听啊,什么“乐意效劳”“只要是我们的婚礼”,就是不肯说一句血溅当场也可以。 舒俱回去连请我一个星期的饭,都没能挽回我魔法对轰的决意,他也决定魔法对轰。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们从关乎名誉权的同事,关系飞速进展,无中生有了前任关系、旧情复燃、重蹈覆辙、分手只是我们play的一环、再见爱人5.0…… 这真的是决战魔法之巅,然后舒俱一败涂地了。 有什么对他有利的吗? 有的。 因为太过轰轰烈烈和抽象,我们分手复合的无中生有次数太多,现在舒俱一怒之下真跟我谈了,也只不过是抽象进度二分之一了。 “说真的,你有那么在乎你那点名誉吗?!” 他气的揉自己眉心,“总比出现在那样一场婚礼好。” “这么气不过,都纯恨了,舒俱哥,数据哥,要不分了?” “然后再见爱人7.0?” 他实在不想多提这7.0都是怎么出来的事,“吃你的吧。” 我怀疑他这是上头了,然后恼羞成怒,又嘴硬,被其他同事问我们的巅峰对决进入了什么赛段了,他回的硬邦邦:“关你什么事,砂金。” “好奇而已。看来进展顺利?” 刚出办公室的舒俱面色一沉,直接让砂金吃了一个闭门羹。 在办公室给我发消息:“等我半个小时。” 第75章 p36 跟舒俱谈恋爱挺有意思的。 开始得太搞笑,让他先天自带搞笑男的气质,尤其是我们还是个饭搭子。 还是饮食方向在不同中又带着点相同的饭搭子。 说真的,我以为我们分手近在眼前,毕竟关于吃饭的问题就能吵起来千儿八百次,生活中的共同语言不说少的可怜吧,反正双方看上去不太熟。 看我们的聊天记录不是约饭,就是约饭,以前还有文字消息,现在直接就是定位互甩,主打一个没有废话,甚至没有话。 那么线下呢,线下这位在跟我喂海鸥的时候,人离我八丈远,满脸的跟我不认识。 是吧,看着离分手近在咫尺了。 “你在看什么?” 舒俱的声音幽幽响起,光线很暗,他的眼睛是深紫,在发着光。 我叹气:“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分手。” 他听到这熟悉的话题,无动于衷的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没办法,再见爱人都已经12.0了,我们已经不是单纯的谈恋爱了,这叫什么来着,叫互相回收有害垃圾,免得流入市场,继续祸害正常人。 我这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在谈的是什么东西。 他那边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在谈的是什么东西。 真要掰扯起来,可以说是不分胜负。 比如喂海鸥,他确实装不认识,因为我身边有钻石,钻石在问我考虑得怎么样。 他原本想过来的,结果我随便一指,指歪了,路过的苍刚沉默的听着:“喏,我在跟他谈恋爱,问他。” 舒俱问我:“你是怎么能指歪的,我说了我会迟半个小时下来。” 紧赶慢赶的,愣是没抵过苍刚出差回来的路过。 我:“钻石跟我从下班就在那耗着,我手机信号都被他屏蔽了。” “为什么?” “上次贴脸了。” “我的工作量没增加。” “我说的是欧泊贴脸了。” 他几度沉默,最后冷静的:“你们故意的吧。”转头跟砂金卷起了业绩。 砂金:? 我:? 我提醒他卷错了对象,砂金只是个路过的有姓名的p45,不是苍刚,也不是欧泊,当然更不是我。 他:“欧泊已经被工作压的抬不起头,苍刚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外派,只有砂金在本部。至于跟你,那叫养生。” 他甚至没问欧泊贴脸的事。 说来欧泊也怪冤的,只是照常发了甜点照片过来,问我选什么,就得到了一堆工作。 我怀疑钻石将我当成了卷战略投资部业绩的工具。 因为现在已经卷起来了仨。 这点猜测在我恰巧碰到了龙晶翡翠,钻石又交给她们任务后,得到了证实。 接下来的剧情就变成了战略投资部卷王争霸赛,只有无辜路过却有姓名的砂金凭借过人的运气逃过一劫。冷汗还没擦完,看见只剩两个人的楼层和手中的任务,笑不出来:“朋友,这次是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面色比他更沉重,点了点头。 有时候,运气太好,也是运气不好的一种体现。至少砂金是这样的,但他冷静得很快,“这个任务的意思是,我接下来要有直升p46的工作量?” “只多不少。”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任务真不是钻石故意给的,而是战略投资部有资格接的,能抽出手的,就我们两个。 坏消息是,我的直觉加上他的运气,有些过于无敌了些。 他示人的形象往往是一个赌徒,压上所有筹码去赌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结果,又往往是庄家通吃。 我? 我是一个平均上班半小时,余下时间都在下班的p36,但这半个小时的上班效率又高到现在还在被男鬼缠身。 还是对结果明牌的人。 双方稍微合作一下,就是让一个以小博大的赌徒开了透视挂上赌桌,还连盘外招都看得清清楚楚。 平时是很好,但现在特殊时期,砂金捏着筹码,说赌一把吧,就赌你每日都有一份要处理半个小时的文件。 我默不作声的打开了最近的工作记录,上下班打卡的间隙只有五分钟不到。 然后,“你的运气只用在刀刃上。” 他说:“你早点下班,工作我一力承担。” 第76章 “我的工作每天都是只看一份文件。你塞点垃圾信息给我就能解决。” “好办法。”他欣然点头。 又在实施期间遭受了来自他自己阻力,我只看一份文件,而他习惯性的将最有价值的放在了我面前。 “我随手抽的。” “我从碎纸机边上拿的。” “我只拿了一页纸。” “白纸。” …… 四天,见证欧皇破防全过程。 他的运气在这种时候总是对他不离不弃,庇护着他,因而他现在越是放空自己,越是接近真相。 人在这四天调查区域没扩大多少,事情解码程度已经七七八八。 分明是要卡时间节点,压死线,结果却因为运气在完成任务的路上刹不住车。 最后,他恳请我别写得太详细,我说我已经是文件到手就丢和留了,一个字没写,需要作出改变的应该是他思考的习惯。 “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最快的欧泊还有七天,我们的任务截止日期在一个月后,理论上,只需要不提交就好了。” 但实际上,任务截止日期是死线,而局势瞬息万变,能够一锤定音的时刻,没人会想着拖,因为这意味着损失。 错过时机,一点小小的变化都可以轻易让人优势尽丧。 我都无所谓。 砂金选择了速战速决。 犹疑并不会让工作减少,果决也是。真正能够摆脱当前工作的,唯有离职。 但是,「石心十人」无一人提出离职。 这不过是他们工作途中能够接受的连轴转。 所以,真可怕啊,他们对这种强度的工作竟然习以为常。 最可怕的还是钻石。 反向开发了我的劳动力,在我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利用我的存在来促使战略投资部整体业绩上涨。 “只是众所周知的策略。” “你应该也清楚。” 他在自身工作也加量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语气的平稳:“现今战略投资部的工作已经清了大半,你提升至p45,很长一段时间内,工作内容都会保持不变。” “跟砂金那次不是合作的很好吗,只看一份文件就厘清了一次坏账。半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和只用判断文件是否留存的工作内容,p45跟p36,不会有什么区别。” 根本不会相同。 因为钻石的目的是让我成为p47,走了一步,我走第二步就很轻易,但走到p47,就算再悠闲的人,都得被迫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手底下不是有部门就是有人员。 工作内容不变不过是资本家画的饼。 “你是想让「石心十人」成为牺牲品?” “他们未尝不在捕获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到了时限让欧泊通知的事。” “时限已经抵达了。” 第76章 p36 我的同事们的所作所为是能让人说一句不愧是「石心十人」,够疯的,我一想起我还得跟这样一群人纠缠些时日,我就眼前一黑。 奥斯瓦尔多丢给我一罐他收集到的情绪插件,说悠着点,别情绪放出赶不上消耗。 他作为大资本家,天然的就能收集到社畜的心绪,还因为身份问题,在社畜中间待上一会,悲郁情绪都能收集到爆表。 战略投资部这边卷的飞起,市场开拓部没有跟着卷,这让不少被压迫习惯了的员工,都能带着点真心实意说“奥斯瓦尔多先生”了。这或许有点用处,但也就有点用处。 奥斯瓦尔多对这些不在意,他现在会抓业绩只是让自己站得稳,眼睛里野心确实还是如火在烧,但并不是全是对公司的忠诚了。 他……真心实意的信仰琥珀王。 难以置信的事实。 对这样的人而言,谁有琥珀王的注视,谁就可以得到他的忠诚,暂时还是长久的,要看他能得到的。 那些野心,现在有一半是在对着我,他哀叹自己得不到的殊荣被我随意放下,又在得知我的虫珀是被均衡星神锁住时,露出微妙的笑容。 “我的运气真不错。” 这样的人现在是我的队友,在星际和平公司的队友,明牌不明牌,其实效果是一样的。 钻石太了解他了。 也正因为了解,所以奥斯瓦尔多说他一时半会很难想到: “我是真心实意想为你去死的。” 这谁能想到,我是当事人我都不敢信。 以上与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事有关系吗,有的,在奥斯瓦尔多说愿意为了我去死的情况下,他不介意为我收集情绪插件,不介意将自己的胸膛剖开,让我看看他的内里。 这其中包括以自身为例,向我说清楚,他跟战略投资部的每一次冲突,和冲突带来的后果。 “非常严重的泄密行为,但是,没有人会在乎。” 我从他这里理解接下来会面对的人的手段,并组装自己的情绪插件,让自己更好的投入到对p36的理解中。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钻石不会在意这些,他只要你的人。” “我很好奇,钻石用这种求婚的方式来逼迫人工作,会有几分真心实意?” “我只能回答或许。你知道的,我们的婚姻廉价又昂贵,廉价的是真心,昂贵的是利益。” 他说:“没人会想要得到一颗石头一样的心。” 而p36面前,这样的心有一堆。 的确是很难理解的状况,只是一个区区劳动力的使用问题,怎么会闹出这样的局面。 好用的人力资源不是没有,p47的虽然少,但每天工作时间就在创造价值。 等待太久并不是问题,战略投资部的每一笔投资都有持续几个琥珀纪的可能,我的入职信息上还是长生种。 他本该更具有耐心一些。 做的也更加细致一点,这种场面,太难看了。 「石心十人」则不这么认为。 他们有些时候是在用同一个大脑,同一颗心,对钻石的决议虽有微词,但反对的意愿并不强烈。 跟我有正式恋爱关系的舒俱说的则更恐怖一些:“就算我将戒指戴在了你的无名指上,他们也做得出来直接登记结婚的事。” “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想了解。” 那就是了解。 我的生活自钻石那句话后,就陷入了恐怖故事里,仿佛那日之前,比较正常的工作是个错觉,正常的同事们一夜之间不正常。 原本那些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出格的事目前没有,但一眼能看得到头的未来已经有了。 “你是说,接下来我的下班时间都得耗在这办公室里?” 还是欧泊的办公室,还是五分钟路过六七八个人,还是相似的说辞,连甜点的香气都相仿。 但欧泊的态度强硬了些。 这段时间的卷好似让他没有什么变化,声音如常。 “要是有其他办法,我不会出此下策。” 「石心十人」默契到就算是瓜分一个人的时间也有商有量,非常有同事爱的避开了其他人准备偶遇的时间点。 当然,这是书面用语,是计划书,实际上,各位都是又争又抢,完全无视了舒俱的身份问题。 “恋爱进度已经是再见爱人12.0了,要不,别复合了?” 说的不是很像人话,所以是打字发的。 前有欧泊以势留人,中有同事又争又抢,后有钻石默默盯防,舒俱说,“挺好,这下与整个部门为敌了。” 我坐在沙发上,他穿着睡衣坐在另一头,中间隔着个钻石用来膈应人的投影。 很难想象中间这位其实身份牌现在还是败犬,被隔开的舒俱现在至少可以说我们在谈恋爱。 我在思考,舒俱说我别烧烤了,再烧烤下去就直接再见爱人12.0了,有没有13.0都不知道。 “我当初应聘的是战略投资部的工作,并且按照合同内容完成了工作,现在依旧如此,所以,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们劝人升职的方式是催婚?” 好问题,答案也很犀利,“因为现在婚姻市场行情不好。” 还因为百般方式钻石都提前试了个遍,最后只有这个逼得我主动出差了。 这就很像那种古早的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逃文学,但是战略投资部版。外界没看到具体情况,真以为我们大家关系都好,谁知道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催人升职活动,唯一被排挤的只有有名分没行动的舒俱。 要是大家知道了实情呢? “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认定这是战略投资部的特殊play。” “真珠女士。” “请说。” “那是百分之八十的社死概率。” “已上调社死方案可行性,提升至百分之三十。” 智械人鱼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炸裂的话,“请问,我是否可以跟你亲吻?” ——行动能力超强。 第77章 她走近我,用智械的构造和童话里的形象,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一吻,带着点凉意。 问句,只是个问句。 这是结束吗? 不是。 这是我一天的开始。 有这种同事,何愁不会自离呢? 就是每次自离都会正巧被砂金或者别的同事们看到,要么就是账账过来试图萌物拯救世界。 说实话,我都想给舒俱敲晕了,然后将人拖走,一下带走两个劳动力,去报复一下他们了。 舒俱“呵呵”,“怎么,舍不得敲钻石?” 我大声且理直气壮的:“那当然是我窝囊。” 看在我诚实的份上,舒俱决定配合,他也受够了这种冷不丁就能再见爱人12.0的环境了。 两个犟种一拍即合,来了场私奔。 一个松口就不至于对抗整个部门,一个升职就不至于每天上班就是跟同事斗智斗勇,两个犟种,愣是靠着p47的权限和我半个小时的工作状态杀出了一条离开庇尔波因特的路,然后失联了一个月。 事后复盘。 舒俱:“你哪来的p47权限?” 我:“你怎么知道p47可以这么用的?” 双方沉默,双方解释,舒俱先发言:“我想篡位。” 再是我:“我想谋财。” “私奔路上你每天只工作半个小时,合适吗?” “要是私奔路上能让我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你信不信钻石第一个带我私奔。” “他能找到你吗?” “呵呵,你敢说到时候你不是第一个绑我回去?” 舒俱反驳得铿锵有力:“当然不会,我肯定先把婚结了。” “谢谢你还能忍住资本家的本性先结婚。” “那我们先登记结婚。” “你有病,我们在私奔,跟逃命差不多。” 第77章 p36 谁家好人是领着任务“啪”一下失联的? 是我们啊。 谁家好人说是在逃命但路上还准备完成任务的? 是舒俱啊。 我们这次私奔,事儿吧,闹得不大,也就是撬了钻石的权限,弄没了几艘飞船,顺便瘫痪了一下监控系统,还属于战略投资部内部事项。 舒俱算了一下我们造成的损失,得到的结论是钻石对这些可能都无所谓,但我别着的钻石耳夹被我捏碎了,他可能得算账。 “现在通缉令挂出来了吗?” “没有。” “那我们就不叫逃命,连私奔都算不上了,这叫意外失联。” 那个耳夹被我捏碎时,碎屑在光下的色彩还挺好看的,舒俱说我也就这点出息,想看的话直接买一个店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我给了他一个肘击,东西偶尔捏一捏叫减压,天天捏那叫涡轮增压,还费手。 在私奔途中,我跟舒俱最狼狈的时候,只有冰冷的几张黑卡,没锁,但也不能用。钻石现在是让我们两个人透透风,给他留这么明显的漏洞,那叫嫌弃假期太长了。 那我们钱从哪里来呢? 现金啊。 先取然后带走,中途再分散聚合,捏到手里的就又是一张黑卡,还正挂我脖子上。 舒俱的态度很明确,我要是以私奔的名义将他骗出来,半路又准备带着钱走人,那就别怪他死都不放过我了。 我们跟候车室里等车的普通情侣一样,穿着情侣装,肉眼可见的亲昵,谁能想到男方跟我咬耳朵说的是这种话呢。 “我还以为你会更有志气一点,结果就这?” 不是说不行,毕竟p46的“死都不会放过你”对一个p36来说,确实是十足的恐怖故事,那几乎就是在跟公司扩张的步伐比赛。 而目前为止,意图阻碍公司实施存护的扩张的人,大部分都没有成为一行文字,只是普通的,被碾了过去。 公司知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都不一定。 p36想要藏在公司的视线之外,确实是很难的。 舒俱垂眼,深紫色只露出一抹,“那当然是因为,会有人比我更生气。” 在没有钻石和同事存在的世界里,舒俱以不太习惯我耳朵上空荡荡的理由,给我买了一个单边耳坠,理所当然的,是跟他名字一样的宝石。 浓郁的一团紫,漂亮,也很像是他的瞳孔,我有时候会觉得,它正阴森森的注视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 他自己的耳饰也换了一下,款式一样,只是用作点缀的宝石颜色,是我的眼睛颜色。 他买的,将盒子推给我,让我送给他。 至于领证的事,我们两个都知道真领了,也不会对眼下有什么帮助。 “不要指望他们的道德,我都没有的东西,他们会有?也就只能防一个砂金而已。” 砂金是过往经历让他不会堂而皇之的破坏家庭,其他人的相处方式也不会多做改变,哦,最多就是一句“习惯了,没有必要进行修正”。 这种东西,也能习惯? 可能吧。 毕竟21天养成一个习惯,这都多少个21天了。 “我是真的很谢谢钻石给我整出来的一堆事。” 他的实践能力要是没那么强,要不是p47,我现在还在好好当个p36,跟着一堆垃圾文件为伍,哪像现在,工作内容是不变,烦心事多了一箩筐。 「石心十人」也是真敢跟。 同为「石心十人」一员的舒俱若有所思:“你是觉得没有感情铺垫?” “婚姻对他们而言不是这样麻烦的事,想要,就去得到,合不合适要得到后才知道。以常人的思维逻辑来看他们的婚姻观,只会得到不可理喻的结论。” “你也是?” “你觉得我很正常?一般人也不会真的想要人物理闭嘴后,再跟人恋爱吧。” 暂时的居所里,他坐在我边上,我们面前是午饭,舒俱给我们两人都下了个结论,“这样看起来,你也有些不正常。” “你太冷静了些,要是真的有一星半点的慌乱,他们不会步步紧逼到这种地步。” “抓不住的东西,才会用最不可理喻的方式,试图抓住。”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我让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时候还要被压迫者做出压迫者期待的表情,才能得到安宁的。 何况,我都是「石心十人」里的外聘了,为什么还要吃这样的苦?锅全给我的吗?这就是他们的默契吗? 舒俱摊手:“就像这样。” 正面的我不接,负面的我不吃。 每日一问,我跟舒俱什么时候再见爱人12.0,毕竟社畜和资本家了,我突然觉得当初谈恋爱有点草率。 舒俱说我想都别想,他都给钻石发了“有事,要跟她私奔”了,就算我真的觉得过不下去了,那也得给他嘴硬到被钻石棒打鸳鸯的时候。 “那时候,我就可以以此为由讹你们一笔了?”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得到的舒俱咬牙切齿的一句:“那我就可以在钻石他们面前说想都别想了。” “你是真嘴硬。” “你是第一天知道?” 他那表情,还挺得意。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问,他什么时候没嘴硬过,该不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语气是开玩笑的,问完注意力是转移到面前玻璃柜里的面包里的,舒俱是迟迟没有回答的。 再追问,就是:“我在想了,别催。”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愣是沉默了舒俱一路。 他跟我都抱着一堆面包,两个人不说话,他又跟着我的步子在走,两个人胳膊贴着胳膊的,得到了一个“内向的情侣”的代指,很正常。 我们这气氛不像吵架。 到家,把面包放下了,舒俱才刚刚想好,他的表情很奇怪,精于投资和计算的商人说自己称量不出来自己内心的重量。 “我问的是嘴硬的事,你不要避重就轻。” 我将看好的面包拆开,分给了他一半,他咬了一口,几次拿起又放下,说出一句:“你是故意的吧。” “你看,又嘴硬。”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就更奇怪了,我们魔法对轰的时候,我很确定舒俱想要物理上让我闭嘴。 别说这个物理又是亲嘴。 那样,我只能让他少看点星际小说了。 好在不是,那时他是真的气蒙了,手边的饭要是全变成胶带,他能给我卷成木乃伊。 我诧异的:“不是背后中八枪,系自杀吗?” “我只是生气,我不是找死。” 不是找死的舒俱在气上头时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然是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嘴硬的,比我想象中的时间要长一点。 他从钻石口中知道我,在兴趣的驱使下查我履历的时候。 嘴上说“也不过如此”,手下就差将我查了个底朝天。本以为我会给他们来一个奇迹,结果我给他们整了个活。 第78章 明明是正式工,偏偏在外聘上死活不挪窝,他准备好的入职礼物都放在办公室里积灰。 “是个什么。”我随口一问。 “戒指。”他随口一答。 我们面面相觑。 “戴那个手指的?”我试探了一句。 “……无名指。” 他用手挡住了大半张脸,“不太想知道我那时候想的是什么。” 还是亲手设计,私人定制。 舒俱当时忙项目,也许没忙,反正他就那么将这草图给了设计师,让人做出来这样的一个戒指,还顺口报出了我的手指大概尺寸。 拿到草图的人很谨慎的问了一句:“确定是为了给您的同事吗?” “确定,还有哪里有问题,我说的要求还不够清楚?” p46会有这么昏了头的时候? 没有。 既然双方都没问题,那有问题的会是? “我有问题。” 他后面拿到戒指放在盒子里,大脑直接将那种不对感压到了不易令人想起的角落,现在想起来了,直视我:“然后,你准备怎么做?” 问题是他的,他调理自己的心情也很快,毕竟我们还没有再见爱人12.0,是正当的恋人关系。 他准备这个还能说是早有预料,还顺势跟我讨论起了那戒指的款式,至于想到送戒指这一茬,放在面上的原因是他看到了一个很适合我的宝石。 “那你知道其他人准备的见面礼吗,我有点好奇。” “我不关心这些。” 但他的同事们会亲自解码。 我跟舒俱名义上的私奔,真放假,持续时间也就一个月,正在压马路,指使着舒俱拍路灯下将灯光当做火的飞蛾时,钻石的通讯打了过来,并自动接听。 “假期结束了,最迟明晚返回庇尔波因特。” 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准备一下你的入职仪式。” “唉,我吗?我才p36。” “既然你不想升职,我也不必强求。”前半句是人话,后半句就不是,“将你当做p45直接发布任务就是。现在,你跟舒俱即刻返回庇尔波因特。” 他挂断通讯时,看到了我的单边耳坠,才看了一眼舒俱。 两条单边耳坠离的很近。 “明天上班时间,我要在庇尔波因特见到你们。” 通讯干脆利落的挂断。 飞蛾撞死了几只,但永远有飞蛾,翅膀因光线和磷粉在闪烁着光。 舒俱拍下来了一张,将此刻定格。 “要不要在路灯下拍一张?” “嗯?” “感觉很适合放在锁屏界面和桌面。” 我们拍了一张,看上去很傻的。 路灯下的两个人露出笑脸,挤在了手机屏幕里,手拉着手,头靠着头。 其实是因为比剪刀手,舒俱觉得很傻。 第78章 p36 清晨的庇尔波因特已经班味浓郁,办公室楼的灯光仿佛昼夜未熄,清晨的风里都带着资本令人清醒的冷酷。 而我们正是这冷酷的风中的一道。 熬了个大夜,在星舰上补觉,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舒俱适应良好,我这种睡眠充足乍然缺觉的,困得走路全靠舒俱拽或抱。 “你以前做项目的时候是怎么能忍住不睡觉的?” “以前我做项目的时候熬夜,现在都p36了还熬夜,我升职干什么,卷死自己吗?” 单边耳坠有时候还会冷不丁的冰我一下,让我清醒几分,持续不了多久,却足够让我们走进总部,踏上电梯,然后在半梦半醒里完成入睡……呸……入职仪式。 非常好的入职仪式,使我大脑彻底停摆。 我撑着完成了然后光速入睡。 至于今天的工作? 去他的工作。 回到庇尔波因特并未发生什么感人至深的怀念情节,倒不如说,对一个不想工作,只能撑着完成自己本职工作的p36而言,“欢迎回来”,是一句诅咒。 而我的同事们,将它变成了事实。 这是舒俱无能为力的事,也或者说是不怎么想阻止的事。 他已经说过了,抓不住的东西,会试着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去抓住。 事已至此,就先喝粥吧,正好场面都乱成了一锅粥。 我这位最离谱的p36天降,配得上最离谱的发展。而只要我胡说八道的够快,这职场的混乱就不会超出我的想象。 “心态真好,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已经端着粥在喝的我,面对前前任上司翡翠,确实有话要说,譬如,“不应该啊,钻石当时介绍的是未来同事,也不是相亲对象吧?” 怎么感觉这最后成了战略投资部内部的相亲。 我不加班,不想多工作一分钟,就要让我吃这种苦是吗? 比上司老板看中了人的工作能力更恐怖的是,是既看中了能力,又看中了人。 舒俱已然再见爱人12.0,估计也很难再见爱人13.0,翡翠便以非常亲和的形象出现,微笑着,如蛇一般,试图窥见我内心的缝隙,然后放大,将我拖下去。 钻石冷眼旁观。 “这点很让人惊讶?只是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已经错过了一次,所以,才觉得这一次,需要用更牢固的方式将人束缚。” “我的妻子,你的丈夫或是妻子。一个称谓,一个证明,不过是互相拥有,打下印记的手段。” “它只是合适,而不是非要发生。” 这点我可以理解,资本家的婚姻总是务实风居多,爱可以有,但更多时候,婚姻就已经是他们爱的全部。 我认同他们每个人都有将婚姻当做筹码、囚困人的时刻、交易的可能,唯一让我感到困惑的是,这几位里,就没有出一个有异议的吗? “一个两个可以理解,但全部,谁都无法理解。” “有价值的宝石自然会有许多想要拥有的人,此时价高者得会是很好的规则。但人不同。我只能说,我们很有默契。”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我的入职装。 工作服审美是钻石的,配饰是「石心十人」搭的,在手部饰品上,又是重复率非常高的,我甚至可以去批发婚戒。 工作久了的搭档,在这方面,仅凭直觉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各自的理由又不尽相同。 爱吗? 说笑了,十个人可能凑不出来一个温暖的属于人的心,这其中大半可能都来自于砂金,来自于他对家人的执念。 忠诚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倘若已经准备好了不忠,不会用戒指这样束缚意味最浓的饰品,还只能落在双方的无名指上。 戒指之下是不可见的荆棘,从无名指蔓延进对方的心脏,互相困住对方。 这是一笔交易,而同一交易的发起方有十一人。 我交付自由,他们交付自己冰冷的心和对婚姻的忠诚。 算是琥珀王的笼子,由命途行者和令使构成,比虫珀更加可靠。 星神筑墙散落的星辉在庇尔波因特清晰可见,划过大气层,奔赴的地方是陨石猎人的终点。 我是祂身躯上散落下来的一块吗? 很难有答案,毕竟星神外在的形象就是沉默,我想要与祂再进行沟通,要么走到祂的命途上,要么重新回到祂的肩上。 “你在思考还是发呆?” 砂金,这位p45走了过来,“不必担心,我们的本意并非是逼迫,而是探寻双方的稳定关系,确保你可以为此而留下。” “只是手段过激了点,吓到了?” 我说还好,“毕竟有过经历了。”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是他的敌人,将要报复的对象,他的语气此刻是有些压抑的平静,“失态了,只是多年后再度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有些惊讶。” “没关系,我同他的关系也是一笔交易。” 我停顿了片刻,“介意补充一些信息吗,你看上去已经被排斥出了这次交易。” “是的,理由是对家庭的看重,他们不想与我反目成仇。” “最终结果不出意料是钻石,所有的争执都是为了给我足够的思考时间?” “朋友,这有点像是审讯了……” “请回答,砂金先生,这决定这场交易能不能成功。” 一场不是很愉快的对峙,属于加班的范畴,为了售卖我们各自的婚姻,双方锱铢必较,才将将谈拢。 砂金中途挣扎了几次,都没能将交易拖拽向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甚至,这交易的都不是他的婚姻,他只是一个被莫名指定的代表。 因为对家庭的看重。 “这是母神对我的庇护?” “是的,我要跟钻石面谈,明日战略投资部就将失去钻石,我会忍不住给他一刀。而且,作为交易,我会告诉你奥斯瓦尔多现在的位置,你有一天的时间,去尝试杀掉他。” 我们都知道,奥斯瓦尔多不会死在这次可能抵达的刺杀中,我只给了他希望,而没有给后面的实现。正如他一路走到庇尔波因特那样,他再次需要进行人生的博弈。 第79章 “你在支开他。” 是阴魂不散又回到我耳朵上的钻石耳夹。 “别在意这些问题,倒是你,想要成为笼子,或者刻印,准备付出什么?” 实习期,面临的自然不会是老板本身,就算我的工作其实是boss直聘也一样。 我面对的是能象征祂意志的一个,或是一群人。 “只是让一切回到正轨,由我做你的丈夫而已,最初的人选,本该是我。” “可惜,奥斯瓦尔多提前预支了自己的全部。” 第79章 p36 庇尔波因特这里,承受得住一场结婚双方都仿佛像个仇人的婚礼,这甚至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每一场利益的交换,都有一件稀奇事,跟自己的仇人结婚是其中最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一件。 其实我跟钻石说过,他想要什么风格的我都可以,已经充分发挥打工人的风范,但他回的是我最放松的。 想法是很好,可我最放松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什么情绪插件全取下来,很无波无澜的一个打工人。 资本家不能从我身上获取什么情绪波动,同事也不能从我身上感受到什么活着的氛围。 这倒是比他们「石心十人」更「石心十人」了。 这场场面很大——毕竟是p47一手操办的,大人物云集不说,公司名下的广播电视都插播了一下——但内容大同小异的婚礼结束后,我算是用自己的自由交换了不升职继续躺平的自由。 我新上任的丈夫,调整着我耳饰的位置,那个钻石耳夹终于换成了一对耳饰,理所当然的是情侣款式,对我有意的错误认知包容性很高:“要以官方文件的形式进行通知?” “不了,存护令使的权限这么大?” “并不,它只能让一个人直升p47。” 这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看不到的终点。 婚姻没有换得我的一点进取心,只换得旁人贪婪的野心,我说的是钻石。我上班时间少得可怜,而钻石则是正常工作状态,p47的权力和需要承担的责任平分秋色。公司可以祝福一个存护令使的婚姻,却不想见到一位p47的色令智昏。 我不信就是了。 因为这话是钻石口中说出的,一本正经,汇报工作的欧泊想当作没听见,若无其事的离开,结果却做不到,我很会为这些存护命途的行者找点麻烦。 他只得坐下,成为这场家庭伦理剧里的一员,不是剧情里扮演孩子的演员,他的角色理应是另一个,绝不该在一个正常家庭里出现的,预备出轨对象之一。 这段婚姻里,没有要求我对婚姻的忠诚,如婚礼上的誓言:“婚姻是不上锁的笼子,你依旧自由。戒指是牢笼的具象,你可以摘下。” 那么代价呢? 代价是每提示钻石这潜在身份一次,他那段时期的工作量便会微妙的上升。 我接下妻子一职时,扮演我丈夫一角的上司,都有病。 物理和精神上的都有。 钻石是其中之一。 他不会做到他的婚姻誓词,他只会等着我犯错,然后一点点的,顺理成章的关上笼子门,将婚姻变成我们的牢笼。 不忠。 是将婚姻的笼子锁上所支付的代价。 我说他有病毫无问题。 一种取舍的无可救药的病。 没有婚姻关系前,我的耳饰乃至身上的饰物,多多少少要沾染他的因素。有了婚姻关系后,我可以按着现在「石心十人」的名字换,按着宝石最贵的那一批,从上往下买。 他得到了婚姻的保证,便舍弃一种过界的行为。 长此以往,他是不是就会逐渐的正常? 答案是否定。 失去一种越界行为,又生出一种越界行为。作为上司,他现在对我下班时间非常有占有欲。 以前也有,也明显,但现在走到的是一种让欧泊看着在他办公室的我,只能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语气词的极端。 时时刻刻,不能形影不离,也要跟他处于同一楼层。 之所以极端,是因为这位的工作时间,约摸是全年无休。 相当于他一个人用他的工作时间捆我一个人的全部下班时间。 “他是真的热爱工作。” 我陈述事实,合理猜想,“不会以后我会无聊到靠工作转移注意力吧?” “不会到那种程度,你当这场婚姻,是你接的兼职。” 欧泊说,一针见血。 “一个麻烦的兼职。” 虽然我得到了钱和人,但我失去了自由。 加班半个小时后,我直接下班。 他有他的越界行为,我有我的合理诉求。 合理到他回到他几年可能都不回几次的家里,都可以用一种诧异的语气:“你加班了?” “不,是我在做兼职。” 这婚姻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在于它确实没什么意义。 我得到一个试图占据我下班时间的丈夫,他得到一个只想下班的妻子,关系简单的好似一个梗图,不过是将其上的一句话替换成,“我不想下班时间还要加班。” 他不这么认为。 “婚姻天然的就具有意义。” “我承认我们相爱,所以,明天我不想加班,想准时下班。” “可以。” 然后明天,我被拖出去跟他出差。 所以,不要相信资本家的鬼话,对他而言,只要不在庇尔波因特上班那就一直算下班。 我躺在他怀里,是一条粘锅的咸鱼。 他顺手理了一下我的头发,说“嗯”。 第80章 忆者 这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名为出差,实则更接近蜜月的旅途。我不知道钻石是哪里来的精力和时间,在高强度工作后还能陪同我一起做些平淡的事。 我是闲人,一天睡眠时间长达一半。他是忙人,处理紧急事务时没有休息的概念。 两个人理论上是一个月凑不出来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但他捞着我带我一起出差,同处一室办公,我在玩游戏,他在看投资,偶尔抛出几个问题试图得到我的回答。 我是拒绝回答的,他不以为意,只是这样发展下去,我对他明确说了:“不行,我的时间浪费了足足半个小时在有关工作的问题上。” 他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半个小时无意义的压榨后,继续进一步压榨我的时间,不是用工作的问题,是他抽出时间来跟我看着风景。 第一个地点有海,是仙舟,再加几个限定词,就是方壶,持明。 钻石挑的好地方,风光不错的同时,还兼具行为意义,指方壶里的持明跟我颇有渊源。 他这等大人物,抵达目的地前,路途上顺手绕点路当然没问题,只要任务在时限里完成,他抵达目的地只为了吃庆功宴都行。 但大可不必每次都抽中前夫巡礼。 我本人没有意见,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他选择的地方也都是宇宙知名景点,确实不虚此行。 我是怕他要是有了一些不该有的记忆,我的前夫们有了些不该有的记忆,双方碰面可能会起冲突。 我可以说在座各位都是我的现任和前任,钻石能接受吗? 我不知道。 他看样子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宽容大度,反正,自从离开庇尔波因特,我就没有回到庇尔波因特过。 “这就是存护令使的存护?” 他不言语,只是递过来一些当地特产,用食物饮品饰物来转移这个话题。 钻石出门在外,不是很讲排场的人,除了工作期间,工作时间外,他还记得要带我数星星—— 我这时候就有话说了,他到底是有多记恨舒俱,都大半年了还没忘记路灯下的飞蛾,没忘记那张屏保,没忘记那两个单边耳坠。 说是看星星,头顶月明星稀,只有灯光非常显眼,我猜,我待会还得笑。 这日子过的,确定是跟p47过的? “你想象中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我独自一人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看着天空上属于我的星星们,寂寞的数着钱。” “丈夫不着家?” “能着家的还是这背景里的丈夫吗?” 钻石可以做到不着家,因为他都不用抠什么字眼,玩什么文字游戏,他家在庇尔波因特,现在我们在出差。 空无一人的别墅可以有,他还能让我独自一人的数着钱,天空上也确实会有属于我的星星们。 但是摆拍。 所有都属于我,也可以凑出来一整句话,但合起来,整句话的意思都遭到了残忍的扭曲。 p47能买下的星星实在是太多了,他还是批发,显得星星都不是很值钱。 我对他的钱又一向比他的人更有占有欲。这么看起来,我们确实可以登月碰瓷神仙眷侣的。 我说的是我们仙舟那次。 仙舟的文化底蕴深厚,两个资本家在文化的包围下,看着也像个人,手拉着手的,像图个新奇在到处逛。碰到嘴甜的,说两位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钻石不会吝啬于一点小钱。 第80章 这自然会引来奸商,但钻石这位资本家信奉的是第一次是最诚心的,将后面跟风的大部分都打发了,溢价太多的,研读了一下仙舟的商业法,将人报给了地衡司。 免费给人整顿商业,还当做放松,真正的放松是我这样一出门不是吃一天就是玩一天。 所以仙舟我们没待多久,因为我说,再待下去,指不定有人要来招揽你这个商业奇才了。 后来跟他一同行动得多了,我就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p47专心致志的当我的劳动力,而不是发挥自己的商业天赋了。 换我来买东西。 他一般不看我买东西,除非商家实在太过分,才脱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不说话,就纯粹的用那双在商业活动中锻炼出来的看人如看等价物的眼神去看人。 效果很好。 原本价值连城的东西,突然就腰斩了。 “这是你的乐趣?” “买东西?不是,我在学习他们的表情。” p36是我实习期的工作,婚姻更是发生在实习期的兼职,我自然要为下一份工作打算。 这是钻石无法阻止的事。 总体来说,脱离了庇尔波因特这个环境,我跟钻石在婚姻里的相处还算和谐。p47在工作结束后,还会将我从被窝里捞起来,带着眼睛半睁不睁的我,让我买菜。 很想说一句他神经病,但想想我的睡眠时间和他的工作时间,也只有这片刻,他有空闲跟我相处。 行吧。 灯光昏黄,带着露珠的菜轮廓半浸在黑暗里,半浸在光线里,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昏黄色。 于是这个时刻,便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事,比如我们出现在这里,比如钻石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吻了吻我的脸颊。 难得的克制。 所以我会清醒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事实上也是。 钻石此人,因为平日里见到的刺激太多,看上去有几分冷淡,但在夫妻生活上并不冷淡。 他对我的下班时间都升起过越界的占有欲,能合理表达占有欲的场合里,克制的时间不是太多。 吻脸颊是极少见的行为。 我礼尚往来的碰了碰对方的脸颊。 算是安抚。 又可以算作亲密关系的证明。 这样的生活,大体方向一致,也只有琐碎时间才能看得出来我们婚姻的现状。 但我还是希望,下一份工作里不要穿插兼职,没有什么令使和行者突如其来的……求爱? 因为很麻烦。 我的第二份实习期工作是来自浮黎,忆者的身份,模因身,可能碰不上这样的场景。 只有一点会让打工人困扰,我工作的地点是善见天。 boss直聘,也是boss直接安排工作。 抬头一看,就能看到boss本人。 工作环境里,还存在这大量的忆质,我便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第81章 忆者 我在做梦。 梦里见到了遮天蔽日的虫群,而虫群正在将我吞没。 然后我醒来,又坠入梦中。 梦中醒来的感觉很真实,仿佛我真的睡了很长一觉,久到连醒来都觉得疲惫。 这毕竟是善见天里,记忆星神浮黎的所构造的梦境,如果不真实,祂不会有复现整个世界的底气,也不能……欸? 我感到了什么记忆正在被抽离屏蔽的过程,祂做的很明显,明显到让我意识到这件事。 我仔细翻阅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平滑得跟没被抽离屏蔽一样。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长,因为诱发我醒来的人,推开门,出现在了我面前。 记忆的力量掀开,我眼前的一切都凝结成记忆里的真实。 我半坐着,刚刚醒来,身下是简陋的床,被什么东西啃的坑坑洼洼,只铺了一层遮盖物。 屋子里只有墙和床,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扇能被人费力推开的沉重的门。 推门而来的人也许地位很高,也许没有。 寰宇蝗灾时期,空气里乱糟糟的气味,虫类的酚类物质和鞘翅振动的声音细微,又确切的笼罩在这个星球上空。 这是正在跟虫灾抗争的星球,能找到一张坑坑洼洼的床板,和一个密闭的房间,而不是在虫子的嘴里醒来,跟我是模因身没有关系。 是浮黎意欲让我见证这段记忆。 见证者,或者其他什么身份,总不能上来就跟虫子搏斗,无知无觉的被虫子消化。 那个人,那个推开门的成年男性,看上去像块冰,触碰起来的感觉也像块冰,他是这里的史官,他是如此介绍自己的。 是不是不重要,我只用知道,他可以力排众议将我这样一个被虫潮淹没还能活着的女性,从密闭的空间放出来,让我成为他的助手,去记录这片大地之上的一切。 “我一个人无法兼顾全部。” 他说,冷静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苍夷,看着虫子蜷缩而没有尽死的身躯,看着被污染了基因的人虫。 “你至少可以穿过虫潮的封锁。” 这是一片将要被啃食殆尽的星系,而在这场整个宇宙的虫灾中,这样的星系非常常见。 史官,作为一个人,能做到的并不多。 那是高天之上唯有同等存在可以与之争锋的神明,而人无法说自己是渺小的虫子,因为虫子正在啃食着他们的一切。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它们要繁衍。” 涉及不到什么种族之间悲壮的斗争,只有虫子,吃完这一片,又吃完下一片。 斗争? 塔伊兹育罗斯的脑子里没有相关概念,宇宙是长满秸秆的原野,祂(们)是一只在原野中努力生存的鞘翅目虫子。 没有人。 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抗争,人试图成为倒下去能压死一只虫子的秸秆,虫子有时可以被压死,有时会振翅飞起,触碰属于虫子的天空。 人呢? 人不久之后会是虫子。 “你需要我去拯救什么?” “这是历史,你活着,然后走出去,文明便一点星火仍存。” 史官很少微笑,也不常常叹息,他只是冷静的,做着一个史官需要做的事,那就是记录,用文字,用图画,用人类历史中存在的一切记录方式。 通用的、不通用的。 只是记录,为一个文明的记忆留档。 这是记忆的浮黎尚未诞生的时期,记忆的命途没有显露,我便不能说出与记忆命途相关的一切,连模因的存在状态,都被替换成幽魂。 史官记录的手一顿,“虫子吃不了幽魂?” “我不知道,因为我是物质上的不存在,我只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你,就是我需要见证的历史。” 虫子的身体燃起的火是腥臭的,但很亮,在这片星球上算是难得不会缺乏的材料,于是一切都可以忍受。 有光,才觉此刻文明尚存。 当然,想要从光里得到慰藉,就要承担引来虫子的后果。 我们不用担心虫子,史官的力量虽然没有那么强,但还是能够应付一只虫子。他跋山涉水,偶尔需要绕过虫子,不可能还跟从前一样,连这点力量都不具有。 那样,他只会死在半路。 我们离人类的聚集地很远,荒原上,有被蛀空的土地,有虫子的尸体,曾经存在过人。 唯有夜与火,恒常不变。 这片星系的太阳已经被吃了,所以,没有变化的余地。火光,是唯一的光源。 他的身体像是冰,像是晶体的触感,是人类在永夜之后快速的自我改造。进化尚且不能应对这样凶猛的灾厄,于是人类用技术。 然后,技术也被吃掉了。 有形的,无形的,人死去后,就难以留存,他就做了史官。 何时结束? 到死。 “你用什么记录你所见证的一切,记忆?” “你能保留恒长的记忆?” 此刻我可以说记忆,因为记忆是人很常说的词汇,因为它不是特指「记忆」命途。 “如果你想,我的眼睛可以去注视你想要留存的记忆。” 我实话实说,“它们现在是被你所使用的。” 浮黎想让我见证这一段记忆,我才能看见史官,看见尚是人的浮黎。 只是人,记忆里的人暂时不能理解我话的含义,他只能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一如他理解我是见证者一样。 通常,情况越危急的情况下,人类之间的情感会越纯粹,尤其是永夜里,相伴行走在荒原,搜寻人类历史的残骸的两个人。 从史官——人类的浮黎——带着我走出人类的聚集地,朝着虫子密集的地方走去,我们就不再是人,而是注定会被污染基因,成为虫子的虫,会是繁育的伥鬼。 他记录下了人类的历史,自然也包括聚集地的历史,包括那里的人。他原本只需要继续记录下去,但我的出现,让他燃起了重新收集所有文明的记忆的情况。 第81章 他选择了同我一起踏上荒原。 听起来我很重要,但这是浮黎没有同行者时,已经选择过的路。记录下活人的历史,然后去记录死者的,组成文明的。 我对这段旅途的开始不具有任何启发,只是记忆里的史官不这么认为而已。 永夜之下,孤独总会如影随形,但有两个人,尚且可以抱团取暖。 人类就是这样奇特的生物。 我有时凝望着史官的眼睛,在想浮黎在想些什么,是让自己这段旅途不再只有一人,还是其他? 我问过史官,问他:“倘若有一个人要我去看他曾行过的路,想让我走他行过的路,让我陪伴他的过去,会是因为什么?” 火光映照在他眼中。 他沉默片刻,回答:“想要理解。想要你,爱他。” 第82章 忆者 非常漫长的一次记忆。 即使我同史官在长夜的荒原里相拥,在漫长的时光里依从了浮黎的意愿,这个梦境还未让我醒来。 或者是,星神的目的并不是让我只与我跟成为星神之前的祂相处,祂的重心,在荒原上的火光里相依偎互相取暖的两个人后,投向了自己的成神之刻。 最荒谬的一种可能发生了。 浮黎,我是说记忆星神浮黎,从祂的记忆之中提取出这些,祂真的是想要制造与我相恋的记忆,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星神。 史官说的,全中。 “我自然,了解自己。” 虫子的尸骸遍地,被啃食殆尽的星系在星神诞生之时回复,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冰晶,然后,万物复苏。 唯有我同浮黎,身上刻录着时间的印记。 “你现在,还是认为,这段梦境是有必要进行下去的吗?” 祂用事实回答,有必要。 因为我没有从梦中醒来。 浮黎作为老板,好处是要求明确,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会含糊的要求员工说“我觉得应该这么做”。坏处是,祂想要推进下去的项目,无人可以阻拦。 就比如我现在的工作预演,我需要在「记忆」的记忆里创造更多的记忆,在熟悉如何做一个忆者乃至令使的同时,还需要跟老板培养感情。 我提出过拒绝,但是没有用,老板本来就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仿佛自成一个物种的生物,何况浮黎还是记忆星神。 在目的没有达成前,祂不会放我走,星神本来就是一根筋狂奔在命途的存在。 我明明是在提出作为员工对工作的合理诉求,但从结果来看,这被称作,令使祈求赐福的……匪夷所思的方式之一。 我的人生虽然漫长,但成为令使的工作经历就两次,一次现实里的不朽令使,一次梦里的记忆令使。 两位星神又都是慷慨大方类型,我就成了被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典型。 总之,现在,在梦里,记忆命途诞生星神的同时,星神还自带了令使。 老板公司创立初期就找了我这个合作伙伴,连入股资金都让我参了一手,久违的,让我体验到在虚数空间里被搅得四分五裂,从秩序到混沌又从混沌到秩序的流程。 我敢肯定,现实里我的因果都跟记忆合并了一部分。 祂复现这些必定有其目的。 希望互不要在这个过程里找到什么均衡。 要不,干脆弄死一个星神算了? 反正是梦。 我这么想着,目光就投向了一二三四个选择目标,计划尚未落实,又被浮黎冻结,这是祂的记忆,我不能为所欲为。 颠倒黑白的想法又被纠正,外人听起来信息量巨大到根本听不懂的言语在我的耳中清晰可闻:「此等行事在记忆亦会损耗你自身。」 祂在记忆里,教我制作光锥,教我如何刻录下一个星神的陨落,教我怎么利用记忆的力量,在一切忆者的基础技能教导完毕后,我才有机会走出善见天——甚至还有迷思诞生的因素。 至于祂本人,祂……祂成了我的背后灵。 在梦里的每一天,我每一次入睡都是与记忆的命途共鸣,每一次醒来都需要将自己的存在从浮黎的身躯上扯下来。 星神以这种直接高效的方式来让我得到祂每时每刻收集到的记忆,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的脑袋里至少塞下了几个大爆炸的宇宙,只是头晕脑胀都得多亏了我的信息收集速度还能跟上。 在浮黎准备再度给我加码后,我伸出手,向祂讨要我的工伤费,“你就算真的想把我的记忆全部冲淡了,也好歹给我留点休息时间吧,我不加班。你这样,我真的睡不着了。” 我甚至怀疑,这位将我加班的记忆都抽走了。 这点波动被浮黎捕捉到。 「汝等皆为一体不分彼此记忆互通有无。」 我闭眼,手都快伸祂面前了:“所以,补偿加倍,我还在实习期技能培训阶段人就面目全非了。补偿,必须要补偿。” 差点被浮黎这不加标点符号的说话方式带偏了,我敲了敲自己的头,天天不是泡在记忆命途里就是泡在浮黎的身体里,会被影响再正常不过了。 更绝的是,我现在这个模因身,用的材料还是浮黎身体的一部分,人为干扰的,让我对祂产生亲近。 果然,跟老板谈感情只会一败涂地,遑论有些控制狂倾向的老板。 比这更绝的,是控制狂和跟踪狂的组合。恰巧,浮黎两个都占。 我找老板,本身就是一场有输无赢的赌博,浮黎这种主动找上来的老板,那是用来拉低我的职业生涯老板下限的。 属于那种克又克不死,辞又辞不掉,正经活儿又不想让我干,我难得有点闲暇,没有泡记忆命途,准备做个光锥,还要被祂盯着的。 祂不太喜欢我学我记忆里给不朽做过的事,祂要独一无二。 正做着光锥的我:。 我真的只是没素材了所以才想着搞个风景画而已,请老板你不要自作多情好吗? 好吗? 老板你要不要看看我现在的情况啊,一天之内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好到都有床垫商家请我拍广告了,我到哪里取材做光锥? 老板只是不言不语的盯着我。 在祂的鞭策下,我不得不着手制作我们之间的记忆,将史官那段咔咔咔,一段剪三遍。 我怀疑祂根本不是想跟我谈恋爱,祂是奔着跟我结仇来的。 所以,在别人问我要不要买花的时候,这实在不怪我说自己已婚的同时还对问的人露出个阴恻恻的微笑,说我结婚对象是个跟踪狂,指不定就在他身后盯着,让他不如去问祂本人好了。 对方抹了把冷汗,说我在开玩笑吧,这街道上分明很宽敞,一点人都没有啊。 我:“我又没说祂是人啊。” 推销的人一顿,我看见人敏捷的一个后跳,急速转身,飞快的跑了。 还记得拿着花。 第二天,我继续头晕脑胀的起床,宇宙里的微光提示这大概又是一个星球的傍晚,我的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背后灵让一堆花开在了花瓶里,剔透晶莹,不失柔软。 属于记忆的花朵。 “谁会用六相冰做花的?我又不是想要什么永生花。” 「你想。」 “被你抽走的记忆里?” 「是。」 “那我得到了吗?” 「得到了。」 那大概不是六相冰做的花,但可能跟星神脱不了关系,我沉入记忆里,试图找到相关记忆,然后看到了一朵蓝色的,永开不败的花朵。 “怎么会是开拓?我跟祂有联系?” 「汝之记忆无从回复因汝与我约定记忆永归我。」 记忆的命途大概是让浮黎忘记了正常说话是什么样子,短句还可以听听,长句,我听到耳边都似乎是无数记忆的回想,但意思还是比较明确的,祂只是不喜欢加逗号。 “材质是什么?” 「开拓。」 “不会吧?!” 那朵花是开拓本身吗?是开拓星神身躯的一部分? 浮黎确认了这一点,能够在时间的冲刷下拥有恒长特质的材料,星神投注视线,又往往会回归己身。 就算开拓陨落,那朵花也还在,还在开着。 但我不记得了。 浮黎便将它收在了善见天。 我所有遗忘的记忆,都在浮黎的善见天,都被做成了光锥。 有时候,我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记忆星神模糊了这个界限,但有的时候,我在善见天里的那些光锥面前,希望这只是梦,现实里的浮黎没有这么做。 祂甚至,从持明的记忆里,以持明龙师的视角,为我制作了一些光锥,苍白,倦意,出现在我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再是声音:“这种事,不找龙尊他们,找我,涛然,你到底是想治愈持明的顽疾,还是想污染不朽的血脉?” “提前百年蜕生罢。” 第82章 乃至,祂终于在不朽族裔血脉中携带的记忆碎片里,找到了我的源头:自天而落,血染古海,险些死在这个过程里的我。 「天之胚胎」,这是光锥的名字。 光锥里,我的周边全是血液的红,被海水稀释,新生的躯壳之上,是开裂的伤痕。 「我窥视汝记忆汝应十倍还之。」 这就是我现在头晕脑胀,看祂记忆差点没记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的理由吗? 头戴冠冕,形似古国帝王的记忆星神,身体是冰晶样的结构,可以倒映万千记忆,自然也能倒映出我现在的脸色。 不是很好。 非常不好。 我的思维一瞬间从浮黎诞生跨越到开拓陨落,从寰宇蝗灾到第二次帝皇战争,从微末的一场刺杀到高天之上星神之间的博弈……我只想说,我头疼,浮黎的记忆,我不可能在一场梦里看完,那是一个宇宙的每时每刻。 祂在梦里履行我应对祂做的“十倍还之”,无异于可以将我拖到天长地久,因为每时每刻,都有记忆产生,正如每时每刻,善见天里都有我与祂的光锥产生。 我遗忘的记忆,到我与记忆共度的每一个记忆。 星神用一场梦告诉我,什么是祂眼中的“永远”与“喜爱”。 如果这是现实,我可以长八条腿只为了跑路,但这是梦里。 我现实里的躯壳正浸泡在忆质,浸泡在浮黎的身体里,记忆的命途、浮黎的力量与我因果交织。 让人做梦,是星神能想到的最温和的,给予我记忆的方式。 便是这份温柔,都会让人毛骨悚然。 星神走进我,我走进星神。 于是,梦还在继续,温和的,继续了下去。 大部分时间记忆的星神如我所说,是一个看似不存在,其实无处不在的跟踪狂。 我不是蛐蛐祂,我只是说了事实。 模因身只要有记忆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去,我不去一是因为我想当薪水小偷,二是去哪都有浮黎。 一想到善见天里的那些光锥,我觉得吧,我一动不动,睡浮黎到天荒地老直至梦醒都可以,可惜,现在的浮黎不允许我的逃避,祂需要更多的记忆填充自己的收藏。 “我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缺德到冒烟的人的记忆里,需要来一个记忆星神和记忆令使吧。” “他们何罪之有,要成你我play的一环?” 还真有。 但是星神。 还是精挑细选的。 比如巡猎追杀丰饶,比如迷思对抗博识尊…… 每到这时候,我会想起我的本职工作,带个照相机,去当星神的战地记者。丰饶被巡猎追着跑我追着巡猎跑,迷思跟博识尊的碰撞中,我“咔咔咔”拍照。 算是宇宙里的奇景。 我不怕暴露自己跟浮黎的关系,浮黎自然不可能会怕,星神就在我的背后,静默、恒久的伫立。 必要时还得替我挡挡伤害。 而这些被我追逐过的星神,其追随者对我的态度也不一。 其中,仙舟人经常会在帝弓示现之处看到我,他们谨慎的,询问我有什么需求,直到我举起了一个指示牌,告诉他们有小道可以直接无伤速通丰饶孽物。 他们当然可以迟疑,但是我这个令使跟星神基本上是形影不离的事,他们清楚。 事后,无伤速通的仙舟客气的感谢我的帮助,而我看着手里的一堆素材摆摆手说不用谢,我只是想拍一些无敌的大场面而已。 “无敌的……大场面?” “仙舟大捷不是大场面?” 反正是很长的一个梦,我完全可以锻炼自己的职业技巧,借着记忆命途的便利在梦里发财。 我问身边的浮黎:“你会让我发财的吧,史官?” 「……」 这是浮黎的心情。 别人家的令使兢兢业业为了践行命途而努力,祂挑出来的我,怎么说呢,梦里都在一夜暴富。 那能怎么办? 祂挑的嘛。 醒又不想让我醒,让我早难受早解脱都不行,我可不得倒反天罡去压榨老板的劳动力了。 这怎么不算一种值得收藏的记忆呢? 我导演,祂剪辑,出的片子给人投过去,原本人看得都昏昏欲睡,播放我的作品,看见上面的“剪辑 浮黎”都瞬间清醒了。 浮黎和我就在他们身后,观看他们的反应。 一夜暴富的钱自然是能赚到的,因为导演的名字我写的就是“做梦都在一夜暴富”,不写真名原本是个减分项,但是剪辑师的名字又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甚至让他们可以闭着眼睛给这部影片投票。 总之,无论这部影片有什么毛病,导演都是新人,我们理应给新人机会不是吗? 能剪得他们的职业生涯遗臭万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名留青史,博识学会都得记上一笔。 好消息是,没到遗臭万年的程度。 坏消息是,不是历史,导演拍的真的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星际爱情故事,也不是新人。 遗臭万年没了,名留青史好像也没了,这片子,不写那个名字,都可以出。 非常有趣的反应。 不过只有最初的最有意思。 欢愉令使力邀我转投阿哈,说天知道这宇宙里怎么还有令使是靠骚扰星神,哦不,被星神骚扰成为令使的。成了令使还敢让星神打工。 “怎么看你都是阿哈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啊!” “那阿哈,祂能让我不当记忆令使吗?能够让我彻底与记忆命途分离吗?” 我问的很认真,这是跳槽时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毕竟人往高处走。 欢愉令使说“当然”。 他太想当然了,我怀疑他只是想验证浮黎跟我的关系,来找个乐子,将被记忆命途排斥出去的事当做乐子。 “你想离开吗?”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又被六相冰的寒意冻得一哆嗦,“你们模因都这么冷的吗?” 我反握住他,让他被冻得龇牙咧嘴还松不开手,“你有办法?” “当然,我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只要你想醒过来。” 冷是因为浮黎就在他后面。 冷是因为我可以成为浮黎。 毕竟思想记忆都在互相混杂,命途的力量一再的浸泡,生生将我浸泡成了浮黎命途的映照。 祂确实看到了太多我与不朽的事,这方面又偏偏选择了重蹈覆辙。 欢愉的令使握住我的手,将这种互相交融的状态都震开了一部分。 他咧开嘴,“只要你想醒来,我随时都在哈哈哈,只要你喊出我的名字!” 所以我不必现在就醒来。 欢愉的力量被震了出去。 我跟浮黎的梦照常继续。 星神的记忆囊括宇宙的每个时刻,只要我想,我便能看到这些时时刻刻。 战争时的血色,每一个大事件背后的星神博弈,和平期间某个星球将要熄灭前的最后一缕阳光…… 与人有关。 与人无关。 我将它们作为背景素材,放进了我的作品里。 直到星神的记忆伴随着时间,抵达了我意想不到的地方,祂遮住了我的眼睛,只让我听见了熟悉的属于我的声音。 只言片语。 “……有的命途诞生星神……就是为了让祂死去……” 此后便是静谧无声。 「汝所闻乃不可回复之记忆我将取走只有此刻无法共享因为约定。」 久违的头晕脑胀。 事后,我让浮黎连续剪了几天星际抽象之作,效果,效果看不出来,我用命途乃至走进祂去听,都只听到了平静的记忆的回音。 那大概祂没有被攻击到。 这个梦长到我硬生生习惯了身边有个星神,乍然苏醒,大脑没清醒时往外滚了一下,直接滚出了浮黎的身体,落入一堆忆质之中,差点刚醒又被梦找上门了。 好险,记忆的抗性都被梦锻炼出来了,就是脑袋里确实,被一层层浮黎的记忆压着整理了几天才找回来被浮黎抽走的那部分。 “你抽走这些干什么?” 祂抽走的是我跟原始博士合作后的所有记忆,里面囊括着星神之间的斗争和斗争之后达成的共识。 前面的,未动分毫。 答案是,这会影响感情的构筑??? 第83章 忆者 梦中培训千年,归来仍是新手。 真的要论工龄来算,我现在已经是记忆命途上的元老级别的忆者,离职后的赔偿足够让浮黎破产。 但—— 还是有这个“但”。 浮黎用来支付工资的是命途力量,而非常世意义上的财富,我现在跟祂提离职,只会造成一个后果,记忆命途的力量向我倾倒,我开着琥珀王的盾都能会被劈头盖脸的淋。 祂不吝啬于补偿。 这才第二个实习期工作,我疑心自己到第三位星神那里体验职场生活,估计从入职当天会一路睡到末尾,如此反复,直到我像最初那样,挣脱这个循环,开启新生。 第83章 我由衷希望,浮黎是个例外。 忆者的工作现在对我毫无难度,只要能够收集到记忆,浮黎这个老板,不会限制我的工作,只要不去看身边若隐若现的背后灵,我完全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被同事找到另说。 这位找上门的同事很令人熟悉,我们合作过,不止一次。 芮克导演发现我这个到处摸鱼,在一间书店安心的当着图书管理员的同事时,表情应该是惊喜。 尤其是在快倒闭的书店里昏昏欲睡的我得知他的来意后,领着他去了书店的员工休息室,推开门,我身后的芮克收入眼帘的便是忆质的海洋。 “我的所有工作成果,你可以随意挑选,复制,我想,这对于忆者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当然,但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谈谈片酬,不是吗?” 他眼中的暂停键都在放大。 一个从事艺术行列,因此气质即使温文尔雅时,也带着一丝癫狂的导演,和梦中拍剧情快要拍得麻木面孔上全是社畜味儿的导演,互相碰撞会产生什么火花? 答案是,一部既不像我也不像芮克风格的影片。 我可以在阳光底下蹲着看猫猫晒太阳几个小时,用完自己的胶卷,也不会去拍人。 芮克是想要拍到自己理想中故事,因此,导演有时候也会成为特邀嘉宾,必要时刻,还会成为杀青角色。 素材互相一结合,四不像堂堂登场。 一镜到底在星际时代已经无法证明一个导演的功力,但两个导演和一个副导演,从一个场景出发,从一个人蔓延到一群人的一镜到底,持续了整个影片。 我给它取名为《星际时代的无聊故事》。 这个星球上并没有什么激烈的素材,可以成为冲突爆发的着眼点。 城市里的一只猫都慢吞吞的迈着步子,橘色花纹,身材可以称得上一辆半挂,肚腹走一步,就轻轻颤动,浸没在光影里的皮毛发着毫光,让每一个人都可以意识到今天是个好天气。 书店的图书管理人和宇宙知名导演的背后,空旷的书店里挂着串风铃,叮铃铃的,营造着热闹。 稍远点,有放学的孩子,下班的人群,如织的车流。 所有一切发生的,都是很多人会经历的,看这片子跟看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间或有几个人的争吵,为整部片子平淡的基调添了些起伏。 “看着就非常无聊,技巧可以增色,但这种平淡,和素材的简单拼接,出去就是一部星际‘文艺片’。” “这只是素材的堆量,接下来才是成片所需要的剪辑。” 芮克自然不准备将这东西放出去,这只会让我们两个都身败名裂,不排除有人会喜欢这种风格,但肯定不多。 最后的成品也确实是文艺片。 我工作的地方此刻没有什么英雄史诗,有的只是平淡生活,难得可贵的平淡,放在一些战乱的星系,这叫和平。 名字没改,芮克说这个很有特色。 最后《星际无聊故事》就是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偶然相遇后发生的故事:书店管理员守着历史的遗留等着被科技留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突然想要触摸纸质书籍,跨越星系降临的导演正是灵感枯竭期觉得没什么可拍的,隔着玻璃门,昏昏欲睡的书店管理员被导演看见,书店的风铃隔了很久,终于不是被风吹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故事的结束,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拍摄的影片,其中一位说:“我们的故事真无聊啊。” 外面没有繁星,只有热意熏着绿叶,烤得它们蜷缩。 芮克在中间内容里塞了很多东西,比如我拍猫拍了几个小时,他问我感觉如何,我抱着猫说这猫将自己养的很好,毛发油光水滑的,你要不要试试。 我们两个就摸猫摸了一天,让原本亲人的猫到最后都受不了了,逃之夭夭。 再比如我闪现一般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找到什么素材了吗,没找到可以替我看店吗,我准备去超市里杀价。 “杀价?” “今天是打折日。” 他穿得是很文雅的,撸起袖子来也是非常的具有决心的,嘴上说着他只是个导演,可能不是很擅长这等事。到了超市,我们将小推车推成了超跑,风驰电掣的,奔赴打折的战场。 当然,笑容也非常健全,两个人在超市打折日里的表情开朗得仿佛幕后反派战胜主角一样,那个猖狂,那个目中无人,那个末日降临。 乍一看,我们小推车里装的不是打折商品,是什么犯罪分子的新武器。 然后,晚上,“新武器”咕噜咕噜在锅里被煮,我在边上指手画脚,说这个咸了,加点水再加点菜,冲一冲。没一会儿,就是芮克自己以对待影片上的一个瑕疵的严肃态度:“好像淡了点,要不火腿切了?” “切。” 最后,原本的煮面,面只有一把,各种肉类下了一盘,我们的晚餐从青菜面完成了质的飞跃,变成了火锅。 怎么发展的? 大概从油碟被端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们就油碟里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锅里升起的雾气模糊了双方的眼睛,为了报复它,我们将它变成了火锅。 还比如,芮克在我看管的书店里,因为没人,就搬了个凳子,跟我坐在柜子后面,跟我念导演的基本守则,我还是昏昏欲睡,一副一天得睡二十个小时否则就称不上清醒的模样。 被没人应和而生气的大导演实施了打击报复,被迫睁着眼睛魂飞天外的拍了一天的人。 “我想拍猫。” “那就养。” “啊?” 前有骗子重金求子,后有芮克重金求猫,我们蹲点蹲了几天,得到大城市里的人警惕心真强的结论后,决定绑架代替购买。 芮克抓猫,我抱着副导演跟在他后面咔咔咔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集,忆者大战噬元兽,零食诱捕不成,恼羞成怒实施抓捕,最后双双进了医院。 一个是兽医院,给猫检查身体。 医生说猫很健康,要养的话做好劲非常大的准备,“可能会揍人的哦。”她非常温柔的提醒。 我一本正经,眼神写满了悲伤,“我的朋友,哈哈哈,已经被揍过了。” “呃……你跟你朋友的关系……” “非常好,他现在正在医院哭诉我的袖手旁观,准备让我身败名裂。” 但是没有。 我抱着猫,抱着一长条几次没抱起来的猫,去看芮克的时候,除了我在他的头发上、身上找到的几根猫毛外,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事。 毕竟是忆者,模因身,真的被猫揍得负伤,那记忆的命途也太脆了。 记忆没有这么脆的。 …… 这些都是日常,不日常的是我利用忆者的特性跟他套娃的时候,那叫不忍直视的恐怖故事。 有记忆就能有抵达记忆的忆者。 那么忆者有被忆者寄生的记忆,能不能寄生记忆里的寄生他的忆者? 试过了,是能。 我们左脚踩右脚螺旋上天,唯一的bug就是踩了太多脚了,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头扎进了对方别的记忆里,分开后,两个忆者瘫在沙发上,再起不能。 这些非日常没放到影片里,仅就这些拍摄的日常,和素材的分配,就足够了。 “平淡小故事里突然冒出非人因素,会极大的破坏影片的代入感。” 芮克对自己的影片要求很严格,完全看不出来拍摄过程的随和,直到他没等到我的回应,低头一看,我又睡着了,“啧”了一声,用忆者的方式将我喊醒了。 我痛苦面具:“我今天才睡了十个小时,不到一半,我睡一会怎么了?” “你今天睡了十五个小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我记忆里睡觉。” “那还有五个小时才到二十个小时。” 芮克是个独裁者,是暴君,我双眼无光的被他拉直了,靠在沙发靠背上,没一会又滑了下去,他直接将自身当成了固定我的支架,提着我,让我看屏幕,看影片评论。 我想结束对这个无聊故事的观影,他说不行,我直接龟缩在他的记忆迷宫里睡大觉,又被自己的同事拖了出来。 “你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怎么养成习惯的?” “呵呵,以前太卷了,一天接受了庞大的记忆,每次都是倒头就睡。” “现在再卷一下。” “何等的冷酷无情,简直就是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九键拼音,何等和咯噔打全了按键相同。现在可以清醒了?” 这真是个无聊的故事,但有的观影者,会觉得这是《星际爱情故事》,骗他们进来杀。 还有的观影者觉得这又是老一套,芮克也就这样,还牺牲自己带新人了? 新导演又是个谁? 第84章 我困得眼睛没睁开,全靠他给我灌记忆,忆者就是这点最方便。 我枕着忆质,沉沉睡去。 第84章 忆者 跟芮克的合作有一就有二,这位片场中的控制狂说的最让人舒心的一句话是“这条过了”。 若是“ng”,我没什么,我还能一睡不起,他的演员就得被他深思熟虑着该安排到哪个场景去。 除了天然的剧本——指星际里正在出现的史诗——出演他剧本的演员都要被他的高标准折磨个够呛,这就是想要成名的代价。 他见不得一块璞玉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我是例外,我是一天睡二十个小时,闲得无聊才会拍一拍动物素材,平日里都在片场待机的导演之一。 他问我素材拍好了吗,永远会得到我拍好了的回答,毫不心虚,是对抗片场暴君权威的先锋。 前提是,那些演员事先不知道我是一个忆者,更不知道芮克也是。 忆者之间传递素材的方式,看着有些亲密,主要是我想省力,不想多走几步路,正在休息的导演不得不走过来,满足我的想法。 旁若无人? 大概。 我最近正在调整作息,试图从一天睡二十个小时的作息里挣脱出来,为此白天黑夜都在刷芮克以前导演过的电影。 当天还是有效果的,我直接通宵,大导演准备工作时,看到我精神百倍的样子还觉得稀奇,随手就录了一段素材。 后来,后来,一次通宵,我睡了两天,就放弃了,反正记忆这边,我的睡眠时间看上去改不了了。 这段是不是也成了素材。 是的。 想要芮克停止记录一些无谓的素材的难度是不高,但我通宵和我一睡两天,还是太少见了。 “这有什么少见的,又不是没有见过人通宵和自食恶果。” 为了证明我说的不对,副导演辛苦了一个月,足足全日无休了一个月,在一堆我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清醒四小时的重复素材里,构成了芮克反驳我的最直观的证据。 记忆命途的行者,真有毅力,也真不怕这种赘余毫无收藏价值的记忆污染自己的记忆库。 关于这点,给我当人体支架的芮克,说的耐人寻味:“你怎么知道这些毫无价值,因为重复?” “因为我受够了有人盯着我睡觉了,就算是副导演,也不行。” 副导演在芮克的肩头,看上去有些伤心。 她是一位智械小姐,外形仿造了虾蟆,戴着贝雷帽。而能让副导演干出这种事,不合常理的搜集了大量重复无用的记忆,我猜,他跟浮黎应当很有话题,我是指现在。 不要跟忆者有什么关系,痴迷于收集记忆的行者,为此舍弃了肉身,很容易生出对记忆强烈的窥探欲。 这甚至包括了我。 我对记忆的窥探欲表现出来的没那么狂热,是我在现实里的身体结构也跟梦境里越发相似,记忆的命途无时无刻不在向我倾倒浮黎的记忆,否则,我的作息,理应是能调整过来的。 区区通宵,工作过程里面临的挑战里,一次通宵连台面都上不去,我睡两天也是真的不正常。 清醒的四个小时既短又长。 短是四个小时一晃眼就过去,长是在忆者眼中,四个小时足够构造出来一个真实的梦,投射进目标的记忆迷宫里。 芮克就是这么做的,我说他是做梦都没放过我,非要压榨我这把懒骨头,试图让我发奋图强。 而他,他的胶卷已经缠满了我的整个记忆迷宫,象征着窥探欲望的眼睛若隐若现,谁睡得下去啊,可不得去对方看起来要干净一些记忆迷宫里。 “你完全有能力清理掉它们。” 嗯,确实可以,但清理完了,我还得见到浮黎的,费那力气做什么。 芮克在他的记忆迷宫里为我开辟了一个房间,其实是我们两个的。看看房间里摆着的双人游戏卡带,老古董收藏,可以插入另一个老古董里双人pk或者合作通关。再看看堆起来的一堆胶卷,放在光影下仿佛能看到我拍到的动物和他拍到的素材。 “忆者的睡眠真是欺诈,所以,为什么我不是,我在梦里也是到点就困。” “因此,它非常有记录下来的价值。” 梦里也犯困这点,他一开始不知道。是原本配合默契的两个角色其中一个突然一动不动,肩头上落下来我的重量,是剪辑到一半没了动静的影片,是说了没有人接的话……他才意识到我的入睡。 他不由得怀念了一下我们还不熟,合作《星际无聊故事》的从前,怀念那时候还能断断续续清醒七八个小时的我,怀念进入工作状态一天可以按照常人作息的我。 我醒了后,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被枕着的芮克,但凡他知道变通一点,我们也不至于睡成这样。 谁睡觉是要半坐着的。 他回的很有意思:“男女主角的关系还没进展到可以抱着对方入睡的阶段。” 再是:“对于模因,睡眠可以必要,但对入睡的姿势,并不会有要求。” 我要是爱好奇特一点,我倒挂着睡都行。说的很好,我默不作声的将胶卷什么的全缠上在了他身上,他任我施为,直到自己被倒挂在头顶的吊灯上。 我托着脸,说:“来,你挂着睡二十个小时,工作我替你请假。” 报复,永远不要隔夜。 他笑的,倒真有点疯样了。 实际这位,挂了有一天,我活动了四个小时,看他笑话的过程中顺便表演了一个到点就睡,跟断电了一样。 源源不断生成的胶卷铺了下来,如同到垂下来的手,盖在了我的身上。 事实证明,忆者挂个一天完全没问题,还没有成就感,当事人太过配合,没有挣扎,情绪反馈更是没一个我想要的。 翻看昨晚的记忆,那更是可以拍一个睡得人事不省的人被一个眼睛发着红光的存在盯了一夜的恐怖故事。 记忆在恐怖故事的赛道上一骑绝尘。 每天都有新的恐怖素材。 纯爱的有吗? 有。 排除浮黎跟我的关系,我跟芮克要是想拍第二部《星际无聊故事》,起点应该由图书管理员和导演变成辞了图书管理员工作的导演跟另一位导演。 至于结局,结局芮克希望是毫无惊喜的,但长盛不衰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就真的是《星际爱情故事》了,大多数还是喜欢看暧昧期间的拉扯,而不是以步入爱情作为结局。毕竟现在的爱情,已经足够许多人想起来一堆现实了。” “既然如此,以婚姻作为起点如何?” “有区别吗?我是说,这跟第一部有区别吗,构成一个家庭的氛围,在第一部里已经被剪出来了。我们还是拍狗吧,毕竟小狗的电影会受限,但有人真的看着小狗小猫发呆四个小时。” 时间如此精确,是我做过这样的事。一天里宝贵的四个小时全用来拍小狗,四个小时的素材,芮克的新电影能用上的只有两秒,还是因为这两秒很“给人带来生离死别的联想”。 相机坠地,举着相机的人不见踪影。 如生者眼中的泡影。 感知到我回他记忆里睡觉的芮克,捡回了这个电影里的道具,又捡回了那只狗。 家里的原住民,被绑架代替购买的那一位,力气很大的又给了芮克一巴掌,然后趴在我腿边夹着声音嘤嘤嘤。 平时,它叫的从来都不像只猫。 像狗,像驴,就是不像猫。 现在,真正的狗来了,它知道了猫怎么叫了。 狗也知道了。 自动喂食器一响,两只“猫”,一只狗叫,一只猫叫的过来了。 家里的猫是狗。 家里的狗是猫。 还有一个猫猫狗狗的,捞起一堆记忆,剪辑拼接,成一部新的电影,为的就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践行自己的理念的同时,合理的,不经意的,让人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时候,我睡二十小时确实是有必要的。 无聊故事确实有了一个在电影叙事里很常见的结局,也不太现实的结局,即男女主角因戏生情目前还在强强联合。 过来人的忠告,不要跟忆者谈感情,忆者的谈感情就是跟人分享记忆,创造双方的记忆,利用职业特性制作光锥或者电影。 忆者送的礼物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靠着记忆存续的模因,继承了命途最前方的浮黎的理念,将自身存续的一部分,每个模因用来记住自己的一部分,打磨成了婚戒,赠予给了爱人,以示此刻、未来的忠贞不渝。 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只要存在,就是他灵感的源泉,就是他永无止境的窥探欲倾泻而下的对象。 算了,记忆命途的行者除了忆者还有焚化工,他们那边的风格,可能是不允许婚姻里存在一点破坏婚姻的记忆,这么一对比,忆者其实还可以。 第85章 至少芮克,虽然秉持着大多数人的记忆只有几个闪光时刻,其他的并没有存在的必要,但他并不是焚化工,对待婚姻里的不完美的记忆不会一毁了之。 “婚姻是少数,不需要经过剪辑就能在两个人面前放映的影片。” 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只要他不拉着我看这部影片,不需要我写影评,我都可以。 一天四个小时,两个导演,两个忆者会将它利用到极致,完成记忆命途的kpi(如果浮黎制定了的话),完成人生的kpi(两个人是夫妻),完成事业上的kpi(我人不出现在大众视线,作品倒是一部部出)。 与芮克喜欢人的故事不同,我喜欢动物的故事,家里又有现成的一猫一狗,有什么素材都紧着它们出。 芮克在人前说“是的,我的妻子很喜欢它们,当然,她更喜欢我”,在人后,他问我“你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它们才跟我结婚?” 我翻看他放在手边的台本,缺乏安全感、疑神疑鬼又神经质的角色映入眼帘。 我:“你难道真的爱我吗,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对戏对象!” 芮克,饰演疑神疑鬼的丈夫。 我,饰演疑神疑鬼的妻子。 一个角色没写明确切性别,那就是属于两个人的。 他的剧本里有很多这样的,富有挑战性的角色,我翻了厚厚一沓,将它一放,仰倒在床上,“我现在要扮演的是疲惫的社畜。” “即将要扮演的是入睡的妻子,你还有二十分钟抵达入睡时间。” 他记这个比我记得清楚。 入睡前有人提醒我快到休息时间,有什么东西最好都准备好,醒了打开房门,能见到的是沙发上的猫和沙发下的狗。 养宠物忆者不用担心它们拆家,常见到的是一猫一狗对峙的场面,芮克一来,双方又握手言和,若无其事的互相相处。 我摸了几把它们,它们该蹭蹭的蹭蹭,该摇尾巴的摇尾巴,等我坐下来,猫和狗已经跑到院子外面晒太阳扑蝴蝶了。 “你记忆里有什么记忆深刻的食物,复现一下,我看看它能不能让我也记忆深刻。” “社畜套餐。” 记忆的力量作用下,我沉默的看着自己面前多了一个打开的光屏,一堆待剪辑的素材,还有一个叫着“上班快要迟到了”的闹钟。 嘴里也已经叼上了半块面包片,手里也拿上了一罐速溶咖啡。 “我现在睡觉还来得及吗?” “在片场,我会对你说这条ng了。”但现在不是,我吃到了正常而丰盛的一餐。 对应的,他若是需要什么提神醒脑的东西,我会将我记忆里最深刻的、最提神醒脑的一幕具现给他,那就是铺天盖地的虫群。 好的导演,会从中得到充足的灵感,他拍出了一部记录片。 从我的记忆里打捞出来的,寰宇蝗灾的纪录片。 在此感谢芮克为我们记忆的kpi的完成做出的卓越贡献,只是有一点,我指着新闻上的那个“芮克导演新婚不久,妻子疑为艺术献身”的报道,发出了疑惑:“我什么时候死了?” 就在刚刚。 就在我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 芮克看了一眼,“我也在刚刚疯了。” 编者指出,芮克的妻子可能都是他的幻觉,知名导演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爱人的逝去。 这给了芮克灵感。 非常大的灵感。 胶卷这次是缠上了两个人,缠上了芮克和我,在人为构造的幽闭环境里,他的脸上爬上了恐惧与癫狂。 一个脆弱,又极具攻击性的疯子,从缝隙里艰难挤进来的光,只是让人能够模糊的看见他的神色。 我现在饰演的是他意识里的幽灵,环抱住他的幽灵,这就是我的全部动作,余下的,在陷入困倦前,他低声“睡吧”。 余下的,就需要看芮克的剪辑了。 他对那份报道有没有报复心,有的,更多的却是趁机提出来合影,提出我在他的电影里再度出镜。 得寸进尺的家伙。 得寸进尺的家伙又在新的影片上,女主角一栏写下了我的名字。 第85章 烬灭军团 跟记忆命途行者相处很容易遗忘了时间,但宇宙亦不存在什么大事件,意图让星神坠落的依旧在筹谋着让星神坠落,意图宣扬信仰的依旧在宣扬信仰。 得到赐福的人,也依旧行于人群中,在熙熙攘攘里,被卷入或者避开什么大事件。 我的话,有时候还会在芮克的镜头里被捕捉出来,成为某个电影里,女主角或者客串角色。 那是芮克的高产期,他的灵感似乎源源不绝,胶卷用了一堆又一堆,同一时期出现的影片频率相比之前,可以称得上密密麻麻。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有人发问。 不是,这只是忆者本能的操作,将自己的名字与爱人的名字与记忆捆绑在一起,成为历史中即使被扭曲也无法斩断的两个名字。 芮克意图保存好它们,于是将它们全部备份到了流光忆庭。 但是,正如这星际里正在发生的那样,星神所造成的祸端,往往是星神之间的动荡,令使都只是贯彻意志的棋子。 浮黎可以取走记忆,其他星神也可以贯彻自己的命途,我这个倒霉催的,现在就成了一个风眼,时间一到,就有下一个实习工作在向我招手。 浮黎会不会干扰? 不会。 因为琥珀王也没有干扰我走向记忆。 宇宙里属于我的记忆,又进行了修改和替换。 这是宇宙最大最离谱的应聘平台,一个求职者和数位星神,boss直聘不说,并且希望我们是双向选择。 这好吗? 这不好。 好在新的工作我只用战斗爽,满脑子都是烧玻璃,既不用跟上司扯皮,也不用跟同事打好关系,碰上了我指不定还能毁灭一下同事。 一个地地道道的,属于毁灭的疯子。因为命途本身的臭名昭著,有人看见我烧玻璃,只会面色凝重的认为毁灭星神的反物质军团又添一员大将。 不会试图询问,不会试图跟我交流,在我表达自己的压力,将对工作的愤慨投诸于毁灭,将星球乃至星系当成捏捏乐,漠视生命毁灭文明时,他们从来不会怀疑我的命途。 他们只会讨伐,更新大敌名录。 从这点看,我的可塑性相当强,老板需要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而论及我跟毁灭星神纳努克的关系,我只能说太好了,我跟祂不熟。这位年轻的,被虫皇的末路扫到领悟毁灭真谛的星神,我是既没有跟祂相处多久的记忆,也没有在祂麾下工作过的经历。 祂这里,是我工作经历的空白区。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在故乡提瓦特,已经践行过毁灭的命途。人的欲望在极度放纵下,总是会轻而易举的推翻迄今为止构筑的所有道德体系,将面前的一切轻而易举的拖入毁灭。 理由? 我想不起来了。或许没有,或许有,人推倒一个沙子堆成的城堡,可能就是这么轻易的事。 这次的就职经历,算是我自己认真写的,我写:“前一个工作受到地域限制,未能抵达理想的毁灭,遂离职。” 没有人看的就职经历。 只是在毁灭的道路上,多了一点纸灰,然后,不复存在。 纳努克的目光投注下,脆弱的纸张,也不过迎来一场彻底的毁灭,白发黑肤,与青年男子的形象极为接近的星神,亦不会收敛。 祂是行于毁灭之路上的星神,我是实习期暂时走在毁灭路上,又并不纯粹的毁灭。 好吧,纯粹,因为我只是在战斗爽而已。 文明不过单位,人群不过数字。 这即是毁灭。 宇宙里的三大灾厄的烬灭军团,里面不存在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同事卷的kpi是以文明的毁灭为计数,星神赋予的命途力量为基准。在这样的工作氛围里,我是一个孤僻的,不与人和同事沟通的人,很好理解。 我想,我的同事们不会乐见于一个社畜在脑子里翻滚了无数次“这个破工作,毁灭算了”后踏上毁灭的道路,还仍将毁灭视作工作的一种。 意欲讨伐我的人也不会想听,一位行于毁灭之路上的大敌,踏上毁灭的契机是不想工作,会持久的愤怒则是因为毁灭也是工作。 无序的毁灭和有序的毁灭到底哪个更恐怖? 被毁灭的,是两个都不想要。 若要以讨伐者的目光来看,有序,神智清楚的大敌是更难对付的一种。我这种满脑子战斗爽,打起架来像放弃思考,只为宣泄怒火的敌人,只要能够扛得下我的攻击力,其实很好处理。 就像处理一个机制怪,初见杀过了,后面就是重复的流程,直到歼灭。 我的生命力也确实如风中残烛,我摸一下他们,他们会死,他们集火我,我没多长时间也会死。 第86章 听起来这不像是一位大敌,在大敌名录里,生命力脆成我这样的也是少有,何况我攻高血薄的同时还没有高敏,打起来双方感觉像是回合制。 但如前言所说,我是机制怪。 血薄无高敏是因为我的机制让我无需加满这两个属性,甚至有意木桩化,只为了能够在毁灭中重生,以及因果黏附。 死亡,是廉价的「偿还」。 我在大敌之中,定位其实是辅助来着,或者说是传教士。用毁灭来锚定因果,在杀死我的人群里散播一场点满了传染性,攻击性随便点点的毁灭的瘟疫。 让这些赋予我一次或者几次死亡的人们,都有投身于毁灭的可能性,这是他们让我更接近毁灭概念的回礼。 我死了,才是我发力的起点,问就是,在诸多的毁灭里,毁灭己身亦是毁灭的一种。 我的同事们都说我变态。 我:? 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玩弄人心,一个静默所有科技,一个将星系当成食材……说我变态? 不是,我们有过交流吗? 以前没有。 但在令使里出了个被巡海游侠付出代价而干掉的诛罗后,我这个不知道算不算令使,但已经被当做令使去宣扬,而且屡次死亡非常好杀的行者,在第一次死亡时就已经打破了诛罗的下限。 目前下限的记录还在刷新,有望成为被群殴死亡数十次、数百次的“令使”,还是毁灭的纳努克的“令使”。 别的星神令使画风都很统一,毁灭的令使近些年一出出了两个奇葩,一个死了,一个在死了马上死了真死了……好了带着新加入毁灭的成员回去了。 生存力确实不强,但命是真的感觉借了丰饶,死了一条永远还有下一条,亡语还点的是蛊惑人心,对待对手最大的认可是力劝对方加入毁灭,行同一道途。 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给纳努克蒙羞,拉低毁灭令使含金量的铁憨憨,没几个人想理我,有几个还虚空跟我内斗了一下。 我满脑子的战斗爽,有什么坑都敢踩,终于死了一把,他们以为这就是结束。 结果,我又活了,原定施予毁灭的文明里还诞生了大批量的加入毁灭的反物质军团。 如此反复,他们才理解我在纳努克麾下承担的职责是hr,能坑死我的就是人才,可以入职纳努克的公司。 至于是不是铁憨憨,这不重要,跟我的亡语比起来,我活着的状态确实是个铁憨憨。 这天底下没有令使,会像我一样加点加的歪门邪道,生前技能面板不起眼,死后技能面板被动技能一排。 试出来我是完全的机制怪的人,他们自然也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亲友离散文明不存只是最基础的,他们还得日日夜夜都得面对我的因果黏附,稍有不慎,就会走向毁灭,从保护者沦为伥鬼。 这甚至还是一场传染病。 因此,在我的同事们都披着神秘的面纱时,我可以坦然自若的走在文明的街道上,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然后,发传单。 高端的招聘只需要朴实无华的技巧,入职毁灭,我肯定是走上了人生的癫疯,但精神状态确实是可以不用消极的情绪插件了。 企业文化并不制止同事互殴,也不制止一言不合就找死,更不制止对星神来场酣畅淋漓的毁灭。 啊,什么令使的逼格? 哈哈哈,我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在我死了一次又一次后,就已经被踩到地里了。 那么,我发的传单有人接吗? 试问,一个在各势力宣传下,已经臭名昭著的毁灭令使,在你们文明的地盘上笑眯眯的发传单,你是会接还是不接?文明和个人意愿,这时候并不难取舍,总比没接后当场变脸,将文明直接拖入毁灭好吧。 而打死,都说了臭名昭著,我是个机制怪的事自然也是众所周知,况且,我的脆是在令使中的脆,一个文明里没有强者却想要堆死我,那也是痴人说梦。 幻胧,我的岁阳同事,玩弄人心喜欢观赏人类自我毁灭过程的毁灭令使,很善于灵活变通。 她走不来我这样的路数,但可以利用岁阳的便利搭我的便车,俗称挤一挤。 毕竟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全然不担心暗处的冷箭,又天生是个情绪死了的,对岁阳非常友好。 不过对于我们途经的文明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kpi还全给了我。 我“啧”了一声,说:“再这么搞,我就再来次战斗爽。” 上次我这么说,结果是我一个人单挑了全部同事,都在毁灭命途之上,没有不能杀死我的顾虑,结果我不需要完成hr的职责时,我是真的能打。 不能打潜在同事,但可以跟同事互殴,好文明。 这句话一出,我的kpi没多久就正常了。 第86章 烬灭军团 欺软怕硬,哦不,识时务为俊杰是个好文明。 绝灭大君不将时间浪费到内斗上,是因为我们正走在毁灭好文明的路上。幻胧准备搞事,我准备发传单。 她想让我们的目标强行一致。 我既然这么能打,又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路子——“你怎么说得出来我堂堂正正的话的,幻胧?你难道不知道外面我一人的名声抵得你们捆起来的臭名昭著吗?”——那么,就合该是她幻胧的朋友。 她想得美,她也不看看她选的是什么,巡猎的老家和丰饶的老家,每一个地方都不是好相与的。 幻胧苦思冥想了很久,最后终于达成了心愿,因为她说:“去丰饶那边没有生命危险,丰饶民也很耐揍。” 这与我平日里的扩张指南都相反,但幻胧还在发力:“你难道没有受够了那些不耐打不能让你尽兴的对象吗,强者有限又容易死,丰饶的令使却往往以不死闻名。” “就算没有找到丰饶的令使,我还可以将自身和其他绝灭大君,都成为你迈向纳努克大人的资粮。” 没去巡猎的老家,是相比于丰饶的药师,巡猎岚是真的会一箭射下来,先解决我们两个,再来谈其他的。 丰饶民相对于仙舟,那简直是可以让人战斗爽的乐园。 我完全不怕把他们打死,因为丰饶的祝福可以让他们一次次重来。幻胧在有我这样一个明面上的绝灭大君作为文明的威胁的情况下,那是如鱼得水,精心挑选了一批资质好的,让他们以量取胜的同时还有质的基准线,一刻不停的向药师祈祷。 原本,这会是一场丰饶的灾祸。 只是前面就已经说过了,我很能打,他们得到的祝福越多,我打的越爽,毁灭的力量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挥洒在丰饶的土地上,留下难以愈合的毁灭。 血雨和银杏的枝叶一同落下,又被我践踏,幻胧这次是真的好像一个正义使者,硬生生又拉了几堆有生力量出来,才好悬保住了这文明的残垣断壁。 令使灭星是起步操作,我这个毁灭的疯子,为了延长战斗爽的时间,在爆星的反面一路狂奔,暂时成了极致单体,丰饶民有信心跟我打下去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一起涌上来,我不能在一天一夜里将他们全部打杀。 一人一下,一天里也得揍那么几亿下,杀不死我,总能让我累了歇一会儿吧。 这个宇宙里总是会出些这样的魔幻事:丰饶民拼死保卫家园,毁灭的令使秉持着公平正义,还有一个我在成为人形天灾。 幻胧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牢靠的可以在毁灭的火焰里存活下去的身躯,结果招来了我这样一个最强质检员,一般的丰饶神迹跟丰饶民一样脆,一下就没了生息,直到跟丰饶的令使碰上了,我才体会到丰饶的夸张的回复能力。 幻胧:。 她说:“我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丰饶神迹。” 跟丰饶令使发展成回合制对手的我,烧掉了身上混杂的丰饶之血,用毁灭的力量自焚了一次确保无丰饶的残留,才说,“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幻胧,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无形体的岁阳,绝灭大君,沉默片刻,答道:“最理想的身躯就在眼前,但我得不到。” 她看上了质检员的身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跟丰饶令使的回复能力相比,我受伤了可以毫不担心自己死亡,死亡对我而言正是新生。 丰饶令使也可以做到。 但是—— 我隶属于毁灭,是行走于毁灭的支流的绝灭大君。 “是纳努克大人的恩惠吗?” 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并不愿意背弃纳努克,背弃自己所行走的命途。 “一部分。”主要是我根本就是一个到处留痕,现在又有镶嵌在命途和星神躯壳的部分的人,我的复活机制又是只要有一点存留就可以复生。 幻胧想学,我只能说很困难。 不说了,我的好搭子又过来了,继续战斗爽。 我跑过去的步子很欢快,正在思考的幻胧也实在是沉浸。 第87章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丰饶和毁灭构成的身躯作为暂时的替代品。 更好的,可望不可及。 我跟丰饶令使的战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幻胧没拉走我,只能无奈的回去,再回来时,我跟好搭子正在中场休息。 丰饶的万物生发功能是真的好使,只要不怕被污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令使催发出来的产物,榨成果汁切成果盘,那真是新鲜口味好。 我们这不叫聚众斗殴,这叫热身后点菜,看着连眼神都清澈了不少,这就是怨气全发泄出去,暂时平静的效果。 但很快啊,幻胧带着顶头上司来查岗了。她甚至是一片好心,以防我这个二愣子被丰饶令使拖到了药师面前,当场毁灭爆改丰饶,结果,我正在催促着丰饶令使榨果汁,倒显得她是个恶毒的,带着娘家人来棒打鸳鸯的。 我吗? 我原本打算是正准备忍痛拖着我的好搭子走毁灭的,结果现在不用纠结了,我被纳努克领走了,我的好搭子也被药师带走。 双方非常默契,看样子都怕令使爆改命途。 此后,幻胧有一段时间没有见我,直到我被解除了禁闭,精神状态非常饱满的出现在毁灭的途中。 精神饱满是纳努克是真跟我打,就算没有跟我打,祂培养反物质军团的世界里,我也可以跟人互殴,非常让人神清气爽的工作环境。 到什么程度呢,我甚至可以绑一个阿哈过来,让祂们星神大战。 第87章 烬灭军团 知情者知道我这算是被关了禁闭,不知情者还以为我在毁灭的道路已经走的足够远,让纳努克再度侧目,特性变得更加棘手。 实际上叫削弱。 跟毁灭星神对擂多了,从自己的血液里死而复生,毁灭的力量还在持续性烧我血条的战斗经历多了,我出禁闭后第一次为反物质军团扩招,下意识用了这段时间最熟悉的功率。 结果就是看着一整片星系烧成了灰,别说晶体化流质化了,粒子都一干二净,空得让路过者将我的臭名昭著又提了几个档次。 我试图调整过,因为这实在是妨碍我战斗爽,但毁灭的祝福拿的太全,我血量越少攻击越高。别人以前能靠着恢复力硬抗下我普通面板的两三次攻击,现在就是一击,没然后了。 纳努克估计不想看我走捷径,想让我从死前面板随便点点,死后面板极致升华的机制怪,走上数值怪的道路。 普通面板上的攻击力和生命力都帮我点了一堆。 但是擦着就死,还扩招什么啊? 扩招别人家的令使? hr的职能应该没广到到处替老板拉仇恨的地步吧?如果真有这么广,那我二话不说就冲。先从丰饶开始,将我的好搭子拉过来一起战斗爽,再将巡猎的令使拉过来,看着昔日对手成同事,捏着鼻子合作。 能做的事情多着呢。 我眼巴巴的看着我的老板,想听听祂的意见,祂是想让我变成闲职薪水小偷呢,还是想让我走精英路线去撬别人家的墙角。 我希望是前者。 没有kpi要求的战斗爽才是真的战斗爽,我跟我的丰饶好搭子可以玩回合制战斗游戏玩到双方星神都看不下去的程度,还可以用命途力量收集卡片,让双方的对垒更加灵活多变。 其实就是以太战线。 不过被数据的范围不局限于裂界怪物之流。反派就要有个反派的亚子,就算偷懒搞回合制互刷业绩,也要套着努力的壳子。 但是老板不让,老板继续给我面板加点,真的准备让我变成数值怪了,祂在两个选择里选择了“,”。 星神是自由的。 能够让我殴打祂的星神更是如此。 幻胧数过我跟纳努克对战时死了多少次,数到后面她都麻木了,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丰饶神迹和毁灭命途交织而成的躯壳,在这等频繁的几乎呼吸间就能迎来一次毁灭的战斗里,也只能撑住一时。 她想要得到的我的躯壳,却可以若无其事的循环死亡到复生的过程,仿佛纳努克给予的毁灭与死亡,不过是一块生铁需要经历的千锤百炼,锻造神兵利刃的一环。 老实说,她心态有些崩。 好在心态崩的不止她一个。 死了都不知道多少次,捆住自己身上伤口,不让自己躯壳在纳努克的注视下继续崩毁的我,绷带已经跟自身的血肉和纳努克淌下的金血,成了躯壳的一部分。 我甚至可以抽出来绷带上的一根线尝试着勒死纳努克,结果嘛,它还挺结实,都成了毁灭的奇物,拥有了对毁灭命途的抗性。 还能碰到纳努克再被毁灭。 绝灭大君的聚会上,我关禁闭前和间歇性关禁闭后再出场的样子总是跟关禁闭前不一样。 纳努克的血液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每时每刻我都在掉血,又血条过长,一时半刻死不了,于是绷带和躯壳上的金色纹路就成了我的标配。 幻胧持续性破防,其余几位算是不忍直视。 这聚会能存在的目的之一,就是看看我什么时候死。 照理来说,我这种躯壳完整度全靠将自己炼成毁灭奇物的绷带,复活机制成谜的人形生物,早晚有一天能被纳努克大人烧成灰。 现在的情况则是,一群铁匠们都来问我,我的躯壳平时有没有掉下来的血肉,看起来很适合打造生物兵器。 我问他们:“你们准备怎么锻造?” 这群铁匠只是指了指用他们的怒火开起来的熔炉,被捕获的生物有些会被投入到熔炉里,将生物特性和无机特性结合,成为反物质军团摧毁文明的又一利器。 他们沉默,而怒火又永不熄灭。 很好的尝试,但结果么,最好的用途竟然是做燃料,可能是我对上班的怨气源源不绝吧,又有纳努克血液的加持。 铁匠们用行动表示,这玩意儿算是对烘炉燃料的一次更新换代。 既然如此。 我无比郑重的问他们能不能为我打一个高科技轮椅,我要骑着它成为办公室里最靓的崽。 毕竟我现在绷带当衣服穿,血肉饱受毁灭炙烤,不好好cos一把绷带职场怪人,开着轮椅创死一堆文明和自己的同事们,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们点头,信心满满的。 直到他们拿到了该轮椅的设计图。 最终,我跟铁墓面对面,看着这一份轮椅设计图。极度擅长静默高科技世界科技的绝灭大君,在科技方面的造诣自然是高的,因而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看不懂。 “我以为你是跟焚风幻胧祂们坐一桌的。” 现在却是,我得单独坐一桌。 我跟焚风一样,没暴露自己阴险无比的亡语被动时,酷爱对着星系烧玻璃。 我跟幻胧一样,都走了让人精神崩塌的路子。 眼下,我跟铁墓能出现在同一张桌子上,是我为了创人而搞出了祂看不懂的核心科技。 “你走毁灭之前是智识的?” “看不懂的话,做出来的程序能运行吗?” “可以,这点我做得到。” 在绝灭大君铁墓的参与下,我的轮椅不久之后就完工,他对着产物,很是费解,“它真的是轮椅?” 我面不改色:“是的。” 后来,后来,他见到了我开着轮椅测试它的性能,方式是不减速直接撞纳努克。 铁墓:…… 铁墓:!! 测试结果是轮椅功能正常,在纳努克的毁灭下还能坚持足够的时间再报废,强度有保障,它的程序运行更是比想象中更坚强。 下次测试可以用来撞令使了。 我的表情很平静,他的表情很难平静得下来。身为绝灭大君,在毁灭上自然是有所追求,有人喜欢蚕食把控每一个进度,有人喜欢精神上摧毁,有人喜欢大场面极致的毁灭,有人喜欢毁掉别人引以为傲的事物……都是毁灭的一个侧面。 我的毁灭偏向则是接近于无序。 我跟铁墓合作了几个世界,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位绝灭大君主攻的是科技,而科技进展到一定地步,对仍在仰望星空的文明而言,是“宛若神明”。 公司的科技对他而言也就那样,越精密的仪器,也越接近毁灭,一个参数微小的变化,都可以让科技产物失控。 但现在不是了。 浩瀚星空,反物质军团在践行毁灭的途中,两位绝灭大君在研究一辆轮椅,在研究怎么能够让轮椅在毁灭的折磨下,还可以有正常的使用期限。 前面军团浩浩荡荡,毁灭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后面理应是压迫感最高的令使们,一个坐在轮椅上命不久矣,一个推着轮椅。 绝灭大君已经在欢愉的路上渐行渐远。 公司的职员,沉默的看着一辆轮椅开成了死亡列车,所到之处,毁灭如影随形。 他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他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下了最臭名昭著的一位绝灭大君的所有招聘传单,并且忍辱负重的拿下了轮椅的生产订单,发挥了此生最高的职业素养,说公司可以精加工轮椅的零件。 第88章 绝灭大君身上裹着绷带,绷带不曾遮掩的地方,是金色的液质,与毁灭星神躯壳上的伤口如此一辙。 “求生意识还真是耀眼,那就给你个机会吧,看看你能否毁灭的造物,看看公司的存护是否能够经受得住毁灭。” “希望你能够坚持得久一点。” 何出此言? 这位逃过一劫,带着绝灭大君的传单和工业订单被送到庇尔波因特的公司职员,在其后的检测中,检测出了理应是绝灭大君死亡后才生成的毁灭的遗留物。 用自己顽强的求生意志,成了一个信息源。 他抵达庇尔波因特显而易见的是绝灭大君的随手之举,不指望能在庇尔波因特、存护的信众大本营里拉到多少人加入毁灭的军团,但多少能散布些纳努克大人的光辉就已经达成了目的。 当然,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司的人现在确实无法完成大批量的轮椅零件生产订单。 绝灭大君拿着灭星武器当代步工具,还对工艺材质有苛刻的要求,要求每一个零部件都能在毁灭星神纳努克的注视下保持原有性质,不会被毁灭得连粒子都不存。 无论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都是名声更上一层楼而已。 只有一点—— 我搞了这么大的事,看公司的信息更新,我笑的瘆人的证件照没变,事例增多,能力信息原本的“死亡后发动”变更了成了“不经历死亡亦可以发动”。 只有代号,原本的“???”变成了“铁墓”。 我再三确认,确认它是“铁墓”,确认证件照上阳光开朗的人是我,真正的铁墓还在戴着眼镜研究我轮椅的核心科技。 首先,我们需要了解的一个背景是,仙舟大敌名录上明确记载了铁墓是“他”。公司也曾数度遭遇他的攻势,被静默科技。 在这样的背景下,能标定我的称呼,他们随便给我取一个「祸心」或者「惑心」都比「铁墓」要更加贴切。 但他们偏偏没有这么做。 “是挑衅吗?” “这并不重要,不过是注定要毁灭的卒子。如果你在意,你大可以在庇尔波因特现身,去面对存护的令使。” “星啸那边已经在催促了,我们与大部队脱节,再不急行军,你可能又要被纳努克大人关禁闭。” 我每关一次禁闭,我的攻击力和生命条就会长一截,现在基础面板已经被纳努克加到轻易死不成的地步了,害得我不得不将被动也移植了一部分过来。 再禁闭,我觉得我叫「铁墓」其实也很好,我不走自爆流了,我走科技流,反正,公司都叫我「铁墓」了。 “他们已经改了。” “可能是发现我不像以前那样,因为有招聘需求,所以什么坑都可以欣然去踩了。” 持续不过二十秒的标定称呼「铁墓」已经被撤了下来,依旧是「???」。 我们所带领的军队在命令下达之后已经独自行军,与大部队汇合,我们两个脱节的,将轮椅开成了双人跃迁飞行器,一路火花带闪电往大部队的方向赶。 成了诸多星系能够看到的流星。 毁灭的流星。 都说了绝灭大君在我的一己之力下已经在欢愉的命途越走越远,那么铁墓,跟我合作了几次,也很难保持住绝灭大君的威压。 任谁在看到我们两个坐在轮椅上的画面,都会咽下对铁墓的所有恐怖联想,暂时性的释放出多巴胺,缓释自己的绝望。 因为真的,严肃不起来。 我甚至特意拿了个吊瓶,让他举着。 “如果毁灭之际,连他们的脑子都背叛了自己,会很有意思。” 谁会想要在毁灭之前微笑呢? 只有拼命想要活下去的大脑,为了不让人身体健康的却死于绝望,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我们的军团是根本不会笑。 我们的同事是习以为常。 星啸只要我们准时抵达了行进路线,她那边就毫无动静,只有蔓延开来的毁灭揭示了她正在履行先锋的职责。 铁墓按部就班的静默所有眼前星系的科技,我撒下招聘广告,顺手骇入公司的网络,将我的资料页面换了个新的证件照。 我现在是绷带缠身,证件照上还是穿的人模人样的,过时了。 对着标定名称旁的“???”,我想了一会,改成了“阿哈”。 这很有趣不是吗? 未知,某些时候,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是“未知”。 公司那边的网络在我将名字换成了阿哈的几十秒里,以平均一秒消耗一个高级打工人的速度,紧急修改了回来。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在他们精神紧绷的几秒里,“???”再度变成了“阿哈”但是多了一个笑脸符号,这是阿哈本神的手笔,又因为太不阿哈,再度被修改了回去。 铁墓也掺了一手,改成了铁墓。 公司的程序员跟妖魔鬼怪搏斗了一个晚上,才终于保住了“???”。 阿哈为什么没有继续? 因为阿哈正在被联手制裁。 第88章 烬灭军团 那么,我现在如此接地气,他们感动吗? 不感动。 虽然在更新资料时闹出了乐子,我跟铁墓也真的在合作中逐渐走向欢愉,但遇到我们的人绝望更甚一筹了。 我们以滑稽的造型出场,都有点挽救不了他们的多巴胺。 非死亡状态依旧可以发动因果黏连技能。仅这个描述,就可以导致我们行进路线中的数个文明丧失抵抗意志,被绝望思潮淹没。 文明科技被静默,毁灭一批,余下的其实都可以是反物质军团的扩充对象,他们的意志为他们换取了这个资格。 我最初为了保留住他们意志最坚定的榜样,让我的招聘行为不至于让所有人绝望,杀死我就集体选择死亡。我的招聘成功率稳定浮动在50%左右,偶尔会有特别低和特别高的。相当于用行为确定了他们抵抗亡语技能的意志最低要求,赋予他们一个认知即:意志足够强就可以抗住。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亡语技能可以在死前发动,那么,他们总结出来的规律是不是也有问题?怀疑,仅仅是一点,在毁灭到来之际,就会猛烈的动摇人的意志。 数十个文明自我熄灭后,我坐在轮椅上,看着没有星星的一片天空,军团正在对文明自我毁灭前发生的崩塌进行痕迹收集,而我在思考。 思考我怎么从沉默孤僻的职场形象,一步步转变成为绝灭大君里,毁灭倾向最为疯狂,人又最为阴险的一位绝灭大君的。 像什么冷静掌控一个文明毁灭进度的同事,什么让一个文明精神状态全面崩塌的同事,什么吞食星系的同事……声名都没有我涨得快。 出道时的威胁程度还是“较高”,一路发展到如今言简意赅的一句“非令使级别,逃”。 幻胧前不久发来贺电,说她以前目光短浅,没看出来我个浓眉大眼的给别人埋了这么多坑。 “那位丰饶令使,你们接触了这么久,祂会成为毁灭吗?” 好问题。 给我的声名又来了次火上浇油。 我的好搭子来不来都坐实了我的名声确实是臭不可闻,来了下次碰见令使那基本上不死不休,不来那就是丰饶令使都害怕我现在的状态。 我,没这么可怕吧? 铁墓瞥了我一眼,说你心里要有点数,智识在智识的命途上都能走出来毁灭的路子,从智识走到毁灭,那会造成多么大的破坏力还要人说吗? “鲁珀特误我!” 我为之扼腕。 他也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会走到毁灭,投身纳努克大人麾下,而不是那位大铁头麾下的绝灭大君。 我给的答案让他神色几度变幻,最后他举起双手,说“当我什么都没问。” 我给的答案是:“实验室的工作令人发疯,在一堆玄学的表象下找科学逼疯了我,我就想,这该死的工作全部完蛋吧!” 工作在逼疯人这方面,罕有敌手。 我现在人看着很健康,精神状态也随毁灭很久了。 毕竟,绝灭大君也要工作。 只是我的同事们不认为这是工作,甚至都不要工资的。他们是单纯的追随,倒显得我定时定点给纳努克发讯息,问星神“我工资呢”,疯的让人叹为观止。 所以,我跟铁墓无法互相理解。 他追求精神,我追求合法权益。 所以我们只能去谈论另一位与当下情形没有太大关系的博识尊,而不是纳努克。 因为,我的顶头上司,祂现在真的定时定点在给我发工资,每月准时关我禁闭,对命途没有理解就不放我出来。 只适合绝灭大君的工资。 “你怎么说的好像我真的能走智识一样?说不定我在智识的命途上平平无奇呢?” 第89章 “平平无奇?” 铁墓不带什么感情的笑了一下,“智识的命途可能真的如某位学者所说,既无逻辑也无道理,但天才们总是特殊的。” “比起我,你更像是智识转毁灭的。” 我说。 铁墓在绝灭大君里跟另一位的学者气质都很浓重,他在科技方面的造诣也是支撑我这样说的底气。 不过他本人是直接否认的,能走到绝灭大君位置上的人,可能走上智识,就只是他人的妄想。 “谈不上,智识的命途不是我能走的,它所要求的天赋门槛,就足以卡死一堆人。” 铁墓可能有做一个普通的智识命途行者的天赋,但他的人生发光发热的地方一直都是毁灭。 有没有跟最初的期望背道而驰? 不会的。 每位绝灭大君,都是纳努克理念的延伸,他们动摇,那就不是绝灭大君。我在一堆疯子云集的地方,成为了最大的疯子,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不可捉摸。 自我熄灭的文明最后得到的终局是成为被我点燃的枯枝。一点没有烧干净的事物和星球本身,都在命途力量中变成流质,玻璃化。在液体尚未冷却前,铁墓看着我熟练的吹糖人。 用一个星系的终结,和它所剩无几的物质,做我见到的文明里,小摊子上用一根管子和一块未凝固的糖,就能完成的吹糖人。 “你要不要试试,我以前就喜欢这么放松。” “以前?” “跟焚风一样烧玻璃的时候。” 文明存在之时,它可能只是一位绝灭大君的眼中钉肉中刺,文明毁灭之后,它残留的一切,又会让一位绝灭大君玩心大起。 这就是我的标定名称「???」后面性格上「恶劣,喜欢玩弄自己的目标,从精神到物质,彻底摧毁文明的存在。」的由来。 碾碎一个文明,那是要连它死后,都毁灭缠身,任何人想起它,都无法第一时间感到对它的惋惜。它们的遗孑,记得文明一切的人,都无法再使用旧文明的名字。 我鼓起腮帮子,吹起毁灭的最后一块碎片,铁墓没有尝试的意图,他觉得这个效率太慢,理应由毁灭的军团所代替。 他不经意的:“你以前没带领军团作战过?” 科技侧的宛若神明对原始文明不讲道理的打击。 “我以前要是带领军团,还怎么被围殴致死。它们平白无故的奔赴毁灭,达成所愿的时间也太短了些。” “我会不高兴。” 现在嘛,转变打法了,走上活着也是数值怪和机制怪的道路,当然可以带领自己此前编入同事们的行军队伍的军团塔塔开。 两个绝灭大君编制的军团,在一块巨大的文明的未凝固的糖块上,吹着千奇百怪的糖人,铁墓也没能逃过。 “反重力质子怎么吹?” 他忍辱负重。 我招来一个反重力质子,将液质浇在它身上,快要凝固时,破开一个口子,让它飘出来。 “看。” 他气笑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我的毁灭之路,不仅开轮椅,还带着军团从意识形态上摧毁一个文明的痕迹。事已至此,我的威胁等级已经涨无可涨,我的名字就是文明的最高危险等级。 做令使做到这份上,我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于是,我又被纳努克逮回去关禁闭了。 宇宙对此的反应是,好清净啊。 我这边也清净。 没有无穷无尽的毁灭的意志显化,当下,我的禁闭,主要是隔三差五的跟纳努克打一架,祂的意思是让我用全力。 如此方能,完全的拥抱毁灭。 好吧。 毁灭的命途上因而常常地动山摇,在我关禁闭的这段时间,绝灭大君的体会到了不朽命途撕裂那一时半刻我的感受。 对一个命途的体悟越深,我在如何破坏它上,就越有心得,需要「偿还」的代价也会随着了解而递减,毕竟拥有知识就不再是平地起高楼。 纳努克让我使用全力,这委实不太可能,因为我还不想死,但只要不死,我准备对毁灭命途做些什么都在星神的许可范围之内。 挺好的。 我第一个做的事就是撕,将无形的概念当做具象的布帛,当做不易撕毁的物,顶着纳努克的攻击撕开,又拼合。 到后半截,星神,遵循命途,走的最远的星神,在这个过程中,在毁灭上走的更远。 原本预定的放我出禁闭的时间却屡次延长,属于是我可以将祂身上的裂痕撕得更开更深,金色的神血流淌个不停也无所谓,只要祂能够走的更远。 我的休息时间明显变多,迎接我的每一次毁灭不再是随手施予。 如果现在有一个令使之间的kpi总榜,囊括所有星神令使,kpi量化指标是对命途的拓宽。 那么,我已经卷到了榜一,生生卷到了跟着星神一同开辟主枝的地步。 谁家令使,还会撕命途的?还能撕了又拼好的? 只能说,都是繁育教的好。 都是不朽命途开的好头。 让我现在真的在毁灭的命途上,有了匪夷所思的实践经历。我盯着自己淌满了星神血液的手,觉得我撕扯命途的行为出奇的顺利。 原因之一可能是符合命途的哲学概念,原因之二可能是这不是我第一次实操。 要验证也很好验证,我照着原因之二的思路想下去,记忆命途的力量波动了一下又被毁灭,那么,原因之二就是事实。 我只有被浮黎取走的记忆是记忆里的不连续区,出现实操经验,也只可能在这样的不连续区。 我不会真的撕了开拓命途吧? 更多的记忆命途力量涌了过来,被纳努克所毁灭。 纳努克低头看我,我抬头看祂。 浮黎的力量穿过了毁灭的屏障,取走了我的相关猜想。 我的同事们对久别重逢后我的新造型表示了不理解,因为我的躯壳由于某种原因寄存在了纳努克那里,他们见到的我,纯粹是火焰构造成的形体,有个人样,但不算人。 “躯壳被毁灭了?” “没,是血液太多了,我控制不好,怕把军团都给烧没了。” 那可真是巨量的血液,我的躯壳里没流我的一滴血,全是纳努克的,绷带坚持努力然后失败了,我还得自己拼自己,就跟拼命途一样。 场面让人不忍直视,我抱着自己的头,自己的胳膊,让具有活性的血肉适应星神的一部分,不再四分五裂。 幸好看得见这一幕的不算人。 「你的躯壳理应重锻。」 「太过脆弱。」 “体谅一下吧,老板,我这种将死亡当做状态重置手段的生命体,躯壳的状态理应是易损才对。灵魂意志或者因果什么的不灭,才是正常。” 后来我自己拼烦了,干脆将自己的躯壳泡在祂的血液里,让它们自己长好。 区区致命伤。 区区死去活来。 我的躯壳总是会适应的。 第89章 烬灭军团 无形体,纯粹意识构造,不影响我在令使里单开一桌吃饭的待遇。 我的丰饶搭子已经被巡猎命途的行者追杀到麻木,而我,追杀我的不止单个命途的令使。就这么说吧,我现在就是令使这工作岗位上的工贼。走出毁灭,遍地都是我的敌人。 天知道我在禁闭之后复岗,看到终末的令使都出来时,有多震撼。果然职业选的好,每天都在过劫。 这不太行。 我对着我骤增的工作量,发出了想要摸鱼的声音,在将目光投向幻胧和铁墓,这两位也都确实准备站出来分担工作的时候,我眼尖的看到了焚风。 他很好。 我是说,在我被一堆令使隔三差五堵行军路线的时候,这位酷爱烧玻璃的同事,还能痛快的烧玻璃,我心有不甘,想要毁灭自己同事上班的乐趣。 幻胧和铁墓撤回了自己迈出去的腿,为焚风献上了真挚的祝福,除此之外,就是幸灾乐祸。 是什么让两位绝灭大君态度如此统一,是什么让三位未标定称呼的绝灭大君沉默不语,又是什么能够让星啸借着铺展毁灭的行军路线的公务一直驻守在前线死不回头? 反正,我不承认是我的原因。 就当他们热爱工作的热爱工作,上班摸鱼的摸鱼吧,总之,焚风因为上班太过开朗而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平日里在仙舟大敌名录也不过是危胁程度极高,在跟我被迫同行的时日里,见到了平日里很少见到的一堆同行不说,还有幸见过几次我的自燃。 这种上班上得好好的,队友突然掉线的情况,平时还好,他又不是不会毁灭,被围殴的时候才是真的,能让焚风气笑了。 好在,我掉线频繁,但回来也挺快。焚风余怒未消的理由只有,我自燃的同时还会打出具有群体高额伤害、且不分敌友的亡语。 我纠正他的用词错误:“不是自燃,是具有毁灭特色的传送。” 第90章 “你的传送带真伤?” 我点头:“带的。我自己在传送开始人不是也没了吗?” 要让毁灭破防还得是毁灭。 焚风受得最重的伤是被我的真伤传送打出来的,我受得最重的伤是被纳努克的奇思妙想整出来的。 我没有团战时光速下线的习惯,但纳努克的每一次研究,都会让我的躯壳再一次四分五裂。 焚风被我气笑了。 我被纳努克沉默了。 在毁灭这里入职,一个隐藏条件是麾下最出色的一位员工,还得兼修丰饶。问就是,顶头上司在毁灭一道上出神入化,在治疗一道上只能说是颇具人形。 极致的毁灭确实可以带来新生,但能突破我身体极限让我意识不得不回转的毁灭,我只能说:“焚风,我们去抓我的好搭子吧,我快转职成法医了。” 原本只是快乐在烧玻璃的焚风跟我打了一架,以表示他的威武不能屈,顺便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免得他在绝灭大君里的声名跟铁墓一样急转直下,还收到酒馆的邀请函。 我点评这是他的垂死挣扎,他的毁灭一点都不纯,让自己社死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毁灭。 “又不是谁都是你。” 他咬牙,一字一句的挤,“每个绝灭大君的毁灭偏向连仙舟联盟都总结出来了,别说你不清楚。” “你只是单纯的恶劣。” “没吧。”我挺平静的,“我至少还保留了一部分垃圾老板,就为了让人有个加入毁灭的原动力。嗯,之一。” “从这点看,我算是有理智的。” 这部分理智也确实让我的对手感到过棘手,能被初见杀坑了一次又一次,就是因为我有理智来着。 焚风懒得跟我争辩,他不高兴了就沿路烧玻璃让自己高兴,还不高兴了就闷头赶路,总之,他避免跟我交流,为的就是想要避开我对他的同化。 他怀疑,我以前那版本的亡语,连绝灭大君都能影响。 我纳闷的:“你觉得我有这么阴间吗?一个亡语藏了这么多?” “那你不阴间吗?” “你是不是还要我说我发誓?” 当然不会,焚风又不是小孩子,他是毁灭了诸多文明,有自己一套完善的价值观念的绝灭大君。 令使虽然位格高,算星神之下的群体,平素也多神秘,已知的寥寥无几。这不意味令使的每时每刻都在命途之上奔跑,他们偶尔也会普通的走,偶尔也像个普通人。 我跟焚风争论这个问题很久,他说我不正面回答就是心里有鬼,我说他是被害妄想症。 双方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决定暂且搁置,矛盾转移,跟我的好搭子叙叙旧再说。 丰饶的令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祂只是递了两杯果汁,我和焚风就让祂挂上了毁灭的兼职。 事关一个令使,虚构史学家如此写道:“丰饶令使还是没有抵抗住毁灭令使亡语的侵蚀。” 写的很好,写完虚构史学家发现隔壁流光忆庭发来贺电,祂的神秘命途研究倒退几年。 是的,这样绝妙的看不出来半点虚构痕迹,全然就是大众认知里的真理的一句话,确实是真理。 祂以为祂是神秘,结果是拿了真相牌的假面愚者。 我确实,就有这么阴间。 毕竟,谁能拒绝给自己的亡语点一个极端值的诱惑呢? 反正我不能。 令使确实是令使,可以抗很久很久,对所追随的星神信仰又坚定,所以看不大出来。我的好搭子以为自己是打着打着跟我关系好起来的,实际上是打着打着被我的亡语不自觉感染了。 令使嘛,与命途密切相关,但其本身力量来源又是星神直接给予的存在,只要星神觉得其存在依旧可以映射祂的命途,令使就一直都是令使。 一些小感染都无关紧要的,至少丰饶的令使,药师并没有负责治愈祂心灵上的豁口,这可能也是一种利他吧。 我的亡语又不是什么负面状态,只是对祂内心的诘问而已。 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只是践行毁灭,连精神状态都在毁灭的打工人而已。 焚风捂脸:“你先闭嘴,你给我们的入职礼是一个人揍我们全部,你好意思说?” “不然呢?”我轻飘飘的,“被你们杀了可是会污染你们对毁灭的理念的,我要的是同事,而不是一个个,已经成了绝灭大君的我。” 好搭子第一次接给绝灭大君急救的活儿,伤势是由星神造成,祂想说“没救了,等死吧,告辞”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的躯壳一直都有生命迹象。 祂也不愧是丰饶,自己缝合不了,还给了建议:“可以逆转。让血液成为躯壳。” 是的,到最后,认真工作的我,因为在毁灭路上勇夺销冠,被纳努克赠送了一副完全由毁灭所构造的身躯。 “好消息是,我可以继续最初的阴间构筑了。” “坏消息是,我没活了。” 焚风冷笑:“我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洗耳恭听。” “好消息是我的队友不会掉线了,坏消息是她没关真伤。”他收敛笑意,面无表情,“你想弄死我就直说。” 挺好的,现在我不怕控制不住将军团烧没了,因为连焚风这样的绝灭大君都在掉血。死后机制面板阴间,在我一直都是没活,呈现死亡状态时,我无时无刻不在做机制怪。 纳努克对躯壳的理解,真的不愧是毁灭。 绝了,我现在全日无休。 焚风不想自己被烧成玻璃,我拒绝全日无休,所以,我们一起去找了我的好搭子。 我的好搭子叶子都快烧焦了,一个人吊两个绝灭大君的命,最后:“要不你来丰饶吧。” 第90章 退伍云骑 祂说的对,我确实该换家公司了。 于是,我去了巡猎,当了祂对家,祂要是知道,估计要心口疼,毕竟巡猎见丰饶令使,可能直接穿心一箭。 那么,我为什么非要当祂对家不可? 很简单,巡猎的速度快啊,offer直接贴脸。我要去了丰饶,就凭我在毁灭让浮黎都无语的战绩,高低都得是跟药师一样的待遇,被巡猎追着杀。 被令使们当boss刷,和被星神当令使刷,不是一回事。我作为绝灭大君时,对上本不该存在的令使,「虚无」的黄泉时,我还能保持轻松的姿态。死了就回泉水,不死那就看谁先撑不住。 星神不一样,星神要是真能抽出身来追杀我,只能说明一件事,祂们之间的「均衡」被打破了,我的时间骤然缩短。 这是真要命的事。 前情提要讲完,我来讲讲新公司的待遇。 入职就送熟人打包套餐一个,边上还有前夫若干,但是,都是单方面熟悉版,不然我可能中途又挂名不朽,成了不朽命途的实际控股人。 上升途径简单直白,只要等到一位仙舟将军退位,即可接替将军职位走马上任巡猎令使(怎么成为仙舟将军另说)。 从工作量来看,成为令使一定会非常忙碌,毕竟要接管一艘仙舟的事务。而从实际工作状况来看,只要不成为令使,仙舟遍地都是巡猎的高个子。 除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在巡猎这边任职,是钱多事少摸鱼的不二之选。 仙舟这边的令使,是绑定职务而非人的。 我又肯定做不了仙舟将军。 相当于巡猎的岚明示祂这边不会突如其来就给我加大工作量,将我往卷王的路子上推。 另外,巡海游侠也是巡猎的一种职业,我这边退役云骑的工作不干了,还能出仙舟当巡海游侠,然后来个渺无音讯。 是的,我现在在曜青,刚来,就能领几百年的退休金。 已经不算钱多事少了,我这样的职务,再去工作,那叫退休返聘。 我在巡猎的工作生涯,刚开始没多久就退休,也就只能当个高龄长生种,在曜青现代化的都市里,起早贪黑溜溜达达,当一个悠哉悠哉的街溜子。 懂不懂退休的含金量啊? 在年龄方面,我可以正大光明的顶着年轻的脸叫路边的人“小x”了。 有没有年龄比我还大的? 有没有被另一个年轻人叫做“小x”的经历? 没得。 我在魔阴身时限的边缘,比我年纪大又没有魔阴身的,一般都很有名,比我年纪小的,叫我名字是没大没小。 终于我熬到了退休老领导的待遇,就差捧着个茶杯,跟人聊天吹水,享受悠闲的退休生涯了。 我能找到的退休人士,一般都没有什么同龄人。比如年纪轻轻就心如死灰的粉毛狐人,在我面前,一下子从狐人里的长者成了“小椒”。 “长者”,纯指年龄。 狐人寿三四百,他这么一个奔三百的狐人,确实可以称得上长辈。我们两位之所以能沆瀣一气,是因为都吃火锅。 “换个好词。”他笑眯眯的说,将我捞火锅里的菜的筷子按住了,“沆瀣一气你以为是什么好词吗?” 第91章 “不好意思,我眼睛聋了,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好啊。” 事后,狐人的报复转瞬即至,叫他名字,他慢悠悠,耳朵也不抖的,“耳朵瞎了,看不见。” “哦。” 我老老实实不叫了。 我非常尊重他,然而,令人伤心的事,他飞快的弹了起来,极其警惕的:“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天大的实话。 但是,可能是小椒一直都忘不了他将我从战场下拖下来,跪着求我别死,声音都发颤,结果最后才发现我用手指一直朝他比耶的事,他首先看的就是我的喉咙。 我明明说了话。 曜青的医者,还是军医,上过战场的,有后遗症可以理解,这后遗症有我一份,我是完全不理解的。 小椒他在战场上什么伤者没见过,对同一个患者反复就医,乃至一去不回的事都可以接受。我只被他捞了一次就光速退休,我难道不是很听他医嘱吗? ……忘了,他心如死灰,现在放弃当军医,就是因为难以接受自己救治的病人上了战场一去不回的事。 这样说来,我在他的患者里,属实是生命力非常顽强的。能让一个云骑打了一场仗,就达成原地退役的成就,那战役自然是非常惨烈,云骑受的伤也是……非常惨烈。 那时,我刚从绝灭大君的职位上卸任,这职位上又习惯了关不掉的真伤,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敌人和队友,浓烈的血腥气刺鼻,我习惯性的将我的队友安排到了别的战场,然后“砰”。 小椒在后方的鼎镬和他整个人都被掀翻了,整个世界,那样惨烈的战争的声音,全部静默。 我的队友比他先看见血雾。 狐人医士比我的队友先嗅见死亡的味道。 大量的、瞬时的、生命被摧毁的气息,就只有一声“呯”。 “呯”。 “呯呯”。 “呯呯呯”。 他有一瞬间走不了路,帘子上有血色飘了上去,一点点,爬了上去,直到成了流淌的血。 医士颤抖着掀开帘子,救治病人前,要经历几遍消毒的手干燥,只是碰了一下,就有了很长一段时间忘不了的血腥气。 红色。 全部都是红色。 他有一瞬间,以为战场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着的曜青人,医士的职责拽着他的肉体,来不及拖上他的灵魂,就让他踉踉跄跄的在一堆红土之中翻找,找到生命的声音。 他短暂的陷入了眼盲耳聋的处境,直到意识拽着他听见赶回来的曜青云骑,才看清自己刨的快要血肉模糊的手。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几乎听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张开了嘴。 可惜我的队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片战场上的所有孽物在“呯”的一声后全部清空。他们赶回来,是因为目之所及,全是血雾,不得不收缩阵型防止被偷家。 以及,想问问我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真伤的劲儿有些大,勉强分清敌我,将丰饶孽物搅碎了,一次干碎它们的所有备用血条,我人也被埋的严严实实,别说汇报情况了。 小椒能找到我,不是我能出声,挣扎出了一点动静,是他跟我队友一片片翻,努力竖起耳朵听动静,才听到我的心脏还在跳动的声音,才知道这里还有活的生命体的。 仙舟人的体质确实强,我初次上个战场,就刷新了仙舟人受伤极限的记录。 只能说职业病害人,纳努克害人不浅。 我也没想到,我没了一条命,刚复活还要被真伤刮啊,我难道不是……六,我现在是巡猎,不是毁灭,忘了屏蔽自伤了。 小椒摸过来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我很佩服他和我队友的耐心,也很佩服他们捡到我被炸飞的一截完整的骨头、捡到更多骨头,还能对我实施急救。 小椒不是故意忽略我手指白骨森森还在比耶的艰辛的,他只是一时半会没找到我的手。我的意识还在顽强的活着,但身体器官,怎么说呢,心脏能跳,也就心脏能跳。 更神奇的是,都这样了,我还能活,还能从不成人形到颇具人形再到人。 见过的人都直呼这是生命的奇迹。 我喜提光荣退役。 小椒自提了退役。 我是伤口愈后非常良好,但战场上的举措确实是赌命,我来不了第二次,曜青的将军也不会再让我来第二次。 小椒,小椒是心理崩塌,有了心病。 我们俩吃火锅的钢铁情谊,是在愈后的过程中处出来的,小椒跟我吃饭,吃了几个月的清淡饮食,食而无味。现在筷子还能出现在同一锅里,那确实是情谊深厚。 他对我最大的妥协是:“行行行,不加香菜都行。” 一如当下,他找不到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听话的理由,就睡不着,就白天黑夜的想,实在憋不住了,又问:“你昨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粉色的狐狸毛都愁的掉了几根,在空气里颤颤巍巍的飘,想写苍天不公。 我们桌子上没饭,不然我会写“掉毛狐狸不要上桌”。 “我撒了香菜种子。” 他捏着扇子的手紧了,青筋毕露。 “就三粒。” 中午,小椒的师傅过来看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看到自己从军之前的乖徒弟非常活泼的想要逮住我这么一个年龄大的重伤刚愈的退伍云骑。 老者退后了几步,看清了飞雨医馆的名字,再进几步,我们还在鸡飞狗跳。 三粒香菜种子,助力心如死灰的医士死灰复燃。 虽然暂时,他现在给我扎针都手抖。 小椒的师父,可能年纪没我大,但却是老者状态,年轻但活的岁月久的我很自如的跟他打招呼,喊出我的专属“小x”式称呼。 小椒老老实实说了句“师父好”。 最后,他师父看着面前的清水涮肉,又看了看,没有红汤,全是清淡养生锅底的九宫格,筷子迟迟没有放下。 “你的伤……”是在问我。 椒丘苦笑,替我回答:“师父,她现在重伤刚愈,又因为快魔阴身,并不忌口,我只能出此下策。” 古典鸳鸯锅,一开始是红汤和白汤都有的,两个人都能吃好,结果我这位活不长久的长生种,前后左右都看不到路,觉得忌口没有用处,还不如自己先开心开心,于是两个锅都吃。 小椒发现后,表情很有威慑力。 但是没有用。 我这位他军医生涯末期拉回来的病人,根本不听忌口的医嘱,但凡我听一点,我不至于退役了还被从前的军医盯得严严实实,军医甚至还是对行医有阴影的状态。 我自个儿清楚自个儿的事,也劝过他,让他放宽心,我只是不忌口,而且依照天人寿限,离魔阴身就差那么一点,没必要如此。 那时的天光很暗,退役的军医原本准备点灯,迟迟没按下,他背对着我,身体被暗色笼上,一时挣脱不得。 一双眼睛,在这样的环境里,转过身时,又是灼目。 “那你……你想让我看着你死吗?!” “你分明……没死在……战场上。” 病的不是我,是面前的医士。 我在他这里寻求养生的药方,他在我这里寻求心病的药引。 各有所需吧。 狐人医士自己也清楚,他克制过,想要自己疗愈自己的心病,至少不再让我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但我转头,还能看到一只眼神幽幽的狐人,专注又瘆人的盯着我。 他没有成功。 他师傅,对我们之间的情况倒是看得分明,医士不止医看得见的伤口,也需要医治看不见的伤口,心病正是一种看不见的伤口。 只是,我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做医治心病的医士,丹鼎司的任何一位医士过来,也只能得到我魔阴身将近,要保持心态平稳的结论。 一次自灭,给自己无中生了个活。 小椒的师傅担忧的也正是这个情况,他现在精神状态看着还行,但真正健康的还是只有我一个,我不工作,他强迫自己工作,为了我的命。 这对两个人其实都是一种负累。 我觉得他的养生没必要,我这一格电续航超久,他接受不了,他真的无法说服自己。 战场上,他算是拼好了我一次,免得我自己拼的事,眼下,我得拼他了。 同生共死或许是个解法,但我……指不定这一格电会比他活的还要长。 我说:“我尽力活过你,创造全仙舟的长寿奇迹,行了吧。” “你准备忌口?” “我退休了,不会忌口。但我会为了多领几年退休金而活的长久一些,难得的清闲时光,不能浪费。” “是啊,不能浪费。” 这比我说我会忌口,要更有可信度一些。小椒不太相信我会忌口——我能忌口他不至于几个月没碰过辣椒——但能相信我可以为了金钱和清闲活下去。 第92章 我做云骑之前,他就听说过我的事迹,干一行吹一行,将自己倒腾成了行业鬼见愁,实在不行了,才投身行伍。 (这次的就职经历主打一个写实) 结果我又一战成名,光荣退伍。 (高龄能挤进去云骑,只能说我确实足够出色) “没想到,你现在还要成为一位医士的医士。” “这只能说明我的能力很强。” 第91章 退役云骑 飞雨医馆外面有飞雨湖,下点小雨的时候泛舟游湖,挺有意境。 湖边垂柳,碧波荡漾,一艘小船晃晃悠悠的,载着两个人。船舱里再摆个桌凳,架上鼎镬,新鲜的荇菜现捞现下,口味如何暂且不提,但总归是清淡的,养生的。 人活一世,临到退休,又被迫忌口,那就只能去吃新鲜的了。 “唉。” 我叹了口气。 对面的小椒捏着筷子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堆菜碟,张嘴就开始报菜名:“白菜豆皮豆腐莼菜肉片贡菜香菇丸子鸣藕糕……”足足几分钟,才将碟面上的说清楚,复又笑眯眯的问我:“清淡?清淡是指锅底清淡和蘸料是麻酱口的清淡吗?” 没事了。 椒师傅妙手回春。 这样的妙手回春会发生在游湖的时时刻刻,会发生在我们搭伙过日子的时时刻刻。 椒师傅主治嘴馋。 无论是仿琼实鸟串还是仿爆辣火锅,染指派的功力在食材的应用上那叫一个地道。 他师傅来看了几次,染指派的医食同源,搭配我这么一个难搞的,让狐人能掉毛的病人,效果好到小椒的心率是不齐的,人的精神状态经常是死去活来的。 他师傅看到了方子上的以毒攻毒。 倒也是件好事。 细雨天里,医馆内的小椒又一次被我气到耳尖都在颤,躲到内室平复心情去了,我单独接见了他师傅,或者说,他师傅专门来看我的身体状况。 “你的状况很稳定。” “毕竟有小椒看着。” 老人家要是按照年龄,是要叫我一声尊称的,也算是在记忆里对我的离谱故事从小听到大。 就跟曜青这边关于天风君孵蛋趣闻一样。 我也是获得了所谓的长辈权,可以对着他说出一句长辈名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正是因为辈分上有差距,他捻胡子许久,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开。我倒是没闲着,泡了壶药茶,自己在喝着,顺手递给他一碗,还很友善的解围:“要不,我叫小椒出来,师傅来了,他闭门不出叫个什么事。” 对面辈分大一点,人又在难为情的时候,精神上就要矮几头,我理解。 他接下来说的事情倒是很厉害,直接让我眼睛听不见了,两眼一黑。 这老小子是给椒丘当媒人的。 “我记得,曜青也没有一个算命先生说我临终前还有段黄昏恋。” 应该说,我在曜青上的时间里,算命先生不是说我跟天风君百年好合,就是给天风君算我什么时候能够回返曜青。 感情上的事,天风君那里有个本子,算命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上面,他们在说之前,都要考虑再三。 吉祥话谁都能说,但谁让天风君是当场记录的,他们只能谨慎的含糊的去说。 头一次,曜青的算命先生意识到,真的有人记仇能直接记到转世的持明的,他们拿钱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砸他们招牌的铁证。 那咋办? 不赚啦? 当然不,脑袋灵活的已经往太卜司卷了,脑袋不那么灵活的,是说了就跑。脑袋最最灵活的是看见了龙尊的影子直接收摊。 因此,有这么个龙尊在,曜青这边的卜者和算命的,职业素养都很高,不高的早转职了。 “只能说徒弟都是来讨债的。” 这话说得。 我们两个不都是到了可以一起坐门口比拼谁家小辈最有出息的年纪,我记得这老头不是前不久还跟丹鼎司的那群人风轻云淡的炫自己徒弟来着。 现在说他是来讨债的……啧,我打开边上的抽屉,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喏,你现在更适合吃着瓜子跟我聊谁谁谁最有出息,而不是给我和椒丘说媒。你怎么看见两个看上去年轻的就做媒啊?他知道吗?” 要命的是,他说他就是被椒丘给搬出来的。臭小子说:“我数遍了周围亲近的人,除了她,也就您的辈分只比她低一点儿了。” “不信。” “我自己都不信,因为这是我瞎编的。” 可以放在幻戏上演一演的“说媒”,那么,成了吗? 不知道。 这可能算个开头,毕竟当时是没成的,后面莫名其妙的成了,椒丘就职幕僚后,他怎么跟我成的就是一大未解之谜。 很少会有这种当事人一天变个八百次的爱情故事。 当事人椒丘上午说我可能是吃多了他做的菜,有一天实在没地方夸了,就点了个头,本意是菜做的不错,他一个激灵,拔腿带着我跑到地衡司,说“登记,结婚,她刚刚点头了”。 下午就变成了我带着他跑地衡司了。 试图从他口中找到我们成了的真相,用他同僚貊泽的话说是:“转人机。” 那么,从我口中能知道吗? 啊? 我难道不是一个天然的虚构史学家吗,比椒丘还能编的,一会说看中他染指派的医术,一会儿说结婚了就不用忌口,一会儿又说可能是人长的好看……句句都是真言,但是是虚构史学家。 实际情况确实是只有我知道。椒丘一开始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我怎么突然改变主意的。就跟我一开始想破了头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吃爱情的苦了。 看着不是很像能够从需求关系转移过来的人,我有时候觉得他只是拼命想要挽留我的生命,情绪太过深刻,才想到了这个让两个人都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办法。 还可以是一种以毒攻毒,确认我确实对他没什么心思,就走了个险路,让我关注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为了逃离他用治疗为借口的寸步不离。 就当他是在对症下药吧。 我的态度转变不是。 是街上偶遇天风君算命,该算命先生竭尽全力,说出来一句“其实龙母就在曜青,只是你对面不识”,天风君“唰”的回头。人群熙熙攘攘,我在他旁边问这位算命先生,我接下来是跟人结婚顺还是不结婚更顺? 算命先生说看看手相。 我给他看了,他眉头皱的死紧,又看了看头已经转过来好整以暇的天风君,大脑已经在宇宙思考生命的奥秘,只有身体却还在顽强的顶住,硬拖到下班。 最后说了句“看我”。 为了证明这不是一句废话,他可谓是绞尽脑汁的凑字数:“这个看你的意思是……主要看你的意愿,你结婚有一番际遇,不结婚也有一番际遇,都能经历不同的人生,当然,对象也可能不同。这个,总之都顺,都顺。” “哦,怎么个都顺法?” 他看了看时间,稳住了心神,继续胡说八道,从手相说到面相,再转回来说我个人性格,什么长说什么,主打一个混时长,混到下班的点儿,那真是拔腿就跑,夺命狂奔。 天风君倒没有立刻就找人算账,他认出了我。我那一个入灭的成果,和本人惨烈的下场,让我一战成名不是说说而已,一个战区敌人立时被清空,躺病床上休息时,都能得到上司的慰问。 天风君是其中之一。 只是那时我不成人形。 他也是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认出来我是谁的。 “你要结婚了?” “大概。” “我会准备好贺礼。” 于是我跟椒丘就结婚了,问理由就是一句“曜青的算命先生说你我有缘分。” 他:“……” 他:“曜青的算命先生还有个绝活,会一口咬死持明龙母就在曜青。” “因为持明龙母说不再回返仙舟?” “是。天风君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绝活是怎么避免被天风君记仇,看起来,他们学会了一开场就说假话这样的方式。 “你肯定知道他说的都是场面话。” “嗯,但龙尊会送贺礼,持明族的龙尊出手一般不会小气。” 我跟椒丘算了一笔账,关于这种婚礼收贺礼的收益,算盘打的噼啪响,他手撑着脸,说以后出门都不能说我们结婚的理由。 我回他没关系,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要跟我在一起,但人生嘛,不就是找个顺眼的地方,稀里糊涂的过完吗? 一笔糊涂账而已。 有一种虽然结婚了,但是还可以躺在同一张床上,以姐弟相称的抽象美。椒丘那边,还有准备以毒攻毒,结果新婚之夜才惊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嫌疑。 是这样吗? 我希望是。 第93章 这至少比椒丘想将自己捻成一味药引,要来的更好一些。他就像一条丝线,缠绕覆盖,想将我们的命运连在一块,想用他的寿命来哺育我,直至我完成对他的承诺。 众所周知,在仙舟这边,他的前辈们很多,一个个不是走上了丰饶的路,就是铸成了大错。 最近一桩,就是罗浮的「饮月之乱」。 他尚且有理智,只是一个不合格的医士,而非想要跨越禁忌的狐人,亦从不曾想要跨越界限,他知道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用寿命来哺育的意思,直白些,叫做同生共死。 我还是没能逃过这四个字。 谁家好人新婚之夜还在纠结要不要将丈夫换奖金,以及要不要据理力争跟他同生共死在我这里可能就是折寿啊? 是我。 椒丘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我:“你觉得我要是跟孽物勾结,我能去找什么时间?” 我们一天三顿都在一块,我想跑椒师傅还得硬生生寸步不离跟着我的情况下,他只有不睡觉这条路可以走了。但他不睡觉会疯狂掉毛。 “我们非得同生共死吗?” “可以不,你死在我之后就行。” “要是在你之前?”我试探。 他笑吟吟:“夫妻之间,殉情也正常。” 人是不该随意说出诺言的,那样会收获一个信以为真,并且准备手动让它贯彻到底的退役医士。 他以前就苦恼该怎么让自己睡得安心一些,免得自己一闭眼就是那天的血雾,再一闭眼就是死去的那些云骑。 “至少,我现在可以告诉梦里的自己,还有一个人没有死去。还有你正在等着我的醒来。” 第92章 退伍云骑 死亡是将我们绑在一起,日后也将在我们生活里如影随形的事物。 无可避免,那不如迎难而上。 我说不好椒丘的心病是加深了还是痊愈了,他看起来很正常,无论是在工作时间,还是日常。 粉毛的狐狸,婚后和婚前是两副面孔,我挺纳闷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耳朵一垂,眼神幽怨的一看,就能零帧起手撒娇的。 自从他工作后,这样的时刻实在是太常见。 我从一开始的后撤步,准备看自己是不是头晕眼花或者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出现的幻觉,被他拉住,听他一句叹息:“是我,你没食物中毒。” 到现在我熟练的掌握顺毛技巧,话可以不听,手不是放在狐人耳朵就是狐人尾巴上。 时间过去得不是很久,椒丘在我的那些前夫里算是跟波提欧坐一桌的,没什么大毛病,人的性子称不上阴暗,一个很安全的结婚对象。 哦,现在我们在曜青已经领证,叫做新婚夫妻了。 这事,最惊讶的不是曜青上的人。 我作为退役云骑,跟将军啊龙尊啊的,关系只能说能扯得上,天风君孵蛋,有时候会带着蛋看看人间烟火气,带着蛋一起去当算命先生生涯里最大的压力源。 场面不是原本游刃有余的算命先生额上冒汗,就是算命摊子瞬间清空。 天风君,恐怖如斯。 我跟这位碰上运气就很不错,前方坦途,挤不进去的队伍瞬间能挤进去了。身后要是还站着一个天风君,一起等出锅的小吃,那么,这条街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插队。 再说一遍,天风君恐怖如斯。 他的记仇本,威力真大啊。 尤其是这任的。 他说自己的人生索然无味,除了镇压丰饶祸迹、孵蛋、等龙母和等龙母外,也就杀杀丰饶孽物和记仇有点意思了。 但是,记仇本上以前还有前代们关于龙母的记录,他翻完就想给人找麻烦。 一般情况,他会顺手抄起一个龙师抽一顿,毕竟龙师们,近水楼台先被记仇,一笔一笔都写着呢。 再是丰饶孽物,想要摸进去盗窃龙蛋的仇有一个人做了,天风君都会扩散到整个群体。 再往下不知道几个梯队,才是算命先生和曜青人。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让人松了一口气的,但天风君一旦想起来翻旧账,杀伤力不在于他的报仇,在于社死。人活一世,是吧。 我跟天风君的交集就偶然的碰见。 我跟现任仙舟的将军飞霄和她的影卫貊泽,全靠椒丘的关系,才带的熟悉一点。 一般,这二位,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个人机和一个三无将军,偶尔我塞给椒丘的糖炒栗子会进他们的嘴。 都看起来不熟,关系指不定还比不上小吃摊上一天被我光顾三回,直接坐在那里当个活招牌的……呃,我应该要叫她小妹妹? 小妹妹第一次听我叫她小妹妹,她说:“你可以叫我名字。” 好的。 年龄一大起来,遍地都是小辈,只要我脸皮够厚,飞霄也可以是我妹子。 总之,都不一定比得上我跟小吃摊的小妹妹熟。 最惊讶的其实是星神岚。 这位给我安排的工作时间并不长,准备交给我的工作按部就班也经历不了几次战场。 祂抽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第一眼看到我没用巡猎,习惯性的入灭,一次就光荣退休。 第二眼看到我现在跟个狐人结婚了。 祂的思维,那一刻,险些没跟上祂的速度,跟上了后,我身上就多了一些巡猎祝福。 星神的工资和贺礼还是这么朴实无华,我差点都以为祂想喊我起来打工了。 想想看吧,你准备在温暖的天气里吃一顿火锅,为此甚至倒腾出来一堆不相干的围炉煮茶的用具,拿着它们准备回家。 这时候,人群逐渐虚化,人造恒星的光芒隐去,你感觉不到热闹,只觉得自己身边是静止的风暴。 半人马的星神,低头似乎在望向你,背后是星辰万千,广袤得似乎储存着亿万年前的余音。 众目睽睽之下,星神注视了你,不止一眼,你满脑子的火锅的香气变成了冰冷的月光,流动的风。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事。 距离都不是遥遥相望,我摸椒丘的头发习惯了,有头发飘到我面前,顺手就是一摸,岚隐没后,手上还有岚的一根头发。 星神也有掉发烦恼吗? 没有的。 祂留下的头发叫作材料。 我在旁人眼里,再一次因为意志坚定,始终没从巡猎命途上挪开一步,创造了一个奇迹,指获得了帝弓司命的注目,得到了帝弓司命的馈赠。 我不要退休返聘啊。 但材料,太卜司的太卜卜算出来的都是,帝弓司命允我将其当作弓弦。 那天,我在太卜司里哭的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太卜以为我是感动的,很是安慰了一番,说万万没想到我跟随帝弓司命征战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定,当初是她看走眼了。 “太卜,”假期快要远去的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那个,你当时确实不利工作,干一行恨一行,结果没想到,你到这个年纪,终于等到了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工作。” 我收回我对岚的所有好评。 退休返聘是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巡猎的祝福和头发丝还在,我敢入魔阴身,祂估计还会过来问我一句:「怎么了?」 有可能不退休返聘吗? 说笑了,被岚看了两眼,这在曜青,叫帝弓司命点卯,就算没有大活,每逢战前,拉弓射一箭,都自带“士气提升”词条。 何况,我的命途是巡猎,帝弓司命本家,没点去不掉的深仇大恨,在不是令使的情况下,得到帝弓司命两次侧目,这很难说通。 他们说我大概是还放不下那些丰饶孽物。 椒丘并不希望我成为他的同僚,还是以这种方式成为他的同僚,一点也不,他只有难过。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愚钝,揪着那段往事拖着你不肯放开。”他深呼吸,免得自己因为情绪原因而暂时性缺氧,“结果,我们之中,最放不开的人,原来是你。”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因为退休很快乐,退休返聘也是真的让我苦大仇深。 椒丘可以说是被这个消息震到了,他以为我身体上的创伤,快要魔阴身是最大的问题,结果帝弓司命此举,无疑是告诉他,我正在深切的、一刻不曾停止的对丰饶孽物投之以仇恨,源源不断。 从命途的哲学概念上就有这种误解。主要我不是巡猎令使,我是个行者,还是退役云骑,一战成果是自己生命直接裂成几块,换来了一片战场的清净。 说我不恨丰饶孽物,至少没有那么恨,是普通仙舟人标准,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从今以后,就不行了。 我在说书人口中,已经是个曜青奇才了。他们串起来所有的蛛丝马迹,说我心怀大爱,意图追随帝弓司命荡平寰宇丰饶祸迹,但天不遂人愿,第一战太过惨烈,我付出了沉重代价,无缘战场。 第94章 ——“没成想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得帝弓司命青眼,终得所愿。” 真强。 我是说说书人虚构史学家的能力真强,神秘没招他们真是失策。 仙舟活着就能成为传奇的不多,想要做到要么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功绩,让不怎么记录传奇的仙舟人记下来。要么,跟我一样,走捷径,被岚看两眼,还带根头发丝回来。 总之,我退休返聘了。 第93章 退休云骑 人为什么要上班呢? 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身边是椒丘搭过来的一条尾巴,睁眼是蒙蒙亮的天,闹钟上的时间又是刚好的七点五十九分。 在它的指针抵达八点准备发声时,被我一拍,停止了响动,只出来一声呜咽般的动静。 我的身体拖着我疲惫的灵魂,让我完成了喊醒身边人,在五分钟的时间内穿衣下地,走到洗漱间刷牙洗脸的全套动作。 退休多日抵不过还是云骑时的生物钟。 再花个二十分钟吃早餐,余下的五分钟,叫做夺命狂奔。 大街上难得出现熟悉的,接下来还要重复一段时间的场景:我拖着椒丘,带着将军的幕僚体验什么叫做生死时速,什么叫做卡点上班,什么叫做绝对不早上班一秒。 飞霄:。 貊泽:“句号。” “哟,将军和人机兄弟上班这么早?” 让椒丘笑不出来的一天,以他的头晕目眩作为开始。 有时候,他们会短暂的以为我对丰饶孽物真的没有什么超出他们想象的深仇大恨。因为我上班突出一个如丧考妣,下班那可就是,刚到点,椒丘就被我端到了将军府外。 但是帝弓司命是不会走眼的,他们如此说服自己,虽然有额头青筋乱跳自我安慰的嫌疑。 曜青在仙舟里,有一个诨名,叫做大捷仙舟,飞霄也能被叫做大捷将军。在一众仙舟里,画风如下: “x年x月x日,大捷。” “x年x月x日,休整完毕,大捷。” “x年x月x日,得帝弓司命相助,大捷。” 总而言之,一年的时间里要是有那么几天风平浪静,要不就是被其他仙舟或者元帅委婉的劝了一下,要不就是路途遥远尚在大捷的路上。 这么个画风的仙舟,这么个大捷将军,配上一个准时上下班的我,会发愁吗? 飞霄是真发愁啊。 她愁的不是别的,愁的是我为了下班无所不用其极,就跟其他将军看她一样,一个错眼,就是大捷。 天击将军在别的将军眼中,是个撒手没,我在天击将军眼中,是撒手没乘以二。 这能怪我吗? 这怎么能怪我? 分明就是丰饶孽物他们不长眼睛,不是出现在我的节假日里,就是出现在我的下班时间。我原本高高兴兴的拽着椒丘下班,寻思着今天要吃些什么,结果还没踏出将军府,就听见飞霄笑吟吟的一声:“别走,来活了。” 我的心情从高高兴兴到心如止水,只用了这一句话的时间。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战争,就算是习以为常的大捷仙舟,也要走一系列程度。这里只是冷启动速度非常快,不是没有启动时间。 从开始,就占据了我的空闲时间,就消耗了我的自由,留给我的只有冰冷的三倍工资。 等到了实施过程,我还有加班的双倍工资,这是加法,是五倍的冰冷,为了让我自己热起来,我肯定会采取一些措施。 在我的作风批斗大会上,与会人员有飞霄、貊泽、我的丈夫椒丘和顺便来串门的天风君。 非常豪华的阵容。 如果不是为了约束我不要在战时贯彻落实我的朝九晚五下班制就好了。 其中,飞霄作为曜青的将军作出了如下重要批示: “战争,不是一人可以抗下的,你就算想下班,也要考虑考虑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 “椒丘。” “在。” “你的病历本给她看了吗?” “看了。” “貊泽。” “在。” “让你统计起来的作息时间你统计出来了吗?” 貊泽掏出了一个本子,天风君看这架势,也掏出了自己的记仇本,双本合一,凑出来我平日的生活轨迹。 飞霄打了这么多年的丰饶孽物,头一次碰见我这样乱来的,简直就是跟她以前一个熊样,上了战场抱着一个念头,自己的身体就当做一个消耗品来使用。 不同的是,她那时是抱着对着步离人的恨,我抱着的是不能下班的恨。 每一箭,看着让她都心惊胆战的一箭,从用帝弓司命的发丝当做弦的弓上极其冷静的射出,化作飞星,化作巡猎对丰饶永无止境的复仇。 这样的箭,极其耗费心神,毕竟战场瞬息万变,大范围的点杀需要精度需要避开自己的战友。 她在当将军后,终于理解到月御将军看她作战时的心情,不同的在于,我不会爆体而亡,我没她当时那样的年轻,我已经逼近魔阴身的寿限。 一箭,一箭,又一箭,机械麻木精准,仿佛随着箭矢一同抵达轰进丰饶孽物体内的,还有我用寿命补充的能量。 巡猎两度侧目的非令使的含金量,因为我的存在,无限拔高。 我早年要是不折腾那些工作,可能飞霄初次听闻的我的消息,就是说书人口中一句“某某云骑死于战场”。 她第一次还以为我是因为意外,才采取了那样近乎于同归于尽的方式,眼下,她不得不承认,我要是真的继续上战场,她大概率能看见我跟丰饶孽物同归于尽第二次。 我是不听命令吗? 没有。 我是擅自行动吗? 不是。 我严格贯彻了她的所有指示,并且超额完成了任务,只除了,在完成过程中,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外。 这不奇怪,她在我的身上看见的是我前一个职业(绝灭大君)的职业病,只攻不防,反正毁灭的生命力很强,换成巡猎命途,那可就是太显眼了。 显眼到椒丘作为医生查遍了所有医书,染指派的方子宁心静气的安神的……能够勉强对症的,他翻遍了,推陈出新了,慎之又慎的调整我每天的食谱,还没能消弭我疑似习惯性自毁的倾向。 他无能为力。 对一个前绝灭大君的惯性。 在这个会议里,不头痛的可能只有貊泽,他会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的头痛只会在吃药的时候的出现,现在头不痛。 天风君也头疼。 他毕竟是六御之一,有时候他上战场,看我不要命的打法,只为了下班,会对椒丘感同身受。毕竟,他很认真的点头,说龙母有一段时间外出散心被外面的工作气得不轻,做梦都是不想加班。 后面还一定会补上一句:“我从前代的记忆里看到的,他小时候,龙母还不是我们的妻子。” 其实不补也行,毕竟龙母离开已经不止一代了,大家都知道天风君说的肯定不是自己。 那么,如此豪华的阵容,对我的倾向有解法吗? 暂时没有。 我的实话实说给了他们意料之外的震撼:“但是不这么打,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利用巡猎命途的力量,我的师父没教。” 师父,特指毁灭星神纳努克,我不好说纳努克教的方式打起来很爽,所以我就留到了现在,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职业病。 听在他们耳中,就是什么误人子弟的庸师了。 不过再一听我学习这个的环境,工作路上遭遇丰饶令使(好搭子),不要命是为了活命的情况,我师父也不至于得到一个误人子弟的称呼,只是没有办法。 我对我的前一段工作经历再加工得很成功,神秘的青睐没有给错人。 我遭遇了丰饶令使,习得了自毁式打法,我用毁灭报答了我师父,现在确实很喜欢打丰饶孽物。 回来就是巡猎也很好解释,我碰见了帝弓司命。 “于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风格,确实很难改,不过我会尽力。” 最后,我这么说道。 再次郑重声明,话不要乱说,有些话说了会被不该当真的存在当真,岚祂真的以为是我没理解巡猎怎么用,将巡猎当毁灭在用了。 祂给我开了权限,整个命途的力量都让我取用,方便我了解巡猎了解得更透彻一些。确实很好,在敌人是丰饶孽物的时候,每杀掉一只,就有回合制游戏里大招能量直接充满可以连发的感受。 我试过一次后,所有人都很沉默。 他们没说之前,我还是间断性的射箭,我说了我会改后,现在我是大招连发,人往那里一站,限制箭数量的,不是我的精神,是箭的数量,还有巡猎的力量。 我没有实体的箭矢后,就喜欢搓巡猎的力量当光矢继续连发之旅。 手臂肌肉有没有拉伤? 没有,我用巡猎砸丰饶,我的手臂不过是启动器,稳定了,就看巡猎力量发挥就好。 第95章 要不是椒丘非常焦虑的问我他是不是给了我过大的压力,才让我意识到我的表现以常理来看,是改正着改正着到了走火入魔地步的话,我可能还会持续下去。 后来,我去战场上,一箭就是我最大的工作量,没将毁灭这群打扰我的节假日的丰饶孽物当做泄愤的目标。 我已经尽力了。 “一箭清空战场,你确实已经尽力了。”飞霄拍了拍我的肩膀,确认我的肌肉状况,“我也是头一次,还要跟人抢丰饶孽物。” “你的箭法,颇有帝弓司命几分神韵。” 因为老师就是岚。 我能学的话,祂自然会将祂对巡猎的使用方法教给我。我怀疑仙舟的将军祂其实也想教来着,只不过考虑到祂箭矢的威力,和令使身体的承受能力,最终作罢。 那么,现在我是令使吗? 不是。 我对巡猎的力量应用得极为吝啬,没有令使那种威能,我只是发挥了一个巡猎行者理论上的极限能力。 一片涟漪也好,滔天巨浪也好,归根结底都是巡猎的命途,力量本质是相同的,巡猎星神可以对丰饶命途做到的,在当前的战场上,任何一个巡猎行者,其实都可以做到。 “听不懂。”这是飞霄,“还有更详细的版本吗?” 她问的很认真。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她问的问题是一加一等于几。正好,她也不是很明白,我是怎么用一滴水去砸一片海,还真的能砸出大动静来的。 她听了一天,感想是:“你想要去工造司吗?战场可能无法充分发挥你的才能,你对巡猎力量的应用,我闻所未闻。” “能正常放假吗?” “……” “你看,天击将军都保证不了,我肯定不会去。” “我无法决定。但我会将此事汇报给元帅,并阐明你的诉求,你需要什么样的工作环境,大可以提,我会尽全力争取。” “欸?” 我的退休返聘生涯,突然从上战场的武职变成了坐镇大后方的文职,保护程度可以说是不亚于飞霄。甚至飞霄不忙的时候,她都可以贴身保护我。 “你的理论上,是你跟我将原理解释清楚了我都无法做到的程度。” 第94章 退役云骑 柔弱的椒师傅每到这时就会很羡慕力能扛鼎的天击将军,他力弱,不能像飞霄一样贴身保护我。 貊泽:“她也可以保护将军,但你是真的力弱。” 椒丘头上蹦出来一道青筋,捏着扇子的手看上去就很用力:“你别说话。” 力弱的椒师傅别的可能不行,但在让人闭嘴上确实颇有心得,毕竟身边有貊泽,有一个长着一张高冷脸,实则是个人机的同僚。 往往是我在在光屏上写写画画试图告诉在听的几位,我的“理论上”到底是基于什么理论,貊泽会用一双没有被知识浸透分毫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努力了,没听懂。” “我知道,所以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向元帅证明,我确实尽力了。来,填个反馈表,从哪里开始没听懂。” 椒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机同事写出了我在光屏上划下的第一笔,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没错过我的笑声,和飞霄头磕在桌子上的声音。 此后,为了保障我讲理论时的心情,飞霄郑重的、严肃的、如临大敌的:“让貊泽别说话,拜托你了,椒丘。” 听没听懂是一回事,从一开始就说没听懂,只会让我心情非常好的从头又开始来一遍。有些知识,一遍听下懂,巡猎令使会冒出来蚊香眼,再来几遍,那就是让仙舟元帅都为之沉默的事故。 我讲的不好吗? 讲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就差手把手教一个还在搭积木的小孩,怎么将手中的积木变成高精度材料,然后从无到有组建一艘宇宙飞船。 理论非常完整。 完整到飞霄都立下了军令状,说要是让我掉了一根头发丝——貊泽找到了一根头发丝,面无表情:“掉了。”——破了块皮,那就是她的失职,这个天击将军她就卸任让别人来当! 非常有决心。 但我有异议。 “这样吧,将军,别说卸任的事了,我要是受伤了,你就学完这些基础理论,怎么样?” 飞霄看着被人搬到将军府的一堆书籍,它们被放下时,她分明感到了脚下的地动山摇,被扬起来的灰尘让她都看不清我的脸。 “……” “当着元帅的面,学习难道不比卸任要来的贴心一些?” “……” 她的沉默无疑是某种致命的表态。 有些知识虽好,但学习起来,向来自称三无将军的飞霄说自己话说的太早太满,不知天高地厚。学习的海洋铺天盖地而来,三无将军险些被溺死,爬出来也只剩个将军了。 我的转职跨度太大,险些将曜青仙舟都甩了下去,天知道仙舟里怎么冒出来我这么一个奇葩。 太卜司的太卜在穷观阵面前,说我确实克工作,那些杀千刀的老板怎么敢这么压榨我的,撸起袖子就准备找那些无良的王八蛋们讲一讲曜青的道理。 她一个人算了挺久,算是熟悉穷观阵新的功能,免得紧要时刻,她这个太卜还不熟悉更新换代的穷观阵。 自从曜青的天击将军发现我在智识上的才能,成功解读出帝弓司命两次侧目的含义后,我就从退休返聘的云骑变成了曜青的百冶。 前任百冶是不是有话要说? 有的,他捧着我的手,喜极而泣:“你怎么才来啊,百冶!” 别的仙舟百冶的锻造才能是无人能出其右,轮到曜青,想要挑战我,那得过前任百冶这一关。 问就是工造司新出的巡回式光矢确实带劲儿,人往哪里一站,是个巡猎行者都能成为丰饶孽物团灭机。 有工造司这边的例子,太卜为了表示对我的热烈欢迎,用着我提升了一下性能的穷观阵,为其他仙舟打个样,用个支路测算一下我在以前那些工作里受到了什么委屈,大抵也正常。 毕竟我为什么大器晚成到这地步,有如此才智,却上了战场,险些入灭,这确实是个未解之谜,是曜青和其余五艘仙舟听了都肉痛的事。 一个智识的天才踏上了巡猎,耽误了这么久,还能将一滴水用成超距打击、伪永动机,很难不让人想,我要是不被耽误,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这一算,就算出来个商业大整顿。公司的代表就不是很理解,曜青怎么突然在这方面卡的死死的,用了人脉打听到:“有个大器晚成的天才,被一些坑到死的工作磋磨了足足八百年,曜青的那些云骑现在看要加班的工作,眼珠子都是红的。” “什么样的天才?” “被帝弓司命两度侧目,直接给人续命的天才。” 流言一般是夸张的,但唯独这次,它们写实了。 岚续的是我退休返聘的命。没有祂,我现在还在度过我的退休生活,每天的日子只用悠哉悠哉的度过,每天睡到自然醒,还有椒丘照顾我。 现在—— 现在我每天也能睡到自然醒,照顾我的人除了椒丘还多了一堆。可以说,现在椒丘的主职与其说是飞霄的幕僚、策士,倒不如说是我的食疗师。飞霄说她那边的情况完全没问题,先让他专心照顾我,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我出门标配就是一个巡猎令使。 力能扛鼎的飞霄,拎一堆东西完全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武力有保证。椒丘作为我的合法丈夫,每次只能跟在我们后面,思考事情怎么短短时间就如此剧烈的变化。 貊泽,飞霄的影卫都被薅出来了,事情就很显然了: 我的巡回式光矢大受好评,对仙舟普通云骑的战力来了一个大加强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拉到了一堆丰饶民的仇恨。 他们无师自通的领悟到了什么是开打之前先静默对方的科技研发单位,尤其是我这样一个一人就能扛着仙舟的科技开始跃迁的科技研发单位。 那么,双方的仇恨范围是否有重叠部分? 有的。 商业。 但凡那些缺德到冒烟的老板不这么磋磨我,我说不定早早的就走上了智识的道路,不会对仙舟有几百年的深厚情谊,让仙舟真的能有一个全心助力他们歼灭丰饶孽物的踏上巡猎的天才。 不会让我成为慈怀药王的对立面,成为妖弓祸祖的走狗。 那群没用的东西,当初既然都磋磨了,为什么不更彻底一点,将人磋磨死了算了,眼下这叫什么事! “有没有可能,我要不是真的有点办法,我早就被磋磨死了。” “跟他们废话什么。” 上班路上总有些意外之喜,能蹲到一窝破防的药王秘传。 公司的人此时走到仙舟上,都一下子变得慈眉善目了,因为现在的曜青不太善了。 这点,我买东西时,随便买的东西口味都上了一个档次,感受得非常明显。 第96章 小吃街里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堆新面孔。 “天风君,你觉得,下一次,药王秘传进化的方向会不会是厨艺?” “大概率,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仙舟上灭绝过。” 天风君下意识在周围扫了一圈,一打眼看到几个便装的云骑,才松开了眉头,“我待会跟你一起回去。” 他私以为,我身边没跟着一个飞霄,就是对我安全的不上心。持明一族的几颗特殊的持明卵能不能加快破壳的进度,还得指望我,龙尊近些日子偶遇我的次数,呈指数级增长。 他抱着持明卵,仇都不怎么想记,眼神分外温柔的看着它:“等到它们破壳,我就可以再见到我的妻子。” 再是抬头,眉头皱着问一句:“椒丘怎么也没跟着你?” “他跟着我出门,现在是叫我的破绽。” 破绽椒丘此刻跟生吞了一个香菜锅一样,咬着牙跟飞霄一起锻炼身体,貊泽说一句实话,都不会得到半句回音。 我跟天风君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将军府这里肯定是有树的,碎影斑驳,过度压榨自己的椒丘在树荫下按摩缓解肌肉酸疼,飞霄还是很精神的在锻炼身体。 至于貊泽,貊泽无言的看向我。 他冷场的次数太多,很难做一个挑起话题的人,如果真的需要他起个头的话,他只会选择一种最不容易出错的方式:“吃了吗?” 天风君抱着蛋,看着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一堆吃的,很正常的怀疑了貊泽的视力。 我:“买菜回来了,准备吃。” 我没让他的话掉地上。 飞霄在将军府,却不陪着我出门的理由只有一个,有比她更方便更强力的打手在,我出门一是为了兴趣,二是为了钓鱼。 天风君正准备发难,怒斥天击将军的胡闹做法,我截住他的话头,说这位的名字天风君你也听过,那就是顶顶大名的、在仙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帝弓司命。 帝弓司命人没有出场,却已经存在感尽显。 那么,我要怎么召唤这位大神呢? 戳一戳巡猎命途,跟这位抱怨一下丰饶孽物现在盯着我,让我出门只能跟着祂的令使,好麻烦啊,而且跟自己的丈夫都没办法睡一起,只能占祂令使的床,生活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稍等片刻,岚就会示现仙舟,让他们不要太拘着我,顺便又给我第二根头发丝,让我随便用在什么地方,用来抵挡丰饶突脸造成的伤害。 祂是只有头发丝能当材料吗? 理论上,不是,祂星神态后面冒火的轮子上的火,也可以做材料,射出的光矢也可以,但上次我拿的是头发。 只有一根吗? 不然呢,我拿一捆吗? 岚能给,我也不想要,这东西象征意味大于实际价值,我被丰饶突脸了,也能反杀。拿它只是为了在仙舟六御面前晃一晃,说帝弓司命已经赐福,寻常丰饶孽物我已无惧。要是还不行,我很大不敬的碰了碰星神的身体,问祂能不能我等下喊一次出现一次。 “就当是为了巡猎丰饶,他们手里给我的都没有破烂,我想做个一次报废品都做不了。” 祂点头,给了我凭证,这玩意儿可以跟星神直连,仙舟元帅短短几日,世界观都扩了几次。 她见多识广,对于这种能够直接让星神出现,还不是一次性的凭证,当即想到了仙舟的结盟玉兆。 结盟玉兆是一旦使用,仙舟就会赶往信号发出的方向。我手中的凭证,也是一旦使用,就能让巡猎本身抵达我的身边。 这足以说明,帝弓司命当初的两度侧目,不是祂只会两度侧目,可能是一直盯着我,容易失去寿瘟祸祖的踪迹,也可能是考虑到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八百年没将我捞出来,看起来,不只是仙舟有些保护欲旺盛了,帝弓司命或许同样如此。 于是,在仙舟新商业法边缘试探了一下的商人,再度迎来了一次毁灭性打击。 第95章 退役云骑 他们的厄运就到此为止了吗? 没有。 毕竟总有不死心的人,总有自作聪明的人,敢冒着曜青现在的打击力度,做一些违法的事。 换句话说,在周围全都是老实人,不敢冒风险的人时,他们越雷池一步,得到的收益就会越高。 一次,就可以盆满钵满。 巧的是,那些面孔,基本上都挺眼熟的,几次三番被地衡司的人请过去和和气气的交罚款,和和气气的给人停工,还是没改。 基本上,很少有中途突然醒悟,觉得自己应该收手的人,大家想的都是风浪越大鱼越贵。 贵着贵着人就进幽囚狱了,再浪着浪着,人就跟步离人坐一桌了。曜青上狐人广泛,能跟步离人坐一桌,那基本上就是此生无望。 ——因为我研究步离人之后,现在幽囚狱里的步离人就是在等死。 我在人生两次大转折里,最后一个文职大抵是要做到我魔阴身,或者在魔阴身之前去十王司任职。 当前联盟上下,很少有这么全无异议光速通过的决策,那就是满足我的需求。就算是我想研究仙舟大敌,步离人的战首呼雷,曜青这边飞霄都能抗下所有的非议,按下认同键。至于罗浮,作为关押呼雷的仙舟,现任罗浮将军景元,曜青这边都能同意,他自然是欢迎的。 仙舟联盟不怕我感兴趣的地方歪门邪道,毕竟巡猎的认证还在我的手上,我要是坠入丰饶孽物的不归路,联盟这边可能连出手抓捕的机会都没有,我当即会死在帝弓司命的光矢下。 他们怕的是我觉得人生索然无味,貌美的狐人丈夫都无法让我重燃对生活的兴趣,毫不抗争的堕入魔阴身,成为行尸走肉。 椒丘作为我的丈夫,甚至都被一些人或多或少的打过招呼,说我要是在生活里有什么兴趣,让他尽力满足,尤其是在我起了某方面的研究兴趣时。 我可能不怎么顾家,也顾及不到他的情绪,一门心思钻研技术。 总之,椒丘多担待点。 家庭方面联盟自会保证我的后顾无忧,待遇和情绪价值都给我拉满,只为了我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发展自己的兴趣。 前有帝弓司命立场认证,后有联盟大力支持,我研究步离人研究个呼雷,那都不叫什么歪门邪道,那叫“太好了,联盟头疼的问题终于有了最佳解法”。 真歪门邪道,那是叫我在帝弓司命的注视下走丰饶,钻研丰饶的特性,真心信仰丰饶的那种,将寿瘟祸祖叫成慈怀药王的那种。 只要帝弓司命没有出手,仙舟方面自有正统丰饶行者寒泉派为我背书。 仙舟对我的底线就是不要成为丰饶孽物,还有不要又想不开来次入灭,或者给别人磋磨我的机会。 他们真的是怕了我第一次上战场弄出来的那个大动静了。曜青这边不是没有疑惑过我为什么能整出来这么离谱的战绩,还调查过,但没调查出所以然,我大器晚成两次后,他们恍然大悟,我应该是将自己能够驱动的巡猎命途力量直接给点爆了,从因果范围内对丰饶孽物进行了致命打击。 椒丘作为将军幕僚,帐下策士,生平唯有一件功绩到现在还在吃,那就是没放弃救我,唤醒了我的求生意志。 隔三差五的,就有其他仙舟的人上曜青给他送妙手回春的锦旗,热泪盈眶的握着他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椒丘很熟练的:“没有,不在,不接。” 锦旗可以不接,可以拒绝,可以不让他们拉上关系。但架不住有的仙舟真就无耻到先斩后奏,东西先送给元帅,再经由元帅的手抵达曜青将军府,说是给我的一片心意。 飞霄看了都想给人创一下,一个个对我正在研究什么门儿清,送的礼让飞霄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因为我说不定还真的能用上。 我看多了流光溢彩,价值连城,偶尔品味会返璞归真,想要一些平常玩意儿,那飞霄的将军府可就倒了大霉。 貊泽也是。 貊泽这家伙有点子洁癖在身上,这没什么,他工作时候不犯,放松的时候才想要清洁一下目之所及之处,然后,他收起了全套清洁套装,对我尊称了一句:“神医。” “嗯?怎么又跟我有关系了?” “东西多的看不见地面,我准备换种放松方式。” “那去幽囚狱帮我给步离人拔个牙,新牙应该长好了,我的结论就靠那些牙了。” 貊泽非常郑重的点了头,递给我一个本子,让我写下对拔牙的全部要求,我说我只要牙。 貊泽:“明白。” 对待人机,你大可以相信自己要的东西一定会到你的手里,完整没有瑕疵。但对待取材料的个体,也大可以尽情想象他们的惨状。 貊泽的眼睛里只会有那一副牙。 或者一颗。 他会干脆利落的卸下那些牙。 第97章 这些都是闲散时间做的不成体统的研究,写出来的结论也比较平实易懂。以飞霄为例,飞霄被我硬灌知识点,整个狐都萎靡不振有三天想不起大捷,第四天她就能够理解一些基础知识点。 她再讲给貊泽或者椒丘听,她理解的部分椒丘或者貊泽也能够理解了。 天击将军为曜青有我这么一位文职感到由衷的高兴,也由衷的腿软。可能这就是知识带来的压迫感,她在我面前气势总是突兀的矮上一截,此生最怕我张嘴吐出来一句“理论上”。 “我的三无将军都快变成三怕将军了。” “三怕?” “怕学习、怕理论上、怕你。” “理论上……”飞霄听见这句式从我口中说出神情瞬间萎靡不振,耳朵又被脑子拎着竖了起来,“理论上,我讲的那些基础知识,你能听懂,就说明你不差。” 她的精神状态瞬间支棱了起来:“其实也还好,都是你教的好。” 现在,她估计不怎么害怕我下一句理论上了。 理论上,曜青是不能阻止我想要去哪的,必要时刻,曜青的将军还希望我出门记得带上她。我的丈夫椒丘每次被我带离曜青,都能看到一个饱含热泪的飞霄。 年轻的将军不顾自己的身体和睡眠时间执意要来送我们,是因为舍不得吗?一半一半,她舍不得是真的,对椒丘耳提面命说别让我闪失,防火防盗防挖角的也是真的。 “但凡你要是在别的仙舟上定居了,飞霄说不定就带着飞黄和貊泽直接杀了过来。天风君紧随其后。” 正如椒丘打趣的那样,我走,身上背走的就是曜青将军的翘首以待我的归来,背走天风一脉对持明卵破壳进度再进一步的殷切盼望。 当然,只要我走的足够快,我的身上还能背负得更多,这甚至不是将军能够干涉的场合,是仙舟太卜们的主战场。 曜青的太卜刚站起来,就被联手摁了下去,说:“曜青的禁止参战。” 为何? 我对算力的要求比较高,仙舟上的穷观阵是我每次技术跃迁的第一选择。第一个吃桃子的曜青太卜,每次演示都是公屏,太卜们尚未用上技术跃迁后的穷观阵,但对它的功能只能说是很熟悉了。 我赶的最猛的一个场子,是学术场。真的,仙舟这么些年,别的不多,幽囚狱里那些仙舟大敌,死不了大辟入灭都没施行成功的,那是真的多。 我去一艘仙舟,将军太卜见一遭,从幽囚狱逛一圈,身上高低背了几个仙舟大敌的性命。自从罗浮的呼雷给我打开了口碑后,我对仙舟大敌的解剖报告和丰饶命途力量熄灭全过程的论文,素材就没有缺过,奢侈到每一个典型能有好几个丰饶孽物在竞争出场机会。 联盟看我喜欢,直接就是可劲喂,什么压箱底的库存都在请示过帝弓司命后,哐哐哐的给我搬,人有时候还在被护送到另一艘仙舟的路上,下一站的仙舟我喜欢的仙舟大敌就已经出了清单等我来取了。 我这边出了什么成果,他们那边也是直接看完保存原本刊印向全宇宙分发一条龙。 什么时候可以消停? 我表示自己这个方向的开胃小菜吃腻了,想要换个方向时。在幽囚狱里等死的丰饶孽物才停止了向外输送,那么,它们不会死了吗? 怎么会,我现在在大众认知里,对丰饶孽物的极度仇恨已经焊死在我的个人介绍里了,被我研究的丰饶孽物,怎么可能没有彻底死去的机会?多着呢,最少的一篇报告里也有三种。 武力是一种巡猎的方式,知识自然也是,倒不如说,我是选择了一种更广泛且易普及的方向来践行自己的命途,那就是让每一个人对丰饶的仇恨都可以成为岚射出的光矢。 这个方法唯一的门槛就是公开的理论知识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慕名前来的观看者。 我解释得不清楚吗? 很清楚,只有一个,原理开篇有一句“由此可得”,在第二段开头,第一段是怎么得到这个“由此可得”的? 这很正常,但我写的是从结论倒推原理的全过程,他们只看懂了一个结论。 知识在他们面前唾手可及,但每一道公式都在他们的知识盲区猛攻。最后,我写的这玩意儿被无数学者请回了家里,恭恭敬敬的供上了。一旦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无所不知了,就打开看看,就能收获一个被知识痛殴由此清醒的自己。 绝大部分人眼中,这是一本步骤严谨,推理过程完善的天书。 自然也有能够看懂,并且可以跟我讨论的,毕竟天才不止一位。 “那么,我应该算是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以提离职了吗?” 我问。 星神没有言语,只是取走了祂给我的凭证,有月光一样的发丝倾泻而下,我于镜中看见自己的头发映射出来了星辉。 片刻,又恢复平常。 我得到了自己的离职礼物,一根埋在我的发间,平常根本不会被人看见的、还能生长的,巡猎岚的头发。 因为好奇,我试着拔下来过,它只是普通的头发,仿佛岚正是一个普通人,仿佛这只是我自己长出来的银发。 但事情要是这样就太糟糕了。 我在新公司入职的时候,不自觉承担了hr职责的同事,很客套的夸赞了一句我的头发,说它像月光。 我:“假发。一个朋友送我的,我听说工作会令人秃头,提前准备了一下。” 是的,岚的头发正确的使用方法是保持发量,因为星神不会掉发。 深得我心的礼物,所以我无法拒绝。 第96章 丰饶行者 正因为无法拒绝,我在我新的公司注定刷不出来什么业绩。 在巡猎眼皮子底下,头顶着星神给的头发,去祂对家干伤天害理,劝人丰饶的事。 我要是做了,巡猎没有第一时间现身都是祂被其他星神卡住了。 头发却没有这种顾虑,因为它就在我的头上。 不过人要是想干坏事,不直接做都可以,我在巡猎那边做的文职,在丰饶这边,理所当然也可以用自己找工作没有意外因素干涉一找就能找到一个坑的能力为丰饶排雷。 然而,丰饶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复杂就复杂在星神与祂的命途行者乃至令使都出现了很明显的割裂感。 丰饶民与丰饶的哲学概念中的“利他”毫无关联,看上去最符合丰饶命途哲学概念的仙舟,又在巡猎命途上。 偌大一个公司,基层求药使基本上是反骨仔,中间的基本上是各种各样的反骨仔,往上一点的令使才有一点丰饶的味儿。 极致的利他,养出来绝对的利己,也很正常。只要见面就能索取祝福,但见面实在太过漫长,不如掠夺。药师赐福时,说完全没有自己的偏好也不可能。 若是祝福均等,那么仙舟的丰饶赐福不会如此,那么狐人和步离人亦不会存在有无丹腑的区别,所有的都是批量生产的丰饶生命,毫无变化。 我初初入职,是没有正常的同事的,担任hr的同事,原本可以算半个的,结果我一觉睡醒,人就没了。 岚的头发见不得丰饶民,还是互相吞噬的丰饶民。我头顶巡猎星神的头发,只能说,我不存在能压榨我真的将我当成一次性资源的同事,不是被巡猎被动防御刺穿,就是被醒来的我拆成了材料。 至于上司,顶头上司命途哲学概念里写着的利他,祂的令使或多或少都有利他,只是这二者的利他都让常人难以承受。 没关系,我恰好可以承受,本人身上因果缺失,动不动就可以上演光速死亡的绝活,我完全可以让祂们每一个人都刷到满意的业绩。 我在丰饶这家公司当不成销冠,但我出门身边总能带出来一个星际最强奶妈。 在丰饶这个属性利他,能养出来一堆利己的公司里,我好好活着,就是大功一件,要是顺手救个人,那已经原地超越了近百分之八十的同事。 为什么只有百分之八十? 那是因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同事,尚且还有做个人的,以及没来得及不做人的。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觉得退休领工资是真的爽,但是忘了还有退休返聘。眼下入职丰饶,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着自己的同事被仙舟们物理消灭,整个公司只要活着,能见到药师,就是人生赢家。 我甚至还能走在丰饶的命途上,给自己顶一头巡猎的头发,前排瓜子花生矿泉水的,翘着二郎腿看巡猎令使们放下来的烟花。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与其赌会不会退休返聘,不如直接进没有工作内容的公司,天天晚睡晚起,一不高兴就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找个大活,一高兴还给自己顶头上司找个活儿。 双赢。 星神相关,只有丰饶是真心只想要我活着的,一天三次,定时定点过来看我情况,生怕我这个拒绝了祂无数次的行者,在祂见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没了。 第98章 也正是因为祂过分的关心,我往往能看到我的同事们被仙舟的烟花炸上天的景象。求药使是跟着我的位置来的,仙舟是跟着求药使来的。 我是最后能看完全程的导火索,仙舟方面是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但是我头上是什么?是岚的头发,巡猎的力量在我身上那叫一个有烟无伤。 第一次见,我眼熟的那几位都被我的头发给静默了。双方对擂,仙舟那边兵强马壮,我这边就我这一块地,背后是自己同事死不瞑目的尸体,最后平局。 我靠的是丰饶的恢复力吗? 不,我靠的是巡猎岚的头发,靠的是我的新发型。 如果只是丰饶的力量,我只是一个新的仙舟大敌,但是有巡猎星神的力量,事情就陡然复杂了起来。 “你是?” “丰饶的业绩,摸鱼的新人,应该?如果你们想要追踪我的同事们,可以往那个方向走。” 我指了一个确切的方向,整个人也提着板凳,准备跟着他们的舰队走,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看到我同事飞天的机会。 在丰饶一堆人抢业绩抢祝福而顶头上司只要听到了都来者不拒的情况下,提高同事的离职率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这就是丰饶特色,更特色的是,同事死后不要浪费,它们身上的祝福捡捡还能用。 这边给丰饶新人一个建议,如果看中了丰饶这边不死和不用干活纯发工资的福利,那么,入职前记得去巡猎那边漂染一下巡猎的气息,能够有效避免仙舟对丰饶的追杀。 这是其一。 其二是丰饶这边对巡猎的气息是很宽容的,就算是丰饶星神药师,亦不会主动抹去巡猎的印记,祂这边只有给予的祝福过多顺手将巡猎的印记冲散的可能。 同时具有丰饶和巡猎的气息有了可能。 最好还是找一根岚的头发,防脱发不说,还很顽强,毕竟紊乱的作息都没有击溃它,过于旺盛的生命力只会让它长得更好。 从这点上看,一个人要是同时走上丰饶和巡猎命途,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仙舟见了都需要绕路走。 它不绕路走就会成为我刷同事捡它们祝福的工具,我收的又快,就跟开了自动拾取一样。 巡猎的令使看到我,打又不能打,我身上有巡猎的气息,背后还有一个专心致志给我刷治疗的丰饶令使,真打起来,不止有巡猎内斗的嫌疑,还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倏忽,这位以为已经死去的令使,就在我的身后。我的战力不明,但可查记录是丰饶药师非常有规律性的降临,让我将丰饶的祝福当饭吃。 人类一日三餐,我吃丰饶祝福也是一日三餐。 双方都没有任何遮掩,乃至于丰饶如此频繁的降临依旧未曾观测到巡猎岚的踪迹——追猎途中,其他星神依照约定牵扯住了祂,其中互的出力最大,因为这不均衡。 寰宇里,对我的战力估测,是令使级,对仙舟方面态度暧昧,疑似前巡猎命途行者投身丰饶,疑似仙舟人。 两位丰饶的令使,还有一个到了时间就会降临的药师,若不是如此,我的好搭子现在怎么还会跟着我。 我现在不是绝灭大君,没有精神方面特攻,祂对我的记忆还被浮黎取走,我在祂的印象中只是一个得到药师多次垂怜的行者。没有发展出内讧,没有因为巡猎的气息相处不愉快,是我现在算祂们的业绩。 一个让所有丰饶令使有头发的掉头发有叶子的掉叶子的业绩,药师一日三餐式的降临,甚至将巡猎的力量都当做我的补品让我吃,我这个业绩要是不棘手,能够让药师这么惦记吗? 就算不信药师认证,我身上还有一个博识尊认证的金字招牌。 这问题对我没有一丝一毫影响,但见过我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都会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活着?” 第一次,我在工作里体会到了什么是顶头上司和同事都是乙方,而我是甲方的感觉。 唯一的烦恼是太甲方了,老板天天过来嘘寒问暖,影响我的睡眠。 药师的解法是,祂向我伸出了手。 哺育乐土的神明,千手千眼,外表类人,是邪性的慈悲,祂向我伸出手,千双眼睛从祂身体之中一起注视我: 「汝可于吾怀中消解痼疾。」 第97章 丰饶行者 我短暂的相信了一下,然后连滚带爬的下来了,药师这个邪菩萨,祂是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啊! 我见过浮黎用祂身体的一部分为我塑造身躯,稳固我的存在,也见过智识层出不穷的「error」,头上还有岚的头发丝,但药师……药师还是太超前了。 有一种被丰饶力量倒灌,差点原地成丰饶星神的美。 药师的行事风格从祂只管赐福,而不在意后果,让诸多长生种有了长生所引发的痼疾和灾殃这点,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了。 只要人有所求,祂会应许,但之后发生的一切,可能在丰饶星神眼中,是生命正常的一种形态。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要更加抽象一点,乙方拿出来一堆方案,让我这个甲方选择,一次性,眼花缭乱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 更多的是头痛。 大量的丰饶力量像是有生命力的藤蔓,一点点生长在了我的身体里,意识浑噩间还能见到星神垂目,头上形似鹿角的角和披着的纱幔被微微带动,祂俯身,一个带着丰饶气息的吻用来缓解我的头疼。 再然后,再然后,我的记忆里全是天地倒转,星海与绿意模糊成色块,唯有丰饶星神万千眼睛和万千手臂,还能让我感受。 哺育生命的丰饶,如此坚定的走在祂的命途上,以致于,我有了吞食下整个丰饶命途的错觉。 ……不是错觉。 要命的是,这不是错觉。 我以前的复生手法是靠因果,靠我钉在命途上的因果,以及我在宇宙间产生的那些因果,现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了。 我吞了丰饶,也不对,总之换个更形象的方法来说明:我的故乡是我剥离出去因果置换出了一个宇宙,而丰饶,我是说整个丰饶,包括命途和星神本身,现在都长在了「我」这个概念里。 缺失无法治愈,短寿的顽疾无法根治,那么便填补。 我不连滚带爬的从祂怀里挣出来,我还能做什么,人在星神这边也工作了几次,自诩对星神有所了解,但没想到我还是了解得少了。 丰饶命途是真邪乎啊。 太邪乎。 我头一次做甲方,头一次被乙方追着交计划,祂给我一日三餐,我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成想,这只是适应期。 丰饶之中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在信徒祈求过量的祝福的情况下,丰饶的利他就是一场谋杀。 药师不理解,但祂是愿意回应的。 回应的后果便是,得到了巨量赐福的信徒被丰饶彻底的吞没。任何命途走到了极致,都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恐怖,意识被生命力反扑撕碎成为行尸走肉,只是一个侧面。 我这种,在药师怀里睡了一觉,就给自己睡出来一个体有丰饶,丰饶成为我因果的一部分的存在,大抵是没救了。 人是连滚带爬的,药师的藤蔓是略有阻拦的,也是瞬间跟上的。 祂现在相当于岁阳。 我现在相当于……我也不知道我相当于什么,隔离罩?头一例吞了丰饶,让贪餮都注视了一下的人,分类不单独都对不起这旷世奇景。 「汝不愉。」 药师伸出了一片枝叶,替换了我手上的牙刷。 便宜的买二送一的牙刷,质量当然是不好的,刷起牙来会出现岔毛的,挂着星际和平公司的名头,又确实做到了这个价位的极致,不然不能说是特大折扣。 药师的枝叶不同,咬上一口,满口生香,对我而言无公害,对跟我一同生活的微生物们则不然,茂盛的生机,是对它原有的生命的一场破坏。 「吾尽力控制了。」 “这就是我现在住什么地方都可以瞬间变成求药使的梦中情地的原因吗?” 建筑物都活化了,祂伸出来的一截枝叶,不亚于让这颗星球上多了一个丰饶祸迹。 如此大剂量,连丰饶都成了「我」的一部分的剂量,岚的头发变回一根,我的发色恢复原状,已经是它足够尽力和我让药师克制的结果。 天杀的,为什么我都当甲方了还能碰到邪门的乙方啊! 以前都是我睡别人身体,现在是星神睡我身体,从因果上耦合,我勤勤恳恳工作,昧良心的事做多了才有的这报应? 我思考,药师出现在我身体,从我的腰椎,仿佛自我的血肉中生长出来一样,每一个眼睛,每一条手臂,都在触碰和注视着我的身体和灵魂。 非常奇怪的一种感觉,我是寄生体时尚且不分明,被药师寄生,或者是共生时,我的身体里属于我亦属于药师的那部分,有时候会有异物感,有时候,又是浑然一体。 第99章 祂想要让我高兴,祂使用了唯一一个能够填补我,可以让我变作完整的“一”方式,却又因为空缺太大,而没有填补完全。 祂以为我是因此而不高兴。 「汝之缺失,可靠此法治愈,吾会成为汝的助益。」 我往后仰躺了下去,药师于此刻完全的从我身体里生长出来,我枕到了星神的胸膛,整个人再度陷入祂的怀抱,贴合着的部分,每一寸都有一只眼睛在转动注视。 “我没有这种想法,你这种恐怖又邪门的星神来一个就够了,我的身体就算因果缺失再多,也不至于让所有命途都来寄生。” 应该说,药师这种做法,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我以为我是打工人,结果我是甲方,我以为我是甲方,结果全转移到我名下不说,法人还是药师。 我每天看着「偿还」里出现的丰饶,都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 能在「偿还」列表里的,都是我的、可支付的代价。 药师,作为我被迫吞下命途而附赠的星神,拟人化的外貌可以称得上美丽,乃至于清瘦,看着跟一位能使用丰饶力量的行商一样。 那位行商可供人称呼的名字是罗刹,温文尔雅的外表,笑起来姑且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算作温和。 我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跟他虽然不太熟,但也能算是前夫前妻的关系。贸然提起这位快要被我遗忘的前夫,不为别的,只为了接下来要上演的剧本可能是他要来杀我了。 他那时,便已经有了意图弑神的愿望。我作为普通的职员,听着自己行商丈夫的野望,能做到的不多,对丰饶的印象也确实匮乏,只能买了一堆带刺的蔷薇和除草剂,交给他,让他练手。 “工作已经耗空了我的所有想象力,那些能被你称之为神的存在,于我而言也确实太过遥远。我能挤出来的这些,已经是我的全部。” 他望着我,面目在灯光有些模糊,眼睛的情绪亦是看不分明,但却是很温柔的在笑,像初春树枝上冒出来的让人看了就知道春天来了的绿意。 “蔷薇的刺还是要处理一下的,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划伤。” 一道我没有发觉的小口子,被他指尖溢出来的荧光治愈,我觉得奢侈,想要抽回手,被他缓缓收紧扣住,更多的荧光如同枝叶般缠了上来。 他只是有一个温和的外表,行事作风看起来有点行商的八面玲珑,但要真是这样,我跟他也不会在完全没有什么交集的情况下,走到了一起,还挺自然而然的。 跨越星海而来的行商,和工作中还得自带咖啡提神的无神打工人,初次见面,行商就送上了一支鸢尾花。 免费,他说的是想跟第一个见到的人打好关系,但我手中的鸢尾花,怎么说呢,蓝得挺紫的,跟打好关系沾得上关系,也是真的可以。但后续,这位行商的行事,更贴近于不那么友谊的部分。 这样的开始,和最后停留了一段时间结果就跟我领证的行商,搭配得太好,可以说一句他一开始可能就目的不纯。 我无法拒绝免费的黄昏,和一个长得足够赏心悦目的行商,挂上很有亲和力的笑容对我说不止这个星球的黄昏是免费的,他手里的存货也是。 第一次免费是咖啡,我喝了,口味不错,见到人跟我打招呼也会出于礼貌活动下眼珠子权当回应。 第二次免费的是早餐,他这时候还是那一副纯良的外表,说看到我每天早餐都只有一块面包,出于对老顾客的回馈,就将早餐顺手免费了。 一开始没什么问题,直到我的早餐里培根叠出来一个爱心,下一份早餐还没有被我拒绝后,爱心出现的地方就逐渐明显,菜式也逐渐丰富。是掏出来会让看到的人多瞅两眼的地步。 免费的也不仅仅是早餐,而是一日三餐,还有免费接送服务,最重要的是免费医疗,快要过劳死的社畜沉默了半天,最后选择了默认。 反正他很快就会走。 我是那么想的,结果结婚了,他的野望都说了,他还没走。我送的蔷薇花和除草剂也是一个不漏的用了,蔷薇花放在了新花瓶里,除草剂用来除草。 我打开家门,室内窗明几净,有一位金长发的罗刹束着头发,在沙发上等我,还跟着一句:“辛苦了,晚餐已经做好,等我一会,我先端到桌上。” 然后起身,面带笑意的将锅子里的热饭热汤端上来。 很难想象他会是前夫,但完全可以想象我会掀掉我的公司。所以,罗刹就成前夫了,我当时还为了感谢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生理到心理上的双重照顾,还为他的野望添砖加瓦来着。好像是,前一天晚上畅想跟他宇宙行商的未来,出个门就随随便便死在了丰饶里。 现在,我看着我面前另一位金长发,表情温和的我现任丈夫,有些沉默。 第98章 丰饶行者 世界上死的人那么多,有些人死个前妻也很正常吧。 前妻本身都不介意了。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世上有些人是真的不能念的,比如我的前夫罗刹。 我没想起他时,我跟他碰都碰不到,我一想起他了,他就找上门了。 这位颇有实验精神的不知道追随着什么星神的命途行者,在听闻丰饶命途上出现了一个前巡猎行者,与两位星神都有不小的关联后,他盯上了我。 忽略一堆乱七八糟的前情提要,比如他是怎么想到要找我的,比如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比如他是怎么还能蹲到我的……实名制上网就这点不好,我在寰宇里的一点动静对有些人而言就是地动山摇。 罗刹是其中一位。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才能明知道我疑似丰饶令使,已经丢弃了巡猎途中的一切,背弃自己故乡的同时,还来找我。 这位温文尔雅的行商,与仙舟方面做了些交易,靠着定位巡猎岚的力量,找错了几次,才找到的我。 而那时,药师正在我的身边,替我治愈我玩极限运动受到的伤。别问我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玩极限运动的,也别问丰饶在我身边怎么还能让我受伤,问就是我撕开身上长出来的丰饶的枝叶才受的伤。 为什么又归类到极限运动上? 跟药师比伤口被治愈速度,难道不是一种极限运动吗? 很可惜,我完败,撕了这么多,丰饶的枝叶掉了一地,也没撕出来一个能淌血的伤口,连痛觉都没有。 真就是机械性的在抽树枝,甚至树枝本身都非常配合,主动的缠绕上我的手不说,还用丰饶的力量在我的指尖开了花。 一股子跟我玩乐的味道。 药师的头发也放了一些在我的指尖,星神的拟人态含笑看着这一切,丰饶的力量只是安静的环绕着我。 我:。 还是我:丰饶可真邪门啊。 这样的场景落到了行商的眼里。 时机有些凑巧,其实一直都很凑巧。 我的这位前夫,眼下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他的妻子已经结束了工作,也给他送了饯别礼,因此,我可以很坦然的望向他,如同望向每一个陌生人一样。 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被他找上门来的,被丰饶星神一日三餐喂食丰饶的前巡猎行者,在跟自己丈夫消磨时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陌生路人。 药师的拟人姑且算是合格,就算与那位丰饶星神有些许相似之处,但对面那个可以使用丰饶力量的行商,不也跟药师看上去有些像吗? 只是有一头相似的发色而已。 因此,祂现在正在充当我的令使丈夫一角。 还准备发挥自己的利他本性,想要问他想要祈求些什么。 罗刹并不是祂时常看见的那些求药使,见到令使或者星神就来求长生,行商求的是弑神,而这样的事,并不适合对一个令使说。他只是看了一会,像是偶然路过一样离开。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药师不在我身边,这位偶然路过的行商,才安静的看向我:“丰饶的令使,我的妻子能复活吗?” “不能,因为我不是丰饶令使。” 让我复活一个人,保不齐我刚看一眼,药师就让人先活了。最主要的是,活人是不需要复活的,我要是想要复活他的妻子,我可能先得死一次。 但是现在我在丰饶,我死不掉。 “我没有额外的丰饶力量,你可能得等我的丈夫回来,祂或许可以。” “感谢您的建议。” 他彬彬有礼的道谢,看了一下手上的装饰物,它正在发出微弱的光,在这片由丰饶力量构成的区域,呼应着我头上那根顽强的岚的头发。 “且容我冒昧问上一句,您之前曾是巡猎命途的行者?” “的确是。” 他没有再冒昧的问下去了,没有问我为什么会从巡猎转到丰饶,也没有问其他的了,因为药师回来了。 拟人,外表年轻,慈悲中混杂着一点邪意的星神,是瞬时抵达的,祂刚刚处理了一些信徒的请求,丰饶的力量因被我束缚,倒也没有让罗刹一瞬间被丰饶所污染,出现在此地的,仅仅是一位丰饶的令使,真正慈悲也是一切丰饶混乱的源头的令使。 第100章 “汝有何求?” 祂如是发问。 “别无所求。” “善。” 既然他没有所求,药师便可以完全不看他,丰饶的星神便是如此,救苦救难,但也只救苦救难。 世界苦厄沉沦,祂救不得所有人,也不能解决人的所有烦恼,有时候,祂施予的救治,亦是众生苦海沉沦之因。 那么,我摆脱罗刹了吗? 没有,这位很适合走上巡猎,确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岚没有将人招揽了也真是奇怪。 行商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在我面前,只要药师在我身体里安静待着,丰饶的力量收敛,我便能够见到他。 并不是因为想要复活他的妻子,他清楚丰饶复活出来的,不如他所虚构出来的妻子。 “虚构?” “是的,我有关我妻子的记忆并不真切,有时确切疑惑过,我是否无意中虚构出了一个不存在的我的妻子。” 他平心静气的,“毕竟宇宙之大,疾病的症状尚未完全梳理清楚,致幻的药物也千奇百怪。”他说了一堆例子,听得让人觉得宇宙真的危险,有许多种方法,让人悄无声息的受影响。 “那你还挺见多识广的。” “见笑了,行商确实对这方面稍微了解一些。但随后我请一位虚构史学家替我虚构出来一个妻子,他却始终无法为我的妻子安上一个我记忆中的脸时,她大概就是真实存在的。” “虚构史学家能做到这件事,判定真伪?” “不能,他们能做到的是将原有的知识扭曲,或者是凭空制造一个不应存在的个体,命途的力量并非无所不能。” 罗刹只是知道,虚构史学家制造的那个妻子,符合他构想的妻子,绝对不是他的妻子而已。 就算那个存在如此符合他的想象,但最大的破绽是她还活着,还能有具体的形体,还能接受丰饶的力量。 完全借由他的构想而出的妻子,一定是会拒绝他伸出来疗伤的手的,因为他给予的馈赠,曾是她死亡的诅咒。 短暂存在的造物很快就消散。 其后,罗刹又去找了流光忆庭的忆者,得到的结论是记忆并非虚构,他确实只是遗忘得快了一些,人体的奇妙完全可以解释这种现象。 “我已经记不清她的脸,连声音都模糊。尚且清晰的,是她在我手中生命空无一物的时刻。” 第99章 丰饶行者 行商不欲多谈这些事。 他的记忆里与他的妻子相关的事本就是一日日的变轻,终有一日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再多提起,那些朦胧的印象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刻印得更深。 他试过无数种方式,试图攥住自己的记忆,结果都不甚理想。流光忆庭的忆者告诉他,想要存留这些记忆大抵是要让一个忆者完全进入他的相关记忆,然后深入挖掘他的潜意识都在忘记的事。 “但是你做不到,不是么,你无法让一个忆者探寻你的所有记忆。倘若你的记忆会衰退得如此之快,确实有外界因素介入,那这存在,的确很了解你。” 忆者本就是一句感叹,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行商垂眸,“是我的妻子。” “她是位忆者?” “并不,她只是了解我。” 也不那么了解。 行商在家庭里是表里如一,并未特意隐瞒些什么,他的妻子亦然。已经想不起来的昨日里,恒星跨越时间和大气层发出的光芒,让所有的一切都亮堂堂,一切过往都在其中消解,唯有想起时,心中复杂的情感做不得假。 大抵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才能让他凭着模糊不清的记忆都能体会到那时的放松与幸福,让现在的他想要轻松的唤出她的名字,都只能徒劳无力的发出一句空荡的沉默。 确实不是很了解他。 我是说我自己,罗刹在我面前第一次出现,我没问他当时是什么情况,只是顺其自然的结了婚,在老板眼中有了软肋,也成了鸡肋,随时都可能会休产假的鸡肋。 老板这种生物,大多数都唯爱牛马,拿着最少的钱做着最多的工作,不需要有休息不需要有人际关系。 罗刹那时跟我的婚姻在世俗上是顺理成章,到了年龄就做了这个年龄做的事,放在工作上,那就是,我对老板的限度已经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这样的我,没有问罗刹最初的想法,是合情合理的,因为疲惫,因为敏锐不会从一个疲惫的灵魂上屡次出现。 迟钝麻木才是我的空壳。 偶尔的敏锐,还得带上一点班味。 从这些看,我又是跟罗刹记忆中的妻子截然不同,我眼下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社畜,班都是药师在替我上。 整个人最大的无语时刻,都是发生在丰饶公司挪了地的那个时刻。 但是罗刹,在与我交流完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跟我一次次搭上话的理由: 他说仙舟那边确实需要一个中间人与我进行沟通,确保我的立场问题,这有助于仙舟太卜们对帝弓司命谕示的解读。 “帝弓司命仅以光矢宣其纶音……是这么说的吧,我很久没有回过仙舟,对仙舟上一些俗语都模糊了许多。” “我对仙舟文化亦称不上仙舟通,只能凭借印象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大抵是没有错误的。” “既是如此,如何又能解读出太大的偏差呢。莫非事到如今,我竟算不上一个丰饶孽物?” 行商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他随身携带的那些文件,让人看了也是……让一个从巡猎转投了丰饶的前仙舟人看了也是心情复杂。 从这些文件上看,仙舟方面确实难以界定我的属性,巡猎的庇护在我的身上经久不散,仙舟方面对我的意见大体上统一,即我不归类于丰饶孽物,细节上却多有分歧。 罗刹便是为此而来。 他与仙舟达成了合作,前来询问我本人的想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一个冒险的由面前的行商主动提出来的举动。 他本人对此的解释,是笑了一下,眉眼微弯,看着如沐春风:“但是成功了,不是么。巡猎的星神岚不会庇护一个丰饶孽物,丰饶的星神药师亦不会屡次回应一位无智的个体。” “那便只是一些风险,与收益相比,不值一提。而在交易过程里,我信奉的是诚实守信,如此方能有回头客。” 开诚公布。 确实。 罗刹与仙舟的交易涉及到了的星神有些多,我这位与两位星神关系密切的个体,被他找上门来是早晚的事。他先去仙舟,不过是将我的情况打听得更细致一些,以免犯一些不该犯的错误,恰巧,仙舟也在试图更多的了解我。 双方互相都做了一次对方的助力。 不过,早几天他尚且能得到一个双方皆大欢喜的答案,现在得到的答案就是不尽人意。 “还是将我当成丰饶孽物吧。我只是懒得动手刷业绩,不是对仙舟还有什么情谊,不过巡猎星神一直在禁锢着我,你们若是想要杀我,可能需要排在岚的后面。” “这亦是你们能活着跟我交谈的原因。我身上曾经有过岚的祝福,但在我走向丰饶之后,它就成了岚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发动之日,便是我阻拦你们弑神之举的时刻。” “弑神……”罗刹笑容不变,“我们并未想到那一步。” “也行,那么你们尝试过怎么让人与丰饶命途分离吗,以我为例,如果做不到的话,还是尽早放弃对我的所有幻想,我成不了你们的助力,只会是阻碍。” 不能成为我离职的备用手段之一,那最好是将我视作跟药师一样的敌人。我可能要比药师要更加棘手一点,药师的利他让祂明知道有人正在谋划着让祂陨落,祂亦可称“善”。我不行,我离不了职,那就想置身事外都没门,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我还死都死不掉,谁见过命途的概念死的,不朽命途千疮百孔,也只是因为被繁育和丰饶收取了一些遗产,但它仍旧存在。 他们要是可以短暂的将「我」同「丰饶」暂时独立起来,那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毕竟死的是药师,祂无怨无悔,「丰饶」的概念只是少了一个星神,依旧可以用来填补我。 为什么不自我分离,远离猎神之战的破事? 一是没有到预计的离职时间,二是我现在是资本家。 想要我吊死自己,当然可以,我现在不就在跟罗刹谈嘛。 谈到罗刹都几度沉默,我提的要求是既要保证我的不死,又要让我同丰饶的负面力量全部分离,好处我全都要,一点亏都不想吃。 “这确实是个挑战。” “这只是最基础的合作条件,但凡我能自己活,我也不至于有一个丰饶令使的丈夫,也不会从巡猎走向丰饶。人寿方有尽时,而孽物不会,我亦是不会。” “我会将您的要求如数带回仙舟。但我个人,还有一桩小小的交易想要进行。” 第101章 “说。” “在您的记忆里,您是死亡后才碰到您的丈夫,还是在此之前。我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请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列了一个清单给他,待他仔细看完后,才答道:“之前,我见过我的丈夫很多次,祂一直都想要治愈我。” 问题的关键不是死前和死后,而是死亡本身,罗刹只是想问我是否死亡过。 我是否死亡过,这个问题值得他付出那些代价吗? 在他袒露自己找我的目的,与我交流结束后,他有些歉意的微笑:“虽然并非初次见面,但这支花,我还是想交予你,算是聊表歉意。” “歉意?” 那是一朵蓝的都有些发紫的鸢尾,因为感受到丰饶的力量,开的非常鲜活,好似从未被摘下一样。 “是啊,歉意,为我在交易过程中的失礼之处。丰饶对于你而言,确切是一场诅咒。” “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 我没有接,很直白的问了出来:“你确定歉意是对着我吗,从一开始我就想要问你,你看着我,为之共情的人,是谁?” “很明显吗?” “我毕竟是前仙舟人,曾经在岚的庇护下,祂的光矢一般会有什么讯息,我应当是比你要清晰一些的。仙舟太卜因为我这个因素而无法界定帝弓司命的谕示,在现在的仙舟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以前可能性都不大,毕竟仙舟太卜对祂的谕示解读又不是只一代,是代代相传,就算多了我这么不定因素,谕示内容的解读误差都是正常范围内。 我的立场从来不是仙舟的问题,只是让仙舟人头疼而已,误入歧途暂未铸成大错的前巡猎行者,这是个很明确的定义,亦是个随时都会变成丰饶孽物的定义。 具体要看,我跟丰饶的绑定程度,和最初被绑定的原因。 若只是贪取不死,我头上的巡猎力量可不答应。 “仙舟要我询问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阁下并非是误入丰饶,而是丰饶对阁下早有预谋。” “……你睁眼说什么瞎话?” “但这是联盟需要的答案,寿瘟祸祖的累累罪行又添一笔,帝弓司命的正确性无从动摇,更重要的是,它确实是事实。阁下,不是脱离了丰饶就会死亡吗?” 第一个同意可以跟他做交易的仙舟人现在肠子大抵是要悔青了。这位行商不会给仙舟带回它想要的消息,只会带回他觉得仙舟会想要的消息,避重就轻的,将事实的一部分进行叙述。 “仙舟有它的考量,在下也是。多谢阁下的助力,在下与仙舟的进一步合作,可信度会更多一些。” 好在,没有仙舟人要让这位行商与我接触,他主动说的是会为仙舟带回来有关于我的消息,至于理由—— 行商捏着一朵蔷薇花,如是说道:“在下只是想要证明,我的妻子与仙舟联盟并无干系,她的记忆只是被愚弄过后的产物。” “亦或者是,她确实有一番际遇流落到了仙舟,却误将片刻当成自己的全部过往。” “更简单的理由,便是我想要见她,但她应当不会想要理我,因此,我需要借用仙舟的名义。” 第100章 丰饶行者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是指罗刹已经认出来我这件事。 说到底还是丰饶的命途太过邪性,正经的星神一般只是给予一部分当做填补我的养料,丰饶的命途之上被解码概括出来的哲学概念却有一个“利他”,直接将原本的实习工作抬升到了不属于它的高度。 让「我」即丰饶了。 虽然这确实为一部分星神验证了祂们的猜想,我之存在确实可以增幅乃至于包容整个命途,我之身躯可以成为命途的苗床,但药师此举也确实破坏了均衡。 祂们的共识里对这种做法,都是排斥的,因此浮黎放出一点记忆,都只能算是提醒。 提醒药师的所作所为已经越距,提醒我应当记得体验工作的事。 而罗刹,我说了他一直都很凑巧。 我的这位前夫,对丰饶的命途可能是有种命中注定,无论是我以前随意的放下的一个砝码,还是他如今确切的往弑神路上走了很多步的现状……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选什么人都不如选择一个对丰饶有威胁,又跟我有旧的人,最妙的是,他还是游离的行商,没有明确的势力归属,只是前净庭教宗的人,他甚至是自己走到我面前的。 凭着玄之又玄的直觉?大概,罗刹在认人方面似乎有些过于唯心,一点似是而非都够不上的感觉——对我来说是如此,对他而言,那是寻觅许久,一抬头的失而复得。 心脏在见到一个朦胧的剪影时,便生出了本不该从他的身躯里再诞生的情绪。 他抓着这点疑似错觉的情感,一路追到了仙舟,追到了我当前的所有信息,这当然也包括了我突然冒出来的丈夫。 ——金长发,笑容温和的丈夫。 一般人在看到我突然冒出来的丈夫时,至少不会立即将我拖回旧日时光。 在诸多对人的定义里,同一个个体若是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不记得所有过往,长成了与过去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样子,他/她/祂是否与过去能被称作同一个体? 许多领域里,情感的价值不值一提,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记忆的缺失和经历的不同不能抹杀同一性,这只是在你的情感里称作死去,对于这个个体而言,或许能称作新生。 罗刹的情况要更加复杂一些:妻子已经确切死亡了一次,又被丰饶复生找回存在,复生后的,是否还是他的妻子? 仙舟是这方面的专家,前有长生种绕不开的魔阴身,后有屡次犯禁窃夺不死希图复生而前赴后继的人。 他们给罗刹,这位疑似妻子死亡因而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曾有过严重谵妄症状的天外行商的建议算是很中肯的一句:“倘若你的妻子确实被丰饶孽物夺走了丰饶的赐福因而死亡,再现身时已经是另一位丰饶令使的妻子。那么,你可能需要考虑一种情况,她是否一直都是这位没有记录的令使的妻子?” 这样的事,并不是没有,仙舟的万寿无情丹便有这种一点也不浪漫,却又贴合实际的故事:药王秘传接近仙舟丹鼎司丹士,以情爱为饵,意图全面渗透丹鼎司。 亦并不是仙舟方面意图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有情人,实在是这前后之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就算罗刹口中之人是我。 仙舟也并未放弃这种疑虑,倒不如说,这是让仙舟在看我时又加了一层迷雾。 毕竟从这位行商的口中,我是在成为仙舟人之前与他喜结良缘并最终死去的,如何拥有对仙舟的记忆,并认为自己是仙舟人的,他并不知晓。 仙舟对这方面亦是一概不知,只有帝弓司命的气息如此顽强的界定着我的行为,并未抵达孽物的标准。 我从一开始就是丰饶令使的妻子和丰饶令使将我救活与我成亲,都不无可能。 仙舟窥见的不过是他们亲眼所见的以及他人诉说的一个侧面。 我有什么故事,是否是丰饶的受害者,是否与眼前的行商有过一段故事,这些对于仙舟重要吗? 难说,毕竟权衡利弊之举,仔细思虑都常有疏漏,这等或真或假的信息,他们只能是收集当个参考,却又不能尽信。 重要程度,只能说视情况而定,我若是在之后发展成了丰饶孽物,仙舟对我的经历只会是研究我的行为模式,尽可能拉高对我的防备,严阵以待。 我若是丰饶的受害者,那么故事可以稍后再听,先将人救出来再说。 但罗刹会借用仙舟名义这件事,到底是成了。 浮黎又让这位行商,在真的与我面对面时,唤回了已经流逝的记忆。 其实有没有记忆并不重要,罗刹在此之前已经笃定这是事实,记忆的回归不过是让他确认了一点,我的死亡和再出现,不是一场意外。 也许是卷入了什么事端。 也许是成为了某位星神的棋子。 也许是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 可能性有很多种,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或许就是一场我对他的愚弄,一个祂对人类偶然垂下的目光,才有了他的妻子。 “这些都是小事。” 现今,我听着罗刹如是说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就足够了。” 不是很妙的一句话。 用仙舟的名义与我长谈后,他再次与我用仙舟的名义见面时,比上一次要更加坦诚许多。 上次,是真真假假雾里看花,这次到全是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大实话。 他不否认自己想要弑神,不否认自己可能遭受了一场愚弄,亦不排除自己现在就做了某位高天之上的存在的棋子。 “祂使我做一粒走到你面前的棋子,可能亦使我向你发问,你是否对丰饶只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责任。我既不感激祂,祂也不需要我的任何看法。” 第102章 “何况我的生命里也许存在过另一位可以被称作「祂」的存在。我的妻子,我死而复生的妻子,假使当初你只是偶然的垂怜,那么如今,我所走上的路,罗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是否能够换得你的第二次垂怜?” “一个普通的行商,能够惊动您的,除了弑神的野心,大抵是一无所有。” 金发的行商的神情看起来很是脆弱,他现在像一支在风中摇曳随时会被人攀折的鸢尾。 我应该先点些东西的,比如冰淇淋,这样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而是需要时刻注意手中的冰淇淋是否融化,是否会因为融化而打断他的铺垫。 很遗憾,我没有。 我说:“我听不懂,我的丈夫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存在中途被更替的情况。” “他有我这样子的头发吗?” “有。” “有送过你花吗?” “有。” “有用丰饶的力量替你治过伤吗?” “有。” “那他就是我,我就是你的丈夫。” 他的口吻是如此笃定,他的神情又是如此自然的从脆弱变成了坚定,仿佛我真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丈夫。 “五官呢?” “光线问题。” “很强大的理由。” 冰淇淋最后还是买上了,不过是罗刹买的,这位笑容无懈可击的说我看了它很久,大概是很想吃。实则跟我想的一样,都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至少可以打断一下对方的思路,不要继续给对方痛击。 我已经问五官的问题了,再问下去大概是不会承认他是我的丈夫了,他便想要及时止损。 罗刹的目的很明确,我承认不承认都无所谓,总之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这点会是永恒的真理。 就算我的确愚弄了他。 但他不也是想要扯下我现在正在跟随的星神吗? 都各取所需,那么,自然不存在什么裂痕。 足以让仙舟眼前一黑的各取所需。 罗刹两次主要的目的是确认我的现状,顺便才给自己现在的盟友(?)带一些信息量很大的消息。 上次,他说:“见过了,已经确定她就是我的妻子。” 这次,他说:“丰饶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她一开始就想要利用我将她跟丰饶彻底解绑。” 被借了两次名义的仙舟委婉一些感觉太软,无法敲醒一个恋……对爱情非常真挚的行商,直白一些……直白一些也不行。 罗刹是一介天外行商,自叙自身一开始除了那点想法外,并不值得一位与令使关系密切且是同位格的存在大费周章的对他进行仙人跳。 “若是祂真的如此谨慎的去做了,那一定会知道,比起成为她人生的拯救者的这个剧本,我更希望,我第一次见到她,她是在笑着,而不是被工作压垮。” “更不必用自己死亡作为我不能后退的基石。” 对于一介商人而言,对一个人拥有利用价值,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意味着一个好的开始,那人需要主动来接近他,到时候便是各凭本事。 当他说出这点时,谈论我同他之间的事就失去了所有意义。罗刹不介意利用,介意的是我对他别无所求,他对我不具有任何价值,只是短暂的被我收留了一下。 梦醒之时,他都觉得那种痛苦的方式都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他不必去看我的行迹,去在寰宇里寻找一个死去的人,只用继续在自己应行的道路上前行。 我们,这个结局下,已经走到了最好的结局,双方都成了对方生命里的过客。 释怀是一种选择,一个普遍现象,时间还会加速他记忆的流逝,寰宇之大,见面不识已经是注定。 但能够让这位行商迟迟无法释怀的因素里,有一个是他亲手给命运递上了刀子,让它刺入了自己妻子的身体。 一个巧合。 我死于丰饶之灾,身体里的祝福被剥夺,而这祝福是他一日日的治愈过程中让我沾染上的。 我不是命途的行者。 “那你说的她一开始就在利用你,是不实消息?” “并不。她确切迎来了死亡,新生之后见到我,生出利用的心思,难道就不是一开始?” 罗刹平静的,“她眼下确实想要挣脱丰饶的束缚,因为那位未知的丰饶令使,正是寿瘟祸祖所化人形。” …… 记忆的力量确实非常方便,可以看完一场直播。 我告知罗刹药师现在是我的丈夫也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就是给祂们一个插手的机会,让那些有灵之天体,可以有一个目标进行微调,将我同丰饶暂且分离。 我没有与任何命途共生的想法,孕育其实也不行,因果缺着就缺着吧,总比自己后来身体里成了诸多命途的苗床,又体会一次宇宙从身体里孕生,自身即宇宙的情况要好。 自始至终,我都认为,星神是与命途相辅相成的有灵之天体,祂们的行为都可以用命途驱动,或者自主践行命途来解释,有感情,但感情不多。 ……还是不朽时期做的事惹的祸。 我最初问不朽祂想要什么时,祂回答不朽,我便成为了不朽令使,停留在这一步,我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会非常稳定,不会牵扯到如此多的星神。 但是没有。 但是不朽将要陨落。 但是不朽想要的是不朽。 祂后来的回答可能会有些许的变动,但大方向是没错的,我就这么做了。 不朽的死因不是命途反噬,是自我选择的消亡。 也正是在不朽命途上的贡献度和忠诚度都拉满了,星神们或早或晚都关注到了我,才有了力邀我入职这档子事。 谁懂我一开始只是想在第一个公司表现得好一点,刷一份漂亮的履历来着? 结果太漂亮了,出门打个临时工都有大老板突降,成了现在这样。 做人不要太牛马。 第101章 丰饶行者 我这边有的是太过努力刷业绩被诸多星神盯上的无可奈何,仙舟那边有的是震惊过后的平静。 罗刹带给他们的消息很震撼,对整个宇宙而言或许也是。 曾有奇才突发奇想的问过:“丰饶的药师无有不应,那么求药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祈求祂的全部?”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答案,但基本上都有求药使的实例作为佐证。 不是没有求药使这么想过以及这么做过,毕竟丰饶星神在他们眼中确实是无有不应,他们求长生,自然也会想要一劳永逸。 宇宙里被赐福的族群得到的苦果,他们并不是完全的不曾知晓。 结果—— 结果便是老一辈求药使能够活下来求的长生传输经验的,他们默认的这一套法子确实是比较的安全。 除此之外,都可以用“作死”和“不想活了”以及“活够了”作为统称。 再无有不应的星神亦是星神,是有灵之天体,与人类的沟通障碍并不是一个联觉信标可以跨越的。 索取的越多,代价也便越立竿见影。 被赐福撑死……哦不,药师并不杀生,这应当是被丰饶同化了的求药使,他们中难道没有这么想过吗,想过将一整个命途的力量据为己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惊世智慧的人吗? 他们只是死了被同化了,不是所有痕迹都成灰了,所以,有人知道,他们当然想过。 别说宇宙里没有胆子这么大的,泯灭帮的人去刺杀虚无被阿哈指路的事还历历在目。 就算没有胆子这么大的,但也有足够愚蠢的。 而愚蠢在求药使里并不罕见。 因此,这等事仙舟方面此前可以说是无稽之谈,向药师索求所有的结果便是成为丰饶,空有长生之躯而无长生之神智,不可以被称作人。 眼下,唯一一例向丰饶可能是索求了所有的求药使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那就是成为药师的妻子。 主动请求和被动承受,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对于仙舟而言,前者和后者的区别,无非是我背弃了帝弓司命还是寿瘟祸祖侵染了一位经历奇特的巡猎命途行者。 说仙舟方一点没信罗刹的话,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既然我的认知里我曾是巡猎的行者,是仙舟人,那么他们自然会将我视作前巡猎行者前仙舟人来对待。 重要的不是行商的一面之词,重要的是我现在的想法。 星神的妻子,闻所未闻的事。 更闻所未闻的事,是闻所未闻的主角,想要离开丰饶的命途,离开药师。 饶是在宇宙里已经是个知名大势力的仙舟,对待这个几乎可以称作是踏上巡猎之旅的究极目标的变种,也不能自然而然的将其纳入可以被目标覆盖的范围。 “如果情况属实——” 行商不给对方思索的机会,将我给他的凭证交由仙舟元帅华,“这是我的妻子让我转交给元帅的凭证,是自她身体里而生出的一截枝叶,亦是一截丰饶祸迹。” 第103章 “不用担心。” 他笑容和缓,将紧绷的气氛冲淡了些,“在下自然不会将尚有破坏力的丰饶祸迹完整的带入仙舟,巡猎星神岚的力量已经钉杀了其中的威胁,它现在只是一截储存着丰饶力量的树枝罢了。” 仙舟对丰饶祸迹相关的事不得不防,没有将他当场拿下,亦是看到了贯穿其上的巡猎力量。 充沛,肃杀,与丰饶祸迹的厮杀无止无休。 “这亦是我的妻子的手笔,她身上,岚的注视仍旧不绝,她仍可以撬动巡猎的力量。” 元帅倒也不愧是元帅,从这截生命力旺盛的树枝上,能看到的不止是我身上丰饶和巡猎的眷顾,还更进一步的想到了,我当前的处境没有罗刹渲染的那样糟糕: ——不日便永堕丰饶,与巡猎不死不休。 “她仍旧游刃有余,无需仙舟出手,便可以利用帝弓司命的力量脱离药师。” 华没有触碰行商手中的那截树枝,依旧与他隔着许多人与空间。尚存的仙舟,包括行踪不定的仙舟虚陵的将军有无都投影了过来。 非常大的场面。 心理素质稍微差一些,这密密麻麻的威势,或站或坐的一众位高权重的投影,便可让人很难说出什么妄语。 罗刹,他是不在乎这些的,只要可以达成目的,行商是不会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甚至于,他会坦诚得过分。 “确实,药师对她宽容得过分,几乎从不曾阻止她做任何事,即使是戮害于祂。” 行商只是垂下眼,叹了口气,抬起眼后,平静的对这一众人说出一个事实,“但高天之上,命途的变动难道在巡猎星神眼中还不够分明,还是在仙舟诸位太卜的解读中,丰饶异位是如此的佶屈聱牙?” “又或者是,诸位的帝弓司命未曾对此有任何示现,只是洞彻了现今的一切,让我一介行商来传递我的妻子告知我的事实?” “你并不着急,才迟迟不说出自己的意图。行商,你口中的妻子眼下情况如何,只有你这位屡次与她接触的人清楚。那么,你应当明白,你所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在消磨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 “是啊,仙舟的元帅,你说的没错,倘若她真的情况紧急,是不会选择我来传递消息的。可你说错了一点,你我之间的合作无需任何信任,因为——” “她即丰饶。” 丰饶的概念有很多种,与丰饶同化是很常见的一种,我的情况,比这更加简单,是纯粹的字面意思。 比药师的妻子更加闻所未闻的事,今天又出现了一次。 “你们可以轻易的将她与药师分离,但你们,可以将丰饶的哲学概念从她体内连根拔出吗?” 罗刹复述了一遍我的话:“我很好奇,你们能从「我」的概念里,杀死丰饶吗?我的妻子想要看到的是这样的事,而我,我不过是被她/祂选中的一枚棋子。” “传递她的意志,承载众神的棋路。” 好了,到这里,我就可以稳稳当当的看着别人的反应,等着他们的行动了,希望他们可以降低我拔出丰饶的代价。 罗刹问过我是否真的觉得这世界如此无趣,才想到选中他作为棋子。 我很震惊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命途会扭曲一个人的,我的妻子,我怕你的所作所为皆出于命途驱使。” “那不是很好吗,它想让我离职,我自己也在等着一个时间来离职。双向奔赴。” 姑且可以信任星神,即便是邪性的药师,但自身还需要集思广益,看一看他人对这种情况的解法。我有这方面的需求,毕竟肉眼可见的,受药师启发,接下来的工作绑定那是一个会比一个深,提前看离职的一百个小技巧,有助于我的身心健康,和精神胜利。 我的丈夫,现在偶尔会不太相像,但都是长金发,都会用丰饶治愈我,我就忽略了光线的问题,权当祂美的每一个角度都有不同体会。 拔身上外溢出来的丰饶力量所形成的枝叶的游戏,偶尔,我能够赢过我的丈夫,他会有措手不及的时刻,我的伤口没有及时得到治愈,那短暂时间里,它便是一个正常的伤口,皮肤会被撕裂,血液会渗出。 人的手覆盖上它,顷刻间,它便愈合,只有一点血液的存在,还仍在顽强的长出来一株丰饶产物。 “丰饶,便是如此?” 这点力量外泄,会让脚下的星球活化,会让这里存在的人得到丰饶赐福,在我身边的他,自然得到的更多。 他越来越接近一个丰饶令使。 “并不,是药师如此,祂正在收敛丰饶的力量外溢。” 收不住的话,那我们可以看真正会眨着眼睛的星星,和燃烧着发着光的绿色的太阳。 此地,即为丰饶之乐土,是植物和生命的天堂。它们从得到赐福的那刻起,就会成为我身上的荆棘。 药师没有收不住的时刻。 天上的星星不会每一颗都会对人眨着眼睛,然后接近。 只是在这个时刻,大家都吃多了蘑菇,才能看到植物开出满嘴的獠牙,自己的生命里长了丰饶的枝条。 一个晃眼,这些就尽归为幻觉。 我的身体里伸出一只不似人,又像人的手时,这意味着丰饶令使的又一次登场,也意味着行商的再度出现。 植物开花的过程不过如此。 药师听后若有所思:「汝喜欢看花开?」 对于生命的丰饶而言,这是一件小事,祂所过处,植物永远繁茂,永远可以开着艳丽的花,也永远可以称为生命的扼杀者。 祂不会阻止这一切。 因为这是「生命的选择」。 祂不会干预人得到赐福后的所作所为,自然亦不会干涉万物的。 万物都曾得到祂的赐福,那么万物便毫无区别。 人是难以揣摩星神的善恶观,人的立场与星神并不一致,偶尔的交汇,才能给彼此定义。 这是丰饶。 这也是「我」了。 “能否万物同一?” 「否,吾亦有喜恶。」 未知的令使、已知的丰饶星神药师,很喜欢亲人,这是一种密切的连接,是生命力的互渡,祂在用丰饶填补我,我的存在亦在填补丰饶。 更密切的也有,祂要是吝啬,我们不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就是这种状态,对见证者是个巨大的冲击。药师的肢体不类人时,猩红的眼珠子和万千手臂,都是非人的象征,我的皮肉里探出这样一株血肉之花,随机吓死了不少生物,又被丰饶的力量救活。 仙舟方面不用担心罗刹对他们胡说八道,因为宇宙里见证这一幕得到丰饶赐福的人不在少数,我即丰饶已经成了铁证。 他们需要担心的是,罗刹和我出现在仙舟上,对着仙舟各地吃喝玩乐的地方如数家珍。 这比药师的降临还要令人工作量剧增,我现在皮肉之下就是药师,一次丰饶力量外泄就可以让仙舟成为丰饶的葬品。 但是—— 岚的发色。 在光下如同流淌着的光,每一根想象中的触感都会非常好,每一根亦都是充斥着巡猎的力量。 巡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我。 我还会在罗刹身边笑眯眯的问他们中的知情者:“上次,我与将军说的事,现在有结果了吗?” 如何用人力来分离一个个体与整个丰饶命途。 答案往往是否定。 罗刹从未在乎过我的记忆问题,和眼下的现状,他只是跟着我,将那些星神遗漏在他身上的一切事物带给我、带给与我的记忆有关联的仙舟。 因此,他也会邀请我这个从药师的同行里恢复百无聊赖状态的人,邀请我前往其他地方去看一看。 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手套已经被取下,只要搭上去就会被握紧。 “之前答应过你的事,眼下既然有了时间,那自然应当履行。上次失约,是我的过错,希望这次,我可以弥补些许,至少,我们可以一同走一走。” “去哪?” “目之所及。” 我搭上了他的手,说他很像一个骑士,他只是说,净庭教宗里确实有骑士,但如今符合人们对骑士印象的,或许是纯美骑士,伊德莉拉的追随者。 走到目之所及的仙舟,并不意外。 受伤的只有仙舟处理这件事的人员的发际线。 然后是更多的势力。 我时常会消失,罗刹会在原地等我,等着我从他身后或者任何地方出现在他身边。 偶尔,我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比如突然冒出来一句“世界要是毁灭就好了。” 罗刹接住了,说:“只要跟你在一起,不需要什么特定的时刻,每时每刻都是浪漫。是工作上不顺心?介意说一说吗,我准备一些饮料和吃的。” 一如往昔。 第102章 白日梦 上次的工作经历是身躯即是丰饶扎根之处,整出来一个「我即丰饶」——并非是丰饶星神的意思,我的行事与丰饶的理念相悖,是整个人就是全部丰饶命途的携带者,星神的永恒乐土。 第104章 无形的概念如何被统合被塞进一个人的身躯,被塞进这些的是否还能称作人,答案并不唯一,也,无关紧要。 因为眼下我所体会的是合众为一。 与丰饶分离并不困难,即使药师非常想要继续填补我存在上的空缺,但,时间到了,星神们已经给了答案,人亦交上了自己的答卷。 我整理这些资料,觉得我回归了中介的工作。 暂时。 而新工作所谓的合众为一,是同谐希佩的特色,我被祂标记为特殊个体,祂准许我必要时可以遁入同谐意识的海洋。 一个人的异常分摊到群体之中,会被称作正常,因为,大家都是如此。 匹诺康尼的白日梦酒店大堂于是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前台。 逐梦客出身,被吸纳进家族,成了家族的一员,目前尚未明确属于哪个家系——我可以张嘴就来,说自己是鸢尾家系,也可以说是猎犬家系……不必拘泥于一个小人物的立场,这不会影响大人物的那些大局。 理论上如此。 但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大人物,未免有些太多了,忆质的海洋里,一个前台,竟然会一天被问二十三次名字背景,被十二个人说我很有经商的天赋。 我脸上是公式化笑容,眼神也是公式化的,智械同事说我比她们要更加智械。 “谢谢客人的称赞,您的房间号在这里。” 我,经商? 想出这一出的客人真是位天才,我经商大概率是替他们排雷的,不过他们也可以是雷。 为了避免互相伤害,这件事还是打个哈哈互相过去吧。若是非要问,我只能装作联觉信标突然失灵,以维修的名义失踪,再出现时,就改头换面成为一位智械女性了。 白日梦酒店的前台,可谓是丰富人生阅历的不二选择。 喝的吐出彩虹还记得来酒店订房间的,一无所有但可以住酒店的逐梦客,在梦中都记得自动续上房费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梦里还是我在梦里。 看工资的时候,我久久不语,身边的智械同事很是关切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感觉我在做梦。” 我对酒店前台这个职业的工资认知比较浅薄,大多集中在三千或四千的工资范围,头一次干这么高工资的,倒是有些恍惚间在做梦。 确实是。 我说的是我的同事,这位智械女性询问我是否能够透露我的工资——匹诺康尼这里的薪资依据领导的喜好不同,有些人还是原始的薪酬透明化,有些人已经进化到了工薪保密阶段——我说了可以后,她在视觉模块并未出现错误的情况下得到了错误的结论。 同谐的力量悄无声息的笼罩在了她的身份,她的声音非常平静的:“没有问题,我们的工资相等。” 我看了一会,看着这不属于我的同谐力量,接过了这股力量的操纵权,然后: “你的工资有五位数吗,回答是或否。” “否。” “四位数?” “是。” 我的工资发下来是八位数,仿佛信用点不是信用点,只是财务闭着眼睛敲上去的一串数据。 我说我在做梦,带着我的同事都被迫入梦。 现在明明是现实的匹诺康尼,白日梦酒店的入梦池里躺着万千逐梦客和位高权重者,推销酒水的同事还在那里站着。 怎么会发生工作一个月就能让一个家族成员一跃而成为千万富翁的故事? 中了公司的银河大□□吗? 可能这就是家族对我的扶持,或者说是希佩,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的发生,但某种认知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替代与更改,成为众人的正常。 怪不得银河流行故事里,同谐的家族往往会是过审利器,无论故事里怎么恐怖血腥,怎么碾着一些审核的底线,只要说恐怖故事里出现的是“同谐的力量”是“同谐的幻想”,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大多数时间,家族的成员意识不会归一,他们是在和谐的乐谱里独立的音符,除非有存在想要演奏这篇乐谱。 大多数时间,我这个前台其实可以翘班,让白日梦酒店有一个时间成为众所周知的前台休息时间段。 我为什么没做? 理由就只有那么一条,我可以翘班,希佩也会适当的减少我的报酬。 这个理念很好,不用在我身上更好。 前台的工作,还是一个梦想之都的前台的工作,有淡旺季,淡季是一天忙到晚,旺季也是一天忙到晚。 匹诺康尼这里,可以说是每天都入人流如织,登记入住的面孔能记住前几位都算记性好。 白天里甚至还需要轮班,上午中午下午,三位前台,三张面孔,一天高强度工作四个小时,然后就是自由时间。 中途碰到难缠的客人,更是会凭空多出来几位轮班的前台,有智械,有联觉信标损坏顾客想要投诉都找不到的冒失鬼,还有的干脆就是惊梦剧团cos小组,给客人滋一脸汽水的。 这是否对客人不公平? 亲,别担心,这是白日梦酒店的彩蛋,还有没见过的顾客专门来看呢。 我扶额叹气,觉得自己大抵是个商业奇才。 对一位智械而言则不然。 他称赞我对同谐的力量的运用非常自然,如同天体引力引起的潮汐,规律而美。 刚刚在他人的感官里已经变成一位智械女性的我,智械面孔无法在另一位智械的感官中做出什么表情,只有与人类迥异,可能会安装温控装置温度与人类相差无几的钢铁。 “这位客人,您是否需要办理入住手续,如果无需办理,我就下班了。” 我希望我刚刚变出来的是惊梦剧团而不是一位智械,那样他至少会需要注意一下惊梦剧团的汽水瓶。 但我刚刚才换了个智械感认知,面前这位又正好是智械,还是智械的君王,螺丝星的螺丝咕姆,天才俱乐部的成员。 他久未莅临匹诺康尼,便是前来,肩膀上也永远停留着一只位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数据蝴蝶。除非特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否则匹诺康尼的访客记录里不会存在他的任何痕迹。 如今,他拂去同谐力量的遮蔽看到了同谐力量下的我,我穿破蝴蝶感知屏蔽功能,看到真实的机械绅士。 唯有一句:这个破班我先跑为敬。 班上得多了,就容易碰到鬼。 这句话,平等的送给我和螺丝咕姆。 螺丝咕姆可能有别的想法。 在匹诺康尼,这个梦想之地,碎裂的梦想不可计数,飘荡的幸福的气泡挤挤攘攘。一个家族的成员喜欢体验生活,一位寰宇知名的天才不知因由抵达盛会之星,都是无关的两个人的选择。 “但命运的概率十分奇妙。” 能让两个不相干的职业碰撞上,让两个看起来也毫不相干的人遇见。 绅士外表的智械只是在酒店大堂驻足了片刻,便发觉了这里散落出来的一小节谐乐章。 一个独自演奏的云际音符。 每一位命途行者对命途力量的诠释都有些许区别,正如命途本身,被裁定的标准只有三个哲学概念,而这其下,命途的使用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 在不该抵达的时刻碰上了不该遇上的人,有人将其称作命中注定,有人将其称作孽缘。 我希望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这位智械只是发现了我所无法感知到的美,并发出一声赞叹,仅此而已。 如螺丝咕姆这样的大人物多吗? 多的,匹诺康尼不缺大人物,橡木家系的家主可以出现在酒店大堂,公司的人可以出现在酒店大堂,宇宙里的各大势力,这里吞吐了许多。 但一个试图拼凑出他初次听到的同谐的音律的天才,大抵是不常有的。 螺丝咕姆如此做了,在我们关系熟悉起来了之后,他寄给我的礼物里便出现了一个八音盒。 但一个跟白日梦酒店的前台成为网友,时不时聊聊天,还被我当成普通智械男性的天才,大抵不是很常见。 我在网上的网友是天南地北的捞着的,里面可能有大鱼,但我只是以网名称呼,螺丝咕姆这种加了好友还会介绍一下认识背景的…… 很荣幸,这位天才自从加上了我的好友,每天都会准时接收一条白日梦酒店打的广告,偶尔业绩要求大的时候,一天保底一条。 我们之间一开始只有冷冰冰的酒店前台和酒店优惠券链接接收者的关系,架不住这位天才是真的会点进链接,然后认真的去抢优惠券的。 这种降维打击恐怖到经理都以为出现了bug,看见眼熟的账号出来下意识就检测系统后台,一点异常就封了。 就……封了。 封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荒谬,以至于我听到消息时,经理七拐八拐找到我,问这被误封的账号是不是点进我发出去的链接的。 我说是。 第105章 他拍了拍我的肩:“赔礼道歉的事就交给你了,给你加工资。” 链接差异化时代,误封账号都能精准摊责,就比如这个封了非常容易,解封却死活没成功的账号。 经理怎么做到的? 经理说我不道啊,他就按正常操作封的,没想到解封不了了, 我解封的操作也是我不道啊,我就往我网友聊天框里发了一个一毛钱的红包,他收了,账号就非常“艰难”的解封了。 一毛钱,是红包最小金额的极限,不是我的。螺丝咕姆此生接收的最小金额可能就是它了,也许,他甚至没收过红包,别人都是直接到他账户的。 后面我就很谨慎没有发优惠券链接给他,只是不到一天,他的聊天框里弹出来了一句疑问: “提问:今天的优惠券?” 随消息附赠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今天所有的优惠活动图片,有些优惠券的力度大概是“买一千万的房子送五元折金券”。 我发了,接下来就是他“1”我链接你来我往的日常,生生的凭一己之力给优惠券刷到大额链接都不给他发的地步。 八音盒到的时候,我才给我的网友发了一句优惠券之外的话:“送礼物也不会给你大额优惠券的。” 他回:“女士,这并非礼物,只是天体规律运转时引发的潮汐,是你自身引发的谐律。” “就算这么说了,我也不会给你发的。” 第103章 白日梦 当我的大堂经理告诉我,他在工作上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时,我正在盘点螺丝咕姆送过来的礼物。 他持之以恒的送礼物正如我持之以恒的发优惠券,双方的默契在打开对话框,看着整整一排互刷业绩的聊天记录时,就已经分明了。 此时,我的大堂经理试图以非常安定的语气告诉我,他在工作上捅的篓子不那么大,我并不相信。 他篓子要是没这么大,他根本想不到我,只会默默的独自消化。需知,任何一个员工的知晓,都会变成他职业生涯被人指指点点的黑历史。 他甚至还能顽强的想到我,我已经用同谐的力量驱散他有一会儿了,大约一个小时前,他找到我,就已经开始说这些话了。 一个小时后,他依旧执拗的凭借着一个链接区分,准确的找到了我,这是何等的毅力,这又是多么大的篓子。 虽然他信誓旦旦说只要我发一个链接给我那位抢优惠券从不失手的客户—— 我必须要指正他一点:“你让我不给他大额优惠券时说的话可不是这样的,你说他是拿着最大的优惠券都不可能吐出来一个信用点的囤积癖。” “此一时彼一时。”他镇定的,“现在他就是我亲爹,你是我亲祖宗。求求了祖宗,救救你孙子吧!” “?” 让大堂经理自愿成为孙子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是他看错了消息,上班脑袋还在睡着,手醒着就把一个vip房间挂成了今日幸运星的大奖,这个vip房间又是橡木家系家主星期日已经预定好的了。 小是因为我这里有一个百分百能够抢到这个顶格优惠的客户,只要我转发一条链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头到尾都很有槽点,那种房间在匹诺康尼酒店系统里根本不可能出现操作选项吧,还是说经理你其实是匹诺康尼大股东,权限高的离谱,才能反手发卖了橡木家主的……房间?” “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他木然的,“我就这么把它挂了上去,下午准时开抽。” “你跟橡木家主说了吗?” “我希望他没看见。” 那就是没说,不止没说,还想着橡木家主,事务繁忙,抽不开身,看不见他整出来的一系列优惠措施。 为什么在匹诺康尼还需要卷业绩? 可能,我的经理是个卷王吧。 有种死到临头,还想着不紧急撤回装死的美。 我没有这么大的孙子,对这位上司的求救,只有一句:“你撤回罢,我要下班了。” 我救不了他,真的。 半个小时后,我接到了经理的转账,以及一句:“救我,救救你孙子!” 数额巨大,可以说是非法交易。 言语之迫切,就差给我磕头。 与这道消息一同抵达的,还有受害者橡木家主通过酒店管理系统发过来的消息:“请问是工号xxx女士吗,这里是星期日,有些事要劳烦你抵达333房间面谈。” 房号333。 经理,你就不能找个好的地方说事吗,非要在房间号上还标新立异? 工作的事为什么要跟生活上牵扯,是酒店的会客室和办公间不够你用吗? 都不是。 这只是偶然遇见,拼尽全力走位却没能成功。从这点上看,橡木家主星期日能看经理拼尽全力的走位,耐心大抵是不错的。 就是,为什么星期日已经看到了这个消息,跟他确认过后,相当善解人意的说可以换个房间,他还是不满足的要拖上我。 工作上的绝世倒霉蛋,如丧考妣:“系统锁死了。” “???不是,你怎么当上经理的?” “关系户,我是橡木家系的。” 这比老奥帝的亲戚还离谱,我见过那些皮皮西人,他们靠谱的可以比较靠谱,不靠谱的,甚至想要砍掉高个子的腿。 眼前这位,是橡木家系的不靠谱,我面前则是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天环族天生就更接近同谐,星期日便是脑袋后面有光环,耳朵附近长着耳羽的天环族,青年。 “让你见笑了,这位女士,我可能需要麻烦你的那位朋友了。” 彬彬有礼,且有很明显的强迫症,动作的幅度都与衣服严丝合缝,绝对不会让它多上哪怕一条皱褶。 经理对匹诺康尼管理系统的研究,非常成功,不过是反向的。每次都能非常精准在意想不到的角度整出意想不到的活儿,偶尔还能像当下这样,突破系统的无法选中,制造新的bug,将整个面板直接锁死。 说真的,他这样的体质,做程序的质检员可比我去经商要更加靠谱。 我最后给螺丝咕姆发了链接了吗? 发了。 经理近两个月的工资都转给我了,还自愿降辈成了孙子,为什么不发。 我拍了他手写的前因后果,先发给了螺丝咕姆,等待片刻后,才发了链接。 “我尽力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开奖的瞬间,超级大奖瞬间暗了下去,抢到它的id正是经理误封了几次的经典初始账号。 他喜极而泣。 只能说他确实是位鬼才,超级大奖为了能够准确无误的流向不缺钱和不缺技术的人身上,不靠概率,全凭网速,谁最快谁就能抢到。但凡靠概率,他就得跪拜八方神明,祈祷抽到这个的人是个好说话的了。 更令他感到惊喜的是,他以前说的那位囤积癖,现在的义父,让我转达了想看看匹诺康尼酒店管理系统的想法。 他噌的看向了星期日,满眼的渴望。 消息叮的一声,我看了一眼,转译:“被锁死的页面即可。” 在星期日点头的那个刹那,修系统修的人快疯了,哪哪哪都是错的的维修人员如释重负,感到了责任分摊出去的轻松。 最后,这个乌龙事件,以换了一个新的经理,新的管理系统和我的升职加薪告终。 ——如果螺丝咕姆,这位“对程序代码有一定了解”的智械,没有在事后提醒我,这个系统故障不是偶然就好了。 已经升任酒店经理的我看着我的网友从一个页面上解读出来的信息,和一个简略的结论: “结论:这次系统突发故障并非意外。” 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结论:我现在升职加薪,升任大堂经理。” 他们整了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让我升职加薪,有病不是吗? 可能不止,我现在手机里多了一个大堂经理理应存储的各位家主的联系方式,和前大堂经理的联系方式,他正在向我交接工作。 而从这方面,我是指从工作能力上来看,前大堂经理嘴上说着自己是关系户,整出来一些匪夷所思的操作很正常,能够抗到现在才是奇迹。 实际上这货的工作能力,干出这种事,实在是不可能。他细无巨细的将大堂经理这边的门门道道都说了,一些经验之谈再塞塞,这就是一个简略的大堂经理傻瓜式操作指南。 “你看起来不喜欢在一件事上耗费太多精力,但升职无法避免,这些足够你应付绝大多数的客人。剩下那一小部分无法应付,可以说:稍等,这不是我这种级别能够介入的事。然后给家族的话事人星期日先生打电话,让他来处理,无论什么时刻,什么理由,他都会适时的出现。” “总之,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可以保持愉快!” “请谨记,匹诺康尼的家族永远欢迎你!” 第106章 “怎么样,我正经起来是不是很靠谱?” 我截了最后两句话转给了螺丝咕姆,成功证实了前大堂经理说我不喜欢在一件事上耗费太多精力的评价,需要思考的事情,我能够劳烦别人我会尽可能的麻烦别人。 螺丝咕姆在我知名不具的网友路上,随着我的升职完成了从优惠券接收机到万能的网友亲的华丽转变。 我们之间的消息从纯粹的两个人机,逐渐变得更像两个人了。我有时候闲得无聊,可以在螺丝咕姆的消息聊天框里发满屏的阴暗扭曲爬行。 以及一大堆上班碰到客人精神受到了严重伤害后的胡言乱语,螺丝咕姆的网名是一片空白,我精神死了的时候,可以从“网友亲”一路叫到“空白亲”,更形象一点的,还会发个虚无大小眼的表情包。 每日一问:有我这样一个精神间歇性神经的网友,螺丝咕姆为什么还没有删我?难不成要我叫他“咕姆亲”“咕噜咕噜亲”? 每日一问:有我这么一个在岗位存在感似有似无的大堂经理,白日梦酒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前者螺丝咕姆很有包容心的看完了我的抽象之作,并试图理解,最后从中理解出来一个:“上班对有机生命的精神易造成周期性损害。你或许需要一个缓解的渠道。” “没有怎么办?” 怎么办?万能的网友亲发过来一个桌面宠物软件,从各种毛茸茸到萌物,应有尽有。 “桌面宠物软件,星际好评96%,其中上班族的反馈集中在可以缓解压力上。你意下如何?” 螺丝咕姆推荐的软件,至少不会卡在安装这一步,也不会让我的手机性能带不起,总体体验感也确实像养一只毛绒绒的宠物。 三个小时后,他接到了我发的消息:“确实挺萌的,触觉同步方面也做的很好,但是,因为摸它们,我现在的工作任务可能要拖到下班时间了。” “万能的网友亲,这个软件还能改一改吗,求求你了,比起来养个宠物缓解心情,我更希望我的工作马上消失。” “很遗憾,我暂且做不到这种程度。但略微修改你的需求,将你的工作内容筛选出冗杂的一部分,减轻你的工作负担,不知你是否能够接受?” “好的,网友亲,下次你来匹诺康尼我出钱。” 就这样,我凭借着螺丝咕姆的技术,在大堂经理这个位置上,实际要干的工作又少了一截。 天才只需要略微出手,我的手机桌面上就多了一个举着工作消息,时不时会发出“喵饿”的声音,吃下一些垃圾工作消息的桌面宠物。 看起来像是桌面宠物隐藏款,实际桌面宠物的研发者过来了,代码都看不懂。 大家的基本架构在abc中选择的时候,螺丝咕姆的代码已经另起炉灶,举着维修设备,哐哐哐的改造自己的家了。 便宜手机都能用出来跨时代的流畅感,发个消息,桌面上的这只宠物还能爬进对方的手机,从消息框到另一个消息框,现场演绎我的精神状态。 后来……后来我阴暗爬行发多了,桌面宠物在螺丝咕姆的手机上连续爬了一个小时后,他询问我能否借用一下我的肖像权。 “我错了,网友亲,我再也不污染我们的聊天记录了。” “并非如此,你能够向我展现这些,无疑是一种信任。借用你的肖像权,仅是我的私心。因个人原因,我无法时常抵达匹诺康尼。理性上,我的逻辑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加深,在此刻提出这种请求只会让你觉得冒昧,这并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 “情感上,我很想看见此刻你的神情。” 我坐直了身体,盯着跟着对话框出来的那只长毛的鸳鸯眼布偶猫,它正在跟我盯着它一样的盯着我。 手下噼里啪啦的打字发消息一气呵成。 “那我能在你的手机上变成触手怪吗,腿多阴暗爬行起来应该会很壮观。” “你会累的。” 累的趴在他屏幕上一动不动的那只猫,又滚了两圈后安详的躺平了。 “我不管。” “可以。” 第104章 白日梦 我将竭诚为螺丝咕姆代言。 天才俱乐部#76,他所研究的手机宠物软件,是打工人的福音,是上班摸鱼的不二之选。 只用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就可以安然的度过一天,唯一的缺点原本是那个智械小人会电力不足,但这不足为道的缺点,也被螺丝咕姆的一个内置电路数据解决了。 “感觉就像是永动机。” 我的手机,用最便宜的外观内置了最奢侈的性能,硬件跟不上不要紧,由螺丝咕姆研发的软件完全脱离了硬件的性能桎梏,物质只是数据的托盘,只有提供支点的作用。 而这支点最大的作用是让数据有一个廉价的外壳,数据的降维和升维技术,对螺丝咕姆而言不是问题。 “目前任何能量在转变时都有无法避免的损失。逻辑:它不是永动机。” “是夸张手法啦,总之,挽救了我的手机电量,终结了我上班用公司电时的愉悦。” “它可以根据你的需求进行自适应更新,你的乐趣可以被保留。” 万能的网友亲的手机屏幕上也有一个回不来的q版触手怪,这是他借用我肖像的成果,但因为数据的海洋常常将q版小人淹没,一些废弃的数据,螺丝咕姆也会喂给它,这个触手怪根本游不回来。 多足动物在无障碍物的时候移动没有问题,但遇到障碍物的时候,体型也算一种障碍。 他给这种程序的智能过高了。 ……我绝计不承认是物似主人形。 绝计不是这个q版人物接了一些我的思维,举消息牌都能翘班,爬两个人的信息框都能停顿几秒后在螺丝咕姆的消息框上举牌:“勿扰。” 触手顺便七零八落的摊着,整个人物形象都透露出一种“这工作谁爱干谁干”的迷之气质。 “勿扰”的消息牌还能手一松,直接砸脸。 螺丝咕姆看到消息框上将消息牌当人生逃避器盖上,整个小人被严严实实压着,跟死机一样毫无动静,连触手都懒得挣扎一下的场景,他作何感想,我已经从他的截图看的一清二楚了。 一个智械小人从螺丝咕姆的消息框走到我的消息框上,冒出的气泡内容是“……”,紧随其后的是“抱歉,程序可能出现了突发状况,我正在尝试维修。” “有没有可能,万能的网友亲,你的程序没有错误,只是智能过高了,而已?” 从此以后,我的q版小人形象在螺丝咕姆的手机里摆烂,闲来无事喝点数据汽水吃点数据零食,偶尔还会掏掏手机软件,找到一个数据螺丝,嗷呜一口就当螺丝蛋糕吃了。 他的q版小人在我的手机里勤勤恳恳干活,替我整理那散乱的工作,我下班它也不能下班,得随时随地的看我手机的使用情况,偶尔才能坐在软件图标上,晃晃腿,抓几只数据蝴蝶。 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对手机是真爱,能低头看手机绝不抬头看工作文档。 这种情况只在一种情形下才能够被杜绝,就是大晚上的我还睁着眼睛不睡觉,它会默默掐掉自己的电源,带动整个手机关机。 “晚安。” 智械的声音传过来,下一刻手机关机。 多亏了它,我现在的作息相当健康,工作也非常顺心,娱乐方面也相当健康,用某位骇客的话来说就是:“几千信用点的东西,用了星体计算机级别的算力来保护。” “我甚至刚刚突破防线还没来得及看什么,就被那位,就你口中万能的网友亲,直接屏蔽了。笑死,他还给我留了个联系方式,好让我能够给你打钱。” 我眼下才是白日梦的一个大堂经理,存款虽多,却完全没有纸醉金迷,跑到梦里昏天暗地。钱多还抠门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位骇客以为艾利欧交给她的任务,给我的银行卡里打钱很简单,做起来却是由原本的漫不经心差点变成了隔空大战。 “要不是你醒了需要开机,万能的网友顾及到这点,没有直接过来,我说不得还得再听一次有机体的睡眠很重要了。” “意思是,你的骇客技术比不上万能的网友亲?” “昨晚上输了。我不是说了吗,刚突破防线,就直接被他本人屏蔽了,他这次倒是干脆利落” 星核猎手银狼和命运的奴隶艾利欧,我现在没有打紧急电话召唤一个家族的话事人,是因为这位骇客说要给我打钱,分批分期,一年之内的累加金额比艾利欧的悬赏金额还大。 “一那由他?” “不然呢。这一那由他可是艾利欧说自己打工打的两眼一黑,都差点想要让刃施展美人计,将他打个蝴蝶结送给不知名的存在,都没能消掉的悬赏金额。应该很有分量吧?” “刃,不是星核猎手吗?” 第107章 “是啊。” 星核猎手之间的同事情谊感天动地。 “但是艾利欧说他现在应该向萨姆学习,不然就太不合群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被孤立的派出去牺牲也情有可原。 “笑死,刃当时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卡芙卡都差点没控制住他。” 啊? “他想死很久了。” 还是感天动地的同事情谊,在打钱的短短时间里,银狼女士已经完成了对我透露星核猎手内部爱,顺便给我的业绩再往上刷了一刷的工作。 这好吗? 潇洒走人的骇客一声“走咯,你跟你那万能的网友说一句,别拦截我给你发的游戏邀请,这不是对他的挑战书。” 留给我的是优秀员工表彰大会,家族的话事人单独见面版。 星期日:“我关注了一下你近段时间的表现,看起来你在新的岗位上适应得不错。” 我的四肢大抵是有些僵硬和不协调,才会劳烦得家族的话事人笑着说出来一句:“不必紧张,这并非是话事人与家族成员的交流,这只是两个个体的闲谈。” 还对我进行了调律,让我的心情舒缓下来。 我们就工作内容进行了没有任何深度的闲谈,致使星期日到最后都若有所思:“我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吗,还是相处的时间不够多,因而只能谈及工作?” 这位橡木家主,您说的这句话,真的给了我第三个选择吗? 大概是没有。 在不妨碍我工作的前提下——我很希望他用一些无聊事来打扰我的工作,这样我的休息时间就不会被打扰——他非常周全的向我介绍了家族的一切,衷诚的祝愿我可以在同谐的谐律之下,度过美好的一生。 话事人如此看重我,我想,我被吸纳进橡木家系,成为家系的顶梁柱的时日,可能并不遥远了。 “万能的网友亲,”在目睹话事人先生耳羽翕动,整个人呈现一种秩序的轻快感走远后,我发送了这段消息:“我好像又要升职加薪了。” 万能的网友亲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智械小人甚至举牌告诉我他不能及时回复我消息的这一现状,“工作中”,气泡里的内容真是让人悲喜交加。 悲的是,情绪宣泄被打断了。 喜的是,他也要工作。 等万能的网友亲解决自己的工作事项,回复我消息时,我跟银狼的双人游戏已经打破了游戏记录,又一个合作游戏被我们斩于马下。 “这理应是需要祝贺的事,但你的情绪并不能称之为高兴。我是否能由此推论:你并不期待这次升职?” “当然可以,因为这意味着我的工作又要加重了。” 回他消息的时候,手机上的小人还得举牌,让我看银狼发过来的信息:“还想要玩什么,我这里有很多赛博老古董,你应该会感兴趣。” 我回银狼:“我在跟万能的网友亲聊怎么不升职的事。” 再点进螺丝咕姆的聊天框,继续发:“万能的网友亲,同谐的力量可以将自身切割成不完美的音符,用来浑水摸鱼。我想要制造一个有同谐力量又没有不协调之处的分身,提问:我需要什么?” “需要阮·梅。” 智械小人拿出了一个喇叭,里面传出来并不是智械沉稳温和的声音,而是,一位女性柔和的声音。 “这还不简单,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就能延缓被提拔的速度。” 它又拿出来一个喇叭,传出来的是银狼的声音,“我让艾利欧给你看看你这么做成不成。” 我放下手机,觉得升职加薪确实是一件好事,否则我不会听见阮·梅的名字和她的声音。 螺丝咕姆的手机莫不是跟刃的手机一样,都是可以公用的?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阮·梅女士能够看到螺丝咕姆的手机显然是一场意外,她的发言是在螺丝咕姆的注视之下说出的。 天才们正在为了一个共同的项目而忙碌,而螺丝咕姆手机上那个摆烂的小人,原来是可以伸出触手触碰螺丝咕姆的机体的,触感大抵是不如一只蝴蝶轻盈,但落在这位天才的感知模块里,却比得上许多事物。 更别提伸出触手的小人的摆烂确实是无人能及,他不接,整个身体就可以顺势滑出来手机,在地上摔成一摊数据。 他的手心里有一只摆烂的数据生命,投射着我的意识,天才们看到有几只触手缠绕上了他的手指,当做固定,然后在他手里摊成一团,张嘴发出了我的声音:“万能的网友亲……” 也因此才有了阮·梅的那句:“需要阮·梅。” 现在,可以请黑塔女士发表意见了。 “这可真有意思,有朝一日我会看到两位天才合作制造一个家族成员的分身。” 第105章 白日梦 螺丝咕姆手上的数据小人,完全瘫在了他手上,生无可恋就在此刻。 连个空白气泡都懒得发了。 一个普通的家族成员,说不知道阮·梅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那是假的,何况我拿的还是升职加薪走上匹诺康尼人生巅峰的剧本,该知道的肯定会知道。 这样一来,螺丝咕姆在我这里就不能是“万能的网友亲”了,即使这位天才说他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我的下一个称谓,依旧毅然决然的提上了日程。 “我很期待。” “别期待了,咕噜亲。” “疑问:为何是咕噜亲?” “好问题,你觉得家族的话事人要是知道我认识你并且把你当成万能的许愿器,最重要的是还真的可以实现愿望的话,我的升职速度会快到什么地步?叫你一个抽象的名字,有利于我的明哲保身。” 其实我觉得“咕噜咕噜亲”会更有喜感,最重要的是,“咕噜咕噜”跟“螺丝咕姆”同为四个字。 但是我懒。 这点,放在我为了逃避更多的工作抱着万能的网友亲的大腿死活没放,并且现在还想出来整出一个分身替我打工的前提下,可信度实在是高的没边了。 使它板上钉钉的,是我手机里有了两位天才的联系方式,我满脑子不想着科技致富,还一如既往的想着逃脱资本的剥削。 财富在我面前熠熠生辉,我却视而不见,只一味的让数据小人瘫在螺丝咕姆的手心,看上去已经咸得可以脱水而死了。 偶尔发的消息,那叫诈尸。 一个家族成员,在请求自己万能的网友亲现在的咕噜亲后,得到了跟两位天才组队的待遇,原本的浑水摸鱼计划说没有跨时代加强毫无疑问是假话。 银狼那边艾利欧认证,认证我完全可以逃脱这次的升职加薪,而且还能不劳而获。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的,他是这么说的。” 谢谢,应该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天才的,何况眼下不止两位天才。黑塔拉了三位天才进行模拟宇宙项目,现在其中三位已经加入了这种毫无挑战性,只为了给一个家族成员制作分身的项目。 是的,第三位天才,正是斯蒂芬·劳艾德。 这个阵容强吗? 非常强,强到咸鱼数据小人已经不能继续瘫着了,是艰难的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做出了一个双手抱臂试图蹲下的动作,理所当然的没有成功。 这代表着背后有一位家族成员的理智已经裂开了。 团成一团,将自己塞在阴暗角落做不到,那只能做出来一个呐喊的姿态了。 “只是一个复制体,和一个智能辅助设施,真的需要三位天才吗?” “说真的,你们要不整出来一个大动静吧,我现在害怕!” 何德何能啊?! 三位天才俱乐部的天才,这个阵容将我从匹诺康尼白日梦酒店的岗位上捞出来都奢侈得可以,何况只是应付一个小小的工作量增加。 匹诺康尼的梦主来了也得眼前一黑。 但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还,无可转移的推行了下去。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银狼邀请我打游戏,我非常严肃的说暂时不行。 “欸,事情还没解决,不应该啊?” “现在的情况是挂开的太多,我自己又关不了,游戏可能会被突破底层代码。” “得了,我给你看看,你万能的网友现在在做什么。” “别——” “——去。” 显而易见,我没有阻止成功,人的声音没有快过数据,银狼再次出现后,发的消息速度慢了些许: “螺丝咕姆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跟阮·梅扯上关系了?” “你攻破了对面的防线?” “没有,我问艾利欧的,他说你这边天才云集。谁会跟现在的螺丝咕姆硬碰硬,没有一点游戏体验。” 骇客的手速恢复了正常。 “真是要命,你这边不会涉及到什么家族的阴谋吧,毕竟这个配置,怎么说呢,打一个升职加薪的副本,不用这么麻烦。” 第108章 “没有什么阴谋,我说一切都是巧合,你信吗?” “那你这运气挺适合玩大□□的,根本炸不了一点。对了,我这边有个游戏,发你了,凭运气的游戏,虽然还做不到百分百模拟,但已经挺接近了。总之有空了喊我,我随时有空。” 没有什么阴谋,一切都是巧合,要是梦主他们也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我现在也不必认真工作,提前营造自己转性后的样子。 我提出的最初方案,已经升了几版,马上就要变成人形智能超级无敌加强版了。 真是抱歉啊,这位智能工作辅助人形机密密麻麻的功能列表在初设时就非常的……时髦,人话就是我中二时期大概很喜欢。 功能应有尽有,让它单枪匹马的毁灭了匹诺康尼,指不定还真的能行,自我防护机制和运行条例密密麻麻的让我眼睛跟字对面不识。 我:“太多了,看不下去,实在不行我用同谐的力量整一个吧。” 然后是第二份和第三份。 令人沉默。 “你们不会真的为了这个东西,一人出了一版方案吧?” 三份设计,三份个人风格。 “……我的刚刚被你否了。” 我没找到谁说的这话,但依据简单粗暴的刻板印象,兴许是斯蒂芬。 “亲爱的,我们都无法彼此说服。” 新的天才说她这段时间会在黑塔空间站多停留一会:“数据并不能完全的替代生命。” 懂了,这意思是为了我本人的计划能够臻至完美,最符合我的心意,我可以偷摸着去一趟黑塔空间站,让这位天才完全复制出来一个“我”。 这样,最初的也即最大的争议就不复存在了。 “复制体确实可以更好的承载你的因果。逻辑:我认同阮·梅的建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捏着手机,想着我一开始说出这要求分明只是一句口嗨,如何走到了眼下说出一句“我其实当时是在口嗨”都万分艰难的地步的。 三位天才,还是太离谱了些。 但我没有离开匹诺康尼前往黑塔空间站。 想要传递自己的基因信息用来进行复制,除了亲自前往外,方法有千万种,端看他们想不想用。 原始的方式会失活,非原始的方式又需要一个足够的安全的场所——笑死,有这三位在,哪里不是安全的地方,匹诺康尼还不至于卧虎藏龙到可以让三位天才一同凋零。 星神来了另说。 我感觉我就是匹诺康尼的蠹虫,在匹诺康尼这片梦想之地蛀开了一个口子,让这三位天才宾至如归。 从这点上来看,我对同谐力量的应用相当强大,精妙是称不上的,我只是强行让这片区域流淌着的谐律与我同调,方便我动作的同时,糊弄过去曲谱上的些许错乱。 算是圈出来一块梦主意识不到异常的区域。 抵达此处的,只是由螺丝咕姆开发,几位天才后续加码的软件所构成的投影,虚实的概念在投影映射出来时,就不再分明,连同时空间也是。 这片区域,是被分割好的蛋糕,天才们是拿着刀叉分割的食客。 “竟然是正常的吗?亲爱的,我为你准备了些礼物,但如今看来,似乎不合时宜。” 宇宙里什么都有,八条腿的触手怪不稀奇,就地一躺不管自己死活的触手怪在阮·梅眼中亦能称作可爱。 我捧着她送给我的点心,没什么顾及的吃了,边吃边介绍眼下的情况:“为了我不会因为认识了许多大人物的理由而飞快的升职加薪,我对这里做了些处理,我尽力了。” 那位不太习惯跟人相处的斯蒂芬,将我手里桌面上那个智械小人的形象进行了替换,于是每一个软件都可以藏的下他的身影。 幸好在螺丝咕姆的软件督促下,我的浏览内容都非常健康,否则我不确定这位躲在软件后面的天才会不会一个失手,闯进了不该闯进的分类里,然后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这个工作原本不需要这么大动作。 螺丝咕姆在读取我的基因序列,编译成程序时,礼貌的询问我是否要做一个全身检查,我说这很好,但做全身检查的话或许会出现一些错误,其中还会涉及到家族成员的一些隐秘。 “对于同谐而言,记忆和思维是可以连接和共享的,我不保证这个过程里不会涉及到其他人。” 希佩给了我随时可以淹没在人潮,同化他人思维掩藏自己的能力,让我可以成为乌合之众。对应的就是,乌合之众亦可以组成我。 合众为一,不可能只有散开的过程,而没有聚拢的过程。 全身体检就没做了。 我以为天才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结果却是,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采撷了基本信息,并对这缕信息做了不同的解法,然后在阮·梅的组合里一一体现。 是的,没有基因崩溃现象的出现,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我可以在他们的注视下,完成程序唤醒,让这位人形ai可以代替我去上班。 效果很好,这位无论从谐律还是工作效率上都完美了还原了我的作风,遵循着代码的指令去完成任务。 倘若它拥有智慧,一定会无法忍受这种既不高效,又会产生大量冗杂数据的路线的。 但它并非生命。 我的需求里,没有让它活过来的要求。 螺丝咕姆询问我在解决工作的问题后,是否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打开手机,发现自己不用上班后,那是昏天暗地的睡。 “你的精神相当疲惫。” “咕噜亲,你大概不理解,人类是不疲惫也想要休息的,至少我是。” 第106章 白日梦 人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有下一个问题出现,可能永不会满足的存在。 我解决了工作这个问题,在匹诺康尼,照理应当是需要享受人生,而非跟没睡过觉一样长久的休息,空虚度日。 不过只有数日。 同谐的力量是不会让一个人感到无聊,生命毫无意义的,毕竟一个人的思维组不成同谐,这是存在于群体之间的概念。 螺丝咕姆没几天就看见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还没忘记抓起手机,匆匆套上衣服,做完个人清洁就一路狂奔出门。 手机里的智械小人原本是稳稳当当的,结果斯蒂芬小人哐当一声被从软件里甩了出来,手机里就发生了交通事故。 我打开手机屏幕,看到一个七荤八素的斯蒂芬小人,贴上去的胡子都晃晃悠悠掉到了屏幕上。 以及一个身体上在滋电火花,拿着扳手自己给自己拧螺丝的智械小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能说一句:“好头。” “基于这种情况,我们应当关闭环境绝对同步这一选项。” “……对不起!我刚刚没站稳……” 可怜的斯蒂芬小人,它刚刚正在玩模拟水果摊的小游戏,将我睡醒了看的漫画和一些寰宇欢愉故事,依照我的喜好捏成苹果和其他水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货架上,还模拟出了水果的味道,再进一步的时候—— 哐当。 我的狂奔让它没站稳,水果没事,它有事。 好在阮·梅小人虽然不常常出现在我的手机里,但对这些小人的改造上,生命力是增幅了一大截,功能不会因为这些碰撞而出现什么变形。 软件形象和功能差分难道不能被归类于生命吗,归类于软件使用寿命,而只要能跟生命有所关联,阮·梅都能发动增幅技能。 天才俱乐部的天才,有一个算一个,所拥有的技术,在寻常人看来已经脱离了知识的范畴,成了概念级的能力。 银狼现在都不会尝试突破我的手机,只老老实实,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消息来跟我沟通,一个螺丝咕姆尚且有挑战的兴致,其实三位她也有,但是“艾利欧说挑战了一次,后面消息就会被锁死。” 如此状况,我这么一路狂奔,要是真的没有一点事要做,那……当然也不会发生什么。天才们的包容心还是有的,知道我的本性的,更是从一开始对我都没有什么期待。 “这只是求知路上不该发芽的种子,但亲爱的,我对培育生命很有耐心。” 不存在什么诈骗行为,我这么奔跑是为了喝东西,或者看着梦中的匹诺康尼的机器吐一天花花绿绿的钞票,在梦中体验一场暴富,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斯蒂芬还会跟我一起看漫画呢。 不过这次,这种喜好不是我的,是我梦中跟家族其他成员的意识连通后,得到的强烈渴望。 感官,也能成为一种商品,快乐、幸福、某种食物的味道、故乡的雨滴……都可以摆上货架,成为梦想的商品。 同谐,在这点上,完全可以将一个人对某一景物的客观感受毫无遗漏的传递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让这个人看到自己日夜渴求的梦想之景。 要是在同谐的命途上走的更远些,每一个家族的成员都可以作为故乡,作为家,在宇宙里,为每一位人送去同谐的美梦。 第109章 至于要付出些什么? 朝着星神往前走的人,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那便是在同谐命途上走得更远。 我不是这种人,我是无聊至极才售卖故乡,售卖幸福快乐的人,但因为希佩的恩惠,我可以为他们织出来不可复现的梦。 他们中有些人已经找不回来梦想,吃着同一个人做的同一道食物,乃至从记忆里直接复现,都无法获得同一种心情。 时过境迁。 所以盛会之星匹诺康尼,才有许多人过来,络绎不绝,周而复始。 这次,我需要喝的是一杯酒,算得上一种便宜,又称不上酒的饮料。 “一杯白水,不加冰,再滴上几滴美梦糖浆,加一片失意者的迷惘。” 梦境中的酒吧的调酒师,听到这个搭配,抬起眼,吧台的灯光不刺眼,方便调酒师可以在调酒的过程中展现酒液的晶莹。 调酒师的眉眼抬起,眼中的红棕色看着色调浅了些,像经典苏乐达。 “很熟悉的搭配。” 听声音像是生活不太如意的人,看形象亦是不修边幅,一副郁郁不得志的表象。 他的脸和声音给不了我什么积极的印象,是一片疑虑的阴云,与生活搏斗者的末路。 “你的名字是加拉赫,是的话,那就不是熟悉了,这正是一个失意者在你这里点的饮料,然后回返不成,托我替他喝一口的。” 匹诺康尼饰加拉赫。 人类风光的时刻也就那么多,其余时间,拼出来一个加拉赫也正常。我这边是同谐的力量饰「我」,他那边是神秘的力量饰「加拉赫」,彼此彼此。 不同之处在于,家族的门扉一直都是向我打开的,我使用希佩的力量,成为同谐里不存在的音符,同谐的力量会让它发出声音,让它融入和谐的乐章,不会有任何异样。 神秘的力量却并未彻底的向加拉赫打开,他只是虚构史学家的造物,一个被虚构和现实互相呈现的个体。 而那位虚构史学家已经死去。 “你的调饮已经好了。” 吧台上的是一杯色泽稍显迷幻的液体,口味是涩而微甜,没什么特殊的风味,只是那位失意者在喝完这一杯后,就离开了匹诺康尼,去追寻自己的明天。 “你自己要喝点什么吗?” “我无欲无求。” “是吗,看着不太像。” 与连抬眼都能看出来一股子疲惫与心有余而力不足味道的加拉赫相比,我的精神面貌看上去不是一潭死水,是年轻生机勃勃的活水,偶尔的沉寂,也不会长出死水的青苔。 同谐的功劳,千千万万我的同事们的功劳,他们疲惫,又确实真切的活过,于是连迷茫都鲜活。 带着我都鲜活。 “那你看错了。” 我在匹诺康尼上架出来的商品销量很不错,诸多家族成员都打了好评,唯一的中评来自于一只隐夜鸫。 我在路上看着手机,面目严肃的看着一本搞笑漫画,给自己的笑肌加压,那一只隐夜鸫一直在看着我,然后是一声重重叠叠的叹气声。 “是我逼迫得太过了?” 一片梦境里,所有存在,分成了我和梦主歌斐木,我熄灭手机屏幕,看着一只隐夜鸫,许多的人。 我熟悉的那张脸,前任大堂经理的脸赫然在其间,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你也不喜欢工作,更喜欢弄砸它们吗?” 我看着隐夜鸫,再看看热情洋溢的说自己是关系户的前大堂经理,有些牙酸。 他的关系户不是指他背后就是橡木家系,是他就是歌斐木投射下来的意识。 “歌斐木先生,我会回去上班的。” “不必如此,我也认为那工作不适合你,才让你出此下策,宁可损害自己也要逃脱工作岗位。” “若不是神主示意,我都以为是我的问题了。” “好孩子,告诉我,这是你现在最期盼的生活吗?你看起来并不高兴,从你的内心里流淌出来的音律没有喜悦。” “匹诺康尼理应成为每一位家族成员的梦想之地。” 隐夜鸫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前大堂经理向前走了几步,面上是极真切的忧虑。 “家族永远欢迎你,我亦是你的家人。” 第107章 白日梦 提问:梦主如此看重我,我还能不当牛马吗? 能的,都家人了,谁的家人会让自家成员吃苦是吧。公司代表说让我把公司当家,我也真当了,当即撤走了天才们的作品,压着前大堂经理坐在了我的工作岗位上。 语气是尊敬的:“请。” 行为是不尊重人的。 梦主的一个意识看着面前的工作,说我真的是报仇不隔夜。 “要是隔夜的话,不是浪费我的假期了?” 没有什么比梦主的意识更适合白日梦酒店大堂经理岗位的人了,就算是看到了他的话事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歌斐木先生明摆着将我当做家族里最受偏宠的成员,这点毋庸置疑,我觉得工作不合心意,他首先反思的便是自己的问题,而非是寻找另一个可以担任该职务的成员。 好在,话事人先生在这方面与歌斐木的意见并不相左。 “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理应获得幸福,都理应拥有如此无所事事的星期日。” 我听到了他的名字成为休息日的指代。 这原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星期日和周末等词一向都是假期的代名词,只是工作里出了996外还有调休制度,让可以休息的周末和星期日都能变成调休的牺牲品。 更重要的是,这位话事人的名字就叫做星期日。 “我以为话事人会用别的词汇代替星期日,以免混淆。” “叫我星期日便好,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这只不过是一次间隔漫长的重逢,不必如此生疏。” “至于星期日的问题,我想,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并不会被混淆的词语。我的名字不会影响人们对它的第一印象,若是可以被混淆,你会因此发笑吗?” “可能吧,毕竟我很喜欢星期日。” 放假,尤其是忙碌了一周后的双休,星期五的下午人的心就已经离岗奔赴星期六,没有谁会不喜欢双休,所以星期日我当然喜欢。 他仔细观摩了一下我的神色,失笑:“那么,现在,你会笑吗,就在刚刚,我弄错了星期日的含义。” “我将休息日,听作了我的名字。” 我笑出了声。 星期日在跟我漫长的重逢间隔里钻研了一下如何说笑话,缓解紧绷气氛。 要是真将我说的休息日当成了他的名字,那我那句话不就是当着话事人的面说我很喜欢他吗? 一般人不会这么认为。 星期日不是一般人。 他就这么顺畅的,起承转合的接着我的笑说:“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我的笑一下子止住了。 “大概不行,要是都这么认为,星期六怎么办,双休双休,只有星期六那就是单休,六天休一次和七天休两次,我肯定选后面。” 双休日不能独走,调休不行,大小周不行,加班是绝对不行。 就算话事人这是在表明心意或者说冷笑话我都不接受。 “看起来这不是很好笑。” “是的,这是恐怖故事。” “那么,七休日如何呢,一周七天皆是休息日,我可以将你口中的星期日,听作我的名字吗?” 话事人头顶的天环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环,一瞬间诸多轻小说梗和欢愉笑话在我脑中盘旋,最后落实在我的行动上,是我握住他的手——话事人先生并没有抗拒,任由我将它握得死紧——眼含热泪的: “要是你真的能做到,别说星期日了,就算是神主,我都能想办法让你来当!” 七休日,要是加带薪,要是再加一个普及,这不就是我理想的工作岗位吗?上司看起来还没有丰饶邪门,是个人。 “歌斐木先生说我的理念尚且不成熟,需要一个同行者……你的经历想必十分丰富,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聆听?” 他看起来真心实意。 事实上也是。 我仿佛是这位话事人的人生课题,让话事人恢复了担任铎音时的姿态,他听我的烦恼时,连最轻的一声抱怨都不放过,金蓝的瞳孔仿佛同谐力量运作时一样,悲悯而神性。 我的意思是,他说要调整匹诺康尼的工作制度时,真的是匹诺康尼最英俊的男人。 我说真的。 月薪八位数加上做四休三,毫不夸张的说,匹诺康尼这里就存在着我终身的幸福。 这跟做分身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前者是违规操作,后者是公司规定,是基本福利,不是我一个人的特权。怎么说呢,万千情绪插件都在欢呼雀跃呢。 即使工资仍旧是我的特权,但做四休三,月薪五千,就已经让人觉得这个班上的太幸福了。 第110章 可惜还在理论阶段。 但没关系,我除了正在斟酌的星期日,还有万能的咕噜亲,还有万能的天才亲,就算专业不对口,我坚信,只要问的人足够多,总能有一个能看得过去可以施行的框架。 银狼也没被我放过,我拜托她将做四休三的工作概念传递给星核猎手,让一群有剧本才行动,没剧本就自由活动的人们,一同思考这个命题。 “这个不是需要实践吗,光有理论,会跟游戏一样容易出bug。你选中的那个人行吗,别出了岔子。” “不是一个人。” “?那些天才们也加入了?”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我有联系的人。” 难得碰上一个喜欢放假还想着怎么让人放假的公司话事人,背后还有梦主撑腰,再往后就是同谐的希佩,还是家族,buff叠的这样满,自然要试试咯。 甚至是填鸭式教育,一个理想主义者,对匹诺康尼了解,但不一定会了解匹诺康尼里的所有人,即使有同谐的力量相助。 空中楼阁是否可以成功,我不语,只一味将诸多实例一一打包,交给星期日,并郑重的:“如果在做四休三的基础上再在现实落实七休日制度,那么,我说的每一个星期日都是你,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总之,年轻人加油你的未来十分广阔且累,要在现实里落实七休日制度,实现完全脱产,那科技和物质方面都需要来一次飞升。 但是没关系,我会在精神上完全的支持你。 成功了就是星期日天赋异禀,不成功就是失败是成功之母,总之,别放弃自己的理念,梦想之地需要这样熠熠生辉的梦想。 “现实?” “任何一种制度,都需要落足于现实而非做梦,因为梦里,我什么都有,星神都在我的身躯,但这没有任何意义。两眼一睁,不还是要上班?!” “倘若这梦足够长、足够完善……” “那我上班一定就迟到了,梦再真实,也不是真实。” 第108章 白日梦 命途的力量可以实现诸多不可思议之事,让人犹在梦中,沉睡着度过一生当然可以。 匹诺康尼这里也有现成的条件:自天外而来、在此地待了一段时间的星核,和最开始此地的不和谐音。 这里并不是最适合我待的地方,在希佩眼中不是。星神的厚爱和伟力可以造就和谐的家族,祂往一处地方长久的投注目光时,一点瑕疵,都会从众人的谐乐中显现。 将祂视作人时,祂做的便是仔细整理被褥,不放过一粒沙尘,好让自己的爱子可以在祂怀中、在温暖的被褥里得到一个同谐的美梦。 三重面相的神灵,个体即是群体,所言皆是谐乐,秩序……亦是祂之耳目。 我在这里刚工作一天时,尚且有秩序的音符试图挣脱祂的裙摆,成为游离的拼图,祂那时候只是微微睁开了眼,于是正常的远离与回归过程都离开了那块拼图。 它再度成了裙摆之中的一片。 下班之后,匹诺康尼没有秩序的音符,家族里只有谐乐。 希佩正中间的那张女性面孔才恢复闭目微笑的模样。 现在的匹诺康尼,无论哪条路,走向的都是同谐,或者说,无论我有没有过来,他们所憧憬的,都只是同谐的秩序,而非秩序的秩序。 被吞并了的,就是被吞并了的。 也就是匹诺康尼这么扎眼的情况下,星期日的构想落地现实的概率才大,这毕竟是同谐的家族,是合众为一的家族,被同谐接纳了,就等同于被匹诺康尼接纳了。 我非常真诚的希望他不要走上空想家的歧路,我还想着做四休三。 面前有七休日概念的星期日说他理解了我的愿望,我才跟重新链接完成一样的:“不会你真准备让人做梦吧?” “这只是一个途径。” 他答。 这个途径是我拿出的基本构想书里从未提过的。是我那些朋友们都没提过的,天才们做命题作文的次数虽然不多——他们研究的问题往往没有参考资料,是开创性的,做不成命题作文——但写一些并不碍事。 螺丝星的君王螺丝咕姆,在见到我的命题作文时,机体里瞬间掠过的资料数据实在是浩如烟海。他热衷于研究人的情感,知晓做四休三确实是我的梦寐以求,是许多人的梦寐以求,在逻辑的0与1里,为我找到了实现概率最高的一种。 “我对匹诺康尼的家族未曾深入了解,家族的隐秘只对家族的成员开诚公布。逻辑:这份报告缺失了相关数据支撑,成功率较低。” “若你应用,一只蝴蝶可能会碰上错误的风向。” “你是否需要一种更高效率的亲眼所见?” 我当时连连摆手,手机里的触手小人随着表情包的出现而滚出了手机,落到了螺丝咕姆手里,举着牌子: “不想工作,不想加班,还是交给老板去悟吧。” 于是,现今的圣子依旧被困在匹诺康尼,未曾获得可以行走在大地之上的足。 但确实是在真切的照耀到了我。 他重拾了铎音的职责,倾听着我的一切,即使我对他理想的助益已经到此为止,即使我的抱怨里都避开了他想要了解的一切。 他如今没有身处暗处,做个对面不识的铎音,是在阳光下的朝露公馆,聆听着我毫无营养的倾诉。 其中涉及到的还有他尊敬的歌斐木先生。 “若不是歌斐木先生,我现在的副业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荼。”没有做到的事,做几天就会放弃的事,在叙述中被夸大是必然的事,无论哪个天才都不会说它的概率是0。 “歌斐木先生曾对我说过此事。” “曾”是什么时候,是一只隐夜鸫刚刚落到他的肩膀,与他进行了短暂的沟通。 “在此,我想要询问,在同谐的美梦中,你是否感到过迷茫,没有前进的方向?” “有,甚至很多。你有解决方法吗?” “很遗憾,我如今也是同谐路上步履蹒跚的行者,连自身的答案都未曾找到,无法对你提供确之有行的建议。在这条路上,您已经是我的老师。” 老师不是这个男人的极限,他虔诚的,继续给对我的称呼加码,“亦是我苦寻许久的义人。” “行众生所欲行的路,众生便是义人,怎么能说是苦寻不得?” 铎音星期日先生对我的问题束手无策,只给我找了一个同行者,那便是他自己,是他与歌斐木,是他与匹诺康尼的家族。 众生所念,在同谐皆可合一。 还有一句“老师”。 我年纪轻轻——在家族里的身份证明上写着的我的年龄可以说年纪轻轻——就有了一个好学的求知若渴的学生。他想从我的眼中看到匹诺康尼之外的世界,从中攫取他应行的路的养分,一如笼中鸟隔着笼子去望蓝天,试图振翅飞翔。 希望他记得打开自己的笼子。 不然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在朝露公馆,有一个沙盘,里面是星期日的杰作,除了一堆匹诺康尼风景外,还有倒在沙盘街道之中说着自己是“工作制造的垃圾”,完全丧失了四肢功能的模型。 歌斐木所寄身的隐夜鸫,我从模型里往外望,能见到的一只翅膀如夜色一般的庞然大物,偶尔在同谐力量的笼罩下,我可以在隐夜鸫的背上,枕着它的羽绒思考今日的活法。 星期日,我新鲜出炉的在同谐道路上的学生,正在学习如何将理论与实践结合得相对完美,而不是小时候那般,凭一己之力制造出来一个乐园规则怪谈。 这可以说是一件趣事,也可以一件给当时许多人添了不大不小麻烦的事,幼时……或者说年少时,他不成熟的一些想法,可以叫垃圾不放在垃圾桶里,鸟类可以在乐园里飞翔不被打扰……有限定条件,都能制造一堆规则上的bug。 现在他当时不够成熟的思想成了我的财富,我乐衷于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并拿着这样的问题,分批次的去跟我手机里的天才小人对话。 往往最后就变成了四个人,三个许愿机。 “我想要一个永远不能放垃圾的垃圾桶。” 我虔诚许愿,往上叠限定词,什么高大上叠什么,比如概念因果啦。 最新挤进来的黑塔小人,是人偶造型,她挤进来是因为来都来了,是因为好奇,也是因为我真的不嫌弃许愿机多。 黑塔女士说她是来记录奇景的,不是来当我许愿机的,我点头,说这不妨碍。 所以四个小人,三个许愿机,听着我的无聊愿望,以及一个真的看到三个天才准备去做这些小玩意儿的人偶小人。 限定词再加的高大上,只要不涉及星神的概念——阮·梅说这当然可以涉及,毕竟知识亦存在于星神——他们可以拿出来三版垃圾桶。 三个概念级的。 这是什么概念? 是我可以将同一只隐夜鸫放进去垃圾桶三次,看它是否会被判定成垃圾,乃至于,可以将它们变成三个价值衡量器。 第111章 「垃圾」的含义成为概念级,那么,只有不会成为垃圾的才能丢进垃圾桶。 它们踢出来垃圾的方式就五花八门了。 星期日曾经在一天内看到我将一根隐夜鸫的羽毛丢进三个垃圾桶。 第一个垃圾桶将它进行了严谨的分类,并依据分类进行处理。 第二个垃圾桶里冒出来一只活着的糕点,将它推了出来。 第三个直接改变了垃圾桶的性质,完成了一个机甲变身,在羽毛飘过来的时候一个飞踢,确认它不会再出现后,心满意足的变回了垃圾桶。 星期日:“它们很有特点。” 我正在拖着阮·梅制造的垃圾桶里的那只猫猫糕,它不离开垃圾桶,由猫猫糕变成了猫长糕,短手短脚的,但是身子奇长无比。 摸起来也是点心的味道。 我放弃了强猫所难,将它放回了垃圾桶,合上了盖子。 “当然很有特点。” 第四个垃圾桶于此时抵达匹诺康尼,黑塔女士在三位天才都制作了成品的情况下,浪费了一点时间去做了这样无意义的事,成了我的临时许愿机(唯一)。 我让星期日给我跟四个垃圾桶拍张合照,群发给了四位天才。 附赠一大堆绞尽脑汁的夸夸,绝不重样,绝不复制黏贴,情绪价值总是要给足的。 这四个垃圾桶还有一个妙用,就是摆在恰好的位置,就可以看到一场精彩绝伦永不进球的足球赛。场上垃圾桶各自为营,一个隐夜鸫的羽毛随风飘荡,到了一定范围,就能看见垃圾桶们的各显神通。 银狼都说我无聊,提议我既然能做垃圾桶,那试试新的双人游戏。她估计是在那边头也不抬的打游戏,纯意念回复: “你觉得怎么样?或者做一个多阵营对战,我这里人多,不会凑不齐人。” “那大概是考验人的智力巅峰的。” 多人游戏,我要是真的求出来了,万能的咕噜亲,肯定会充分的考虑到我的体验难度,然后是阮·梅的充分考虑我的体验,再是斯蒂芬,黑塔可能也会浪费一点时间。最终,我能得到的可能是一个从入门到觐见博识尊的游戏。 当然,我想整个寰宇可能更愿意叫它《十万个为什么(天才俱乐部版)》,一点强度,四重考量,游戏过程可能非常愉快,但难度估计……估计也挺离谱。 “那还不简单,限定题材,框定知识范围。我问过艾利欧了,这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不影响,但我得见他们,做他们的下午茶里唯一一个白痴。” 第109章 白日梦 短时间内许愿两次,还走的是正儿八经的路,我参加一次茶话会,跟这群天才们联系感情,非常合理。 同谐的力量织就了智识的巢穴,点心的气味让人食欲大增,只要不听智识的天才们说的那些学术问题,这段下午茶时间就并不难熬。 ——听懂了装没听懂和直接不听是两种扮演难度。 我说我在聚会里是一个白痴毫无问题。 银狼:“那有被智识攻击到吗,你看起来心理保持得不错,艾利欧说你没什么大事。” “你听艾利欧的?艾利欧他就算是萨姆炸了全部场地都说没事吧。” 命运的奴隶艾利欧,自从悬赏金大跃迁后就成了凄惨打工人,末王的力量十有八九用来谱写暴富的剧本了,让星核猎手都有些不那么执着于星核。 银狼是这么告诉我的,当然,她也说这不保真,游戏里出来的第一个背设定的npc,除了看板娘外还有隐藏boss。 “你是哪一种?” “这个看你咯,我的剧本上没写这个。” “那你的剧本上写着什么?” “写着跟你沟通。” “没了?” “没了。” 我的游戏搭子在这方面倒是诚实得离谱,说不仅她有这样的剧本,其他人也有,端看我喜欢跟谁相处,她的剧本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一二三四。像是刃,他的剧本称得上坎坷,其余人只用跟我聊天,他还得抽出来一部分时间精研恋爱剧本,通读全文,背得眼神无光魔阴身都犯了。 卡芙卡压制了几次,艾利欧说了一次才平静下来。 “他说什么了?” “哦。”她随口道,“这个啊,艾利欧说你喜欢恋爱脑和他的脸,合起来大概率能让他解脱。” 一句“大概率能让他解脱”,就让星核猎手里的刃为我怒背几本恋爱剧本,让好好一个沉默寡言除了魔阴身没什么不良嗜好的长生种,直接在我的印象里无中生有了一个“老实”的词条。 我对比了一下通缉令上刃的脸,说他长得周正的同时,还在他的同事银狼面前真挚的感叹道:“要是世界上跟你同事一样的人多一些,我以后推销保健品都不愁销路了。” 艾利欧敢说,他就敢信。我依葫芦画瓢,说我的保健品是人间至毒,除了不保人之外,花花草草都保,他的工资指不定都得被我掏空。 “没那么夸张,刃叔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没有判断能力。”那边游戏记录看样子已经破了,银狼顺着网线过来我家的时候,手机微烫,记录挺新,“你对他的工资感兴趣?” “应该说我对所有人的工资都挺感兴趣的。” “那你挂一个死亡体验卡,他应该会是你的忠实客户。” 她的手机页面上赫然是我的店铺,里面售卖的商品都是同谐相关的美梦,以及对应的感觉,价格公道,没有坐地起价。 星际有名的骇客少女已经做好了替自己同事秒杀新上架的体验卡的准备,还一心二用跟自己的同事沟通,问他要不要试试,试试的话她全抢完这些。 回应是一笔巨额转账。 看数字可能是刃的全部身家。 我:…… “你不赚这一笔吗?”她疑惑的。 “没,就是想着这样好的苗子还能再养养,一回不能薅死了。” 商人的道德底线本来就似有若无,他还转过来这么大一笔,我不赚点昧良心的钱,我的良心实在是太痛。 我在后台轻轻几下,银狼手机页面轻轻一刷,再来一个极速秒杀,买一赠99的死亡体验大礼包就出现在了她的手机了。 银狼看着我一顿操作,一百个商品哐哐哐一顿扣,只剩一个,卖的却是100个的钱。 我轻言细语,一副不想惊动大主顾又不得不吐出来一部分的样子:“你记得让你同事看看我的操作全过程,能够杜绝大多数的购物骗局。” 假的,我准备掏空他口袋里的所有钱,所以不会让别人有骗到他钱的机会。 我握住银狼的手,“银狼,实在不行你锁了你同事的账户吧,他是丰饶,饿不死的。” 丰饶,是多么好的一个壮劳力啊,不用吃不用喝,活不下去了倒头就死,死了又活,循环往复。 饿死也是一种死亡体验。 银狼:“你最近玩了什么游戏?” 我昂首挺胸:“宇宙大资本家。” “哦,是哪个啊,那游戏的操作别带到现实来,我怕你给刃叔卖了。” “没事,我有分寸,将游戏带到现实操作会进行阉割,毕竟命只有一条。” 刃就是在我玩游戏走火入魔,背靠家族和几位天才的背景下,被偷渡到匹诺康尼的。 为了一次死亡,艾利欧的剧本上也许说了,这会是彻底的死亡,否则,他不至于真的这么离谱……吧? 一头鸦青色象征生命力的头发,和刻印着烛火与死的瞳孔,手上缠绕着绷带,正常时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星核猎手将这张脸这个人放在我面前,我很谨慎的:“你们不会仙人跳吧?” “怎么会,阿刃不会这么做的,我们也都不会。” 帮助他偷渡过来的,应当是星核猎手全员,他身负魔阴身,中途若是发作,便需要卡芙卡——也就是投影到我家的都市丽人——进行压制。 “你这片区域,并不欢迎星核猎手,仅欢迎那些智识的天才们。” 因为本身便是为了他们而进行的调律,这里的一切也是自然而然的有了他们驻足的一些痕迹:没有吃完的盐渍点心、四个可以踢足球的垃圾桶、奇奇怪怪的水果们、一堆各有特色的杯子。 一扫,卡芙卡便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与我关系密切的是哪几位天才。 我曾经说过要不要遮掩一下,黑塔女士说让他们尽管来,遮遮掩掩有什么用,说这样子才能让人投鼠忌器。 “猜测抵不过亲眼所见,四位天才,家族还敢吃了你不成。” 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这个小房间里,四位天才的到来让它蓬荜生辉,亦让见者对我客气有加,这可是四位,足足四位,其中有一位还是明确的智识令使。 一位我会被家族重用,四位,歌斐木先生也得叹气,老老实实替我工作,不会将无谓的事加诸我身。 有些人,一位是偶然,四位就得让人怀疑我这边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或者说是我单纯的吸引智识。 第112章 哪个都能让我清净。 前提是,他们是真的随时准备捞我的。 于是,这些痕迹得以保留,给卡芙卡一些小小的眼见为实的震撼。 “其实都欢迎,真正的不欢迎,是连我家都找不到。” 银狼可以穿梭自由,卡芙卡可以用投影抵达,一个刃还能倚着门,随时准备夺门而跳。 这如何算不得欢迎。 这是大欢迎。 都市丽人噙着莫测又亲近的笑:“的确如比。那么阿刃就交给你了。” “等等——” 准备消失的投影又凝实,“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指了指看样子准备夺门而逃的刃,“他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嘛,要不要猜猜看。” “我不太想猜。” “那么不用担心,阿刃到时间了,会自己走回来的。” 星核猎手送过来的疑似仙人跳实施者的刃,在我家第一天,是光靠着门,一声不吭,充分发挥丰饶吃苦耐劳的精神的。 他饿不死,也没有什么求存的意愿,就立在那里,成了浓墨重彩的剪影,也可以叫做门神。 看在他买了体验卡的情况下,我对星核猎手的意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当他是我的大客户,礼貌的询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死。 “不会复生?” 一天没开口,说话都添了几分喑哑。 “当然不是,你真信艾利欧的话?” 真信,那他逃不掉我的保险推销计划。 好消息是他真的信,我的保险推销有盼头了,坏消息是他信艾利欧是因为艾利欧从前的剧本无一错漏,那么按照这次的剧本,他应当会在匹诺康尼得到解脱。 “梦想之地,名不虚传。” “那还是虚传吧,我这里只做平头小买卖,靠同谐的力量贩卖感官来着,而不是许愿器。”又说,“但我可以给你推四位许愿机。” 指的是我的四位天才好友,他们应该很喜欢一个得到倏忽赐福的……短生种。 面前人不叫刃的时候,是朱明的应星,再是罗浮的应星,“饮月之乱”里的祸首之一。 短生种。 冱渊君与我提及他,用的字句很有意思,是误入歧途。 “其生短暂,成就斐然,却误入歧途。” 同丹枫行了不该行的路,丹枫记忆锁死,这位虽不知全貌,记忆也支离破碎,但到底是有机可乘。 昔日怀炎将军之爱徒,今日求死不能者刃。 人生际遇,偏生如此,意外迭出。 “艾利欧说只有你可以,你最接近毁灭。” “……这对一个家族成员而言,是何等狠辣的污蔑之语。你现在就想使用体验卡吗?” 他点了点头。 彳亍。 他确实求死心切,而信用点又如此令人踏实,可以让人够到渴望已久的一次死亡。 同谐的力量被我催动,音符堵住了他的五感,高大的身躯直接躺倒,这便是同谐的死。 没有血腥元素,更接近于沉眠,又确确实实是死。我将众生对于死的概念赋予了他。 一场关于死亡的宁静。 他醒来是在两天后,精神上的被摧毁在痛觉抵达前就迎来枯萎死亡,没有他对死亡的一般认知,太过平静。 我正在玩手机,跟我万能的网友亲发消息,一天三次的高强度骚扰网友亲,随机逮一个就来浪费他们珍贵的可以促进人类科技大繁荣的时间。 左一个昧良心的钱真好赚,又一个希望做四休三早日落地。 中间还放着一个游戏机,艰难的用下巴进行操控,让银狼负重前行。 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是很尽职尽责的一个商人。你问从哪个方面来看,我只会告诉你,我哪方面都是。希望你早日看清楚我胡咧咧的本质。 刃这个体验者说这与他所经历的那些死亡不同,它太宁静,宁静得不像是一场死。 “这是我家,我外面是匹诺康尼的黄金地带,我弄出来的动静越大,打下来的房价越高。” 人在损人利己这方面,一向都很损人利己。宁可牺牲客户的体验,也要保住周围的房价。 我不想跟猎犬家系的治安官因为一场凶杀案见面,即使死者在案件陈述过程中就会跟个没事人一样醒过来,完成诈尸的全过程。 “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付一笔精神损失费吧,我被你怀疑了职业道德,我心好痛需要信用点治一治,越多越好。” 他给了。 求死不能者对于死亡的感知与他过去的经历密切相关,他一笔一笔的续,不太适应便捷的网络一样下单死亡体验卡,清醒过来后,问我:“何日予我解脱?” “等你现在所有的积蓄全都耗尽,我才会上架一个需要天文数字才能购买的服务。” 没说是不是给他解脱。 “我知道了。” 又下单一笔,继续做我家里偶尔才会清醒的丰饶的展品。 艾利欧是这么跟他说的吗? 银狼跟我合力设计了一个让他可以随地大小死的空间,备好了棺材和白菊花,拍好了他梦寐以求的黑白遗照,将看似睡着实则死了有好一会儿的刃放进棺材里。 放完后,我拍了拍手,看着安详的睡美人,呼出了一口气:“感觉这个服务可以收他一大笔服务费。那什么,这就是仙舟说的仪式感吧,看这棺材——” “水晶炫彩滑盖版,绝不闷死任何一个假死者。” 银狼接话,按下一个开关,整个房间瞬间有了一种“嗨起来”的氛围。看这灯,是多么炫彩,看这空间,是多么适合坟头蹦迪。 如果客户还觉得氛围不够,我这里还有乐器伴奏,像什么唢呐啊,铜锣啊……两个人能整出来一个乐队。 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我当即给咕噜亲发消息,问他要仙舟葬仪大全,务必让刃死的安心死的放心死的还能下次再来。 “哦,确定刃叔不会拿支离劈你吗,这场面,是奔着让人死不瞑目去的。” 银狼戴着个墨镜,防止炫彩灯光闪到她的眼睛,单手叉腰,在老古董留声机颇具有韵律感的曲调里,按捺住了打音游的心思。 我戴着她的同款墨镜,目的也是为了防止闪到眼睛,顺便遮挡自己哭不出来的失职行为。 “那不挺好,我还能向星核猎手索赔,让艾利欧再延长自己的打工生涯。” “万一他说人死为大——” “刃这不是活了?” 在死了一天二十小时零五分三十七秒后,刃的神经重连,睁眼被蹦迪一样的灯光刺到再度闭上,声音低沉的:“你们在做什么?” “祭奠你死去的一次人生,庆祝你的又一次新生。”还颇应景的拉了个礼花筒,彩条洒了刃一身。 没拿支离追着我打,他目前是因为大脑神经遭受了极其迅捷的破坏而死亡,每次死亡还需要我检测一下他的大脑功能,以免丰饶的力量又导致了什么畸变。 我不会让一个人刚死一遍,死了一遍遍,又得在醒来面对自己大脑不受自己支配的残酷场景。 我是需要钱的。 刃就需要保证自己的神智清楚。 卡芙卡发消息说他要是魔阴身犯了,可以直接找她。 一下子,他的神志不清时间会更少,清醒着拿信用点换死亡的行为也会更长。 死亡对他而言,是正常的休息,他不关心自己醒来是何种场面,他死就死了,没有被丰饶复苏的身体就摆在那里,我趁着这机会给人整活,让堂堂星核猎手顶着仙舟发型,隔三差五不重样,也是常有的事。 星期日见我都说:“老师,你最近的心情很好。”他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 我回他一个笑,“嗯,是很好。你今天又被歌斐木安排了工作?” “不,老师,是知更鸟送我几张票。我想,老师也许会喜欢。” “现在是工作日。” “亦是老师的休息日。” 我手里多了几张演唱会的票,知恩图报的小鸟对我的期许是我可以拍摄一点知更鸟的照片回来,而不是邀请他一同去演唱会。 他在匹诺康尼,有应尽的责任未尽到,不能擅离职守。 我的朋友圈里确实有很多人可以送票,我本身的那张票也完全可以送出去,但面前又恰好有一个闭门造车的小鸟,我不假思索的给了他一张。 “你也去,太过绷紧神经,犯下的错也会让许多人神经绷紧。” 所谓未尽的职责,有歌斐木在,他既然可以代替我去工作,当然也可以代替星期日去工作,这是无须怀疑的事。 这个安排打乱了刃的死亡计划,我人要是不在,总不能远程给他来上一下,再远程给他看下大脑。 可以是可以,只是未免有些恐怖,还是这位是身边有随时可以杀死他,让他不知不觉死了一次又一次的人才好安眠? 第113章 只是一场演唱会,需要提前准备一段时间,他可以忍耐。 他做不到。 没想着可以做到。 艾利欧给他的剧本上可能是进入了什么关键抉择,才让他没有购买此次死亡体验卡,抱着自己的支离剑,转而问我此次同行的人是否有匹诺康尼的话事人。 “有。” “好,我要买票。” “艾利欧给你的剧本上有分支了?” “嗯。” “那行吧。” 多一个人只是让星期日的笑容弧度略有下落,从如沐春风过度到了勉强和如沐春风的区间。 这是同谐的力量让他跟刃对面不识的情况下。 我们仨,跨越星系去看一场演唱会,是相当奢侈的行为,根本抛不开各自的身份。 一位是知更鸟的兄长,按照原本的规划,此刻应在匹诺康尼兢兢业业,现在用同谐的力量成了一位智械女士。 一位是上了公司通缉令在匹诺康尼也不是很受欢迎的星核猎手,依从剧本背恋爱剧本不成,来匹诺康尼光死了,没有什么进展,现在用同谐的力量成了一位智械女士。 我则是买了票,受这二位牵连,不能光明正大听演唱会,也不能变得花里胡哨,现在用同谐的力量成了一位智械女士。 真正的智械螺丝咕姆,在一堆智械伪装人士中不可谓是鹤立鸡群,他依旧是一位智械男士,不过不是螺丝咕姆。 好在,这次不是同谐的力量,这次是智识的力量。 星期日给的票,我给了我的许愿机们,他们收了,但来不来,以什么方式来,不是我应该过问的事。 我们之间完成我给他们接受这个过程,就足以是情谊的证明。 整场演唱会,知更鸟的歌声很好听。 第110章 白日梦 一场演唱会没有改变什么。 刃在我这边还是求死不能,当个刷卡的冤大头,星期日那边正在开展我关心的实践,在一小片开展定点实践。 其中免不了一些暗箱操作,我成功的搭上了第一波做四休三的特快车。 得知消息的当天,我照常给我的vvvip客户举办了一次葬仪,克制不住的在匹诺康尼这边点了一大堆饮料,抱着它们叮叮当当的走。 猎犬家系的治安官听到声音将目光移了过来,一支被点燃的烟被熄灭,进了垃圾桶。 “要帮忙吗?” 我看了看自己的袋子,将它们交了一部分给治安官。神秘的力量让我可以在第一眼就知道他在匹诺康尼的身份“猎犬家系治安官加拉赫”,这个身份延伸出来的熟悉度不太够,我们只在惊梦酒吧那里见了一面,替一个失意者点了一杯调饮。 家族的治安官不会问我为什么相信他这样的话,都是治安官了,手底下的幼犬可能没有培训合格,治安官不会不合格。 而一个合格的治安官,在家族的成员面前是拥有可信度的。 他的帮忙在我看来有几分理所当然。 我只当他的事务不那么忙,并不想他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摸鱼。一个家族成员,可以自己摸鱼,但绝不希望关乎自己安全的治安官摸鱼的。 我习得了这样的双标。 加拉赫对我的疑虑没有感到冒犯,从他这幅无精打采的声音里出来了更加无精打采的声音: “同谐的音律非常和谐。” “你不会是那种一天不工作就觉得不舒服的工作狂吧?” “不是。我想要这里安宁。” “现在就很安宁。” “是啊。” 他短暂的去看那些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每个人脸上的期待,“安宁。” 属于同谐的安宁。 星神目光注视之下,除非同量级的存在,没有人能够夺走同谐的安宁,加拉赫可能要在这里打工很久。 这样的久,不知道是不是他所期盼的,确实是我所期盼的。 做四休三的工作,安定的工作环境,和谐的职场氛围,被上司看重出现的一片坦途。 加拉赫将我送到了我的家门,看着我按了一下门槛,空荡荡的没有回音,又按了一下,他出声:“没带钥匙?” “对,我室友还在睡觉。” “介意我撬个锁吗?” 我让开了路,给足了治安官大显身手的空间,然后只是短暂的“咔嚓”一声,门就开了。没什么体验感,没见到加拉赫的十八般武艺,他开了锁,进门之前扫视了一下室内,在桌子上放下了饮料。 袋子在现实里会勒手,治安官没有掩饰,手一放开,我就能看见他手心被勒出来的痕迹。 “记得换个锁。”他说,“那种锁太老旧,不安全。” 我答:“没关系,抓住他们扭送治安官会得到信用点。” 我现在致力于创收。 “那你可以看看家族的网络,上面有各种悬赏,比只会开这种锁的人更有价值一点。” “谢谢,要喝点饮料吗,庆祝我赶上了做四休三的快班车。” 他没有拒绝。 我买的饮料放到他面前,他职业病犯了,下意识一看,眼睛就眯了起来,找买这些东西的发票。 我递给他,他还说了一声“谢谢”才接过,从发票上见证了我的才思敏捷。 一堆东西凑出来的优惠让卖调饮的家族成员都有些绷不住,加拉赫先看结果,我的付款数目不大,对比眼前这一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了。再看过程,他思考了一会,直到我给他打开了一罐酒精饮料,才回过神,“你有没有兴趣接材料采购的委托?” “惊梦酒吧?” “不止。” 我的天赋让我又迎来了一个创收渠道,在商讨细则时,死而复生的刃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以被同谐的力量扭曲成了一个智械女士的面目,在加拉赫面前询问我:“你今晚准备吃什么?” 我举了举手中的气泡水,“先喝完这些再说,你的进食功能还正常吧,没有损坏?” “没有。” “那一起,我买多了,喝不完。” 刃问我吃什么,不是他准备自己下厨,是他准备依照我今天的喜好去点餐,双方都不互相折腾。 我问过他的恋爱剧本到底有没有读完,他看样子没有学到精髓,他当时就坐在椅子上,板正,“学到了。” “那你说说你学到了什么?” “对你抱有充分的信任,能用钱解决的事不要让你动手。” 我:“还有吗?” “尽力满足你的喜好。” “你真的没有被艾利欧坑吗,他让你看的恋爱剧本到底是什么?” 是天降系+日久生情+百依百顺+钞能力。 不得不说有点道理,但也就一点道理,前面的那一串没有大用,只有钞能力才是“一点道理”里的“一点”。 我的爱情完全可以靠砸钱砸出来的,我发出灵魂质问,问他为什么不砸是不想吗? 他没有辜负我大写加粗给他贴的“老实”标签,说了一句让艾利欧可以说是声名尽丧的话:“剧本上是两情相悦。” “那艾利欧有没有告诉你,我这里的两情相悦一般都很假?” 一般情况,我这里的两情相悦是两个人处着处着我觉得合适就处上的,对方的爱意有几分我不敢妄下论断,我这里的,我清楚,只是合适。 理论上不存在真正的两情相悦,好在艾利欧剧本上的两情相悦只要求了刃,没要求我。 我不忍心告诉他,他砸钱砸出来的是一个贪饕,不榨干对方所有价值不会让人死的,要是直接给我捅上一剑……我沉默了,想想自己现在掌握的技能,确实,捅一剑,现在是求死不能升级版了。 他路没走错,就是艾利欧的风评没了。 有这个背景在,我不会理解错刃的意思,自然不会提前说出今天的晚餐吃什么,点外卖,不用费多少时间。 饮料喝到半途,外卖还是点了,算是圆满了我今天的庆祝仪式。 心情一好,我破天荒的在睡前给星期日和歌斐木都发了晚安,又调出了列表,给列表靠前的那些人都发了晚安。 然后智械小人强制关机,我可以安心入睡了。 起床看消息,半夜回消息的人也不少,看起来各行各业的精英都进化掉了睡眠。 也大都是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成这样的。 艾利欧在其中的消息,是比较长的,先是祝贺了我的得偿所愿,再是询问我刃的近况,顺便关心一下我的财务近况,最后: “这是最后一个?” 第111章 白日梦 “末王不是看到了?” 如果不是,艾利欧不会于此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是见过命运的奴隶的,在我还是毁灭令使,被人追围堵截之时。 他来杀我,试图用终末的剧本将我钉死在死亡之上。明明终末听起来是与开拓相对的,结果终末跟毁灭杠上了。 艾利欧想要杀死毁灭,而末王,也意欲让纳努克陨落,我这个异军突起,散布毁灭的瘟疫的令使就成了他剧本上挡在纳努克身前最大的阻碍。 第114章 所以,他来杀我。 一次又一次。 锲而不舍。 奈何当时的情况,我就算是能死,也被纳努克加点到数数又值值,身不由己走了力大砖飞的路子。不像以前,以前我还是个纯粹的机制怪,安排一下我都懒得躲,就等着后面的魔音贯耳,让人往毁灭走。 跟这位面面相觑的机会很多,他的化身被我撸了很多次,也被我毁灭了许多次。我还在人正生无可恋头脑大爆发的时刻蹲下来,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毛发,友情建议他用一款护发精油,猫那像绿宝石的眼睛瞪着我。 “你的化身毛发都变糙了,下次再见,我心情不好,可能会直接赐予你永恒的解脱。” 他在我眼中就是只猫,我只接受他是一只猫,如果不是,他的死会毫无争议。 怜爱是对着宠物的,不是敌人。 不过很快,我就被纳努克弄回去专心走毁灭命途,没空搭理这一波波的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用,用了的话我就捞一笔抽成。 这是我不知道多少次见他,心平气和,不是生死大敌,让命运的奴隶焦头烂额…… 说早了,看他的化身毛色黯淡,想必焦头烂额的次数不少。也是,一那由他对命运的奴隶而言是好赚的,但架不住稳住我的财富远远不止一那由他。 黑猫轻巧的跳上了桌子,落地无声。 “刃的价值不够?” “不够。” “情意不能勾连命运成为你所拥有的财富?” “倒是可以,但这不是他还没有对我产生情意,不能让我看到他命运的价值嘛。”想要让他彻底解脱,只有金钱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他的命运,需要他所有能够被标定成价值的。 艾利欧给了他机会,末王也给了艾利欧机会。 “末王的力量还告诉你什么?” “命运一片混沌,连末王的目光都会被遮蔽。” 黑猫坐着,尾巴绕上了自己的脚,我们之间的高度不对等,他在尽可能的平视,“但扰动命运的因素是你。” 对于末王的信徒,星神的力量可以遮蔽他们望向未来的眼睛,使之窥见平稳流淌的命运,这还是浮黎的事,祂扯过来又合并了太多可能,铺出来一个平稳的未来不是问题。 艾利欧原本是这其中的一个,星神的记忆封锁没有我这样的恶趣味,以及因为费钱就不想动的惫懒心思,能记起来的都是对祂的行为有助益,对我也有助益的人选。 一个将自己的所有都交予我的p47。 一个拥有弑神的一线可能的行商。 艾利欧不是浮黎的手笔,艾利欧是末王的手笔。不是谁都可以被称作命运的奴隶的,既然他这么称呼了,那么,在命运抵达之前,祂会路过艾利欧。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你钱赚够了,还是准备自暴自弃,将自己的命运充做我的财富?” 一切有形的无形的,我的,便是财富。 艾利欧身上的财富,跟我已经有了连接,断不掉的连接,不止一那由他。我顺手撸了一把黑猫,从毛发质感上来说,艾利欧没用我说的那款护发精油。 他忍着舔毛的冲动,顶着一身被逆撸过后的毛,正准备找个由头走脱,冷不丁听到我一句:“末王应该告诉过你,我可能会做的事?逆时而上的生物,看不见过程,但结果应该能看得分明。” “不然,你不会问我是不是最后一次。” 猫成了一只猫,不言不语,连喵喵叫都没有,还得我放前……前多少来着的男友的“喵喵喵”当做配音。 刃新死不久,屋子里空旷,只有一个装聋作哑的猫和一个对猫有生命威胁的我。 其实我没有这么可怕,还挺善解人意的,他装聋作哑我也没把人怎么样,就等着人突然变得健全,可以正常说话也不会屏蔽听觉。 等待的过程里,我点了外卖,吃了四位天才的寄过来的零食,还顺手给黑猫戴了个显眼的项圈。 他一直在桌子上不说话。 直到明显不同于他的一道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终末隔着时间,在未来对过去的我的现在,对视了。 面对星神,我看了看我没拆的一盒零食,沉痛的将它递了出去,“见面礼。” 「最后一次?」 见面礼横跨了时间,抵达了宇宙的终末。星神不知形貌,跟我的距离无比的近,也无比的远,时间就是有此等妙用。 “不然呢,我再怎么拖,一个个去试,星神的位置只有那么多,其中还有已经陨落的,满打满算,你们给我的期限,再怎么拉长,也不过百年。” “百年,对我这种长生种又算得上什么,大家都是与时间为友的存在,就算等闲万年,都可以说的上一句短暂。” 「你无法偿还。」 “所以,你是准备帮我,还是准备给我设置阻碍?” 我可以给星神打工百年,但不能给一堆星神永无止境的打工,不能将自身的存在跟诸多命途彻底扭曲在一起。 这确实双赢,但是累啊,但是永无止境的上班之旅听起来就很惨啊。至于什么翻身做老板,上一个让我翻身做了老板的,是我故乡,是我那被我摧残了许久才等到我良心发现一次的故乡。 没什么东西遏制我,靠我自己的自制力,但凡我有,我也不能成现在这样,时不时给自己画地为牢。 艾利欧会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我的猫,刃推开门看到他,下意识的问我:“你买的?” 他自欺欺人的功夫已经练到家了。 我说:“就当是。” 猫不是在我的肩膀上就是在我的怀里,要不就在我的身旁,人与人形影不离,叫做感情深厚人与猫也可以,但不知情的人总会不把这位当人只当是一只普通的黑猫,还有推销猫粮猫玩具的。 我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他一眼,再瞥了他一眼,艾利欧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最便宜的那个逗猫棒,就一下,完成任务后又当一只安静的黑猫。 他深谙职场糊弄学。 刃也是。 星核猎手这里人才济济,看到自家老大在当一只猫,眉头都不带皱一点,还笑吟吟的买宠物用品,一买就是一堆。 “为什么这样看我,是不合适吗?实在是抱歉,艾利欧最近不在,我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才能合你的心意。” 卡芙卡的心意确实是非常足,顶着星核猎手听惯了的枪林弹雨,还能眼尖的看到宠物用品店,挑选了一堆合适的,直接靠银狼的骇客技术送到了匹诺康尼。 双份。 另一份来自于萨姆,战斗爽之下的萨姆名为流萤,银狼说的刃需要学习的对象,确实足够的贴心,点燃大海时特意避开了宠物店的区域,没让它变得一片狼藉。 刃不死的时候,是个将刻板印象生生焊死的人,沉默寡言抱着剑看着很凶,实则靠着阳台凝视高度差,都能让人直白的意识他的渴望。 可惜他不死。 可惜无尽形寿之躯摔落到地上,纵使血肉模糊,也能重新拼凑出来一个名叫刃的个体。 他只是看着。 我支使他离开窗户,暂时性的摆脱对死的渴求,给艾利欧这只猫做一个手工猫窝,他一言不发的做了,途中没有丢下一个让艾利欧炸毛的眼神。 他有锻造的底子,只是现在无心这么做,手上的伤也让他做不成,但做一个猫窝,这并不难。 艾利欧只沉默的看着刃做了猫窝,几位天才陆陆续续送了猫窝,匹诺康尼的家族断断续续再送猫窝,还有借着送宠物用品进家门的。 黑猫只是发出了一声“喵”。 他现在只是只猫。 夜深人静两人独处时,才能做个人,因为我这人不是很当人,又在做四休三的滋养下容光焕发,精神状态极其健康。 猫得当个手机架子和没有感情全是的点读机,还得被我时不时的摸上一两把。 我的人生到这个地步已经圆满了,艾利欧的人生是彻底的完蛋了。 他偶尔会伸伸爪子,在我的眼神下,又变成没有感情的手机架子,头顶有时候还会坐着几位天才小人——他这个时候只能闭嘴再当只猫。 第112章 白日梦 刃对自己的洗脑卓有成效。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好青年,历经坎坷,在我怀里蹲着只猫跟我一起看匹诺康尼特供钟表小子时,他身上的财富顷刻间哐当向我这边砸了过来。 用流来形容实在是太过于和缓,我迫不得已选择了一些拟声词来形容他整出来的动静。 有时候,能看到一个人的价值,真是挺无助的。 他人还是没活的。 “刃是崩溃了?” 我问怀里的猫,猫什么也没说,他很难在一张猫脸上做什么生动的表情:每做一次,我都会利用记忆的技术瞬间抓拍,让这位预估给我的财富一次次累积,眼看着他整个人都要被我的债整个买下,他就成了全天底下最有猫德的猫。 第115章 人话就是,他在我这里遭老罪了,曾经数次想要离家出走,每次都是升起这个想法,就能预见自己被各种人士当成上门来见我跟我增进感情的借口。 于是,这念头也就只是升起,从未实施过。 命运的奴隶再如何也逃不开一位星神的巡视,逃不开他被编织进同谐的命运里。 刃跟艾利欧不同。刃是千辛万苦才走进同谐,走进我的选项之中,他有这个毅力,我是真的很佩服。 数度死而复生,强化了他对真正死亡的渴求,这渴求和对生命交织在他的脸上,浓墨重彩,扣人心弦。 艾利欧从我怀里跳了下去。 沙发上多了一个陷下去的部分,我的身边也多了一个属于我的游魂。 “我都想要帮你一把,来个强取豪夺了。”我头微微偏向他,“怎么做到的?” “将你当成死亡本身。” 刃没崩溃,他看着挺正常,挺正常的问:“我现在可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接下来——,那就珍惜一下你最后一次生命,死亡之前,应星活过了,也该让刃活一次。” “放心,时间不长,我在同谐待不了多久。” 我有自己的许愿器们,我也可以成为别人的许愿器。在版本末期,一个游戏,总是会突然变得大方的,具体可以参考在家族成员人生这个游戏里,我的表现。 具体参考示例,不止是刃。 我给的不是什么需要钱去支撑的,而是情绪价值,在刃身上就是,我在修复他。 这个过程里需要用到的同谐力量,就很需要一点精细操作,不能像是阿哈用欢愉感染我、让我获得正常的情绪感知能力一样。 那样,刃就从精神上死了,活下来的只有应星。 我只是在减缓魔阴身对他精神状态的压迫而不是强行让应星还阳。 “那是很久没有听到的一个名字。” 他很安静的任由我摆弄,让同谐的力量在自己身体上穿梭,偶尔会像现在这样,提及自己过往的只言片语。 魔阴身之中,消耗了他的太多正常,记忆也是一片支离,能够记起来的,前言不搭后语再正常不过。 他试图用碎得个彻底的自己告诉我,我可以采用更激进的一点方式,刃永远也无法再成为应星。 我光点头,行动上却依旧很谨慎,好在如今他在自我攻略上已经迈过了坎,对待死亡,总是会自圆其说的。 “不必要对我抱有怜悯。” 艾利欧眼中所见的命运已经混沌,自然很难告诉这位一心求死的星核猎手,我不止是亲近毁灭。 “好了,现在差不多了,你能想起来你喜欢些什么吗?” 他没回答。 我除了有只猫,还有了一个沉默的影子。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可以彰显刃与应星的不同,便将我的喜好当成了他如今的喜好。 丰饶的赐福暂且追不上他,旧日的噩梦被同谐隔离,他的梦里,不再是死亡造就的空。 我在他的梦里,告诉他且安心的睡,同谐对于美梦的理解并不逊色于记忆。 “记忆是过去的回响,同谐的梦却是光怪陆离。家族的成员做的梦千奇百怪,你要是睡不着,可以跟我一起看。” 第一晚,他跟我一起看了皮皮西人想要的一夜暴富,看了热恋中的美梦,看了社畜对上司的怒骂……诸多的梦,在同谐的谐律下,成了家族的一面。 “你会做什么梦?” “跟许多人一样的梦。” 如此反复几日,才有了我问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还是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事。 “随你的便。” “这可不行。”我说这不行,盯着他身上的价值说这不行,“人要活一遍,才能有增值的概率,一直都是行尸走肉,我得到的不是太多,我需要钱。” “我的命运这么有价值?” “你们星核猎手的命运都有价值。”还都向我倾覆,成了我财富海洋里最后的几滴水,在漫长的工作生涯里,这几滴水,在我眼中的价值与结束等同。 “我会尽力。” 活着的不死之身准备再活一次,用属于刃的姿态。理想是好的,实验过程是状况百出的。 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做命的时间太多,想要认真活一些时间,是东西摆到他的面前,捏着刀叉都束手无策的程度。 我们最后尝试的是他没试过的事,我拍了拍他看上去非常完美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他重任在肩,他点了点头,信了。 然后我们两个就窝在家里打了一天游戏,艾利欧这只猫就站在窗台上,不忍直视。 既然刃已经做到了爱我,那么我自然不会推拒这份爱,枕着他打游戏不过分吧? 这不过分的话,我们两个打完游戏,浪费了宝贵的一天,我想要吃点夜宵不过分吧? 都不过分的话,那么让刃帮我点外卖,帮我翻手机,我只用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不过分咯。 艾利欧不忍直视个什么劲? 觉得星核猎手误入歧途了? 也是,整个星核猎手,他这个首领成了我的猫,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三位不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跟我打一天游戏,唯一的漏网之鱼也终于扑腾进了我这条不归路。 一家人可谓是整整齐齐。 “是吗,那么,那些天才们,那些家族的成员呢?” 吃完夜宵再开一局,因为卡芙卡的疑问太过犀利,刃手一抖,游戏角色直接死亡。 银狼图标一闪:“这局不算,先让刃叔复活吧,艾利欧呢,他不也在?” 刃操纵的角色复活。 我:“那个啊,猫有局限,跟萨姆一块先熟悉机制去了。” 那些天才们、那些家族的成员们,正在给我赚钱,才能让我现在有闲情逸致打游戏。其中我最关心的一位在七休日上遇到的阻碍跟我一样,钱不够,跟我说晚安时声音都疲惫了很多。 不像我,哪怕我下一刻会成为穷光蛋,这一刻都气定神闲,享受财富充盈的时光。 钱会再有,清净不常有。 我说的就是那些星神们,开头碰到不朽,与不朽有了牵扯,是我改不了的开始,我并不想再当一次滚筒洗衣机里的水。 但我不是没有选择。 我以前好像说过,截断星神的记忆需要长期支付一笔财富,我不喜欢。现在,我在这些星神们的帮助下,终于是凑够了这笔财富。 命途的相关知识,我工作过的星神们都曾无私的向我打开过,让我研究过,这实在是太好了,否则我兜兜转转,还得再做许多事,指不定真的要选一位常驻嘉宾,再兢兢业业打工个好几年。 想要回归熟悉的状态,那就了解星神,解构星神,直至我完全可以承担的起要偿还的代价。 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 什么时候轮回不确定,但清净日子肯定有很长。 终末星神能够看到的未来里是一片清净,那时,我是一个普通的人,与星神们没有什么干系。 「你难以承担此种代价。」 属于我的财富,是不知多少年的积累,可以撒出来填满整个寰宇,但这样不可计数的财富,在我要做的事情面前,也很快蒸发,几欲成为一条干涸的河流,露出开裂的河床。 被凝固的欢愉命途,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成了一堆礼花和面具,有几个咕噜噜的滚到我面前,是张咧开嘴在笑的小丑面具。 寂静一片的被财富封冻的空间里,阿哈的笑声跟祂登上存在之树时没有不同,倘若寰宇可以听到,那么,这便是来自欢愉的大笑。 不是为了阻碍我,是为了给我续上一笔财富。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跟阿哈迎来了第二十三次复婚,就在刚刚,还是刚刚,我们第二十四次离婚。” 阿哈总是喜欢看乐子的,尤其是这种宇宙大乐子,即使祂会成为乐子,乃至记不起来这个乐子,这些都没关系。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阿哈都会帮我摆脱祂们的,这其中包括祂自己。 欢愉的承诺总是充满了欢愉,由此,难以信任,不是么? 不过,这次是真的。 终末没有出声,我散落在宇宙里当做复活信标的因果也在回返,从互的体内,最大的那一份因果,最后回到我的身体。 「透支」的能力,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用。 我吐出来一口气,像个普通人一样,准备为生活奔波。 这次,我或许可以尝试不找那些特别坑人的工作,找一个正常的可以安稳让一个普通人到老的工作。 我有许多的时间。 我已经摆脱了祂们,短期内,不会得到任何一个星神的注视,就算再度被注视,永久被注销掉的与我的一切,都不会再度回返。 我不喜欢分期付款,更偏爱一次性解决问题。 这能算作我的工作吗? 第116章 与那些存在相处,又删除一切,再度循环。 算吧,毕竟这天底下再没有这么执着的老板了,让我生生端上了铁饭碗。 “你好,我看过你的简历,你是刚毕业不久对吧,那介意谈谈你的实习经历吗?” hr的问题很熟悉,我坐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开始了胡扯。 第113章 博识学会dlc 今日亦是和平的一天。 长生种对于时间的钝感,让我可以气定神闲的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无视上司打过来的夺命连环call,发出一声感叹: “上班既然迟到了,那不如直接请假好了。” 让我这个想法功亏一篑的是杀上门来的上司,她杀气腾腾,眼睛里是熬夜过后没消的红血丝:“你给我请个假试试?!” 我很想说试试就试试,看着上司等着这句话就好让我人头落地的架势,我最后还是从心了。 “没请假呢,这不是在想工作了吗。” 我的上司说我这双死鱼眼里没有半点想要翻身的念头——我举起双手说我的眼睛不是死鱼眼,那个难度有些高,费力气,她让我先闭嘴——我怎么不想想当年头悬梁锥刺股只为考上博识学会的努力…… 我:“我当时努力就是为了现在可以不努力,但谁知道一个学术机构也有绩效考核。” 她一个粉笔头砸我头上,“那叫学术考核。”看我表情,她很有先见之明的堵住了我的嘴,“我当年是有多么的看好你,力排众议的收你做关门弟子,你可倒好,净给我关门去了,论文我不抽你,你是真不写啊!” 她骂了我半个小时,我在心中很精准的踩到了第二十九分钟五十九秒,才抬头打断我上司的输出:“那今天摸鱼吗?” 她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和与之极其不符的偷偷摸摸的声音:“时间到了?” 我微不可察的点头。 她噤声,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我家门前,贴着耳朵做贼一样听了几分钟,对着我点了点头。 每天,我跟我的上司都要为了摸鱼绞尽脑汁,熬夜想这些让上司本就不富裕的发量更是雪上加霜。 她跟我一样,都是前半生卷生卷死,一路过关斩将才有了躺平。没招到我之前,我的上司看着一众出色的年轻学者,露出了很深沉的表情,她的同事、有过合作关系的学者以为她是在深思熟虑,实际上,我的上司当时是慌得面部表情失控,以为自己要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结果,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缘分,让她能碰到我,也让我能够碰到她,两个人一对上视线,那可真是王八绿豆看对眼了。 ——“这个词用的不好,我那明明是慧眼识珠。” ——“那毁人不倦你担着?” ——“那算了,王八绿豆挺好的,不过谁是王八,不会是……别瞪我,是我是我。” 顿时,她就拍板说她这里不用看,就要这个学者了,指着我斩钉截铁,这就是我的关门弟子。 当时博识学会里的人没说什么,现在其实也没说什么,真的卷生卷死这么多年,我的上司,其实算是底边学者,连个学派都挤不进去。 但用一些比较高深莫测的场景模拟,可以营造出一点氛围感,让摸鱼的爽感增加很多。 透明人师生摸鱼,比德高望重的教授带着关门弟子一起摸鱼,果然是后者更刺激一些。 不过学术考核是真的。 学如逆水行舟,博识学会是学术机构,自然不会只设置一个门槛,让人考过去就万事无忧,门槛过去后是一道道门槛,是行于智识路上的上下求索,是一些学者求知时都无法掩盖的贪欲。 这世上无任何一片净土。 即便是追寻真理的殿堂。 我和我的上司在摸鱼的道路上走的坚定不移,后果就是保住博识学会学者身份时的面上不慌,心理如何全靠自身体味。 体面是自己给的,出门在外身份掺了多少水分也是自己才清楚的,总归是打肿脸充胖子,首先要有一张能够被打的脸。 学术上,我的上司没有给予我过多帮助,她承认自己每次都是擦线过,大概率要这么持续到她赚够了钱才能摆脱这种生活。 生活上,两个人在摸鱼方面一脉相承,属于是理智告诉自己该努力了,不然卷论文成果的时候要坐蜡,行动上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每到年末心里七上八下也不妨碍来局牌。 如不意外,我们这种情况得持续到双方都退休,达成浑水摸鱼大成功才可以丢掉学术压力来打牌。 今日,我的上司告诉我,她整来了仙舟的帝桓琼玉,我们马上可以开展惊险刺激的帝桓琼玉大作战。 我:“帝桓琼玉是四个人玩的。我们二缺二。” 她摆帝桓琼玉的动作一顿,脖子转过来的仿佛能听到咔嚓咔嚓声:“果真吗?” “果真。” “你有朋友吗?” 我不说话,只打开手机,让她看我临时抱佛脚的对象们: 一个备注是“aaa面冷心善拉帝奥”,我们谈话之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老板,每逢跨门槛时,腿只要没断,只要能够死死抱住拉帝奥的大腿,基本上我们都是稳过。 一个备注“aa押题稳中公司员工”,我们曾经多次求爷爷告奶奶,求这位大显神通,包括且不限于抽卡、买彩票、押课题…… 两个“a”打头的往下,就是博识学会的一票学者,一票玩的不错,但显而易见不会被“二缺二”哄过来的学者们。 “你觉得,这大好时光,他们是会用来在知识上长途跋涉,还是用来打帝桓琼玉?” “我没带别的牌。” 我们两个都露出来了牙酸的表情,那是一种为了玩乐准备低头,又实在是低不下头的表情。 低头是确定课题,低不下去是这课题很泛滥,要跨过去中规中矩可能不行,还是我们但凡有一个想学的能学的,我们也不会打牌了。 “那你懂机械构造方面的知识吗,老板?” “那你懂程序方面的知识吗,关门弟子?” 双方默不作声。 直到她:“这帝桓琼玉其实也不是非打不可。” 我们愉快的跳过了帝桓琼玉和帝桓琼玉引发的课题,手作了大富翁游戏,顺利的消磨了一个上午的时光。 有些人的上午是学习知识,有些人的上午是大富翁,但同样的事,我们都收获了快乐。 “啪” “快乐的只有你们!” 我的朋友,手机上一大票学者中的一位,知识的分量砸下来的声响可以让任何一个做贼心虚的人后背发凉。 “我今天一上午都在跟一个实验数据较劲,还没成功。” 这很正常。 说出来这样的话,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不确定,我便选择了先行安慰,从问题开始:“实验开始前的准备都做了,我是说每一步,包括一些奇葩的。” “我已经排除了好几个因素,没有吃盐分含量大的食物,为此都没吃早饭。仪器插头脱落、热启动慢……我都找到了问题。” 她粗略一数,几十个因素就在我眼前跳了过去,我用手指抵住了太阳穴,防止自己头昏脑胀。 我是纯理论派,不去实验室的,她能理解。 “那今天午饭你准备吃什么?” “吃数据。”她咬牙切齿。 博识学会说不上是个松散的学术机构还是一个组织架构严密的学术结构,人有各种各样的,寰宇里的学者自然也是各种各样的。 有我这样的闲人,也有努力求上进的人。 还有一个看似与博识学会只是投资者与被投资者关系的星际和平公司,公司是博识学会的天使投资人,凭借着“给的太多”的声名,将博识学会转化成了它的平行机构。 像拉帝奥这样的英才,时不时会被公司砸钱投资。每到这时候,我的上司就会短暂的觉醒,对着那些投资,仿佛下定了决心。 那一晚,她对着书敲了五十三次脑袋,说了三十四次“死脑子快想啊”,叹了七十二口气,用完了一沓草稿纸……最后,学术脑没有长出来。 她对这一晚上的总结是:“我就没有那样的脑子。” 这样的晚上有很多,毕竟受公司资助,跟公司合作的学者不仅仅只有拉帝奥。 就是万万没想到,我这样在博识学会里只有考核阶段有些存在感的透明人,也能得到一次来自公司的合作。 合作对象是我手机备注“aa押题稳中公司员工”,这大概是叫作线下网友面基。 我跟这位是彼此大浪淘沙。 我的上司因为他的彪悍战绩给我竖了几次大拇指,请了我一堆饭。 他那边是在没有发展出来什么人脉的时候,我就成了他的一条人脉,有用没用他现在挑剔不得,找合作者还可能是要交付性命的合作者,他还是偏向于熟悉的。 “正巧,这次需要跟人合作,批下来的行动资金还不少,我就想到你前些天说自己存款见底,试探性的邀请了一下。幸好,你答应了,否则我就得考虑要不要放弃任务咯。” 第117章 星际和平公司的统一制服,套在他的身上,虽然各地区制服款式会略有区别,但从衣服的用料和模版来看,我淘出来的这位运气不错的公司员工,在公司职级不高。 他应当是隶属于战略投资部。 刚转正不久。 但任务—— 我左看右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俩名的任务仍旧没有经过特殊处理,要用特定方式才能拨云见日,看到真实的任务的痕迹。 我:…… 还是我:“果然卷王是一节更比六节强,一出手就是收购一整个星球的大手笔。” “哈哈哈,别自己吓自己,这只是一个边缘星系,刚连通不久,我们这边的任务其实是在一片较为原始的星球上构建公司的经济体系。” “它说的是收购。” 我到底是个做学术的,再怎么样,现在也是个学者,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内容,就尽量去保持着精确,“你想要怎么做?” 我只是协助的,工作内容是让这位公司员工卡卡瓦夏可以无缝与那个星系对接,不会犯一些常识上的错误。 这是个大活,因为寰宇那么大,天知道常识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常识。 钱不好拿。 他抽的也是下下签,我们看着这边缘星系,看着这科技感快要溢出来的边缘星球。我捅了捅他的胳膊:“那个,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比如跟顶顶上层的人签了对赌协议。这个星球,怎么看都是存了一笔烂账,没有烂账也是刚刚才沟通了寰宇的怪物。” 那些常见的被什么星神的命途力量禁锢,被什么灾祸阻拦,才迟迟没有链接寰宇,漫长岁月里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孤星,宇宙里没有其他生命体的星球,也是有的。 开拓的星神就是从孤绝世界裴伽纳出发,创碎了世界与世界的屏障的。 有开拓星神珠玉在前,我神情凝重,想到了星神。卡卡瓦夏说公司的资料上未曾提及这里有星神垂迹。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 我吐槽:“那你们的普通还真够不普通的。” 在我的想象面前,它确实是一个普通的星球,科技的发展只是乍然一看很吓人,但内里,它只是刚刚摆脱引力的束缚,奔赴星际的文明,公司的科技水平完全可以碾压。 确认了这点,我很明显是松了口气。 卡卡瓦夏笑了一下,那双有些奇特纹路和虹彩的眼睛很是瑰丽:“不要害怕,依照你的想象,签了对赌协议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那要看到你的价值,没有什么人会比公司里的人更加现实,他们是真的是有绩效考核和末位淘汰。别轻易相信别人。” “你以前难不成在公司工作过?” “待过,不过没多久就辞职了。” 我是长生种,一生里的时间充沛,在公司工作一段时间,然后离职,再潜心学习,考上博识学会,抱着博识学会应该比公司好吧的心态,毅然决然的卷进去了学术界。 在运气上,我一般般。 在学习上,我学了这么长时间才拿出来一个能过博识学会考试的,也是一般般。 不过在两者都没考上的人来看,我这种经历,可以称之为励志。 “那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吗,前辈。” 他的口吻轻松,是朋友之间的打趣。 但他念前辈念的很好听,我思索了片刻,真给了他一条:“不要跟同事谈感情。” 我以前在公司工作的时候,跟同事谈过感情,运气比较糟糕的是,碰上了一个真吃谈感情的,长得清清冷冷,实际上性格可以说是有些楞的同事。 他精准的用自己的重感情给了我一个迎头痛击。 卡卡瓦夏:“欸?” 卡卡瓦夏:“只是在开玩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没有。我只是用我跟我前男友的经历告诉你,不发展办公室恋情的必要性。” 我的前男友以前跟我是同事,名字叫做丹恒,名字起得好不说,裹在公司装甲里也能看到他跟周围人明显的画风不同。 略显贴身的那套装甲套在他身上,怎么说呢,很显他身材气质的同时,也让我认知到他看起来不会在公司久留。 公司这边的氛围,跟他身上自带的氛围是两个模样,他不太适应,但在努力适应。 这点子格格不入,在我眼中就是他待不了多久,公司的种种决策对他是个折磨。他尽职尽责,也就尽职尽责,大多数时间都是个锯嘴葫芦,不吭声,只埋头干活。 他对书籍的兴趣是我们接近的契机,我那时候正在准备博识学会的考试,想要一蹴而就,相关的参考书籍翻来覆去看不进去,倒是买了一大堆,唉声叹气不知道拿它们怎么办时,丹恒走到了我的面前,用了很大的决心问我这些书可否借给他翻阅几日。 “你说话怎么一股仙舟味儿。” 我随口感叹了一句,将我没翻过,还有这样子的书给了他,“不用还了,它在我手里只是让人看了就想睡觉的参考书籍,在你手里可能是星空的奥秘。” “多谢。” 就是这次借书,他好像是找到了在公司这个小分部里的同好,跟我会多说几句话,我挺礼貌的回了几句,一来二去,他话多了几句,我礼貌性的回应也多了几句。 最后就是我们成了朋友,双方的精神状态在公司这个卷王遍地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稳定,稳定得不怎么卷业绩,人可以挂在公司名下就可以。 “你看不大出来,丹恒,我以为你不喜欢,也能爬上去当个精英。” 他抿了抿唇,不常与人交流的模样,说了句:“你也是。” 大概确实不长与人交流,先前生活的地方见过的人,估计是仙舟。 再熟悉一些,就到了背靠背,他念参考资料我听的程度。 他的相貌生得好,又跟我一样,不会在公司久留。我们谈感情,以后分开了也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所以,我们就谈了谈感情。 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注定只是谈谈感情,不涉及什么利益,和乱七八糟的感情,我看上去很爱他,他看上去也很爱我。 手拉着手上下班,工作关系偶尔有分离,任务完成后会第一时间给对方发消息,将思念变成文字,向对方传递。 两个人还在工作地点租了个屋子,分担房租,还盘腿坐在一张床上掏出身上所有的信用点,拿着纸和笔在算这个月的水电费。 生活和信用点,时间与空间都分享,唇齿相依的情况有一就有二。穿得很日常的卫衣,用色彩涂涂改改变成情侣款,然后在街道上找个好风景双人合影,两张脸在一张照片里,我看他他看着我,唇边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谁见到了都不能说我们不曾相爱。 他也这么以为,我恍惚会以为。 毕竟谈感情,自然会用感情,直到丹恒跟我十指相扣,在同一张床上,我枕着他的锁骨,他谈及了过去和未来。 被流放的持明龙尊。 和一个想要与我有未来,便全盘托出的被追杀者。 他看着我,看着我眼中现出龙角龙尾的他,如同罪人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判决。 我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重感情,投进去的尽皆是真心实意,捧上来的是一颗赤诚滚烫的心。 一个夜间自己做了噩梦,梦里遇见了不详,都会尽力忍耐,不让自己的噩梦影响到我的持明。 一个说自己有了一个奢望,是想跟我平淡度过一生,却因为可能会追随而来的追杀,将其称作奢望的丹恒。 那些点滴成了他想要跟着我走过去的未来。 我的回答是符合热恋之中的情侣的:“当然可以,丹恒,这不是奢望。” 龙的尾就此拢住了我,小心翼翼。 但结局依旧是梦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