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 杀死那个雷神》 第1章 [bg同人] 《(原神同人)杀死那个雷神》作者:归途何在【完结+番外】 文案: 父亲和兄长死后二百被亲妈以二百摩拉的高价卖给勘定奉行家。 人人都说柊大人仁义,这样的乱世里能给柊家做下人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二百:啊呸!啊呸!啊呸呸呸呸呸! 柊大人收税,二百大笔一挥少算两个零。天领奉行收神之眼,二百放水送逃犯能跑多远跑多远。哪怕被扔去看仓库,二百老师也能成为八重堂金榜作家,成名作《霸道奉行与娇俏家政官不得不说的故事》 人人都对二百说你要认命,但是二百不想认。 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有的人贵有的人贱? 内容标签:轻松 日常 he 原神 主角:二百,散兵 ┃ 配角:┃ 其它:复仇 一句话简介:奉行家打杂的二百姑娘有个愿望 立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1章 人大多都是会做梦的。 白日里求也求不到的东西,大抵能在梦中想一想。 粉嫩嫩的浅紫色皱纱帷幔下,规规矩矩跪坐在二尺见方软垫上的女孩裹着一身乳黄色丝绸衣裳,华丽繁复的腰带用金线绣出一则神明杀死恶鬼的故事。 雷电将军手持薙刀横眉立目有不可匹敌之勇,那被斩却的恶鬼跪伏在地俯首帖耳,竟是副乖顺受死的模样。 女孩动作轻柔的执壶斟茶,优雅且闲适,眉目间是说不尽的温柔。 二百木着脸看。 那可不是她,她再怎么发昏梦也不会梦见自己身上穿着从璃月泊来的绸缎。 她反反复复辛苦练习,直到身侧的比丘尼缓慢点头称赞才姿态端庄的放下铜壶,放松向后坐在小腿上休息。 大小姐,外面买来的丫头又脏又臭野性难驯,教也难得教过来,不如扔出去算了。家里那么些下人,就没一个能生出略齐整些的丫头来吗? 说话的中年女性身着黑袍头盖白布,手里握着串数珠,莲台坠子垂下来悠闲的摇摆着。这东西不但大小一致就连每颗珠子上的花纹也能拼接成道流畅的山溪小景图,眼看它被盘得油润发亮,显然是件心爱之物。比丘尼将数珠拨至腕间,掀开身侧錾刻着梅枝的金色香炉顺手往里面添了枚香饼,馥郁清雅的白梅香立刻涌出来,盖住丝丝缕缕不讨人喜欢的酸臭味。 檐廊外的白沙石子地上,粗使仆妇们拎着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柴芦杆子低头听命。看不清五官的小家伙有两张破布口袋勉强裹住身体,头发油得打绺,一阵阵往外反出馊臭。这丫头蓬着头又细又软的黄毛,挂在人手里就跟没有重量似的带着她那两只粗麻口袋左摇右晃,四条细瘦的胳膊腿儿各打各的,张牙舞爪十分不驯。 呵,这才是我。 二百扁扁嘴。 大小姐像幅名画似的从垫子上站起来,她穿着侍女们用白叠布缝制还精心熏过香的袜袋,每一步都好似踩着摇曳的花苞行走。 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美人儿款款走到檐廊下,侧过身体轻轻抬起袖子,曼妙的掩住口鼻道:只是个小东西而已,我喜欢她的眼睛,很像社奉行大人上个月给他胞妹白鹭公主找来的须弥猫儿。 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特别,不紧不慢,有股不与俗世交融的风雅与从容。 黄毛柴芦杆子被仆妇用骨节粗大的手掐住下巴往上抬,稀稀拉拉的刘海差点被揪掉,果然露出双一边蓝一边绿的猫儿眼来。 这样一双眼睛比丘尼和大小姐一样捂住口鼻走进了些弯下腰仔细查看,看了一会儿叹气:这样一双眼睛生在这样的贱物身上,委实可惜了。 我不贱,柴芦杆子发出猫崽一样细弱的声音,我要回家。 别傻了! 这样直接的对话别说大小姐,就连比丘尼也是不能和她进行的,所谓高下有别,怎可自轻自贱。所以说话的是仆妇:丫头,你妈把你二百摩拉卖进柊府,你总共也就只值二百,怎么不贱? 二百摩拉连烤鱼干也买不来两条,如何不贱? 我不贱。柴芦杆子拼命摇头,我妈卖我,我不认的。 啊呀,傻丫头,卖身契上有你的指头印,还有你妈的指头印,那二百摩拉也够买些芦苇让她带回去编两张席子给你父亲兄长装裹尸身用了。哦,现在钱花光了,你说不认账就不认账?天下没这么不讲究的道理,御建鸣神大御所大人来了也要斥骂你糊涂! 仆妇拍着大腿,情真意切的愁眉苦脸摇头感慨。当然了她们感慨的方向只会对着大小姐,脏兮兮的野丫头不配听这样发自肺腑的忠义之言。 比丘尼皱起眉头,加重语气向大小姐劝谏道:这样不知感恩不晓得好歹的东西,必要狠狠责罚才是。父亲与兄长既然已经过身,女儿怎么可以不听从母亲安排、不体谅母亲辛苦呢?实在是无礼至极,粗俗至极! 我不认字,我妈也没告诉我,我不认,我不贱 沾了盐水的藤条一下一下抽在小腿上,柴芦杆子脸上的黑白道道又多了几条。 父兄下葬家破人亡的那天二百被亲妈以二百摩拉的高价卖进勘定奉行柊大人府上,从此以后二百就是她的名字。大家都说要不是她妈聪明开价便宜这样的好事且轮不着她,瘦巴巴的乡下姑娘粗手大脚什么也不会做,柊大人愿意花钱买下她实在仁义,这样的乱世里能给柊家做事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就是二百的噩梦。 睁开眼睛,乌沉沉的烧杉房梁上挂着个破旧的竹篮,二百爬起来从头发里摸出两枚摩拉藏进去,油腻腻散发着喀拉味儿的熏咸肉往上面一压,保准没人愿意伸手继续往下翻那软绵绵臭烘烘像极了鼠窝虫穴的凹陷。 今日柊家邀请九条家以及神里家小聚,也是年节里祭祀过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后三奉行例行的会面。去年由九条家牵头,今年轮到柊家,明年自然由神里家主办。 这可是大事儿,神里家的年轻家主近来很有些锋芒,因此柊大人便做了这个沟通的桥梁,意在向外界展示三奉行之间牢不可破的亲密同僚情谊。打从五天前管家就把这桩不得了的活动挂在柊家所有仆人脖子上反复耳提面命任何人胆敢闹出幺蛾子就等着被吊死在影向山下的废弃神社里当晴天娃娃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盯着二百露出不怀好意的恶笑,杂役姑娘眉梢一挑根本不吃这份威胁。她脚下一软顺势往地上一躺,敞开嗓子拽紧头发,踢腾着两条腿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来回翻滚:要了命了!有人败坏大人的清名啊!我要告发 一众仆人赶忙低头憋笑,总有没出息的废物憋不住,放屁似的气音这儿一道那儿一道。 这样的闹剧实在是太不优雅太不体面了,管家肿着张瓦片脸面色铁青。几百号仆妇杂役里只有这个二百摩拉买来的便宜货最难管教,她就跟猪肚子上那块囔囔肉似的,没什么吃头又不好杀,蹭在刀刃上滚来滚去的甚是碍眼。 她既不怕丢脸也不要脸,大错不犯小事不断,滑不留手就跟趴在鞋面儿上的蟾蜍一样,恶心,但又不能就地拍死弄脏了好鞋子。 柊大人可是有情有义慈悲为怀的大好人,这样的名声,这样的大好人怎么会随意打杀家中下人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管家由衷希望大貉妖能把这丫头叼走吃掉算了,也好挽救挽救自己头上日渐稀疏的毛发。 行了!闭嘴。他喘着粗气甩袖走人,心里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狠狠教训这丑丫头一顿。 所以,并不想吃哑巴亏的二百这几天都过得很谨慎。 藏好摩拉她就从门板攒的床上跳下来,光脚套上布鞋拿起梳子叼着,解开系带左一下右一下压平衣角重新系紧,三两抓把细软塌的软黄毛扎成半个丸子头,杂役统一的屎绿色短衫套在麻布衣裳外。 完活儿! 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能在客人面前露脸的仆人换上才发下的新衣,无论男女都尽量把自己收拾打扮得光鲜亮丽不管讨好巴结上哪位大人后半辈子都算有了着落,谁愿意放着绫罗绸缎不要去穿粗布麻衣? 上面刚传了话来,说是九条家的那位养女突然决定随行出席 平日眼高于顶的厨娘们突然炸窝一样焦急忙乱大人物随便一个小决定都会让她们惊慌失措忐忑不安,生怕犯错丢掉手里的肥差。 已经有穿着棕色外衫的人双手合什四处央求哀告了,终日困在院子里承担繁重劳动的她们如何知道天领奉行的大将在饮食上有什么忌讳?就算没犯忌讳,不能让客人在席间露出满意的微笑也是厨房的失职啊! 第2章 这会儿临时派人去外面打听?仆妇们的眼神就像藏在洞里的鼠子,来来回回的扫,飘忽不定。 大人物在饮食上的偏好哪是容易打听到的消息?市面上问出来的多半都是幌子,做这件事的人得不了多少赏却担着干系,换谁谁不犹豫! 很快有人眼尖扫到刚走出柴房伸懒腰的杂役姑娘,顿时眼前一亮,抬抬下巴努嘴示意别人一块看。 二百名义上算作大小姐院子里的扫地娘,应该住在柊府内宅的院落里。可惜千里小姐身边的比丘尼和侍女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像讨厌潮虫一样讨厌她,在女眷内宅中找不到活计做的乡下姑娘便被踹去杂役院子里和最下等的粗使老婆子们打混。 她站在柴房门口伸了个大懒腰,打哈欠的嘴半张不闭,忽然睁开总是眯缝着的眼睛朝四周看看:嗯? 二百姑娘呀,嘿嘿,嘿嘿 厨房管事笑着凑到她身边,搓搓手把头抬了抬:都知道你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劳你帮个小忙怎么样? 这会儿用得上她,管事说起话来又文雅又好听,跟璃月人似的四个字儿四个字儿往外蹦。这些漂亮词儿的复杂程度与事情的棘手程度呈正向相关,二百重新把眼睛眯起来。 她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第2章 厨房管事耸肩弯腰凑在二百耳边和她低头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抬起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并在一处轻轻搓了搓。 办事儿没问题,拿钱来。 花多少钱办多少事,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个你看,时间紧啊,太阳已经快要升起来了,要不咱先走着再说?管事的试图蒙混过关,二百眯着眼睛笑,一把抓住她那套了三四圈儿肥肉的手腕子:姐~姐~阎王还不差饿鬼呢,我这一大早起来热饭没捱上半口先把脑袋别裤腰上给你跑腿儿,总得打发几个买命钱吧! 两万摩拉不二价! 头发花白的厨房管事那张白胖圆脸呱哒一下就落下来,阴冷阴冷的斜着眼睛往二百身上刮:姑娘大了身子也沉,央不动了呢。 那你就另请高明呗。 黄毛丫头一手捏着短袄上的系带尾巴绕着圈的甩,另一只手茶壶似的叉在腰上,脚也伸出去一只向外撇着,就差浑身上下有节奏的嘚瑟了,我可以不赚这两万摩拉,毕竟保命要紧呐。天领奉行的大将,啧啧啧,没事儿打听这样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背后就多出几个窟窿来。 这并不是个笑话,乃是事实。 说笑呢姑娘何必往心里去?厨房管事的圆脸又变成了一朵发面花儿,只是这两万摩拉忒占地方,恐怕不方便拿吧!不如先在我这儿给你存着 别啊姐姐,空手套白狼这招,咱们之间就算了吧。你给我弄个昨儿剩的齐整肉菜算一万,再拿个袋子装一万,我出去打听消息不得疏通疏通关系?想想回头大人赏你时那得有多风光! 二百拍拍厨房管事的胳膊,满脸都是为她考虑的真诚。她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和人讨价还价,反正这时间紧又不紧在她头上,厨娘们的死活和她也啥没关系。 剩菜剩饭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厨房说了算,比起金灿灿的两万摩拉,直接打骨折听上去让人心里舒服多了。 就知道姑娘是个贴心的!管事热切的帮二百理了下毛边儿袖口,转身吆喝人做事。 有一点她没说错,打听九条裟罗那种上流人物的好恶私事,不花点钱肯定得不来真货。 昨儿柊大人招待族中家老,后肘这样油腻腻的俗物没人愿意碰,厨娘们捡最完整的热了连盘塞进食盒。单手拎着肘子,二百将摩拉袋子挂在腰带上,东西到手说走就走。 这样真的行吗?厨房里的仆妇们活像挤在岸边讨食的鲫鱼,一个个跟在管事身后伸长脑袋往后门外看。管事挥手哄散他们,转身往水缸旁走:行不行的总之麻烦推出去了,万一出了纰漏都是二百那死丫头办事不力,和咱们这些灶上的人有什么关系。 于是一片管事英明的夸赞声就响起来了,杂役院子里恢复了应有的大户风范。 从容且淡定。 出了勘定奉行府后门,二百三拐两拐从长满荒草的山坡上滑下去。这山包底下就是离岛的海,远方雷云集结霹雳刺目,活生生将稻妻困死在一望无际的大洋深处。 理论上,任何没有通关许可的人都不得擅离此地。不过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嘛,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总有方便例外以及特殊情况的路子。 山下嶙峋的岩石峡湾里藏着只又大又圆的结实木盆,和一般的澡盆子不一样,这玩意儿屁股上多了个散发着幽幽不详气息的方块。 二百提着食盒跳进盆子,放下肘子一掌拍在方块上,这东西原地蛄蛹几下,忽然突突突的喷出水波和气浪,推着澡盆子乘风破浪一骑绝尘。 从离岛走路腿儿着到鸣神岛紧赶慢赶也要花一整个白天,顺着洋流划舢板得用上小半天,换了这私下淘换来的至冬科技,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抵达目的地。 澡盆子叮当撞在生有厚腻青色苔浒的废弃海滩上,二百用海藻和青苔盖住这个难得的交通工具,提起食盒直奔鸣神岛辅城外的杂居地。 要打听某个人的消息,找他的仇人最靠谱,保管连这人爹妈都不知道的私密事儿也能给挖出来。 她熟门熟路摸进遍布低矮小房子的背阴小巷,没花太多时间就在巷子最里面找到目标。 二百运气一向不错,不少熟人都在,荒泷派正热热闹闹的为老大办欢迎宴欢迎荒泷一斗先生本月第五次顺利出狱。 兄弟们喝着呢? 杂役姑娘和这些精力充沛但无所事事的闲散青年们熟得很,抬手打个招呼就往里面走,大家纷纷收起没地方放的腿,好叫她走到最前面去。 几张掉漆破桌子拼出的简易宴席从头到尾差不多全是绿色,唯一的荤菜是条鱼,端端正正摆在刚出狱的鬼族青年面前。 这家伙衣服也不好好穿,敞着怀露着胳膊,鬼族特有的花纹在脸上随着大笑挤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他肺活量极好,一连串爽朗豪迈的笑声下来几乎不用换气,二百兄弟也是听说本大爷今天出狱专门过来的吗! 二百把食盒压在桌面上,瘦成猴一样的丸次伸手打开它,肥墩墩颤巍巍的大肘子引出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 哇!哇哇哇哇!丸次首当其冲遭遇到炖肉的香味攻击,差点没含住口水让它滴答下来,二百哥仗义! 猪肘这种东西要小火慢慢的使劲炖才能炖出香味,一个没弄好就有股说不出来的骚猪腥臭。而且它价格极贱,很多上流人士看也不看只当给盘子做装饰的物什对待,所以总能从宴席上完整撤下来。不过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玩意儿跟熊掌驼峰没有甚区别,花几个摩拉切上一两带回家就小酒,美滴很! 吱呦吱呦的嚼,吱呦吱呦的喝,再来阵凉风,绝了! 小弟们起哄递来把尺长小刀,叫着嚷着要二百哥分肉,二百接过刀看向荒泷一斗:荒泷老大否极泰来,给兄弟们讲两句呗? 也就是帮派二把手久岐忍不在,不然说什么二百也不会接下这把分肉的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切呗! 天领奉行的牢房里能有什么吃的,无非豆饭就萝卜干。鬼族又不能吃豆子,结结实实饿了三天才被放出来的老大能管住自己不扑到肘子上连盘端已经很讲义气了,别人说什么根本就是有听但没有听进去。 在场总也有十几号人,二百刷刷将微微放凉的后肘切成大小一致的肉片,肘子棒骨连带切不动的筋肉沾着肉汤一股脑全都归了荒泷一斗。 去去霉气,喝一杯!面前摆着浑浊的酸酒,二百举起杯子从老大到小弟碰了一圈,仰头一饮而尽。 鬼族青年一下就咬碎了棒骨骨节,就跟嚼香脆小饼干似的。他痛饮几口酒浆把碗扔桌上,仰着头打嗝:呼哈!给面子!好兄弟! 老大说的对,二百哥是好兄弟! 这些人连酒杯都攒不出一整套,却个个脸上带着笑。 二百笑笑,从摩拉袋子里一把又一把抓出金灿灿的硬币撒了一桌子:恭喜荒泷老大出狱! 欢呼声与口哨声几乎掀翻房顶,小弟们忙着分钱去了,荒泷一斗叼着棒骨凑近了小声道:兄弟,你有心,本大爷承你的请,你是不是有事要本大爷去做? 第3章 二百笑眯眯推开他。 有事喊荒泷派没事叫街溜子,我成什么了!她从旁的盘子里捏出颗盐水罗汉豆扔进嘴嚼嚼,抬起右脚踩着凳子横梁直哼:你也忒看不起人。 这罗汉豆口感稀糟稀糟的,估计是哪个小弟路过绀田村时顺手从人地里薅来,放点盐放点水烧火煮了就算个菜。滋味寡淡没嚼头,就这过几天还得去给人补种点东西赔礼,要不然这些无业游民怕是早就被天领奉行一条索子拿走送去盐场干活儿去了。 不是不是,荒泷一斗表示自己或许脑子不会拐弯,但绝对不是个傻子,本大爷就想着有来有往才是好朋友,不能白白吃你的好东西嘛! 二百平日里不喜欢把眼睛睁开,不过这会儿倒是正眼看了看这位耿直的豪杰。 实在是凑巧,我原本不知道荒泷老大今日重获自由来着。想着领了府中要事横竖一时半会儿办不完,不如先过来探望兄弟们,谁晓得恰好遇上,老大你想多了。 没想到会撞上荒泷一斗是真的,来找荒泷派却是实打实的故意。 九条裟罗与荒泷派从上到下都不对付并非传闻,想打听她的喜恶就得找这些精神小伙。 意识到或许能帮上忙,鬼族青年那对红色的尖角都平□□神了几分。他也是抬起一只脚踩着凳子的姿势,整个人肌肉贲起魁梧得像座小山。 勘定奉行不就是收税的嘛,能有啥事儿啊?哥们儿收保护费在行,你说,谁不守规矩本大爷立马带上家伙去他铺子前面热闹热闹! 这家伙的热闹热闹无非是堵住路搞些行为艺术,抡大锤杂耍之类的,真要□□掠勒索威逼他反而不乐意干。久而久之鸣神岛的居民们到底还是接纳了这位奇奇怪怪的异类,当然了也可能是出于恐惧心里,总之没谁向天领奉行提出主张要求彻底铲除他。 第3章 二百兄弟你有事儿只管交代,荒泷派上下义不容辞! 荒泷老大把他胸口上的皮革带子拍得啪啪作响,这家伙为了让披风显得挺括还专门在内衬里塞了不少竹条,是个要面子的角色。 二百自然是给他这个面子的,她沉吟片刻,痛痛快快说出勘定奉行府上的要事。 年节里三位奉行大人少不了饮宴聚会,我也只是出来跑腿儿罢了。 荒泷一斗自由自在惯了不觉得卖身给人做下仆是件好事,但架不住他手下的小弟对此艳羡不已。丸次提着酸酒过来劝饮,听到二百说起她的差事便羡慕道:我听说柊大人府上发赏发得爽快,是真的么? 二百端起酒杯笑而不语,对方啧啧赞叹着添了酒就去找人吹牛。 这都是现成的话题! 那些大人物家里总是规矩多,这不行那不许的,看着就难受!荒泷一斗想起这次入狱出狱的经过,心头尽是不痛快。 尤其那个九条乌龟!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什么叫扰民?本大爷哪儿扰民了?还寻衅滋事打个贼子而已 有一块没一块的吃了点罗汉豆,二百翘着脚听荒泷一斗发表针对九条乌龟的近万字声讨。从九条大将目中无人不讲道理到九条大将趁人之危投机取巧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点,事无巨细。 别说九条小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就连她射箭时动哪根手指头代表什么意思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时辰过去,这场仪式感远大于实际内容的欢迎宴终于落下帷幕。弯着背的鬼婆婆出来监督小伙子们收拾碗筷归还桌椅打扫卫生,二百趁人不备在老婆婆的围裙兜里塞了把摩拉。 一把年纪的人,能不吃的苦还是尽量不要去吃啦。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收回去!鬼婆婆慌慌张张掏出金币,没个正行的黄毛丫头手脚并用滚过桌面落在另一边坏笑道:买点儿米存着吧,这是买情报的报酬,给了荒泷老大就跟扔在水里一样。 老人家腿脚哪里赶得上年轻人,她被桌子拦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二百连蹦带跳跑出这片贫民窟。 唉 回程逆风逆水,比来的时候多花了半个时辰,就这翻进后门柊家下仆们的午饭时间也还没到至少在客人心满意足的离去前,他们没资格吃任何东西。厨房管事高一声低一声的指挥厨娘们为晚宴做最后的准备,一回头就见二百叼着根草叶子靠在门框上笑嘻嘻的。 鸣神在上啊!她几乎跳起来转了一圈,扔下手里的锅盖抢到杂役姑娘面前,就等你了小祖宗,打听得如何? 包姐姐你领赏的!二百掀起袖子给自己扇风,眯着眼睛向管事使了个基本看不出来的眼色:九条大人喜欢厚蛋烧,收拾方正精致些,装饰务必严肃 她压低声音传授了不少机密,厨房管事喜笑颜开频频点头,好话不要钱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喷。 就知道托付给姑娘再也不会错,今后还得多多仰仗。 万一得了九条大人的好,柊大人的赏钱自不必说,过上几天活动活动把亲生女儿带进府里放在灶上做事,厨房这块风水宝地又能在自家手心儿攥上一段日子。 属于杂役的活儿前几天就办完了,二百借着打听消息在外面浪了半天,现下带了准确情报回来她就算躲在厨房炉灶旁摸鱼管事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做没看见。 年节里无花可赏,针线娘们点灯熬蜡日夜不息的用霓裳花绸缎扎出各色花样,一朵一朵全都结结实实绑在乌绿的枝条上。饱含着潮气的海风吹过,沉甸甸的就像见了人弯腰鞠躬陪笑一样。 黄昏时分,勘定奉行府正门敞开。管家领着六个年轻貌美的侍女和六个俊俏秀气的小工守在门口焦急张望,恭迎从鸣神岛款款而来的贵客。 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就换了新款式的灯芯和琉璃罩子,枫丹的古董手艺与须弥的浪漫色彩妆点出五光十色的璀璨斑点。漂亮的光晕撒在整齐严谨的石砖路上,无论马车还是机械车压过去都非常平稳,海边筛来的细沙填在砖缝里,务必保证不会把客人的马蹄与车轮子弄脏。 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九条奉行与神里奉行各自骑着马并驾齐驱向柊府缓缓行来。裟罗小姐也骑在马上,她落在家主身后陪伴着乘车的神里小姐。 看守隘口的士卒慌忙把消息传递给管家,管家又把这件事交给心腹,心腹拿出最快速度跑回府内传话,层层通报后柊奉行不早不晚刚刚好的在客人们抵达檐角前迈出门槛。 三奉行平起平坐,谁也不比谁低半头,这里面需要拿捏的细节实在是太多啦! 九条大人,神里大人,两位同时光临,真是叫寒舍蓬荜生辉呀! 檐牙高啄庄严肃穆的烧衫廊柱下,柊家主精神矍铄气色红润。勘定奉行的长官柊慎介同时也是柊家的家主,他看上去慈眉善目清正端方,简朴的细麻衣裳在灯火映衬下隐隐映射着浅金色碎光。 九条家主与他年龄相仿,下了马将马鞭交在儿子手里,把那个面貌斯文清雅的青年带在身边介绍给同僚:柊大人安好?这是犬子廉治,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令郎一表人才,令人见之心喜呀!柊慎介上下看看九条家的年轻人,目光移向另一个社奉行神里绫人。 这小子明明低了一阀却和两位年长前辈平起平坐,实在叫人心里烦闷。此前锻刀世家叛逆连带得神里家主早逝,本想着社奉行一脉或许就要没落下去,不想神里绫人行事有度心思缜密,到底又把家业给撑了起来。 这样的年轻人若是生在自己家该多好?偏偏落在对手家里,那就不太讨人喜欢了。 他也是个五六十岁的人了,膝下只有个女儿,如今千里年华正好,女婿的人选正该提上日程。 劳柊大人年节里还要辛苦,惭愧。神里绫人领着妹妹神里绫华一前一后见礼,有着白鹭公主美名的少女微微屈膝,柊慎介马上回头喊来侍女们簇拥着她。 千里一直念叨着要请神里小姐品茶鉴曲呢,已经闹了一天了。他提起自己的女儿时表情分外慈祥,神里绫华跟着微笑起来:我也非常想念柊小姐。 九条家主顺势唤来九条裟罗,很是含蓄的向众人炫耀这个养女:刚好裟罗也在,这孩子心里只有鸣神大人的教诲和手上的武艺,为人难免呆气了些,现在想想年轻女孩果然还是要和其他女孩子一起玩耍才对嘛。 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女孩儿么,分分茶,弹弹琴,做些风雅的事就够了。柊家主捋着胡子表示同意这个观点,他不着痕迹的朝神里绫华的方向扫了一下,动作很轻,但是意思很到位。 第4章 神里绫华在民间声望甚高,这对麒麟儿里的哥哥不好对付,妹妹却是个弱点。她是女子,身为女子却不甘心乖乖待在后院里,妄图与男人争名利,这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白鹭公主就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似的与九条裟罗并肩被侍女们请去后院,神里绫人含笑深深看了柊家主一眼。 吾妹聪颖,志存高远,干卿底事? 守在门口迎接贵客这种好事儿向来轮不到二百。比丘尼说她打从骨子里就不够谦卑柔顺,让人看到难免有失体统。管家只觉得便宜没好货,要不是顾及柊大人的清名他早就叫人把这丑丫头拖出去扔海里了,如此邋遢的东西怎么能放出去碍客人的眼呢? 总之都怪她骨头太硬,给小姐们做下马车时的垫脚都嫌硌得慌。 贵客到齐,柊府前厅后院都围绕着客人们的需要忙碌不已。二百偷得清闲,兜着从厨房顺来的点心坐在后门的门槛上一块一块往肚子里填。 丝竹弦管或清越或喑哑的呜呜咽咽,稻妻传统雅乐听着就跟闹鬼一样热闹。据说柊大人专门叫了玲珑屋的艺伎过来献舞,好些男仆都忍不住换班偷偷摸过去看。 耳边乐声与歌声甚是嘈杂,她拍掉指尖和嘴角的点心渣,盘算起接下来要寻个什么活计。 在柊府混了六七年,管家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浑浊,不想法子寻条活路难道还真就任人摆布了吗?二百既不想稀里糊涂给某个面目不清的男人生儿育女,更不乐意脱衣卖笑做皮1肉1生1意,别说家妓如何如何,家妓也是妓。 呸! 母亲当年咬牙把她卖了死契,如今除非柊慎介点头,否则二百连花钱给自己赎身也不被允许。卖得便宜赎的也容易,可一个终日在杂役里转来转去的跑腿儿如何见到柊府的主人这是个好问题。 那老东西满肚子心眼儿没一个好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不如抱着澡盆子跳海里随波逐流离岛多异邦人,二百自小没事就在街头混迹,其他暂且不提至少各国语言她都能说会说,甚至说得相当不错,也许能从这个地方想想法子? 第4章 一枚殷红油润的珊瑚骨。 拿在手中把玩时温润如玉,簪在美人发间时耀眼夺目,搓一搓软香四溢,揉一揉如同凝脂。若是放在水中养着,又会像一丛火焰喷薄而出,实在是妙。 这东西需得水性极好的人潜入四五米左右的海底,在礁石缝隙中瞪大了眼睛寻觅。找上几百尺见方的海底兴许能摸出几块散落在海床各个角落的姝色,带出水面就要立刻送到积年工匠手上细细雕琢才成。 此刻它正簪在艺伎姑娘鸦雏般乌黑的发髻上,随着她的舞动微微摇曳。 稻妻最好的扬屋总能调1教出最让人满意的艺伎。这些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青春的气息即便惨白的铅粉也遮盖不住,眼尾轻佻的水红色以及故意显露出来的颀长脖颈无不充斥着各种暧昧暗示。 她们随着琴师韵味悠远的弦音鼓点翩翩起舞,最是那一低头一抬手的风情,又柔又软好似没有骨头一样。 年长的大人物们无不轻轻点头嘴角微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美人儿就该这样,闲来无事随意把玩,顾不上时她们自己会去寻个不碍事儿角落待着。 垂坠感十足的裙裾中白皙细长的腿若隐若现,每个动作都整齐划一得仿佛镜中影像,遍洒金泥的乌木折扇婉转飘飞,暗藏着艺伎女孩们无法说出口的情丝若是能叫席间随便哪位大人看中赎身可就太好了呀!虽说无论长幼性别她们都不挑,但年少英俊的目标更佳不是么?可惜席间两位青年俊彦似乎都心中有事,无暇接受那些飘荡在空中无处着落的情意。 酒席以神里绫人为中心分为两部分,他左面上首处坐着柊家主与九条家主,他右面依次是各家来见世面的年轻人。九条裟罗和神里绫华被安排在席尾,柊千里作为主家负责照顾两位娇客。她很积极的为客人们介绍席间种种珍馐,神里小姐温柔的时不时回应几句点评,九条小姐正襟危坐端庄肃穆。 九条廉治坐在神里绫人与柊千里之间,单纯柔软的女孩就像每一个千金贵女那样优雅温顺,比起席尾看似全神贯注实则走神的那两位,更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与保护的欲望。 她就像雨后滴着水的纯白茉莉。 当然了,白鹭公主与裟罗妹妹他也是非常敬重的,只是她们太能干了,这种敬重中混杂着大量疏离。 神里绫人打起精神应付两位难缠同僚的同时每隔几分钟就要看看坐在席尾的妹妹。不不不,他绝不是担心柊家大小姐怠慢胞妹。千里小姐是位非常传统的稻妻姑娘,她对自己未来的定位脱不出某人妻子的框架,仅凭这个她便注定了不会成为他的对手,社奉行自然乐意对一个无害的女孩温柔体贴些为什么不呢? 不过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眼下的稻妻却并不是可以坐在樱花树下风花雪月谈论诗词歌赋的情势,希望绫华不要受到这种不良影响。 应该不会,只是做哥哥的难免担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舞蹈的艺伎们得到许可撤下去休息,柊慎介含笑看着女儿:勘定奉行府花园中有一尊鸣神大人的七天神像,千里?不如就由你领诸位客人前去瞻仰一二? 接下来的对话只属于三奉行,不适合其他人旁听。 柊千里优雅起身,温柔客气的发出邀请。在座没有缺心眼的人,瞬息之后广间内便只剩下三位奉行大人以及勘定奉行为数不多的心腹。 要不是奉行暴毙这种事必须向鸣神报告,柊慎介不在这儿摔杯为号试试身手还真叫人深感遗憾。神里绫人脸上挂着清浅微笑,心里一点也不含糊的蛐蛐同僚。 柊家主忽然动动身子左右审视,并没有发现令自己突感恶寒的所在,他调整一番终于张嘴往正事上拐。 诸位,眼狩令施行数载,收效甚微啊!他换上忧国忧民的表情,一只手压在几案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总有不尊圣命的刁民怀抱侥幸心理企图反抗,九条大人一定能理解我的苦闷 唉,谁说不是?世风日下!神之眼本就是神明的恩赐,神恩浩荡缥缈,今日赐下明日收回又有什么呢?那本就不该是属于凡人的东西。九条家主意有所指,三位奉行里只有社奉行神里绫人是水系神之眼持有者,此时不挤兑他更待何时? 月白发色的青年不动如山,嘴角的笑意像是焊在脸上一样。 不知柊大人有何吩咐?他轻快的讽刺了一句,甚至还有闲心用手中木箸戳戳面前那枚悬浮在清酒中的腌梅子。 柊慎介敢张嘴要求他上缴神之眼吗? 哈,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稻妻是特权社会,三奉行就是除去鸣神天守阁与影向山鸣神大社外最大的特权世家。除非柊家主真是个廉洁奉公绝无私心的人,否则他绝不会提出任何损害奉行特权的建议。 今日借由眼狩令把他神里绫人挤兑进死角,焉知明日不会有人使用同样的伎俩挤兑柊家? 须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呐!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干劲足。柊家主果然越过这个危险的话题,他与九条家主交换了一回眼神,我觉得针对那些总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钻空子拖延的刁民,三奉行也该拿出些更严厉的态度了,不然鸣神尊主交代的任务究竟要拖到何时才能完成? 神里绫人压根不认为稻妻需要眼狩令这种古怪的规则,收缴神之眼,只会将稻妻民间的神之眼所有者逼迫到对立面上去,属于是吃饱了撑的平白给自己树敌。但这东西正是雷电将军亲自要求,社奉行作为主管文化与祭祀的机构既无兵权也无财权,除了尽量拖延外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白鹭公主神里绫华曾多次上书恳请鸣神详查民间呼声,奈何一封又一封情真意切的请愿书发出去后都像泥牛入海那般再无音信。他知道妹妹苦心书写的信件没有一封能送到将军面前,但又不忍见她煎熬,只得佯作不知,任她自行参悟。 社奉行垂下眼睛微笑,他这样安分不冒尖,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心情都好了起来。 既如此,我等应当一同上书将军大人痛陈利害,唯有雷霆手段方能辖制住那些刁民。另外近来总有身携神之眼的人妄图逃向海外,既然将军以雷电之威护住稻妻四岛,你我也该严守门户,不可放任小民自行其是。 九条家主说起话来总是正气十足的,到了他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地位,人生剩下的时间只需要悉心教养继承人就足够了。天狗裟罗是他的养女,此外他还有两个儿子,长子饱读兵书勇武过人,幼子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从不与兄长争锋,很叫人省心。此番带着幼子出席柊家的宴会,他本打着与神里家联姻的想法柊慎介这样的老狐狸不好拿捏,就算娶了他的独女九条家也不一定能获得更多利益。 第5章 但是神里家就不一样了,先不说神里绫华本人在民间的声望,就神里绫人那宠妹妹的架势,谁娶了他的妹妹谁就捏住了他的软肋,不愁捞不到好处。 结果廉治这傻孩子偏偏就在席间频频去看柊老狐狸的女儿,白鹭公主那样能带来大笔陪嫁与利益的好姑娘他是话也不上前说一句,实在气煞亲爹。不过说回来幼子娶到的妻子弱势些也很好,柊家不是家底薄的人家,综合比较一下两位小姐的性格,九条家主又有些偏向柊家。 毕竟两家即将展开合作而神里绫华又总有些不安于室 几经摇摆,九条家主决定暂时先和柊家主站在一边。 九条家主所言甚是啊!柊慎介提起长颈酒壶为九条家主满满斟上一杯,将酒壶放在神里家主手边。 长者怎么能对年轻人太过殷勤呢?这样会惯坏他们的! 我也正有此意。他看向那只远从璃月泊来的甜白瓷酒壶,它器型饱满圆润宛如羊脂,烧上十窑也难得出这么一件完美的作品。 接收到同僚的暗示,神里绫人沉默片刻,终于勉为其难吐出几个字:啊呀,对不住,我有些不胜酒力了呢。 有的酒就算酸一些浊一些也能放心痛饮,有的酒哪怕泛着琥珀色的浅金光泽也万万不可多喝。 柊慎介的视线从酒壶移到神里绫人脸上,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与他父亲生得很像,是他三秒钟前非常看好的女婿人选。但他拒绝了,他拒绝的不仅仅是一杯来自枫丹的美酒,还有勘定奉行的橄榄枝以及三奉行彻底把持稻妻的美好未来。 神里绫人镇定自若的抬起眼睛迎向柊慎介,他没有再说一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柊大人收回眼神,大笑着举起酒杯与九条大人碰了一下。 社奉行既然想游离在外,那就随他去吧。 三奉行都有单独向鸣神上书的权力,然而鸣神大人武勇过人却不擅庶务,最得她看重的始终是天领奉行。只消九条稍稍改动一下卷轴的次序,社奉行写出的谏言自会与他妹妹反复念叨的那些幼稚之语一样被隔绝在神明身外。 第5章 七天神像这种东西,谁也不知道它来历如何,也没有人知道它散落的规律与原因。总之它就这么立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石制高台上或坐或站尘世执政的等身石像。 鸣神的神像老实讲与她本人的传说一点也不像。抱着铜镜的贞静女子与挥刀劈砍的女武神怎么想都贴不到一块去,然而无论八重宫司还是三奉行都确认了神像与将军大人生得一模一样。 算了,那就这样吧,你们说了算。 千里小姐陪同诸位贵客在府内花园散步,这件事传达的比客人们的脚步快得多。杂役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消失,精致温顺的侍女等距排列,站在既能得用又不碍手碍脚阻挡视线的角落里等待命运垂青。 二百坐在后门上,隐约见园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的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拍掉点心碎渣,脚底抹油似的弯腰顺着墙根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坚决不给大小姐展示宠物的机会。 要死了!二百那丫头呢?给我把她抓出来! 大小姐的奶妈领着一群仆妇闯进杂役院子,马上就有人向她告发二百的行踪。大家齐心协力,好一通折腾后终于抓到藏在松树树冠里的杂役姑娘。 疼疼疼疼疼!二百拼命挥动双臂踢腾两条腿,就算寡不敌众也不让围攻自己的仆妇们好受。但凡上前抓她的人少说都挨了三两下,见她扭得跟条蛆似的,奶妈气得头脸发胀,赶紧扔水里去洗刷干净,小姐要用她! 一块核桃皮蛮横的塞进嘴里,先是股直通天灵盖儿的苦味,紧接着从舌头到嘴唇就全都麻了。 这位凭借着哺乳能力在后院拥有一席之地的奶妈向来干练,她生怕二百这种野性难驯的东西坏了客人的兴致叫自己奶大的姑娘没脸,很是未雨绸缪的先给她点厉害瞧瞧。 反正这核桃皮剂量也不大,毒不死人,顶多也就是哑上几个时辰不得吃喝而已。不然的话万一要是这死丫头胡乱说些不中听的腌臜事可怎么办? 自然得让她发不出声音才好! 被七八双手摁在冷水桶里一顿揉搓,二百风里来雨里去浪出的微黄皮肤被搓得白嫩嫩红扑扑,体重直线下降了至少两斤。不过等华丽的外衫三层又三层套在身上,她反倒比之前重了五斤。 把眼睛睁开! 熟悉的藤条蘸盐水敲在小腿上,眯眯眼的黄毛脏丫头渐渐变成一尊精致沉默的人偶。 累死我了行了! 奶妈锤着腰退开,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满意点头,总算有点人样子。 怯生生的少女有双世所罕见的漂亮眼睛,眼型微圆且大,睫毛浓密眼角上翘,眼波流转间顾盼神飞。两颗瞳仁一边是沉静的烟灰蓝一边是活泼的翡翠绿,衬着她身上严严实实的浅色和服,整个人裹得活像只三角形的长毛三花猫。 二百说不出话,心里反反复复把奶妈姓氏上下三十六代骂了一个遍。 带去给少爷小姐们赏玩吧,要是不听话就用这个抽。她把藤条交给闻询赶来的侍女,这些同样有出身的少女嘻嘻笑着将木着脸的二百赶到花园里。 一只没尾巴的猫儿,多有趣呀!哈哈!女孩子们从树梢上取下绸缎花想要绑在猫脖子上,二百嫌弃那骚粉色,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小腿肚子上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侍女用藤条抽了几下,指着她摇头:不听话!坏猫! 嘻嘻,猫儿都是不听话的,她学得还挺像。 清脆笑声很快引来客人们的注意,二百跪在路边草丛里,因为她现在是猫,所以被允许抬起头直视白沙小路上的高贵客人。 三位小姐一位少爷好奇的看着草丛里的异瞳少女,大小姐腼腆表示这是她的玩伴。面容陌生的两位小姐眼底闪过同情与了然,唯一的那位少爷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殷勤的围着千里小姐一心和她说话。 小姐少爷,我们是给这只猫儿戴粉色的花好看呢,还是大红色? 侍女活泼调皮的问道。 要不是嘴里塞着核桃皮,二百高低非得骂她一句不可。 柊千里想了想,转头询问客人的意见。 神里小姐和九条小姐觉得什么颜色好看? 神里绫华复杂的看了眼柊千里,又看看那群热热闹闹打扮猫儿的侍女。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站在人的角度这种可怕的事情必须立刻禁止,但勘定奉行乃三奉行之一,代表社奉行亲民一面的她不能胡乱说话只怕牵连到兄长。 九条裟罗只觉得这个游戏很无聊。 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 我不喜欢猫狗之类的宠物。天狗少女冷冷扫过乖巧跪坐的猫咪,打从心底看不上这种逆来顺受的软骨头,但也无意磋磨她。 是啊,很漂亮,很好看,也很可爱,嗯神里绫华知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等她们告辞后这女孩怕是会因为讨不到客人喜爱而受罚,不过我还是更愿意和千里小姐坐下品茶。 大小姐是个天真且单纯的人,听到神里小姐这么说,她便高高兴兴使唤人在鸣神的七天神像下安排好茶桌茶具。被客人称赞可爱的二百也得到一张软垫,她可以跪在垫子上为大小姐烧火煮泉水。 佳人的皓腕欺霜赛雪,她和她下首处跪坐的异瞳少女简直就像幅相得益彰的名画,很适合收藏在书房中细细把玩。这桌小宴上九条少爷与柊小姐之间的互动就是瞎子也能瞧出些端倪,另外两位客人也自得其乐。 神里小姐接受了两枚主人推荐的精致和果子,指着其中一枚对侍女道:把这个赏给辛苦烧火的姑娘吧,泉水热得恰到好处。 上好的白芸豆熬起沙,百般洗练再加入三盆糖才能调制成皮料的和果子精巧美丽,这种风雅的茶台旁出现粗使仆妇是一件多么煞风景的事呀!可是没有这些仆妇,侍女们就不得不直接与猫对话了。在主家眼里分家贡献来的女儿和门下豢养的猫儿没有本质区别,但她们自己心里还是很有高下之分的。 一个站在最末位的侍女上前低低道了声抱歉,端起琉璃晶砂茶盘将神里小姐的馈赠放在二百面前。行动间她故意拔掉插在和果子上的木签,心下对于自己被迫给个下等贱物送东西感到万分烦恼。 猫不就该低头舔着吃东西吗! 二百真就毫无埋怨的弯腰低下头在粉白粉白的和果子上咬了一口。 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贵族的少爷小姐们叫板呢?一个二百摩拉买来的玩物是不应该心怀不满的,管家正等着理由拿捏整治她。 第6章 低头啃和果子的好处在于可以顺势先将嘴里的核桃皮吐出来藏在手心里偷偷扔掉,事后也不怕奶妈发难。二百就这么干了,浅粉色唇印留在嫩白的甜点皮上,那个小小的口子也显得格外诱惑起来。 茶会后半程非常的和谐,没过多久比丘尼接了柊大人的传话前来报告三位奉行的密谈结束了,大家可以回到广间继续欣赏曲艺表演。 柊千里带着客人和宠物回到父亲面前乖巧的向他问候,柊慎介摸摸胡子,随手指指二百对九条廉治道:家中养的小玩意儿,九条少爷若是喜欢,就叫她坐在脚下侍候。 虽然比起神里绫人九条这小子简直就是个不能看的愣头青,但他胜在老实听话好拿捏。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眼睛都快粘到千里身上了,哪怕出于利益考量的联姻,做父亲的也希望女儿能找个疼惜她的丈夫。 愿意拿家中财产试探候选者的成色,柊慎介已经是全稻妻少见的宠爱女儿的父亲了。 九条家主对柊家主的打算不说心知肚明吧,经过方才的来往也摸准了八分脉。他向下扫了一眼,视线玩味的留在二百眉间多看了一会儿。 确实是个有趣的小东西,这样颜色的眼睛很难混出来呢。 二百跟块木头似的跪在千里小姐脚下,仿佛这些人谈论的是件她没见过的摆设。这种时候脸上毫无波澜才是最好的应对,不然丢了性命都没处说理。 贵人们豢养宠物是稻妻多年以来的风尚,好说不好听所以没人说,但现象一直存在。曾经有位宠物仗着颜色难得惹怒了主人,转天就被扔进娼寮去,接连不停生下数个复制品后一命呜呼。有这样血淋淋的例子在前,谁还学不会低头? 啊?哈哈,哈哈突然被奉行大人问话,九条廉治紧张得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这是千里小姐的爱宠,还是不必了吧! 再好看再罕见,这姑娘也只是个贱民,怎么能把她抬高到和千里小姐比较的层次上来呢? 柊慎介对九条少爷的回答很满意,这孩子的脑回路没有跑偏太远,不像神里家的年轻人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他呵呵笑了两声,慈祥又宽厚。 我这里可是从来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呢,她不能让九条少爷满意,实在是大错特错。他看也没看低头跪坐的二百,虽然有些可惜那对眼睛,但也不是那么舍不下。 比起女儿的婚事,这样一个贱民的死活无足轻重。 神里绫华抬头看向兄长。神里绫人与她对视的同时微微挑眉,心下有些诧异妹妹为何忽然同情心大作。 在稻妻,像这样可怜又无辜的少女每分每秒都在消逝,他们救不过来的。不过既然是妹妹恳求,倒也不是不能救一救眼前这个。 噗嗤。 社奉行大人展开折扇低低笑了一声,打断了柊家主尚未说出的话,不愧是勘定奉行呀 月白发色的青年温柔看向自己的姊妹:哪怕路边石头也必有出处。 他突然恭维了一句,柊慎介不能当做没听见。 贤侄可是喜爱这小东西?他不介意一份礼物送两回,送给谁都无所谓,就地打死也无所谓,横竖只是个贱民罢了,人都不算的。 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求,虽说看着着实讨喜,可惜我社奉行府实在养不了太多闲人。就算勉强收下也不过转手送去神樱大社,回头又要被八重宫司埋怨了呢。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性子顽皮! 神里绫人慢条斯理的讲了个笑话,九条家主和柊家主齐齐仰头大笑。 不知道这些人抽什么风,总之广间里笑声四起,充满快活的气氛,二百松开攒了一把汗的手心。 总算又活过一天,不必这会儿就掀桌子起来挣命了。 第6章 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把那个可怜的女孩要来神里家呢? 神里绫华幼年丧父丧母,兄妹二人互相扶持着磕磕绊绊长大。她吃过生活的苦也见过泥淖里挣扎的普通人是什么模样,不负白鹭公主美名。 以神里家如今的地位,救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不过举手之劳甚至手都不必举,动动嘴就是了。 她的兄长坐在对面,指尖捻着一枚乌润乌润的棋子。 绫华,她是勘定奉行家的下仆,我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所以神里家不会留下她。神里绫人将棋子落在棋盘一角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样特殊的样貌,离了柊家独自在外要怎么活下去? 对于投胎技巧欠佳的倒霉蛋来说,过于惹人注意的容貌不是赐福,算作诅咒也不为过。 无依无靠的年轻姑娘,她的亲人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第一次卖给柊家,好歹下人之间无人敢轻易侵犯劫掠她,第二次十四五岁的少女在很多地方都能卖出个高价了。 啊神里绫华捂住嘴,深切感受到一股厚重的无力。 她不知道这股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压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她从那可怜又无辜的异瞳少女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枷锁。 总会有变化的,绫华。神里绫人露出柔软的表情,他笑着安慰妹妹:坐在原地发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不是正在为此努力吗? 她惆怅的看向窗外,能干的村妇们蹲在河边漂洗衣物,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婴儿的襁褓。她们用一块黑布裹住满头青丝,赤着脚一边用力在冰冷的河水里踩踏一边大声说笑着家长里短。 一直看到绀田村消失在马车的遮挡中,她才寻回思绪:是的,哥哥,你说的没错。 我正在努力,我还要更加努力。 找条生路这事儿多少还得再努力些。二百趴在门板床上沉思。 客人们前脚告辞,后脚她就被管家指挥仆妇捆在原木上吃了顿藤条炒肉。原因很奇葩,大抵与二百自己的意愿没什么关系九条家主和神里家主脑子被屎糊了才会收下勘定奉行赠送的侍女,这顿打她跑不掉。人毕竟不如真正的猫狗,猫狗可爱但猫狗不会说话,理论上它们不会泄露主人的秘密,这是人类比不过的。 柊家主多少有几分遗憾,不过他早就料到此计不可行,遗憾一下也就算了,马上把那个被拒绝的年轻女仆扔到脑后。 只有平素与二百积累了仇怨的管家,此时此刻迫不及跳出来行使权力显摆威风。他倒是不敢未经主人允许就打死家中下仆,也不敢直接出手废掉不听话的二百摩拉,不过这些并不影响他下黑手,二十藤条也能抽得人下不来床。 藤条抽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好消息是没有破皮省了一笔包扎费,坏消息是这几天她都爬不起来也不能往外跑了,三餐堪忧。 不要误会,在吃这方面柊府还是挺大方的。坏就坏在二百算是大小姐身边的人,无论比丘尼还是侍女还是奶妈,不需要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院子里还有只猫没喂。 这得怪二百自己,谁叫她不肯向分家送来的小姐们伏低做小?若是侍女们来逗弄时多少喵喵叫上两声,别说几顿饱饭,就是四时点心当季的头花衣裳也少不了她的。 偏要硬着脖子做个人,那就得吃苦头,在稻妻没有哪个人是不吃苦头的。 垂头丧气趴了三天,中间厨房管事偶尔看着没人注意便派厨娘给二百送来些剩饭剩菜,这才叫她顺利熬了过来。倒不是说厨房管事多管闲事儿,主要还是不想白花摩拉。万一这个很能打听消息的跑腿儿死了,想再投喂出下个得用的不知又要往里打发多少钱,她有些舍不得。 再说了,就这些剩饭剩菜送一顿二百还得花上几个大子儿做为感谢呢,多送几顿之前花的那一万摩拉不就又赚回来了么! 她倒是愿意多投喂几天,囊中羞涩的二百却躺不了这么久,横竖三天就拐着站起来忙得不见人影这顿藤条只是个开始,年纪渐长她身为女子的特征也会越来越明显,这倒霉催的异色眼睛总有一天要惹来大祸。今日运气好遇到神里兄妹心情不错一句话救下她的小命,明日万一遇上个就喜欢见血的贵人,那真是死都不能死得利索。 另寻出路这事儿她早就开始铺垫,要不然也不至于稻妻满地都有熟人。如今只需要等到时机合适随时可以发力时机很快就到了。 年节过后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同时向雷电将军上书,恳请鸣神允许他们更加严厉的管束稻妻子民:包括并不限于动用军队抓捕不愿意上缴神之眼的普通民众,以及严守海岸不允许任何人、货自私进入或离开稻妻等等。 第7章 为了敦促鸣神下定决心,忠诚的勘定奉行慌慌张张向将军报告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消息被认为最不可能陨落的岩神,璃月的岩王帝君几日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遭人暗杀了! 天呐!地呐!那可是岩神呐!璃月的主人呐! 雷电将军隐遁天守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回避天理加著在魔神身上的磨损。换言之她怕死,或者说她不想死,有这个弱点在手,足够奉行大人操纵着稻妻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将军大人为了稻妻夙夜兴寐,不就是想要千年万载的统治这片海岛之国吗?这和两位老奉行的期待完全吻合嘛。 既然神明有这个愿望,下面侍奉的人肯定要想法子帮她实现啦,苦一苦平民百姓,骂名自有将军担着,他们这些劳心费力的忠臣良将真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太令人感动了! 大人们上书的内容普通居民上哪儿知道?但这并不耽误他们得知将军下了令锁国,甚至之前拖延着还能多捱几天的眼狩令也不能再拖了。如今不论任何人只要反抗眼狩令天领奉行就有权当场击杀,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收缴神之眼的进度突飞猛进向前跃了一大截。 为此天领奉行携手勘定奉行又是好一通的歌功颂德:将军德厚流光!稻妻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两位奉行大人这是高山遇了流水,伯牙见了子期,不说惺惺相惜吧至少也携手同心共同进步。千里小姐与廉治少爷的学术往来自然也得了绿灯,只消一个跑腿儿跑得快的人两边鸿雁传书,柊家主与九条家主对此是极为喜闻乐见的。 那么这个跑腿儿的活计应该交给谁呢? 第一天,二百提着袋摩拉去找了被迫滞留离岛的璃月商人,花上笔小钱后双方达成一致,没来得及出清的尾货作为次品被精明的璃月商人交割给二百。交易达成二百友情赠送他一个藏在峭壁下的泊船地点,货银两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相见不相识下回谁再落难了大家才会又一次成为好朋友。 带着这些次品,二百飞奔到鸣神岛找了家信得过的当铺,除去一匹花色娇俏的绸缎外其他统统开票活当。 第二天,她抱着这匹丝绸回到离岛,偷偷往勘定奉行府内溜时果不其然被门房老万拦住。 老万是门房上的老资格,究竟名字叫万什么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守门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么多年风吹雨打下来只有他还坚守着门槛不抛弃不放弃。这家伙同样从外面回来,嘴里咬着根竹签子,身上带着浓重的香料味儿,生怕人不知道自己赴约吃了顿好的。 见到大小姐院子里的猫,老万笑嘻嘻伸出只脚拦住二百的去路。 姑娘身上的伤今儿好利索了?这人笑起来鼻子眼睛总往一起凑,小眼睛里贪婪的精光盯紧了二百怀里那匹丝绸不放,发财发财,年轻人就该穿点鲜嫩颜色。 他只当这丫头终于想明白了有心要上进,笑容里不知不觉多了些许看到同类的了然。 二百知道他有个亲亲表妹,也知道他老婆与管家有点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厨房里的厨娘们早就传了八百个来回,晚上表妹什么时候叫声大什么时候叫声小大家都有数,满院子人都在猜到底是表妹技高一筹还是正头太太先一步发现端倪目前还没有定论。 是啊,院子里的姐姐她们善!猫儿眼的姑娘眯起眼睛笑,将怀里的绸缎亮出来给人看:你瞧瞧这颜色!这花样!这质地!妥妥的正宗璃月货!穿上这样的绸缎和服,将来也好跟着大小姐一起去姑爷家里落脚吧。虽说鸣神岛离得有些远,却也不至于不能回来,在家主大人跟前也能挣些脸面。 柊大人正在权衡女儿的婚事,勘定奉行府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消息了。不管怎么说二百也是千里小姐喜欢的宠物,她听到什么风声总比门房更迅速更准确。 老万心里一下子就活了。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大小姐这阵东风呢? 表妹虽好,奈何夫人猛如虎,轻易不可激怒。若要让那女人闭嘴,顶好把她塞进大小姐的陪嫁队伍送去九条家。这样一来既可拉远距离堵住悠悠众口,也好搪塞夫人万一将来东窗事发他大可以说自己早就浪子回头将人打发了。最妙的还在后头,要是哪天旧情复燃,幽会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他可不是去见姘头,那是找线人打听内幕消息,官司闹到家主面前也不在怕的! 第7章 二百放了个似是而非谁也不能说有问题的消息忽悠住老万,抱着绸缎施施然越过他走进柊府。眼下天色还早,不如回去睡一觉,等天色暗下来这偌大的柊府才是属于下人仆妇们的地方。 一觉睡到日头偏西。 那璃月的商人实在精明,和他们做生意二百只觉得整颗脑仁子都是疼的。不过这些人行事做派相对稻妻商人更加讲究,累就累点,不会轻易被卖掉。 睁开眼翻身坐起来,努力把自己往小麦色方向折腾的杂役姑娘踢踢腿伸懒腰出门觅食。她抄着袖子垮着肩膀偷偷摸摸溜进厨房,黄鼠狼似的低眉顺眼四处打量翻看,然后在厨娘们埋怨斥骂以及伸出来拍打的手中顺走新鲜的一饭一肉一菜。 妈的,老子养伤那几天你们给的都是些什么泔水?吃你们一顿干净饭菜怎么了?老子花了摩拉! 找角落躲进去吃饭,早上散布的流言晚上再听就已经发酵得很有规模了。 大家都在挤眉弄眼传老万和表妹的新进展,昨儿还花前月下,今儿就离愁别绪了? 老万能在门房上□□这么多年还娶了管家的亲戚做老婆,自然有他的存身之道,一笔小钱下去表妹忽忽悠悠就成了专门给大小姐缝衣的绣娘之一。那位大姐自己衣服上的补丁都补不齐整,明摆着就是去凑数混日子的。 事儿不大,勘定奉行府上有点权力的管事们都这么干,但是这会儿老万这一招透出的意思可不一样! 首先,千里小姐到了婚嫁的年龄,这一点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比起某些家族为了巩固势力狠心将三五岁的小女儿嫁出去给人磋磨,柊大人已经是全稻妻数得上号的好父亲了。 其次,千里大小姐招赘的可能性实在不太大。大小姐天真单纯且柔顺,她是个好女儿好主人,将来也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好主妇,但她唯独无法成为一个好家主。 那么千里小姐将会嫁去别人家里做主母就是柊家阖族的共识。 看前几日里家主的态度,九条家的二少爷有极高概率能够雀屏中选。首选自然是神里家主啦,千金配贵子,郎才女貌多匹配啊!可惜神里家主没有答应,他居然不肯答应!他凭什么不答应?! 但是婚配这种事,女方的暗示被男方拒绝一次就足够了,断断不会再有第二次。柊家又不是什么门楣低贱的人家,神里家主既然无意,第二选择便只能是九条家的次子九条家的长子是个武人,早早就已经婚配,如今膝下孩子都满院子爬了。 次子也有次子的好啊。这人好拿捏,做他的妻子又不必承担主妇的重任,考虑到千里小姐的性格,退上这一步倒也是桩好婚事。 高嫁吞针,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柊家主如何考量尚且不知,他家的下人们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在九条家开辟第二赛道了。 感谢老万给大家带来的灵感!老万打算把他表妹塞进大小姐的陪嫁队伍去九条家落脚生根,其他人家里难道就没有不好安排生计的亲戚朋友么? 整个离岛都是归柊府管的,然而离岛就这么大点,能承载的人有限。去了九条家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鸣神岛! 将军脚下日子肯定比这小憋屈地方要好吧! 二百扒饭的这段时间里她看见不下八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嗡嗡嗡围着管事们巴结讨好。扒干净最后一粒米,猫姑娘卷起袖子擦了把嘴,三个碗摞到一起连筷子一块儿扔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侧面就不管了。 不知道哪个厨娘扔出来半颗烂掉的番茄泄愤,她闪身躲过去,吭哧吭哧笑着溜回柴房打饱嗝。 翘着脚躺到夜深人静,等头层二层主子全都睡下,柊府沉入宁静之中。主人的院子里是连虫鸣也要务必减少的,但杂役院子以及各处门廊关口那就不一样了。 各种骰子甩得飞起,赌签筹码比外面的馆子还齐备。 管事化身庄家,撸起袖子满脸通红。不管白天里混得如猪如狗,这会儿任凭谁只要上了桌就都能得一句某某桑。 想被风韵犹存的女管事们婉转喊一句某某撒嘛也不是不行,在座各位都是挚爱亲朋得加钱。 下人仆妇间从不玩那些上流人士的文雅博戏,要来就真金白银真刀真枪的来摩拉。落子无悔,输赢全凭运气。 第8章 二百抱着她那匹漂亮绸缎大摇大摆走出来,马上就有人眼尖看到她,笑着让出个投注的位置:快来快来,晚上没事儿摸两把,说不定能改改运! 虽说离岛上没有谁胆大包天的敢三更半夜上勘定奉行府闯空门,但每天晚上大家还是要老老实实值夜。长夜漫漫闲来无事,连声猫叫也听不见,摸上几圈提提神合情合理。 嘿嘿嘿!我这几天手气确实旺。二百搓着手就凑过去,粗布包裹的缝隙里露出粉嫩嫩的柔光。 一般布料,尤其稻妻本土产的料子,很难泛出这种光泽。只有璃月特产的上好霓裳花绸缎再加上巧夺天工的染色手段,才能达到这种炫目的效果。 马上就有人酸溜溜的问她这东西从哪儿来,年轻姑娘没什么防备心,让人三哄两不哄就笑着就把生财之道给说了出来。 最近来了几个须弥人呀,须弥人的钱好赚! 哦~怪不得! 须弥人的钱确实好赚,那些教令院学者们初来乍到物价都搞不清,一条满足什么论什么文要求的鱼叫价十几万摩拉也有傻子买,怪不得这死丫头突然变得阔绰。 她必然是在外面骗了哪个须弥冤大头,至于这匹绸缎想来猫姑娘也听到些许风声,打算给自己后半辈子寻个落脚的窝呢。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杂役院子诡异的安静了一瞬,人人都在心底算出一把小九九。 来来来,下注下注!有大有小买定离手! 车马管事见多识广,头一个恢复吆喝。只见他手底骰盅上下翻飞,压在桌面好半天里面的动静才停下来,仆妇们热情似火的把对牌压在指定区域,企图以小博大白得几个大子儿。 对牌这玩意儿本是下人们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拿来押注倒也合适,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能抵赖。 二百也跟着押,她当然有对牌,甚至不是木头而是块镶着金边的油润白玉。 千里小姐很喜欢她的猫,哪怕二百经常跑得不见人影,她也从来没有冲她发过脾气或是威胁要责罚。小时候她还曾耐着性子差使奶妈要求她好好与猫咪讲道理,但凡看得见的地方,大小姐总愿意多让着点她那只不听话的猫。 她纯洁无瑕得一点也不像是柊慎介的女儿。 但是二百不想当猫,就像她不想认下那二百摩拉的卖身钱一样,她要当个人。猫咪漂亮的装饰挂坠被她毫不怜惜扔在赌桌上搏命,正因为没什么可以再失去,所以孤注一掷。 开了啊!摇身一变成为庄家的管事掀开骰盅,有人欢喜有人懊恼。 二百眉开眼笑收起庄家扔过来的筹码,嘴里边谢边念:运气,运气,这不是前几天刚倒霉挨了一顿狠的么! 一整晚不管大小点还是牌九骰子,猫姑娘好运得让人眼红。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胡乱扔对牌,偏偏每次都能正好押中。 管事们在外面玩儿的时候手段尽出,回到府内老实不少,主要怕出千被下人们抓住不管不顾闹起来害得自己丢掉饭碗。因此二百这股紫气就显得格外硬核,难道她是真的倒霉倒到极点后转了运不成? 眼看这姑娘运气爆表,再想想她居然能撞上个须弥冤大头狠赚一笔,继续联想到她买绸缎装饰自己一心要跟着大小姐外嫁(并没有) 嘶! 看来柊家与九条家的联姻这是错不了啊! 大小姐好忽悠,大小姐手下日子好过,但大小姐的陪嫁队伍是有数的,别人多占一个位置自家就少占一个位置一时之间灯火下的人眼变得更像是豺狼狐狸,幽幽的,闪着晦暗的绿光。 该把谁挤出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二百带着自己赢来的一口袋摩拉,抱起充当赌资却硬是没花出去的绸缎施施然回柴房补眠。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她管了,自然会有人好心登门想要帮她从大小姐的院子里挪出来。一般的交换可不能让她满意,必须是个安全又稳妥的人位置才行。 在稻妻讨生活,不是说你有这个才华就能得到与才华相应的位置。事情往往是翻过来的,你得先得到这个位置才能展现出相应的才华,否则那就叫做逾距,是僭越!是大错!大不敬! 想要凭借才能博取职位是会被斥骂不守规矩的!这样的人今后无论人生还是事业,不管顺利与否都会成为羊圈里的黑羊、众人眼里的眼中钉,被打上刁民、异类、古怪、以及特立独行等等的标签。 二百不怕成为别人眼里的怪人,早在她哭着不愿意承认二百摩拉的卖身钱时就已经是个怪人了。但是这个标签还是晚一些挂在身上比较好,毕竟她现在真就跟条麻麻赖赖的流浪猫一样,任谁走过都能踢上一脚。 第8章 发财小故事里的须弥冤大头自然不存在,二百动用了所有积蓄才拿下那批璃月的高档丝绸尾货,眼下她穷得荡气回肠。 脱离后院的道路已经安排得清清楚楚,送上门的摩拉杂役姑娘就不再客气了。一连半个月她都在杂役院子里的牌场上大杀四方,过去不敢轻易暴露的好运气这回一次痛快用到极致。被人怀疑出千自然也是有的,然而没有谁能抓到证据。无论是安排上十几个人不错眼的盯着还是故意泼水害她脱得只剩小衣,种种手段全都无功而返,真真正正坐实了某人果然转运这件新鲜事。 拥挤的赌桌旁仓库管事热得脱下和服袖子,亮出缠在胸口的白布,挥汗如雨摇骰盅。她正对面的二百造型也差不多,衣服上被人泼了半碗冷油汤,猫姑娘干脆左一下右一下甩开衣襟,光着膀子拍打赌桌。 这样疯狂的赌局持续不了几天,总要赶在被禁止之前回回买丝绸放出去的血。 赶紧开!磨磨唧唧磨蹭什么?你孵蛋呐?! 瘦伶伶的胳膊拍在桌面上,平得跟沙滩一样的黄毛丫头身上根本就没有藏匿机关的地方。她顶着一头热汗,脑门上油亮油亮的,每一个热衷于不劳而获的下人都这幅模样。 仓库管事看了眼挤在二百身边的洗衣娘,后者轻轻摇头。 她都脱成这样了,别说搜出东西,想往里面藏也相当困难。藏哪儿?总不能扒开皮硬塞进去一枚骰子吧! 庄家青着脸揭开骰盅,二四六的同色,二百果然又押中了。跟着她押注的仆人们放声欢呼,场面热烈到魔怔。感觉差不多碰到了对方的极限,她笑着抓了把签子还给坐庄的管事,略微弯下腰讨好道:谢您带我发财,这是孝敬。 赌徒上了孝敬,那就是收手不打算再玩的意思,至少今天她不会再出手了。旁边拥着她的仆人们发出阵阵叹息,仓库管事的脸色好了许多。 算你是个懂事的,她收下签子,挥挥手赶人:滚吧! 好嘞!二百立刻用被泼了油的衣服兜起赌签,只要是在离岛范围内,这东西走到哪儿都有人认。 她不再下注,但也没有马上离开赌桌,反而饶有兴致的挤在人群里,宛如螃蟹篓里的泥鳅那样用力挤来挤去。大家虽然怒目而视但也没说什么,看在这几天跟着喝到的肉汤上他们还能勉强忍耐一二。 二百站着看别人投注看到过了午夜才走,明早要当值的人都是这个时候回房睡觉。仆妇们三三两两傍着离开,嘴里骂骂咧咧数着输赢散去,带着一身冷油味儿的杂役姑娘钻回柴房安静蛰伏,第二天一早又跑个没影。 锁国令缺德,但是眼下,它正是二百苦等多年的那阵东风。 您好,我和久利须先生约了时间见面。麦色皮肤的眯眯眼姑娘挺直腰板站在万国商会门口,守门的小哥先是一愣,想到如今外国人在离岛的生存状态后他什么也没说,低头一溜烟跑进商会通报。 久利须先生很快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是个枫丹人,戴着顶在稻妻人看来很有趣的奇怪圆顶黑帽子。第一眼看到二百时他表情有些错愕,完全没有想到这位相当标准的稻妻姑娘会在这种时候登门找他谈生意。 她甚至用标准的枫丹语提前写了拜访信预约见面时间! 就这生意是正经生意吗? 咳咳咳咳咳,二百姑娘是吧?请随我来。 没有人会站在路边和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大喇喇谈买卖,久利须心里不觉得这女孩能带给他什么好消息,但是出于对本地人的尊重他还是请她进门坐下面谈。 万国商会的会址选在距离勘定奉行府不远的民宅内,不远处就是离岛专门管理外国人的远国监司。会址外表和稻妻中等人家的普通宅子一模一样,内部装潢却实打实国际,主打一个融合。 坐在璃月风格的茶台旁,二百转着脑袋瞧瞧茶宠又瞧瞧挂在墙上的枫丹咕咕钟。久利须看她就跟看小女儿一样,一个心软顺手就端了盘水果放在她面前。 第9章 吃吧,这是须弥商人带来的墩墩桃,汁水丰富滋味甘美,很受年轻女孩欢迎。 有人请,二百当然不会和他客气。 她从枫丹风格的玻璃盘子里挑了个最大最红的墩墩桃拿在手上,眯着眼睛说明来意:你们的货,不好出清吧! 柊慎介那一肚子坏水儿的老东西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没道理放着这些异国来的肥羊不宰。 久利须忍不住露出苦笑,连个身穿麻衣的年轻姑娘都能看出商会眼下的窘境,他意识到自己未来的日子已经不能简单的用难过去概括了。 您真是个他想了想,好不容易才从词汇库中挑出合适的形容,真是个爽利人。 上来就照着心窝给了他一刀。 我是怀抱着诚恳与诚实来和您谈生意的,又不是来混饭,铺垫上一万字的吹捧能解决您眼下的燃眉之急吗? 二百歪歪头,笑得有恃无恐。 她这样自信,久利须有些捉摸不透,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左右看看,确认附近没有闲散商人才干巴巴接过话题:我们从枫丹带来的商品物美价廉,质量远胜同价格的稻妻产品。不少货物甚至是稻妻根本就不产的,我想不出它们有什么不好出清。 呵呵!二百笑得眼睛眯成两条黑缝,圆圆的脸特别喜庆。 嘴硬是没有用的啊会长大人! 税。她只需要一个字,就能打烂久利须强撑出来的姿态。 勘定奉行手中拿捏着离岛的关税,离岛又是如今全稻妻唯一允许外国人停留的区域,相当于柊慎介提起磨好的刀又顺手关上了羊圈大门,第一刀必然往要害上捅。 至于这些外国来的商人要怎么活只要他能献出源源不绝的摩拉,鸣神根本不会去深究这些摩拉究竟从何而来。 久利须的手和他的脸一块抽搐,这个衣着笔挺的商会会长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心里已经认定这稻妻姑娘恐怕真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精准的掀开他们身上最后的遮羞布。 唉瘦削的中年人重重叹了口气:难道您有办法改变雷之神的想法吗? 锁国令和眼狩令都是雷神的命令,勘定奉行不过照章行事哪怕行事风格比较苛刻,根子上还得看雷神的态度。他怀揣着隐秘的期待看向二百,只见她呲着牙笑得异常灿烂:我不能! 好、好干脆! 不过她要是真说能,久利须反倒不敢信任。 那您能帮我做什么呢?他暗笑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任何可能都不敢轻易放过。 这回换姿势的人成了二百,她左右看看,欲盖弥彰的清清嗓子。 帮是能帮的,关键得看您这边能不能配合。 久利须: 所以这生意它真的合法吗? 他的表情太真实了,二百又咳了两声:我可以尽量让它看上去合法些。 你们的货眼下根本没有办法大笔出清,不知道多少人家等着压价抄底,就算咬着牙抛售只要与他们交易就会留下记录,远国监司的税务官马上登门收钱 再往后就不用她详细描述了,离岛现在的税金可不是依照交易金额算的。柊慎介坑爹的定了一连串花样繁多的税种合并征收,异国商人们每卖掉一批货物来回要亏两笔钱,纯粹倒贴! 但是不出清货物他们同样要交土地占用费和仓库租赁费,还有那一大笔滞留费只是在离岛活着就相当艰难。如果有路子悄悄把货清掉,熬不下去的人还能凑够路费干脆撤盘子回国,总比困死在离岛上要强自从锁国令颁布之后,离岛的物价就一直处于上涨的状态,本地的淳朴百姓往往会挂着憨厚的笑容把陈米翻上两三倍卖给外国人久利须自己都想走。 给足万国商会会长思考的时间,二百这会儿才慢条斯理啃起手里拿了许久的墩墩桃。 粉红色的水果香气四溢,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您有什么建议? 相当一段时间后,会长先生放弃了他那颗守法的心。 他总得先能活着回到枫丹,然后再去想自己会不会因为在异国触犯律法而被扔进梅洛彼得堡。至于说采取的行动到底合法不合法只要不被税务官抓住,那就不算。 我可以找到路子帮你们零零碎碎的消耗掉压仓货,还能帮忙在仓库里放把火。同时我还能在暗处帮你筹集些应急物资,比本地平价高上两成。二百脸上写满你懂的,久利须倒吸一口冷气:嘶! 没想到这样一个外观如此朴实的姑娘居然也深谙火龙烧仓之术,看来她是真的懂行,此子恐怖如斯! 那您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别人肯定不会出于公理和道义帮这个忙啦,稻妻人自己都得不到的东西,不可能给外国人得到。 二百微微睁开眼睛,从桌面上的盒子里抽走一张软纸细细将手擦干净:我要提成,每卖掉十万摩拉的货,我就要提一万。这笔钱主要用来打通各处关节,勘定奉行的账房、仓管,这些都不用你去操心。 讨要这笔钱的最终目的是让久利须放心与她合作,她真正的意图在于成为桥梁这一既成事实。作为一只猫二百自己没法子向柊慎介要求这个职位,那就只能让万国商会的商人和奉行府里的管事里外配合替她要。 第9章 光华院大人,虽说千里小姐的婚事目前还没有定论,陪嫁的人选却不能再拖了呀。 奶妈真心把大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但她毕竟只是个下人,不能逾越主仆之间的尊卑上下。一应建议都必须先行向比丘尼汇报,再由比丘尼决定是她们自行采取措施还是告知柊家家主。 这位比丘尼与柊家大小姐柊千里有些血缘关系,她乃是已故勘定奉行夫人的亲妹妹,夫君早年病亡后便带着嫁妆遁入空门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后来又被娘家央求恳请以师父之名送来柊家照顾姐姐留下的女儿。 夫人撒手人寰后柊家主无心另娶,但他不能让唯一的孩子落得个缺乏教养的名声,因此也就半推半就的接纳了这位年轻尼姑。 光华院捻着数珠陷入沉思。 她能在勘定奉行府的后院拥有一席之地,全靠揣摩人心的本事。柊千里最终花落谁家柊家主怎么想?柊家家老怎么想?大小姐的母家又怎么想?这三方每一方都对大小姐的婚事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考量。 近来柊府内的传言甚嚣尘上,她自然时有耳闻。九条家的次子么他只是勘定奉行的选择之一。柊家主爱女心切不想女儿将来辛苦,但柊家家老的眼光始终是向上看的,他们更愿意通过大小姐与神里家的姻亲关系攫取利益。 至于嫁去神里家的千里大小姐日子过得怎样夫君年轻英俊有能力,又是门当户对的婚事,这还有什么不满足? 只是柊家内部就有两股力量不停角力,大小姐的婚事一两年内且不会挣出个高低。 不过奶妈说得也有道理,千里小姐身边的侍女仆妇是该清一清了。分家送来的女孩子里年龄太大的要么在附庸家族内寻人婚配,要么也该发回家中自便,留得太久怕这些侍女野了心思,将来全都是祸患。 片刻思考之后,比丘尼光华院放下手里的数珠:此事并非你我能够定夺,我自会向家主大人传达。 分家送来的小姐们不可轻举妄动,院子里那些扫地娘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奶妈照着名单念一个说一个。主要说说这些女孩父母在柊府内的职务,她们的年龄,工作内容,以及日常表现的评价。 比丘尼跪坐在蒲团上边听边转数珠:十八岁以上的女孩你看着给安排婚事吧,拖太久有伤天和。 奶妈笑着接下这个肥差。 勘定奉行府内外娶不到老婆的仆人多着呢,这些待嫁女孩全都是她手中的资源。不管是女孩父母不想让女儿胡乱配个酒鬼赌棍,还是哪个下人看中了某位年轻能干的姑娘,总要备上些许礼物登门拜访央她居中说和。 吃了男方吃女方,两头赚! 啊呀!您真是菩萨一样的慈悲心肠!奶妈从怀里摸出一方细长的乌木匣子打开后双手奉上,比丘尼扫了一眼,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后不由露出笑脸:你也真是的,这是做什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小门小户的见识浅薄,只从八酝岛那边弄来件野趣儿的数珠孝敬您,您可千万千万一定要收下啊! 第10章 她膝行着上前送了两步,洁白莹润的骨质数珠表面蒙有一层淡淡的紫雾。 光华院作为一个寡居的尼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便是收集数珠。无论是一百零八颗的传统款式,还是十八子的把玩手串,都是她的心头好。这么多年各种质地尺寸的数珠她都收集到过,唯独骨珠难寻,尤其还是这种品相,平常见也难得一见。 奶妈这件礼物虽然不一定有多高价值,的确实实在在送到了她心坎上。 她接过细长木匣,从中取出骨珠入手把玩。先是一股湿润的寒意贴着皮肤扩散,紧接着骨珠表面的油润触感异军突起,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你有心了。光华院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将数珠放回去收下木匣,再和奶妈说起话时语气都变得和蔼了许多,继续往下念吧,咱们不能为了庶务让千里小姐耽误功课。 是是是! 再往后,名单上紧着排列的女孩家里都送过价值不菲的财物给奶妈疏通关系,比丘尼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脸上佯做不知。 奶妈着重说起她们的年龄,光华院听完就点头:你记得很好,这些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先放在院子里慢慢调1教规矩,过上两三年刚好得用。 只有您能想得如此周到,我只是按照年龄一群一群的给她们记下来,不晓得还有这样的便利呢。 比丘尼很享受这种质朴诚恳的恭维,她翘起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姿态优雅的举起手边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早春的寒风尚未催开满园粉樱,僧服随着动作发出细微沙沙声。奶妈把名单念到末尾,放下纸张皱紧眉头:光华院大人,千里小姐身边的仆妇总共也就这么多了,此外还剩一个 她为难的回头看向门口,比丘尼就知道她指得是哪个人了。 那个孩子啊她放下茶盏,藏在袖笼中的数珠划入掌心,这是她心烦意乱的征兆:实在是我无能,这么多年也没办法让她改掉那些粗俗的坏毛病。 奶妈赶紧挺直跪坐的上身,情真意切道:怎么能怪您呢!那个丫头从根子上就不是个好的,能有现在的造化已经是您百般努力的结果了。 光华院频繁拨动数珠,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她母亲当年自己想不开,这孩子心里只怕对勘定奉行府怀着恨意呀。 两人交换目光,奶妈坐回去捂着脸哀叹。 谁能想到这世上怎会有那样狠心的女人?丈夫和儿子的尸身随随便便就找个地方埋了,女儿也被抛弃,连祭祀也不管不顾的跑去威胁天领奉行她也不想想自己一条贱命有什么体面可言,就算血溅奉行府又如何?无非螳臂当车罢了。 只是让柊家进退两难,那样的孩子,谁知道身上带着什么天生的邪魔! 奶妈拍着腿发出语调奇怪的埋怨:那个女人包藏祸心骗了家主大人买下她的女儿,柊家这么多年养育她成人早已仁至义尽。倘若二百还心怀不满,真真是天上地下也不能容她啊! 话说越是低贱的女孩越会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最近几天下面有不少仆妇都来找她偷偷告发二百私藏高档丝绸真要让那个死丫头跟着千里小姐嫁去九条府吗?这种全无体统的女孩总是很会耍些下流手段,偏偏男人们又极容易被她楚楚可怜的样貌骗了去,万一让她找到机会勾引了九条少爷可怎么办啊!哪户高门人家里没闹出过这样的丑闻?侧室姬妾仗着受宠暗暗害了正室夫人 奶妈捂着胸口几乎落下眼泪,她甚至已经想到那个时候千里小姐要蒙受怎样的痛苦了。她又一次抬头看向比丘尼,尼姑的表情有些古怪。 光华院大人? 嗯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光华院手里的数珠停下了,她拿定了主意:二百的事,我会和分家女儿们的去留放在一起禀报家主,你不要自作主张。 她毕竟得了神里家主的夸赞,白鹭公主似乎也对她格外有兴趣,哪怕只是为着这句话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死二百。万一奉行大人要拿她另有用处弄死了到哪里再去找个猫儿眼的年轻女孩伺机安插进神里家的后宅呢? 尤其那孩子父兄母亲全部惨死,本是个蚂蚁一样的贱民却因为几近灭门而不好下手。 赶尽杀绝终究是有伤天和啊勘定奉行的清名不容玷辱,便宜她了,暂且先看看家主大人作何打算吧。 是,全都听您的。奶妈出声应答,并没有什么不满。 二百的死活影响不了她的地位和生意,但比丘尼光华院却能实打实影响她的前途至少在千里小姐出嫁前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尼姑在后院的话语权相当之重。 权且让她继续活着吧。 活着啊稻妻人想活着总免不了要赌一把。二百带着久利须列出的商品清单离开万国商会,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成本不高,东西本身也不错,问题在于如何说服讨厌改变的稻妻人为它们花摩拉。 稻妻人是可以为了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上佩刀刀鞘装具究竟该用黑底还是白底而争论上几十年的,不要小瞧了他们对细节的追求啊!但是如果你说能不能把鸣神玩偶惯常的坐姿改成比较新鲜的立姿那就万万不能了。大御所大人是稻妻最为殊胜尊贵的存在,你敢让她在展览架上站着? 再说了,二百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空闲一户挨一户的推销异国舶来品。 她知道这件事必须另寻能人去做,而且还不能是荒泷派那些双商都堪忧的家伙们。 第10章 冈崎老板,上次你跟我说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啦! 二百吭哧吭哧扛着一只大木箱,箱子虽大却并不影响她的嗓门儿。 重新变得乱糟糟的炸毛杂役姑娘先站在门廊下把料亭一层看了个遍,然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这会儿客人不多,只有个坐在角落里的穷酸精。那青年有一头麦草色的头发,罩在黑色和服外的红色长外套上有个异常显眼的补丁。潇洒不羁的流浪武士多摩,二百的熟人之一。 二百的倒霉兄长还喘气儿时两人经常狼狈为奸四处游荡,说是出门在外磨炼剑术,结果每次都被海乱鬼和山贼揍得鼻青脸肿跑回来。 这家伙一点也不在乎着装上的窘迫,他腰间挂着振打刀,自信满满的抱着胳膊发呆等人。 等得自然不是二百,二百从来不主动联系老爹和兄长生前的朋友们。 这么快就送来了?让我看看货怎么样。乌有亭的老板冈崎从餐台后面走出来,他并不负责烹饪,总是光明正大的在自家店里偷酒摸鱼。 二百侧过身子想把箱子落在地上,沉重木料忽然一轻,红色外袍一角咻的缩走。 一个又大又丑歪歪扭扭的补丁特别眼熟,看上去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就像这件外袍主人不曾换掉它的原因除了穷困大约还有一部分是怀念。 多摩,你又在这里等着抓人帮忙付账吗?她咧开嘴带着笑音调侃,青年的声音从箱子后面飘过来:我听说二百哥最近财运亨通啊! 拜荒泷派那与众不同的尊称所赐,与二百相熟的人都爱这么调侃她。 哼哼哼哼哼!二百笑而不语,和青年一块放稳箱子然后对冈崎道:随便看,上好的须弥货! 须弥盛产香料,咖喱更是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的美味。与它隔湖相望的枫丹受其影响,在烹饪过程中使用香料的同时又借助海运将香料文化传遍提瓦特。稻妻流行的咖喱便是本地改良了枫丹改良的须弥咖喱不过原材料还是要从须弥进口。 稻妻是个岛国,耕地面积狭小零碎,农夫们交完税只能用麸皮和豆子填饱空空如也的胃,根本没有地方与多余的精力去种植香料。而香料这种东西又是能让食物化腐朽为神奇的重要存在,大家或多或少都愿意买一些存在家里有备无患,料亭之类的地方就更需要了。 别说咖喱饭看上去黄黄褐褐黏黏糊糊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它的成本相较售价来说利润相当丰厚。这东西一炖一大桶,能用上一整天,直接倒在热米饭上再添两筷子蔬菜就可以出餐,精明的店老板绝对不会把它从菜单上拿下去。 这箱子香料是二百用赌签换了一车米再与久利须交换所得,是交换不是交易。本质上万国商会仓库进出货物的价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当然也就不需要做税务登记(?)。 然后她把这箱香料扛来乌有亭,冈崎老板按季度往北国银行的某个账户里打入存款相当于免费先行替她保管三个月的大笔摩拉又替她转移了被关注到的风险。 第11章 乌有亭自己还在想法子避税呢,打死冈崎他也绝不会往外面吐一个字儿,整条交易链在看得见的那一面上没有任何人动用哪怕一枚摩拉。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老板请老板娘兼大厨从厨房出来查验每种香料,没用多久就爽快表示要请跑腿儿的搬运工吃饭。 这批香料来得太是时候了,品质特别好,量也足,够我们用上大半年不愁。太谢谢你了,二百哥。 开餐饮店最怕食材和调料短缺,哪怕缺了老板也不能缺这两样。 然而受锁国令影响,只要是外国来的东西现在都变得不好买了。奇怪的糟糕政令对上层特权人士只有正面增益,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别人恰恰正是稻妻子民。本就紧紧巴巴有些匮乏的物资又少了海外贸易这条腿,这才只是命令下达了半个月,初期损害就已经展现出来。 你觉得能用就行,现在外海彻底被雷云锁死,除非是特别大特别厉害的船队,否则根本没有办法穿过雷暴来到稻妻。 二百暗示冈崎这匹货不便宜,人情归人情,生意是生意,她不能吃亏。 特别大的船队必然绕不开远国监司的眼睛,税费摊派往上轻轻加个两三成,最后商品摆在店里卖时可就不是最初的进货价了。 我懂,勘定奉行府给出的香料市场基准价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个文盲。冈崎老板苦笑,你没看菜单上的唐扬鸡块已经被我用纸给贴起来了么? 啊啊啊!我说怎么找不到!多摩苦恼挠挠扎了个高马尾的蓬松后脑勺:现在能做了吗?我要请小朋友们吃大餐 买一盘子油炸面裹鸡肉块请人吃饭,这也忒寒酸了些。不过如果受邀而来的人还是个半大少年,也许确实能称得上一份大餐。 他看看等着叫价的二百,笑得呲牙咧嘴力求一个灿烂。 老顾客的请求不能枉顾。冈崎老板痛痛快快撕掉菜单上的补丁,拜托大厨把炸鸡块提上日程。 等他交代好这些再拐回来,二百举起右手朝他比划了个价格。 这是卖家能接受的最低价,他家东西还不错,再便宜他宁可把货扛回须弥,或者想法子运去璃月。 她摊开掌下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尽力,冈崎点头同意这个价格比勘定奉行专卖的货要便宜多啦! 两边掺着用,既能搪塞税务官,又不至于亏本。 正事聊完他想起邻居的请托,用下巴指指隔壁方向的小仓屋,你能弄来璃月的霓裳花绸缎吗?最近澪愁的直掉头发。 布料和别的东西不一样,它不但有鲜明的季节性同时还有很强的时效性某种花纹或款式的流行就这么几天,过去便过去了,一下子购入太多料子只会给仓库增加负担。万一没卖掉它的光泽度与色彩便会逐年打上些折扣,那就更难卖。 而没有布料可用则是另一种角度的烦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裁缝没有好布料也只能干瞪眼,那意味着订单与客人双重流失。 眼下小仓老板正面临有生以来最糟糕的局面,掉头发虽令人同情但也已经是她最克制最冷静的状态了。 高档丝绸二百手里当然有,不过她不打算这么早就把人情拿出来兑现。 再说吧,我也不是能从口袋里掏出一切的那种奇人异士呐!她没把话说死,而是另起一个开头:对了,我手上有一批玻璃制品,小酒杯小灯罩之类的,你有兴趣吗? 这些其实都是从万国商会仓库里扫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尾货。各色玻璃器皿要么不成套要么干脆就是单品,如果商业氛围好在街边铺块布开卖才最划算,可惜眼下稻妻没有那个环境。 目前她还没找到能放心合作的人,只得先抽空有一单没一单的居中协调。先走些平时就不好脱手的杂货,等多方建立起信任后才好大展身手。 玻璃器皿的风格与居酒屋不太搭,才受了好处的冈崎指指正对面温泉屋:蓝川能吃下,他那边多得是喜欢安安静静自饮自酌的客人,我去替你说和,不过你要帮我多多留意食材的消息。 二百大喜:要是说成了我就送你几件玻璃花瓶,和水晶的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那倒是不赖!花瓶还是很好的,总能找到地方摆上。 买卖顺利,大厨炸了两份唐扬鸡块送出来。一份是多摩点单用来招待朋友的大餐,另一份算作对帮了大忙的跑腿姑娘的感谢。 慢点吃,我再去炸些天妇罗。 多摩的朋友还没来,二百提起筷子夹起金灿灿的鸡块塞进嘴里,马上弯起眼睛笑得美滋滋:好吃! 青年捏着小酒杯坐在她身边看她一口一口美得冒泡,抬起手朝厨房方向吆喝:再加两份拉面! 十五六岁正是能吃的时候,二百却瘦得一马平川,多摩看不得这半大不小的孩子受苦,心里已经在想要不要去珊瑚屋多接几个委托。 这回他能在鸣神岛多盘桓几日,理应替旧友多看顾看顾他的小妹妹。 再说了,小朋友嘛,投喂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区别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这么想着,衣襟内的小东西动了动,很快探出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 咪 蓝膜尚未退完的小奶猫怯生生探头观察这个充斥着食物香味的新世界,二百挑眉看向这位同僚,侧身挡住冈崎老板的视线。 料亭里是不允许带宠物进来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就餐时旁边有只活动物。不过这个事儿也不是太绝对,一般来说只要客人不把爱宠大喇喇放出来显眼,老板通常都会默认小东西并不存在。 多摩心虚的放下手把这个小脑袋戳回去藏好,小猫咪不懂两脚兽的良苦用心,把头一低又钻出来。 咪呀! 好香!是什么好吃的呀? 第11章 这嘿嘿,嘿嘿 多摩尴尬的咧开嘴,企图用干笑抹过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二百在勘定奉行府的主职工作内容,要是能预料得到今天会在乌有亭遇上这孩子,他一准儿把猫咪寄托在旁人家里再来见她。 二百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惊艳的异色瞳仁,用手指虚点着小猫咪对它严肃道:朋友,你这业务水平不行啊! 只是咪咪叫还远远不够,表现诚意怎么能不躺下把小肚皮露出来呢? 咪? 猫咪太小,还没学会怎么喵。它歪着小脑袋露出天真懵懂的无辜脸,女孩子细瘦的手摸摸它的小耳朵:学不会就算了,快藏起来吧。小傻瓜,藏得慢了会被大貉妖抓去变成猫饼吃掉哦! 她的手上多少沾了些鸡块味儿,小猫侧头退上一步,软软刺刺的小舌头贴过来追着舔。 多摩垂下视线,温和的无奈笑着,任由她和猫咪一起把自己的衣服弄得乱七八糟。 额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少年站在乌有亭门口,声音里带着玩味的味道。 他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皱起半边眉毛诙谐调侃。 青年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把桌上的炸鸡块倒进衣襟里喂猫:万叶小少爷,你这是哪儿学来的欲言又止呐? 会这样说话证明他们关系极好,腰间同样佩着振漂亮打刀的白发少年并不生气,弯起眼角和嘴角走到二百和多摩中间。 咦?是小白啊!他认得这只小猫。 咳咳咳!咳咳!冈崎老板战术性清嗓子,不等他再次发出声音多摩抱起猫就往外走:你们两个乖乖在这儿坐着吃拉面哈,我带小白出去转转。 大厨刚好把拉面端出来,青年侧身让路小跑出去,怀里小白猫咪咪直叫。 馋死喵了,真的真的不能投喂一块吗? 别叫别叫,带你去抓鱼! 每当成年人不那么靠谱的时候,靠谱这两个字就会无缝贴合在未成年身上。二百和陌生的白发少年对视片刻,各抄各的筷子埋头苦吃。 钱已经花了,不吃不就浪费了吗?! 唐扬鸡块搭配豚骨拉面,胃口小小的稻妻人能撑得直打嗝。二百连汤底都干光了,靠在椅子上揉肚子。 呼哈吃好饱!充电完毕! 她发出超大声的赞美,冈崎老板和老板娘同时投来欣赏的目光。 枫原万叶忽然就明白多摩说得情绪价值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被人坚定的大声称赞,哪怕水田里的牛也会感到高兴吧。 咳咳,他挪挪屁股,试了几声后跟着大声道:好吃! 二百扭头看向突然发出声响的少年,他立刻收起那份棱角,眉眼平和,语气舒缓:呐,您好,我是枫原万叶。 第12章 二百还以为他和多摩一样都是流浪的穷苦低阶武士,没想到居然撞上个真少爷,要是早知道这样她才不会坐他隔壁吃东西! 枫原家的少爷啊,是社奉行派系名下的雷电五传,锻刀世家名门之后可惜也已经没落了呢。 如今鸣神岛上只剩天目锻刀坊还在苦苦支撑,另外那四脉除了【一心流】枫原家尚有后人存世,其他的早在动乱中烟消云散。 雷电五传代表着雷之神传下的五种锻造技艺,所以这五个特殊的刀匠世家在社奉行供职而非跟随天领奉行。当年那场大乱子甚至波及到先代社奉行导致其夫妻双双早逝,二百在勘定奉行府中也有所耳闻。 柊家始终认为九条家是乐于看到雷电五传包括神里家一块倒大霉的。按道理讲锻刀之事理应归于武备,当由天领奉行统辖,社奉行的职责范围在于祭祀与教化,不与刀兵相干。如果雷电五传只简简单单打造些礼仪性的装饰品,那九条家也许还能想得开。结果雷电五传不论哪一脉几乎代代都有名作现世,赤木一门更是首开以晶化骨髓锻造杀人刀的先例。 源源不绝的钢刀利刃从踏鞴沙涌出,九条家反倒要受神里家掣肘,心里能舒服就有鬼了。所以当年之事九条家必然藏身其中推波助澜,终于一举将深得鸣神宠信的社奉行一脉彻底打压。 自那以后柊慎介与家老品茗闲谈时经常提起这段往事,反复复盘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备九条家故技重施调转矛头指向柊家。毕竟供养军队是要花钱的,幕府士兵又不是九条家的私兵,他们当然不愿意花销自家财富替别人养兵练兵。而柊家手里拿捏着稻妻的财政大权,某种意义上也卡着九条的脖子。 二百这还是头一回从贵族子弟嘴里听到有人对她使用您这个敬称。虽然枫原家已经没落,但是鸣神岛不知有多少落魄世家子弟,走在路上还不是一样拿眼角看人。 哦哦,她有些拘谨的往外挪挪,眯起眼睛避开枫原万叶的注视:小的名叫二百,您要有事儿尽管吩咐。 这是稻妻普通人遇到士族阶层时最标准的应对。可不敢招惹,别管寒酸还是阔绰,他们腰上挂着刀呢,急眼了给你一刀捅也白捅! 只能自己受着。 少年张着嘴一滞,意识到对方急转而下的态度所来为何,他苦笑两声:您不必如此,抱歉,是我唐突了。 二百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别别别,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说完她伸长胳膊捞起盘子一股脑将没吃完的唐扬鸡块倒进袖子,拢好后浅浅鞠了一躬转身就跑。 少年望着被她逃跑带出的风吹落的猫毛,无语凝噎。 他真的不会随便从路边选中一个无辜平民试刀,枫原家几辈子也没出过这种变态!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厨房传出麻鸭在笼子里挣扎的大叫,听上去更像一长串狂笑。 少年悻悻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吃完碗里的食物,起身问冈崎结账。老板握着小酒杯朝天上举了一下:玩儿去吧,这账要是记在你头上多摩回头不得拆我的招牌? 哪有老大人请客让小孩儿出钱的,丢人! 万叶无可奈何走出乌有亭,找几个路人问上一圈就在天目铁匠铺后面的小瀑布旁找到了光着脚摸鱼的青年。 小白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白绒绒的毛团子晒得筋骨松软几乎瘫成一张饼。青年将裤脚和袖口高高挽起扎紧,踩在没过小腿的冰冷山泉里摸索。 一人一猫出门时都对这个水坑寄予厚望,然而忙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两手空空。 万叶?头顶上方光线变暗,多摩直起腰看向上方平台,少年正捏个竹叶子趴在栏杆上朝下看。他擦了把摸鱼累出来的薄汗,诧异道:二百呢? 论起摸鱼的本事和运气,还是得看二百哥! 他要是不提二百还好,一提起二百,万叶就垮着脸吹吹耷拉在脑门上的那撮红色头发:她好像对我有些误解,只是互通姓名而已就被吓跑了。 噢多摩倒是能理解二百,换了他在那姑娘的位置上,他也会看见士人就脚底抹油。 青年淌着水走回岸边,穿好鞋袜放下裤腿衣袖,抱起昏昏欲睡的猫咪招呼万叶:走吧,换个地方,这儿没鱼。 好。少年单手撑着石栏杆一跃而下,振袖飘飞间人已经稳稳落地。 他从多摩手里接过小白,摸摸猫咪圆乎乎的后脑勺,小家伙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这次回鸣神岛,你打算待上多长时间?万叶把猫咪rua得哼哼唧唧,追着友人的脚步朝可能有鱼存在的浅滩走。 看情况吧。他答得一点也不走心。 剑道馆的馆主在自家檐廊下愁眉苦脸来回踱步,扫过多摩和万叶,难得热情的朝他们挥挥手打招呼。 这三个人都有神之眼,全在天领奉行的催讨名单上。 嗯嗯,我这儿还有点事儿,改天再约哈。多摩抬手算做回应,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走出去老远他才侧身对万叶道:那家伙虽说是个武痴,可剑术实在一般。门下弟子也不出去见世面,天天就窝在鸣神岛上自吹自擂。 你怎么知道他剑术烂? 万叶露出好奇的表情,多摩抬起下巴就笑:就刚才跑掉的小二百,我打不过她兄长,她兄长打不过她父亲,她父亲打不过她!这馆主还输给我过呢,你说他什么水平? 枫原少爷: 不是,这这完全看不出来啊! 为什么那位姑娘名叫二百有什么特殊含义? 关于打架实力的这个问题,万叶明智的跳过去不予讨论。多摩叹了口气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你不要怪她怕你,她一家四口因为轻信士人最后只留下个孤女苟且偷生。 二百就是她母亲把她卖给勘定奉行的卖身价,二百摩拉,这个事儿鸣神岛上至各大家族下至贩夫走卒,很多人都知道,柊老头借着收留她狠狠捞了笔好名声。不过二百的本名么不要再提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二百摩拉多贱啊,没人会把她当回事,这份轻视保护着小姑娘让她平安长大。不然每次提到她就会有人回忆起当年的冤案,一回忆起冤案难免那些良心有亏的家伙在辗转反侧中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 枫原万叶: 虽然明白自己只是被某些拟人的家伙牵连了,但心底还是有些小别扭。 其实我真的可以信任一下啊! 第12章 出了乌有亭二百便径直赶回离岛。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畏惧贵族,但是大环境如此,太特别的个体会被排斥出生存圈。她还没有以一己之力孤立全世界的本事,自然老老实实低头。 不过她也确实必须回一趟离岛,一是回勘定奉行府应卯,二是找久利须打包万国商会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件玻璃制品。 等她搭乘自己改装的动力澡盆赶回与柊家后院相连的荒山,奉行府内针对大小姐嫁妆扈从的争夺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比丘尼光华院向家主柊慎介建议遣嫁族中适龄女子,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奉行大人深以为然。此消息一经传出,除了满院子仆妇下人,柊家的家老和分家也闯入新的内斗战场与赛道。 自古以来婚嫁都不是件小事儿,平民还讲究个搭伙过日子呢,对于有点地位的人家来说更是如此。操作得好了两家资源精力合在一处,双双在交易中收获颇丰;操作得不好了很有可能翻船,两家反目成仇不死不休。但人总是盯着好的那方面看,不好的谁也不觉得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有些人比较务实,只打算在可选范围内选择一个合作伙伴,他那待嫁的女儿或许还能在无望的命运中成为极少数幸运儿。有的人目光高远格局宏大,已经想到若干年后万一家主的千金没能为夫家诞下子嗣,今日埋下的伏笔不就刚好派上用场? 不止生了女儿的人家会这样打算,为儿子选择妻子的人想法也是一样。个人情感在家族利益以及个人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呀,享受了家族提供的优渥物质,就要有为家族贡献一切的觉悟。 大家族如此,小家庭亦然。 父亲比较务实的适龄侍女们已经被接回家了,有心杀入名利场搏个前途的女孩们无论是否出于自身愿望,都被送进另一个院子生活。 柊慎介是不会让分家的女儿绊了亲生女儿的路的,不管千里嫁入哪户高门,她都必须牢牢坐稳主母的位置,死也得死在那个位置上才行。但是分家献上的女儿同样也是资源,很会精打细算的勘定奉行不准备让她们的存在被浪费。 第13章 二百钻进杂役院子,本就忙乱的下人们在突然多出来一院子娇客后变得更加忙碌。那些分家的女儿给大小姐做玩伴和侍女的时候待遇与现下是不一样的。现在她们都是家主手里的贵重物品,需要小心伺候轻拿轻放。 二百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厨房管事差点老泪纵横,这死丫头跑出去就是一整天不见人影,多个干活的人大家也能轻松些啊! 杂役姑娘从身后拎出个不起眼的口袋塞给她:喏,给您淘换来的上好香料。 其实是卖给乌有亭剩下的那点样品渣。厨房管事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天两天,平日柊府内用得上香料的只有家主与大小姐两处,她自然大着胆子时不时抓几把攒多了拿出去卖掉。谁承想突然多了一院子要好吃好喝好招待的临时支出,每日都会少上些许的香料匣子可不就捉襟见肘? 厨房管事打开袋子往里看了一眼,七八个小包挨挨挤挤,混在一块儿的味道辛香刺激。 她连忙将口袋扎住抱在怀里就往厨房跑,中途不忘给才抓到的壮丁派活儿堵住悠悠众口。 去厨房后面的水井打水去! 这就算好活计了,只消坐在井边等着谁来要水就倒一桶,不用冒风险也不用四处跑断腿,非常适合身份低贱容貌却格外惹眼的年轻女孩当她并不想利用天赋的美丽去博得更轻松的生活环境时。 好嘞!二百很有眼色的闪身溜去厨房屁股后面的空地,坐在井栏旁伸开腿休息。 这个坐姿放在男性身上也有些过于不拘小节了,杂役姑娘却一点也不怕被人嘲笑她不去前面当猫的时候总会在和服下面多穿条裤子,半女不男不伦不类但很有安全感,而且非常方便! 比如说现在。 呼幸好提前在外面吃了顿饱饭,不然还得饿着肚子边闻灶台上飘出来的肉香边看守水井,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香料凑齐了北边来的毛子 前些年七星之一也不过如此 野蛮骄横 厨房管事的燃眉之急因为二百及时送回香料而稍解,然而厨房里仍旧怨声载道。杂役姑娘坐着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除去自愿成为资源的那些分家姑娘,今天府上还额外来了位贵客。 至冬的使节。 使节拜访勘定奉行合情合理,毕竟柊慎介做得就是迎来送往的工作。只是这位使节得到的待遇高的惊人,所以厨娘们才被挤兑得集体炸毛。 守着水井歇了一下午,晚间二百从厨房领了分席间撤下的米饭胡乱用热茶汤泡了就灌下去。她才不去管杂役们累成什么狗样子,只要没人想起找她,这家伙趁众人不备悄悄摸回柴房,往门板床上一倒,裹紧破破烂烂的小被子闭眼就睡。 一口气睡到第二天,杂役院子里还是一样的乒乒乓乓兵荒马乱。也许要等到那些分家的姑娘充分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后勘定奉行府的下人仆妇们才能被允许休息。 二百蓬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打水洗漱,顺手从厨房摸走一只豆子盐饭团。 她可不想早早晚晚都跟牛一样辛苦,大概晃两圈表示自己有在做事,趁人不备就撒腿跑去与柊府庭院有小路联通的荒山。 那山要秃不秃半高不低的,走上来还挺累,一年四季人迹罕至。山顶上有尊鸣神的七天神像,神像旁有棵红彤彤的枫树,四周野蛮生长的荒草堆里野果丛生。二百认为没有蔬菜就生火烤些槿瓜啊野果啊什么的也挺不错,神像背后的山岩下就是藏澡盆船的小峡湾,吃完还能去检查一下盆子需不需要保养。 喘着粗气儿溜达到七天神像脚下,她看见多摩已经在那儿生起一堆火烤了许久。 嗯?你得闲啦?这家伙嘴里叼着只熟透的槿瓜,旁边地上三三两两散着几枚日落果和黄色树莓。 二百过去坐下,掏出盐饭团一分为二分给多摩半个,自己捧着剩下的小半狠狠咬了一口:这半年你去哪儿了? 青年一口吃掉饭团子,反手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摸出张饼一样烤熟的咸鱼干:去了趟海祈岛。 喏,这是万叶小少爷要我带给你的。他说他不是有心吓到你,希望你能原谅。 二百用看毒药一样的目光盯着那片与自己身价等同的咸鱼,多摩笑得浑身发抖:你就可怜可怜他吧,那孩子是个实心眼儿,我们一边戳水史莱姆一边摸,好不容易才摸到一条能嚼上几口的鱼。 咪呀~小白从他衣襟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瓜,翘起鼻尖贪心的嗅来嗅去。 哼。女孩儿把脸扭到一旁。 火堆噼噼啪啪的烧了一会儿,二百气顺了才转回来:今后你们这些把神之眼挂在外面四处给人看的家伙日子就要不好过了,你还是赶紧带着那小少爷有多远跑多远吧。璃月,枫丹,须弥,随便哪儿都行,就是别留在稻妻,会死的。 柊家和九条家联姻不联姻不好讲,联手是肯定的了。不然他们两个不会约好时间一块上书,现在外面都在传是雷神蛮不讲理又要收缴神之眼又要闭关锁国收紧套在大家脖子上的绳索,但是吧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办法分说清楚责任。 情况已经如此严峻了吗!多摩皱起眉头:我从海祈岛回来时一路上看到了好些抛荒的农田,锁国令又突然加强,这鸣神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二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问我,我问谁? 他踌躇了一会儿,拿定主意抬头看向二百:要不,我把你和万叶都送去璃月?你们还是小孩子,稻妻如今这般复杂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你们生存了。 就去璃月。多摩的脸色亮了起来,眉毛也舒展开:璃月港是提瓦特最安全的地方,你们两个聪明孩子也不至于找不到活儿干 二百无情的截断他:然而岩神还是死了,那个勇武尚在雷神之上的魔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暗杀。 多摩: 不是,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人家璃月自己辟谣了的,岩神那是活得太久遭了天谴(?),并没有被人暗杀! 呵呵!二百呲出一排小白牙恶狠狠的朝他笑了两声,捡起一颗小石子抡圆了往上砸,啪的砸在沉默的神像脑门上。 多摩瞠目结舌,叼在嘴里的烤槿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可是稻妻最为殊胜尊贵的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能冲她的神像扔石头? 我不走,我偏要在稻妻活着,将来还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雷神面前给她一巴掌。 少女裂开阴暗的恶笑: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我朝鸣神扔出石头,她的权威便会荡然无存。我要让她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 她拍拍掉手指沾到的尘土,一把夺过烤咸鱼合着烤槿瓜一口一口嚼得嘎吱作响,就像在咀嚼某人的骨头。 神像附近的树木被突然而至的海风吹得簌簌作响。 第13章 啊?啊啊! 多摩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他紧张的左右看看,瞪大的眼睛慢慢慢慢收回原本的样子,小小声道:虽然但是,也不能全推在鸣神大人头上? 二百浑身上下一块跟着抖:呵! 你不要这么极端嘛!青年顾不得落在灰堆里的烤槿瓜,双手抱头大力抓挠:鸣神大人她 鸣神是个好神但无能。二百翻着白眼,在骤起的风中冷笑:她是稻妻的王。 多摩抱着头努力找理由,想要打消她的疯狂念头。 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树大根深老奸巨猾鸣神大人被蒙蔽也是有可能的。他想要证明鸣神没有那么糟糕,结果越想越心虚。 没有鸣神的纵容,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又如何能像脱缰的野狗一样肆无忌惮? 二百捡起他掉的槿瓜拍拍灰,一点一点细细撕去外皮:她是稻妻的王。 也许鸣神知道她的子民正在受苦,也许她不知道,她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不听不看不想。 大人是魔神,神恩浩荡多摩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完全是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教育让他能坚持着继续嘴硬。 她是稻妻的王。二百面无表情。 普通人可以平庸甚至可以愚蠢,倒霉的左不过他/她自己的家人邻居,最多再加上一个随机路人,碍不着大家。但是王不可以平庸,王没有资格平庸,平庸就是王的原罪。 第14章 一个平庸的王比一个聪明的敌人还要可怕。 我不是抱怨鸣神这个魔神,单以魔神论她没有任何问题,强大、冷酷、意志坚定但她同时还是稻妻的最高统治者,她的无能体现在她选择了背离她子民的路。 二百就像讨论槿瓜好不好吃那样简单平淡:就算稻妻人活得像条狗,总有一天也会咬主唔? 吃不饱肚子还要被拿来下锅炖了,狗子也会夹着尾巴逃出家门啊。 多摩终于反应过来,挥舞着两只手捂住她的嘴: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不行?你不要命了!万一让谁听去你小命不保知不知道! 二百睁着两只眼睛让他捂得直噎嗝,扔开手里撕了一半皮的槿瓜大力拍打捂着自己的那只手。 让我松开也行,不许冲动也不许做傻事!明白就眨一下眼睛!青年勒着少女来回摇晃,就像是要借着这个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去那样。 殷红的枫树枝条被风吹得来回翻倒,仿佛有人在风中冷笑。 二百眨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又疯狂眨了好几下。多摩浑身冷汗的松手,退回到火堆旁重新坐着:好好活着,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 他嘟哝了一句,抢过再次掉入灰堆的烤槿瓜,拍拍灰狠咬一口。 两人围着一堆冒着青烟的枯叶细枝吃得满脸黢黑,二百填饱肚子后温顺了不少,多摩只当她方才那会儿是突发恶疾胡说八道,摸啊摸又从衣襟里摸出坨摩拉大小的姜黄色物体扔过来。 给你这个,别用太多,当心真把自己给彻底染黄了将来洗不掉。他眼看二百将东西藏好,稍微放了点心:最近这几个月我都会留在鸣神岛上,遇到为难事找我也行,找万叶也行,他是个好孩子。 哼。二百发出意义不明的冷哼,多摩瞪过去一眼,她撇着嘴移开视线。 枫原家如今落魄得只剩下一个贵族名号和一栋迷宫似的老房子了,我不放心他,也不放心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好好和他相处吗?我是说如果你愿意,交些朋友心情也许会变好些。 多摩觉得自己就跟个老妈子似的操碎了心,偏偏小混蛋们一点也不领情。 哦,主要是二百不领情他泄气似的垮下肩膀,她不领情才是正常的。 唉,对不起,你就当我放了个臭屁。他沮丧得都快要生出蘑菇来了,只是坐在那里也营造出阴暗画圈圈的氛围。 二百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多摩,火堆渐渐烧尽化作一团草木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才从喉咙眼儿里挤出两声:哦,我知道了。 见她到底答应,多摩像是头上生了两只小白同款的耳朵那样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他快乐的上下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接下来我要去拜访几位老朋友,不能带着万叶一起。他为人赤诚,又有几分呆气,有你看着才不会被人随便骗去卖了。而且这小子身手极佳,你要是遇到打不过的家伙就摇他,大不了让他踏风带你开溜,先不吃亏再说。 那你呢?感情全是未成年人互帮互助,身为成年人,多摩,你的自尊心被你就着酒吃下去了吗?二百哥犀利的一刀戳进青年胸口,紧接着又补一刀:哦,你好像还是个雷系神之眼的持有者啊,不好意思我都差点忘记了。 不要学影向山的巫女说话!多摩把牙磨得嘎吱作响:臭丫头! 呵呵!二百哥的冷笑虽迟但到。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二百抬手作势要打,多摩急忙撑着她的额头不让她扑上来。成年男性的臂展成功拯救了他所剩无几的颜面,女孩子抡圆了拳头原地画圈儿,可惜没有一拳落在他身上。 正在打闹,山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吆喝与叫骂,二百一顿,推着多摩就往枫树上藏。还好他的披风也是红色,躲进去后看不出来是人还是树叶。 他是个知道好歹的人,要是被勘定奉行家的仆妇们抓到二百与外面的陌生男人私会,她就算脱层皮这事儿都不一定能翻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青年四肢并用蹭蹭蹭就爬进枫树茂密的树冠,躲在里面眼看生龙活虎的二百姑娘一下子变得身娇体软,嘴里不停嚷着疼被一群老妈子拧紧耳朵捉走。今日勘定奉行府招待了至冬来的使节,只怕大小姐又顶不住了。 多摩: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她夸张的演技,但那股荒诞的苦涩仍旧无法释怀。 先生家娇养的小女儿,古剑术传承者,勤勉又可爱的小天才,在那场祸事后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二百被仆妇们抓走了,海风也停了,水鸟飞出来呼朋引伴打算去港口抓点鱼吃。 同样的老流程,猫姑娘被裹成颗粽子送到异国的使节面前。 宛如烈焰一般的女子用一根长长的汤斗抬着她的下巴勒令她抬起头,二百温顺如猫、甚至比猫更加温顺的不加任何反抗。 这对眼睛倒是有趣。【女士】轻慢的掀起眼睑,笑着对坐在上首处的勘定奉行道:只可惜人太没意思了,我要挖走她的眼睛,放在漂亮的玻璃器皿里欣赏,柊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柊慎介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他混不在乎的挥挥手,左右仆妇立刻用托盘端了把精致的小刀上来:能讨到愚人众执行官的喜欢,也是这孩子前世修来的福分。 二百木然跪坐,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然握紧。 就在她蓄势待发的当口,一道桀骜的冷笑从室外传进来:呵罗莎琳,你真是有够无聊的,壁炉之家那些小蠢货还不够你玩儿的么? 外面的人还没有现身,声音倒是先传入室内。头戴斗笠的紫衣少年走进广间,双手抱臂,十分傲慢。 啊啦啦!名为罗莎琳的【女士】扔开长柄汤斗,状似调侃实则恶意满满的看向他:你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找到自己渴望的那颗心了吗,斯卡拉姆齐。 这两人都是在用至冬语说话,一点也没有身为客人要体谅主家的想法。二百双手贴地伏低身体,额头压在手背上:抱歉,请恕我不能将眼睛献给您,女士,没有眼睛我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这是句中规中矩就算被翻译过来也没有毛病的求饶,问题在于猫姑娘说得也是至冬话,甚至比那个进了室内还要用斗笠遮住头脸的少年更地道很久以前的他应该是个稻妻人,至冬语发音里带着几乎听不出来的本地口音。 奉行大人惊讶的看了眼少女,似乎没想到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孩子还有这份才能。 光华院不建议让她成为千里的陪嫁,这一点上柊慎介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他还没想好到底是自己收用了这个姑娘再把她赏给心腹呢,还是寻找机会把她送去神里家要她充当柊家的一双眼睛。但是现在,他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老实讲,无论是把她赏给心腹还是送去神里家,都无法保证她对柊家的忠诚。尤其是后者,神里绫人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这是不争的事实,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被那厮迷得神魂颠倒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至冬人就不一样了,柊慎介不了解至冬人更不了解自家府上的猫,但他了解稻妻人的普遍想法。 他自己就是个稻妻人!他和所有稻妻人一样排外,一样抗拒变革,想来这个小丫头也是如此。 再稍微添上些家国情怀和适当的诱惑,她必然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为他监视这些贪婪的至冬人。 第14章 勘定奉行府欢送了异国使者后,有的人窃喜于小偷小摸的行为再一次蒙混过关,有的人命运悄然发生变化。 斗室之中,柊慎介坐在上首处,柊千里陪在父亲身边,比丘尼坐在另一侧又低了些的位置上。最外沿的横榻上跪着猫姑娘。 柊慎介想了又想,他自己都没有的美好品质,只能稍作期待也就罢了。为了捏住这个除了眼睛漂亮完全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低贱平民姑娘,他决定把女儿拿出来用用。 二百,愿君寿二百,是摩诘和尚的祝词诗吧?我记得你来我家府上 他其实记不清楚了,迟疑的片刻比丘尼帮忙描补:也有六七年了呢,这孩子与大小姐几乎同年。 事实是柊千里比二百还要大上三岁还多。 是的,勘定奉行府养育了我七年之久。 成败在此一举,二百拿出毕生演技看上去温顺又柔弱,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稻妻姑娘用得都是这套模子。 柊慎介挪动身体尽量面向着女儿,柊千里还在状况外,她不太明白自己的宠物这是怎么了但还是低低出声为她辩解。 第15章 父亲大人,二百是个好孩子,考虑到她的心情,平日里我并没有严厉管教过她,对不起。她半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话:无论如何,请您原谅她的顽皮。 大小姐多么善良啊! 比丘尼及时抬起袖子优雅的在眼角两侧各点一下,以此证明自己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千里小姐实在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善良女子啊! 二百全是技巧毫无感情的大声诵读,及时跟上队伍保持队型。 呵,善良,但糊涂。 柊慎介拍着腿仰头大笑,笑过这个必备环节后他眯起小眼睛阴险的盯着二百来回打量。 略微发黄的长发,仆妇们用力洗刷仍旧有些浅黄色的白皮肤如果不是这层黄色,这孩子的用处恐怕能更大,说不定他就舍不得把她送出去了呢。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只是个贱民,天生下贱,不能要求太多。 他盯了一会儿,满意的看到下首处那个少女渐渐瑟缩成一小团儿。 家里还好吗?他和蔼的指指桌边点心向二百示意,猫姑娘像是被吓呆了一样不敢动弹,蜗牛都比她动作迅捷。勘定奉行不以为意的笑笑,表情慢慢变得悲愤:都是因为愚人众仗着冰之女神的权柄在稻妻横冲直撞,普通人的日子才变得难以为继啊!我虽有心驱逐那些蛮族,奈何总有小人从中作梗。 他停了一下看看效果,比丘尼已经红了眼眶,柊千里明显没听懂,二百低头努力搓眼睛。 呸!愚人众在稻妻横行,难道不是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与他们暗中勾结双重放纵所导致的吗?至冬有冰之女皇,稻妻的雷神是死了还是怎么? 三两下搓得差不多了,她抬起一双婆娑泪眼:都怪那些野蛮人! 少女就连说话也带着软绵绵的腔调,一看就是给人做惯了宠物,连骨头带筋都被敲得粉碎。 这样的蠢姑娘要有多容易拿捏就有多容易拿捏。 是啊他们逼迫我这样的老东西也就算了,可是如今连社奉行神里家也被打压得抬不起头 柊慎介微妙的在这里做了小小停顿,满意看到女孩子眼中闪过惆怅与忧郁。 神里绫人还是很好用的。 我本打算将你认作养女嫁去神里家,既能结下两姓之好又不辜负社奉行大人对你的赞赏,可惜如今至冬使节要你去唉,你这孩子的命运,真叫我伤感。 认作养女可能有,柊家主才刚刚认了一院子的养女。不过嫁娶之事听听就算了,纯粹就是糊弄底层平民姑娘不知道世家之间的骚操作。 送她去神里家做个侧室都得算她祖坟上冒青烟。 二百在肚子里已经骂出一本密电码了,脸上半点也不含糊的同步出如画一般忧伤婉约的表情:嘤嘤嘤,这都是我的命啊 比丘尼抽抽嘴角,忍住吐槽。她是绝对不会和柊家主唱反调的,只要柊慎介这么认定,就算晓得这里面有猫腻她也一言不发说多了不一定对自己有利,一言不发却能保证目前的利益不受损害。 倒是柊千里跟着忧伤起来,甚至忧伤得全情投入感同身受:啊好可惜,命运无常啊父亲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二百一片痴心错付吗? 二百: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好恶心!谁他妈痴他妈的心啊!老子都快活不下去了,天神来了也是个丑男! 柊慎介看着亲生女儿陷入短暂的无语。 这孩子被他养得太天真太单纯了,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就像书案上那琉璃镇纸好看归好看,拿来砸人还不如笔洗里的鹅卵石。 比丘尼忍住翻腾的胃袋,笑得就跟戴了张面具似的,角度都不带变化:请千里小姐稍安勿躁,奉行大人宅心仁厚,必有办法。 于是柊千里就欢快的去安慰二百:你放心,父亲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二百红着脸(气的)低下头:嘤! 要不是知道柊家主向来说一套做一套,这会儿她真要慌了。神里家可不像柊家这般四处漏风,被送去那边再想自由出门基本上不可能。 神里绫人又不是个傻子,柊家送来好大一颗明晃晃的钉子,这不彻底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送货大爷的一片苦心。 二百不介意被人利用,但做买卖的好处必须落在她自己兜里才行,总不能被卖了连卖身钱都拿不到吧!不幸的是跟神里绫人交易,一不小心就真的会白白卖给他家。 不干!打死也不干! 唉!柊慎介仰天长叹,你们这些小东西真真都是冤孽啊! 直到此时,真正的戏肉才被端上来。 他那双小眼睛终于从二百身上挪开,一副忧国忧民样子的起身负手走到窗边。 如果是个高挑细长个儿的瘦削男子做这套动作,少说也得是个御前大臣,宰相,阁老。放在短粗的中年秃身上就总有那么一丝丝尴尬在空气中飘荡。 斗室内除了柊千里真心实意在为宠物的爱情(二百:呸!)牵肠挂肚外,剩下三人各有各的计算。 比丘尼光华院只想稳固自己在柊家的既得的地位与利益,柊慎介要二百心甘情愿去至冬人那边为他监视那些异邦人,二百想要活着,想要自由,想要复仇。 状况外的大小姐暂时被大家抛到一边让她自己坐在那里伤春悲秋,勘定奉行站在窗户底下自觉酝酿得差不多了,转身三两步走到二百跪着的横榻旁。他屈尊降贵的蹲下身,拉起猫姑娘柔软的小手紧紧握在掌中。 可怜的姑娘,你在我府上待了这么久,即便是只动物也该养出几分亲情。我实在不忍心送你去至冬人的虎狼之地,今日便破着这勘定奉行的位置不要,也必须为你的人生做主! 光华院感情饱满动作到位,她向天空中举起手,露出缠在手腕上的骨质数珠:家主大人! 千里小姐被亲爹感动得眼泪汪汪:父亲大人! 二百被柊慎介身上的老人味儿熏得睁不开眼:家主大人!嘤! 家主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啊!光华院瞪了二百一眼,提醒她此时应有台词。 该到了表忠心的时刻了,千万不能掉链子连累别人啊! 猫姑娘虽然没接收到她的眼神,但是明白自己得赶紧给这老不死的搓出条台阶。 勘定奉行府养我多年,我怎能连累大人!她在好几位男士的名字里挑拣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拿神里绫人背锅。 反正本人不在,即便事后让他知道这场闹剧,那个聪明人也不过笑笑就算了,横不能相信这会儿她嘴里的胡话。 我与社奉行大人犹如云泥之别,岂敢肖想。但是委身蛮人又实在难以释怀,不如就此去了,上报家主养育之恩,下全对大御所大人的忠义之心,嘤嘤嘤! 说着她奋力把手从柊慎介爪子里抽出来,姿态优美的朝茶台侧角撞过去。 比丘尼悲愤的啊了一声,千里大小姐抬手捂住嘴,为猫姑娘的痴情流下眼泪。 柊慎介没想到这丫头敢玩真的,一时错愕眼睁睁看她撞在茶台上,继续姿态优美的闭着眼睛倒地不起。 二百: 苦练多年的装死技巧终于派上用场,就说人要多学点东西才行,谁知道放在哪儿就用上了呢! 勘定奉行府上顿时陷入慌乱,府医被家主催命似的急匆匆催着跑。一番忙乱后尘埃落定,自此柊家又多了位养女,据说受宠的程度甚至不在千里小姐之下。 其他世家侧目而视,只等着看后续。前后也就三天时间,勘定奉行与至冬使节签订了一连串据说是有利于稻妻民生的贸易协定,顺便把自己才收养的小女儿抵给愚人众执行官做个随行翻译监督协定进展 不得不说实在是忠臣义士!叫人感动! 柊大人简直就是圣贤! 第15章 柊府内一片鸡飞狗跳,府医拎着药匣差点跑断腿。等他好不容易见到病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管怎么看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姑娘都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她额角上有块小小擦伤,要是府医再跑慢些这伤口说不定就已经愈合了 但是家主大人看上去很紧张她,大小姐也表示这姑娘是她异父异母亲姐妹府医还能怎么说?他只能说这位小姐实在是体弱,须得小心卧床休息才好。 家主大人满意的向所有人宣布二百今后就是他柊慎介的养女,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养女,绝不允许柊府内有任何人对她不敬。 第16章 除了大小姐和比丘尼,内外所有下人仆妇都跟吃了块狗屎一样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说来着? 府医离开后二百及时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表示不是她不肯赴死,实在是茶台不够硬,她还要再撞一次。比丘尼光华院感动的转告她家主的最终决定从今以后二百姑娘就荣升二百二小姐啦! 二百:虽然但是,为什么这么多二? 比丘尼的袖子上有股姜水淡淡的辛辣味儿,她情真意切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风姿绰约美不胜收。 家主苦啊,二小姐也苦啊! 为今之计只能二小姐暂时苦一苦受点委屈,先去至冬使馆替勘定奉行盯紧那些使节。等到将来稻妻一举驱逐外侮,论功行赏时柊家自然要给她撑腰做主。 什么侧室,勘定奉行的二小姐怎么能给人做侧室,那是必然要去到神里家当主母的! 说实话二百自己都有点同情神里绫人了,辛苦他一次次被人放在嘴里过来过去,还得友情出演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这倒霉催的,好心救了一条命,没想到从此就被狗皮膏药缠上了! 换谁谁不得啐一句晦气。 比丘尼先把工作内容告知二百,然后让她坐起来亲眼看看自己的酬劳。 熏着香料的宽敞房间,贴有金泥的精巧屏风,一套又一套绣着四季花样的绸缎衣裳,还有不逊于她私藏的那些绸缎。 光华院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捡起一枚从海祈岛运来的珍珠饰品轻轻簪在杂役姑娘发间,满意的看着她被这番富贵惊得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 家主大人不会亏待任何有用处的人,如果只是长在脸上的一对眼睛出色,自然只有见客人时才需要打扮得体面些。但如果是柊府的二小姐,那就时时刻刻都可以这般体面了。 她像条蛇一样附在二百耳边轻声言语,换做一个普通姑娘此刻怕是恨不得推心置腹纳头就拜,高低也要认个义母。 二百感动得眼圈儿都红了,呜呜咽咽不成语调。 至冬人给不了你想要的,只有柊家主才是你的后盾。 她坐回去,用对待柊千里的语调对二百道:姓氏,新名字,自由,还有这满屋子的荣华富贵,都是你的酬劳。 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必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尼姑可比老柊头难打发多了,二百不得不打起精神谨慎应对。 柊慎介是个再典型不过的稻妻高官,他看不起女人,轻视女人,这份鄙薄刚好给二百留下足够操作的余地。但是光华院不一样,她自己就是个成功熬死丈夫还能保住嫁妆和家产的女人,她只会更加谨慎的防范其他女人甚至包括人畜无害的年轻女孩。 好在光华院并不是个认真负责的性子,只要不是会直接影响到她利益的事,她也懒得追究到底。 眼见二百信誓旦旦,比丘尼自觉完成任务。她留下新鲜出炉的二小姐独自在和室内静养,转着数珠回到大小姐柊千里的院落内。 门外很快恢复先前的安静,二百一骨碌爬起来,仔细清点这把让勘定奉行爆了多少金币。 房屋家具忽略不计,她又不能把和室拔起来背走。绸缎衣裳也忽略不计,麻布和丝绸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她同样不能把它们背走带去至冬使节驻地。首饰倒是或许可以带走两三件,但她也不能把自己折腾成移动的珠宝展示架。金银一概没有,其他物品都是说收走就能收走的工艺品装饰品,算来算去柊慎介几乎什么都没往外花就白得了个千金。 她爷爷的,便宜这老登了! 不行,她至少得让人把自己那匹绸缎做成衣服穿走,将来还能找个当铺卖上几万摩拉呢。说干就干,当晚二百就对前来问候的管家委婉表示需要一套换洗衣裳。她再三强调自己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布料自带,只需要针线娘花些功夫就好,另有酬谢。 管家现在哪里敢惹她?弯着腰频频点头,亲自去柴房取出二小姐所说的料子连夜送去针线屋。 一套新和服哪里是一匹绸缎就能制作妥当的呀,针线娘把取用其他珍贵辅料的需要报给管家,管家带着一头乱糟糟的消息回复给柊家主。 听说中午认的女儿晚上就使唤下人给自己做衣服,他轻蔑的笑了一声,挥手打发管家下去做事:去给她做,衣裳哪有一套的,要做就做两套。一套粉红色一套浅蓝色,海祈岛的珍珠不要钱,都给她用上。 那孩子贪财呢,贪财是件好事,大好事! 转天他写了封信放在案头,又过了一天针线娘熬夜加急为二小姐院里送去两套新衣,等到第三天早上柊家主喊来心腹出门送信。给至冬使节的书信前脚出门,后脚二小姐就开始打包行李。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柊慎介先是快刀斩乱麻的与至冬使节签订一系列对稻妻民生也许有用但更多是对勘定奉行府有利的协定,紧接着借筹备稻妻-至冬互不侵犯协议的理由,要把新鲜出炉的女儿塞给至冬人养活。 这种事可拖不得,拖久了节外生枝,万一被人截胡了没能送人进去可怎么办,这么大一个养女谁愿意砸在自己手里啊! 二百还打着哈欠呢就被仆妇们从床上薅起来,好一通洗涮之后描眉画眼换上新衣,黄头发里垫了不知道多少发包,脑后斜着簪了枚珍珠簪子。 我要用那把新梳子。二小姐指指梳妆台上金灿灿的发梳强烈要求,帮忙梳头的仆妇抽着嘴角给她把金梳子插在假发里,又给她戴上珍珠耳饰。 二小姐身无长物,梳妆打扮妥当后就被塞进晃晃悠悠嘎吱作响的球笼轿厢,由两个男仆抬起来直送至冬使馆。 柊大人眼泪汪汪挥别认下三天之久的养女,殷殷切切叮嘱了又叮嘱,百般不舍的关门回府。 一路上前方有人鸣锣开道,后面跟着低阶武士执刀随行护卫,路两边的行人只消稍稍停下脚步站一会儿就能听到事情基本上的全貌。 柊大人真是为了稻妻人民殚精竭虑牺牲良多啊!女儿都舍出去了,对比那些只知道闭门在家吃酒消闲的虫豸,稻妻未来皆在勘定奉行一人肩头! 二百坐在笼子一样的轿厢里透过缝隙向外看,柊家主真是恨不得让人抬着她绕离岛三周半呐!也就是目前至冬使节暂时停留在离岛上,假若人家现在要是住在鸣神岛那边,怕不是这条队伍就要从稻妻全境路过了。 半小时前收到预告,半小时后人就送到。使领馆守门的愚人众们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看着那个小小的箱子里钻出来个细细瘦瘦又小小、柴芦杆子一样的姑娘,他们眼睛都差点瞪脱眶。 等会儿,你们稻妻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们可以骂我们愚人众不是好人,但愚人众再不是好人也不搞炼铜的呀!这事儿要是放在至冬国内够被拖去街上来回枪毙十好几遍,因为侵犯未成年人而被送进监狱是要被狱友们爆菊的,不要这样害我们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女士】的副官就从使领馆内走出来,眼看这人已经被送到门口,不收也得收下,只得捏着鼻子将二百领进来。 女士大人和散兵大人今日都不在,您先自己找间屋子住下,等执行官大人回来了再做定夺。副官磕磕绊绊说着蹩脚的稻妻语,生怕二百听不懂似的手舞足蹈勤比划,你的明白? 二百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武士,保持微笑。 武士只管执行家主的命令,反正二小姐送到,对方也允许她留下,后面的事儿和他就没关系了。 他低头鞠了一躬,然后叉着腿哐哐哐的走掉,浑身上下甲胄叮当作响。 每次见到稻妻人都觉得他们和我们不是活在同一个时间纬度上 一个暗中观察的文员没能憋住肚子里的吐槽,二百深以为然的跟着点头。 就是就是! 不管是枫丹科技还是至冬工艺,很多机械都超好用的好吧!为什么稻妻人就是不用? 稻妻人是天生个子矮还是怎么回事儿?总感觉他们好像胳膊腿儿都有点短! 那是因为长期跪坐加上吃得太少。 个子也小!分不清楚成没成年! 我没成年,不过也快了。 牙也不齐,豁豁丫丫的。 那叫缺钙! 不过一个个小小的还挺可爱,就算发怒也毛茸茸的样子,似乎一指甲就能弹飞。 我谢谢你啊! 热烈的讨论戛然而止,一屋子闲聊的愚人众发现身边似乎多了道回答的声音。你看我我看你好一圈交换眼神,他们集体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粉衣稻妻姑娘。 第17章 你们好啊,我叫二百。她说着流利的至冬语,完全听不出来居然是个稻妻人。 要知道【散兵】大人也还有点小小的家乡口音啊! 第16章 一片寂静之后,愚人众们纷纷战术清嗓,咳嗽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用脚趾抠地。 副官先生动动嘴,强自镇定的切换回至冬语。 好的,二百小姐,您的名字真特别。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示意二百跟着他走,窗边阴影里挤出来一个讨债人,一只手就把二小姐的箱子提起来。 一层是使领馆的办公场所,二层是办公人员居住的地方。三层归各位执行官大人使用,挂着牌子的房间就是有主的。 三人沿着台阶嘎吱嘎吱向上走,稻妻的木质框架房屋对人高马大体重可观的至冬人来说是个挑战。 我明白我留在使领馆内会让大家感到困扰,所以不必担心,我会尽量想办法每天都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很抱歉,但这件事我无法自行决定 粉衣姑娘睁开猫儿似的异色瞳大眼睛,表情楚楚可怜。 副官昏头昏脑连连出声安慰她:是的,稻妻这边的文化环境确实对年轻女性不太友好。不过你放心吧,执行官大人都是好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一个照面就差点被执行官某某挖掉眼睛的二百: 你要不要仔细听听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副官把她安排在三楼走廊最内侧,最大程度远离执行官们的房间。考虑到这位小姐身份特殊,他准备了一肚子解释,没想到一打开门那粉衣姑娘就欢呼一声扑向房间自带的露台花园。 只有建筑物侧面夹角里的这一间房为了将阳光迎入室内而进行了减建,所谓露台花园,其实是原本的室内面积。 他又估量了一番二百的体型,沉默着回头瞧瞧身后提行李的讨债人。稻妻人确实有些显得过于迷你了,原来【散兵】大人并不是特例。 这分明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呀!什么样狠心的父母能把小女儿送进全是愚人众待着的地方?在至冬要进兵营参军也还有个年龄限制兜底啊。 看来您对新房间很满意,有什么需要尽管对伊凡说,如果有事要出门也请留言报备,最好能说明您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 他耸了下肩膀:我们这儿所有人都得这样。 所以您并不是特例。 哦,好的,没问题。二百当然没问题,她出门要见的全都是各个商铺的老板以及万国商会会长,完全没有不能说的秘密。 至少明面上没有。 双方愉快的达成一致,副官摸摸帽檐留下句好好休息就走了,那位被安排跟着二百的讨债人伊凡放下手里的行李箱,紧跟着离开。 至冬人是真不喜欢笑,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对新面孔的欢迎。尤其新来的姑娘是那样娇弱温柔,就跟狼群里忽然混进来一只喵喵叫的小奶猫似的,没把它嗦成芒果核就已经是大家克制克制又克制了。 使领馆内没有专门的女仆,愚人众本质上就是至冬的士兵,有什么事自己动手就做了,执行官的需要另有副官帮着安排。 趁着客人自行收拾房间的空档,那些坐在位置上用脚趾头抠冰皇宫殿的家伙呼啦啦一下子把【女士】的副官围得结结实实。 吓哭了吗?挤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好奇心比狗都讨嫌,副官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冷汗都冒出来了,滚回去擦擦! 大家整齐划一的盯着他看,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自己也差点被客人过于流利地道的至冬话给吓到。 一般被派来做钉子的人都会极力隐藏语言天赋,生怕被人知晓他/她能听懂本地话。这位勘定奉行的二小姐,似乎表现得格外坦率。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这件事并不以她个人意志所左右,也就是说她本人无意与至冬以及愚人众为敌。 这位二小姐的情报谁去调查一下? 至冬使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勘定奉行硬塞进来的小姐也一样。或许可以给她安排个远远的角落栖身,但该做的调查与防备并不会因为她坦率就免除。 伊凡一言不发的朝门口走去,其他人原地解散,副官回座位上去给【女士】写信报告这件事。 女士大人去了鸣神岛与九条家主会面,散兵大人在八酝岛附近的地下兵工厂监督工程进度。这两位的行踪怕是已经暴露,或者说至少暴露了一半,不然勘定奉行怎么刚好就挑中今天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伊凡从外面回来已经是午饭时间,他带回不少口供和证明文件,副官收下这些重要资料打发他去提醒客人出来吃饭。 伊凡: 回到三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门板上贴了两枚摩拉以示此屋有主。青年握拳敲了两下,轻松愉快的请进配合着细碎脚步声逐渐靠近。 门被人向内拉开,明媚的午后阳光中早间那个衣饰粲然的女孩换了套轻便的日常衣物,略微发黄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她扎了个马尾巴垂在脑后。 你好呀!她眯着眼睛笑,看上去心情相当愉快。 朴实整洁的布衣穿在她身上,正与她的身世对应。伊凡抿嘴舔了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问蠢问题。 午饭。 厨房里的活儿大家轮流干,饭点不吃饭就只能想法子出去打点野食。普通愚人众的薪水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高,天天在外面吃的话月底很可能会过得异常拮据。 二百眨眨眼,了然:哦!谢谢你来提醒我。以后我每天都要这个点下楼吃饭,如果过了点就自行想法子,是吗? 伊凡点头。 她很聪明,用璃月话来说应该叫做善解人意,善于理解别人没说出口的话(?),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赘语可真好。 好的,多谢!午饭后我要出门与万国商会的会长久利须先生见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女孩侧过头,伊凡注意到她微黄的马尾巴有点炸,发量倒是不少,像只柔软蓬松的橘猫。 他再次点头,跟着她就是他现在的工作。 跟着个年轻温和又无害的姑娘这活儿很轻松,比上天入地追债要轻松多了。总有人觉得自己可以逃过讨债人的追捕,这种臆想给他们双方都添了不少麻烦。虽说不去讨债就少了一笔讨债成功后的提成,但他眼下的状态也确实不能继续浪。 如果死在异国,家里除了笔抚恤金就不会再有持续收入做补贴,明年冬天将是个艰难的季节。 二百眯着眼睛把这个沉默寡言的讨债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注意到这人的制服袖子都磨毛了边。 单身汉,缺钱。 至冬人的午餐简单粗暴,土豆洋葱炖肉,无油无糖的干硬面包撕碎了丢进肉汤泡软,唏哩呼噜吃下去就算一餐。二百奋力拼搏,最终惜败,只吃了小半碗就打着嗝靠在椅子上揉肚子。 那碗比她脸都大! 别倒,我端回房间等晚上回来热热继续吃。 有肉有泡软的面包,只是因为没吃完就倒掉也太浪费了,不久之前她还躺在勘定奉行府的柴房里等厨娘投喂别人的剩饭剩菜呢! 低头盯着空碗的伊凡闻言一跃而起,抄起两只碗直奔厨房,没一会儿就端出来两碗满满当当的汤外加两只干面包。 收起来。 他把二百的碗送去三楼给她自己端进房间,转身拿着另一份储备粮回二层。 二百: 至冬搭档的脑回路,似乎不太好理解。 收好剩饭,二百美滋滋的站在门口镜子前欣赏新衣。过于华丽的打褂已经叠好收起来了,随时可以送去信得过的当铺卖掉提现。现在她穿着男式振袖和绔裤,只差腰间再挂把刀。这衣裳昨天晚上才送到她手里,针线娘故意用粉色绸缎做了件男装样式的振袖出来,摆明了嘲讽她一有空就削尖脑袋往外跑着抛头露面不安于室。不过二百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几分小惊喜。 干得好,都不用她专门交代! 极度束缚身体还没有裤子的女式和服让她超级缺乏安全感,只要能选,她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好看就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跟着母亲流离失所时她亲眼见过不少年轻女孩本能自卫或是逃跑,却因为衣着的缘故被粗壮的男人抓着发髻拖入小巷,再传出来的便是哭喊与惨叫。 回到使馆一层,伊凡已经靠在大门口等着了。讨债人全都穿得一个样,黑红色有毛领子的帽兜长袍,脸藏在帽兜里根本看不清。 劳你久等,我要在哪儿登记?她甩着新衣服的袖子哒哒哒走到讨债人身边,仰起头努力向上看着他大概是脸的地方说话。伊凡抬手指了一个人,对方立刻把登记表夹在木板上递过来:写在这儿,时间地点见什么人,几点出去几点回来。要是回来得比预定时间晚还要简单写写因为什么耽误了。 第18章 翻过去的那一页上留下了不少划痕,二百没有细看,她提笔先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在拜访目标上写了商会长的名字。 就是那什么你们愚人众的拜访,它正经不正经呐? 您得把伊凡的名字也填上,不然回头他就要倒霉喽! 临时充当文员的愚人众好心提醒了一句,二百马上在自己名字后面添上伊凡,最后简单在拜访事由下写了生意二字。 她就是去找久利须做生意的嘛,这事儿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第17章 额二百姑娘,这是? 久利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个胆大包天敢独自上门找自己做走私生意的稻妻姑娘居然还有领着个愚人众登门拜访的时候。 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俗称讨债人,谁不知道被他们找上的后果? 二百整个身子转过去看看伊凡,又转回来笑眯眯的安抚商会长:那什么,柊家主给我安排了一份新工作,所以这位小哥是我的临时搭档,您不妨把他想象成我的私人保镖,安心啦! 至冬的愚人众固然可怕,但是和他们扯上关系稻妻的税务官也会相对收敛些,这分明是件好事儿。 私人保镖·伊凡: ╯^╰ 久利须:行吧! 她又看了眼伊凡,后者很有眼力见的起身走到不引人注意的偏远角落坐下,看上去就好像隐没入阴影中一样。 午前就已将这位二小姐的情报如实递交给女士大人的副官,然而副官先生并没有要求他监视稻妻姑娘的一言一行也就是说她危险性不大,这是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工作内容。 那做它干什么?又不加薪又不给假期! 亲眼见到讨债人很听话的离开听力范围,久利须放松了许多。他看着二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听说勘定奉行收养了一个女儿,转手又把女儿送进至冬的使领馆 那个倒霉孩子该不会刚好就是她吧!柊慎介这是逮着一只羊就丧心病狂的猛薅啊! 没错,就是我! 二百抬头挺胸:和你们做生意还是和至冬人做生意,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在商言商嘛,你有烦恼我来解决,我解决烦恼你付我摩拉,生意就是生意,我以为您这样成功的大商人不会受外面那些闲话影响呢。 她小小的恭维了久利须一句,枫丹人苦笑:那您可太高看我喽! 嘿嘿。小姑娘眯着眼睛笑嘻嘻,那批滞销香料我已经尽数解决掉了,乌有亭的冈崎老板一季度结一次账,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这里刚好有专业对口的搭档哦! 伊凡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眼睛,久利须赶紧说话:放心放心,哪能不放心! 说来也是搞笑,稻妻本土的金融业务扒起皮来可比至冬人要凶狠多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至冬人只会在你还不起债时拜访,北国银行的利率始终保持在一个不算离谱的范围内。只要收到债,其他东西他们不拿也不碰。相比之下稻妻人那是恨不得懒驴打滚的记利,一天三顿不管白天晚上守着欠债的,一旦发现对方有还不上的可能便立刻冲上前去有什么抢什么。房契、地契、所有的收入甚至包括对方的妻子儿女,只要能卖掉换钱的统统不会放过。 至冬人收债要钱,稻妻人收债要命。 您能信任我就太好了,冈崎老板给我拉了笔新买卖,就您仓库里那些散碎的玻璃制品,小酒杯小酒壶小花瓶什么的,我找了温泉屋的蓝川老板吃掉。 别人非要囤着不舍得卖的东西二百也不会勉强,做买卖嘛,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强买强卖那不成打劫的了吗! 久利须正在盘算利润,那个须弥商人是打算出货拿钱回老家的。距离本季度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应该能坚持。 唔!你是说韦尔纳带来的那些玻璃制品?太好了,那些小东西在稻妻实在不好卖,稻妻人更喜欢璃月的瓷器。 虽然韦尔纳近来和大家的关系有些疏远,但久利须还是愿意为了他的压仓货有望出清而高兴。 二百点头:温泉屋内温度较高,又是个大澡堂子,瓷器在那里显得有些过于正式了。 好,我这就通知韦尔纳回来轻点库存收拾打包。 商会长朝一群闲得无聊打牌的枫丹人喊了一声,马上有个年轻人跳起来戴上帽子匆匆向外走。 他认得二百,走过稻妻姑娘身边时摘下帽子向她行礼致意小声道:好姑娘,求求你了,帮我给那些金属勺子盘子锅碗瓢盆找个合适的买主吧! 二百朝他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幸好周围没有盗宝团出没。 好嘞,具体等我回来,刚好咱们都要去仓库,到时候我给您看看东西。雅克注意到二百已经有段时间了,商会长从不说这姑娘是来做什么的,但是聪明的年轻人长了眼睛,他会自己看。 一个多小时以后,雅克领着个穿着稻妻衣饰的黄头发青年回来。后者脸上带着股让人人反感的轻佻与傲慢,虽然他努力有在掩饰,但还是从那不自觉就抬起来的下巴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百眯着眼睛歪头。 嗯? 韦尔纳你终于回来了。久利须商会长和他打了个招呼,视线投向二百时稻妻姑娘笑道:您真是见多识广啊,听您讲起枫丹的景色,我都对那个湖上之国感到由衷的向往了,真希望有一天能去枫丹长长见识。 久利须:啊? 嗯?您还有什么好故事?哈哈哈,那就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说吧。哦对了,不好意思,看您有事要忙,方便我跟着打搅吗? 商会长沉思片刻,明白了二百的意图。他闭口不再提交易的事,起身点点头:没问题,您大可以随我来参观一番万国商会的仓库,这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可多着呢! 我来,我来领路,雅克自告奋勇走在最前面,久利须会长,您还是赶紧告诉韦尔纳为什么要他赶紧回商会吧。路上走得急我差点没喘过气儿,还没跟他说呢。 只有韦尔纳不知道这三人在猜什么哑谜,久利须会长叹了口气,扛起这口黑锅:我给你找了个买家出清你的存货,要是有办法你就拿着这笔货款找机会回去吧。 目前的情况是除了璃月的大海船已经没有异国船队敢轻易尝试稻妻外围的雷云了,可璃月的商船队伍也不是开善堂的。非璃月籍人士想要上船少不得要掏高价买张船票,等到了璃月港还要再花钱辗转回到家乡。 商人们就像是怀揣着黄金被困死在迷宫中的倒霉蛋,出售货物吧肯定卖不上价还要支付多如牛毛的税,不出售货物吧他们就没钱购买物资维持生存最重要的是轻易没有机会离开。 想跑都跑不掉,只能瑟缩着身子眼睁睁看着勘定奉行举起屠刀慢条斯理一刀一刀放干他们的血。 这也是为什么久利须会和二百这样的姑娘合谋走私逃税的买卖。不是说他有多慧眼识珠,而是真真的遇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非法,但这是他们坚持着活下去的唯一门路。 哦,都这种时候了还能有老实本分的稻妻人愿意和咱们做生意? 韦尔纳自以为没人注意他特别看了眼在场的稻妻姑娘,久利须在心里苦笑:可不是么,仰仗面前这位不那么老实本分的稻妻人,这么大的万国商会才勉勉强强护住所有异国商人。 不然他们一周前就要断粮了。 你别问那么多,也别管是谁买走了你的货,拿到货款就行。 他绝口不提二百在这中间的作用,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个跟着来看新鲜热闹的小丫头。 万国商会的仓库就在会馆后面,稻妻的中等人家习惯在院子里修个仓库存放杂物,租房的商人们顺带着就拿来用用。 像那些丝绸啊,茶叶啊,琉璃晶砂瓷器啊,宝石啊,香料啊之类比较贵重的货物都是个人放在房间里仔细收藏,扔在外面仓库的全都是些不怕日晒雨淋价值也不怎么昂贵的东西。 久利须开了仓库,韦尔纳撇着嘴一步三晃的进去把自己的货物从货架底下扒拉出来。他也懒得收拾打包,就这么一袋子往地上一放,摇摇晃晃的又要往外面走。 您看着处理吧,反正最后钱给我就行了话说能卖几个钱? 年轻人挤眉弄眼的笑,久利须像是头一次认识他那样仔细看着他。 直到韦尔纳尴尬的收起他过多的表情,商会长才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找到路子出清,具体要看你的东西怎么样。现在稻妻的生意不好做是有目共睹的事,我怎么给你打包票? 第19章 噢韦尔纳拖着声音,两只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他看看雅克又看看二百,刚想调笑两句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站在影子里的伊凡。 !年轻人飞速闭紧嘴巴,活像被路人踹了一脚的野狗夹紧尾巴灰溜溜跑掉。 久利须看着他的背影唉声叹气:这孩子之前也不这样啊,怎么突然唉! 啊哈哈哈,那什么,我去拿样品。雅克不想戳商会长的心窝子,斜着身体钻进仓库,很快拿了套餐具出来。 金属餐具在稻妻的流行程度甚至还不如木头。 上等人家是一定要用璃月琉璃晶砂瓷的,中等人家用稻妻本地产的陶瓷,下等人家干脆就用木头的,自己掏不要钱! 二百眼看着韦尔纳不见人影了才接过一只六寸盘敲敲,铿锵作响。 下料可真扎实,我得给你寻个好主顾。 鸣神岛做饮食买卖的老板是不会买这种餐具的,但可以去锻造屋问问。 好家伙,又沉又厚实的金属制品,枫丹人怎么想的? 第18章 稻妻由于是岛国的缘故,矿产资源和农业资源都极其缺乏。土地面积狭小,仅有为数不多适合耕种的地块还被山体切得七零八落,海洋潮汐带来丰富渔业资源都同时也带走了土壤的肥力。至于说矿产嘛其实也不能说一点也没有,就是不太好开发。特别是近来踏鞴沙那边经常传出不太好的消息,大家对机械之类的东西更加不信任。 单纯以人力开采铁矿铜矿效率和产量可想而知。 不过稻妻人还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想出了仅用少量铁矿就打造出钢刀利刃的方法八酝岛与神无冢附近周围有一具上古祟神留下的遗骸,在那副遮天蔽日的骨架上丛生着祟神怨念具现化的晶石,名为晶化骨髓。锻造时将晶化骨髓以一定比例混入铁矿石就能得到硬度远超普通武器原胚的玉刚。 虽然有个玉字,实际上玉刚表面麻麻赖赖多有气孔,需要进一步锻造敲击百转千回才能成为神兵利器。 然而玉刚的制作过程需要使用大量晶化骨髓,那玩意儿毕竟是祟神的怨念,长期接触这些东西的工匠要么英年早逝要么精神出问题变得疯疯癫癫,锻造出来的刀有时候也难免被冠以妖刀之名。 这些全都是稻妻人在矿石极度缺乏的情况下被逼无奈不得不使用的险招。 沉重且厚实的金属餐具 重新熔炼之后不就是纯度极高的铁块铜块锡块铅块吗? 欸?!欸欸欸? 二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有这么聪明! 你等等,她从雅克手里拎起整套餐具大概约了下重量,略微睁开点眼睛看着他,一口气儿出清现在还说不来,不过我个人愿意买个五六套先帮你推销一下试试。 雅克大喜,忙不迭把餐具塞给她:不不不,送给您做样品好了,这没有什么,才五六套而已。 二百赶紧把袋子推回去:要的要的,样品归样品,我买的归我买的,两边不能掺和到一处去。 一码归一码,她喜欢摩拉,但还不至于到吝啬的程度。 一番你来我往后二百得到八套金属餐具,每套包含碗筷碟勺盘外加一只杯子和一个小烛台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设计出的餐具,扔出去打人的效果远胜用它们吃东西。 她买下这么些金属餐具同样另有目的,这不是刚好送去天目锻造屋打把刀么! 如果要铁匠备料,那个价格目前二百支付不起,但是自己送了原料过去就能便宜很多。再说了,稻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光明正大佩刀行走的。首先排除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都不用什么约定俗称的规矩限制,家中父兄头一个跳起来不允许。 当然了二百家只剩她自己一个人,自己说了就能算,不存在这个问题。 其次,在稻妻能佩刀的打底也得是个小贵族,平民只有被拉去试刀的份儿。你一个光头百姓挎着刀在街上走是几个意思?打算造反吗!好巧不巧的作为勘定奉行的养女(重音),二百现在还真有个临时限定的贵族小姐身份。 特权社会就是这样,一切规矩祖制都会在阶层与特权面前卑躬屈膝的让步。 所以说二百打定主意要借着还是勘定奉行养女的时候拿过这些特权能用就用,不用等过期了后悔也来不及。 雅克并不知道她买那么多套金属餐具是打算做什么,反正先收到了一张记账条,也算是把滞留的货物卖出去了些。 好兆头啊好兆头! 然后他就浑身是劲儿的把韦尔纳的袋子给打开兜头撇了一地,找个箱子出来按照花纹和质地将尚且完整的玻璃制品一套一套擦洗干净摆进去。 怎么这么多零零碎碎的啊!韦尔纳也太不上心了! 玻璃这种东西本就易碎,他还一点也不讲究的全塞在个袋子里乱扔,雅克好一通忙活最后只有十五套看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 没事儿,这十五套我拿去给蓝川老板,剩下的你也给我擦洗干净,我有法子清掉。 二百随手捡起一只宝蓝色玻璃花瓶,觉得颜色还挺好看,回头喊伊凡过来:这个送您,谢您一路跟着我跑来跑去。明儿咱们去鸣神岛,回头那边的收益也少不得要分润给您一成。 这一成摩拉买的不是伊凡跑腿辛苦,买的是他闭上嘴少说话。 久利须和雅克把藏在肚子里的担忧结结实实放下,二百姑娘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这笔钱花出去,收到的好处远超想象不管是不是,这个愚人众的讨债人从此以后就是合伙人了! 违法的时候有这种法外狂徒合伙,那安全感简直爆棚。 只消把这年轻人杵在最前面,其他人不管整什么活儿出来都是大大的良民! 确实比较需要摩拉的伊凡对此心知肚明且毫无怨言。 不出去催债他的工资会缩水,比起丢了性命保住工作和底薪当然是重中之重,可要是能赚些外快他也绝不会拒绝。 还是那句话,既然【女士】大人的副官都不觉得勘定奉行的二小姐能产生什么威胁,他这个小小的债务处理人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完成任务紧紧跟着这位小姐啦! 至于说别的反正上级没交代,那就是没有。 至冬青年安静的点头表示同意,二百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稻妻四岛谁不知道我二百哥最讲义气,跟着我干,包你有肉吃! 包的! 转天一早,二百还是穿着她那身粉粉嫩嫩的男式振袖出门。伊凡跟在她身后一手提着装有十五套玻璃器皿的箱子,另一手提着六套金属餐具。剩下那两套样品被她留在房间里当摆设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上好主顾。 至冬使馆里没人管他们两个,只消二百按点儿回来就是了,她一个被关在后宅好几年的小丫头,不在使领馆里闲逛就是最大的贡献。 虽然同行的多了一个人,二百也不打算腿儿着从离岛走去鸣神岛。从使馆走到勘定奉行府后山的功夫她就又淘换出一个大澡盆,用绳子结结实实串在原来那个澡盆穿后面,人高马大的伊凡就跟一只委委屈屈的蘑菇一样坐在里面。 走着去鸣神岛太费时间,而且路上说不定会遇见抢劫的海乱鬼和山贼。咱们从海上过去,有风有洋流的还能更快点。你会游泳不会? 如果不会就再给他整个盆备用! 嗯。伊凡当然会游泳,技术还不错。没参军前冬天他还曾从冰层上的空洞潜入水下抓鱼,不过这些就不必告诉她了。 二百叮叮咣咣的把货放在前面,自己小小一只盘着腿坐在装有动力装置的盆子里,用力一拍那个小方块,两只连在一起的澡盆船就这么扬帆起航了。 伊凡抱着腿坐在木盆里,若有所思的看盯着坐在前面控制行船方向的二百。这位二小姐实在是个能人,枫丹科学院报废的动力模块也能被她掏出来变废为宝,佩服佩服。 海风把他的帽兜吹得猎猎作响,好奇的海鸥展开双翼左右跟随,少女的背影单薄纤细。她专注的盯着海天一色的洋面,浅紫色与粉红色的云霞环绕着稻妻总是雾蒙蒙的太阳,偶尔能看到水中鱼群泛出的点点金光。 他几乎盯着二百的背影发了一路的呆,直到两只木澡盆轻轻碰撞才意识到居然已经靠岸。 两人一块干活时间用得更少,安排好船后二百从伊凡手里接过东西,要他藏在影子里跟着自己。 交易这些零碎小东西的都是些普通小商人,看到你会影响生意。 她一点也不避讳的据实相告,伊凡自己就是个人见人怕的收债人,对愚人众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形象当然有所了解。 第20章 看在摩拉的份儿上,他决定还是听二百哥的比较好。 冈崎老板早就把线给牵好了,人情社会特权社会就是这样嘛,再好的东西没人引荐也是不行,有人引荐事情总归好办许多。 蓝川老板早年去过纳塔旅行,见识过当地的温泉后就大力将这种澡堂文化引入稻妻。如今鸣神岛上一共就两处温泉浴池,一处在鸣神天守阁仅供三奉行及高官们使用,另一处更加雅俗共赏甚至还能带点荤的就是他这里了。 蓝川老板生意兴隆,我是冈崎老板介绍来的二百,给您送些玻璃制品。上好枫丹货,百里挑一! 女孩子精神十足的放下箱子,藏在影子里的伊凡大点其头。 可不是百里挑一么,昨儿才挑出来。 蓝川老板有点宽阔,他笑着打开箱子一一查验,这十五套玻璃酒器花纹优美精致,盛上酒液后在水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有范儿。 还有成套的玻璃碗盏,您慢慢看。 温泉浴室里温度高,用这样晶莹剔透的盘子盛装果盘上给客人,那将是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 好的很好的很,二百姑娘打算开什么价?蓝川老板的温泉屋不像其他店铺还要担心生意,他不愁货源也不愁客源,结账时自然格外潇洒从容。 二百给了他一个虚高的价,双方激烈交锋忙活了好一会儿,最终以久利须先生成本价十五倍成交二小姐痛心疾首怒挣一笔。 至冬人数学都还不错,伊凡偷偷算了一下自己能得的那一成,突然有种想要提前退役的冲动。 辛辛苦苦讨一个月的债也不及这一笔赚得多啊! 第19章 解决掉手上这批叮叮当当一不小心就会碎的玻璃器皿,二百依照之前许诺的那样送了两只玻璃花瓶给对面的乌有亭。冈崎老板很喜欢这两件礼物,料亭里的花瓶摆久了总觉得没什么亮点,刚好搭配着春景换上它们,多少增添几分新鲜感。 带上老板们一定要送的温泉券和就餐券,二百提起餐具朝西走下弯折的台阶,一直向下走,沿着路拐过名叫万端珊瑚侦探社实际人称万事屋的私家侦探社,左手边就是天目冶锻屋如今稻妻唯一面对普通人也正常营业的铁匠铺。 天目十五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苍白,腰背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整个人不得不背着手,活像个煮熟了的大个海虾,又像个生动形象的问号。 他的徒弟阿创刚刚接过衣钵成为冶锻屋里的大师傅,天目十五不太放心,每天都要站在自家门口盯着他干活。 二百穿过一排排武器粗胚,扯着嗓子大声朝他喊:天目师傅!我来找你打把小太刀! 小太刀的长度介于打刀与太刀之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形制而言也可以勉强归类在礼器之中,这样一来就不算身怀利器了嘛! 听见了听见了!小点儿声!天目十五转过身子侧着脑袋看她:你当我是那边的长野原龙之介吗? 长野原烟花店的老板耳朵半聋,稻妻城内外是个人都知道。刚巧烟花店就与冶锻屋隔着一条路两两相望,哪怕天目十五大声吐槽长野原老板也浑然未觉。 哈哈!我自己带了材料来,你看看行不行。二百从身后提出桄榔桄榔直响的袋子,藏在阴影里的伊凡暗自庆幸愚人众制服提供面罩。 瞠目结舌的惊讶表情不适合债务处理人这种严肃的职业。 天目十五移动脚步走过来,探头往打开一个口的袋子里瞄了一眼,抬起手作势要打:好你个黄毛丫头,消遣到老头子我身上来了?! 诶诶诶诶诶!二百马上跳开,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别啊,您先别动气,看看成色! 说着她掏出两只金属盘子互相哐哐敲了几下,天目十五抬起的手慢慢慢慢收了回去,你再敲几下我听听。 于是二百卖力的把袋子里每一件餐具都敲了一个遍,老爷子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纳闷儿:这是哪个败家子儿做的餐具?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能做成装菜的盘子呢?它就该打成好刀才是呀!木头盘子多好用,又便宜又结实 他啰嗦了半个多小时才接过袋子,意识到这么多材料有相当部分是留给自己润手的,老爷子摸摸下巴:我已经很久不开炉冶锻啦!先说好,我可不爱往铁块里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能接受就留十万摩拉,不能接受就算了。 二百笑嘻嘻的搓搓手指:您也太高看我了,我要是能拿出十万摩拉,我还叫二百? 你今儿就能改个新名字,就叫十万吧。天目十五表示不二价,少一个摩拉都不行。 叫不起,十万太贵气,我怕担不住。二百还是笑眯眯的,抬起下巴退了一步:那您给我新刀装裹漂亮点儿呗,衬我这新衣裳,您看好不好看? 勘定奉行干的好事儿早就传得满稻妻都知晓了,天目十五自然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能佩刀还能穿粉色的男式绸缎振袖。男式的就男式的吧,他这么大年龄了什么没见过?隔壁长野原家的丫头胸口勒着几条绷带也敢满稻妻城的跑呢! 十万摩拉,过来给你量身高臂长。老爷子把装着金属餐具的口袋扔到材料堆里,鼓着肌肉满头大汗敲刀胚的阿创看也不看。 二百的视线在他胳膊上停留了一会儿,跟着天目十五走到冶锻屋内完成测量。 她已经十四岁快十五岁了,身高不会再发生显著变化。稻妻人的海拔普遍偏低,她在女子队伍里属于中等个,不是太高但也绝不能说矮。只是在至冬人看来没超过一米七的都算小朋友,一点点大怪可爱的。 伸开胳膊,天目十五拿着皮尺仔细测量了她的身高、腿长、臂展,小腿和小胳膊的长度也一一记录下来,天目家的刀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方得始终,不走投机取巧的路子,所以我们才能在雷电五传之乱中幸存下来。做人也要这样啊,孩子,经得住痛苦与折磨你才能脱胎换骨迥然于众人。 他年龄大了难免爹味十足,见谁都爱念上几句。二百且不和老头子计较,点着头嗯嗯嗯嗯,满足冶锻屋老板的说教心。 装具给你用白色和金色怎么样?你去选个自己喜欢的刀镡花纹来!天目十五量好了数据就朝工作台指指,上面摆着各种刀镡模型。 二百自忖花了钱的,一点也不和他客气,从阴影里叫出伊凡帮忙参考。 枫丹和至冬都已经迈入火器时代了,没想到稻妻还走在保守的原教旨正统路线上。伊凡看不懂刀镡花纹的各种寓意,他只管选了个分量十足花纹最繁琐的出来花钱了!当然要赚回本! 十万摩拉呢! 唉用璃月话讲,我简直就是个过路财神,总也存不住钱!她烦恼的把伊凡选好的刀镡模型拿起来看看,拍板同意就用这幅喜鹊和梅花的七夕图。七月初七在夏季,至于说夏天为什么会有梅花绽放只能说是艺术创作者的合理想象。 山茶首落,八重樱亦以凋零为美,从讨个好口彩的角度上看,梅花和喜鹊都挺耐活又能熬过严寒,像是个能和主人一起苟住小命的样子。 二百写了张提款单给天目十五,走出冶锻屋就见外面站着个金毛社奉行家的家政官托马。 这家伙正叉着腰和阿创说话,主要是他在说,阿创沉默的听。见到他二百转身就想朝另一个方向走,就柊慎介不尴尬她都觉得尴尬啊! 换做以前杂役姑娘随便口嗨什么都不会有人当真,但她现在是勘定奉行收养的二小姐,又与至冬使节牵扯上关系,二百有理由相信打从自己降生落地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所有情报都已经摆在神里绫人案头。 所以,那些口嗨的胡话与乱甩的黑锅,社奉行大人大概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二百小姐,今天天气不错,您来鸣神岛散步吗?托马不怀好意的坏笑着朝二百挤眼睛,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咧开嘴干笑两声,伊凡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给雇主撑腰! 需要干掉这家伙吗? 怎么好意思让托马先生对我这样的人用敬语呢。二百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贴到伊凡身上免得他冲动行事:您忙您的,我这就回离岛了。 托马怎么可能轻易放掉她,二百无意与社奉行交恶,但勘定奉行可是招招都冲着社奉行的软肋招呼,她夹在其中怕是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游刃有余。他看了眼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至冬人,语气欢快又热情:给个面子嘛!我请您二位吃个便饭怎么样?还是说二百哥身份不同以往,不稀罕和我来往了? 第21章 他说得轻松随意,是老朋友之间的插科打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二百眯着眼睛和他打机锋,心里转了好几个圈。她和这位家政官确实是旧相识,蒙德来的金发青年在稻妻各大士族内也是个经久流行的话题大家主要用他来感慨社奉行神里绫人这小年轻不大守规矩,家政官(管家)如此重要的职位怎么能交给异国人呢?哪怕他有一半稻妻血统也不行呀! 托马比划了个请的手势:我不会让您难做,木漏茶室,可以吗? 不管他们在木漏茶室说了什么,外界都无从刺探,最大程度保护她的安全。而且她只要这一次进入木漏茶室,今后就都可以刷脸走进那个神里家庇护下的安全屋。 二百仰头向后看看伊凡,至冬人实在是太高啦,这样倒着看他比较省力气:你觉得怎么样,肚子饿了不? 伊凡: 咱就是说我是该说饿还是不饿? 托马耐心等待,他不会为难二百,但也要等到她给出个准确的态度。 唉,好吧,木漏茶室,你家的狗子给我rua一rua呗?没必要因为卖身契捏在柊慎介手里就为了他把稻妻人得罪个遍嘛!二百很快作出决定。 勘定奉行府内都发生过什么她大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会是我!社奉行抛来的橄榄枝总是要接的,这次的敬酒不吃下次上的恐怕就是料酒了,她对自己的能力和处境有着充分认知。 金发青年阳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由衷的喜悦笑意:你还愿意和我来往,实在是太好了。 伊凡挑起眉梢,托马若有所觉,抬起眼睛递了个微笑。 两位男士隔空用眼神较劲,二百沉吟着思考等会儿要是在木漏茶室遇见神里绫人或是神里绫华该怎么办。 当然会遇到那对兄妹其中之一,不然托马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非要请她吃这顿饭。他们之间的买卖交情可不会因为勘定奉行与社奉行之间的争斗而断绝,大家都是打工人嘛,不寒碜。 第20章 从天目冶锻屋到木漏茶室,路不远,不过还是足够二百提前做好心里建设。 她当场就给伊凡写了那一成分润封口费的提款条,后者定睛一看居然是北国银行的账户,表情很有些恍惚。对他来说这笔钱比从地上捡来还容易,于是青年很有眼色的在木漏茶室前停下脚步。 监视勘定奉行和社奉行都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至于说二百二小姐女孩子需要个人空间办点私事怎么就不行了? 你们不要无限妖魔化至冬人好不啦! 托马对这两人的经济往来有些好奇,但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也就是二百了,其他人想花钱请至冬人办事也不是那么容易,还得时不时防着他们反咬一口。作为半个本地人外加一整个的地头蛇,他给至冬青年指了个茶摊稍坐稻妻不愧是特权社会人情社会,没他的引荐摊主宁可收摊儿不做买卖也不愿接待陌生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卖什么违禁品。 二百给伊凡叫了茶水点心,跟着托马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木漏茶室门口。梢抱着刀站在那儿,看到某人粉嫩嫩的新形象好一阵无语。 你 好离谱的眼色,好离谱的造型,但是放在她身上似乎又很正常。 哈哈哈哈,二百小姐如今可是茶室的客人哦。托马笑着抬手朝梢打了个招呼,她垮着脸收回没能说出口的话,眼睁睁看着二百跟在金毛身后掀开门帘走进去。 茶室老板太郎丸端端正正坐在柜台上,见到托马进门狗子的尾巴大力扫动。 今后你要是遇到困难或者危险都能躲进来,梢已经认得你的脸了。托马上前轻抚狗头,柴犬舒服得眯起眼睛咧开嘴,粉红色的小舌头垂出来微微抖动。二百眼馋的盯着狗子毛发厚实的圆耳朵,手爪蠢蠢欲动:认不得也没事儿,她打不过我。 托马: 乖狗乖狗乖狗哈哈哈哈哈哈哈!二百越过他大力揉搓狗头,太郎丸整条狗都僵住,像是没想到居然有两脚兽胆敢如此对待自己。 但是二百身上的气味并不让它讨厌,人类的热情对小狗来说也是种不得了的诱惑,它忍了又忍,没忍住,扭头小小舔了她一口,发现没有被制止就开始加大力度。 托马无语的看着二百甩手将狗口水抹回太郎丸身上。 一人一狗只花了几十秒就成为莫逆之交,二百哥大力拍着狗头保证下次一定给太郎丸带肉吃,狗子已经把肚皮亮出来给她揉了。 就太郎丸,你的高冷和神秘呢? 先跟我来净手吧,不然你怎么吃饭啊!金发青年努力不让笑容走形,隐隐约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二百依依不舍和太郎丸告别,柴犬短促的朝她汪了一声,像是说再见。 他把二百拉到漫灌着清泉的水槽旁,青年拿起长柄木勺舀了勺水缓缓洒下,二百伸出爪子就着水仔仔细细来回洗了好几遍。 撸猫撸狗,撸完要洗手。 今儿可是白鹭公主出行? 二百希望要见自己的是神里兄妹中的妹妹,神里绫华为人更善良单纯些,比她哥哥要好忽悠多了。可惜托马无情的戳破了她的幻想:大小姐也是很忙的。 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再次联合上书,从今天起要在天守阁下的山岩平台上兴建一尊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坐像,所有收缴上来的神之眼将来都会镶嵌在那尊雕像上 柊家主和九条家主是不是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太平坦了?还是人生没有多少波澜为了不给临终时留遗憾所以突然这么能折腾?二百私以为十年脑血栓的人也不一定能想出这种蠢出天际的主意:生怕稻妻人性子温顺的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额也许你说的都有道理?托马递给她一张擦手布,等会儿不必太紧张,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会面。 真要是再简单不过的会面,来得就该是白鹭公主。 请。他收回用过的擦手布,细心将它叠好塞进水槽下的藤编小篮子里。二百撇撇嘴转身就走。 木漏茶室内侧最大的和室正是主家留给自己备用的,二百跟在托马身后走进去时就看到神里绫人坐在那里端着杯子喝奶茶。他喝得还是那种眼下很时兴的芋泥奶茶,微黄液体中隐隐有紫色出没。 这件和室除了面积以外,与其他和室最大的不同便是加高了地板,把稻妻人席地跪坐的习惯硬给改成垂足坐在地板上整个室内地板抬高了有三十多公分,和室中央安装有嵌入式暖炉。比起跪坐,结结实实用屁股坐在地板上更随意,高下尊卑也显得不是那样泾渭分明。 家主大人。托马低低唤了一声,喝奶茶看卷轴的青年抬起头,注意到家政官身后的年轻女孩时很是和蔼的微笑道:别来无恙,嗯请问我该称呼您什么?柊二小姐还是? 最初那股尴尬的劲儿早已经过去了,二百现在属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走过去跳下暖炉槽,落座在神里绫人对面:您太客气了,喊我二百就成。 啊,这样啊。他了然的点点头:好的,二百姑娘。 托马靠在门边没有继续向前走,他守门守得比太郎丸还要忠心耿耿。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二百呲牙眯眼的冲他笑笑,先说好,买卖有成有不成,我可打不了包票。 神里绫人加深了笑意,他放下手里的卷轴和奶茶杯二百注意到这家伙似乎在看小说,八重堂出品的那种。 二百姑娘和舍妹一样,也喜欢阅读轻小说吗?他注意到女孩的目光停留在卷轴封面上,顺势出言试探。二百见招拆招:不,我不怎么识字,只是觉得封面上的画很好看。 小时候在家里跟着母亲认过几个字,被卖进柊家后就彻底无处求学了,二百哥确实是个真真切切的半文盲。 神里绫人:您还真是,坦率得可怕。 谁愿意在这种地方自暴其短啊,别说面前还坐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哪怕熟人心里也不会高兴吧!可是识字这种事,认得就是认得,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也做不出假。 坦率些总是好事,我这样的小人物就不劳动终末番加班了吧,免得哪天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二百笑出两个小酒窝,说起话却一点也不示弱。 第22章 咳咳。托马小小咳了两声,提醒二百稍稍收敛些。 你面前坐着的是社奉行啊!不是鸣神岛的街头小混混! 神里绫人含笑的眼睛扫了他一眼,金发青年低着头站到和室外去守门。他借着烧热水的功夫重新整理思绪,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眼拙看错人的时候。 清苦芬芳的茶香随着水汽在和室内氤氲,神里绫人慢条斯理冲调茶膏,二百看似在欣赏他行云流水的茶道表演,实则早不知道发呆发去哪个世界。 呵呵,他忽然低笑数声,二百飞速回神就听面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年轻人半是玩笑半是埋怨:您可真是让我这大半个月来狼狈得不行啊!族中家老也好,家臣藩士也好,甚至连九条家主和八重宫司也写信质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没良心的事辜负年轻姑娘一片痴心。 他幽幽叹了口气停顿片刻,含笑反问:我是真不知道啊,二百姑娘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头绪? 哼,就知道这家伙绝不会放过这一茬。 二百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奉行大人心系哪家的淑女了吗?可是碍于颜面不好登门拜访?稻妻全境跑腿儿送信按距离收费,一万摩拉起,盛惠。 昨天的二百和今天的二百早就不是一个二百啦!半个月前说的话和半个月后的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非得硬说有关系可以,不就是鞠躬道歉红豆泥私密马赛嘛!咱业务熟练得很! 柊慎介才花二百摩拉了,哪可能买到她的忠诚,便宜没好货这条真理放之提瓦特七国皆准。神里绫人要是揪着这个问题紧追不放,等会儿她就把勘定奉行扔出来背黑锅! 不对!本来就是他的锅,怎么能叫黑锅? 消息仿佛是从勘定奉行府传出来的呢嘴硬的人神里绫人见得多了,像二百这种不仅嘴硬心理素质也足够硬的人才世所罕见,真真是天塌下来也有二百哥的嘴顶着。他并不会因为一个少女被逼进绝境时借用自己的名头脱困而生气,只是觉得这家伙着实有趣她有趣的都不太像是个稻妻人了! 作为柊家主迫不及待公之于众的养女,柊二小姐对此有什么话想说么?他故意放下脸吓唬她,想看看这姑娘的反应。 二百能让他吓到?开什么玩笑! 少女睁开她猫儿一样的异瞳双眸,灵动的侧着头向前稍微靠了一点点,拿捏在神里绫人能看清楚却又无法碰触的距离。 嗯柊慎介敢说,你敢娶吗? 今儿他要是说敢娶,明儿二百就敢跟着愚人众们撒腿跑去至冬! 那不叫怂!那叫战略转进! 神里绫人: 啊!河沟翻船,被将军了。 第21章 有那么一个瞬间,神里绫人确实有种点头应下这门婚事反杀回去的冲动。他当然能看出二百就是在故意调侃自己,她眼睛里只有恶作剧成功的坏笑,绝无半分情意。 这姑娘估计早就被柊慎介给烦得炸毛了,她活得那样艰难,偏偏世人还要不断在她的苦难上加码。那些臆想出来的风花雪月浪漫情节毫无尊重可言,就像是在观赏一出戏剧。人人都觉得挣扎在烂泥中的女孩子应该在心底仰望着被一个天神似的男人拯救,谁也没想过她或许更愿意自己成为自己的天神。 好吧,二百姑娘,这场无声地博弈之中,你获得了阶段性胜利。 抱歉,青年拂开自己滑落到面前的月白色长发,放下茶道用的茶壶拿起奶茶吸溜:喝么? 他变戏法一样从暖炉柜子里掏出一杯还没开口的奶茶,二百探头看看,立刻缩回去:不了谢谢,这东西静置半小时以上味道就不怎么样了。 嗯?他递过来一个诧异的眼神,奉行大人杯子里的东西绝没有白扔着超过十分钟的,甚至只要那东西不是托马经手取来他都不会入口。二百呵呵冷笑奶茶铺里牛奶、砂糖和红茶的货源还是她帮忙找的呢,须弥商人的货架简直就是个谜。 勘定奉行府胡扯的传言到此为止,当事双方协商同意翻篇,今后谁也不准再提。神里绫人结束试探正式递出交好的信息:我听说姑娘与勘定奉行有一笔二百摩拉的小纠纷,也许适当的时候能帮忙调节一二你愿意吗? 愿意那当然好,他有得是手段让柊慎介乖乖交出二百的卖身契,回头再把卖身契还给她撕掉就是。要是她不愿意不愿意也没关系,这样一个身处低位也能想办法在蛛网与刀尖上游刃有余的姑娘,假以时日让她脱出樊笼,必然也是一方人物。神里家没必要和这样的人交恶,再说了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利益冲突。 二百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苦笑:多谢社奉行大人的好意,我的建议是您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了。 去到神里家蹲在神里兄妹的眼皮子底下,她上午说想干掉鸣神,下午就得在海里泡着。以社奉行对鸣神的忠诚,这事儿的效率无需怀疑。而且神里家也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没必要拖人家相依为命的两兄妹下水。 神里绫人有些诧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关于二百,他所掌握的情报并不是那么完整,也许她有必须留在勘定奉行府的理由吧。 如果将来你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来木漏茶室留言,或者直接告诉托马也行。他温和的收起锋芒,还是把那杯奶茶递给二百:请那位随行的先生尝尝稻妻小吃 年轻人很是狡猾的眨了下眼睛:浪费粮食总是不好的,但托马今天已经替我吃完了奶油拌纳豆和羊羹沾酱油,拜托拜托! 这回无语的人换成了二百。 不是,兄弟,如此反人类的搭配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离开木漏茶室,二百回茶摊认领伊凡。社奉行盛情推荐的芋泥奶茶摆在面前时至冬人愣了一下,他的任务目标把眼睛笑成两条细缝:奉行大人请你喝奶茶,谢你这样给他脸面。 神里绫人才不会说这种话,不过也不耽误二百稍稍做些艺术加工。 哦。他谨慎地撕开盖子嗅了嗅,摇头:冰块是用生水制的,糖倒是还行,量放得太少,这种泥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稻妻人为什么总喜欢吃生冷的食物? 伊凡拿起吸管戳了戳芋泥,勉为其难尝了半口就不肯再碰:不够甜,而且牛奶和生水一起放太久快要变质了。变质的牛奶不能喝,额外花医药费不划算。 既然是快要变质的东西,那就不能给人吃了。 啊这样啊二百很快就给这杯奶茶找到了下一个用处:咱们用它打窝捞鱼吧,也不算浪费粮食。 伊凡无所谓,鱼嘛,能抓到很好,抓不到也行。 于是他们回离岛的路上专门找了处礁石滩停船,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继续前进,最终提着一条只比二百本人短半头的大胖鱼回到使领馆。 女皇在上! 从大门口到一楼的门厅内,处处响起至冬人的惊呼。伊凡扛着鱼沿房间四角转了一圈才找到厨房门在哪儿,当天晚上所有人盘子里都多了一份烤鱼改换口味。 至冬的鱼和稻妻的鱼有什么不一样吗?作为率先提议打窝的大功臣,二百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和使领馆内的愚人众们处得其乐融融了。熟识后至冬人并没有对外时的沉默寡言,大家很愿意和这位娇小袖珍的无害女孩交谈:还是不一样! 至冬的鱼更大。 肉质更紧实些。 牙也更尖。 力气也猛。 双胞胎的乔伊和乔治一人一句,女士的副官掀了他们的底:你们只钓到过烂靴子和破麻袋,别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门厅内的愚人众都跟着笑,他们不是不喜欢笑,只是不习惯无缘无故的笑而且通常笑点都比较高,多以才会显得格外沉闷无趣。 伊凡坐在角落里认真清空自己的盘子,时不时摸一把那张提款单。离岛也有北国银行的分支机构,他等着拿到这个月的薪水后就要把它们一并寄回至冬。 希望二百小姐在使领馆能生活得久些,如果能够实现的话下一个冬天家里的日子将会好上许多。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乌有亭结账日的第二天驻扎鸣神岛的愚人众传回重要消息。女士大人圆满完成对九条家的拜访,已经在返回离岛的路上了,晚饭务必要准备得丰盛些。这是至冬人自己的工作,二百得知讯息后并没有挤到前面去积极展示自己,反而非常低调的躲在卧室里裹着被子睡了一整天。 第23章 她与女士的见面只有柊家的那一回,到现在柊慎介也没说明白究竟是把她送来至冬人这里跟哪一位执行官共事。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干脆撞大运一样的赌,撞到谁算谁。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执行官们都不在,疑似摸不到太多有价值的情报,勘定奉行府才没有派人前来探望二小姐。 一觉睡到傍晚,伊凡敲门送了两次饭,厨房再忙也没有忘记使领馆内还住着一位客人。 天黑以后女士终于回来了,她抬高下巴,迈着傲慢的步伐走进使领馆大门,二百换了稻妻少女的正装站在副官身边等待向此间暂时的主人献上问候。 【女士】大人,舟车劳顿您辛苦了,请问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副官用一种堪称狂热的语气问候她,执行官走过时他的身体居然微微颤抖。 身穿黑红色礼服长裙的美艳女子停在二百面前,她转身面对她,居高临下的诧异道:这是什么?我是说这是谁? 是这样的副官小鸡仔似的跟在她身边花了一分钟说明事情来龙去脉。也许女士今天心情好,她耐心听完了副官的汇报,并没有当众斥责他。 你不应该放她进来。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矮墩墩的少女,突然疑惑的皱起眉头: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你来说说看? 您好,在勘定奉行府的宴席上,我在下首处陪坐。 说得好听些那叫陪坐,实际上别人都坐着二百只能跪着。 女士更疑惑了:你来这儿几天了? 她分明记得那个跪在席尾低着头软绵绵的女孩瘦得堪比柴芦杆子,面前这姑娘虽然离丰满还很远,但也当得一句健康总不能是使领馆给养的吧! 我来这儿马上就要满一个月了。二百有一答一,不显摆也不逞能,主打一个老实本分。 得,还真是至冬使领馆给人喂胖了。 女士冷哼着笑了一声:嘴还挺壮,是阿蕾奇诺会喜欢的那种小崽子。 阿蕾奇诺是谁二百此前并无耳闻,不过能与执行官交好并被她提在嘴上的只能是另一位执行官,今日份情报收集工作get。 啧,稻妻人真是麻烦!女士有些烦躁的看了二百好几眼,掀起眼皮压下视线,又掀起眼皮又压下视线。活像一只骄傲端庄的大猫在嫌弃幼崽挥舞着四条小短腿儿在泥水沟里来回蛄蛹的那种。 就愚人众们从训练营里带出来的糟糕厨艺也能把这孩子养结实,她在勘定奉行府过得大概也不是什么人日子。 女孩漂亮的异色眼睛里有一团火焰,罗莎琳熟悉的火焰,每次照镜子时她都会从镜中看到。 要留下也不是不行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了好几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幸灾乐祸:不过我身边已经有副官了,还算能干,在那堆破纸真正落地实施之前我这儿没有你的位置。如果你一心想留在至冬使领馆里,那就跟着斯卡拉姆齐去一段时间吧,看在同乡的份儿上他打人时或许能下手轻些。 【散兵】那家伙脸臭嘴更臭,派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他身边,要是他把人骂哭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第22章 愚人众执行官之间,不说相侵相碍一家人吧,至少也是山头林立各自为政。不过他们也还没到那种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程度,顶多热衷看对方的大小乐子罢了。 所以女士一点也没有心理障碍的给散兵添了个累赘,她知道斯卡拉姆齐只是嘴臭,如果换了其他几位执行官面前这只小小的稻妻姑娘能不能活过三个月尚且未知十一席【公子】不在讨论范围内。 执行官之间可以插手同僚身边的人事安排?二百脸上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快被问号撑死了。 可惜火焰一般的美女姐姐没有给小朋友答疑解惑的耐心,要求副官将晚餐送去房间后女士就从容离场,留在一楼的愚人众们从各个角度朝二百投注同情的视线。 六席【散兵】大人的嘴,一般人可顶不住。而且那位大人真的会掌括办事不利的下属,他要打人的时候也从不看对方是男是女。 性别这种东西,对那家伙来说有意义吗? 副官去厨房为上司准备晚餐去了,其他人沉默片刻排队上前依次拍拍二百的肩膀。 保重! 散兵大人位列执行官六席,是个少年模样的稻妻人。伊凡挪到她身边小声说明:关于他的籍贯大家也是猜测,未经本人证实。不过稻妻的口音实在特别,很难认错。 他很厉害吗?我在勘定奉行府见过他一面为什么他的排序会那样靠前?二百记得那个少年,脸色奇臭无比但并没有实质性伤害。 这件事伊凡知道,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执行官的排序大体是按照加入时间决定的。 二百抬起头望向至冬使领馆的天花板:愚人众什么时候开始存在? 你问这个?伊凡回忆了一下入队时接受的教育:大概五百年左右吧。 那也就是说散兵跑去加入至冬的军事组织总也有两百年打底? 好家伙,两百年还没长大,换了二百自己大概也会脾气暴躁看谁都不顺眼。 好,好吧,我不问了。她在心底盘算了一下,今日获取的情报数量足够搪塞柊慎介半年以上。 由于女士没有与全体士兵共进晚餐的打算,留在一楼的愚人众们看上去神态轻松了许多。有人三三两两围坐在桌边嗡嗡嗡的交谈,有人端着盘子四处找地方吃饭。 二百说她不再问后伊凡起身去厨房门口排队,不多时端回来两份罗宋汤加烤面包加烤白蘑菇再加烤鸡腿。 虽说晚上吃这么丰盛很有发胖的风险,二百还是认认真真扫光自己的盘子。想想在至冬使领馆住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 嗯变得能吃了算不算? 至冬人做饭不像稻妻厨子那么讲究视觉美感,高油高糖只管造就得了,实在是积蓄脂肪抵御严寒的最佳选择。黄油哐哐放,砂糖一把一把撒,一碗汤里的肉块足够勘定奉行府厨娘加工出一桌子瓶瓶罐罐! 对着空掉的盘子直打嗝,二百暗自庆幸针线娘赶工缝出来的衣服大多可以收放。 她支棱起两条胳膊伸了个懒腰,推开椅子起身对伊凡道:我回去换身衣服,明天也许出门,也许不出门,看情况再定吧! 蹲在愚人众执行官眼皮子底下多少还是收敛几分为好,瓜田李下的事儿尽量少做。再者万国商会仓库里的杂物都已经被她倒腾得差不多了,剩下都是比较昂贵早就有人盯上等着抄底捡便宜的好东西,又要高价出手又不能被抓到把柄,需得多动动脑子安排。 伊凡默默点头。他这个月陆陆续续收到各种提款单,金额有高有低,加在一起几乎提前完成今年的汇款任务。想想家里弟弟妹妹们欢快的笑闹声,做兄长的人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满足感。 好,您自便。有需要随时喊我就是。 青年迅速将桌面上的餐盘碗筷刀叉收拢在一起送去水槽,拐回来就没有看到那位二小姐了,于是便自己回去集体宿舍休息。 不出野外任务时愚人众士兵大多四人一间房,另外三位室友还在一楼聊天,伊凡坐在桌边摸出信纸和钢笔,发呆似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落笔书写。他讲了稻妻的风景、风俗,以及各种美食,许诺有空就会回去看望家人,提醒弟弟妹妹们要多帮父母分担家务,紧接着笔下一转又写起新的工作内容总之啰啰嗦嗦话多极了,和沉默寡言的人设相差甚远。 他正在信纸上着重描述稻妻这边奇形怪状的各种海鱼,宿舍门开了,室友的嗓门儿震耳欲聋。 呦!伊凡,又给家里写信呢?你可真是恋家啊!岩使游击兵和火铳游击兵是从一个镇子上来的,同寝之间就属他们两个关系最好,风拳前锋尤里是他们这支三人小队的队长,对于总是游离在外的债务处理人伊凡多有包容。 一左一右的重量压在肩膀上,伊凡放下手里的钢笔:你们晚上不训练了? 晚上还训练什么!尤里从内袋摸出一只金属小方壶放在伊凡桌子上:来两口吧,老弟。 岩使兵和火铳兵拖过凳子坐在他两侧,三个人把他夹在中间。 这个月你一直跟着那勘定奉行的二小姐,感觉怎么样? 愚人众之间存在内部监察机制,尤里不希望室友被处决。 伊凡也不希望自己被执行官除名。 第24章 你说二百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脑子也不蠢。他仔细回忆了一番二百来到至冬使领馆之后做过的事,确定自己的判断:她很清醒,对愚人众和至冬人没有很深的仇恨,也没有刺探过三楼的情报和信息。 这件事女士的副官也有详细报告,布置在执行官们房前的陷阱从未被触发过,二百小姐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尽量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才回来吃饭睡觉就好像把使领馆给当成旅店似的。 愚人众们松了口气的同时纳闷儿不已,难不成她还真是来当翻译的? 不主要是来混饭。 二百吃饱肚子回到房间里又是闷头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清晨揉着眼睛拉开被人敲响的木门,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伊凡而是副官先生。 早上好,小姐。他精神十足神采奕奕的给了二百一个微笑,手里还有支不知打哪儿撅来的乳白色月季花,女士大人希望早餐结束后能见到您,可以请您稍作准备吗? 青年将月季花递出去,少女接过拿在手里捏着梗转啊转:好的,我知道了。 她关上门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把月季的梗折断,短短一支簪在发间,踩着稻妻年轻女孩标准的小碎步呱嗒呱嗒来到使领馆附带的小花园。往日空荡荡的花园里已经摆上了白色圆桌和同色系扶手椅,【女士】说早餐后会面,二百却不认为她会是个能耐心等人的性子。 果然,她一走进花园就在奢侈的黑色蕾丝阳伞下见到了八席执行官。 坐,稻妻的行动可要比在蒙德和璃月要顺利多了,打通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的通道后从头到尾丝滑无比,没有任何人质疑至冬使节的行动。工作顺利,女士的心情就很好,她看看二百,手里把玩着一枚紫金打造的藤花发簪:好看吗?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可是不会把它送给你的哦~ 二百: 好像被人当成小孩子逗弄了呢。 不过以执行官们的年龄来看,她确实还是个小孩子。 女士并不需要二百的回应,她只是想找个人闲聊换换心情,如果这个人关于她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就更好了,很轻松。 这是九条家主赠礼中的一件,我欣赏不来,给你拿着玩儿吧。 她顿了顿:卖了换钱也行,年轻女孩儿别那么抠手抠脚的寒酸,等将来满头白发满脸褶子再簪花擦粉就要被人笑话了。 趁着年华尚好,多做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吧。 浅金发色的成熟女郎抬手撑着下巴,眼睛里闪过怀念的光,紧接着又被一片连天的火焰占据。 二百并着手脚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充当一个倾听者。少女的年龄与见识还不足以理解这位女士,却也能嗅到她身上辐射出呛得人喘不过气儿的浓浓恨意。 我看你一脸聪明相,要不要干脆跟着斯卡拉姆齐干算了。稻妻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已经烂透了。明明没有喝酒,她脸上却带着股醉意,说起话也是相当肆无忌惮的刻薄。 女士,我是个稻妻人。二百放缓声音微笑,就算她烂如泥塘沼泽,我也是个稻妻人啊。 嗛!女士从鼻孔里哼冷,像你这样的稻妻人,只会被稻妻辜负,然后排着队送死。 海祇岛叛乱的消息不日即将抵达鸣神岛,谁能拯救稻妻?连雷神都躲在她的城堡里放弃了这个国家,她没救了。 第23章 樱花绽放的早春时刻,离岛惊闻海祇叛乱。 海祇岛之于稻妻,一向是个鸡肋一样的存在。要说资源吧,它比其他诸岛更加匮乏,可耕种土地面积也加狭小,除了海祇珍珠与散落在海底平原的珊瑚外几乎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特产。而且海祇岛民的信仰与稻妻本岛也不一样,他们世代信奉的魔神于八酝岛为雷神所斩落,正是如今被称为祟神的所在。 无想刃狭间,雷神就在那里一刀将被稻妻人广泛称为远吕羽氏的蛇形魔神奥罗巴斯斩作数段,连带着雷元素污染与祟神怨念混杂交错,据说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完全不能住人。 再者海祇岛比起鸣神岛更加靠近璃月,当鸣神岛不能给予足够生存补贴嗛控制力逐年下降时,岛民们的立场自然而然会向能够大量输出物资的璃月倾斜。无论璃月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事实是海祇岛无论在信仰还是生活习惯方面都已经与稻妻本岛不是那么相似了。 随着眼狩令与锁国令一步步强化,大量神之眼持有者都在朝海祇岛方向逃亡。大量逃亡者引起了天领奉行的注意,奉行大人蛮横要求海祇岛无条件将所有神之眼持有者捕捉遣送回鸣神岛,无论是逃过去的还是本地人都一样。又有勘定奉行声称受限于税收缩水,财政方面近来颇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不但大幅削减了对海祇岛的民生补贴,而且还要针对海祇珍珠等特产征收重税。 素有旧怨,生存威胁,再加上本就不是一条心,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成为捅爆1炸1药1桶的引1信。 这叛旗举得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消息是多摩带给二百的,他去拜访了一圈老友,只用了预计时间的三分之一。 因为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与世长辞的那种不在。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想要我们做什么?她为什么不说? 青年浑身狼狈的躺在海边草丛里,举着酒壶一口一口就跟喝水一样往下灌:我原以为先生的事只是个例,不想如今已经连个正经罪名也不给了,只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就会成为满门死绝的理由。 女士回到离岛的这段日子里,二百很老实的待在至冬使领馆内没有满稻妻的乱跑。待在愚人众控制的范围内安全倒是安全,对外界的感知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落到历史最低。 她不知道过去的十几天内鸣神岛上天领奉行的刀一举起就没停下过,流出的鲜血浸透了天守阁下的空地。为了杜绝再有人一头撞死在大门上鸣冤丢人现眼,这回九条家主下令只要是高过车轮的孩子统统跟随父母长辈一并处死。 效果非常的好,鸣神岛人人闭口不言,非要说话也只说些风月香艳的小段子,绝口不提任何可能给自己招来祸患的字眼。 多摩喝着喝着开始大哭,哭得又难听又难看,没有眼泪,只有喑哑的哀鸣。 我要去问问她我得去,嗝!他看着淡紫色的天空喃喃自语,二百没听清楚,皱着眉问:你在说什么? 没有多摩用胳膊盖住眼睛,他收起悲泣改换成欢欣雀跃的语调:我在说几天没见小二百竟然长成大姑娘了,就是你这穿衣服的风格有点愁人呐! 他那件红披风上的补丁又多了几个,却还振振有词指点别人振袖绔裤该怎么搭配颜色。 别说了,多摩。二百不想他强打精神哄自己,找个地方停下来休养一段时间吧,情况总会变好的。我和璃月的北斗船长有点儿小交情,船票可以打八折,船上提供水和食物。如果留下打工,折扣还能更低,带着那个枫原小少爷你们两个去璃月散散心再回来。 原本她是打算借由柊慎介或是柊千里觐见鸣神时靠近目标,现在看来跟在至冬执行官身边接触到鸣神的机会反倒能增加好几成,也算是不必忧心时机问题了。而且放在天目冶锻屋的刀也已经打造得七七八八,她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普通人杀死魔神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绝对不会是零。二百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一刀捅死鸣神的能力,但是所有的变革,想要不流血就成功是不可能的。 以三奉行为首的世家贵族把持着稻妻的管理权轮流坐庄,整个国家的走向与其说由鸣神意志决定不如说由世家家主说了算。他们不会低下头去看那些被扒皮抽筋还要嫌弃骨头太硬不好榨油的普通人,他们更在意能不能买到更多土地,能不能占有更多矿藏。 那么如果没有鸣神了呢?哪怕只是鸣神的概念不在具有铁一般的权威呢? 如果那个让他们得以理直气壮掌控稻妻的魔神不复存在,头上不再有雷云威胁的世家就会脱下文雅的外衣亮出爪子和牙齿斗个你死我活。 以稻妻大区优秀的匹配机制看,多半是不分伯仲争不出个高下。不再占据所谓的大义,风水轮流转谁都想坐庄,底层的人谁不想往上走呢,世家这个阶层必然衰落。 这些道理并不是二百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由几个被驱逐的蒙德学者讲的,她觉得很通达。干掉那个雷神,总要有人去试,总要有人流血,二百认为自己可以。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等多摩再一走就完全不担心有人会被连累。 第25章 青年转过身去躺着,用屁股冲着她。他安静了一会儿,翻腾着转回来:劳你订两张票吧,我还好说,万叶不能继续留在稻妻了。雷电五传的事还没有完全过去,再加上眼狩令天领奉行不会放过他。 他想的是大不了把二百打昏了扔船上由璃月船长带她和万叶走,二百想的是还好这家伙不放心老雇主家的遗孤,不然真不好把他忽悠走。 两人各自算了一笔账,都觉得十拿九稳。 多摩拿定主意,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他一骨碌从草窝子里爬起来,顺带着伸手把坐在旁边的二百也给拽起来:走,我请你吃寿司去。既然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总得尝尝人生的滋味知道自己的量在哪里。将来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别喝到十成十让人给拐去当小媳妇。 两人就在离岛找了家寿司店,海鱼都是现捕现送来的,席间还有男旦举着扇子咿咿呀呀的唱着离愁别绪。稻妻绝大多数人家室内都还在用蜡烛或是油灯,昏暗的光线下说唱艺人们为了让表情更富有感染力总会把脸刷得惨白惨白,效果相当惊悚。 一进门青年就捡着什么贵点什么,把二百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是不打算过日子了么?!她抢走餐单把它抱在怀里不给多摩看,后者笑嘻嘻的全不在意:没事儿,我就想着马上分别在即,今后再要请你吃东西估计也不一定还能见面了,总要一回吃个过瘾。 不行,璃月港东西肯定特别贵,你们身无分文的过去难道还就地讨饭不成?我不缺这口鱼。二百当然不愿意,说什么也不肯交餐单。 多摩试了好几回,他那武艺水平确实有些普通,干脆放弃抢夺直接对笑着等待的侍应道:我刚才点的全都要,加两盒酒,另外再上只松针蟹,谢谢! 开春的螃蟹肉不多,晚熟品种的松针蟹算是个例外。个大肉饱,运气好还会开出蟹黄。 离岛上谁也不会拿次等货糊弄二百哥,尤其她现在背靠勘定奉行和至冬人两座大山,侍应点头哈腰的小跑着传菜去了。前后也就半个小时,他领着上菜的女服务员重新弯腰出现在隔间外,每上一道都要鞠躬道歉然后又道谢,介绍菜品以及向客人表达欢迎的表演花去的时间比厨师出餐还久。 好了好了,就这一次,点都已经点了,退回去大概会被老板暗地里骂上整整一辈子吧!多摩谢过侍应和女服务员,等人都走了便相当狗腿的从长颈瓷瓶里斟酒出来劝饮:尝一下,这家的酒是用大米自酿的,度数在全稻妻所有酒类里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你喝到头晕就不要再喝了,记住这个数,今后多为自己操些心。 啊对了,喝酒前要先吃饱,不要空着肚子喝哦~他专门等二百灌了一口下去才提醒,龇牙咧嘴的女孩咬着鲭鱼寿司一边瞪他一边奋力嚼嚼嚼。 被至冬使领馆厨房喂大的胃口让她的气色看上去不再那样可怜,脸颊上生出血肉的年轻姑娘自然而然眉目如画。酒液让她多了抹苹果红似的艳色,多摩抿嘴笑着拱火起哄:嚯!一口就干了啊?啧啧啧!比枫原家的小少爷有出息! 哼!二百抬起下巴翘起鼻尖。 兜在他衣襟里的小白冒出毛茸茸的脑袋,盯着桌子上做装饰用的鱼尾巴一瞬不瞬。 青年乐呵呵夹起鱼尾用纸巾兜好放在隔间门口的地板上,猫咪跳过去埋头苦吃真希望此刻能永远停驻啊,时间不要再向前走了,前方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永别。 第24章 二百是举着树枝被多摩送回的至冬使领馆。她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扬帆远航了今天晚上不用吃晚饭,新任命的大幅表示已经开春了洋流和风向都已发生变化,这个时候出门当海贼王并非明智之举。 总之多摩挨了好几拐友情的胳膊肘,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把少女送去她能落脚的地方。守门的愚人众火铳都握紧了,等看清楚真正的受害者后大家立刻放松肌肉瞧热闹。 啧啧啧,这稻妻的年轻人水平不行啊,叫个小姑娘锤得直咳嗽。 不好意思咳咳咳咳,我送她,咳咳咳,我送她回来,咳咳,喝多了,咳咳咳咳咳多摩一句话要分好几段才能说完,他的船长还在挥舞半路上捡到的很直的树枝:前进!前进! 别进了,离岛就这么大点地方,再往前进掉海里! 哈哈哈哈哈哈!至冬人大笑:这才喝了多少就这样了?稻妻的酒没劲,回头我们带她尝尝水火,慢慢练练量就能练上去。 多摩脸上的笑意唰得收回去,他瞪着跑出来看热闹的至冬人干巴巴硬邦邦道:多谢!不用! 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整天醉醺醺的算怎么回事儿? 至冬人,不靠谱! 他稍一松懈二百就挣脱了控制,少女一把抢过小白高高举起:哈! 小白缩起后腿蜷紧尾巴,耳朵猛得放低放平:喵! 也好,此去鸣神岛确实不方便带猫。 多摩松了口气,抓住她摁了两下,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抱着小白猫就被塞给出来接人的伊凡。 这段日子不要让她出门啦。青年理平自己毛边带补丁的袖笼,喘着气儿把手抄进去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潇洒模样,再见! 稻妻人都在搞什么啊?伊凡左手拎着二百,右手拎着小白,身边围着讨嫌的同僚,整个人搞不清状况的风中凌乱。 红色披风的背影渐行渐远,早春尚带着寒意的风直往脖子里钻,他低头看看左手里的少女又看看右手里喵喵大叫的猫,自认倒霉一样的转身走进使领馆内。 总之不能站在大门前发愣,虽然大家都躲着愚人众走,使馆门口冷清得能抓鸟,但也不好就那样傻傻堵着路。 拜托同僚中的女性帮忙安顿小醉鬼,伊凡带着小白去厨房找东西吃。至冬人的逻辑有时候也挺简单粗暴的猫叫了那肯定就是猫饿了,喂饱它自然就会安静收声。 等二百捂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女士的副官敲门送来一个好消息。 使领馆即将部分迁移至鸣神岛更方便两国沟通,女士大人让我问您是随她一起去鸣神岛呢还是留下继续等散兵大人。额也许用不了太久他就会回来了吧。 明明让二百跟着六席的是她,派副官过来问话的也是她,这位气势非凡的女士还挺矛盾的。 像二百这种情况,跟着女士一起前往鸣神岛自然是危险重重,而且去了那边她与离岛的联系就会减弱。站在副官的角度上看,留下等待另一位执行官对二百本人来说是个利大于弊的选择。她不必卷入稻妻乱糟糟烂泥一样的污浊现状之中,安静享受至冬使领馆给予的庇护以及优渥待遇就好。 散兵大人可能说话是不太好听,但他也不会与雷神见面。 那可是雷神啊! 稻妻能够立国,靠得不就是雷神一人的勇武吗?身为稻妻人,对与雷神多少都会有几分憧憬与恐惧吧。女士大人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取走雷神的神之心,参考她在蒙德与璃月的行动方式估计这次同样不会对雷神有多客气,届时这个瘦弱的稻妻姑娘该如何自处? 使领馆要迁移去鸣神岛么 看来至冬在稻妻攫取了不少特权,其他国家的使节都还在离岛上苦哈哈的蹲着呢,愚人众们这就朝着鸣神岛稻妻城进发了。 当然是要跟着去嘛! 脑袋快要炸开一样又晕又痛,二百暗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喝酒。多摩也真是的,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带她去喝酒啊!甚至还怂恿她一盒接一盒的灌。 抱歉,我脑子不太清醒,必须现在就要回答吗? 她看上去实在有些憔悴,副官忍笑道:那倒没有,您明天把决定告诉我也可以。不过我个人而言还是更想劝您留下,稻妻现在并不安全。 海祈岛叛乱就像根扎在天领奉行神经上的硬刺,如今用风声鹤唳来形容鸣神岛的气氛一点也不夸张。也就这姑娘不是个神之眼持有者了,不然以她和万国商会把私下生意做得热火朝天的样子,早就让人找上门来问罪了。 二百垂着头点了点,小模样可怜兮兮的。 宿醉带来的痛苦教训十足深刻,就像是一百只鸭子在耳边叫的同时太阳穴还被人用铁杵一下一下跳着开凿。 副官实在没忍住,他发出的声音就跟个漏气的风史莱姆一样:噗噗,抱歉。嗯咳咳,您想要您的猫陪伴吗? 猫? 哦,是小白啊。 慢吞吞的给脑子转了个弯,二百原地倒回床铺彻底歇菜。 第26章 麻烦您了,谢谢 被褥中传出奄奄一息的气音,至冬人对此表示同情:好好休息,伊凡会顺便再送些汤来给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他。 他带上门离开,过了半个小时,伊凡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抱着疯狂冲人哈气的小白走进来。 你的汤,还有你的猫。 汤是我的,猫不是好吧,暂时算是我的。 等多摩办完事回来肯定要把猫兜走,在此期间小白总得有人养。它还太小,放出去当流浪猫恐怕会被其他大猫揍得可怜。 伊凡放下托盘和猫,只见被子卷蛄蛹了几下,二百慢慢从里面钻出来。 他盯着她喝了热汤重新躺回去挺尸,放下手里的猫:要给你叫个医生来看看吗? 小白一落地就嗖的直奔二百,翘起鼻子灵巧一拱钻进她的被子,然后跟个穴居响尾蛇似的转过身阴暗的瞪着外面。 谢天谢地,这只凶悍的小家伙终于安静下来了。 它的个子虽然很小,叫声却实在是大,而且也不觉得累。从白天叫到晚上又从晚上叫到白天,叫得他满耳朵都是喵喵喵,感觉都快要幻听了。 二百伸出一只爪子晃晃表示自己问题不大,不必麻烦医生白跑一趟。伊凡见状带着被面包抹得干干净净的空盘子走人,留下白化菱斑响尾蛇和它的临时主人相处,溜得飞快。 等到下午二百才缓过劲儿,昏头昏脑爬起来洗漱换衣裳,摇摇摆摆找到女士的副官表示愿意跟着八席大人去鸣神岛见见世面。 你确定?副官惊讶得声音都差点劈叉,他放下手里的文件,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稻妻姑娘。 至冬使领馆的伙食油水足,肉奶粮奶样样不缺。一个多月下来她发黄的头发和皮肤都逐渐接近正常,脸颊上胳膊腿上多了不少肉,平坦堪比沙滩的胸口也有了丝起伏虽然在至冬人眼里还是一副毛都没长齐的模样,但是环比稻妻本地同龄女孩的身体状况,总而言之二百看上去终于比较像是个正常的青春少女了。 生长在山石夹缝贫瘠沙壤中的野草也是这样,春风一吹,春雨一淋,马上就抽枝拔节,能长得比人都高。 使领馆搬去鸣神岛你过去能做什么呢?他本来想说你这个身份跟过去也只有尴尬的,不如不去。可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咽回去,换了种表达方式。 别说男人就不会八卦,二百姑娘的身世满使领馆早就已经传遍了,她分明就是勘定奉行柊慎介抵押在至冬这边的替死鬼! 那个狡猾的老头真要有心与使领馆交换人质也该送他的独生女儿过来,半途认了个孤女当养女,转手塞进愚人众大本营,这种操作分明一点也不在意养女的死活。 好在二百姑娘自家拎得清,来了使领馆后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停不该说的也从来都不说。她性格好,嘴巴甜,人也娇小可爱全无威胁的样子,这才逐渐被大家接受。可要是去了鸣神岛那边,处处都是机密、处处都是两家奉行与愚人众媾和交易的证据,她是不想活了吗! 我难道不是个随行翻译么?二百笑眯眯的侧头看着他:而且就算我自己不想去,家主也一定会想法子把我送过去的啊! 副官: 好有道理! 黑锅就这么丝滑的扣在勘定奉行头上。不过二百倒也没有冤枉他,愚人众的执行官动了,他绝不会任由自己安排进去的钉子留在离岛舒舒服服混吃等死。 唉!年轻的至冬军官头疼似的揉揉太阳穴,要不你自己去和女士大人说吧。虽然她要我问你,但我觉得她可能嗯,并不希望你跟着一起过去。 前后矛盾的言行他这个副官也搞不懂罗莎琳女士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第25章 大人,勘定奉行府的小姐求见。 副官敲响女士的房门,过了一会儿才等到一句慵懒的让她进来。 他退到楼梯口朝站在外面的二百打手势,小姑娘咧嘴笑笑,脚步轻巧的上前慢慢推开木门:您好,打扰您了。 别在外面傻站着,硬邦邦的,跟个丘丘人似的。 虽然愚人众们都说那位六席【散兵】嘴巴很毒,但二百私以为【女士】也没好到哪里去。也许这就是至冬的企业文化吧,丘丘人看久了其实也挺可爱的。 那种被普遍认为智能低下的小怪物主要分布在人迹罕至的山林、原野与海滩,就像各种元素属性的史莱姆那样哪儿哪儿都是,一不留心就跳出来呀呀大叫,把无辜路人吓得一哆嗦。 不不不,现在不是去想丘丘人的时候。 她倒腾着小碎步挤进房间,反手关门的同时抬眼先扫了一圈。 浅黄色的素色丝绸被加工成落地窗帘,被春风鼓动着在洞开的窗口飘摇。窗外粉白的落樱顺着丝滑的绸缎滑落,最后一下勾出个让人心痒痒的小圈。 房间的主人身穿一件同样丝绸质地的白色长睡裙,散着头发靠在窗台旁的架子上欣赏春景。 睡衣的领口很低,露出相当壮观的两个半球。二百下意识低头瞄了自己一眼,啧,总之比一个月前甚至硌手的搓衣板要强吧! 过来,离我近些。罗莎琳懒洋洋的拖着声调,让我看看你。 她当然注意到了小女孩的小动作,不但刻意的又挺了一下强调曲线,而且单手拢着头发甩了甩。小麦一样的浅金色长发随意披在剪头,随着春风一起摇曳。 二百低着头扁扁嘴,灰溜溜凑到她身旁:您下午好。 唔罗莎琳嫌弃的皱起眉头,一股酒臭味儿,你洗干净了吗? 哈? 稻妻姑娘支起胳膊小狗一样左边嗅嗅右边嗅嗅,她确认自己身上只有沐浴后的清洁剂味儿,绝对没有酒臭气! 真是拿你们这些小东西没办法,女士拽开架子上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个木盒扔给她:枫丹产的香水。你还得要相当一段时间长身体,用这个吧,多少显得可爱些。 她又挑剔的把二百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穿这种口袋一样的衣服,还能跑得动吗? 女性执行官们要么高开叉要么穿裤装,多是为了方便与敌人动手开战。稻妻这种死死将人禁锢住的着装风格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果只是单纯保守也就算了,事实上和服这东西真的不好穿但极好脱。 刻意营造出柔顺谦卑的姿态以取悦他人,懂得都懂。 嘿嘿,二百抱着木盒咧开嘴笑,这还是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穿不磨皮的衣裳呢,平时进出也没这么正式。只是想着来拜访您,总不好穿得不伦不类。 哼。女士漂亮的眼睛里闪过被人恭维后的愉悦,油嘴滑舌。 说是这么说,她又抬手指指距离最远的角落,那里有只灰扑扑的箱子。 去挑件裙子来穿,我可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委屈眼睛天天尽看些丑东西。 二百立刻闭嘴挪到木箱旁边,想说的话也暂时咽回去,应付这种骄矜强势的人,你得先听命行事等会儿才能再说别的。眼下屋子里就两个人性别还一样,她也就不那么讲究了,当场抽了条粉红色的出来换上。 你还真别说,新裙子确实比和服要松快,露出胳膊和腿也方便活动。 女士把眉头皱得死紧,嫌弃得不行不行的:你这是什么破审美,跟粉色有仇吗?非要糟蹋它不可? 小女孩喜欢粉色没毛病,但这孩子压根儿就不适合穿粉色! 二百抱着胸口坚决不肯脱下最喜欢的粉粉小洋裙,罗莎琳才不惯着她,上前照着脑袋啪啪拍了两下,抽出一条浅蓝色的裙子塞到她脸上:给我换! 把自己涂成浅黄色就别想着穿粉色衣裳了,或者你倒是把那层黄色先给我洗干净再说? 你既然要跟着我一起去鸣神岛,就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一切去达成目的。 她摁着二百硬把粉色裙子褪下来套上蓝裙,动手给小姑娘理了理领口要她露出漂亮纤细的脖颈与锁骨。等二百七手八脚扣好扣子整理好裙摆上的碎花,罗莎琳又把她推到镜子前坐下。她懒得去找剪刀,直接用指尖的火焰烧掉自己看不顺眼的杂毛。刺鼻的气味散去后地面上落了一层灰烬,二百顶着锅盖一样的黑长直和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别乱动,看人就大大方方抬头看,遇到看不上的家伙就用眼角扫,唯独别低着头贼眉鼠眼的,晦气! 女士啪啪啪从屁股拍到肩膀再拍到后脑勺,非要二百挺胸抬头坐直了不可:丑死了,小老鼠一样的! 第27章 镜子里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很有种初具人形的错觉。她有双异色瞳大眼睛,一边是沉静的蓝色一边是活泼的绿色,隐隐发棕的长头发顺服贴在后背,稍稍偏头刘海就会挡住眼睛,不让人看清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正在翻涌着何种情绪。 这伪装看上去实在是太乖巧了,又乖又甜,任谁都不会警惕。对于一个狠下心要去做刺客的少女来说,不会让人提防就是最成功的装扮。 无论能不能得手,至少这幅样子收拾得相当专业。 想先跟着我,就别把自己弄得一身又酸又臭。你也就只能提供点情绪价值顺便装点环境,让房间变得赏心悦目些了。 她顺手在二百头发上别了枚蝴蝶形的发夹,振翅欲飞的柔弱昆虫一边翅膀是蓝色,一边翅膀是绿色。上好的夜泊石与沉水玉经过打磨后镶嵌在白金底座上,衬得佩戴者多了分俏皮。 谢谢谢您。 小姑娘脸颊粉扑扑的,带着质朴与柔软的羞涩。自从被卖进勘定奉行府后,就没有人再教导她了。比丘尼光华院张口闭口就是规矩和本分,其他下人仆妇也不会给一个小孤儿太多好脸色。 二百磕磕绊绊长到现在,很多道理都是从那些被赶到离岛等待驱逐出境的学者那儿听来的。她不是天生聪慧生而有知的神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杂役姑娘。 闭上嘴,把你那眼泪水儿收收,我可不吃这一套,哼! 女士最后看了她几眼,还是觉得这小东西胸口有些空荡荡的,翻箱倒柜寻出一条珍珠长链挽上两道给她挂上,边挂边翻白眼:你要是有出息,就去给自己琢磨颗神之眼。将来往裙子侧口这地方一缝,出去不知道能迷死多少王八蛋。 她眼睛里的光渐渐暗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人,语气也变得柔和。 给我记住了,凡是见了你就愣神的全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人,只有问你穿裙子会不会冷的家伙才是真的关心你。 算了,你这样干扁的小东西,先想法子活着再说吧,那些都太遥远了。 她满足了自己装扮玩偶的瘾头,很快就对这项游戏失去兴趣。罗莎琳意兴阑珊的退了几步,摇铃要副官送两份晚餐,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盯着二百的眼睛。 此刻她的目光极冷,那是执行官打量一件趁手工具时的眼神。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去鸣神岛?她挑动眉心,眸光锐利。 是啦,斯卡拉姆齐那家伙行踪诡秘,但这对于他的部下来说不是更好更轻松吗?拿着工资还不必辛苦做事,怎么想都更符合年轻人对理想工作的定义。 她大约能猜出面前的姑娘心怀恨意势,物不平则鸣,以稻妻眼下乱糟糟的情况来看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她的行动不能影响到女皇的大业,所以执行官大人现在就要确认她会不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麻烦,至少神之心到手前,这小东西惹下的麻烦不能影响到计划展开的进程。 嗯二百选择说实话,与自己真正目的基本没什么关联的实话,就像她对副官说的那样,我主要是想,与其等着再被柊慎介送来送去,还不如主动按照他想的那样出击。我在离岛什么样,去了鸣神岛还是什么样,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同时您也不必再担心身边有新的钉子进来。 她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勘定奉行与愚人众之间互相都没有什么信任可言,至冬的卧底早就已经按插在稻妻的各个关键位置左右,想必稻妻也同样不甘示弱。 你很奇怪。女士换了个坐姿,盯着她的视线却不曾移动分毫,你很矛盾、混乱、无序、危险。按照愚人众的制度,我应该就地将你消灭。 穿着浅蓝色小裙子的少女眼中恰到好处闪过一丝疑惑,女士挥挥手让她卸掉这份伪装,这样的表情骗骗一百岁以下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还行,想要骗过在位几百年的执行官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嗯,也许她大概能骗过达达利亚吧,那家伙脑子里全都是争强好胜。 我不明白。二百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收起表情,此时此刻这种举动更像是挑衅,我并没有做过任何妨碍愚人众的事。 这只能说明你的野心超过了愚人众涵盖的边界,你甚至不把愚人众的威胁放在眼里,我的不那么甜美的小甜心。 年长的女士扯出一抹微笑,眼底尽是看透小孩子那些幼稚鬼把戏的戏谑,不过你至少做到了一半以上的诚实,所以我能容忍你继续活着,但是孩子,不要碍手碍脚试图影响我的工作。 懂了吗? 第26章 被女士狠狠警告了一番,二百像只落在水里的幼猫一样瑟瑟发抖离开她的房间,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一关上门立刻蹦跶到镜子前面欣赏新造型。 害怕?开什么玩笑!想她二百从小到大刀锋贴在脖子上的境地没走过八1九回至少也有五六次,深知越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越不能怕,稳住就是苟住,越乱动越容易送人头。 再说了,【女士】只是嘴巴上凶狠又放出气势吓了吓她,实质性的伤害一概没有。 那还怕个屁啊! 所谓颤抖只是针对罗莎琳女士那番恐吓行为做出的回应嘛,人家堂堂一个执行官纡尊降贵的发力警告自己这个小喽啰,一点反应都没这也太不给人脸面了。 哪怕一眼就被看穿伪装,该给的情绪价值也一定要表演到位。 罗莎琳果然在房间里无奈的翻白眼冷笑,这小滚刀肉! 滚刀肉本人贴在镜子前美美的转了好几个圈儿,摸摸头上的宝石蝴蝶发夹又捏捏自己的刘海。这会儿功夫她心里已经对如何与八席执行官相处打出好几份腹稿只要不碰触到底线,或者说哪怕碰触了底线但至少表面上及时认错顺从乖巧不被抓到,美艳的大姐姐根本就不稀罕收拾她。 这不就更妙了么? 她凶她的,我干我的,谁也不耽误谁! 二百在卧室里美得冒了一中午泡,吃过午饭就拉着伊凡重启买卖大计。【女士】压根儿不在乎这些小事,那还怕什么?再说了,虽然天领奉行厉兵秣马的就要出门讨逆,但老百姓日子该过还是得继续过。就眼下这锁国令越收越紧的架势,今后怕是人人都会掺合进类似的交易中来。 对于外快来源重新打通这件事伊凡接受良好,稍微对二小姐的新形象表达了些许惊艳后就默默跟着她去了万国商会。 如今离岛的街道上,闲散漫步的人越来越少。 间隔了一个多星期,久利须会长见到她比见到亲姑娘还激动,他告诉了二百一个古怪的消息。 勘定奉行要求今后的商税都必须以晶化骨髓的形式上缴,不再直接缴纳摩拉。商人们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询问,上面解释说是因为岩神陨落且锁国令的缘故稻妻境内摩拉储备不足 乍一听上去好像有几分道理,可是等大家回来后关上门再细细一品,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晶化骨髓并不是货币,也不是天然的贵重金属。这玩意儿对人体有害,而且只在稻妻境内大量存在。 被困在离岛上的商人们不可能自行组队前往八酝岛收集,那就只能从矿工手里购买晶化骨髓然后再上交给勘定奉行。 笑死,哪个矿工手里能有大量矿石?早在开采出来的同时祟神怨念所化的晶石就尽数交给监督官了。 所以商人们根本就是在被稻妻官方左手套完套右手。柊慎介这是一里一外一笔税要扒两次甚至多次的皮啊! 如果只是锁国,我们还能慢慢消耗存货活下去,可是现在天领奉行大量凿毁私人船只,连舢板都不放过。勘定奉行既不让我们走又强迫我们用晶石缴税求您帮忙疏通一下吧,交钱没事,可也得让我们有条活路呐! 中年男人的哀求格外令人同情,不过二百也没有傻乎乎的被他求一句就给自己揽事儿。作为在稻妻经营许久甚至给自己起了个本地风格名字的枫丹商人,他手上肯定不止一条路。 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或是求求情效果嘛,不要抱太高的期望。还是实话告诉你吧,仅凭稻妻境内的税收很难支撑起一场战事,天领奉行大军开拔在即,所有人怕是都得出点血。 她坐在厚厚的垫子上,看了圈万国商会如今的情况。 很多小商人货物一脱手就想法子溜了,会馆内冷清了不少。 唉我知道,我就是怕啊。之前那几天稻妻城天天都往城外发丧,有名有姓的本地家族都跑不掉,我们这样的异乡人真是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第28章 久利须的消息相当灵通,天领奉行在鸣神岛大开杀戒抄家敛财的动静把他给吓坏了,生怕让人找到由头登门找茬。 二百:脸有点疼。 商会长叹了好一会儿气,取出一方雕工精致的檀香木盒子推到她面前。 我们现在已经是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只求苟延残喘。这是问候奉行大人的小礼物,啊,还有您的。 他又摸了只稍小些的盒子出来:请您务必笑纳。 久利须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救命稻草真的成了救命稻草。 两只盒子二百都收在手里,哪怕自己没有趁火打劫的爱好,也知道只有拿了东西才能让商会长放心。她不觉得能说动柊慎介,不过还是要试试,稻妻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万一异国人圈子里因此闹出人命,将来就算锁国令解除了商人们也会对这个岛国心有余悸。 拿这一点恳求他稍稍把税收金额放低些应该还是可以讲一讲的。哪怕割韭菜呢,也得给韭菜留点根才能长出第二茬第三茬来,一下子挖到死绝今后这日子是不过啦? 眼看已经是下午了,今天肯定来不及,我明天一早回趟勘定奉行府。二百朝窗外瞧瞧天色,转回来对久利须道:放心,官府的路子要是走不通,咱还可以想想民间的办法。不管消息是好是坏,稻妻人肯定不会让你们完全没有活路。 这些异国来的商人们在离岛来来去去这么多年,托他们的福很多住在离岛的人家生活比鸣神岛上的村民还要更滋润些。大家虽然嘴上不说脸上也不敢露,心里多少还是为他们的境遇感到惋惜。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是时候央求大家回馈一下老朋友了。 久利须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如今就连曾经一手扶持过的年轻人都会掉头狠狠给他一口,反倒是满口经济利益看上去刁钻又市侩的稻妻小市民关键时刻却愿意拉他一把。 这人生的际遇,实在是说不清楚啊 一切就全都仰仗您了。他心灰意冷的撤出抹苦笑,送二百出门时才提了一嘴韦尔纳的事,那家伙最近跟着征税官干,您出入的时候当心别被绊到脚。 还好之前交易时大家存了个心眼没有暴露,不然现在二百身上就有个明晃晃的把柄被小人握在手中了。 所以,这家伙是个扯后腿抢生意的? 噢这样啊二百脸上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久利须和一直跟影子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的伊凡却同时感到有股寒意擦着脖子扫过去。 抬头再一看,明明也没起风呀? 勘定奉行府的二小姐带着股凉意离开了万国商会的会馆,附近的街坊邻居经常见她在至冬人护送下出入此间,也只当是她借着东风揩油水。 什么东风? 当然是勘定奉行府吹出来的东风呀,没瞧见二小姐手里拿着盒子走得么?而且第二天早早地还有人看到学着至冬人穿起洋裙的二百姑娘又带着盒子进了勘定奉行府。 这一出一进的大家亲眼目睹,肯定是异国商人请二小姐居中说和,求柊家主饶命给条活路。 二小姐既然吃了人家商会的好处,自然也应该出出力气居中调解一下子。真把异国商人们都给逼死了稻妻脸上就很有光么? 事实上二百也确实是把那个雕工精美的盒子稳妥送进了勘定奉行府,只不过不是送到家主手上,而是塞给了大小姐柊千里。 从纳塔来的宝石是没办法打动奉行大人的,但可以打动大小姐的心。 柊千里见到阔别了一个多月的妹妹心情自然格外好。二百已经不是她的宠物猫了,至少在表面上她们都是柊家的女孩儿,因此她也就不必再守着比丘尼光华院要求的戒律。 我一直都好担心你呀,奶妈说那些至冬人长得和熊一样,说话做事还很粗鲁,有没有人欺负你?她还是那样天真且单纯,善意是纯然的善意,就是有时候不合时宜,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让父亲派家臣去收拾他! 二百看看守在旁边一脸警惕的比丘尼,诧异的表情很快被关怀所取代:我过得还不错,看在家主的脸面上至冬人也不会为难我。倒是光华院大人,短短一月而已,您怎么憔悴成这样啦? 她看上去确实不太好,皮肤苍白眼底青黑,脸颊也瘦得带了些凹陷。 二小姐有心了,换季的不适而已,您不必挂怀。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现在都是家主亲口承认的二小姐,光华院就是有一百个看不上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她挽起莹润的骨质数珠,虚咳了两声:这样不是节日的时候突然回来,您有什么事吗? 在场也就千里大小姐没听懂了,二百眯着眼睛从比丘尼身上收回视线:哦,勘定奉行府可是我的家呀。 轻柔的声音微微压低,异色瞳的姑娘不软不硬的给了光华院一颗钉子。 我不能回家吗? 比丘尼: 绝杀。 第27章 咳咳咳咳咳咳身穿僧袍别有一番哀艳之色的比丘尼被二百一句话堵回去,半晌喘不过气儿。 她万万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视作脚底浊泥的贱民阴阳怪气,关键她精心教养的外甥女根本就没听懂如此明显的机锋,兀自乐呵呵的点头道:没错,勘定奉行府就是你的家,二百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若非心知肚明这孩子正是被她刻意养成这样,光华院都要误以为柊千里突然开窍无师自通了宅斗技巧。 光华院大人为了大小姐鞠躬尽瘁,实在令人感动啊!二百抬起手腕侧头一边点了一下,特别的浮夸,特别的虚伪。 洋裙就是这点不太好,没有飘飘荡荡的长袖子,遇上假模假式又做作的姿势就不太容易拗得美观。 光华院对我,实在是再也没有的真心。千里大小姐同样感动不已,善良又宽容的对比丘尼微笑道:我看你身体实在虚弱,要不要回房间躺一会儿好好歇歇?我这里不需要你时刻守着,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 光华院:心塞,说了就是心塞。 她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大小姐和二小姐推心置腹聊些私房话只能说明人家姐妹情深,同一阶层内她总不能拦着两位小姐交流吧,那可就把手伸得太长了。 她抬头仓皇的看着柊千里,那单纯的姑娘眉间并无厌倦烦闷之意,但她也是真没察觉到养母无声的祈求。 只要光华院这一次灰溜溜退出内室,在勘定奉行府内她的权威就再也不会如同以往那般稳固。曾经人人可欺的二百现下都可以随意斥退她,今后她还有什么底气把持柊家后院? 然而她终究是要失望了,千里不但没有如她所愿的出声挽留,甚至还催了一句:要不让府医过来一趟? 还是不了谢大小姐,体恤。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光华院吃到自己种下的苦果,踉跄着行礼退出和室。也许她找地方哀悼去了吧,反正二百不在意,千里不往心里去,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大小姐开心的拉着假妹妹继续问她勘定奉行府以外的景色。 柊千里今年已经年满十八岁,除去参拜神樱大社觐见鸣神外从未走出过勘定奉行府半步,寥寥数次出门也被仆从和帷幔裹得严严实实,压根没见过高墙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眼看二百出门一个月再回来穿着打扮精气神都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当然好奇得要命:快跟我再说说,稻妻真有雷鸣不息的岛屿吗? 当然有,清籁岛已经被雷劈得不能住人了,土地也变得有毒一样几乎什么都不长,眼看就要成为一处死地。 这些消息全都是多摩外出游历带回来的,二百做了些小小的艺术加工,只提及风景丝毫不论民生,更没有让千里听到什么饿殍遍地之类的荒唐胡话。 虽然她听不懂但是有柊慎介在,让他知道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二百在勘定奉行府内消磨了半个上午,直到奉行大人忙完公务来看女儿,两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已经要好到亲亲蜜蜜贴在一处齐齐向他问好了。 由于二百时不时传回一两条愚人众的内部消息成功营造出有在认真当钉子的效果,柊慎介看她还是能有几分笑意的。尤其见到这个小东西把亲生女儿哄得眉开眼笑,他对二百的态度也越发和蔼。 二百回家来了呀?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柊家主像个好老人家似的笑容可掬,要不是亲眼见到那些商人被沉重赋税逼迫得喘不上气的样子,任谁也想象不到他是个能把国家税收搞成高利套路贷的狠人。 第29章 二百急忙转身弯腰向他行礼,垂下眼睛笑道:怎么会呢,不说离岛,就是全稻妻,也没有谁敢不给您脸面的呀!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我背后站着您,哪里会遇到麻烦。 哦!柊慎介点点头,眼风扫过女儿千里手边的檀香木盒子。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躺着颗殷红似火的鸽子血。 宝石这种东西严格来说并不保值,它只是一种美丽的装饰品,或许还能被炼金术士们买去充当素材。对勘定奉行来说这玩意儿就跟弹珠一样,除非能及时换成摩拉,否则他都不怎么多看经过见过的实在太多。 但是千里看上了这东西,而且表现得非常喜爱,他也只能把它当成心爱的摩拉看待。 父亲您快看,二百带了这么大一颗漂亮石头给我把它打成什么好呢?总感觉切成小块有些可惜。 大小姐白皙的手指不停拨弄那枚红宝石,柊慎介不怎么在意道:让那些匠人去想法子,改到你满意为止。 柊千里欢快的笑出声,她实在是个可爱至极的女孩子,奉行大人被刁民们伤透了的心得到有效治愈。 二百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只是陪坐闲聊,看看日头已近正午便起身告辞。 好不容易得了个新鲜,大小姐如何愿意放她走。 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嘛,啊对了,明日要去神樱大社参拜祓契,咱们一块儿去嘛!你还没去过影向山吧? 她抱着二百的胳膊来回轻轻摇晃,语气娇嗔,神色亲近。 柊慎介见女儿喜欢便帮她说话:本就是八重宫司请各家千金小聚,你也一起。 他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二百乖乖低头应下:是。 那要不然呢?她也没有撂脸子的底气嘛。不过该表示还是要表示一下子,她二百现在也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宠物。 麻烦家主大人遣人告知与我随行的那位至冬士兵,请他回使领馆替我向【女士】大人告假数日。使领馆搬迁在即,便是帮不上忙也不好添乱。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第一拉起执行官的虎皮扯大旗,含含糊糊搞得她好像是和副官一般重要的人物。二是让柊慎介明白她已经主动想法子说服执行官带她同去鸣神岛啦,再一次为自己的分量加码。 反正使领馆内只有她一个稻妻人能和愚人众执行官说上话,那还不是想怎么扯就怎么扯。 柊慎介原以为二百是来替万国商会那些商人求情的,却没想到她对此一言不发。 一早就有人把她出入会馆又收了礼物的事递到奉行大人耳中,然而这丫头很有眼色的在千里面前管住了自己的嘴,柊家主很满意。又见她现在也是至冬执行官面前得用的人了,遂决定给她几分颜面。 哈哈哈哈,已经结识了至冬的朋友吗?放心吧,我会让人好生招待他一番再将人送回去,你安心在家住几天,姐妹之间也好多多亲近。 柊府越是表现得重视二小姐,她在执行官面前的权重也会跟着同步增加。柊慎介向来精明,心里自有一本账。九条家如今也只不过和至冬人货银两讫,要说影响力还得看柊家。 别看他表面上对至冬人客气又礼貌,实际上心里也只不过把他们当做趁手的搅屎棍,随便用一下就打算扔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主动送上门给人利用哈!若是天下太平,哪里显得出勘定奉行的重要性呢? 柊家主与女儿们其乐融融的共进午餐,午后便打发她们去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 主要是为临时回家来的二小姐准备。大小姐千金之躯,出趟远门怎么可能头天下午才想起来打点行装?必然是从接到请帖时起下人和仆妇们就已经开始收拾。 二百才懒得操心管家怎么安排。她跟着柊千里赏了一下午的花,抹茶配着和果子吃得肚子里油水都被刮走了二两结果晚上又是一顿稀汤寡水,仅仅大半天就咬着枕头角怀念起使领馆。 果然还是至冬人家的厨房更适合年轻人的身体需要啊! 晚上她躺在干净堪比样板间的卧室里,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璃月人常说由奢入俭难,果然是真的! 翻了小半夜她彻底放弃忍耐,光着脚散着头发爬起来,偷偷摸摸溜进杂役院子直奔厨房。二百摸出几只芋头扔在热水的灶台里烤熟,三两下拔掉皮蘸着管事私藏的白糖填饱肚子。 这玩意儿饱腹感强还没有什么气味,最适合夜里偷吃。 少女将芋头皮填进灶眼毁尸灭迹,抹抹嘴原样溜走,第二天若无其事的侧耳听下人抱怨厨房管事一大早堵着杂役院子破口大骂。 能不骂么,私藏的上好砂糖让人祸祸了一半去,换谁谁都得心疼。 下人之间的官司小姐们是不会去理会的,二百竖着耳朵听完热闹就跟着大小姐在仆妇簇拥下登上马车,比丘尼光华院憔悴着一张脸坚定占据车厢一角。 昨日她被赶出大小姐的茶室,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后退。哪怕头晕目眩耳中轰鸣,也必须紧紧掌握住手中的权力。 第28章 从离岛到影向山算不上遥远,如果不爬山的话二百腿儿着走一趟也就只需要三1四个小时。但是柊千里这样的高门大小姐要去到山顶上的神樱大社参拜,这趟路就不太好说了。 用过早饭后,奉行府的武士们出发去前方开路,等到大小姐的车架缓缓启程,太阳已经高过树枝。 比丘尼的情况肉眼可见的糟糕,仅仅一夜过去她看上去又瘦了许多,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大量消耗她的生命力。但她又无比执拗的出现在随行队伍中,怨恨的盯着二百散发黑气。 光华院垮着脸阴沉沉的坐在车厢一角,手中那串莹润的骨质数珠被捻得飞快。 以马车为中心四周有数个仆从轮换着举起一根长杆,四角撑以重工绸缎。那些珍贵的布料严严实实将车厢盖在中间,隔开路人好奇的视线。 二百坐在靠窗的位置替柊千里挡住帘外软风,出了关隘再走过一条浅沙湾,等重新踏上土地便来到鸣神岛最西侧的绀田村。 早上就提前出发的武士们这会儿挎着刀回来了,沿途无论史莱姆还是丘丘人全部清理干净,包括一些不长眼的海乱鬼啊山贼啊什么的,统统都已经成为历史,只有运气极好的少数人能被送去天领奉行的牢房忏悔。 抵达绀田村时队伍停下休整片刻,奶妈领着侍女送了食物进车厢。考虑到最后一段路只能徒步,二百毫不客气的吃掉自己那份午饭又替大小姐解决掉她不喜欢的炙猪肉。光华院拿起筷子又放下筷子就算把午餐糊弄过去,沾都没沾一下的餐盒被侍女收走,不知等会儿便宜了谁。 下晌我们会先行抵达神里屋敷附近,然后与神里小姐一同上山。比丘尼脸色苍白的靠在垫子上,柊千里担忧的看着她,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留在神里屋敷休息? 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呢!她嗔怪的瞪了一言不发的二百一眼,就好像这个提议是她说的。 老人、病人、孕妇,这三种人是不能在别人家中留宿的,请您务必牢记。 她虚弱的为外甥女讲起这些禁忌:只因此三种人寿数无常,又考虑到血脉不可混淆,所以约定俗成。 真奇怪啊,要是放在以往她最多只会说这样做很失礼,后面的解释一概是不给的。 为什么要把姐姐的女儿教得聪慧灵透呢? 若是她早早便能撑起勘定奉行府后院的诸多琐事,她这个孀居的外人便再无用武之地不就又要流离失所了吗。 但是现在,哪怕抬手都费力气的眼下,她却生怕讲少了似的拼命把道理揉碎了给她听。 简单的午餐结束后队伍继续前进,终于在阳光还好的时候抵达神里屋敷。 神里小姐的仪仗车架已经等了一会儿,现在的问题是队伍里有三位年轻姑娘,马车里挤不下四个人。 勘定奉行与社奉行的小姐们总不能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互不搭理,同阶层间表现出适当的亲近也是贵族小姐们日常工作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要么二百下车去后面和奶妈她们坐同一架车,要么光华院过去。 柊千里毫不犹豫的让人来扶比丘尼下车:你去后面休息,让奶妈和侍女们好好照顾。 光华院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大小姐的善良总是用得不是地方。 然后千里小姐派了贴身侍女隔着不到一米的过道与神里小姐传了好一会儿消息,最终由二小姐出面将贵客请进车厢。 许久未见,神里小姐风采依旧。一天之内多了这么多可以一起玩的小姐妹,柊千里别提有多开心。 第30章 她一迭声使唤侍女送甜茶和点心,比丘尼又不在,没人会失礼失礼的枯燥说教。 柊小姐太客气了。这一个多月以来神里绫华也消瘦了些许,只不过她是愁鸣神岛的形势愁的,瘦归瘦气色还好。 车厢中变化最大的当属二百,要不是那双异色瞳神里绫华差点没认出来她。 好像是枫丹风格的洋裙,轻便简洁了不少呀! 神里家的教养毋庸置疑,这一点从白鹭公主努力寻找话题的举动上就能看出。 二百乐得陪小姐们聊这些无伤大雅的风尚,安全,不费脑:是,据说那边有位稻妻过去的好裁缝,很多枫丹人也追捧她的设计呢 呼还好这车厢里有个聪明人在。神里绫华松了口气,轻松愉悦的加入了对枫丹时尚的评价。 上山的路上时间就这样被一分一秒消磨过去,直到第一架朱红色的鸟居出现。 千里小姐,神里小姐,后面的路必须徒步了。 光华院没有出现,来报信的是个圆圆脸小侍女。 神樱大社的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几百年都是这样,并不会因为来访者的身份就有所变化。 先行的武士们顺利完成清场任务,好消息是这里归八重宫司管,劝散路人就算完事儿。他们只消挎着刀把脸一横那些前来求签许愿的普通人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飞速把空间让给贵族小姐们。 神里绫华不喜欢这样,但是碍于柊慎介的官职,她忍了。 影向山上看落日也一定很美吧,做了一整天的车,稍微走一走活动活动,晚上也好入眠。 二百若无其事的看看窗外,下人们正在七手八脚收拾步幛。他们不必跟上去,在山中寻个地方露营等候便是。 好啊好啊,那我们这就下车吧?千里小姐快乐得就像一头小鹿,侍女们不得不努力安抚她,说起远足需要带些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着同龄人宛如稚子的举止,神里绫华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兄长开明,她会不会也被养成这副模样? 这样想着,视线不由挪到昔日的猫姑娘身上,那个曾经连人都不是的女孩安静的靠在车厢窗棂上,看向柊千里的目光中蕴含着一种奇怪的同情与柔和。 这个瞬间神里绫华突然明白兄长为何要那样评价这个代号二百姓名未知的姑娘。 绫华,你要避开她,她是个强大而可怕的人。他坐在书案后垂着眸子这样说:你不是她的对手。 她的对手,或许会是我。 不,应该是整个稻妻所有门阀世家。 就像就像被毁坏了巢穴愤而扬起两条前腿挡在路中间的螳螂。但是等到数千年后,人们不会记得车架上的人是谁,只会牢牢记着那只勇敢却徒劳的螳螂。 此刻,影向山间吹过的风唤回了神里绫华的思绪。她还是想和那姑娘交好的,她们原本也都是一样的人呀而非被折下枝头被供养在花瓶里的花卉。 山路并不崎岖,不过有点距离,需得换上合脚的鞋子。 她试探着提出建议。 窗边那双勾魂摄魄的异色眸子眨了眨,泛起暖融融的微光。 多谢白鹭公主指点迷津,我这还是头一回来神樱大社呢。 二百收起打量地形的心思收下神里绫华的好意,挥开侍女上前扶着千里走出马车。 按道理讲十八岁的少女正是活力四射的时候,但是谁也不敢赌长期被养在后院里一顿饭甚至吃不完一只饭团的大小姐体力如何。 从半山腰向上垂直距离只有八百米,换做身手矫健的冒险家甚至可以直接就这么爬上去。但是柊千里的话绕着盘旋的石阶步道向上走了十分钟脚下就开始打晃,仰赖二百撑着她才走完后面那八十八架鸟居。 登上影向山之巅,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终于沉没在西边的海平面以下。星罗斗布的天幕正中璀璨的银河将深蓝色一分为二。 巫女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贵客一到立刻将人送去早就准备好的精舍内休息。二百扶着精神有些萎靡的柊千里走进和室,同样疲惫的侍女们四散开来准备热水铺设房屋。 咱们一起好好泡泡热水吧?不然明天怕是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啦! 头一回自行拿主意安排生活,千里小姐有些兴奋过度。 好好好,先把木屐去了二百就跟拉着什么似的好声好气劝她,待大小姐去了外衣和木屐后干脆把人横着抱起来送去盥洗室。 她真的很轻,许许多多稻妻的女孩子都这么轻。她们普遍追求那种白到透明瘦成纸片的幼态美,完全没想到这样的导向未来会让自己吃多大的苦头。 侍女们的惊呼被抛在身后,把人送进热水桶二百就撤到门外:大小姐先泡,我去看看厨下有没有吃的。 扛着一个人爬山,二小姐饿了。 神樱大社是八重宫司的地盘。这位大狐妖即是鸣神的挚友又是她的眷属,据说鸣神待她极为纵容,她想要一座山,半个鸣神岛便归了她所有。 对于二百来说,宫司大人当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流露出半分怨怼的。她的年龄甚至及不上宫司的零头,总要格外当心,小心翼翼的讨好,才有可能骗过狐妖的直觉。 也不能说骗吧,本质上二百并不讨厌鸣神这个魔神,甚至非常敬佩她。 但这不影响反叛的念头。 鸣神是个好神,可惜于眼下的稻妻普通民众而言,她即是苦难的根源。 精舍外,樱花时时刻刻都在飘落,很多人都认为这些神樱树的落花能够包治百病。 那肯定是不行的,首先饿病就治不了。 第29章 奉行府随行的整支队伍都是为了大小姐服务,没有人会在意二小姐的需要,包括晚饭。 二百发挥出在勘定奉行家偷吃的满点潜伏技能悄悄摸进神樱大社的厨房,本打算找点食材填填肚子却赫然发现这里面就跟开了个油豆腐博物馆一样,各种各样的油炸豆腐摆得满满当当。 狐狸爱吃油豆腐是稻妻民间盛行的传说,比起隔壁璃月那些爱吃鸡的狐狸精,恍惚间海这边连狐狸的消费水准也都大幅跳了水。人们能想出的最美味最诱人的食物居然是浸在清油中慢慢炸起泡的豆腐块,再用煮过海草和小鱼干的剩汤泡一下,路过的狐狸大仙都要垂涎三尺。 二百没有碰这些供奉给宫司的食物,转了两三圈看到橱柜里隐约有几只鸡蛋的影子便踮脚去够。 树影被夜风送上窗台,明暗之间她玄之又玄的察觉到了什么。在这片短暂的黑暗中普普通通二百哥身形犹如鬼魅般晃了一下,自认十拿九稳此举必不会失手的少年反倒惊讶得小小啊了一声。 啊? 厨房里四处都收纳着锅碗瓢盆,稍不小心碰到哪里都会发出足以把死人吵起来的噪音。 闭嘴! 都是偷溜进来找东西吃的,低调点行不行啊! 黑漆漆的树影挪开了,小过几招未分胜负的两人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楚对手样貌。 欸?五郎讶异于对手居然是个身穿洋裙的妙龄少女,见她身上衣饰粲然不像同行,他放低武器揣测道:你,你不是勘定奉行的养女么!怎么修习了武艺的? 贵族家收养的女儿,除了九条裟罗那种族裔罕见天生骁勇外哪有习武的好奇怪! 二百: 她对面前这个生有兽耳和兽尾的陌生少年毫无印象,但对方却能叫破她的身份,最后那句话更是暴露了其对勘定奉行府有所了解(但不多)的事实。 好在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疑惑之意,所以对方应当是在诈自己。 您认错人了吧!二小姐眼睛都不用转就开始忽悠,我是追随在大小姐左右充当护卫的武姬,当然得会些武艺。您说的养女是二小姐,这会儿正和大小姐共浴呢。 横竖这小子不能冲进盥洗室细细数里面究竟有几个人。 只是场面略有些尴尬他就红着脸不安的移动身体,就这心理素质干不出不要脸的事儿。 可是也许是缺氧,也许因为晚上太暗,少年脑子有点打结,听说二小姐有双异色瞳 他边说边往二百脸上看了几眼,不打不相识的姑娘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道弧线。 方才屋子里实在太暗看不出来,至于说现在总不能硬把人家眼皮掰开去研究这个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笑容可掬的眯眯眼姑娘歪着头等他得出答案,少年的脸红了一下。 第31章 这样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离得如此近总归还是不太合适。 他能清楚嗅到陌生姑娘身上花朵混合着水果的清新香气,甚至能想象出这样的气味究竟来自于何种果实。 五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我,我向您道歉! 对手显而易见的怂了,二百立刻乘胜追击。 明日小姐们要参拜神社,你这贼子夤夜埋伏,必有蹊跷!快说是来做什么的!难不成要对小姐不利! 眯眯眼少女疾言厉色喝得少年一抖,头顶毛茸茸的兽耳一左一右飞平。慌乱之中他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这姑娘也要三更半夜偷偷摸进厨房,生怕行迹暴露的五郎压低声音讨饶:我我我,我奉主君之令来取东西!神樱大社的绯樱绣球包治百病谁知道你们突然出现还清场 啊 那姑娘似乎信了,她收起防备的姿势,表情里甚至还有几分愧疚。 五郎由此确信她肯定不是勘定奉行家的小姐,贵族小姐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放低姿态的,白鹭公主神里绫华算个例外但她好像不长这样。 不好意思,但是你不能出去,会吓到小姐们她咬着下唇苦恼的想了一会儿:你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捡些落樱给你。只是绯樱绣球不好收集,你有什么办法吗? 那玩意儿要用雷光吸在一处,二百有没有雷属性的神之眼,当然只能问五郎。 兽耳少年别别扭扭的从怀里掏出块丝绸布料,红着脸在尾巴上搓了一会儿递出来静电也是电! 他是岩系!岩系!只能临时想出这种法子为自己圆场。 那丝绸布料本是留着写檄文用的! 你藏好了千万别发出声音,等我回来。说完少女转身而去,融融月光中只留下一道清丽的背影。 等她走得没影了智商才重新占领五郎大脑里的高地,这位领兵的战将开始后悔方才为什么稀里糊涂就把人给放了。万一她去叫救兵怎么办? 他可打不过八重神子那老妖怪! 树影再次被夜风送到窗棂上,等它抖着为数不多的叶子重新站直,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五郎没能完成夜探神樱大社的任务,甚至还倒赔了一方丝绸出去。他顾不得损失,火速带着更好的消息下山。 勘定奉行家的两位小姐确定都在神社中,明日结束参拜后她们必然下山返回。虽说同行之人里还有白鹭公主在,却也可以将埋伏安排在绀田村到神里屋敷之间呀。只要神里绫华不在队伍当中,他的攻击就不会触动到社奉行神里绫人,更不会给海祇岛招来大1麻烦。 眼下天领奉行精锐即将出征,珊瑚宫大人派他们前来尽量截断敌军粮草。五郎看着手下小猫三两只的士卒,并不认为可以凭借武力物理意义上的切断运粮通道。 那就只能从其他偏门邪性的方向上想想办法了,比如说狭独生女以令勘定奉行。 招术昏不昏的不试试谁能知道有没有用呢?不然就海祇岛的后勤储备,根本不具备与九条家精锐决战的能力。尤其是刚刚打探出柊小姐身边还带着无法试出深浅的武姬檄文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发,劫道必须他亲自带人上。 那位武姬自然也没有去取什么落花和绯樱绣球,更没有老老实实重返厨房。她表现得像个一时兴起赏了会儿景的闲人,回到精舍路过时若无其事提醒待客巫女似乎听到厨房那边有些老鼠的动静。 二百顺手把绸缎扎成颗花球拿在手里,与待客巫女说完话便去找奶妈要她为柊千里准备些好消化的宵夜这事儿早就有侍女提过,她单纯为了找点事做显得自己很忙好完美融入群体才多话一遍,待客巫女果然一点怀疑也没有的直奔大厨房去查看老鼠的痕迹。 柊千里整整泡了半小时热水才在侍女帮助下换上干净洁白的寝衣躺好,她眼睛亮闪闪的等着二百洗漱回来,非要她留在身边夜话。 快来,我昨天就让她们用百合花香薰过寝具,据说是璃月来的时兴线香,一点儿烟气也没有。 大小姐有命,谁都要听。 二百窸窸窣窣和她躺在一处,柊千里裹着被子趴在柔软的枕头上,笑着凑近玩伴和她咬耳朵:二百,你知不知道?廉治先生给我回信了! 二百: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结果就这? 哦!二百放心躺平,开始盘算方才厨房中的小意外。 那个陌生少年说话带着点西南边的口音,虽然他极力掩饰却骗不过她的耳朵。再者他身着戎装,却生有兽耳兽尾,这就绝不是稻妻本岛上的武将。 综合分析海祇岛派大将孤军深入鸣神大社? 嗯听上去像个笑话。 但二百绝不会真把它当成个笑话去思考。 勘定奉行府内外确实没有什么保密可言,下人仆妇的嘴巴那是相当之松,所以她并不意外大小姐行踪泄露。问题在于摸上来的为什么会是海祇岛,以及他们似乎收集了不少柊家女眷的相关情报对柊千里来说这应该不是个好兆头。 却是别人的机会。 某种角度上来说她与海祇岛叛军的立场一致。如果是她造反,已经知道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开拔在即,她会做什么? 战争不只是胜在武勇上,更是胜在粮草与经济。很巧啊,真的很巧,柊千里是勘定奉行膝下唯一的孩子,勘定奉行掌管稻妻税收和财政。 嗯,简单的答案。 海祇岛的那位小狗大将应该不会当着神里绫华的面动手,毕竟白鹭公主身手出众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她身后还站着个疼爱妹妹心机深沉的社奉行。只要那边不是破罐子破摔就绝对不会惹这个麻烦,所以危险将会埋伏在神里屋敷至绀田村一线。至于说再向前再向前就是与离岛遥遥可见的浅沙湾了地形平坦毫无遮挡,在此地短兵相接怕是不死不休的意思,可能性更小。 廉治先生真是位赤诚君子呀!你说呢?大小姐红着脸又往前凑凑,非常想从玩伴那儿得到些支持,哪怕只是语言上的支持也好。 根本没听她说什么的二百诚恳道:嗯!是啊! 只要柊慎介一天还是勘定奉行,九条廉治在柊千里面前就要做一天的赤诚君子。至于这君子的保质期有多久一看其人本性二看柊家主还能活多长时间。 大小姐羞涩的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握住二小姐的被子角:那你呢?二百你有遇到特别在意的人吗? 嗯二百心不在焉的应声。 特别在意?刚刚不是就在厨房遇到一位吗,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安排这场突袭以及己方该如何利用这场突袭呢? 第30章 二百心不在焉哄睡陷入酸甜初恋中的大小姐,眼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参拜神社都得是上午,侍女们清晨就起身开始忙活。别看参拜只是简单两个字,要用到的物品必须万无一失才行,毕竟鸣神真的存在。 第一声鸟鸣响起没过多久,奶妈就来敲响拉门催大小姐。 昨晚柊千里兴奋到不行,等到今天果然整个人都蔫巴巴的。她本就体弱,这会儿全靠侍女们帮忙架着才能站在那里洗漱更衣。 看着那些华丽沉重的东西一层又一层披挂在大小姐身上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二百躲到一旁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等大家簇拥着千里小姐向外走,她才跟在队伍尾巴上迈出房门。 影向山的海拔在稻妻全境都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山间空气极为清新,温度也低,身着厚重礼服也不会觉得闷热。 神里小姐从精舍另一侧走出来,见到柊千里就微笑着对她道:九条小姐和其他家的小姐们都已经到了,咱们一起去见八重大人吧! 参拜队伍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三奉行家的女孩儿位置派在最前面,二百托养女名头的福落后半步跟在大小姐身后,神里绫华体贴的帮她一块扶着柊千里,九条裟罗面色阴沉似有心事,独自站在一处谁也不理。 她本就是另一个赛道的人,没谁会觉得突兀。 巫女将贵族女孩们引领至主殿外,八重宫司手里拿着串御币象征性的扫了两下。 那是个粉红色的狐狸大姐姐? 二百用余光默默观察。 八重神子狐耳上缀了枚雷系神之眼,她穿着巫女服风格的外衫,露出又长又直的两条腿,脚下踩着木屐,左边脚腕上以红绳系了枚铃铛作为装饰。参拜神社强调对鸣神的信仰,这种事早就是宫司做惯的。她面前来来去去的人一代又换一代,早已不再觉得新鲜。 第32章 洁净身心、献上贡品、虔诚祷告,鸣神的眷属带着这一代贵族女孩们拜了主殿,挥舞御币在她们身侧驱散并不存在的晦气,活动进行到下一个环节。 十几个来自不同家族的少女鱼贯穿过主殿与侧殿间的步道来到神社深处的神樱树下。这不仅是二百头一回进入神樱大社,更是她第一次见到神樱树。这棵树被修剪成狐狸的模样,枝繁叶茂,繁花不断,落英缤纷。 神子的风姿老实讲她是不怎么在意的,她抱着御币在主殿檐下兢兢业业演好一个宫司,她站在贵女队伍里认认真真假扮一个奴仆。 如果不是鸣神的存在,她们很可能永远也不会产生交集。 所幸无论哪边的演员都很敬业,整场参拜活动顺利结束,接下来直至正午就餐前的时间就全都归年轻女孩们用来互相结识了。这是她们未来人生的预演无论成为大家族的主母还是经营一个小家庭,夫人们私下里的交往时常能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 三位半奉行家的小姐被单独安排在一张特殊的几案旁,她们不需要弯下腰俯就别人,她们背后父亲与兄长世世代代的官职就是底气的来源。作为多来的半个小姐,二百坐在不当不正的台阶旁,要比正经的顶级贵女低一些,但又高于其他家族。 大族门里走出来的狗都要比小族的人贵重些,稻妻就是这样的现实。 坐在台阶上听小姐们或稚嫩或老练的交换情谊,二百记下了一肚子情报,用过午餐便沉默的和侍女们一起陪同千里小姐下山去。来是三奉行的小姐们先来,走也是她们先走。神社理论上不接待外客,但凡事总有例外,谁叫稻妻是个特权和人情的社会。先前留在山中露营的队伍此刻已经整装待发了,一接到大小姐便急忙将人迎入马车内休息,等待奶妈和妆匣行囊的过程中为首的武士上前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比丘尼光华院病重,为了避免死亡的污秽沾染上影向山,今天一早就有几个仆役抬着她下山往勘定奉行府赶。她是已故奉行夫人的亲妹,娘家门楣岁比不上柊家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折辱的,武士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对于那位张口规矩闭口无礼的女士,二百除了与她立场相对外倒也不怎么怨恨。以光华院的身份想要为难一个低贱杂役根本无需言语授意,只消寻个好时机皱一下眉头,自然多得是人上赶着替她消灾解厄。不过嘛,现下人都已经快死了,与其愤愤不平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不如想想能在葬礼上攫取到什么。 别怪她薄凉,连个死人都不放过,倘若今日垂危的换做二百自己,光华院未必能慈悲到哪里去。 因为这件事大小姐的心情极度低落,后面的随行人员一到齐队伍立刻出发下山。返程的一路沉默而迅速,除了在神里屋敷外驻足与神里、九条家的两位小姐道别外,再也没有安排停下休息的时间。 离开神里屋敷后队伍绕着镇守之森外沿行走,进入白狐之野时武士们骑着马赶赴前方开路。淹没在荒草间的小路被车辙压出一条又一条小沟,路边鹅黄色的小小绒花经不起马蹄摧残,在得得的声响中被碾成一滩又一滩颜色难辨的泥浆。 武士们一离开,护送队伍立刻缩水了一半。 没有人跟在身边不停斥责打骂,仆人们偷偷松了口气。昨天后半夜山间先是滚落了好几块古怪的岩石,紧接着光华院大人受到惊吓大声尖叫然后昏死过去,好不容易乱哄哄的把人抬下山,大家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又要护送大小姐下山长途跋涉。在山林里只安生过了半夜,大家精神萎靡也是正常的,这一场急行军下来支撑步幛的胳膊再也没法子稳住,马车外围那些白色绸缎很难起到遮挡视线的效果。 二百坐在柊千里对面的窗户旁,就像是为了讨大小姐高兴那样将车窗推开一条缝,挡在窗前的轻薄白纱也被她轻轻掀起一角。 隐隐约约的山水风光确实能舒缓情绪,郁郁葱葱的草原和森林壁垒分明。白狐之野的尽头便是绀田村,北边是镇守之森与弥漫着紫色雾气的影向山山脚,南边一直蔓延到海边滩涂,地势自北向南逐级降低。整片原野上覆盖着毛茸茸的草木,偶尔冒棵细瘦的树出来,跟着风向左摇右摆。 跟随马车行走的下人脚步越来越沉,不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而是所有运送辎重的人都在有意识的偷懒只要大小姐平安回到宅邸工作就算完成,其他的早一点晚一点根本无所谓。 妆匣用具是大小姐的,命却是他们自己的,稍稍慢上几步躲点懒,应该没问题吧! 长蛇一样的车队慢慢的、慢慢的分成前中后三部分。前面的武士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中间马车咕噜噜的向前赶,后面的尾巴拖拖拉拉一步三晃。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几颗小石子从左面的山脚下滚出来,落在车辙里,偶尔几颗砸中木质的车轮与车辕。石子太小,声音更小,除了一直都在准备的二百,整支队伍没有任何人在意。 千里小姐,要不要我先替您把簪环取下来松快松快,等回到离岛再带上?她压低声音询问,柊千里几乎没有思考就点了头。 她是个温顺的人,只消语气加重一点点就会跟着走。 二百上前把大小姐头上华丽的装饰品一一取掉装进匣中,又帮她解开勒得人喘不过气的礼服换回常服。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的柊千里叹息着躺在玩伴腿上,抬起眼睛依赖的看着她: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乍闻光华院的噩耗,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对于下人仆妇而言这个时候的标准答案应该是感激涕零五体投地眼泪汪汪的表示这辈子都要跟着大小姐偿还恩情!,二百压低眉眼错开视线笑而不语。 她不会把太多时间花费在柊千里身上。 石子儿敲击的声音越发密集,风中传来一丝肃杀。 那是种直觉,经常游走在危险之中的人才能察觉得到。 箭雨来得猝不及防,仆人们尚未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倒地不起。尖叫与哀嚎四起,本就松散的队伍一下子就像被吹散的蒲公英绒毛。 跑!快跑!前面就是浅沙湾,跑过去就是离岛关隘,跑过去就能活命! 这种时候大小姐就是个累赘,她的出身、她的善良、她父亲的官职她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并不能让急于活命的仆妇停下脚步。 奶妈倒是想靠近马车车厢,可惜她只是个微胖的中年妇人,一波箭雨后委顿在地痛苦的呻1吟。 好在前方探路的武士们及时折返回来,面对胆大包天的山贼,他们拔出长刀催促胯下骏马加速奔袭。 山贼首领把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结实,只露出双眼睛。他打了个呼哨,这群人飞速砸开马车门,在仆人们的惊叫声中拖走了一位身披重绢金丝打卦的少女。 眼看武士的刀刃迫近,山贼把那少女背在背上一哄而散跑得飞快。他们像是某种昆虫那样钻进影向山脚下的森林,树根严重减慢坐骑的速度,追击的队伍坚持了半小时左右宣告放弃。 山路不好走,被掳走的也不是大小姐,问题不大,还是先保护大小姐平安返回勘定奉行府为上。 武士的首领在心底既庆幸又遗憾庆幸于大小姐平安无恙,遗憾于头功不是自己的。不过也没关系,二小姐假扮大小姐被山贼抓走,全须全尾回来的可能性实在不高,死人的功劳再重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不影响活人的升迁。 第31章 五郎完全没想到行动能依照计划展开得如此顺利,一时大意也没想起来核验身份。为了最大限度降低伤亡减少与对方武备的纠缠时间他绞尽脑汁选了个靠近绀田村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埋伏点,勘定奉行府的车队也很给面子的松散疲惫。他始终记得柊家大小姐身边跟着个武姬,更是想法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抓了人就跑。 马车车厢里果然有两个少女,一个身上披着璀璨华贵但沉重的丝绸外衫,另一个相对的衣饰简单朴素些。昨晚夜色朦胧他并没有看清楚武姬的长相,下意识认为柊家千金必然是那个被丝绸与黄金包裹着的姑娘。 打劫这种事头一次干,实在是紧张。 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大将得手抓了勘定奉行的女儿,海祇岛众人四散逃入镇守之森避开追捕。影向山下蜿蜒流淌的河水氤氲着不祥的紫气,杀人不见血,却也是最好的天然护身符。参与此次突袭的人都是神之眼持有者,受这些紫色毒气的影响较小,所以他们才敢往森林里跑。只消甩掉追击的武士,大家就好带着投名状乘船返回海祇岛。 呼呼森林里光线暗淡,五郎背着柊千里越过溪涧与沟渠,好不容易背后的马蹄声彻底消失,他找了块干净的白色石头放下人质。 第33章 千金大小姐嘛,总要尽量让着她些,免得节外生枝? 嗨~辛苦你喽~二百裹着打卦单脚落地转了个圈一屁股坐稳,抬起左手和小狗大将打招呼:我应该不是很重,对吧! 五郎: 少年愣了一下,继而双手抓着头发啊啊啊啊原地大叫:怎么是你啊! 抓错人了!这会儿还能回头去换吗? 要打一场么?二百好整以暇看着他:一晚上没见你怎么成了法外狂徒? 打什么打,昨晚在神樱大社不是已经打过了?打不过你!行不行! 五郎气得差点冲她汪汪叫,喉咙里愤怒的呜呜声就没停过。他抬起手中长弓又放下现在就算杀了这个姑娘也于事无补,她只是尽忠职守罢了,甚至忠诚的以己身替代主君受苦。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把长弓背回去,瞪着二百吼她:不想活了吗? 如今海祇岛鱼龙混杂,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好说话。 如果真让你们掳走柊家大小姐,你们才是真的死定了。二百不慌不忙将打卦脱下来里里外外叠成个小方块包裹:柊慎介一辈子就这一个女儿,他还指望着用这个女儿钓只婿养子做继承人呢。你们抓了他的女儿会让他失去对继承人的选择权,后果还用继续描述吗? 事关家族声誉,柊家大小姐可以是个贞洁的牌位。柊家不会让被山贼掳走还在外过夜的女儿活着,家主也肯定不会把失去女儿的责任放在自己和家族身上,只会怨恨山贼。 来自勘定奉行的报复,以海祇岛那脆弱的经济状态根本撑不住,如果柊慎介彻底狠下心他能有无数办法摁死所有岛民。 二百睁开眼睛,漂亮妖异的异色瞳认真看着五郎:海祇岛都死到临头了,你们还在做什么梦! 小狗大将又一次失去声音异色瞳!她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武姬! 可恶!这家伙!这家伙一套接着一套,到底哪句才是真话? 我!我们海祇岛上下一心!还有无数志同道合的盟友!必然会取得战争的胜利!他梗着脖子咬牙切齿,二百扫了他一眼冷哼:你们没钱没粮。 现人神巫女珊瑚宫大人算无遗策!五郎的嘴筒子比什么都硬,二百又哼了一声:你们没钱没粮。 少年有些急躁,脱口而出:奥罗巴斯大人会保佑我们! 这算是什么理由?精神胜利法? 二百都有些同情他了:但是你们没钱没粮,另外,奥罗巴斯是谁? 你们把战争当成什么?中二期的群殴游戏吗?二小姐一套连招照着人的心窝子捅:武器、护具、粮食,要什么没什么,难不成凭借意念就能让天领奉行甘拜下风?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五郎,被击沉。 海祇岛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但那是机密,不能因为意气之争就说出来驳斥面前这个姑娘。 我们我们总之!我们不会认输!他咬牙切齿,看上去就像是想要狠狠咬谁一口。 噗!二百突然笑出声,五郎凶狠的瞪着她:你笑什么!锁国令和眼狩令的影响迟早也会波及到你身上,别以为不是神之眼持有者就不会被迫害。 我在笑你运气好呀。女孩子放松的坐在白石上,月光透过杉木高耸的树冠笼罩着她,仿佛温柔的抚摸一尊石雕,你的运气真好,遇到我,海祇岛就有救了。 哈?五郎才不相信这个让他分不清哪一句真话哪一句假话的少女。他重新收拾表情,力求做出个冷酷的样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二小姐! 如果我是那位现人神巫女,我一定要在你头上用力敲打一下。二百侧头借着夜风荡开垂在眼前的发丝,她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嘴唇前:别冲我乱叫,小狗,我也是有脾气的。 你!我不是小狗!五郎只觉得和这人说话自己的情绪和血压就没有稳过,忽高忽低就跟被卷进海中漩涡一样。 二百抬起胳膊左右压了一圈,轻轻松松站起来:一笔买卖,用海祇岛的珍珠和珊瑚换取等重的精炼金属材料,稻妻人不骗稻妻人。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我二百的名声,我做买卖还从来没被人抱怨过。 五郎:啊? 不是,你这左一层右一层的千层饼,到底哪一层才算剥完? 生意还做不做?或者这就出发去海祇岛见见你的主君? 澡盆船只够在离岛与鸣神岛之间往返,再远一点都有翻船的危险。这位送上门儿的大将来得正好,连同海船一并奉上,点不点亮新地图完全看二百想不想。 少年赶紧把飘飞的思绪抓回来,简单思考了五秒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能带你回海祇岛。 他此行的任务是截断粮道,怎么甘心无功而返?再者这位勘定奉行府的二小姐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能把这么危险的家伙随随便便带回大本营! 万一她还有别的身份可怎么办,九条家的卧底?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呐! 但是精炼的金属材料海祇岛同样很需要 你为什么要试图劫持勘定奉行的独生女儿?二百将包裹好的打卦反手背在身后,她自问自答道:是为了天领奉行的辎重吧。 如果只是为了这件小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回家去了。 她就好像看到这件事真实发生在眼前似的,笃定的对五郎点点头:所以,要不要去看看货? 雅克手里那批卖不出去的金属餐具终于有买主了! 可怜的五郎站在原地石化、风化、然后沙化珊瑚宫大人,鸣神岛好可怕!这里有怪物! 他第一反应是反思自家有没有可能泄露军事机密,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确定这件事从珊瑚宫心海口中说出,只有他自己听入耳朵里,中间没有第三个传递消息的人。而且他也没有告诉其他同伴劫持柊千里的真实目的,其他人都以为此次行动就是为了向海祇岛递交一份投名状。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的?闻味儿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少年含含混混问了一句,就像被人从头撸到尾巴尖撸了好几遍的太郎丸一样,不知不觉气势就弱下去。 二百自信的抬起眉梢笑看他: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是什么挚爱亲朋吗?开玩笑,柊慎介是不会给九条家的私兵买单的。 勘定奉行把稻妻国库看成自家私库,天领奉行把稻妻的军队看成自家私兵,这都是几百年以来的老惯例了,这两家损公肥私连姿势都是一样的。哪怕讨逆这等大事在柊家主看来也只是派遣小区保安驱逐几个臭要饭的而已,犯不着花费太大军队是九条家自己的私人武装,凭什么临到要用他们却要国库出钱? 再者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在柊慎介眼里,海祇岛的分量远远没有五郎他们想象的那样重要,充其量不过是个征税的好由头罢了。海祇岛是什么破落户?怎么可能穿过雷暴与浓度过高的雷元素侵蚀跑来鸣神岛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关键是他们抓了千里也没用啊! 柊家真正的对手从来都不在鸣神岛外,正是同为三奉行的九条家与神里家。自雷电五传之后神里家式微,也就近几年才缓过几口气,勘定奉行会防备社奉行但还不至于到动辄得咎的地步。唯有九条家,虽然奉行大人有意招九条廉治为赘婿,但也担心九条家借着此人之手染指柊家。 自己的女儿什么能力,家主大人心里清楚得很,他所以才一直任由柊千里和九条廉治私下书信往来却没有做主让他们两个订婚以正名分。 此番海祇岛的劫持来的不早不晚恰到好处,在勘定奉行看来这只会是天领奉行给他的小小下马威,如果独女柊千里的名声坏了,只要不想让她死那么九条廉治几乎就是唯一的选择。 老狐狸被人手段拙劣的摆了一道,不报复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扣着军饷不发嘛,他都不需要找借口,坐在那里哭穷就足够。 所以说,五郎他们歪打正着成功搅混了鸣神岛的水,已经可以打道回府啦! 第32章 给你,你要的东西。五郎按照二百的交代折返鸣神岛乔装将柊千里的那件重绢打卦卖给九条门下的当铺,转身又从二手旧货铺淘换出两身巫女的衣裳带回镇守之森。 第34章 劫持事件才刚刚发生,消息没那么快传开,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镇守之森是个好地方,林木茂盛人迹罕至,非常适合杀人放火或是密谋毒计。二百接过巫女服展开看看,取出其中一套交还给五郎:愣着干嘛?穿上跟我走。 啊?五郎看看裙子又看看二小姐,迷惑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我穿? 不是,我堂堂海祇岛反抗军大将,你居然让我穿巫女服? 真的假的? 不然呢?你就这个样子在外面乱晃,信不信勘定奉行的私兵半小时后就能堵到面前?她翻了个白眼,意有所指的看看对方露在外面遮也遮不住的尾巴,收回视线冷笑着绕到茂密的灌木后窸窸窣窣把洋裙换成巫女服又盖上头纱。 要不是他这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特征,哪里用得着借影向山的名头八重神子是个狐妖,这巫女是个犬妖,狐妖用犬妖做巫女很合理吧,反正都是犬科嘛! 五郎本来是不想穿女装的,但是眼下不按照她说的去做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反正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去抓柊千里了,也许珊瑚宫大人早已看到这个结果是以才会让他自由行动 二小姐的建议是让他们化整为零尽快撤离,五郎认为她说得没错。又双叒叕为了不空着手回去显得太寒酸,他决定跟她去看看那批冶锻材料来都来了,能采购到冶锻材料也好啊,总不能让反抗军扛着木棍和锄头与幕府军作战吧! 二百换好巫女服,顶着薄纱走出灌木丛,看到少年还站在原地发呆忍不住抬脚往他小腿上轻踢一记:快点啊! 你!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他含着两包眼泪磨着后槽牙换上巫女服,兽耳和兽尾格外显眼。 盖上面纱别开口,跟我走。二百帮他调整了一下裤脚,两人并肩走出镇守之森直奔离岛。 在稻妻,巫女是份相当体面且清贵的职业,象征着八重神子与鸣神的脸面。因此穿着巫女服在外行走的年轻姑娘,除了海乱鬼和山贼轻易无人对她们不敬,两个年轻的巫女从影向山上下来就更不会有人起疑了。小道上纵马的武士来来回回好几趟传递消息,愣是没人想过掀开这两个姑娘头上的轻纱一探究竟。 五郎做贼心虚,难免有些缩手缩脚,看到二百理直气壮走在路中间他几次三番的偷瞄。 看什么看!二百又不是个死的,被他看了几眼后立刻问到人脸上。五郎缩缩脖子,狗狗祟祟朝四周瞄了一圈:你确定这样没问题? 他跟着珊瑚宫大人造反之前走路也没有这样嚣张过。 二百无奈望天,翻白眼都不足以宣泄此时的无奈:能有什么问题,如果换做你在路边看到两个影向山的巫女,你会手欠到随便去撩她们的头纱吗? 五郎用力摇头,两只毛茸狗狗耳弹性十足的跟着晃。那当然不会,多不恭敬啊! 所以!你一个造反的逆贼都不这么干,身有要事的武士就更不会了,比起调戏年轻巫女显然还是身家性命和饭碗更重要对吧!少女冲他笑笑,表情里有种显而易见但又不能说出口的嫌弃。 托柊大人一以贯之的大缺大德,他们才能借着这幅伪装有恃无恐的大喇喇走回离岛。 五郎飞速闭上嘴跟在她身后,很快绀田村就近在眼前。这村子就在影向山下,据说先祖与鸣神有旧。但是看他们现在朝不保夕发愁着筹集税金的样子,鸣神旧人也不过如此。穿过乡间的土路,再向前就是连接两座岛屿的清浅沙湾。此刻正值退潮时分,沙坝露出水面形成一条天然的小路。 咱们不能从离岛关隘直接登岛,要绕点路,能理解不?走过浅沙湾一半的路程二百停下脚步,五郎跟着停下眺望前方:明白。 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的姑娘不会把他卖给勘定奉行,少年仗着自己还有神之眼做底牌决心试试深浅。珊瑚宫大人说过,海祇岛势单力薄,必须尽量和一切有志反抗的人交好这一趟应该算交好、吧? 二百领路,一路平安。 久利须会长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奉行府的二小姐。 勘定奉行的武士刚奉命搜查从前门走,传说中被劫持的那位小姐就在后门出现扮做巫女模样的二百哥领着个兽耳娘来完成与雅克约定的交易,会长先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发生了些小意外,不过那都不要紧。不管外面什么情况,我答应你们的事儿包管能做到。她拉过五郎给久利须看:这位来自八酝岛的小姐有意收购那些金属餐具,我带她来验货。 来自八酝岛的小姐捏着嗓子细细嗯了一声,羞耻与尴尬到了极点人自然也就麻了反正这地方谁也不认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可是饶是久利须活了这么久,眼前这副阵仗也是头一回见:奉行大人说你被山贼劫持,怀疑离岛藏有内鬼,这才刚刚搜查过。 嗨!二百拍拍腿:我要是真让山贼劫持,柊家主就该公布二小姐的死讯了,上层大人物的博弈和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关系不大。与其胡乱操心那些,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凑齐你的税! 她说得很有道理,以目前的情况看勘定奉行确实借着劫持一事另有打算。 一提到税,商会会长立马就蔫了。中年男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二百,少女耸耸肩:为了帮你们说情我费了不少功夫,要不是这事儿也不至于加班加点陪大小姐往神樱大社去,更不会倒霉的成了个筏子。 海祇岛的大将,造反的急先锋,五郎先生:这家伙嘴里有真话吗?真的有吗?为什么我总有种误上了贼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唉久利须哀叹一声,难道我们真的走到绝路了? 都说你别那么着急下结论嘛!二百又拉了下五郎,把他拽得东倒西歪:这位小姐说不定能帮你解一解燃眉之急哦! 说完她越过五郎走到久利须身边小小声和他咬耳朵:你要是怕买卖的东西违规就别说话,我给你们传话谈条件,怎么样? 这样一来万一出了事商会会长也可以一推二作五只管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全都是中间经纪人搞得鬼。 久利须感激的望向她,眼泪汪汪。 安抚住久利须后二百转身拉着五郎仍旧小小声的咬耳朵:这些异国商人急需晶化骨髓,便宜你们了,珍珠和珊瑚还要更难收集一些。 这两种东西说不来哪种更危险,采集珍珠寻觅珊瑚有可能被祟神怨念污染的怪物攻击,晶化骨髓本身就对人类有害。不过如今海祇岛上聚集了不少神之眼持有者,总有不擅战斗的人可以去做这件事。 而且你们还能通过这些商人筹集粮草和护具,是不是笔好买卖?只要二百想,就没有她推销不出去的东西,五郎是真的没办法放弃这条新补给线。 买卖双方在沉默中达成一致,久利须很夸张的掉了串钥匙在地上,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棒读:今天天气真好啊!好困!我要去睡个午觉! 拿到钥匙的两位巫女直奔仓库,二百把雅克的金属餐具扒拉出来展示给五郎:看!多结实!多有分量!只消重新熔成铁水敲打一番就是把好刀! 这不比铤而走险偷采铁矿石从头干起要方便快捷多了? 五郎不暇思索点头答应了这笔买卖,虽然是些餐具,但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敲击的声音也能听出含铁量极高。这也不用打成长刀,熔铸成矛尖就足够武装出十几支小队。再者它们都是餐具反而更方便应付运输过程中的盘查,又隐蔽又实用,换做其他模样的金属物品还真不容易运进海祇岛。 怎么支付?大将就是大将,或许他还有些青涩,但是对机遇的把握绝不含糊。 货到当面换,你要是信我,这中间怎么安排怎么计划就都得听我的,包你们平安完成交易。涉及到大宗货物走私,其中又包含了对人体有害的晶石,肯定不能蚂蚁搬家似的人肉一点一点搬。二百先给没怎么打过交道的新买家吃了颗定心丸:我跟你走一趟,毕竟你成功劫持了勘定奉行的二小姐,总不能空着手回海祇岛吧! 五郎云里雾里边点头边无语: 快别提劫持那两个字了!还好没有真的去当山贼,不然就这破运气破眼神儿,迟早要完! 这边商议已定,二百把钥匙挂在仓库门口披上头纱大喇喇的拉着五郎飘然离去。后面的事儿另外交给别人去办,现在还说不准,没必要这么早就准备起来,免得打草惊蛇引人注意。 第35章 接下来咱们就出发前往海祇岛。 只存在于多摩口述中的海祇岛,终于有机会真正亲眼见见了呢! 话说也不知道那家伙又跑去哪里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虽说从前他也经常这样,但是这回二百心里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不安,就像雷雨前慌乱飞窜的燕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停下来。 她把心头泛起的焦躁感强行压下去,满脸自信的指挥五郎放出消息命令同伙们直接撤离。 分而划之才不会被一网打尽,天领奉行又要平叛又要四处抓逃窜的神之眼持有者,根本顾不上追踪几个山贼的去向。 第33章 你,再把陪小姐参拜神樱大社前后两天的事仔细说一遍。 烟雾缭绕的昏暗和室内,奶妈战战兢兢跪在门口处的地板上,勘定奉行坐在主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大小姐的车队遇袭后匆匆忙忙慌慌张张逃回奉行府,家主表面上一副为养女忧虑难过的神色,转过身一连砸了四五只茶盏,将九条家从上到下破口大骂了无数回。 什么人能在鸣神岛组织起打劫的队伍?撤回来的武士们报告那队伍中所有人都持有神之眼,从容逃入影向山。哈哈!总不会是神樱大社的巫女们换了职业吧!除了九条家监守自盗,稻妻全境也没有第二股势力能做到这种程度。 近来柊家与九条家小有龃龉,原因正在军饷筹措上。果然如二百预料的那样,勘定奉行不愿意开自己的私库养天领奉行麾下私兵,本应提上日程的联姻一事更是放缓了脚步。突然之间柊千里这个置身事外的天真少女成为劫持目标,柊慎介首先就把怀疑的目标定死在九条家主身上。 大家已经做了半辈子的同僚,谁还不知道谁都什么德行? 奶妈仔仔细细从出门开始讲起,把一路上所有细节都讲了一遍,尤其着重讲了讲自己在这场可怕的意外中起到的十足重要的作用。 柊慎介靠在肋息上略过她的自吹自擂,听完后冷不丁问道:一个月前是你送了串骨质数珠给光华院? 啊奶妈舔舔嘴唇,笑得谄媚:是,那也是别人送我的东西。像我们这样低贱的下人配不上那样好的物件,所以转赠给了光华院大人。 当这家主的面承认自己手脚不太干净固然有些风险,但是既然奉行大人提起这件事,那就说明他手里已经有了十足的证据,抵赖是没有用的。 柊慎介眯起眼睛阴狠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冷笑:看来你还是个守分寸懂道理的人。 这老妈子大约并不知道八酝岛来的骨质数珠意味着什么,也就是她着急想往上爬把那东西送给了光华院,不然还得他头疼该怎么除掉那个手越伸越长的女人。 不敢不敢,大人谬赞。奶妈小心翼翼跪伏在地,光华院大人病重,真是令人担忧啊!没想到影向山中的灵气也没能缓解一二,大抵是命运无常呐。 光华院病殁,得利最多的就是她了,从此以后大小姐柊千里身边大事小情全都得听她安排,奶妈一想到这里就沾沾自喜。有的事情啊,出身高低也不能说明什么。出身再高也架不住命不好呀,眼前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么! 呵,柊慎介坐在阴影中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那自以为是的上翘嘴角,那浑身遮都遮不住的窃喜,那藏在字里行间的得意所么熟悉的模样啊! 来人。他淡淡朝门外喊了一声,守在和室门口的武士立刻应声拉开拉门:在!家主有何吩咐? 拉下去,关起来处理掉。 女儿已经长大了,她身边不能再留些总想辖制主人的下人。那个二百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好在知道为主尽忠,他会在用完她所有剩余价值后给她多点几盏长明灯。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奶妈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的猪油膏一样,诡异又可笑:奉行大人? 明明一分钟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大手就像蒲扇一样塞了块破布堵住她的嘴大小姐情绪低落,万万不能让噪音扰了她的清净。 武士领命,咣咣咣上前一边一个人拽着胳膊把她从地上抓起来拖走,从家主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拎着只家畜。 把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叫过来,就说我得了套璃月来的琉璃晶砂茶具,让她们过来拿。氤氲的水汽让人看不清家主脸上的表情,管家老老实实趴在主人脚下,屁股撅得比天还高:是,是是! 另外再叫裁缝去库中挑选好料子,重新给大小姐裁制新衣。谁能让大小姐心情好起来,重重有赏。 至于说至冬人那边随便去封信说明一下二小姐遭遇意外就行了,反正不过一个人质,想来那边也不会太在乎。 倒是借着二小姐不幸罹难这件事,或可还能再从九条家撕块肉下来。 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之间如何打发这场饥荒暂且不提,二百让五郎偷偷送了封信到至冬使领馆指名债务处理人伊凡签收,掉头登船就朝海祇岛蹿。此行兵贵神速,她必须赶在柊慎介放出二小姐死讯前回到勘定奉行府不能白白被山贼劫持一回,忠心表了,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奖励必须拿到手。 五郎手里有订单吊着,跑起路也格外有精神,当天就联系上各处人手撤离鸣神岛。其实相当一部分人提前一日就已经撤了,他们还算走得晚的。 海祇岛安排的安全点肯定不能让外人知晓,少年独自出了几趟门,二百不管也不问,到点上船,绝不多问一句多余的话。 一周时间,他们从离岛洋面附近的荒芜小岛上成功绕着稻妻内海抵达海祇岛。 更靠南部的岛屿气候也更加温暖湿润,抵达的那天海祇岛在下雨,巨型贝壳与珊瑚在蒙蒙细雨中朦朦胧胧好似一团粉色火焰。五郎要求二百蒙住眼睛,亲自带着她通过重重关隘抵达珊瑚宫。 这里就是海祇岛,等会儿我会带你去见珊瑚宫大人时不时就有走过的海祇岛士兵弯腰和五郎打招呼,比起鸣神岛的武士和足轻,他们无论武器还是护具都比较落后。 几乎约等于无的那种落后。 不过要是换个角度看,也能说海祇岛士兵机动性更强,毕竟没有负重嘛,跑起来肯定比扛着副盔甲的人快。 珊瑚宫正对着一处巨大的海眼,海水到了这里就像是漏进深渊似的不停下渗,巨大的漩涡缓缓旋转,看久了难免头晕目眩脚下不稳。二百看了一会儿,去传话的五郎就回来了,同时带回现人神巫女珊瑚宫心海的邀请。 珊瑚宫大人请你去见她,跟我来吧,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小狗大将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毛绒蓬松的尾巴一直都在来回摇摆,能看出心情非常好的样子,见到珊瑚宫大人不要乱说话,没有什么谎言能瞒过她! 呵呵。二百甩甩神樱大社巫女服的袖子,不置可否。 洋裙已经送回至冬使领馆,估计过不了多久伊凡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说来也是讽刺,人人侧目满身差评的愚人众都比勘定奉行府更讲究情义,稻妻这片土地到底是怎么了 偌大的珊瑚宫内,二百见到了粉色长发的巫女大人。不管真巫女还是假巫女,现下都不怎么有巫女的样子。 你好,欢迎来到海祇岛。珊瑚宫心海很年轻,年轻到让人惊讶。她穿着游鱼一般的外衫,走起路也摇曳生姿恍如水中金鳞。声音甜美语气柔和,一点也不像个造反的头子。 那又怎么样呢?二百心里暗暗想,她自己看上去不也是完全不同于普通刺客的另外一副模样么。 巫女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眯眯眼少女笑得甜如蜜浆:我只是过来帮您解决点小问题,顺带发发财而已。 喂!五郎出声提醒,二百看都不看他。 新地图已经点亮,这小子暂时没用了。 生意的事儿五郎方才已与珊瑚宫心海报告过,巫女大人也认为结识异国商人是个好办法。战争不会一直持续,总有结束的时候,但无论战事何时平息,海祇岛都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信任鸣神岛了,作为主事者她必然要为它多寻几条出路。 应该的,你冒着风险帮助我们,区区财货而已,不能让您空手而归。 珍珠、珊瑚、海中的宝石,这些海祇岛的特产对于当地居民来说不当吃不当喝,但是交给有门路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总能找到办法把这些冷冰冰的装饰品转化成金灿灿的摩拉和热腾腾的食物。 第36章 咱们这是头一次交易,彼此间保守些应当应分。二百抬起手向珊瑚宫心海亮出掌心以示自己的诚恳,不过我个人而言还是相当希望能与海祇岛缔结长期的合作关系。 如你所愿,海祇岛也非常欢迎怀抱着善意的朋友们。巫女小姐说话就是好听,有什么需要请你尽管提,如果五郎那里遇到麻烦就来找我。 好嘞! 见过海祇岛的主事者,二百此行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剩下另一半要看这笔货交接得顺不顺利。 八酝岛本地就存在着大量晶化骨髓,人们甚至无需深入蛇骨矿洞,只消在羽吕远氏遗骸附近就能采集。只是这东西对人体有害,唯独神之眼持有者受到的影响最小尚能支撑。 二百和珊瑚宫心海你来我往的谈了个好价格,巫女小姐下定决心后行动力超凡,很快位于八酝岛的反抗军大本营就收到消息并派出持有神之眼的新兵在训练间歇收集晶化骨髓。双方定下交易地点和交易时间,勘定奉行的二小姐半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即刻启程返回鸣神岛为万国商会的年轻商人打点交货事宜。 嗯,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之间的利益拉扯估计也快要落下帷幕了,是时候赶回去帮他们加点炭再倒些油。 第34章 时间紧迫,这次短暂的海祇岛之行二百并没能如愿探访名胜。她先是跟随五郎自西向东经过无名砦来到八酝岛的藤兜砦,反抗军的大本营就在这里,营地甚至背靠魔神羽吕远氏被鸣神斩杀后遗留的骸骨。 他们抵达时第一批晶化骨髓就已经收集完毕。这玩意儿不像其他宝石那样挖一块少一块,今天挖掉过几天再去看,之前留下的凹陷里又会有新的出现,所以本质上它并不值钱,完全是勘定奉行不合理的税收政策抬高了它的身价。 收集到的晶化骨髓被安放在木箱里封存妥当,点清数目后二百半分担心也没有的坐上驳船从藤兜砦西北角坐船去鸣神岛可比来时的路要快多了,哪怕中间需要经过交战地带也没怎么耽误时间。不知为何天领奉行没有调动战船运兵,武士也好普通士卒也罢,连带运送辎重的民夫都凭借着两条腿或四条腿从鸣神岛一路向西。 扁舟上的行人亲眼所见那条长蛇般的队伍沿着山脊盘旋,低眉略加思索,眉眼间尽是苦涩。 走得太快一下子就把反贼尽数拿下论功行赏时可就不好讨价还价了呀! 唉眼不见心不烦,二百掀开帘幕躲进船舱。小船借着风势与洋流一夜千里,船舷抵岸船中人潇洒弃舟而去,直奔至冬使领馆。 就这么大喇喇走回勘定奉行府肯定不行,话圆不上去,必须找个柊慎介不敢追问的人做背书。她原以为伊凡收到信件后会带着包裹动身去找自己呢,看来债务处理人的活动范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紧赶慢赶回到离岛,岛上的樱花尚未落尽。 使领馆大门外有个穿着黑红色帽兜制服的债务处理人背对门口沉默站立,这样安静的家伙至冬人里也不多见,二百熟门熟路上前拍拍手掌弄出声音提醒他:伊凡,你站这儿干嘛?难道说预感到我今天会回来? 那个债务处理人猛然转身上下打量她,犹犹豫豫嗯了一声。 这家伙平日说话不是啊就嗯,二百眯着眼睛抬起头朝他笑:这趟出门给你带了礼物哦!你不是说你有个妹妹待嫁吗?走走走,给你看件好东西! 少女拽着青年的袖子往门厅内走,他呆呆愣愣的,直到她加大力量才跟着一起走:哦 原来是个熟人 你有没有帮我保存好衣服?我实在是没有信任的人托付这些啦,谢谢你! 两人进入花园,二百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打开亮给伊凡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串亮到闪人眼睛的珍珠,个个都有指肚大小,戴着这种首饰出嫁的新娘一定会成为当天所有新娘里最亮眼的女子。 我需要你送我回勘定奉行府,就说是愚人众在神无冢附近的海面上捞起几近溺水的我,养好伤确定了身份才送回来,就这样。求求你!求求你啦! 她把珍珠项链塞进伊凡手里,双手合什举过头顶恳求:这是我一生唯一的请求! 债务处理人低头看看珍珠,又抬头看看面前侧头看着自己的少女,面具后隐隐约约好像有声轻笑。 嗯。 他收下礼物,无所事事的跟在她身后,看上去就像护送。 如今稻妻大局已定,雷神的神之心落入执行官掌中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寻个热闹看看。 走出使领馆大门时青年转身看了眼门厅里把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的愚人众们,抬手比划了个资料的手势,马上就有人还了个安全给他。当然安全啦,潜伏在藤兜砦的卧底早就传信告知勘定奉行府二小姐的行踪。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帮着完成了愚人众对晶化骨髓的收集任务,现在已经可以看做大半个自己人了呢。 收到信号他背着手迈开长腿溜溜达达跟在稻妻少女背后,如她所愿将人送回勘定奉行府。 气派青瓦下白幡被风吹得翻飞,守在这里扶杖的下人原本靠着门框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本以为是吊客上门,睁开眼睛一看立时哎呀惨叫,手中挂着白幡的木杖倒了一片,早有人屁滚尿流往内跑者报信 家主!家主!闹!闹!闹闹闹!闹鬼啊!!! 噗债务处理人的面具下又是一声怪笑,二百怀疑的看向他:你是伊凡吗?不好意思,如果我认错人的话,请你原谅。 青年没说话,他摸摸口袋从里面拿出证件给她看,名字那一栏上确实是她认识的人没错。 好吧,还是说最近你遇到什么好事啦?心情这么好勘定奉行府已在面前,没时间纠结伊凡的身份问题。不过他既然收下礼物又跟着一起过来,应该不拒绝帮点小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百及时调整好应对眼含热泪走出门来的柊慎介,把关于合伙人的问题暂时放在脑后。 我的女儿啊!柊慎介收到下人传信的第一时间就在心里把计划重新盘了一遍。他没想到二百能从九条家手下逃出升天,如果把人先扣住,后面很多事就都能从容安排,可惜送她回来的是个愚人众。 年轻人上前两步,半点过渡也没有的讲起事情经过:神无冢当地的村民在海滩上发现她,伤得不轻,还是守卫踏鞴砂的同僚们提供药物才及时救命。小姐伤在头部,当时很多事都不记得,那边辗转确定她的身份后立刻将人送回。 这几句话被他说得干干巴巴,然而柊慎介却没那个胆子反复盘问。 愚人众的话可不是那么好问的。 他原本打算借着光华院下葬的机会公布二小姐的死讯,彻底榨干她留下的剩余价值,鬼知道她居然活着回来了?不过问题也不大,一个只值两百摩拉的养女而已,死有死的价格,活有活的用处。 好孩子!好孩子!回来就好!奉行大人飞速改变策略,一叠声招呼左右下人:快快快!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小姐,她妹妹仰赖至冬朋友的福泽,平安无恙回来了! 又一个仆人屁滚尿流往府内跑,这回不是吓得,生怕跑慢了领少赏钱。 愚人众青年在勘定奉行府门口说是神无冢当地村民在海滩上发现受伤甚重的二小姐,彻底把这场劫掠的锅盖在九条家头顶神无冢九条阵屋正是幕府军大本营,与位于八酝岛的反抗军营地遥遥相对,也算吻合了勘定奉行的需要。 柊慎介在笑,仔细看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也是为难他明明想要破口大骂却还要保持着慈爱的脸展示给世人。 让家主为我担忧,真是我的罪过呀!二百低头垂泪,奉行大人走下台阶温和轻拍她的肩膀: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保护了你姐姐,也保护了柊家的颜面,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他顺着二百的肩头向后看,不等张嘴至冬人耿直的拒绝了他想说的一切。 二小姐已经平安送回柊府,明天还得她回使领馆做事,我先走了。至冬青年来得突然走得干脆,说走就走多一秒也不停留,又把柊慎介给噎了个不上不下。 无礼!无礼至极! 二百也没想到这家伙就跟抽风似的想起来什么是什么,她的惊讶与迷茫真实不已,虽然柊慎介并不信任她,但是下意识从怀疑的对象中排除掉了这个看上去老实无害的少女年轻且出身低贱的女子能有什么见识,无非不自知的被人利用罢了。 第37章 带上二小姐,回府。勘定奉行转个身的功夫脸上表情就变了,下人一拥而上围着二小姐跨过门槛。 这一顿波折,让你受苦了。他大步走在前方,二百迈着小碎步奋力追赶:是我没用,只能想出些笨办法。 柊慎介这种人,你是不能在他面前邀功的,他只会觉得那是种隐晦的威胁,既然威胁出现自然要除之而后快。二百道歉认错道得情真意切,反省非常到位,柊家主的表情和缓了不少:算了,你是个忠心的,有这份心思就行。 不敢居功,分内之职而已,我就是为了大小姐才能活到现在的啊! 别人肉麻不肉麻不知道,反正二百自己全身鸡皮疙瘩悚然而立,如此谄媚实在是有些触及底线了。 但是勘定奉行觉得还好,是他希望的效果。 下去休息,等会儿我会安排府医去给你看诊,管家也会去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明日他侧眼扫过低眉顺眼的二百,混不把她当回事,后日吧,允许你休息一日,后日即刻出发去鸣神岛。【女士】已经带领部分愚人众迁移过去,给我跟着她。 是。二百在心底盘算,二十四小时,安排万国商会的交货事宜尽够了。 他们只需要把货打包备好就行,至于说运送勘定奉行府二小姐出行的排场肯定比不上大小姐,但该有的也得有。 一批金属餐具固然有些奇怪,不过只要披上愚人众的名义沿途内外就绝不会有人多话。等到了鸣神岛只消一场海乱鬼的劫道事件,东西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换。 第35章 二百回到囚笼一样的和室内并没有安静许久,很快就有复数以上的客人造访府医、管家,还有大小姐身边的侍女。 勘定奉行府的府医是个瓦片脸的中年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又苦又臭的味道。别看他生得苦大仇深,其实是个再聪明不过的骑墙高手。毕竟奉行大人常年不做人,任谁在他手底下做事时间久了多少都有几分自保的本事。 二小姐不比大小姐,房中不曾安置以做隔离用的细竹软帘。府医上前问了几句,翻开眼皮看看,又叫张嘴查看舌头,最后隔着段距离瞄了眼小姐的指甲颜色,这就算结束看诊。 他皱着眉头面色沉重的对管家道:二小姐体虚,仍需修养。 他可没说假话啊!这姑娘体质确实不怎么好,看她发黄的头发和皮肤就能瞧出端倪。至于说她到底有没有受伤这怎么好说呢?虽然体表看不出来,可是很多内伤就是这样的呀!很多人被撞了被砸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可不好随随便便给结论。 府医端着他那张向内凹陷的脸愁眉不展,任谁见到都不会觉得是个好兆头。 反正他从来没说过二小姐到底是受了伤还是没受伤,一切全都是管家的脑补! 二百对勘定奉行府内的运行了如指掌,她就知道这刀片脸的府医嘴里从来不吐实诚话,所以才敢如此放心大胆的瞒天过海。 管家这家伙也从不盼人一点好,见府医脸色不佳,他心里早就已经偷偷给二百判了个重伤不治。 二小姐这一路受了委屈,家主大人必会为您做主。 面前这个女孩被一群说不清来历的男人劫持在外过了快一个月,真要是个懂得礼义廉耻的就该自行了断才是。管家顶顶看不上这种贪慕繁华苟且偷生的女子,虽不好直接在嘴上说,表情和神色里那股嫌弃的意味唯恐人看不出来。 是啊当时的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二百对于柊慎介派人来盘问自己的事心知肚明。 奉行大人不敢找愚人众问话,不代表他就不会换个方向推敲整件事是否存在疑点。 没关系,他大可以怀疑,反正二百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他所信任。没人能真正获得勘定奉行的信任,无需为了不存在的事物费心。 只要柊慎介手里没有证据,他就不能像处死个下人那样随随便便处死在愚人众执行官面前挂了号的养女。 听到二小姐主动说起遇袭前后之事,管家挪挪屁股竖起耳朵:啊,那可真是场骇人听闻的恶行! 是啊,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当时千里小姐正在因为光华院大人病重的消息而伤怀,为了能让她轻松些我帮忙为小姐褪下簪环和打褂,刚换上家常衣裳就听车外传来惨叫声!二百一个字儿的水也没有掺,不管柊慎介去问谁,得到的都只会是相同答案。 很快啊,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只想着哪怕自己尸骨无存也绝不能让大小姐遭遇不测,情急之下就讲小姐褪下的打卦披在身上,然后一个人浑身上下裹得结结实实的矮个子男人打碎车门,一把就将我抓走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和奶妈以及侍女们的口供处处皆能对得上,但是再往后嗯,那就是二百哥的故事时间了。 那个抓了我的人把我带进镇守之森躲避搜捕,我一直在拼命挣扎呀!二百抬起手比比划划,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呢?你看到那些人的脸了吗? 看是看到了,不过她不打算讲。 这段掐掉! 我要是看到那些人的脸,还怎么可能活着回来呀!少女幽幽怨怨的低头拭泪,那个贼人把我打昏了,等我醒来时身上穿着影向山巫女的服饰,已经在海上飘着啦!贼人们为了灭口把我扔下海,再睁开眼我就已经到了愚人众的营地啦! 管家换了好几个角度反复问反复问,直到把二小姐问得小脸煞白泣不成声才去向家主复命。侍女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站在旁边听。眼见府医和管家都走了,她略微弯弯腰,嘴里含混咕哝着告辞就跟在后面走得干干净净。 二百松了口气,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府医是个老油条,管家是个红眼怪,柊慎介会派这两人前来试探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前一个人只会语焉不详浑水摸鱼,后一个人嘴里绝蹦不出她半个字的好话。 不过她并不后悔拼命跑得这一圈。只有反抗军势力能与天领奉行分庭抗礼甚至更进一步,总是躲在天守阁里的鸣神才有现身于人前的可能。如今柊家与九条家把持着上书的通道,只要他们想,鸣神就只能听到看到臣下想让她听到看到的消息。 那么只要不是到了大势已去山穷水尽的地步,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会向鸣神承认他们的无能吗? 哈!假若真是如此,柊家与九条家倒也能算得上忠臣良将了呢。 单就海祈岛一地之力,想要硬抗坐拥三岛税负人口的幕府军多少有些勉强,想要尽快让战争停下要么期待海祈岛突然之间沉入海底,要么就只能促使鸣神露面协调。 而且海祈岛本身也需要用一场伟大的胜利证明自己,否则他们在稻妻人眼里永远都是战败投降被征服的二等公民。 这是场值得为之重码加注的豪赌。 这场豪赌,柊家一定会赢得盆满钵满。 柊慎介听完管家转述的供词后整个人都透出几分凝重。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就是一场九条家自导自演的鬼把戏。为了打压勘定奉行,天领奉行真是脸都不要了。 仗着他柊慎介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九条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次子塞进柊府吗! 大人!麾下的武士们在鸣神岛寻到了这个! 另一个心腹捧出件华丽的打卦,赫然正是二百指挥五郎卖给当铺的那件。 柊慎介认出了女儿柊千里的衣裳,神色一凛。心腹生怕来不及把下面的话说完,赶忙加快语速:安排了专门的线人去打听,那家店给九条上供。同一天还有个浑身上下裹得极其严实的矮个子男人在其他二手店买了两套巫女服走。 啪! 精美的茶盏被人毫不吝惜的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勘定奉行勃然大怒:九条家,欺人太甚! 这是侮辱!十足的侮辱! 把这衣服拿下去烧掉,不要让大小姐知晓。二百那里你带一匣金子去给她,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否则那匣金子就是她的买命钱。 接下来他要全力以赴和九条挣个高下,小事情就没必要再一一详细过问了。 管家领命退下,开库领出一匣金子,想了想自己留下大半。这家伙直接揩掉三分之二的封口费,说话更是不怎么中听。 姑娘,你得懂点事。放在旁人家里像你这种不清不白的女孩唯死而已,家主不仅饶了你一命,还给了你这么些好处,要记得感恩。 第38章 不该说的话就要烂在肚子里,一句也别说。 二百看看地板上巴掌大点的小木匣,先是按照流程凭空谢过家主和大小姐的恩典,话音未落语气一转:从小到大再也没有谁像家主和大小姐这样关怀过我 她在管家茫然的眼神中拿起盒子起身,呱唧呱唧走向主院:我怎么能见利而忘义呢?那都是我该做的啊! 少女脚步飞快,眼看就要迈出院门管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要把金子重新献给家主。 如果他没有手欠摸走那三分之二赏钱的话,这场闹剧管家还是很乐意旁观的。可是他拿了那么多呀,一旦这死丫头将事情捅破,他失去的可就不只是半匣金子了,从此以后他再也别想被家主重视,更别提还能不能保住管家的位置! 二小姐!他从地上跳起来冲出去拦住二百:二小姐!长者赐不可辞啊! 这家伙主动把尾巴露出来让人揪,放过了多不礼貌。二百推推搡搡探了半边身子出去,嘴里嚷嚷着要尽忠尽孝。 我要见家主!我要一表忠心!家主大人!大小姐! 争执间越来越多的下人悄悄凑到附近围观,二百索性往地上一躺来回翻滚。 这番动静可不小,管家被她吓了一身白毛汗。若是光华院和奶妈还在就好了,女子总是更有法子为难女子。管家一个中年男人,面对耍赖撒泼的小姑娘实在是麻爪。 只有二百荣升二小姐的那天他敬畏过她,很快那股敬畏就在柊慎介的漫不经心中烟消云散。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对二小姐动粗,名义上她终究是勘定奉行的养女,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二小姐!二小姐!情急之下他不得不道:您也不能就这么跑去前院啊,家主大人更有其他赏赐。既然想表达忠诚,您总不能还留下一半那多不好看! 打滚的姑娘闻言果然停下:那你赶紧把东西给我拿来,我这就把自己打理干净,明儿再去见家主大人! 得得得!这就是个死心眼子的滚刀肉! 管家没好气的回去把昧下的金子给她送来,又把之前克扣的布匹首饰搬来扔了一地。 姑娘你自己看着办吧,好话难劝想死的鬼,别说我没照应过你! 二百嘴里还是那句话:我对家主大人和大小姐的心天地可鉴!我不需要这些外物,我只要家主的夸赞! 你要夸赞别把我给拉下水啊!管家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暗自发狠我看你是个受穷的命! 他气得肥都快要涨破了,指着墙头上远远近近扒着吃瓜的下人们斥骂:看什么看!没事儿干了是吧? 下人仆妇嘻嘻哈哈一哄而散,二百爬起来飞速收拾好散了一地的财货这不就有理由装箱子携带私物了么! 第36章 后院方才为何突然嘈杂不休?二百和管家折腾成这样,柊慎介又不是个死的完全听不见。他不耐烦地抱怨,心腹立刻低眉顺眼悄悄退出去问了一圈,很快又带着新鲜出炉的笑话回来讲给主君听。 二百姑娘觉得领赏有愧,想来向您进献忠心,被管家给拦回去了 他这个拦字用得妙,下人之间为了争夺主人的赏识那也是不遗余力的,这位心腹恰到好处的淡淡夸了一句:两位都是再忠心耿耿不过的家臣,恭喜家主广得人心呐。 呵,柊慎介冷笑,他又不傻,在某些方面更是精明得可怕,必是管家克扣了那孩子的赏钱,两边打闹起来了。 他懒得在琐事上花费精力,挥手随意安排心腹去处理此事:再去给二百发一份赏钱,让她给我安静下来。警告管家收敛点,别什么买命钱也要刮一层去,我难道亏待过他吗? 不能说亏待,但也没有额外优待最多也就是对他苛刻其他下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是,家主大人!心腹高高兴兴领下新差事,去仓库按照记录行事。 奉命羞辱对手,这么好的活儿可不是天天都能遇上。 第二匣金子送到二小姐面前时她甚至顾不上体面,带着抹谄笑胡乱抓起一根金条就往嘴里塞着咬,看到清晰的牙印更是再现了什么叫做小人得志。 确定这实打实真的是黄金,少女万般不舍取出一根塞给家主的心腹:大人,嘿嘿,能不能央您给我弄十只木箱子来呀?先说清楚我可不是贪心啊!我主要是想着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跑去见至冬人,多寒酸呐,丢咱们奉行府的脸! 也就是说,她想带着这些财货出发去鸣神岛。 明知此行是去送死都舍不得手里这点东西,这还不贪啊! 心腹颠颠掌心金条,欣然允诺:放心,多给您备几只,事情办好大人另有重赏明白吗? 是是是!您说得没错!她点头哈腰陪笑着将人送出院落,表情无懈可击。 转头十二口大箱子就送到面前。 黄金、布匹、能拆出材料的金银器被她一股脑扔进去,剩下六只箱子里装得全是堆在无人角落的石块。 转天二百就被打发出奉行府。当然了,柊家主不会费那个事儿把她一路从离岛送去鸣神岛,送人的队伍转了一圈照旧例将二小姐又一次直接扔在至冬使领馆前。 有一就有二,虽然副官已经跟着女士去了鸣神岛,愚人众们还是上前帮忙把箱子和二小姐都认领进门。 过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搬去鸣神岛,到时候捎上二百姑娘就是,再往后何去何从就看她自己的命了。离岛到底还是距离稻妻的心脏有些远,女士大人前后思量一番,拍板决定不再留人驻守。 先前报备两处使领馆,实际上是为了迷惑勘定奉行的视线好让他误以为自己更受友邦重视。哪有更重视呢?对于至冬来说无论勘定奉行还是天领奉行都是连门也不会看的狗,地位相同的不可能得到另眼相待。如今稻妻的局势完全按照计划与预料展开,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愚人众,至冬人说起话自然也不会还是原来那副客气的口吻。 欸?伊凡呢?怎么没有看到他?按照计划离开勘定奉行府,二百熟门熟路走进至冬使领馆的门厅左右看,愚人众们你看我我看你,很快有人站出来道:那小子调职了,他本来就在养伤嘛,你不在这几天接了调令转去璃月的北国银行,那可是个肥差! 伊凡确实调职了,不过并不是去钱多事少吃白眼的璃月,他究竟去了哪里稻妻姑娘不应该知道。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样,因为巧合相聚又因为巧合分别至冬和稻妻离得太远了,没必要让这个年轻的女孩跟着伤感,她只需要知道挂怀的人去了更好的地方就已经足够。 就让她怀揣着希望与喜悦祝福伊凡吧,提瓦特大陆有那么大,她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哦二百遗憾了一下也就算了。人家调职高升去了嘛,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怎么能垮着脸拖后腿,好吧!那就祝他万事顺利! 哈哈哈哈哈,那家伙是需要点好运气,有你这样的好女孩愿意祝福他运气不好实在是没天理。谢谢你啦,姑娘!门厅里的愚人众们纷纷举起面前的杯子,无论里面装得是什么都做出祝酒的姿势祝愿出发前往前线的人能好运连连。 十几天后,搭着至冬来的东风,勘定奉行家的二小姐跟随最后一批愚人众从离岛出发前往鸣神岛。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踩在离岛的土地上,也会是最后一次登上鸣神岛。 至冬人选了个晴朗的清晨搬家,他们将行李装上从老家带来的动力车,再三检查过后列队上车。二百作为编外人员得到了坐在驾驶员身边看风景的优待,她不必那么早行动,眺望连片红枫时恍惚听到有人一边呼喊着她的名字一边从远方匆忙赶来。 女孩看向声音飘来的远处,蓦然瞪大双眼。 高贵的、天真的、不谙世事的柊家大小姐穿了身印花棉质和服,普普通通如同路边行过的农家女孩。她估计是长这么大头一回接触如此粗糙的衣物,穿得歪歪扭扭乱没模样。 二百她甚至没有带侍女在身边,就这么溜出勘定奉行府。 开车的小队长笑着对二百道:去和你的朋友道个别吧姑娘,人生并非每次都能好好说句再见。 也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寒冷孤寂的雪原上,至冬人总是天生自带一股悲壮的浪漫,二百回头冲他笑笑,微微提起裙摆迎上前去。 第39章 大小姐,您怎么自己跑出奉行府?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柊千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被她接住,顺势推了张草纸在二百手中:我听说心有大志的人远行时都要有亲友送别,所以我来送送你 她是个单纯的人,越单纯越纯粹,越愿意听从本能。 啊饶是二百此刻也不由失去语言。 她为什么会是柊慎介的女儿呢?可若是她并非柊慎介的女儿,大约也不能在稻妻的土地上养出这幅脾性。 二百低头展开柊千里塞来的草纸,熟悉的字体让她眼前一片模糊那是张再简陋不过的卖身契,只值二百摩拉,连烤咸鱼都不能买到一整份。 我想了很久,你就像是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样保护了我二百,我是你的朋友,是吗?她小心翼翼看着异瞳少女的表情,咬住下唇忍住了千言万语:我把自由还给你,你可不要忘了我呀! 面貌清秀的女孩浅浅蹙着细眉,呼吸急促肢体颤抖。她差不多把这辈子积攒的勇气用了大一半,生怕被人拒绝。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二百当着柊千里的面一点一点撕碎那张束缚她的枷锁,我不会忘记你。 总是弯背低头向上偷窥的女孩此刻舒展开身体站得笔直,她平视着大小姐的双眼,惊艳妖异的异瞳里闪烁着欢快的软光:请你也不要忘记我。 此去再无回头日,勘定奉行府大小姐与逆贼的友谊大概并不能持续很久,但二百还是很开心。 她朋友不多,今天又得了一个。 保重。卖身契变成碎片被微风裹着带向海面,二百拉开柊千里的手:快些回家去吧,千里。 欸大小姐依依不舍的松开,忍不住又向前追了一步: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等到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二百人虽然已经转过去大半却还是笑着多看了她一眼:再见! 和缓的暖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再见。 漂亮的道别,咱们该出发了。小队长满脸都是胡子,大笑时就像个黑乎乎的毛团裂出道口子那样。二百挥别柊千里,三两步跑到驾驶舱旁单手拉紧扶手,脚下一个用力人就登上比自己腰还高的踏板。 柊千里站在原地没有再次向前,她抬起左手轻轻挥动,希望头也不回的新朋友能看到。 至冬人那些怪模怪样的机械车吐着黑烟缓缓启动,每辆车后都拉着长长的车斗,整个车队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在离岛居民晦涩的目光中驶向鸣神岛。 分别原来是这样容易的事,她垂下眼睛想道。如果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光华院不会英年早逝,奶妈不会突然消失,二百也不会迫不及待挣脱束缚离开勘定奉行府。 过去从未注意过的事一一展现在眼前,对她慈爱非常无有不应的父亲也许是别人的噩梦,少女心中百味陈杂不知该如何应对。过去无人教导她这些道理,现在更是无处可问了。侍女撇着嘴说笑起二百遭遇的苦难时她终于不再仅仅惋惜,可是那些忧郁并没有人能理解。 这样的苦闷甚至不能写在信里告诉镰治先生,大概只有鸣神的智慧才能为她解惑吧 第37章 偷偷溜出家门为友人送行导致家中损失一笔重要财物的柊千里毫无疑问吃到了人生中极少见的禁闭。柊慎介气得肝疼也不好真把独生女儿怎么样,只得责罚了她的贴身侍女一通,又下令不许给大小姐送午饭和晚饭,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好歹名义上二百还是他的养女,也不能说她就真能脱离勘定奉行府展翅高飞。要知道愚人众可不是吃素的,一个无依无靠没有背景的平民丫头哪儿有什么好下场可言?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只是没有了那张卖身契,就只能花钱买情报了,一想起来他就心疼。 柊大人气胖了一圈,并不耽误二百一到鸣神岛就顺顺利利瞒天过海将五只装满金属餐具的箱子与五箱晶化骨髓掉了个个儿。 再往后的事儿她找了荒泷一斗帮忙,这家伙是个岩元素神之眼持有者且力大无穷,锁国令之下连街头混混的日子也艰难起来,能赚到钱荒泷大佬生怕别人跟他抢。 至冬人在鸣神岛建立的新使领馆就在天领奉行衙门对面的民巷内,独门独户保密性更好,偶有来往行人只要看到门口明显高出一截的守卫马上就会掉头离开。 这座院落原本的主人上上个月刚被九条家撕了籍账,愚人众不忌讳那些,略微冲刷一下地上的血水就搬了进来。 二百的房间仍旧安排在执行官的楼层,走廊尽头,走廊上的窗户直冲天领奉行府衙大门。黑压压的厚重桧木刷了一层又一层油亮油亮的漆,保准不让人看到溅在上面的血色。 鸣神岛受雷神庇护,这里如怒涛雪球一般的粉色樱花永不落尽,空气中时时刻刻飘荡着刹那的芳华,连同路边的小桥流水也别有一丝委婉忧郁的凄清之美。 庭院里有一棵开成粉色山丘的巨大樱树,还有一棵遮天蔽日的红枫。至冬人更喜欢枫树胜过樱树,他们说那是因为枫叶的颜色比之樱花更加接近泼在雪原上的热血。 伊凡调职去了远方,忙碌的副官好像忘记要再派一个人跟着她,二百只好换回之前女士赠送的洋裙独自进出。金属餐具与晶化骨髓的买卖只是与海祈岛来往的第一步,谁家做生意也不是奔着一锤子买卖去的,岛民们缺的东西还多着呢! 她先去天目冶锻屋结账,阿创把师父打好的刀一总裹成个包袱交给买家,绝口不问这刀的用途。不管对方是打算拿它杀鸡还是杀猪,总之和铁匠没有一摩拉的关系。 天气有些阴沉,环绕着稻妻外海的雷光电影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有点像雷雨过后土壤泛出的苦味。 抱着小太刀和一把精巧短刀刚走回使领馆门口,甲胄上印刻着九条家纹的武士就桄榔桄榔转身看过来。 勘定奉行府的二小姐? 二百的视线从他腰间露过去,看到弯腰驼背藏在后面的韦尔纳。 嗯? 荒泷一斗的速度没那么快,那批晶化骨髓不可能送到离岛,所以走私的事儿尚未东窗事发。看这武士还能客客气气询问而非直接动手,想必他们也就打着登门诈一下的主意。 这是打算通过她向柊家还以颜色吗?看来柊慎介借由二小姐被劫持这一事件掀起了不少波澜,苦主急急忙忙就上门讨公道来了。 是,是我。有什么事吗? 武士的眼睛被头盔遮住,但是那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像把刮刀狠狠在二百身上刮了一遍:有人举报你伙同离岛万国商会的商人们走私商品,跟我们走一趟。 使领馆门口站岗的愚人众饶有兴致看稻妻人和稻妻人交锋,有道是看出殡的从不嫌殡大,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哦?二百差点笑出声:在咱们稻妻,赋税财货都归勘定奉行管,什么时候天领奉行开拓出新业务了?还是说九条家接了柊家的手令来拿柊家的养女? 她示意武士取出逮捕文书。 他们当然没有那玩意儿,要是有还用站在这儿磨牙说废话? 不见棺材不落泪。武士反手把韦尔纳拎到面前晃晃,这个商人你认识吧!他指明说出那些未交易的金属餐具就藏在你的箱子里。柊二姑娘,如果你是个奉公守法的人,应该不介意我们验看一番吧? 他绝口不提文书一事,紧紧盯着二百的表情绝不放松。 虽然但是,你要说这个二百还真不怕。 所以就为了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地痞流氓一句不知所谓的举报,天领奉行就要在鸣神岛公然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稻妻女子,我没理解错吧! 她睁开习惯性眯起的眼睛,笑盈盈的瞥视了韦尔纳一眼:我见过这家伙,就在万国商会会馆内,奉勘定奉行之命与商会长交流一些事情。至于你说的什么走私,什么金属餐具,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勘定奉行的二小姐穷到那点儿钱也能看在眼里吧!骂人也别骂得太脏了。 如此有恃无恐,确实不像心虚的样子。武士低头推了韦尔纳一把恶狠狠道:你可是诬告? 若是确有实情,不论其人何等身份都必须依照稻妻律法严惩以儆效尤。他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加上后面那句:但要是诬告,你就等死吧。 韦尔纳被他推得差点仰面倒地。 第40章 不不不,我绝没有诬告!他不怀好意的将视线移向二百,有个枫丹商人跑路了,他的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最近这段日子唯一离开离岛的只有这些至冬人,而这位二小姐,也跟着离开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二百轻抚脸颊侧过身去阴阳怪气道: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怎么那些身携神之眼的乱党一个个都恰好跑进了海祈岛?怎么一个曾被鸣神征服过的岛屿能和幕府军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好奇怪啊! 她要是说些别的,武士尚且还能沉得住气,提及海祈岛三个字,那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你不要信口开河!他将手压在腰间刀首上,勘定奉行的养女当然不能说砍就砍,但是吓唬她一下总没有问题。 然而究竟有没有吓到小姑娘不知道,看大门的愚人众先不愿意了你说万国商会的商人走私就说那些商人,凭什么扯到我们至冬人身上! 你小子出来给我解释解释,什么他妈的叫做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什么他妈的叫做唯一离开离岛的只有至冬人?我们从来不走私,一向都是直接援助! 你怎么说话的?你是说我们帮着勘定奉行的二小姐走私?满脸胡茬子的彪形大汉把横肉一抖,别说韦尔纳,那个武士也有些打怵。 但是为了稻妻的形象,武士努力忍住了鞠躬的欲望转而用刀柄捅了韦尔纳一下:你可要想好了再张嘴! 韦尔纳: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勘定奉行的二小姐适时发出一串清脆如同银铃的笑声,武士被她笑得恼火。 至冬来的朋友们很难说是不是被你给蒙蔽了,小姐,既然这个人实名举报你,那就意味着他敢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就不知道你敢不敢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还是说,你以为背后有勘定奉行自己就能在稻妻为所欲为? 他慷慨激昂,一身正气足得二百都快信了。 只是这张燕国地图实在短得可怜,但凡脑子不是个摆设的人都能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好,我可以允许你带着这个人查验我的行李箱笼。不过嘛 她含笑走过武士身边来到韦尔纳面前站定:不过我也不能当个软柿子。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查抄到我头上? 请你说话干净些!武士就像嗅到兔子的狗那样突然激动起来:我是绝对不会冤枉人的! 呵呵,如果你们搜到了什么什么枫丹的金属盘子,我就随你们去天领奉行府衙蹲大牢。但要是搜不到,今天这事儿别想随便翻过去。 少女抬起眉梢看着天领奉行的武士和韦尔纳,笑容阴损恶劣:你必须在天领奉行府门口当面向我道歉,这家伙么,围着稻妻城爬一圈,边爬边叫就是了,应该不为难吧! 她都没让这些人赔偿精神损失费呢! 不等那武士一口答应,二百紧接着又道:为了保证没人趁机挟带私货,不如咱们把九条裟罗小姐请来亲自操办。我倒要看看你九条家打算把人欺侮到何种地步! 她摆明了车马,要么让九条裟罗来开她的箱子,要么鱼死网破现在就将勘定奉行拉下水。 武士: 不是说柊慎介的养女贱民出身吗?她怎么会有这份敢和带刀武士叫板的胆量与见识? 他凶狠阴婺的看向蒙德人,韦尔纳无语凝噎。 我哪儿知道去啊!你们只问我勘定奉行府上有没有软柿子,又没有问我这软柿子到底好不好捏! 第38章 九条裟罗被人从校场请到至冬使领馆门口时整个人都有些懵,不过治安事件么勉强可以归入天领奉行的管辖范围,走一趟不是不行。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可做,除了带领亲兵巡逻就是抓抓小偷骗子,很多时候抓到的还总是那几个熟面孔。 九条家的长子半个多月前率领幕府军出发奔赴海祈岛剿灭叛军,打从大军开拔前所有人就都劝她要识大体顾大局,这么好的机会理应让给养父的嫡子去扬名立万,身为女子她只需要留在鸣神岛向神明证明自己的忠心就够了。 这都是些什么话? 天狗一族外表与人类无异,但天生骁勇,擅飞行,尤擅苦斗,九条裟罗不觉得行军打仗对自己来说是件难事。然而每一个她身边的人都在不遗余力释放出相同的信息,作为养女,她保持沉默。 我从没说过要与兄长争功,更不在意究竟由谁出征。只要鸣神的雷光不被玷辱,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统御军队的主帅。 没有人问过她,他们一意孤行的固执认定她必然心有不甘话说到底有什么可不甘的啊! 大人!这里有件事来人传话时的表情有些忐忑不安,但家主说要给养女找些闲事做免得她多想,下人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挥汗如雨的少女放下拉开的长弓:什么事? 至冬使领馆那边 她很快就弄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内容,槽多无口都不足以形容心头那股恼火。 我知道了,这就出发。 勘定奉行府的二小姐走私?她用得着走私吗?还走私的全都是稻妻无人使用的金属餐具笑话不是这么讲的。 分明借着为难柊家养女去下勘定奉行的脸面。 稻妻如今内忧外患就没有一处安宁,三奉行之间却彼此攻伐一点齐心协力度过艰难时节的趋势都没有,怎不令人心痛!眼下全境四处流窜着拒绝执行眼狩令的神之眼持有者,还有海祈岛那边揭竿而起的叛军,家主大人就不能把精力全部放在战事上吗? 一切还是要怪勘定奉行,筹措军粮辎重这等大事也敢一再推诿,实在是! 算了,那并非她应该说的话,唯一能裁决三奉行的只有鸣神。 至冬使领馆所在的民巷距离府衙并不远,九条裟罗换了件外衫,带领亲兵步行只用了几分钟就抵达争执现场。 勘定奉行府的二小姐果然是那位她曾见过两回的猫姑娘,她叫什么来着?记不太清楚,恍惚间好像是个极其特别的名字。 请我来此所为何事?背负长弓腰悬宝刀的飒爽少女分开人群走到使领馆正门口,二百见到她也没有多做寒暄,冷着一张俏脸公事公办向守门的愚人众道了句对不起。 没事儿啊,我们也想知道你得怎么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走私。毛茸茸的至冬守卫裂开道口子冷笑:嘿!在我们至冬,随便指责别人可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事儿。 面对他因为张嘴笑而显露出来的利齿与威胁,韦尔纳看向武士,武士看向九条裟罗。 领路。九条裟罗用两个字作为回应。 二百迈过门槛:请您随我来。 她的箱子就放在卧房隔壁的空屋子里,整个使领馆的三层全都是空房间,执行官们没事儿也不会大老远从至冬跑到稻妻搞团建,所以她霸占得毫无心理负担。 十二只箱子整整齐齐摆在房间里,连锁具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少女浅色小洋裙的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优美弧度,绸缎花边甩开后就像开满鲜花的小伞。她板着脸打开门示意九条小姐自便,为了保证全程无人画蛇添足,仓库里只有一个人。 九条裟罗: 还好某家尚有几分膂力,不然今天光搬箱子就得累个不轻。 她上前一一打开箱子亮给门外排队见证的人,有愚人众,有她带来的亲兵,还有登门找茬的武士与那个蒙德商人。 三箱和服,一箱首饰,一箱零零碎碎的金银器,一箱琉璃晶砂的茶具花瓶,一箱上好笔墨纸砚,剩下五箱全是上等丝绸布料,是贵族女孩出门必备的东西,甚至当得上一句简陋。 来,请诸位告诉我,哪件东西长得像枫丹风格的金属餐具?二百佯怒,推开堵着门的韦尔纳走进房间,兜住其中一只箱子用力掀了个底掉:天领奉行就是这样党同伐异的么?伐到连政敌的养女也不放过? 她又掀翻了一只箱子,零零碎碎撒了一地的物品更像是一记又一记打在人脸上的耳光。那些绸缎正是早先她放在当铺里的抄底存货,交易完成当天就被取出来替代勘定奉行府后院的鹅卵石填充箱子。 武士先是瞪大眼睛,进而脸色通红。不过他并没有过度内耗,很快就找到理所应当为这场闹剧背锅负责的人。 第41章 你这贼子!蒲扇大的粗糙手掌猛击韦尔纳的脸,差点把他从走廊这头搧飞到走廊那头。 对不起,我误会您了,柊二小姐!他把一句话分成三段,咬牙切齿的吐出来。 二百要是不落井下石就不是她了:今日之辱,必将加倍报偿! 这话不光说给武士听,在场每一个天领奉行的士卒都涵盖在内。 九条裟罗眼神凛冽,她从房间走到走廊上勉力收拾残局:收队! 亲兵被她语气里的冰渣子冻得直抖,那位言之凿凿理直气壮的武士奔到韦尔纳面前抬起脚用力向下踩。 万国商会商人们的日子确实比颁布锁国令之前难过了许多,但是久利须似乎找到了一条足以维生的路子,这样一来投靠勘定奉行想捞个买办当当的韦尔纳自然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在离岛钻营不到机会的他很快发现新目标,这就是韦尔纳精挑细选挑中二百做投名状的理由。 二小姐出身低贱背后无人,依照稻妻本地风俗她这样的姑娘最好拿捏然后他就一把捏到了大头图钉上。 啊啊啊啊啊啊眼看武士散发着酸臭味的平脚板就要踩在自己肚子上,韦尔纳发出能与野猪一较高下的惨叫声。 不等这一脚踩实跟着看热闹的愚人众冷了脸挥手摇人:呵,至冬使领馆也不是诸位说闯就闯的地方,璃月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哦!来都来了! 兄弟们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小坐,等咱们把事儿都厘清楚了再说旁的呗。 经过一系列交涉最后只有九条裟罗一人得免,孤身从民巷过了条路走回天领奉行衙门。主要还是面对充满多铆蒸刚气质的火枪火铳,稻妻冷冰冰的长刀短刃不能提供足够安全感。事关至冬人的态度,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出决断的事,必须告知天领奉行定夺。 二百也没有如人所盼望的那样宽宏大度,当下就让人送信去了勘定奉行设立在离岛的税官衙门。 这场乱子来的好啊!好就好在能让两位奉行撕得更响亮些!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不够再攒一个,卧龙身边怎么能少了凤雏呢?必要送两位奉行做堆关起来斗个酣畅淋漓,也省得老人家有劲没处使尽祸害无辜老百姓。 至于说柊大人会不会再被气胖一圈,那就不是二小姐放在心上考虑的事儿了。 愚人众们也很高兴能找到些新鲜玩意儿打发过于枯燥的时间,守在鸣神岛实在圈得人难受,就这屁大点地方还有一多半是不能进去的所在。好不容易扣下一群天领奉行的士兵,他们没事儿就排队过去挨个恐吓人家。 罗莎琳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只要不闹出人命自然随便手下的至冬狗子们怎么折腾。 第二天一早九条家的道歉便送到至冬使领馆门口,按照九条裟罗查验过的内容一模一样赔了十二口箱子给二百,于是至冬人就把那个武士和韦尔纳放了。 一小时过去武士进了府衙又被拖出来站在天领奉行衙门外朝着使领馆方向大声私密马赛然后九十度鞠躬,无限循环。韦尔纳倒是没有被拖去绕着稻妻城爬行九条大人轻飘飘一句话他就被打断双腿送去离岛指名交给柊大人府上,九条裟罗想出言进谏却被拦住。 裟罗啊九条家主的脸隐藏在光影之间,你去查查勘定奉行府二小姐的身世,我总觉得她有几分眼熟,但是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说不定是乱党孑遗一旦查清即刻拿下,这件事上我予你生杀之权。 是,家主。九条裟罗接下新任务,抬头再次提起蒙德商人:此子确系小人诬告,但也罪不至此 胆敢戏耍天领奉行就是他最大的罪过,你心太软,不要再多问了。他就像个无情的任务发布机,塞给养女一堆陈年杂事便挥手让她下去。 望着年轻姑娘袅娜的背影,九条家主不由想起总是被她挑下马的长子。 那孩子率众出征也有段时间了,本想着一路上不说百姓们箪食壶浆喜迎王师吧,至少也该主动带路协助剿匪,不想都走到神无冢了也没看见几个活人。 难道贱民们全都跑去海祈岛了? 跑去海祇岛才好啊,在海祇岛抓到的必定都是叛党,叛党无论被怎样对待都没有资格抱怨。不管让他们去采石还是晒盐都比花钱雇佣附近的平民更划算,也许很快就能再买下一座山了呢。 第39章 调查某人身世背景,这事儿对于经常办案的天领奉行来说理论上不存在无法操作的难度。 对,理论上。 毕竟不管怎么说二百年龄摆在那里放着,她也不像那种看似脸嫩实际超长待机的长生品种,所以哪怕按照年份一年一年倒推过去也不至于查不出来。 但是等到真正插手介入了九条裟罗才发现查不到,根本就查不到。 她属于那种生活在稻妻土地上但没有官府书面身份与户籍的稻妻人通俗解释就是,隐户。 虽然卖身契已经撕了,二百摩拉的契约关系不再存续,但是二百并没有及时去主管户籍的衙门里为自己正名。 不是说不可以单独立户,而是立了户从此以后就要缴纳人头税。再者她不觉得还能活太久,对比起人头税多少有些亏。自家是下定决心要去行刺鸣神的,无论成功与否此身必然灰飞烟灭。到时候利用这隐户的身份还能再给三奉行平等的添笔乱子值了! 现在压力给到了办案的九条裟罗头上。 她总不好大喇喇写信给柊家家主要求他为自己的养女出具背调说明,柊二小姐又不是准备入职天领奉行。问题的关键在于九条家昨日才刚给柊家下了个不成功的绊子,二小姐的告状信这会儿怕是正躺在柊慎介的书案上,用弓弦想也知道他绝不可能配合。 万般无奈之下就只能腿儿着四处走访,但九条裟罗也知道,只怕是她早上咨询过几位老板,午饭前柊二小姐就能清楚知晓她问话时用了几个表情。 这事儿着实有几分棘手。 二百二百 不像个正经名字,更像是个代号,所以她究竟叫什么? 二百确实很快就从稻妻城各位老板那儿得知天领奉行在调查自己的身世。不过并不是午饭前,她人缘没那么差,九条小姐前脚走,后脚大家就把小话传到本人面前。 真真是无妄之灾!这进进出出的千万多加小心呐! 在天领奉行面前踊跃发言并不耽误老板们打从心底为二百感到担忧,街面上混饭吃的人有那么多,像她这样什么都能给弄来的寥寥无几。 大家又怕二百哥给自己惹来麻烦,又怕她真的因为麻烦进去蹲大狱耽误生意,实在辛苦。 作为事件中心,二小姐自我感觉甚是良好。就眼下柊家上下鼓足马力非要和九条家分个雌雄的架势看,就算柊慎介真知道些什么也绝不会告诉九条裟罗。 那老东西肯定暗搓搓等着看九条的笑话呢。 多谢大家为我忧心忡忡,不过嘛,身正不怕影子斜,查就查吧。九条大人忠君体国不与柊大人在朝堂上争执,真是吾辈楷模啊! 她满口不停的在老板们面前夸赞奉行大人们,九条裟罗留下的暗探绿着脸走开。 就就这姑娘吧,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偏偏她用得全是褒义词,语气也很正常,想找茬都找不到。 满足了倾诉欲,老板们期望看到的画面一概没出现,意识到二百哥是真的稳如老狗大家百无聊赖的也就只好散了该干嘛干嘛。 生意还是要做的啦! 只有乌有亭的冈崎老板和小仓屋的老板小仓唯留了下来,后者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自从锁国令加强之后,稻妻的进口贸易不说腰斩也差不多折了十分之九。世家豪族当然不受影响,但他们也不会把囤积的高档丝绸拿出来卖掉。 裁缝铺不比餐饮店可以全部使用本地特产出餐,稻妻境内不产高档布料,没有布料小仓屋针对上流人士的订单就只能停下。 可是普通人家哪儿还会专门去店里做衣服?买来粗布自己随便缝一缝就是了,省下的钱不如多买些粮食储存起来。 无以为继之下小仓老板只能拜托乌有亭的冈崎老板居中说项,希望如今已经是勘定奉行府二小姐的二百哥帮帮忙。 哪怕出高价也行啊,如果勘定奉行府手里都没有高档绸缎,那么其他地方就更不会有这种好东西。 辛苦你想想办法吧,小仓老板实在坚持不住了。都是稻妻城里几百年的老店,少了谁大家都会难过呀。 第42章 冈崎老板是会做生意的,他劝了二百两句,转头又向小仓唯使眼色,裁缝铺老板顺势跟着笑道:仰仗您帮忙协调啦,除了佣金我这店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如送您一身衣服? 二百想了想,最近她手头确实无缘无故多了批绸缎,出清出去也好,眼下正是价格漂亮的时候。这玩意儿贵且不耐放,不赚老百姓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小仓老板吃不了亏。 成!承蒙街坊们这么看得起我,那肯定要想想法子。也别送我衣服,麻烦用厚实红色棉布裁件披风吧 她把多摩的身形描述给小仓唯,专门指明了希望布料能结实耐磨些。 多摩披风上的补丁数量都快赶上勘定奉行在稻妻各地置办的地产了,再不换二百都怕哪一天突然看到他混迹乞丐群。 但是自从离岛一别后她总也没有他的消息,也许那家伙又领着枫原家的小少爷四处游历去了? 不管思绪转了几个圈飘了几座岛,都不影响二百和人说话,她还是那副喜气洋洋的营业专用表情。 这种男款的衣物最好做了,小仓老板大气的表示一件披风展示不出她的技术力,不如再添一身青布新衣。 喜欢红色披风的男士呀?那必定是位爱俏的小哥,我这里棉布进得多,别的不敢说,质量尽管放心! 二小姐马上就说小仓老板家百年老店的手艺哪有不放心的,把小仓唯哄得眉目舒展。接下来双方愉快的达成一致,为那些放在至冬使领馆里的高档丝绸决定好了未来的命运。 明儿我就请人把东西搬给您,眼下时节不好,花色什么的就不能随便您挑了,这个样成不成? 绸缎不耐放,多放一季颜色就会暗淡一层,哪怕现在不是价格最高点能出手也还是出手了比较好。 搬运普通货物的活计大可以交给荒泷派的小弟们,荒泷一斗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多照顾照顾他的小弟也是应当应分。 锁国令下,能有布料在手再说别的吧!小仓唯舒了口气:别说挑选,有多少料子我就要多少料子。眼看入夏,各家小姐夫人总要做几件新衣参加祭典出席茶会,我都快愁死了。府内针线娘手艺不能说不好,但有那么多规矩卡着做出来的衣服多半没有灵气,总之万万拜托您了! 好说,好说,您太客气了。 二百和她约定了交货时间,像丝绸这种贵重物品一向价格面议,要等到见了实物才好开口谈。 与小仓老板道别后她顺手买了一袋糙米,提在手里慢悠悠走向荒泷派在外城的聚居处。 荒泷一斗暂时还没从离岛回来,不过只要市面上没传出红角鬼族大闹勘定奉行府的消息,那么他就是安全的。 鸣神岛上眼狩令越来越严苛,也不知道他那枚神之眼还能在手里留多久。 只是从内城走到外城这段路二百就看到不下四波武士挨家挨户询问神之眼持有者的下落,但也仅限于普通人家。稍有些门楣的小家族还能多少得些脸面,不至于被人如狼似虎的闯空门。 这样的局面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天守阁下已经开始兴建鸣神坐像了,到时候收缴的神之眼数量不够,天领奉行必然再次举起屠刀。 与一队足轻擦肩而过,二百拐进小巷找到正在斗虫玩的荒泷派成员。找不到活儿人也得有点事打发时间,看到他们只是斗虫并没有出去赌,她把糙米交给鬼婆婆:明儿一早麻烦兄弟们去至冬人那儿找我搬东西,价钱照市面上的再加一成。 加两成,物价涨得太快了,得加两成才行。 清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二百回头一看,果然是荒泷派的二把手久岐忍。 小康中产人家的高材生喜欢混帮派 嗯,她高兴就好。 啊啊,久岐大佬,好久不见,您什么时候从璃月回来的? 二百抬起手和她打招呼,久岐忍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也就这几天吧,只是回来考个证,考完还得去璃月,那边的考试也快开始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乐意收集职业资格证的人,字尚且认不全的二百不理解但打从心底敬重羡慕他们。 那感情好,久岐大佬事事顺利呀!二百默认了她原价加两成的要求,留下干活的时间地点快马加鞭返回至冬使领馆。 这一天天走的,腿都走细了! 回到使领馆她发现所有的愚人众都在热烈讨论某件事,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和昨天看九条笑话时差不多。 没想到稻妻还有如此血性的汉子,我还以为这里的男人都只会弯腰鞠躬 见到年轻姑娘从门外走进来,嘈杂的议论声停了一瞬,很快就重新响起,比之前更热闹更激烈。 到底怎么个事儿,谁能仔细展开给我讲讲?总有人刚从其他国家调过来,搞不太懂稻妻独有的国情。 二百也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下,侧头看着站在主位上的至冬人:怎么了怎么了? 被同僚包围的火铳兵得意坏了,叉起腰大声为众人讲解。 有人向天领奉行府发起御前决斗,据说到时候雷神也要出现做裁判。那边刚刚送来一张观礼请柬,邀请女士大人前去欣赏。 第40章 也就半小时以前吧,天领奉行那边送了张请帖过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至冬人聊了一圈齐齐看向二百:你们稻妻人还真恪守传统,御前决斗是个什么? 二百: 御前决斗啊,这东西只有爱讲古的老人家还有些印象,像她这样不满二十的年轻人大多只知道这个词,由来和渊源早已说不清楚。 大概是在鸣神大御所大人面前发起生死斗,胜者生败者死,就这样。激斗过程中大御所大人不会插手,胜者可向她提出要求,败者在雷光中湮灭。 嚯!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说稻妻开化吧,开化得不多,这决斗直接就定生死了,如此蛮横。你说他们愚昧吧,好家伙是有点愚昧,但回头想想似乎又很有道理神明只会侧耳倾听胜利者的呼喊,符合刻板印象。 稻妻经常办这个什么额,御前决斗么? 至冬那边是没有类似规矩的,普通至冬人最多也就快意恩仇些,但并不会因为打架打输就一定要死,哪怕在至冬宫门口的广场上打也一样。毕竟北国一年有半年都是冬天,大家闲着也是闲着,时有练练拳脚的时候,要是打输就死全国估计剩不下几个活人。 稻妻姑娘搓搓脸,摇头。 就我所知最近几十年都不多,一是普通人根本没机会把御前决斗的摊子拉起来,天领奉行又不是吃干饭的。二是鸣神大御所大人没有要事根本不会露面,把她从天守阁撬出来比撬开礁石上的鲍鱼还难。 愚人众: 那是有点难度了。 御前决斗是一定要死人的,所以大家都会尽量在下面解决问题。 除非结下死仇不死不休或者走投无路,士人谁也不敢如此轻率的把性命押上去大御所大人从不给败者留任何机会,不管你有何冤情,输了就是输了。 原来如此!一群愚人众装似深沉的点头,听了,但没听懂。 要是枫丹那种决斗吧,大家还能明白是为了名誉和公正而战,临时后悔不想死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进监狱蹲几年。稻妻这算啥?在神明面前互相残杀以取悦她吗? 你们知道发起决斗的人是谁吗?二百看看这一圈毛茸茸的家伙,愚人众们纷纷摇头,不知道。 请柬上没写,来送请柬的那个士卒也没说。 这是需要保密的么?不管怎么说,敢站出来独挑大梁的汉子放在哪儿都值得尊敬。哪怕愚人众在立场上很可能与那位勇士大相径庭,但也不影响他们对注定唱响悲歌的英雄另眼相待。 稻妻的脊梁骨虽然硬得不太显眼,终究还是直的。 二百这会儿不搓脸了,她放下手,缓慢摇头:不,御前决斗双方的名号并非秘密。 也就是说这件事里面藏了不少猫腻。 明天我约了几个伙计把暂存在使领馆内的箱子清出去些,免得再给大家招麻烦。她移开话题,心里却是盘算着要不要跑一趟木漏茶室问问社奉行。 能与奉行抗衡的只有另一位奉行,眼下无论勘定奉行还是天领奉行基本全都被二百得罪过,基本上不要想着能从他们那儿得到援手。 别说援手,圆手都不能,不吃比斗就是好的。 第43章 至冬人看稻妻人御前决斗纯属看热闹,为那位孤胆好汉举杯痛饮了一口就该干嘛干嘛。听到二百说让人来搬箱子,他们无师自通了本地特技嘴上说着没关系,不麻烦,眼神透露出大量鼓励。 二十四口箱子,你一个人占了人三个房间,但凡再来一位执行官都得打饥荒! 转天一早荒泷派的小弟们准时聚集在使领馆门外,看着身高体重差不多都是自己二倍的至冬壮汉,大家表现得非常客气非常礼貌,非常的有素质有文化。 二百让他们把那十箱绸缎一股脑全搬去了小仓屋,另外三箱子和服开张票子存在当铺。 再多的衣裳她也就是中等稻妻姑娘的个头,穿不完,根本穿不完。 队伍特意避人耳目绕道民巷另一头去到小仓屋,小仓老板看到这么些箱子就已经露出得救了的表情,等再把箱子盖一掀开,她差点捂着脸流下眼泪。 好好好!都是时新的好料子,哪怕往年没有锁国令也不容易弄到。 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小仓老板被上等绸缎包围,幸福得直冒泡:这样的丝绸我能按照普通绸缎价格的两倍收购,其实你要是再捂一段时间还能卖得更高,但我实在无力支付。 那倒没关系,我也不能什么钱都赚。二百耸耸肩,留下北国银行的账户号就打算告辞。小仓唯急忙拦住她,从柜台下取出已经做出个大概样子的衣物,别急着走,劳你帮我看看。毕竟本人没来,我怕估摸着做弄不好尺寸。 暗红色的披风结实又暖和,靛青布料缝制的衣物也非常挺括有型,小仓屋不愧是能在鸣神岛传上好几代的裁缝店。 二百自己是没有点亮缝纫技能的,摸摸这些做到一半的新衣服狠下心掏出两颗海祈岛珍珠:麻烦拿这个磨成扣子我也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小仓唯接过珍珠看看,刚好能破开取出四枚纽扣。 要是今后还有这么好的珍珠麻烦二百哥留一些给小店,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用它做纽扣和配饰呢。她捏起指肚大的浑圆珠子举到面前欣赏,满目宝光。 二百对这些全无所谓,她现在就是个过路财神,命都不打算要了基本也不怎么在乎身外之物。维持着做买卖的行动轨迹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日别无二样,这样才好无缝跟着至冬执行官混进观战台。 御前决斗,鸣神是一定会出现的。 回头我给你牵条线,等消息喽。 海祈岛某些沙滩上珍珠蚌一片连着一片,珊瑚宫心海巴不得把这些不能吃的东西卖出去倒腾成棉布与口粮。 棉布这不就来了嘛! 而且反抗军也确实顶住了幕府军的压力,不然九条家不会这么轻易就接下别人发来的战贴。 九条家主原本是不打算践行御前决斗的。 那登门砸场子的小年轻既无出身又无盛名,不管派出九条家的谁这场决斗最终都会成为天领奉行名声上的一个黑点。 但是那家伙纠集了一批脑子有泡的愣头青,硬是有法子把事情搞大,一点反应时间也没给九条家留。神无冢战场上九条大少爷不小心误中了逆贼的陷阱以致战事胶着,九条家主稍微一分心天领奉行就被人给钻了空子。 不得不应战。 长子带兵在外,次子次子那个武艺水平甚至不能期待他将来把老婆打服贴,奉行大人的视线再次停留在养女九条裟罗身上。 因为那张决斗贴是发给他的,可是堂堂九条家主怎么能纡尊降贵当众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过招呢?这本身就是一种大大的折辱。他不上台,那就只能由膝下子女代劳。 绝不是惜命害怕失手,想他年轻时也是个马上的豪杰,怎么会怯懦避战! 养女也是女,苦一苦裟罗吧,反正九条家也指望不上她的婚事,名声什么的,不重要。 九条裟罗看着面前的纸笺一时失语。 对方并没有长篇大论写张檄文过过嘴瘾,但字里行间观之不觉悲从中来。 这是个想要用热血与生命向鸣神进谏的人,他说从神无冢到八酝岛、清籁岛,稻妻子民已经十室九空,常常有独行千里不见人烟之事 那个人希望鸣神睁开眼看看子民,听听他们痛苦的哀嚎。 她垂下眼睛看着那张战贴,荒谬。 神恩浩荡,神威莫测。九条裟罗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淡而稳定,他把鸣神大御所大人当成什么了?治理稻妻是三奉行的职责。 是啊!九条家主不由向前探身,觉得这养女今天格外顺眼,怎么能这样呢?就为了某些懒骨头刁民穷得活不下去便随意搅扰大御所大人冥想清修,罪该万死! 九条裟罗: 过去她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但是家主说的一定对吗? 不过要是能劝得那年轻人迷途知返也未尝不可。想他们山野村夫,学些本事在身上殊为不易,虽然上不得台面,若肯归顺九条家也不是不能安排个营生与他做做。 九条家主匆匆略过养女发白的面容,这孩子不是人类,也不能把她当做人类看。如果她能老老实实为了九条贡献力量还好,万一生出异心还是要尽早想好处置之法。 去吧,对了,柊家那个养女的调查也不要放松。吃里扒外的东西,天天混在至冬人身边就以为我拿她没法子么?哼,他阴下目光,那就让她祈祷至冬人别早早滚回北方。 是。家主一心为国,他对鸣神的信仰牢不可破坚不可摧。九条裟罗尽力在心底说服自己都是近来勘定奉行步步紧逼才致使养父脾气暴躁。 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第41章 多摩坐在房舍顶层的阁楼里,透过巴掌大的小窗向外张望。 这条路只能向前走,不能后退。 朋友们帮他找了这个又能隐身又能观察情况的好地方,只要醒着就能清楚看到天领奉行府衙门口的动静。 他惊喜的发现除了天领奉行这个位置还能看到很多熟识的小朋友来来去去。 万叶假装成年企图混进乌有亭蹭酒喝,结果被老板当场揭穿还将此事写在留言板上。二百匆匆忙忙走过去又走回来,活得认真且充实。远处有孩子打闹,刺耳的哭叫声也特别可爱比那些被蔓生荒草欲遮欲掩的小小骸骨要可爱多了。 他宁可听这些孩子力气十足的吵吵嚷嚷,也不喜欢看到他们安静的躺在荒原上。 嘿!戳他屁股呀!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给小家伙加油,戳他,咬他,使劲儿! 两个较量的孩子很快分出胜负,胜者洋洋得意的用树枝指着败者,打输的那个撒开腿坐在地上,两条小短腿儿随着哭声起伏极有规律的踢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摩拍着膝盖笑起来,孩子们总是很有活力,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叩叩叩 阁楼的暗门被人敲响,青年立刻收声,一手扶着地板,另一只手摁在刀柄上和孩子的打闹不同,成年人必须清楚行动的意义与目的,以及要付出何种代价。 他机警的向后靠过去,贴在墙壁上,暗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暗号。 是我。 是来送饭兼传递消息的朋友,为了逼迫天领奉行接下战贴,稻妻城内不少贵族子弟都帮了忙。 当九条接下战贴的那一刻,御前决斗就不再是能够用一句话描述清楚的事件。为了顺利走到鸣神面前,直到决斗开始前他都不得不隐匿身形藏起来。 青年放下压在刀柄上的手,从内打开那道暗门,食盒被推进来,朋友关切的脸隔在外面。 多摩,九条家主不敢应战,出战的是九条裟罗。那只天狗正在四处找你,你一定要去决斗吗? 九条裟罗武艺出众,九条家的长子时常因为在校场上输给她而气恼,这事儿稻妻城人尽皆知。 你会死的! 外面的人没有说出那句话,他知道只要他说了就会朋友都没得做。 九条裟罗满城的找他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奉命希望能够说服他放弃决斗,为此九条甚至可以做些在世家看来相当不得了的让步。 可笑。 多摩温和的看着朋友轻轻摇头,无声拒绝他的劝说。 如果只是为了博取名誉或是求块存身之地,他大可以带着万叶离开稻妻去外面讨生活。提瓦特有那么大,他还没出门见识过呢。 听说璃月奇山雄伟,蒙德高远辽阔,须弥草木苍翠,枫丹奇观惊人。噢!对了,还有纳塔,蓝川老板说那是个休闲度假泡温泉的好地方。 第44章 但它们都不是稻妻。 人都会死的,别为我担心。青年翘起嘴角,语气欢快的安慰外面来安慰自己的人。 我听到了,笼罩在稻妻上空哀切的啼哭声。哭得好伤心呀,哭得我心都要跟着一起碎了。 他打开每天只有两餐的食盒,看到今日份的晚餐立刻惊喜道:哇!今天居然有烤鱼耶! 你!朋友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唉 不同于多摩吃得香睡得香,九条家主度过了难熬的一天。 虽说养女裟罗接下了御前决斗的麻烦事,但她既没有找到送战贴的那个人,也没挖出勘定奉行府二小姐的黑料。 不光她没找到,奉行大人派出的私兵也未能建功。 废物!饭桶!全都是些酒囊饭袋! 摆放着精致碗碟的金泥黑漆木案被掀翻在地,丰腴甘美的海鱼刺身随意泼溅,酱汁洒在跪伏在地的心腹身上。 家主,兄弟们不眠不休查了三天了确实一点眉目也没有啊! 亲兵就像人偶一样,上前拖起尚在抽搐的人拉出去。血渍在地毯上蔓延开来,混合着山葵与酱汁的清新香气,凝聚出一股古怪的馨香。 勉强出了一口气的九条家主坐在主位上,默然看着年轻侍女们低眉顺眼手脚伶俐的打扫地面更换地毯。不多会儿连翻倒的桌子也换了,连带着端上全新的晚餐。 一个年龄较小的侍女大约刚被换来干这份活计,动作慢了些许,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用力擦拭酱汁与血渍。 家主大人起身从刀架上取了把刀,毫无征兆的走下来一刀砍在她脖子上。 拖下去,应该是个想要行刺的刺客吧。 他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丝绸细细擦拭沾了血的刀身,对自己的力气很是满意。 他还能轻易斩落刺客的首级,生命与力量并没有远去。 终于平静下来的奉行大人淡淡吩咐左右:清理干净,不要让裟罗撞见。 另外从旁支子弟里挑选几个生得好看的,安排他们想法子接触那孩子。他的表情逐渐软化,像是个慈父那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真是为这些小东西操碎了心呐! 左右迅速从哑巴人偶变成会应声的人偶,纷纷夸赞家主慈爱。 同样被人夸赞慈爱的还有社奉行大人,神里绫人眼下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因为对面坐着勘定奉行的二小姐,他那只见过两次的绯闻对象。 奉行大人实在是慈爱呐! 二百声情并茂,感情与演技并重的擦了擦眼角。站在和室外看门儿的托马像只岔了气的青蛙,两只手一块捂紧嘴巴,生怕弄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呱。我不会轻易笑场,我受过训练除非忍不住。 年轻的奉行大人借着喝茶的动作捂住半张脸,茶盏端起来停了好一会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完全不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多谢柊二小姐夸赞,您也,嗯冰雪聪明。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您吗? 如果不是她带来了愚人众内部的相关情报,社奉行何至于坐在这里憋出内伤! 铺垫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正是轻松的时候,二百单刀直入撕开自己努力营造出的诙谐场景。 关于御前决斗,发起者是谁? 能将天领奉行逼得被迫应战,这里面必然有社奉行的手笔。神里绫人或许没有站到台前挽起袖子收拾上了年龄老迈不堪的同僚,但是背后这家伙不下手的概率基本为零。 神里绫人举在面前的茶盏终于放下了。 他淡笑着为二百添了一回茶。 正襟危坐的青年端底是风雅,神里家的家纹随着他的动作在纺织物上来回轻摆。 这件事,暂时保密。 二百姑娘的眼神锐利得完全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他警觉了一下,但是又想起她在离岛的经历野生的流浪猫确实比家猫更警醒也更精明,这无可厚非。 青年侧首摆弄起面前的瓶瓶罐罐,将对面讳莫如深的探究彻底挡回去。 并非对您有所怀疑,既然坐在这里,我总是要对合作者坦率些的。神里绫人弯了弯嘴角,九条家的行事作风,您恐怕比我更加了解,为了保护那位决斗者的安全,决斗开始前我什么都不能透露。 这也是那个青年的请求。他唯独不想把两个人牵扯到这件事里来,一个是一心传最后的血脉枫原万叶,另一个就是这位连名字也不能透露的年轻姑娘。 交换情报呢?您应该知道,我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 她不会拿海祈岛岛民的命做赌,但天领奉行在神无冢的神操作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而且吧,对于社奉行来说天领奉行的黑料可比海祈岛现人神巫女的情报要有用得多。 抱歉我真的很希望能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但唯独这件事实在是非常对不起。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能拿来做交易,同样也有很多事不能交易。 神里绫人耐心的陪着二百磨了大半个下午,明知道为此不得不晚上加班赶时间也没有露出烦躁的神情。 说实在的,他这社奉行很可能还没有那些普通人胸襟广博。放下妹妹和家人为了理想赴死,请恕他眼下还做不到这件事。 不管什么原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没必要再去狡辩。所以对于能做到的人他必然献上十二万分的敬意,也愿意竭尽全力完成他的愿望。 不管是生前事,还是身后事。 好吧,我明白了。二百拒绝了社奉行推到面前的和果子。 精致的小茶点严格跟随季节更换外皮的颜色与馅料的配方。春天多用樱花,夏季就要换成梅子,秋冬天以柿子栗子为主,用木签切开一点一点伴着清苦的抹茶,据说这样做甚是养生。 但是对于不打算让自己长命百岁的人来说,肠胃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吧,不要紧。 她盯着面前做成夏季花卉形状的和果子,视线并没有聚焦。 就算您在这件事上保持缄默我也不会怨恨责怪的,我已经知道了。二百抬起眼睛,苦笑着望向神里绫人略带惊讶的表情,啊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推己及人,并不是件难事。 第42章 我听说最近这几天你给自己兜揽了不少麻烦? 罗莎琳用刚得的一杆工艺品烟枪拦住二百,这姑娘怀里抱着束白色山茶花从外面回来,看上去活像刚和某个黄毛道过别。 还好门外并没有黄毛的踪影,不然怕是要结结实实吃上一顿至冬式热情招待。 年轻女孩漂亮的眼睛蒙着层雾,她挤出惯用的喜悦表情,微微提高声线:女士大人,您回来啦! 哼,进去吧。 她斜倚在庭院里的花树下,张扬的外袍换成了一件慵懒的羊毛披肩。 麦草一样浅金色的长发还保持着白日里严谨的模样,不过她经常戴来充做装饰的黑色面具倒是已经摘下,成熟的大姐姐暂时如夕阳般温柔。 二百吐吐舌头,俏皮的笑了一下,抱着花哒哒哒跑掉。没过一会儿她又抱着花瓶回来:我收到了一束花,送给您欣赏。 纯白山茶不比火红玫瑰那般娇艳欲滴,倒也别有一番委婉含蓄欲说还休的风情。 女士向前探身伸手抽出一支拿近了看,纤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山茶娇嫩的花瓣,然后毫不怜惜的将它折断轻轻插在少女发间。 亲爱的,我真希望你能永远扮演好这份天真烂漫。她坐回去,嘴角高高翘起,突然想起讨好我,有什么事? 我想跟着您一起去看御前决斗。蒙在眼睛前的那层雾散了,女孩儿猫儿似的异瞳闪闪发亮,满满都是好奇。 原来是这种小事 罗莎琳将手里把玩了许久的红漆金泥梅花纹烟杆扔给她:给你了,我玩儿腻了。 她把手交叠在一处,上下打量着二百:呵,想让执行官答应你的请求嘛,不是不行,不过我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你过去。 女士用逗猫一样的语气对她道:影向山的巫女有点意思,你去给我送封信,我就带你去天守阁看热闹。 那只老狐狸狡猾得很,任何想要靠近神樱大社探查的至冬人都会被第一时间识别并扔出去。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确认的身份,难道是闻味儿?虽然壁炉之家安排了卧底进去,但【仆人】的部下又不是【女士】的部下,收集情报传递信息的效率聊胜于无。眼下看来想要与宫司搭上话就只能找个胆子极大的稻妻人代为送信奈何稻妻人普遍胆子都很小,通常才听完要求就啊啊啊啊惨叫着软倒在地。 第45章 不管真软假软,反正就是不肯干。 好的呀,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二百别无选择,只能笑着答应。 说是明早出发,普通人要去神樱大社参拜这会儿就得收拾东西了。影向山的海拔可不低,想要在神社看日出那就得做好夜晚在山间露宿的准备。 至于说不普通的人家,那自然有不普通的办法。 女士对小朋友的乖巧很满意,顺势便起了换装游戏的兴趣:去吧,明天回来试试新衣服。 好嘞!二百已经跑出去背对着她了,语气听上去欢欣雀跃。 一小时后她就背着小包裹来讨要那封信,腰间甚至挂了把小太刀。女士用一种观察有趣小动物的眼神看着她也许是防身壮胆用的吧,这孩子考虑得还挺周全。 你就没想过向火铳兵要把枪背着走么! 当然了,火铳兵肯定不会把自己吃饭的武器借给别人,但他会让你来问我不是吗? 女士大人,我去送信了,正常情况下明天午后一定能回来。少女干劲满满的呲牙笑,罗莎琳的语气几近纵容:去吧去吧,要是被扔出来记得哭大声些,我好派人去找。 握紧拳头颤抖时还能笑得灿烂,像个能活很久的样子。 这孩子真是个天生的演员,若她不是活了这么多年,恐怕也要被她骗过去。如果可以的话罗莎琳并不想动手伤到这个有趣的小家伙,目前为止她们之间还算默契。 二百背着掩人耳目的行囊迈出至冬使领馆,红色拱桥上落樱如雪,宛如恋人缠绵的发丝痴痴不愿放手。少女抬起头,用手拨开被夜风吹到眼前的碎发。 对于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来说夤夜登上影向山绝对是件为难到不能更为难的为难事,好在她并不是。 单手压在刀首上,二百姑娘穿过灰黑色院墙抄近路径直朝神里屋敷的方向前进。此行特意带上小太刀出门,她另有目的。 天目冶锻屋打出了两振好刀,其中之一的小太刀过于显眼并不适合行刺。但也正因为它非常显眼所有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深藏怀中的另一振利刃便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访客进入天守阁须得摘除武器,届时取下作为礼器的小太刀就是。 送上门儿的买卖! 她跃下赤红的页岩,迎面遇上几个海乱鬼邪笑着抽出腰间长刀。 此地人迹罕至,既是背阴的岩层底端,又是荒芜的海边,难免遇到些麻烦事。 海乱鬼当然不是鬼,他们全都是人,是流离失所的低阶武士主君在之前的风波中被九条家撕了籍账,自己也像野狗一样被赶出稻妻城。这些有点身份但没有经济来源的武人断断不肯像荒泷派的小弟们那样放下脸面混迹街头讨生活,前思后想索性翻开稻妻没啥卵用但确实存在的律法逐条尝试。 由于行动不留活口,下手太过残忍,他们被稻妻的普通居民统称为海乱鬼,意为海边作乱的鬼怪。 长刀就像拖拽着雷光划过,刀影清浅如波涛,二百出现在营地另一端的同时这场短兵相接便已分出胜负。她用力甩掉刀刃上凝涩的黑红色,还刀入鞘一脚踩进仍旧有些冰冷的浅海。脚下漾开一片氤氲着白烟的冰层,少女仿佛轻巧的雨燕略过海面。她走过之后那些违反季节出现的薄冰立刻如泥般融入海中,一点痕迹也不留。 摸尸体的事儿就算了吧,太容易留下线索让人查到头上。天领奉行里还是有几个厉害捕快的,二百不想蹲监狱,至少眼下不行。 一路上不管是乱窜的人还是乱窜的机械都没能拖延她的脚步,统统一刀扔在原地,管杀不管埋。 银河移至头顶时她已穿过镇守之森抵达鸣神岛西北部的荒滩。说这里是荒滩其实不太贴切,只不过在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眼里是荒滩罢了,做走私生意的人没有谁不熟悉这地方。 璃月最大的武装舰队在此地有个停泊点,二百专程兜一圈跑过来买船票。 据点位于地下,她找到裂缝闭上眼睛就跳,咚的一下结结实实砸在水里。呲牙咧嘴沿着古代遗迹的台阶向上走,刚露个头脖子就被一圈刀枪剑戟围得严严实实。 这就是北斗老大的待客之道?她举起手表示自己安全无害,武器很快撤走,一只大手伸下来,半天只听动静不见人,咱们还当是个缺脑子的细作摸进来了呢。 璃月小哥的笑容十分健康,牙齿也很健康:好久不见啊二百姑娘,你现在也是稻妻的风云人物啦! 不提这一茬还能做朋友。二百借着他的力道轻飘飘落在遍布青苔的栈台上,一边抖水一边摸出个匣子扔过去:两张璃月港船票。 她不光会说至冬话,璃月话也能说得一点口音也没有,甚至须弥话和枫丹话也能信手拈来,会听会说哪怕不太会写也实在是个稻妻人里的异类。 最近这趟船二十天后出发,海祇岛奥摩斯港璃月港的行程,错过就要等下个月,你懂的。驻守据点的船员也不问她为什么要买两张票,丢飞镖一样丢过来两张空白船员证,你这是想开了打算跟我们去闯荡璃月港?要不要跟着凝光大人干! 二百贴身收好船员证,挥挥手马上就撤:不了不了,我小地方的人,不习惯见大人物,这回也是替两个朋友买票。 那你还挺讲义气,怪不得道上人称二百哥。船员颠颠她给的匣子,这分量只可能是黄金。 女孩子咧嘴笑笑,留下一道匆忙背影。 不急不行啊,还得拐回去爬山呢。 哈湫!进出据点的路并不重叠,走出地下遗迹被夜风一吹,二百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提瓦特灿烂的星空在笼罩在头顶,她沿着嘎吱作响的山间栈道盘旋向上走,走了整整一夜才赶在太阳升起前踏上神樱大社据说有千本之多的鸟居之道。 您好,至冬执行官【女士】托我递送信件给八重宫司。 阳光照射在神樱树上时神樱大社的门缓缓开启。普通人想要参拜是这样的,必须按照巫女们的起居时间行动。二百仗着身形灵巧挤在最前面,背后着急朝前走的人一推她便顺势将罗莎琳交予的信件连同一件金器压进巫女手中。 不给钱是不可能的,她和此地的巫女不熟也没有可以攀的交情,如果不花点小钱这封信根本送不到八重宫司手里。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巫女们做事也一样。 第43章 二百在报名号时偷偷打了个马虎眼罗莎琳的职务要么是至冬外交官,要么是愚人众执行官,她把两个词汇拆开,各选一节不那么有攻击性的部分重新拼在一起。收到金器和信件的巫女脑子还没转过来至冬执行官究竟是什么鬼,长久以来的工作习惯已经驱使她走到宫司的寝殿外。 这转头就走显然来不及,神子大人的眼睛都亮了。 怎么了小家伙,你看上去似乎非常苦恼。身姿摇曳的宫司走到小巫女面前,围着她绕了一圈从背后嗅嗅,嗯混杂的味道,你遇见了什么? 鸣神岛的樱花,血液蔓延的腥香,荒海的风沙还有些冰冷的东西。 是勘定奉行收养的平民养女,她来替至冬人送信。守门巫女将那个金戒指和信件一并奉到八重神子面前。她只拿起信纸,对金灿灿的小装制品视若无睹:这东西你留着吧,毕竟你冒了风险,这是应得的。 宫司大人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然后把它揉成一团随意扔开:不值一哂。 不过我对那位柊二小姐还是挺有兴趣的,走,去看看有没有乐子。八重神子领着自己的巫女大摇大摆走到神樱大社门口,二百果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消息。 虽然女士只说了要她送信,理论上信进了巫女手中信使就可以溜之大吉,但事情肯定不能这么办。没有回应这事儿就相当于只办了半截,手里报酬同样只能拿到一半。她不能赌女士心情一好糊弄过去算了,万一人家心情不好糊弄不过去,要到哪里找第二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到雷神而且还能把她也捎过去的人呢? 哦呀?八重神子说话的口音与光华院有些相似,都是那种慢悠悠的古音,尾调微嗲,我还以为敢在稻妻土地上替外国人跑腿做事的得是个浑身是胆的莽夫吧,没想到居然是勘定奉行家的二小姐。 嗯也许是家学渊源呢?这世上就没有二百不敢油嘴滑舌的地方,由于要弯腰行礼她只能微微侧着把头抬起来,露出猫儿一样笑眯眯的讨喜表情。 一句家学渊源差点没把八重神子干沉默。 第46章 就,好他#稻妻俗语#的贴切啊!有这样的养女,柊慎介何愁不蹲大牢! 不过她太小了,还是个需要成长空间的幼崽,如果给她足够环境与养分的话也不知道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相比之下海祇岛那只小狗就显得憨厚多了,呆呆傻傻连讨价还价都不会,板着个脸结结巴巴的,稍微靠近一些尾巴和耳朵上的毛都紧张得炸起来,特别好逗。 行了,别在我这儿贫嘴,你还差得远呢。八重神子用折扇扫扫耳朵,坏心逗弄小朋友:回去告诉那位至冬的女士,今后不必再费心给我写信了,我不约她那种类型的人。 倒是你要不要留下给我做个洒扫的小巫女? 二百: 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神樱大社供奉的主尊就是鸣神大御所大人吧! 嘿嘿,嘿嘿,她笑得活像只胖团子猫,那感情好,等我哪天混不下去了一准儿过来抱着您的大腿讨生活! 八重神子不明不白的笑了一声,回转神社主殿。二百朝着她的背影又鞠了个躬,紧紧就没打开过的行囊,掏出个干饼子边啃边往山下走。 冒险家协会有卖一种可以固定在行囊上的滑翔翼,神之眼的持有者还能把它和武器一块藏起来。可惜现在稻妻的眼狩令正是严格的时候,二百不敢冒险,她连刀都放在外面就为了隐藏自己神之眼的所在,更不会没事找事的买一对风之翼用。 可是从山顶纵身一跃向下滑翔真的很方便啊! 干饼子哪里堵得住嘴里的骂骂咧咧,二百甩着袖子混在游客群里哒哒哒溜下影向山,成功在午后回到稻妻城先不着急交任务要报酬,她直接蹿进木漏茶室把那两张空白船员证放在神里绫人的茶室里,还留了张缺胳膊少腿的字条。 以奉行大人的智慧,肯定能看懂这纸上写的都是什么意思啦! 她知道事到如今肯定不可能劝动多摩回头,别说劝,人都找不到在哪里那就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御前决斗的失败方能有行刺鸣神的刺客显眼吗?必然没有。鸣神的裁决只有一刀,她从来不需要斩下第二刀,久而久之默认的也就只有那一刀,能钻的空子就在这里了。 只是这样做的话多摩他大概会很生气,不过没关系,过上十几年后什么气都能消掉。 黄昏前二百出现在至冬使领馆的庭院里,带回八重神子拒绝合作与对话的消息。罗莎琳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对方若是有意接触之前就不会将事情做绝,要求小姑娘跑这一趟无非只是为了测试她的服从度。这小东西靠着使领馆和她的面子狐假虎威了这么久,总该付出些代价。或许她觉得自己身无长物可以破罐子破摔,但愚人众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不过谁叫我是个讲信用的大人呢?好吧好吧,我还是会履行约定的。她捏捏二百被使领馆厨房喂胖的脸肉:下周二,御前决斗,你跟我一起去天守阁长长见识。 比起九条家主和柊家主,赏心悦目的漂亮小丫头怎么就不能成为至冬安插在稻妻的代理人?至于说之后这孩子会不会众叛亲离声名尽毁那有什么关系,愚人众里能数出几个名声很好的人么! 欸?好的呀!少女露出喜悦的表情,这回看着就比较真心实意了,谢谢您! 罗莎琳松手拍拍她的脑门:乖一些,去换上那些新衣服来给我瞧瞧。 为了能顺利跟进天守阁,二百别提有多努力的往身上套纺织品,不要说就这几件,哪怕让她出门现抢一件披在身上也不是不行呐!在她的努力下女士的换装游戏很有体验感,一直到天色再次暗下来,精疲力尽的真人玩偶才被允许回到房间休息。 然而没有等她在床上躺到超过半小时,卧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小姐,楼下有你的访客。 万国商会的商人们不可能从离岛跑出来,鸣神岛的老板们也没那个胆子登至冬人的门,如果是愚人众的自己人更不必专门提醒会面地点在楼下。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么没有眼色的拜访者只会是来自勘定奉行府的税务官。 估计是来要请报的。 不然呢?总不能是登门收税吧! 好的,我知道了,这就下去。她挥动手脚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依依不舍流连忘返的看着温暖柔软(重点)的被褥起身整理好衣服去开门。 传消息的愚人众站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自动跟着来到一楼会客厅。 这位毫无时间观念可言的访客果然是鸣神岛税务官,或者说税务官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内容,平日里这人更多还是专注于为家主搜集与财富有关的消息。在他看来能收得上来的税相当于已经进了勘定奉行府的内库,不再有扩展内涵的价值。想要博得奉行大人重用,唯有在开源这两个字上大做文章。 这部分工作他一向做得很到位,所以才能稳稳当当蹲在鸣神岛的衙门里不用四处出差。 二小姐晚上好,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的休息。他胡乱行了个礼,毫无诚意的自己动手脱下外套挂在胳膊上,拉开椅子就这么大喇喇的坐下。 这位二小姐的来历谁不知道啊,柊大人花二百摩拉买来给千里小姐逗着玩的宠物猫,活脱脱是个柊家下人群里的笑话。真要仔细论起来,她的身价还不如真正的名贵品种呢,充其量也就只能和路边的流浪猫为伍。 二百默默拉开椅子坐下,对方不说明来意她就敢把这人真当成个普通访客晾着。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真正面对面,之前传递消息都是在外面兜圈子时顺势而为。 难言的沉默不仅让税务官感到尴尬,远远近近明里暗里偷偷围观的愚人众也是一阵无语。 这不像家人,到有几分寻仇的风采。 二百不给人留脸面时也可以相当的不给脸面,要是不把小人得志四个字给演出精髓不就白白浪费税务官主动送上门的好意了么? 先熬不下去的肯定是目的尚未达到的人。 咳咳,咳咳税务官脸色一绿,很快就想明白二小姐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吃。 不是,她怎么敢! 周围愚人众亮如灯泡的眼神没用多长时间就催得他冷汗淋漓,绝大多数稻妻人都是这样,一旦发现自己被注视就会如芒在刺如坐针毡。 二小姐恕罪。税务官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至冬狗子们的视线洗礼,双手叉在膝盖上,整个人低下头倾斜肩膀做出半个下跪的姿态。 稻妻三宝:私密马赛,九十度,土下座。 半个土下座就是这种样子,属于最高级别诚恳道歉的日常使用形式。 二百终于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家主派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第44章 嘀嗒、嘀嗒、嘀嗒 墙上那个咕咕鸟挂钟的钟摆规律摇晃,机械音清脆悦耳。这东西产自蒙德,某个负责采购的家伙觉得有趣买来挂在会客厅供所有人核对时间,每到准点圆形小木门都会洞开,从里面弹出一只机械鸟咕咕叫。二百很喜欢它,可惜万国商会找不到相同的第二只,只能期待来日。 税务官就不是那么喜欢这只咕咕钟了,听到它的动静就像听到战斗力锐减减百分之五的噩耗。 家主示意心腹要求他稍稍向二小姐施加些压力,本以为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底层年轻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就能拿捏,谁能想到居然反过来被拿捏了。 家主家主他从衣袋内摸出手帕擦掉额头上明晃晃的汗珠子,咽了口口水,别别扭扭组织语言:家主只是让我来替他看看您,看看您过得好不好,习惯不习惯。 二百同情的看着他,并不打算帮忙解围。 这就是个临时拉出来遮羞的笑话,她被送进至冬使领馆都多久了,柊慎介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些稍微有点交情的普通熟人都不会做得如此敷衍。 噢!原来是这样啊!少女用一种夸张的尖细声线回应他,噗嗤噗嗤漏气一样的动静此起彼伏。 至冬人只是笑点高,不是不会笑,稻妻这个不值得信任的临时合作伙伴的笑话他们都很喜欢看。 税务官: 他真切演示出什么叫做如坐针毡,撑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来不是放下也不是,架起肩膀一连换了好几个坐姿后又是扯领口又是拽袖口,最后重新把上肢重新放回下肢主关节支撑摇摇欲坠的体面。 第47章 稍微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窘态,等二百觉得差不多了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我过得还好,多谢家主挂念。 可不是还好吗?勘定奉行府几年下来把人养得跟柴芦杆子一样,这才跟着至冬人蹭了几个月的饭她明显感觉自己无论力量还是反应能力都有大幅提升,体重也比之前增加了三分之一。 如果说几个月前的实力是吊打多摩,现在二百能拍着胸脯表示她可以把亲爹亲哥外加多摩捆起来一块吊打。 话题进行到这里再次进入死胡同,当着这么多愚人众士兵的面税务官哪有胆子提半个和情报有关的字,他甚至连动都不敢轻易动一下,就好像看热闹的是群听不懂人话的熊。 反复擦拭额头层层渗出的汗珠,他意识到想在至冬使领馆内恐吓二小姐几乎不可能成功。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人实在无处放手,膝盖上搓了好一会儿觉得不太合适,遂改成反复摸他那两撇小胡子,家主还是很关心您的,只是近来公务繁忙无暇分身,二小姐千万不要误会了大人一心为国的忠诚啊! 且不论柊慎介到底是不是个忠诚的人,一心为国这个词实在和他挂不上太多干系。二百在一片至冬款漏气声中保持了值得称赞的敬业态度,她立刻将表情换成感动的标准模板,眉头一蹙泪花说来就来,提炼出关键词修改顺序后原样人机了一遍:一心为国的家主大人真是忠诚呐! 忠!诚! 噗嗤噗嗤的声音大到很难忽略,在场唯二的稻妻人一个屹立不倒一个摇摇欲坠。 二小姐的日子看着也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轻松呢。被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包围还能保持精神状态平和稳定,偏激些也是情有可原。 税务官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这种诡异的场面,他决定下次换个主场再卷土重来,这次就先算了,还是遵从心意赶紧离开为好。他前脚踉踉跄跄迈出使领馆大门,后脚愚人众们爆发出如雷般的笑声。二百也跟着笑,只是笑容里别有一番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悲凉。 这里可是稻妻城啊!稻妻的心脏与首脑。 她在至冬人欢快的笑声中起身走去厨房端了盘土豆泥加烤肠,轮到做厨子的愚人众笑着多塞给她三个熟鸡蛋。二百端着晚餐回到卧室,熟鸡蛋被她一一竖起放在桌子上,土豆泥实在大份,一口一口直到凉透才吃完。 凉透了的土豆泥并不好吃,今天这位厨子在里面混了黄油和牛奶,又撒上盐糖胡椒粉,切成颗粒状的熏肠和蔬菜若隐若现,能饱腹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盘子放在门口会有人端走,她简单洗漱换上寝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望向窗外。寒意渐渐侵染单薄的衣衫,她将一边胳膊枕在耳侧,望向窗外如同宝石般漂亮的夜空被铅云笼罩,昭示着风雨将起。 风雨将起,茶室内托马和神里绫人相对而坐。 他拒绝了。 社奉行笃定道。 那人必然拒绝,他看到了太多惨状。清醒的人最痛苦,为了让那份痛苦停止,殉道者会坚定的走下去直至倒毙于路旁哪怕只是给后来者做个路标。 他的家政官抿着嘴用力点头:没错。 愣了一下后就笑着拒绝了撤离的最后机会,想都没想。 他请求我想办法把那两人送到死兆星号上。 社奉行还是很笃定。 好人总是这样,哪怕自己即将面对千道雷光却还要关心别人能不能活下去。 他的家政官继续点头:是。 完美的浪费了力气与口水。 神里绫人拈起一枚黑子落下,黑棋死了一片,胶着不清的局势瞬间明朗,这世上,没有不流血就能成功的变革。 托马看着棋盘沉默,他们甚至争取到了鸣神的眷属好友八重神子,但又能怎样?神座上那位的态度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无论眼狩令,还是锁国令。 他要去用自己的血唤醒国人,神里绫人又拈起一枚白子,大龙雏形初现,九条家主恐怕并不想当这个垫脚石。 已经确定是九条裟罗出战,九条家和柊家半斤八两。托马不由想到偷偷送来船票的那个异瞳姑娘。他到底没能查出她的本名,稻妻城的老板们,离岛的居民们,不管怎样打听唯独不肯吐露于此相关的任何一字。 想到这些忙碌市侩的小人物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那孩子,虽然有些挫败,但也让人忍不住心头一热。 这次风波填进去三奉行或可稍解,如果那位一意孤行,下次恐怕稻妻全境就要狼烟四起了。神里绫人手里的第二枚黑子绞杀了白子的龙脉,不分上下的棋局进了尾声,甚至 他没有把甚至后面的话说完,狗急跳墙人急上房,谁能保证稻妻人就一定不敢与神明刀刃相向? 身为三奉行之一,神里绫人自幼领的庭训便是忠于雷神。可是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他与妹妹相依为命着实过了段艰难日子,逐渐意识到神里家也只不过是稻妻万千家庭之一。稻妻是他的家,他的妹妹,他的家人,他的一切都在这里,眼前的难题与未来的隐患,解决这些的目的都只是想要换取这个小家的安稳与祥和。 现在问题出现了,雷神本身成为问题,旧日父亲的教导与今时遭遇的难题殊为矛盾。 该怎么办呢 家主?托马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说完后半句话,神里绫人垂下眼睑,没事,也许是我想多了。 家政官闭紧嘴巴别人说自己想多了或许是真的想多了,社奉行大人是绝对不会想多的,他一个人操了三份奉行的心。 终末番就位了吗?神里家主收拾起棋盘,干净颀长的手指将棋子一枚一枚放回棋笥。托马看看门口,矮墩墩的小姑娘缩成一团呼呼大睡:就位是就位了 但救援目标并不明确。终末番人手有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救下太多人。 让他们盯紧场外,柊二小姐那里瞒不住,枫原万叶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就像充满神性的雕塑忽然多了许多俗世的悲悯,首先保护枫原万叶离开。 多摩已经做好了流血的准备,决斗场上万众瞩目,一旦踏上这条路只能向前走不能往后退。至于柊二小姐,但愿她不要做傻事,绫华知道了会难过。 是。托马应答时抖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窗外:要下雨了吗?温度突然降这么快。 明明已经入夏夜风却突然变得这么冷,实在不像个好兆头。 确实是要下雨了。神里绫人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有变化总是好的,下过雨天气自然会晴朗起来。 一夜雨骤,第二天果然碧空如洗。 二百坐在窗下借着清晨的阳光细细保养刀刃,不是那振出鞘拿海乱鬼试过的小太刀,尺长的短刀轻薄锋利,甚至能切开宝石。 她不知道雷神的躯体强度如何,但是再坚固也不至于比隔壁璃月的岩神更结实吧?这把短刀能切开宝石就能切开花岗岩,能切开花岗岩就能刺穿雷神。 第45章 当一件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时,时间总会过得飞快。 天色暗下去又亮起来,又暗下去又亮起来,御前决斗所在的那一天像是凭空长出了翅膀和四蹄,飞奔着朝人横冲直撞。 柊二小姐,明日的观战,您准备好礼服了吗?副官趁着晚饭的机会好心提醒,虽然是去见证一个人的死亡,但是这种场合对于至冬使节来说基本意味着社交,大量、海量、致死量的社交。二百作为稻妻这边半官方安排的随行翻译,得体的衣物是必须的。 女士大人提前为她做了那么多新衣,总能挑出一套合适的吧! 二百手一松,金属小勺落入碗中,溅起一片朱红色的番茄牛肉汤。 啊明天?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她在嘴里含含糊糊的感叹着,定定心神看向副官: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就那件暗色仿男式的武士振袖。毕竟是演武的场合嘛,鸣神大御所大人是位武神,穿得精神些更讨她喜欢。 由于她有过穿着桃粉色男式振袖满大街小巷乱晃的可怕前科,女士专门让裁缝做了一套黑色灰色搭配的同款,不管怎么说就配色而言确实高级了不少。 想在筹神之所讨神明的喜欢,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副官点点头记下:好的,那您明日需起得早些,我好安排人手帮您稍微修饰一下。 公众社交场合年轻女孩总要收拾得精致些,至冬人很愿意向众人展示二百这个被本国养得跟难民一样,现在气血充沛又健康的例子。从愚人众里找个擅长易容的士兵出来并不难,请人帮忙的费用都能顺手省掉了,何乐而不为呢。 第48章 好的。二百从罗宋汤里捞出勺子,低头垂眼一口一口舀着往嘴里送,忽然噗的笑出声。 听说璃月那边亲友们为亡者办葬礼时都要请人画张画像方便供奉,近来稻妻也出现了类似的习俗那确实需要化点妆,留下的样子好看些,扔臭鸡蛋的信徒们或许也会少一点。 副官不明所以,只当是小女孩对大场面格外期待。 明天乖乖跟在女士大人身侧,如果大人有什么需要也麻烦跑跑腿,不会亏待你。他全心全意都是上司,生怕她在天守阁内和人发生不愉快的事。 会客厅里其他的愚人众跟着起哄:回来一定要给我们讲讲那样的大场面,有些人在璃月亲眼看到岩神从天上掉下来呢,据说当时的动静可大了! 事不关己的至冬人转而讨论起究竟是岩神从天上掉下来的动静大还是雷神劈死个人的动静大,二百胃里像是塞了块又凉又沉的石头,趁着热闹一气儿喝完剩下的汤,嘴一擦扔下勺子和碗就走。 一夜无眠,天亮前副官前来提醒她做准备时二百已经换好衣服,门一开至冬人还以为面前站着个风流潇洒的骄傲少年。 她微黄的皮肤和头发不知为何变得白皙,在灰色与黑色的丝绸衣衫映衬下眉清目秀,无需过多点缀那双异色瞳便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少女腰间悬挂一振通体纯白饰以碎金的长刀,正面腰带里还别着把折扇,稻妻的贵族子弟大多都是这般装束,只她穿来显得格外俊俏。 额会不会显得过于男性化了?副官愣了一会儿才找回语言,二百眯眼一笑,又是旧时模样:女子装束唯恐与白鹭公主撞衫呀!万一社奉行带他妹妹也去凑凑热闹呢?这要是撞上了多不合适。 神里家的千金刀术精湛,平日多做武姬打扮,这么一想确实有撞衫的风险。 他没有意见了,后退一步让出路:这样也行,整挺好看。 稻妻人素来有追捧美少年的爱好,女士大人身边带着这样一个养眼的男孩子也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会客厅,被喊起来帮忙上妆的愚人众也愣了一下,紧跟着脸上浮起两团粉红。少年个子略有些矮,稚气未脱却努力板着脸做出一副端肃模样。 让人超想把她rua得喵喵叫! 也没什么可画的,头发上戴个装饰品吧!她从准备好的箱子里摸出条金色发带,也不知道怎么扭的,左一下右一下就把二百散着的头发扎成一束搭在肩头。 更像个略带阴柔气的俊秀男孩了。 执行官出现在会客厅时二百正被愚人众们围着求合影,一群人闹哄哄就像棕熊争夺蜂蜜罐。这样讨人喜欢的好看孩子实在少见,几乎代表了稻妻人最美好的那面刻板印象,大家都愿意给家人寄信时添上一张这样的稻妻特色。 嗯?她只消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人群就像被剖开的坚果壳那样裂开,露出被围在中间的少女。 女士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撇撇嘴没说什么:就这样吧,勉强不丢人。 早餐时二百强迫自己咽下煎蛋和火腿片,热牛奶无论如何灌不下去今天轮班当厨子的愚人众依照自己的口味往里面撒了致死量的糖,基本上喝一口就能让人吐出来的程度。胃里本来就叽里咕噜好像在抽筋,她决定不要在今天自己为难自己。 简单早餐结束后执行官在副官陪同下来到天守阁下,那座鸣神坐像已经建了一半,工匠们准备在雷神背后多添一对翅膀,叮叮当当的雕凿声不绝于耳。二百跟在女士身后侧头看了它一眼,不久之后等它建成,那些从民间收缴上来的神之眼将会一一镶嵌在这尊冷冰冰的石像上。 请摘下武器交给我们保管。 哪怕是给天守阁看门的天领奉行士兵对待女士这位至冬使节也相当客气,平时他们隔着老远就要冲人吆五喝六,真是没想到这些人还有老老实实使用敬语的一天。 女士放下一把小手枪在红漆托盘上,二百敢打赌这绝对不是她的武器。士兵的目光移了过来,她鼓起腮帮子嘟着嘴解开小太刀递出去。 万分感谢您的配合,请进。 一排天领奉行整整齐齐九十度鞠躬,就像麦田里成熟的稻子遭了镰刀的殃。 二百抽出折扇甩开,轻轻巧巧挡住有些隆起的衣襟,大摇大摆走在女士身后。 副官不进去,他留在外面将请帖交给礼官,后者打开看了一眼,疑惑的看向那道清瘦的黑色背影。 勘定奉行大人的养女长那个样子? 不是说那就是个市井里乱窜的姑娘吗? 对啊,平日随性些罢了,今天可不能不修边幅。副官胡乱答了一句,稻妻礼官立刻闭嘴。 从内门进入庭院,眼前是一大片白沙铺就的枯山水庭院,绿色小灌木修剪成盆景的样式点缀其中,颇有种螺蛳壳里也能做出道场的精巧感。 沿着石料修建的石阶沿阶而上,雷光绽放之处便是鸣神的居所。今日的御前决斗将公开举行,地点就在大御所大人居住之处门外的高台空地上。 作为贵客,女士有资格与三奉行同时列席在此作为见证,二百蹭了她的光跟着来到这平时绝对禁止平民踏足的高贵地面。 三位奉行当中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看到罗莎琳就起身向她点头微笑,社奉行慢了一步,笑容也有些模糊。 哦呀?柊二小姐这是神里绫人虚虚握拳在面前遮了一下,看向柊慎介,勘定奉行喜得二千金,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庆贺呢。 九条家主笑得极大声:也是个英姿飒爽身怀奇志的姑娘啊!这模样不输裟罗呢。 柊家主的笑容无懈可击:小女顽皮,若能入鸣神大御所大人的眼也是她的造化。倒是神里大人,怎么没有把妹妹带来凑凑热闹? 绫华身有要务,毕竟这也是十几年难得一见的御前决斗,总要办些庆典才是。 神里绫人轻飘飘的把柊慎介挡回去,这会儿功夫女士已经领着二百在最后一张空椅子上坐下。 不用等人吩咐,二百主动从礼官手中接过茶盘殷勤分茶。三位奉行外加一位至冬使节坐在椅子上闲聊,等待太阳升至头顶。 台下是其他贵族世家富商政要的观礼台,稻妻城的居民们早早抢占各处民居房顶、树梢,以及更远些的山崖顶端。 二百低头垂手呼吸均匀,等到树影缩成一个点,九条裟罗挽着弓挂着长刀从石阶一端缓缓走上来,没过多久多摩慢吞吞从另一头冒出来。 坐在椅子上的四位里有三位笑出声音。 不说别的,单看装束这两边也实在是很有笑果。 九条裟罗衣饰严谨严阵以待,另外一位就浑身上下补丁摞补丁的,手里的刀也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神异之处,看大门的天领奉行士兵居然放他进来! 咳咳咳咳,这可真是怎么说来着!柊慎介看看九条家主的脸色,扬声对那个衣衫褴褛的青年道:你要是确有冤屈,不如这会儿就说出来,总强过等会儿化身臼粉。我看你也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家中可有父母妻小?触怒鸣神大御所大人以至于粉身碎骨你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 多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女士身后的二百。他勉强控制自己移开视线,朗笑数声:我没有冤屈,只是来为万民请命。 如果不流血就不能唤醒大御所大人,那这血今日就从我开始流起。 二百握紧背在身后的手,就听九条家主也加入劝说的阵营:虽然你挑战了天领奉行的威严,不过看在你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汉子上,不如放下武器谢罪离去,不要搅扰鸣神大御所大人清修冥想。 他不怀好意的看向罗莎琳:柊二小姐,你们年轻人总能聊到一起去,要不要也来劝几句? 【女士】冷笑不语。 二百抬起眼睛,侧头笑着对多摩说:会很疼的哦。 雷光落在身上,会很疼。 第46章 那孩子做少年打扮,穿着严整的礼服站在至冬使节背后。还真别说,是挺有样子的,这样一收拾看上去和万叶就像兄弟一样。多摩瞄了她一眼,视线移到九条家主身上微微摇头,二百知道他这是摇头给自己看。 等社奉行也按顺序大概劝了一遍,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个来挑战的人虽死无悔了。 凄美的落花中,鸣神寝宫的大门缓缓开启,紫衣紫发身材高挑的鸣神缓步行来。无论是高台上的三奉行加异国使节,还是高台下的普通贵族,亦或是更远些的普通稻妻子民,无一人能映入她的眼帘。 第49章 大御所大人,此二人便是御前决斗的双方。发起者多摩,鸣神岛人士,流浪武士,应战者九条裟罗,亦是鸣神岛人士,天领奉行武官。 现场所有人起立行礼,社奉行主祭祀之事,所以由神里绫人向鸣神说明眼下的情况。 可。雷神点了头,刺眼的闪光之后,她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闪现般消失又重现于天守阁紫灰色的屋脊上。 神里绫人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分别看过两边:死者、倒地不起者为负。 御前决斗的败者只有一个结局,要么死于敌手,要么湮灭于雷光。 他向后退了一步,三奉行同时落座便意味着决斗开始。 多摩本打算雷神一露面就向她陈情,可惜神明并没有给他出声的机会。青年垮下肩膀笑着摇摇头,抬起眼睛缓缓从刀鞘中抽出武器对九条裟罗温和道:抱歉,得罪了。 那是振坑坑洼洼的打刀,二百浑身一震,掌心掐得深红。 是她父亲被作为反贼处死时携带的那振刀他并没有做过背叛稻妻的事,只是当着几个士人朋友的面言辞激烈的抨击了眼狩令而已。 九条裟罗拉弓控弦的动作停住了,天领奉行嗓子不舒服似的咳了一声:咳咳,嗯。 你确定要用这样一把刀与我决斗?女武士觉得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对自己不太尊重,多摩苦笑:是的,这是我老师的刀。别看它样子可怜,实则是振锋利到能剖开灵魂的神兵。 二百: 这刀根本就是某个穷鬼武士借了老爹的钱还不上,为了抵债逃跑干脆抵给他的。既非名门所出,又没有用过什么好材料,真要论强度甚至还不如某些装饰品。 既然是恩师的刀,总不好折损了去。我今日带了振小太刀来,正存在守卫处,不如送给你权且一用,天目流的手艺也配得上九条大人的面子。 做少年武士打扮的柊二小姐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除了九条家主对她怒目而视,其他人纷纷露出合该如此的表情。 哼,年轻人爱俏,且随你们去吧。两位拖后腿同僚的起哄下,天领奉行铁青着脸朝旁边侍卫示意,士兵们很快就将二百充作礼器随身携带的小太刀送上来交到顶头上司手中。 九条孝行拉开刀身看了一眼确定这刀没有机关,传了一圈后他故意抬起下巴招呼二百:柊二小姐,既然是你的东西,那就由你赠刀好了。 他嗓子眼儿里那股阴阳怪气几乎遮不住。 柊慎介看了他一眼,越发认为九条镰治配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柊千里。俗话说得好,买猪看圈。娶儿媳妇要看亲家母的人品,招赘婿当然得看亲家公。九条家主气量太小,年轻人那一点点小事也要揪着不放。如果一时心软允了两个小东西的婚事,将来这个老东西一定会在背后出谋划策试图吞并柊家。 二百接过刀走到多摩面前,双手举起长刀交给他。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是抿嘴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罗莎琳看着她走回来,压低语气调侃:男朋友? 并不是,多摩是她最后的家人。但罗莎琳误会了,说完她就露出后悔的神色未能再见的那个人的面貌,在铁水般炽热的火焰里逐渐变得清晰。 啊 愚人众的执行官不能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罗莎琳终于用正眼看向多摩为什么世上总有些人宁愿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理想与正义害得恋慕之人流下痛苦的眼泪? 二百没有回答,是不是都不重要。 因为决斗已经开始了,多摩确实不是九条裟罗的对手。 他没有时间潜心打磨武艺和刀术,也没有名师指点,本人更不是什么能够无师自通的天纵奇才。 她向后退了一步撤出众位奉行与女士的余光范围,合拢折扇放在胸前,随时准备拔出怀中利刃。 多摩很努力的挥刀进攻,对于二百来说只能当成礼器的小太刀在他手里长度和重量都是正正好的,天目冶锻屋不负雷电五传之名。可惜他的对手更强,九条裟罗同样不负天狗善战的美名。 她张开自己黑色的羽翅,雷光所过之处哪怕青石也留下烧灼的痕迹。 弓矢如同流行,刀光在紫色的弧光中摇摇欲坠。 雷神从天守阁的屋脊上落下来,众人再次起立。她穿过神里绫人与九条家主中间的主道,电光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二百距离她的目标不足三米,心跳的鼓动越来越大,耳朵里响过血液流动的簌簌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掌心渗出汗水,眼球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 九条裟罗的箭矢射中了多摩持刀的主手,他喘着粗气,将刀换到左手,顺便擦擦快要划入眼睛里的汗珠。 实在是对不起啊,他的刀术配不上这振好刀,也配不上这样盛大的舞台。 嚯! 天狗扑闪着两对黑色羽翅离开地面,观众们发出兴奋地小声欢呼。她似乎想要结束这场争斗了,雷光中能听到九条裟罗对鸣神的祈祷:常道恢弘,鸣神永恒! 携带着雷光的箭矢速度快到超出人眼捕捉范围,多摩脚边紫色的屏障及时挡住了第一箭却没能挡住紧随其后的第二箭。 啊! 台下一位跟随亲属前来观礼的小姐惊呼,炸开的雷光中殷红的血泼溅在坚实的青石板上。 青年的头发散落在额前,他拼命挣扎着想要再次握紧脱手的刀,但是做不到。 胜负已分。雷神缓步向前,自胸口处拔出由雷元素力凝聚而成的长刀。 二百握紧怀中短刀向前迈了两步,距离不足三米,背对着她的雷神已经进入攻击范围。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她不过是因为仰慕而追随,这很正常,不止一个人跟随雷神脚步向前迈去。 罗莎琳没有移动,反倒像是累了那样挥挥手换了个姿势。 ! 好痛! 就像是有火焰附着在骨骼上燃烧。 少女脚下一软被至冬使节抱了个满怀,她充满怜悯的摸摸她的脸:可怜的孩子,你是被雷神无上的威光给吓到了吗? 两人贴得很近,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罗莎琳把二百怀里的短刀推了回去。 别做傻事,蠢丫头。 非人折磨的疼痛使她出现了僵直状态,肌肉紧绷到连抽搐都做不到。如果女士现在松开手,倒在地上的女孩会在第一时间蜷成一只石头样的虾子。 无关意志,这是人体的正常反应。 不要! 雷神高高举起她手中的刀,多摩透过血、汗,还有尘土看向被至冬使节抱在怀里的二百。 总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嘶哑的声音与雷鸣同时响起,远处山崖上的观众群里突然爆发出阵阵骚乱。 无拘无束的自在清风乱了心思,掀起狂岚冲向高台,现场一片哗然。 什么人! 保护大御所大人! 喝啊! 绣着枫叶的红色振袖在雷光中抢走了多摩涣散的神之眼,直到他随风远去天领奉行才反应过来:来人!给我追! 此等贼子 他看看已经走回天守阁的鸣神,见对方没有反对立刻加了一句:就地格杀!杀无赦! 所有人都陷入乱糟糟的惊恐之中,无人再有闲暇去注意是否有谁举止奇异。女士松开抱着二百的手,血顺着少女紧咬的牙关缓缓渗出。她倔强的用袖子擦掉血渍,推开愚人众执行官跌跌撞撞向前奔去。 站在这里不要动,或者离开,交给我。再次挡住她的是神里绫人。 逝者已矣,如果二百在这里表现出与多摩熟识的样子,她大概会成为九条孝行头一个撒气的迁怒对象:也许你可以去帮帮万叶?那孩子和你一样,都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收尸与收拾的事儿本就都归社奉行管,由他出面合情合理。 少女冷冷看了他一眼,趁乱跳下高台钻入人群瞬间失去踪影。 血液的腥甜还在胸腔与鼻腔中翻涌,疼痛仍旧存在,但已经不能困住她的行动。 收回望着她消失方向的视线,神里绫人回头看看自己那些委实拿不出手的丢人同僚。柊大人不管不顾原地昏倒,九条大人挥舞着手臂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鸣神早已回到寝宫中继续冥想,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愚人众执行官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一脚踏入当年自己曾经跌入的陷阱,怀念里混杂着一丝暴躁。 第50章 让她去吧,女士这样想。这口气与其出在自己身上,不如放她出去砍些海乱鬼抵消掉啃噬灵魂的痛楚。比起一无所知头一次见到的落魄青年,显然还是二百这个小姑娘对至冬的用处更大,她并不后悔阻止她的行动。 不过这种时候向雷神挥刀可不是明智之举。 想要报复神明,需得长久的谋划与准备,然后卡在他全无还手之力之时痛痛快快甩出一个大嘴巴。 第47章 如果恨意能化作实体,鸣神岛此刻必然已被怒涛卷入海底。 二百跳下高台追着风中留下的元素力痕迹奔跑,道路两旁涌现出越来越多天领奉行的士兵。九条裟罗眉头紧皱,手握弓箭冲在最前方领着他们追击。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的讨厌。 她果断换了个方向,穿过狭窄的小巷和居民的院墙,衣袂翻飞着杀向海边。 谁也摸不准枫原万叶这种时候会往哪儿跑,既然多摩对她最后的请求是照拂一下那小子,总要勉力做到。 万叶脑子里是空白的,他只知道不能让多摩炽热的愿望被砌在冷冰冰的岩石里,抢下友人光芒涣散的神之眼后全凭本能行动。 天领奉行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追在后面,少年御风而行,眼看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主妇端着盆子走出来与自己错身而过。 没心肝的人呵!她嘴里啐着,一盆水泼在路中央,好巧不巧泼了追在后面的天领奉行士兵一头一身。 九条裟罗全因躲得快才侥幸避免天降污水,不等她出言呵斥那个主妇把腰一弯:对不住啊各位官爷,这也太寸了! 稻妻可没有不得向屋外路面泼水的法令,人家都已经私密马赛加九十度鞠躬了,还想怎么样? 你!被泼了一身洗菜洗碗水的士兵瞪着眼睛说不出话,九条裟罗看了那主妇一眼。后者先是恐惧的向后瑟缩了一步,紧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双手叉腰挺起胸脯,怎么?泼了盆脏水也要进天领奉行蹲大狱?鸣神岛是不是要姓九条了! 鸣神岛,哪里敢姓九条啊! 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人专门教她这么说,九条裟罗收回视线,挥手让那几个倒霉蛋脱队回去清理,噤声,你们先折返驻地去吧。 耽搁的这一会儿风元素力残留所剩无几,天狗少女领着人搜遍鸣神岛大街小巷,最终空手而归。 另一边万叶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朝着多摩安顿小白的地方奋力逃跑,直到察觉无人追击才停下来。 一只白猫在阳光下瘫成张猫饼,四肢惬意的伸展开来。 喵? 几个月而已,小毛团就长成了半大模样。它什么都不知道,见到主人的朋友便懒洋洋翻过去露出肚皮,嘴里叫得谄媚,咪~ 掌心有些刺痛,少年伸开缩在胸前护了一路的拳头,神之眼的金属底座上沾着丝丝猩红。 跑得太急,握拳的力道太大,掌心渗出的血都染上去了。 风中传来寒冰的气息,枫原万叶猛然抬头,一道黑影压在上空。 是那个多摩带他见过的姑娘。 跟我来。她的视线在小白身上听留片刻,伸出手嘬嘬嘬了几声,来回翻滚也没能得到抱抱的黏人猫屁颠屁颠朝她跑去。 喵~ 二百把猫咪抱在怀里,黑色振袖上瞬间粘上一大片猫毛。 我送你上船,替多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的说完这句话,顺手从身旁的槿瓜树上折了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拿在手中。 如果是多摩和万叶一起走,他们两个都需要向死兆星号的船员递交船票作为身份证明。但二百不用,那些风里来浪里去的璃月人都认识她。 万叶手里还拿着友人的神之眼,少女扫了它一眼,飞快转开头。 收好它,无主的神之眼会给你招来祸患。 无主就意味着可以抢夺,这世上多得是觊觎此物之人,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嗯。少年将那枚神之眼塞到衣襟最深处贴身保管,他仰着头看向站在高处的女孩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眼白微微泛红,她神情里的悲痛并不浓郁,更多还是坚毅。 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对于吊客来说不过张张嘴而已,压在逝者的亲朋故友心上却比泰山压顶还要沉重。 枫原万叶张开嘴又合上,他说不出话,二百也一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撇开视线发了会儿呆。 太阳逐渐朝西边的树梢移动,天色不早,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入夜之后在稻妻城内一无所获的天领奉行必然大规模搜山,紧接着各处交通要道大小码头也会被封锁。别说枫原万叶是本就被人怀疑的雷电五传后人,这会儿他就算是九条孝行的亲爹被抓到也得挨一刀。 万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天守阁高台上,还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我暂时存身至冬使领馆,只要至冬人不赶我出去,我就是安全的。看到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二百加了一句,就算他们赶走我也无所谓,我还能去神樱大社找八重神子求救。要是都不行我也可以随船出海,到时候咱们璃月见。 他闭上嘴低下头,跟在她身后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齐腰深的草丛中。 多摩不会白死。走了半夜两人谁也没再张嘴,直到靠近荒海万叶突然发出声音,我要去看看提瓦特的其他国家都是什么样子,人与神明究竟要怎样相处。我一定会回来稻妻,找雷神讨个说法。 那就去。 二百打断挡在面前的藤蔓,探头看向山下行人往来的岔道口。 天领奉行的速度很快,这里已经拉上拒马,削尖一头的圆木扎得犬牙交错。 有士兵盘查。二百甩甩手里的树枝适应重量,我拦住他们,你继续前进,绕开满地转圈的那些金属怪物。 万叶几乎和她同时发出声音:我拦住他们,你在前面等我。 少年理由充分,你又不走,露了脸让人记住就麻烦了。 二百翻了个白眼:干掉所有目击证人就没有目击证人。 万叶: 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各打各的。 辛辛苦苦加夜班的天领奉行士兵们好不容易才将封锁物摆放妥当,上官去刚建好的临时木屋里休息了,大头兵苦哈哈的站在路障两侧等待盘查过往路人。 天都没亮,有个屁的路人啊! 哈困死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嫌犯。戴着斗笠的士兵脸上写满困意,张嘴眯眼边打哈欠边和搭档抱怨。他的搭档是个没戴斗笠的士兵,杵着枪杆几乎快要站着睡着,我哪知道,反正九条大人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呗。 闲着也是闲着,伍长呼噜声都震天响了又没人看着他们,聊聊天提提神总比睡着强。万一睡太结实被路过的劫匪劫了可怎么办?荒海这样的地方发生意外实在是太正常了,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呐,胆子可真大!斗笠士兵换了个姿势后背冲着风口,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暖合起来。 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勘定奉行筹措的军资一年比一年敷衍,今年更是打着支援战事的理由直接把留守城中的那部分经费给砍掉了。 砍掉了呢! 明明是夏天,可海边剧烈的温差实在难以让人适应,只有没钱打点的倒霉蛋才会被派到这里苦熬。 那是个神之眼持有者吧,呼啦一下子就不见踪影,跑得比狗都快!光头士兵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啊,要是能有神之眼,咱们也不用蹲在这儿了。 九条家对与自己豢养的神之眼持有者还算不错,只不过很少有这样的人愿意投靠过去成为门客。 咱俩?斗笠士兵冷笑,咱们这样的人,今天有神之眼明天就得交上去,你真当自己能和上面的大人们比? 同样是神之眼持有者,社奉行和白鹭公主绝不会被骚扰,稻妻城外剑道馆的小馆长就得蹲大牢。 唉,老老实实赚咱的窝囊费吧,真有本事也上天守阁御前决斗去,赢了说不定还能当个奉行耍耍哩。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笑声,笑到一半突然消音。 隐隐约约的身影自朦胧夜色中闪过,轻手轻脚接住被急冻冻昏过去的士兵轻轻放在地上,甚至体贴的替他们盖了好几层落叶保暖。 第51章 穿过这处封锁,走出去老远万叶才惴惴不安看向二百:不会出人命吧! 她动作太快,拦都拦不住。 二百头也不回道:能出什么人命?过个半小时他们自己就醒了,最多喂喂山里的野蚊子。 除了看上去惨,并不会留下什么不可逆的实质性伤害。 这家伙原来也是个神之眼持有者! 万叶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干脆什么也不说。这也藏得太深了吧!她为了隐藏自己的神之眼居然连武器都不收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就在手上拿着腰上挂着,任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从来不曾把神明赐予的实力象征亮出来。 好,好吧他结结巴巴同意她的观点,一路跟着二百找到死兆星号的秘密据点。 这段时间戒严,黑市不会开启。等风头过去你就知道了,这地方什么都能弄来,前提是你得有眼力,还能脸皮厚得顶着吐沫星子和人砍价。 她毫无保留的把经验传授给枫原万叶。 多摩的愿望,总该有一个能实现。 第48章 身穿黑色打卦的少年穿过白狐之野进入稻妻城外围,在第一株樱花树下遇到了社奉行的家政官。 托马像是脚下装了弹簧那样跳到她面前,张开五指晃晃。 你还好吗?奉行大人要我在这儿等着你,嗯 他还没想好该用哪个形容词,二百抬起遍布着红色血丝的眼睛,声音里的疲惫扑面而来,去木漏茶室吗?好,稍等。 她要先去趟小仓屋取件东西。 拜托小仓唯赶制的新衣前几日就能取了,只是分身乏术未能成行。 托马有些担心的看着少女,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味道的硬糖递给她。 嘴里含颗糖,心情也许能好些。 别看这小玩意儿怪不起眼,却也是实打实的进口货。托马经常在身上带那么几块,偶尔遇到难缠的熊孩子就送一颗出去,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她这样的年龄这样的个头,放在蒙德十个人里怕不是至少有八个拿她当孩子看,可不正该含着糖在草原上自由奔跑? 唔。二百看也没看就撕开糖纸将硬糖塞进嘴巴里咬着,含含糊糊道:吃死算你的。 托马: 不是,今天之前这姑娘说话做事接人待物也不这样锋利啊! 樱花树不远处的山崖旁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剑道馆,主授明镜止水流剑法。姓土门的馆主很有上进心,对于成为剑道届的天下第一相当执着。不过他的执着在眼狩令下什么也不是,这会儿正被几个天领奉行士兵登门警告。 二百目不斜视走过纠缠中的几人,托马倒是多留意了几眼。 如今人手不足,馆主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了。万一奉行大人气恼得下达格杀令,你说咱们都是邻里邻居的,我们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回不主动上缴,下回登门的就是九条裟罗大人,你想挨雷劈吗? 已经拾阶走到山崖上的黑衣少年停下脚步,略微侧头晃开挡在眼前的碎发,完成例行警告的几个士兵忽然哎呦哎呦滚作一团摔在小瀑布溢出的山泉水里。 啊,摔倒了,真是不小心呐,天领奉行的士兵是不是太缺乏锻炼了?平地摔呢。 托马惊恐的发现二百完全端起了勘定奉行二小姐的架子,连说话的口音语气也慢悠悠的逐渐朝古音靠拢。 所谓古音其实就是稻妻几百年前的古老口音,余韵悠长不疾不徐很有腔调,现在只有贵族人家里的女眷或是大人们朝堂仪式时才会使用。只是一句话从头说到尾,开头还是普通百姓的爽快短音,等到结束的尾音听上去就和神樱大社的八重宫司相去无几。 她换了口音,为得绝不是赶时髦。 这姑娘作为勘定奉行亲口承认的养女,和神里小姐一样是拥有上书权力的。只不过一般说来贵族人家的女眷都会极力避免谈及政事,上书的内容大多也都是些普普通通的问安信,雷神看都不带看的,统统交给社奉行当做垃圾一并处理掉。 但是放在二百身上,眼下她正是恨意深重的时候,无风且能掀起三尺浪,更何况天领奉行将这明晃晃的靶子塞到她鼻子底下 有勘定奉行在,她的上书绝不会被压下,九条家今后怕是有得头疼了。 托马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不久的将来稻妻政坛会被她搅合成什么样,简直就像鲶鱼进了鱼篓,一整个炸窝。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普通又落魄的流浪武士死去,居然放出这样一条可怕的鲶鱼。 果然,二百下一句就是:看来有必要上书弹劾一下那些懈怠于练兵的人了,民众们缴纳的赋税不是用来养猪的。 托马嘴巴里有些发苦,他意识到自己根本琢磨不透柊二小姐的心思,但愿她不会用相同的手段对付社奉行。 还是快些去小仓屋吧。他干巴巴的劝了一句,绮丽的少年挑起眉梢勾起嘴角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潇洒转身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走了。 小仓老板见到二百别提有多高兴,通过她帮忙弄来的那批料子小仓屋解了燃眉之急,这样有本事的人谁想不想交好。 听说二百专门来取衣服,她忙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布包。 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怎么样?小仓唯拍拍劳动成果,客人爽快的打开它一件一件翻来翻去细看。 棉布厚实,内衬亲肤,针脚细密,这样的衣服足以拿去当做新年礼物送人。 小仓老板的手艺当得稻妻第一。 她毫不吝惜赞美的词句,把手艺人哄得见牙不见眼。 说着二百将年轻男子尺码的衣服比在自己身上给托马看,异色瞳深处幽光游移。 怎么样,好看吗?你也见过他吧,合不合适? 托马长这么大也没今天无语的次数多,他简直不知道究竟是该把舌头扔掉还是该把脑子扔掉,这孩子的状态看着有点吓人! 年轻姑娘原地转了一圈,振袖一扬端底是一身风流倜傥。 有点眼熟。 男装托马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在二百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中彻底消音,他滞了一会儿才找回语言模块,合适,挺好,看上去很用心。 那就好。她美滋滋的将衣服叠好扎紧,包裹一甩背在身后,走吧,去木漏茶社,让奉行大人等久可就不好了。 你也没少让神里大人等 托马谨慎的观察她,做好一旦突发异状就开盾将人拿下的准备。确实有人会在亲友故去的巨大刺激下精神失常认知出现偏差,如果这样的事降临在二百身上他将非常遗憾。 然而从小仓屋到木漏茶室的路上她表现得都非常正常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正常。想想她一路上逐渐变化的状态这就非常不正常了,托马战战兢兢几乎炸毛。二百抬手朝抱着刀站在木漏茶室门口的稍打招呼时这股恐惧达到顶峰,他紧张的看着高冷守卫,生怕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到柊二小姐。 幸好稍小姐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一言不发,二百头一低就掀开门帘走进去。 此刻茶室里没有其他客人,神里绫人站在玄关处轻抚太郎丸的狗头,见到掀帘进来的人他手底一顿。柴犬欢快抖动的舌头卡壳一样停下,又尖又肉的厚实耳朵转了一圈,黑黝黝肉墩墩的鼻子伸向二百的方向不断嗅闻。 汪!狗子又黑又亮的圆眼睛放射出渴望的光,尾巴疯狂摇摆,连带着屁股也扭来扭去,汪汪! 二百鼓鼓囊囊的衣服里钻出一只毛茸茸的猫猫头,太郎丸看到小白的兴奋溢于言表。 这里有人对猫过敏吗?二百伸出一根手指把猫猫头摁回去,男士们立刻将视线从她衣服上移开,并没有,您轻便。 那就好,我就在想呢,万一有人对猫过敏她扬起笑脸,那就只能委屈委屈忍着了。 神里绫人看向托马,后者微不可查侧了下头,手指也动了动。 请随我来。他领路率先进入最深处的和室,幸好今日未做烹茶的准备,不必担忧猫咪打翻茶杯闯下大祸。 太郎丸跟在二百脚边,时不时支起前腿向上跳,一副十足的舔狗样。小白再次把头伸出来,毫不客气的对茶室老板亮出尖牙:哈! 太郎丸跟我来,我给你拿些好吃的!家政官及时出面制止事态进一步升级,他抱走了不情不愿的柴犬,和室内只剩下社奉行和柊二小姐两个人,还有只半大白猫。 第52章 等那一人一狗走远,神里绫人朝年轻的姑娘微微低下头:关于多摩先生的事我很抱歉。 二百失去了她所有表情,坐在和室内的人就像个空壳。 神里绫人不再说什么,取出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罐子,还有那振在雷光中断裂的小太刀。 他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女孩泪流满面。她连哭泣都没有发出太大声音,细细碎碎就像小动物痛苦到极致时的辗转反侧。没有宣泄,没有失控,也没有撕心裂肺和歇斯底里,却更加令人心酸。 二百坐在软垫上,木着一张脸任由眼泪大颗大颗滚出眼眶,顺着脸颊冲出一条小溪,很快就打湿了胸口的衣襟。 喵? 小白前爪搭在矮桌上,直起身子凑到她面前疑惑的嗅来嗅去,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掉一颗还没来得及落在桌面上的泪珠。 她把猫抱回怀中,在它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压在猫肚子上擦干眼泪。猫咪慌慌张张挣脱开,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下扭转过去奋力舔毛。 等她呼吸重新变得顺畅,神里绫人才开口说话:我用猪骨替换了,另外两位奉行并不知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应由社奉行统一收拾善后,但是毕竟事涉鸣神大御所大人,我不能保证日后九条大人会不会有异议。所以你可以考虑将他秘密寄存在神里家,或者选一个地方另行下葬。 二百垂着眼睛听他分析,等神里绫人说完了才抬起头:请用这些下葬吧。 她取出那套没能送出去的新衣推过去。 至于说这个,我想带着他,有空就在稻妻四境走走看看。等到将来也好让他亲眼看到。她把刀和小罐子都收起来,那罐子不大,两只手就能抱得结结实实。 偿还的业报,怎么能不让苦主自己签收呢? 第49章 出于某种隐秘的忧虑,托马亲自把二百送回至冬使领馆。 还好愚人众执行官不在,一楼的门厅里至冬人三三两两坐着讨论得全都是御前决斗的热闹乐子。 你的房间在哪里? 托马手下一抖,差点撞门框上。 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的争执讨论对于逝者亲友不亚于一场精神折磨,但是极少有谁知道多摩与二百之间存在关联,使领馆里更加无人知晓,连抱怨都不能抱怨。 二百早就掌握了选择性耳聋这一伟大技能,登记报备后直接上楼回房间。至冬人又不知道她的底细,难道人家窝在自己的据点里连闲聊都不被允许了吗? 托马只能把她送到楼梯口,守在通道两侧的愚人众士兵告知他使领馆一层以上谢绝访客进入。 只要不是另有缘故,谁也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上挑起事端。托马很好说话的停下脚步,顺便还试着和这两个愚人众攀谈。奈何他的形象不够无害,面对陌生男性守卫们态度多少有些恶劣。 不要问太多,快点离开。左边满脸大胡子的至冬人语气生硬而凶狠,右边没胡子但面具严严实实的至冬人语气凶狠而生硬:再多问我们就要采取行动了! 好好好,抱歉抱歉,我这就走。 托马举手亮出掌心表示自己手无寸铁单纯无害,然后他就被推搡着赶出了至冬使领馆。 离开使领馆所在的民巷他回头看向那座宅院,怀揣着数不尽的担忧返回神里屋敷。 家主大人充分参考了多摩至交故友们的意见,决定在影向山人迹罕至的某处悬崖下为他竖座衣冠冢。那罐用做替换的猪骨碎屑将会交给天领奉行,免得九条孝行迁怒到无辜之人身上。 衣冠冢里只有套衣服正是柊二小姐披在身上给他看的那套,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新衣。 他又想到异瞳姑娘,面对亲友的死亡她平静得太快大海在酝酿海啸前通常也这么平静。 托马是个蒙德-稻妻混血儿,社奉行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稻妻之于他只能算个还算漂亮的居住地,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对多摩,他心里敬重远多于的其他。 那个人的血流了出来,没能惊醒雷神,但是惊醒了不甘沦为奴隶的稻妻人。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二百在做梦。 回到房间简单洗漱后她就倒进被褥间不省人事,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悬在空中随风飘荡。 那是一群海乱鬼,正围着火堆和大锅炖煮着什么。浓香怪异的荤腥味儿散得到处都是,不远处散落着被砸碎的马车和箱笼,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出了稻妻城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 你来了呀!浑身上下补丁摞补丁的青年坐在锅里,语气轻松地朝她打招呼,傻啦? 海乱鬼们似乎看不见他,兀自抱着抢来的酒瓮痛饮。 你怎么在这儿,二百看到自己笑嘻嘻凑过去蹲下,顺手拽断一根草茎伸出去戳他,这里面暖和不? 那还是挺暖和的。坐在锅里的人咧嘴挑眉笑得风流,等会儿就熟透了。 这样可怕的对话双方都觉得很正常,梦里的二百把草茎扔进锅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得放点蔬菜,有萝卜吗? 青年不以为忤道:有,圆葱、白萝卜、胡萝卜、还有土豆,够很多人饱餐一顿 梦境在这里中断,二百翻滚着从床上四肢着地落下来。她顾不上手肘和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浑身痉挛一样颤抖着频频作呕。 唔 女孩子拼命压低声响,除去早饭一整天没有进食的肠胃里并没有能往外吐的东西,灼烧的疼痛沿着食道向上逆反,勉强吐在地上的液体青黄混杂,散发着刺鼻的强烈气味。 她最后的亲人,她的兄长,被稻妻吃掉了啊! 夜深人静的夜晚,喑哑的哭泣沙沙作响。 雷雨过后空气总会比下雨前更加清新,一大早二百抱着猫出现在使领馆一层,小白横在她怀里悠闲的摇晃尾巴尖。 这猫平日里神出鬼没,区区至冬使领馆大门根本关不住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上一秒在屋角下一秒上房顶,简直和旧主人一模一样。 今日轮班当大厨的正是那个笑起来就像绒毛黑洞裂开条缝的家伙,他眯着笑眼塞来一碗牛奶粥。 昨天你一回来就休息了,天守阁里怎么样?看到雷神了吗?给我们讲讲呗! 二百单手搂猫,另一只手接过碗先抿了一口。 好吃!马拉卡佐夫,今天的早餐绝对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棒一次! 被年轻姑娘大力夸赞,不论谁都会心情愉快,他顺手递出来几颗水煮蛋:你才活了几年?这世上美食多着呢。 门厅里的人听到动静加入对话,愚人众们嗡嗡嗡的聊起自己都在什么地方吃过见过什么稀奇食物。 二百摆脱了和天守阁有关的话题,找个角落坐近去边吃边听。 关于提瓦特各国的各种消息情报就这样在不经意之间汇聚于一处,不仅能横向连接而且还能纵向比较。 午后副官陪同女士从外面回来,她脸色不太好,走起路来动静很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人想找死,大家全都小心翼翼猫着不敢冒头。 直到黄昏前,副官出现在二百面前:女士大人要您过去。 哦,好的。 二百放下逗弄小白的狗尾巴草,洗干净手和脸就跟着他一起去见罗莎琳。 楼上执行官卧房里仿佛刚刚遭遇一场飓风,纺织品扔了一地。女士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语速飞快,二百听了几句,确信她这是在骂勘定奉行柊慎介。 骂得相当有攻击力,柊家上下连带看门的狗子不知道被她在嘴上捏死了多少次。 人一送到副官就撤了,留下二百一个人面对执行官的怒火。 小混蛋,你干了什么?她不高兴的瞪着站在门口的少女:要我去请你吗?动动你的腿走过来! 二百看着她的眼睛乖乖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罗莎琳的个子在蒙德人里也算得上高挑,劈手一把拧住小姑娘的耳朵狠狠一转:想死了你!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生异心吃里扒外? 二百大为委屈,她不是不敢,是时间不够还没来得及。 可是不管怎么说没干过的事儿那就不能背锅,她顺着她的力道向上咧着翻过半边身体:我干什么了?我没干什么啊! 这种时候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屁用没有,她明显是被先入为主的迁怒了。 受了委屈的少女吵嚷起来,声音特别大,而且理直气壮。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出了一点点小失误,女士稍微放松些许手上的力道:那为什么柊慎介等等! 第53章 她一冷静下来,大脑就重新恢复运转。 二百是柊家养女,换做柊慎介的角度,养女自然比陌生人更值得相信。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主要还是前者更好拿捏。 你真的什么也没做?她眯起眼睛紧盯着稻妻姑娘,二百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啊?就昨日上书弹劾了天领奉行武备松弛 这事儿她确实干了,就昨天在木漏茶室当着神里绫人的面儿写的,好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字还是得到社奉行大人的鼎力帮助才及时改正。 罗莎琳: 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给了九条家一个措手不及的耳光,对于柊家而言这就是个好孩子,是个得用的孩子,那就怪不得了。 怪不得柊慎介又把她拿出来恶心愚人众。 勘定奉行要调你去主管鸣神-离岛两地关税,生怕我不放人,今日居然还请了中人说和。哼!看不起谁呢! 二百: 你说的是什么税?我没听错吧?稻妻的关税怎么会和至冬扯在一起?这两个词能放一块儿论吗? 实际上还真有点关系。 在之前奉行大人与执行官签订的一系列协议里,其中有一份就是稻妻将以未来十年份额的关税为抵押,换取至冬在机械制造领域的扶持。 特指踏鞴沙地区陷入停滞状态的御影炉心。 当然了,罗莎琳和柊慎介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份协议基本与技术扶持没什么紧密关系,御影炉心全套采用枫丹科技和至冬搭不上半个摩拉的关联,但他们还是签了协议为了合理的将关税换一种方式更稳妥的瓜分掉才顺势媾和。 对于女士来说稻妻的御影炉心关至冬人什么事儿?真要控制不住了与其等至冬支援机械技术援助,还不如指望那边帮忙扔颗大伊万。反正绝大多数稻妻人都不懂机械,哪怕把国内淘汰了几十年的旧机器运来也没几个人能看出端倪。等货一到坐等收款,再顺手替至冬国内清一下垃圾。 对于柊慎介这也是笔划算买卖。苦一苦稻妻的百姓,骂名愚人众来背,钱的话参与双方各拿一半皆大欢喜。如果消息外泄离岛负责伪造数据,至冬人则需负担起消音的重任确保勘定奉行这个合作伙伴能一直坐稳奉行的位置。 然而还没等协议真正施行他就开始出幺蛾子,削尖脑袋想方设法往这个系统的各处关节拼命塞人,就差没把我要出千刻在脑门上给全世界看。 相比之下二百占的还不是那么要紧的位置,多半也只是为了借用她二小姐的名头柊慎介才会如此安排。她纯属运气不好撞上了,被女士抓来迁怒。 第50章 插手离岛税收,这件事早在二百还给柊千里当宠物猫的时候就做过打算,不然一开始她也不会挑万国商会下手帮忙。 二小姐难道是什么闲得屁疼的纨绔子弟吗? 只是后来有了至冬人这个变量能更方便接近鸣神,她才暂时放下了那个稍显曲折的计划。 如今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离岛-明神岛的关税掌控权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精准砸中早有准备的二小姐。 关税,是一国主权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这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应该让外国使节沾染。如果女士只是个普通商人尚且能理解为顾问,但她是愚人众执行官的同时还兼任了至冬驻稻妻的外交官,稻妻只要没卡至冬的关税这两个字她问都不该问。 怎么不跑去璃月问问七星鼎有多重呢?就看璃月人撸不撸袖子揍你就完了。 柊慎介大约也是想起了二百那流利的至冬语,再加上她冷不丁给了九条家一记耳光深得勘定奉行之心,所以才会把一般都丢在脑后的养女扒拉出来拍拍灰塞上去白占个位置。当然,柊家家主未尝没有想和另外两位奉行轧苗头的心思,奈何亲生女儿不管是在武力值还是心机策略上都不如另外两家的小姐,唯独自己家一副后继无人的样子,这口气他憋很久了。 至于说二百本人的想法柊家主是根本不会纳入考量范围的,所以他直接找了中人去与女士说和,也没安排家下人知会二小姐一声。 二百: 所以说,这是白挨了一顿? 咳咳,你回去休息吧,多歇几天,罗莎琳可疑的挪开视线,动作十分僵硬:夏天到了,快去和你那些傻乎乎的小伙伴们臭烘烘的四处乱逛去吧,别打扰我工作。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哪怕只是根鸡毛二百也非要舞出令箭的感觉。 离岛那些异国商人的仓库里有不少好东西还没挖出来,海祇岛的巫女想必对此很有兴趣不如明日就回一趟勘定奉行府。说回来她还有一个疑惑,柊慎介收集晶化骨髓干嘛?稻妻现在应该还没有合理利用祟神怨念的技术吧! 那样大量的晶化骨髓不能堆积在一处,哪怕神之眼持有者也会受到影响,就更不必说普通人了。离岛也好鸣神岛也好,这段日子并没有大规模群体性疾病爆发的传言,可见商人们缴纳的晶化骨髓立刻被转移出了离岛-鸣神岛范围,勘定奉行是知道这东西会对人体健康有影响的。 哈哈哈哈,柊慎介总不能把那玩意儿当饭吃给吃掉了吧! 二百顺着罗莎琳挥手的动作离开,转天果然换上那件黑色绣金线的男式振袖出门去也。 走过天目冶锻屋时只看到阿创一个人在店里敲铁块,他家对面的长野原烟花店里小老板宵宫站在路边,一群小孩子围着她闹:大貉妖 要是真有大貉妖就好了,真希望它能凭空出现,连同雷神带她的三奉行之二统统叼走吃掉。 她胡乱想着继续向前走,宵宫急急忙忙应付过小孩子,在背后一连喊了好几声:二百?二百!二百你等等! 嗯?小老板语速太快,听多了总有点喘不过气,二百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小老板找我有事? 哎呀,不是我。宵宫把手里的零食全塞给围着不肯散去的孩子,小家伙们得到食物立刻一哄而散跑开。她叉腰冲那些小小背影喊了几句注意安全,放下手转回来面对二百努力笑得灿烂:那什么,我这儿有个客人定了烟花给你,指名给你哦! 异瞳姑娘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像是掉了几帧很快又恢复原状:是吗?可是最近不是放烟花的好日子,也没有庆典。不如就先存在长野原烟花店吧。 她小小声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总有一天用得上。 说完放大声音又加了一句:请你一定好好保存,它一定会在一个重要的时候升上天空,见证一个美好的日子。 好的呀,那就说定了,什么时候用你提前告诉我。宵宫垮下肩膀放松了许多:千万别忘了哈! 二百垂下眼睑勾起嘴角:嗯,不会忘,绝对不会。 早上离开稻妻城,午前抵达离岛。她熟练翻过山崖,看着离岛殷红的枫叶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避开路人视线先翻进万国商会后院找到久利须。 一段时间没见,久利须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二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枫丹商人激动地打翻了手边茶杯。 水神眷顾我!亲爱的二百你终于想起那些日子窘迫的老朋友了么? 看来柊慎介的幺蛾子真是一套接一套把商人们欺负得不轻,不然以商会长的身份和年龄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说出这么让人牙根发酸的话。二百袖摆一卷翘着脚在他对面坐下:我这不是忙吗!一忙完最先想起你。 说着她无需邀请就从久利须的盘子里拿起唯一的饼干掰成两份,一份塞进嘴:上次给你送来的晶化骨髓不够用?不可能吧! 她不提这一茬还好,闻言久利须眼圈一红差点好汉落泪。 以前是商税用晶化骨髓抵,现在干脆什么都要交那东西,稍有不从就加税他哽咽着举起杯子,不想让自己的窘态被年轻姑娘看得太清楚,前几天雅克被人打破了头,就因为他公开质疑了几句。 早知道我就想法子送他走了 二百: 勘定奉行在收税这条赛道上,属实是有些过于极端了。 唉她反手抹了把脸,这样吧,我难得回来一趟,想法子替你们再求奉行大人一次。 上次走得匆忙,她本以为自己会一去不复返,没想到不复返的另有其人。 久利须站起来品名道谢,二百挥挥手:先别着急谢,这事儿还说不准。 第54章 您愿意再试一次我就感激不尽了,不必太勉强,实在不行他咬咬牙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还是继续与海祇岛做生意,用晶化骨髓结账。 如今离岛上大小是个手里有点权力的人就敢向他们公然索贿,勘定奉行更是个底线极其灵活的人,稻妻的律法忽隐忽现,需要时基本上都会遇到特例、特例的特例,以及特例的特例的特例。 只要你们敢就行,另外给我把篱笆扎紧了。一回生二回熟,二百也不和他绕圈子:上次那个韦尔纳给天领奉行带路强行搜了我的屋子,这笔账我暂且寄下先不与你们算。 久利须满脸通红抬不起头,嘴里道歉的话就没重样过:那家伙现在彻底跟着庆次郎,专门为难我们这些老实的好商人。 商人们老不老实另论,二小姐肯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好说话。 给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货。她向后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纸巾擦掉指尖上的油渍,轻轻将团成团儿的纸投入纸篓,举手投足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丑话说在前面 二百挥开绣有金线纹路的振袖坐直身体,睁开异色双眼含笑看着久利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韦尔纳这个人,今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货,我也只看这一回。错过这次那些天上掉下来海里长出来的稀罕物件趁早别张嘴,免得你我都尴尬。 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神明,哪儿来那么大本事解决掉所有人的难题。再说了,再稻妻这地界神明从来不是个救苦救难的角色。 久利须在她的视线下惴惴不安,但是想到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下锅炼油的勘定奉行,牙一咬心一横,商会长狠狠把头一点:好!就按你说的办! 眼下锁国令锁住了我们的资产和自由,要是你能帮我们脱困,我能保证他日所有在商会注册的商人都会无条件支持你。摩拉,人脉,技术,什么都可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二百眯起眼睛恢复笑眯眯的模样:久利须会长这么说,我可就信了,但愿大家别让我失望。 她不会再去向柊慎介祈求,柊家主的意志连亲生独女都转变不了,养女就更不用提了。所谓求情只是句托词,但久利须的答案很聪明,作为即将上任的新税务官,柊二小姐当然要为自己麾下的势力寻些好处。 您放心。久利须略微弯弯腰,抬起一只手做引领:请您随我来,我这里有不少枫丹科学院背书的小型机械 纺织机、农机、大量轻工业产品,应有尽有。商会长岂是贩卖零碎小东西的货郎?若非这些东西运输艰难他又怎么会被困在离岛? 破损金属物统统装箱,不用去管它们原本的用途。收拾好送到勘定奉行府背后的山崖脚下,剩下的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二百看着耕种用的机械车若有所思。 海祇岛的船都能偷偷摸摸开到鸣神岛附近,离岛不是更容易?造反的人哪有嫌武器多的! 第一次交易双方毫无信任可言,自然不愿意近距离接触,可以理解。不过既然已经攀上关系,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多余的操作大可不必。 第51章 入夏的头一场雷雨之后,稻妻的三位奉行因为一份上书而乱成一锅粥。 勘定奉行柊慎介与天领奉行九条孝行差点在鸣神的天守阁外打起来,幸亏社奉行神里绫人年轻力壮反应迅速,赶在两位老人家动手前隔开他们。 要知道天守阁高台下的楼梯多到让人腿软,万一不小心失足滚下去,倒霉些的说不定当场就得换届。 好!好的很呐!柊家主! 九条孝行从牙缝里发生恨道:父女齐心,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引发这场小争执的上书被鸣神留中不发,这是多年以来少有的情况,由不得人不心头一紧。 瞧您说的!若论身手柊慎介自然不是九条孝行的对手,但他突然发现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收了个养女,只要养女能把九条家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就行了? 九条孝行不也是派养女替自己出战了御前决斗嘛! 那孩子虽然质朴纯真,但实在是一心为国,既没有凭空构陷又不曾胡乱诽谤,就事论事而已。 柊家主的笑容逐渐缺德:九条大人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有本事你也回去让养女上书呐?为什么不呢?是怕九条裟罗比亲儿子更得鸣神青睐么? 你!九条孝行吃了个哑巴亏,虽然鸣神就那份上书表达任何观点,但她毕竟将它留下,这就是态度。 对天领奉行不满的态度。 落水狗总是要痛打的,不赶在这个时候打,难道要等这件事翻篇以后再算旧账吗! 柊慎介站直身体抖抖袖子:奉行大人麾下武备松弛军纪败坏,整个稻妻城的百姓都有目共睹。大人别往心里去,回去好生整饬一番不就是了? 倒是八酝岛那边的战事,海祈岛难道行秘法借了阴兵不成,区区弹丸之地怎么到现在还有还手之力九条家主,这事儿可得好好思量。 事情就是这么寸,他刚刚惊喜的从一众贵族女眷的平安信里发现柊家家纹,外面就收到战事糜烂的坏消息。 不不不,那怎么能算是坏消息呢?倒霉也只九条一家倒霉,谁叫九条孝行生了一堆废物点心。 活该! 还不是你辎重送得惫懒才延误军机!你这祸国殃民的钱篓子!九条家主涨红了脸,柊家主这属于是一刀戳中他的心窝。 那个猫儿眼的女孩分明贱民出身,她能有什么见识,还不是柊慎介这老狗在背后操纵示意!好啊,这是品种不好亲生女儿教不出来,干脆也收养个外面的傻姑娘和九条针锋相对轧苗头么? 柊慎介就不愿意被人说钱篓子,你嫌摩拉俗气,那你倒是别吃别用啊!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回头竟然还敢嫌弃老子,会打仗很了不起吗! 眼看两个老头越挨越近,神里绫人充分发挥出社奉行的超高素质,动作优雅的再次把两人分开。 两位奉行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年纪大了急不得。 没想到二百姑娘那封平铺直叙到让人脑仁子疼的上书居然效果如此显著,暗中帮了不少忙的神里家主频频忍住想往上翘的嘴角。 回想起那天,她经历过短暂的崩溃后迅速恢复,绝大多数人少说需要花上三两个月才能平复的悲伤几乎瞬间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的反击也来得迅如奔雷,当场就找到了最合适的途径,也抓到了最合适的切入点。 鸣神是位武神,这是她改变不了的性格烙印,再放心三奉行主理稻妻事物她也不会放弃对武备的关注。 显然柊二小姐也抓住了这个点,她甚至还讲了个故事为自己佐证。稻妻外城的山崖下,武艺平平的剑道馆,莫名其妙平地摔的足轻。 任何人的上书都要经过三奉行审核,至少其中二人同意才能递送到鸣神面前。女眷的平安信当然归社奉行主理,长期以来的惯性思维让九条家主忽略了神里绫华以外的上书,神里绫人只需要更改一下文件摆放的位置就能保证那封名为平安是为弹劾的书信进入勘定奉行眼帘。 柊慎介正因为军费以及儿女亲事的问题看九条孝行不顺眼,现成的梯子抵到他鼻子底下,不用可不是这位前辈的行事作风。 和你们这等串通一气的佞臣同朝,实在是晦气! 九条家主脾气暴躁,火气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神里家主马上就松开手不再拦他,似笑非笑抄着袖子表达不满:难道我社奉行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惹您不快了吗?好像没有吧!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都是老门老户稻妻老雷樱旗,只是打嘴仗谁怕谁!别说打嘴仗,今日这高台上若叫三奉行拔刀,社奉行能一个打俩。 呵呵,柊慎介一向精于补刀,贤侄你有所不知,人总要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的,找不到借口那自然就只能迁怒喽? 他冷笑着抬起下巴:怪粮草辎重不及时,怪祭祀礼仪不诚恳,就是不怪自己本事不济。 唉,这战场之上有输赢多正常啊,打不了就换人,换个能打的上不就得了! 别提在家里大小声骂人黄口小儿,这会儿柊慎介看神里绫人真是一百二十个顺眼。要不是社奉行不可能入赘改姓,他实在是愿意把亲生女儿嫁给这小子。 你们!天领奉行暂居下风,想想到底还是亲儿子这仗打得不能看,他强忍怒意甩袖而去:哼!羞于与你们这些佞幸为伍! 第55章 他一走,勘定奉行就放下抬高的下巴,含笑看向社奉行:瞧瞧,这就恼羞成怒了。贤侄你别往心里去,九条这老东西打小就这臭德行。 神里绫人也不想白领佞幸这顶帽子,抽出手耐着性子和柊慎介推太极:九条大人一时怒火攻心口不择言而已,我怎么会和前辈闹别扭。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阵,柊慎介急于回去和心腹商议接下来的安排,没多会儿也负手离开,神里绫人这才得以耳根清净。 稻妻是个多雷多雨的岛国,尤其以夏季为甚。昨日骤雨带来的晴空只将将维系了一个早上而已,眼看着天空中铅云越堆越厚,滚滚雷鸣藏在云层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继续奔波,蒙蒙细雨拉开了潮湿的序幕。社奉行趁着雨尚未落下,快步走进木漏茶室避雨。 家主大人。梢抱着长刀站在门廊下,神里绫人点头回应她的问候,走到一半突然停步,你觉得昨日来访的柊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来也是好笑,查来查去查了这么久,居然连那姑娘的本名都没查到。 梢认真思索,给了社奉行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我说不清,但有一种会输的感觉。 很多时候真正的高手并不需要把刀拔出来较量,往往一个眼神,对彼此间的实力就有了大差不差的判断。 梢也觉得很奇怪,柊二小姐连走路的样子都是个结结实实的普通人,怎么会让自己胆怯呢?要知道一个人隐姓埋姓容易,隐藏自幼养成的诸多习惯就很难了。坐姿、立姿、行走起来的姿态更是如此。 是吗,青年垂下眼睛轻笑,那可真是太巧了。 他道了句辛苦,掀开门帘走进茶室玄关。 兄长? 家主大人! 帘外大雨终于落下来了,神里绫华和托马坐在柜台前,托马头上趴着柴犬。太郎丸热切而期盼的看向主人猫咪呢?白颜色的猫咪呢?去哪儿了? 你们都在啊。托马把头上的狗子抱下来放在柜台上,起身去为主君准备毛巾和更换的衣物。神里绫华看着哥哥被雨滴打湿后粘得一绺一绺发头发发笑:夏天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变得狼狈的季节呀! 神里绫人温和的笑了两声:有你和托马在,我不会变得狼狈。 家主,给您毛巾,热茶也已经准备好了。 托马去而复返,手里捧着浅蓝色的干毛巾。 多谢。神里家主接过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了和刚才一样的问题,你们觉得柊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木漏茶室内静了一刻,太郎丸呼哧呼哧喘气儿的动静越发鲜明。 过了好一会儿,神里绫华把玩着扇子认真回答:她很坚强,也很能吃苦。不管是在勘定奉行府见到还是在神樱大社,她都很容忍照顾柊大小姐,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好姑娘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托马眼神里的惊悚都快溢出来了。 上至公卿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就没有二百姑娘找不到门路的地方,这样的人恐怕不能用温柔善良去形容。而且她回头就把九条家主给弹劾了啊!上书直达鸣神面前,反手捅刀一点也不软! 别看现在勘定奉行乐开花,日后定有他头疼的时候。 兄长? 神里绫华看向神里绫人,后者摸摸妹妹的头顶,没事,我只是在重新评估她的危险性。 她有可能成为神里家的盟友吗?这将决定白鹭公主是否要发展出一段新的友谊。 就绫华本人的意愿而言,她是很乐意和二百来往的,但是在这个位置上个人的喜好必须为更重要的事让步。 第52章 二百从离岛回到鸣神岛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儿了,这次她在勘定奉行府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下人仆妇的态度从来只会跟着家主的态度走,奉行大人一顿饭笑着提起二小姐好几次,至少现阶段这个家里没有人敢再轻视她。 为了让养女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柊大人甚至专门请了位书法大家上门给两个女孩讲课。头一回蹭到别人的光,柊千里开心得要命。 等到便宜妹妹离开时她更是依依不舍的送了她一箱子纸扎书籍。 只有上面那一层是看了就让人头疼的正经功课,下面藏得满满一箱全是八重堂最时新的热门小说。 这本枕玉老师的书写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据说八重堂专门请了蒙德的白垩老师做他的专职插画师我真的超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啊! 很好,还是熟悉的不同频聊天法,二百默默收下礼物交给随行互送的武士。幸亏柊家主派了他们帮忙,不至于让二小姐自己扛着箱子腿儿着去鸣神岛赴任。 武士们除了要将二小姐平安送到鸣神岛,还要留在那里协助关税收缴工作。说白了柊慎介根本不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区区一个税务官也要放上三方人马二百、武士、还有很擅长开源的那位。 相比武士们的凝重与激动,二小姐意兴阑珊。她又不是真要给柊家打一辈子白工,税这种东西收上去要是真能用在缴纳的人身上也行啊,问题在于它多半成为勘定奉行府扎在枝头愉悦客人的绸缎花朵。劳心费力与全稻妻城的人为敌,就为了让柊家老小过上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奢靡日子 她又不是有毛病! 你们在鸣神岛有落脚的地方么?天守阁的屋顶遥遥在望,二百勒紧手中缰绳,马匹慢下脚步。护卫她的武士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尾巴上一个人纵马上前回话:回二小姐,税务衙门后面有我们平日往返时的居所。 柊慎介对于已经明确归属于自己的财产还算优待,不至于让武士们往返奔波还露宿街头。但是税务衙门里已经有一位税务官坐镇,他自然不可能把妻儿老小放在外面,衙门内想要多匀出一间贵族小姐的闺房就比较困难了。 武士们本以为二小姐会借助他们的力量为自己谋划出一席之地,实际上二百根本不需要,她巴不得离税务衙门远些,省得进出都被人眼睁睁盯着。 既然有落脚地你们就去歇着,我住至冬使领馆,就不劳烦你们操心如何安顿我。她用马鞭顺过红色骏马修剪齐整的鬃毛:有麻烦了再来找我。 少女心思异常豁达:我明白家主大人为什么让我领下这件差事,柊家需要个自己人占住位置,大家都这么干。 这样聪慧且通情达理的上司谁不喜欢?何况她还是个身形单薄的漂亮姑娘,是个养女养女意味着可以下嫁家臣也可以招赘家臣,对于等级森严的武士们来说几乎是唯一跃升阶级的机会。她是主人的女儿,身份上也是他们的主人,这就又多了股凄美的忠君感。 可是那些至冬人粗鲁野蛮 马上就有年轻的武士忧心忡忡,二百侧头荡开遮在眉眼前的碎发:别在我们的至冬朋友面前这样说话,不然你挨了揍我都不好讨要说法。 她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不在税务衙门你们的工作才好展开,我要是留在那儿藤田先生心里可就要不好受了,到时候不还是你们平白被折腾,何苦呢? 二小姐!二小姐受委屈了!我等誓死护卫二小姐! 不管真感动还是假感动,至少武士们的声音非常洪亮,很有精神。 二百挥挥手,黑色振袖上的金线舞出一道弧光:用不着你们誓死,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谁吃饱撑着没事做来为难? 事情就这么定下,武士们先将她送到至冬使领馆,带上二小姐赠送的财物一步三回头离开民巷。 守门的愚人众都快好奇死了,每次二百姑娘出远门回来后排场都会变得更大些,也许下回会有执行官为她护卫? 哈哈哈哈哈,说笑,说笑而已。 二百回了房间展开纸笺开始琢磨下一份弹劾该送给谁,先捅天领奉行一刀当然是因为雷神万事不上心也不会不对武备上心,而九条家的把柄又刚好送到眼前。 先前从海祇岛潜回鸣神岛时途经八酝岛海岸线,她曾远远眺望过幕府军的行军队伍,那时就已经确定这场战争最终必会陷入最好但也最坏的情况胶着不下。 您已经回来了吗?门板被人敲响,二百放下手里的笔走过去开门,罗莎琳的副官出现在外面:我听守卫说您从离岛回来了 他有些尴尬的撇了下脑袋:好吧,我听到了一些传闻,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第56章 这姑娘的身份简直就是三级跳,先是贵族人家豢养的奴仆,然后成为养女,现在居然手握一方关税实权女士大人不好意思和这样一个小姑娘谈她那养父打算跳票的协议,他身为副官职位不对等没法谈。 所以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六席大人身上,那位也终于被说动当然也可能是他在外面玩儿腻了想回来凑凑热闹。总之,无论女士还是他这个副官,大家都希望二百小姐能宽宏大量不计较散兵大人的毒舌。 给人留个好印象这种事没谁会去指望,你甚至不能指望六席那张嘴里说出些符合人类认知的善意表达。他就像是个被阴阳怪气和喜怒无常灌满的风史莱姆,一不小心就炸开糊你一脸毒汁。 我为什么不回来?二百眯起眼睛笑得无懈可击,除了使领馆我只要在外面待上超过八小时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 九条家并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上书弹劾之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走廊上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只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嘲讽味道。 副官满头黑线,冷汗沿着脊背乱滚:哈哈哈哈哈,这位就是愚人众的六席执行官散兵大人。 副官说的至冬语,二百和使领馆内的人交谈也用得至冬语,这位散兵大人就要和大家不一样,他一改在柊家做客时的风格,偏偏说得稻妻语。 二百从善如流跟着改回稻妻语:我还没谢过您,不然这对眼睛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她指得女士一开始恐吓要挖她眼睛的旧事,外面那人冷笑一声,脚步渐行渐远:还算不笨。 这家伙真是从来不变的脾气古怪难说话,副官看看二百的脸色,见她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立刻放下心:六席大人一直都是这样子,既然二位已经见过那就太好了,我还得回去为女士做出行的准备,呵呵呵呵呵 是吗?异瞳少女对此表示疑惑,不过也没有阻止他离开。 对了!副官溜走前返回来追加道:六席大人就住在您隔壁的隔壁。 都是稻妻人,应该会比较好交流吧! 二百:行,我没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都已经安排好了她总不可能赶走一位愚人众执行官,这儿是至冬使领馆(重音)。 副官如释重负迅速跑走,二百关上门回到书桌前继续思考。 想要瓦解敌人,就要让他们内部分裂才能各个击破。三奉行是雷神统治稻妻的手,虽然这手经常不听话但他们确实把雷神从繁杂的庶务中解脱出来。 从实力上讲海祇岛远不如鸣神岛,奈何鸣神岛这边会作死,硬生生作得全境民不聊生,相当于一拳把自己打得半残转回头疑惑为何会被偏僻远地逼迫到如此地步。 二百现在打算做的就是让这套频频作死但还不至于停摆的制度彻底卡死,引海祇岛反叛军入鸣神岛。海祇岛怕雷神但不怕三奉行,若是三奉行任何一脉被人撕了户口本雷神要不要提刀走出天守阁? 人类能杀死神明吗?原本她是不知道的,甚至觉得无所谓知不知道,但是如今很想知道。 勘定奉行还是社奉行? 她坐在窗下想了一会儿,把纸上的名字涂掉。现在还不是和柊慎介翻脸的时候,神里绫人看上去还挺像个人,加加减减下来不宜一次结仇太多,还是专注追着九条孝行穷追猛打更合适。 九条裟罗算是九条家为数不多脑子正常的武力值也在线的人,她留在鸣神岛实在是太麻烦了,还是送去八酝岛吧。 想好大概后二百提起笔抓耳挠腮写了两封信一封是上书,另一封写给九条家的养女九条裟罗小姐。 好不容易写完她把纸笺举起来检查,背后无声无息出现一个人。 我现在出去找条狗来都比你扒拉的这些东西更像字。 少女想也不想抓起砚台砸向背后,没有碎裂的声音。她慢条斯理转过身:散兵大人,我以为您至少该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门这种东西,关闭时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外面的人随意进屋。 摘掉斗笠的少年冷笑:你是个什么,也配和我提起尊重? 好吧。二百把她刚写好的纸笺对折收起来,走向不知何时洞开的大门:这间屋子归你了。 散兵: 我允许你走了吗?他依旧恶劣得令人发指,二百头也不回:我是你的副官吗?我愚人众吗?你是个什么?也配和我提允不允许的话? 有仇当场就报,一点也不含糊。 她一走出门就看到走廊另一头罗莎琳的卧室门开着,麦草色长发一闪而过,副官留在后面讨好的笑。 二百: 合着你们也害怕这家伙吗! 第53章 咳咳,斯卡拉姆齐,你也不希望任务失败吧! 走廊另一头传来女士憋着笑的阴阳怪气,那道门缝迅速被副官拉紧。 二百头上的黑线差不多够下一碗面这人得多不招待见,才会被同僚嫌弃成这样? 背后猛然传来一阵大力,她下意识绷紧肌肉,紧接着又强行控制身体放松。 痛意从四肢处传来,胳膊肘撞在桌椅结实坚硬的木料上,疼痛使得少女眼眶里溢满生理性眼泪。 你以为哭就对我有用吗?废物!少年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沓纸拍在她面前:给我签! 要是在多摩出事之前,二百或许还能迎着他的吐沫笑嘻嘻,现在的她就像被拽掉了刺的刺猬,轻轻一碰便会爆炸。 二小姐抓起面前的纸就往脸上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擦边大声哭:斯卡拉姆齐先生您去得冤枉啊! 女士端着酒杯的手一抖,从蒙德运来的上好葡萄酒撒了一身。副官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肩头剧烈抖动。 柊二小姐!强! 本想着同为稻妻人,这两位的沟通也许能比别人更顺畅些,结果是更顺畅的闹腾吗?话说二小姐你为什么给人哭丧也哭得这么顺利? 执行官和她的副官面面相觑,一致认为此事不好再插手介入。为免引火烧身,还是速速收拾东西去邪眼工厂监工为上! 眼看走廊另一头柊二小姐这一段差不多唱到头,赶在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下一段的关口,女士卷着火焰,副官替她拖着行李,两人匆匆忙忙出差去也。 散兵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她哭,一点儿也不因为被送的是自己而愤怒,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带了些玩味。 二百也不是真要和这家伙分个高下,她现在的人设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勘定奉行府养女,这般哭闹就为了逆着愚人众执行官的意思把那堆厕纸,啊不是,文件,把那堆文件撕掉。 看都没看是什么东西,能随随便便往上面签字吗! 她花着脸把文件尽数送进废纸篓,散兵冷笑着抓起她刚写好的书信刷刷撕碎也扔进去。 哭啊?继续,哼,你是不是不想要眼睛了?不想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女士领着副官跑了,回头可别埋怨他吓坏她的偶人娃娃。 他只是凶,却没有杀气,二百压根就不怕。但是脸上总要做出点样子,也算是给自己架个梯子好下台。反正文件撕都撕了,重新准备总得等上个一天半天,她可以趁机去拉个免费顾问来帮忙干活。 神里绫人,就决定是你了! 柊二小姐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继续哭,哭着哭着很神奇的把脸擦干净,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散兵: 稻妻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活泼的吗!一会儿不整活是不是会死? 你最好赶紧自己爬起来,不然今后就睡地上! 二百睁开一只眼睛看看他,扁扁嘴麻溜的爬起来:哦! 啧,装死技巧不过关,被识破了。 双方都意识到自己拿对面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总算能够心平气和坐下说话。 散兵挥手给自己拉开椅子,往里面一倒就大腿压二腿的靠在靠背上:说说看,你潜入愚人众的目的。你的答案将决定你能不能死的舒坦些。 哦,至冬外交官在稻妻城内虐杀勘定奉行的税务官吗?真是条好新闻。二百抱着胳膊同样向后靠着,异色瞳里满满都是无所谓生死的寒意。她甚至还敢补刀:真是不幸啊,斯卡拉姆齐先生,你的任务要失败了呢。 什么都能接受唯独不太能接受任务失败四个字的执行官看上去气鼓鼓的,脸都胖了。 第57章 你那毫无羞耻之心的养父丢尽了稻妻的脸面,能听懂吗?听懂就给我把新协议签了然后照着做!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你要是还有半点理解能力就该明白,愚人众不做亏本买卖! 二百比他拍得还响:关我屁事,我就是来混吃等死的你有意见? 散兵当然有意见,凭什么他堂堂执行官三不五时忙得脚打后脑勺,有人就可以理直气壮恬不知耻的说出混吃等死这四个字。 但他现在并不能把她赶走,整个使领馆的人都知道她就是柊慎介塞进来的钉子。这颗钉子很聪明也很有眼色,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说,不该问的一个字不问,不该看的更是一个字都不看。把她赶走容易,谁知道下一回勘定奉行又塞个什么贵物进来? 比较一下还不如好吃好喝养着她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笑得阴暗且不怀好意。 行,他换了语气,可以! 你很有种,我佩服。 少年提笔抽纸在上面写了个极其俊秀的字,二百看了,没看明白。 他把笔扔开,把指节捏得嘎嘎作响:从今儿开始你就不要出去了,就待在房间里练字,什么时候练到能见人,什么时候再出去。 要么乖乖听话签字干活,要么头痛欲裂读书识字,你自己选! 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二百多一个字也没说,捡起笔铺开纸就开始鬼画符。 她确实没认全字,有些更是写得缺胳膊少腿,与其说写不如完全是在照着字形画。 散兵看了二十分钟,捂着胸口望向窗外。 没有心脏,快要有心脏病了。 文盲! 嗯,鸣神大人教得好。 要论阴阳怪气,稻妻人一向在提瓦特诸多国家名列前茅。 这个答案也不知道哪儿戳中他的痛点,少年一跃而起埋头苦写,二百符还没画完他咔咔咔就写出一整版幼儿习字字帖来。 每天一百个字认真练!别以为我不会动手打女人。 他把字帖扔给二百,回头又想起她那两封信,撇着嘴斜着眼睛嫌弃得没边儿:那么丑的字,你是想丑死谁? 人还能被字丑死?那感情好!必须一天照三餐的给雷神写信。 她哼哼着不应声,扒拉开字帖一个字一个字找不认识的现学。 这是啥字?什么意思?用在哪儿? 散兵: 合理怀疑这家伙把他当家教用了,还是不给钱的那种。但转头想想将巴尔泽布教出来的文盲矫正成识字的人,又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成就感。 蠢货! 他骂骂咧咧的重新坐下,提笔把她指出来的字写在纸上,冷着脸超级不耐烦的一个字一个字讲,每个字至少要讲十分钟。 学不会就给我去死吧!他恶狠狠的瞪着二百,一副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的模样。 至于说勘定奉行签的那堆废纸? 呵呵,他有得是办法让那老家伙把昧下的钱吐出来。 柊二小姐的上书在她回到鸣神岛的一周后再次经由社奉行之手递交到雷电将军案头,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她额外另写了封信让人送给九条家的养女,天领奉行武官九条裟罗。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没什么冗长的问候语以及华丽的词藻,平平大白话写满了柊二小姐的歉意,还有她对九条小姐的仰慕与敬重。 柊二小姐先是认认真真为自己的弹劾书道歉,坦率的告知九条小姐她接连两封上书绝不是有意要与九条家为难。实在是作为一个忠于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的臣子,看不得稻妻军队内出现的种种乱象。另外她个人对八酝岛的战事焦灼感到十分忧虑,希望前去剿匪的九条大人一切顺利,重还天下一个平静。 最后她在信里大加赞扬九条裟罗的武勇与忠诚,有意择日登门拜访云云。 就这一封信,神里绫人看了也不得不感叹二百姑娘好精准的眼光。从此以后九条孝行彻底不会再信任他的养女了,九条裟罗在天领奉行中的职位也肉眼可见的到了头。 以她耿直的性格看,说不定还会拐回头将柊二小姐视为知己 半个月后,九条大将在八酝岛海滩战场被海祈岛贼子设伏所伤,为了尽快稳定局面三奉行合议拿出了个新办法由九条裟罗代替九条大将掌管幕府军,即刻出发前往八酝岛督战。 会出现这种结果一点也不奇怪。世家的下人们自成小世界,九条裟罗以为别人给她写的信只有她读过内容,实际上早有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九条孝行和他那在外征战的儿子差不多同时知晓此事。 在九条家主看来柊二小姐多嘴多舌有冒犯之嫌,养女裟罗虽有逾距之嫌该用还是要用,但是在九条大将眼里事情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这哪里是问安信?分明就是劝进书! 原来九条裟罗早就在三奉行内笼络了大笔人心,她想做什么?是不是想取代我成为新的天领奉行? 曾有勇武过人的天狗追随于鸣神左右,颇受宠幸,难道九条裟罗也想那样吗?就性别而言同为女性她确实更容易靠近鸣神 该死的!这件事父亲甚至瞒着他根本不说! 想要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看来是只能立下不世之功了! 然后他就挥兵轻出,被早就风闻消息的海祈岛反抗军以逸待劳打了个措手不及。 五郎少年传递消息跑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也甘之如饴二百小姐有情报她是真给啊!鸣神岛的动静在海祈岛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样,二百小姐需要大家帮她拖住九条裟罗的行动,咱们这边也不能掉链子不是?! 珊瑚宫大人说三奉行越乱局势对海祈岛就更有利,她一定有道理。 第54章 柊二小姐想要登门拜访九条小姐与其结交的计划终究还是没能实现。一是二小姐自己因为习作屡次惨不忍睹而被愚人众执行官限制了人身自由,二是九条小姐领了军令出门打仗,且顾不上闺中情谊。 鸣神岛在仲夏季节送走第二位九条大将,没能与九条小姐缔结友谊的柊二小姐在木漏茶室见到了白鹭公主。 也许算是某种东方不亮西方亮?斯卡拉姆齐被叫走处理一些普通愚人众做不到的事,只要他不在,至冬使领馆内就没人能限制二百行动,她收到托马送来的请柬看了一眼立刻表示出欣然赴约的意愿。 神里绫人对二百始终抱持信任但防备的态度,生怕她跳起来咬他妹妹一口似的。倒是神里绫华对这位画风清奇的姑娘好奇满满女孩子一旦起了好奇心就像猫儿闻到了鱼味儿,拦是根本拦不住的,疼爱妹妹的神里绫人不愿意让唯一的亲人涉险,但他更不会枉顾绫华的想法专横干涉她的人生。 除了家主以外我家小姐也在茶室,她一直很想与您交好托马先给客人做了些小提示,二百眨眨眼:白鹭公主是全稻妻最可爱的女孩子,有谁会不想成为她的朋友? 家政官把手摊开,挤眉弄眼表情鲜活。 我记得几天前才听到您用原话这么对长野原烟花店的宵宫小姐说,上周是绮良良,上上周还需要我帮忙回忆么? 但我没这么对久岐大佬这么说过,对吧!二百停住脚倒回去几步,从路边樱树上折了枝开到正好处的樱花揣进袖笼。 鸣神岛的樱花受雷神庇护,一面凋零一面盛放,永远不会错过花季。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木漏茶室,二百走过梢身边例行笑着冲她眨眨眼,梢抱着刀面无表情今天也在思考为什么勘定奉行府二小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但凡换个佩刀的敢如此戏弄她非得把门牙打下来不可! 进了障子门就遇到太郎丸的热情飞扑,柴犬腿短,跑起来就跟贴地飞行似的。二百松开拢在怀里的小白,一猫一狗很快玩到一处,太郎丸用脑袋顶着小白跑去后院撒欢。托马默默递了根打扫猫毛的羽毛棒,二小姐接在手里比划比划,几下就轻松扫干净身上过于显眼的白毛。 如今她日常穿的就是天守阁上那套灰衬黑色男式振袖,衣衫上用金线绣着漂亮的花卉图案,阳光下衣袖翻飞间总会不经意带起一片金色涟漪。 潇洒!帅气!好看! 奈何一沾猫毛就特别显眼,活像个走到哪儿就掉毛掉到哪儿的蒲公英。 不是说不能穿男式振袖,你就不能换个颜色?浅色的不行?粘上毛也不至于那么明显。托马绕着圈帮她检查,确定是个能正经见人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二百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一声不说话。 第58章 人总要花点精力才能牢牢记住某些重要的事都说只有彻底的遗忘才意味着真正的死亡,那么是不是只要不忘,那个人就会留下? 好吧托马放弃这个话题。 至少她现在看上去比之前几个月恢复了不少人气儿,万叶随死兆星号离开稻妻的那天二小姐身上的黑气哪怕他都担心她想不开花钱雇凶刀掉九条家主。 还好还好,不管是多么痛苦的事,时间总能疗愈伤口。 神里兄妹坐在和室里烹茶,托马拉开门送二百走进去时神里绫人手里正提着茶壶为妹妹斟热水。见到客人到来,社奉行缓缓将茶壶放回桌面上。 他的动作舒缓而稳定,一点声音也没有。 柊二小姐,欢迎。他侧过身,胳膊挡在神里绫华身前:这是舍妹绫华,你们都见过,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这人行事作风心机手腕暂且不论,却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好哥哥。二百坐在神里绫华对面,爽快接受了神里家主推来的茶盏:神里小姐好,许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呐。 说着她从袖笼中抽出那支樱花,手腕一抖就戳在茶宠的窟窿眼儿上:鲜花赠美人,想来鸣神大人不会计较我借花献佛。 那支樱花斜倚得妙,粉嫩花瓣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极其顽强,被人来来回回折腾还是结结实实留在树枝上。 谢谢你,很好看,我很喜欢。神里绫华将切好的和果子端来放在二百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回赠,且送一份点心吧。 女孩子们之间的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神里绫华有意结交,二百也不想在一个妹控面前故意欺负他的妹妹,断断没有无法相处的道理。寒暄过后白鹭公主提议下将棋,这玩意儿二百在勘定奉行府学过,但不精通,她不能精通,至少不能胜过千里小姐。 我棋艺不精,仰赖神里小姐多多包涵。她笑出两枚虎牙尖尖,神里绫华含蓄的抿嘴微笑:我也只是初涉棋道而已。 神里绫人微笑着坐在旁边负责端茶倒水,可惜这份悠闲并没有持续多久。拉门外传来清浅脚步声,托马的声音低低传入室内:家主大人,璃月那边的加急消息。 作为合作伙伴柊二小姐无意是个很靠得住的人,璃月的情报没必要刻意避开她。 什么事?社奉行停下动作,下棋的两个少女随之一起看向门口。托马拉开半扇门道:有情报显示那位解决了璃月危机的旅行者正打算渡海朝稻妻来。 蒙德风魔龙事件里也有他的身影。 门外的终末番成员补了一句。 二百推开棋盘:忽然想起我这几天也该去看看藤田税官奉行大人把自辩的折子准备好,明儿或许用得上。 毕竟她也不能天天紧着踹九条家的大门,据说九条孝行那嫡嫡道道的长子被人抬回来后就总是不大好,这几天九条大人干脆人都不见了,看在伤员的份儿上暂且换个弹劾的对象。 神里绫人默默点头,明面上柊二小姐就是柊慎介放进三奉行之间的一尾鲶鱼,实际上她自有一套独立的行事准则,如果没猜错的话下一个被弹劾上鸣神案头的就该换成勘定奉行了。 今天和你相处很开心。神里绫华温柔的看着二百,希望下次还能有坐在一起下棋的机会。 二百抬手划了一下,挥开的振袖在空气中划过悠然的弧度:我也这么希望。 她起身很干脆的走掉了,绝不多听别人家半句隐秘情报不是这样探知的,贴着脸听能听到什么。 神里绫华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兄长神里绫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怎么样?你对她有新的认识了吗? 少女抬起眼睛:柊二小姐的棋风像把能击穿一切的短刀。一往无前,孤注一掷。 她想抵达的彼岸,究竟在哪里? 既然你已经对她有所了解,要不要进一步接触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他笑着给妹妹斟茶:贵族女子之间的来往固然要考虑到家族利益,但我不是要让你受委屈才做这个家主的,放松些。 神里绫华投过来感激的眼神:谢谢你,哥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神里绫人给她切了块甜点心:柊二小姐理解什么叫做最后的家人,我也是确定了这一点后才敢放手任由你靠近她。 是这样啊那支斜倚在茶宠上的樱花徐徐落下花瓣,少女低低叹息: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社奉行温声安慰妹妹:应该很快了,用不了太久那个变数就会穿过雷暴和雾霭来到稻妻。 嗯,我会安排托马先行观察一下,毕竟隔了那么远,传言总有失真的地方。神里绫华重新打起精神,真希望这一切都赶快过去,也许二百的心情也能好起来。 二百这会儿的心情严格来说不好也不坏。 离开木漏茶室她还真径直去了勘定奉行位于鸣神岛的税务衙门,话说走马上任后她问都没有过问过衙门里的任何事,放手让武士们和税务官藤田你争我斗。武士们巴不得把藤田拉下去再内部竞争鸣神岛税务官的职位,藤田当然不愿意失去这份传家宝一样的工作,两边文斗武斗都有,时常要闹到二小姐面前求她公断。 公断是不可能公断的,公断的话无论武士们还是藤田先生都有被叉出去打的风险。为了税务衙门的平衡,只要不是触到民不聊生的底线二百就按照抽签顺序一三五武士们有道理,二四六藤田先生有道理,周日休息。 这样一位糊涂但能代表家主的上官大家都喜欢,最主要的是她不会把手伸进仓库抓上一把,没有利益往来所有人都愿意捧着柊二小姐。 哪怕她的数术很成问题。 万事不沾手的吉祥物突然空降,心里有鬼的人虚是虚,但并不害怕。还是那句话,二小姐她数术不行啊!她能看懂账本吗? 糊弄她跟玩儿一样。 被人迎入衙门面对一堆笑成菊花的脸,二百心里想得完全是另外一件事太好了,下次就由社奉行弹劾勘定奉行吧。本来找不到太好的理由,现在二小姐来了!瞧瞧这满桌散乱的账本想必胡乱改上一笔也不会有人细查吧! 第55章 二小姐安好! 勘定奉行的税务衙门不存在认不出人的误会,二百刚溜达到门口那两个门房一个赛一个嗓门儿大,腰也一个比一个弯得猛。 柊家主治家有方,就像他善于治理一国赋税那样,尊卑分明谁也不敢造次。 被人恭恭敬敬迎入衙门,藤田夫人立刻领着一家子嗣出来见客。毕竟上官是个年轻姑娘,藤田税务官有曾经在至冬使领馆与二小姐轧苗头失败的经历,自认不太会讨二小姐喜欢。不过他不会讨喜没关系,夫人能讨喜就可以,如果子嗣中能有人讨到二小姐的好则更棒。哪怕她只是勘定奉行的养女,但经过柊家主亲口当众承认并委以重任,这份含金量就和其他养女不一样了。 奉行府内那一院子的养女还都是分家送来的女儿呢,做过大小姐的侍女和伴读,身份和起点不能说不高,至少也高过稻妻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如今嫁得嫁送得送,当时看上去风光无两现在又怎样? 奉行大人只看那人有没有笼络的价值,丝毫不会考虑其他。庭院里娇养的副小姐们是他操纵控制利益集团的缰绳,仰赖他人鼻息生活的女孩们脖子上何尝不是也被他系了根绳索?她们没有独自谋生的能力,稻妻也没有那个环境,养女们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在夫家站稳脚跟,想在夫家站稳脚跟就必须仰仗娘家的扶持柊慎介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必须做什么,哪怕他要她们趁夜色切下丈夫的头颅,她们也得咬着牙办到。 一圈看下来倒不如二小姐如今手里有权身后有人脉过得潇洒,哪怕别居另住也无人敢拿来说嘴。毕竟她是奉了家主的命令留在至冬使领馆,属于技术工种,一般人干不了这份活儿。 能让她挂名主管离岛-鸣神岛的关税就更说明柊家主对二小姐的安排不一般,这样一位能干的小姐若是有幸落在自家可就太好啦! 于是哪怕藤田少爷们并不愿意也还是不得不跟随母亲和姐妹们一起向二小姐问好。 她妖异的异色瞳使得本人多了股非人的艳色,假如这样的姝色生在个舞娘或花魁身上他们会很高兴坐在她的裙摆下随着冶艳的靡靡曲调徜徉摇摆。但这姑娘名义上是他们父亲的上官,她手里也确实有罢黜某个官员的权力,这就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可爱了。 第59章 因为她不是无害的,她手里拿捏着藤田家的命脉,所以格外不可爱。 我只是来看看,不耽误你们工作。二百眯起眼睛笑,我不懂这些,还是得依仗有经验的老人。 如果没有使领馆里那一幕,藤田税务官或许真就里外都糊弄着试图把她糊弄走。现在他可要老实多了,说话做事也谨慎许多:您来是应该的,我们为柊家主尽忠,自然也就是为二小姐尽忠。都是家里的账本,您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 她又不是天天都要跑来看,偶尔一次应个卯嘛,为奉行大人做事,大家懂。 藤田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二百脸上的笑容就像被黏上去一样得体。 税务官一家外加他手下的属官就跟金鱼屁股后面沾着的便便一样跟在她身后行动,走过一处又一处精巧严整的园林,藤田私心觉得二小姐心情应该还不错,他向太太使了个眼神,藤田夫人拉着自己生的儿子走得稍稍快了些,更靠近二百:您看那边的樱树怎么样?稻妻的造景艺术在很多地方学习了璃月的风格,但又和璃月不同,毕竟璃月是璃月稻妻是稻妻 藤田的夫人正是前代勘定奉行的养女,严格来说她是现任勘定奉行柊慎介的妹妹,一把年纪还要辛辛苦苦哄新晋的后辈,也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不过不管怎么想她都全方位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高雅情操以及艺术品味,就像展示一只琉璃晶砂落地花瓶那样。 二百只管点头。 是啊,璃月是璃月,稻妻是稻妻,稻妻自有国情在此,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只是勘定奉行在鸣神岛一地的税务衙门而已,就已经修建得雕梁画栋一步一景,当得美轮美奂四个字。 她把这个新从散兵那儿学到的词用出来,被人如此盛赞的藤田夫妇脸上很是得意。 当年教习也说过我是养女中最好学、品味也是最好的,幸亏如此,今日才不至于让二小姐觉得索然无味。藤田夫人很自然的回头看看心不在焉的儿子:这孩子还在为公事忧心呢,实在不好意思 她想说的是藤田先生这么多子嗣中只有她的儿子得到父亲青眼有继承家业的希望。二百假装自己没听懂。这位藤田少爷她知道的,外城赌场里的老常客了,经常被久岐大佬挂在嘴上警告荒泷派的成员。 嗯嗯。二小姐很给面子但不太礼貌的胡乱回应了两声,然后就像是想要转开这个话题那样问道:那些被家主派来的武士们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这个问题只有藤田税务官能回答,他故意让人堵住报信人的路,就是要让二小姐觉得武士们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忠心耿耿。 他自己写信向奉行大人打小报告分量显然不足,只有二小姐也认为武士们不堪大用税务衙门里才能恢复到藤田家一家独大得旧日景象。 啊他拖着稻妻官吏常用的官腔,充满岁月带来的陈旧油腻感,武士们呐,他们忙得很,非常忙,不好随便去打扰的。 在稻妻什么事能比接待上官更重要呢?连上官你都不能侍奉好,还有什么事能做好! 二百还是笑:嗯嗯。 武士们可不能走,武士们前脚走,后脚藤田就能把她架到梯子上下不来。现在这两边都想从她这里争取好感,做事也相对拟人些。如果只留下任意一边这份拟人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到时候税务衙门就会成为稻妻生物多样性与大缺大德展示台。 【明明他们也曾经困苦过,为什么一朝翻身却要用更甚于自己所受苦难的百倍千倍去为难后来人?】 她很想找个人提问,但是无处可问。 藤田税务官没能从二小姐脸上看出有利于自己的表情,当然了他也没看出不利于自己的倾向。心里一边暗骂这姑娘不容易讨好,一边不停安慰自己她不愧是被奉行大人看重的姑娘。 差不多将税务衙门内的园林景色欣赏了一遍,藤田夫人建议二小姐去茶室坐坐,也好叫家里的孩子们表演茶艺。 今日园中微风,还是廊下品茶赏景更风雅呢。优雅的贵妇人捂唇轻笑:离岛的樱花没有鸣神岛多,那边只能赏红枫。当年还在勘定奉行府时姊妹们欢快游戏真令人怀念啊 字里行间全是她对那已逝青春的惆怅惋惜。 众人停在木质台阶前,早已等在这里的侍女向前伸出白皙手掌她在等贵客将木屐脱在手上,替来客脱鞋就是她在这里站上一整天需要做的事。 她的年龄与二小姐相仿,想想不久之前自己过得还不如这个少女,二百浅笑着弯腰褪下木屐交给她:辛苦你了,谢谢。 藤田一家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难为他们嘴上还要不停称赞什么爱民如子、圣贤遗风、温柔体贴之类鬼扯的话。 您实在是太温柔了!藤田夫人的表演水准明显高出家庭平均水准,不愧是前代勘定奉行的养女。 来了来了,又是那种感情充沛到快要溢出来的感叹句。二百无缝切换上光华院款低眸的神态:哪里是我温柔,大家都是鸣神的子民,理应互助不是么。 是的,您对鸣神大人的心再也没有那样真的了!大家嗡嗡嗡的齐心合力把这一节演过去,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演技万分满意。 踏入檐廊,武士们才匆匆忙忙赶来觐见二号主君。这些刚刚摆脱困窘生活的武人可比藤田一家要扎实多了,见到二百站在台阶上,十来个人单手扶刀咔咔咔单膝跪在青石板地面上,低头低得一点也不含糊:二小姐! 不得不说,就视觉效果而言他们整这一出可比拖家带口逛院子让人心里舒服多了,甚至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膨胀感。 起来吧,二百不是来捧一踩一拿捏人的,无论藤田还是武士,她的态度都差不多: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过去的两个月里我总想着要多给大家些磨合的机会,可惜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她就着檐廊挥袖坐下,身形宛如潇洒少年,廊下左右等人额头上一下子出了许多汗。 二小姐 这两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都有数,柊家主懒得管这种小事,只要交上去的税节节增加就行。但二小姐不会不管,如果真闹出人命她是要担责的,也怪不得会突然抽时间出现在衙门里。 大概也是每天看告状信看到厌烦。 泾渭分明的两个小利益集团互相瞪眼呲牙,武士们反复摸着刀,藤田税务官身后的属官们也频频看向门外税务衙门养得有私兵,要不然怎么能让那些刁民按时足额缴纳税金! 摔杯为号!摔杯为号! 柊二小姐少年模样似的撑起下巴失笑:要打架吗?还是你们要在这里模仿一场御前决斗? 她的语气要多轻松有多轻松,手下两拨人剑拔弩张也没能让她动气。 武士们到底更年轻反应也更快些,压在刀首上的手立刻放下:请您责罚! 藤田税务官紧跟其后追加稻妻传统艺能:非常抱歉! 九十度,私密马赛,咔咔咔。 二小姐终于认认真真把每个人都仔细看了一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说什么不得了的话时这个少女还是挂着那抹看不出深浅的笑意:冷静下来就好,我能去书房里转转吗? 她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第56章 难耐的寂静之后藤田税务官先活过来,他诚恳又急切的表示二小姐想看什么都可以,税务衙门里绝没有瞒着她的任何事。武士们在这方面就弱多了,毕竟他们还没能成功把持住税收工作的各种细节对收税的认识还停留在敲门、踹门和砸门上。 二百撑着膝盖起身,顺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那就去看看,你们想好该告诉我些什么,那些小孩子闹别扭的赌气车轱辘话就不必再提了。 说完她示意藤田前面带路,顺利被领到书房里坐着喝热茶吃点心,面前的桌子上乱七八糟摆着一堆又一堆账本收税的第一步当然是要知道该收多少能收多少。 这些都是鸣神岛上各家店铺每月的税金,包含了人头税,置产税,房屋税,消费税,酒水税 好家伙,林林总总下来十好几二十几项。 这些税都是针对普通人的,如果是有地产的武士家庭就不一样了,武士乃是士,不算平民。作为得到他们效忠的回报,自武士以上的大小贵族享受各种各样的免税条款,等级越高免得越多。最普通的武士只需要缴纳人头税和置产税、房屋税三项,哪怕只是这样也比老百姓要轻松得多。 第60章 百姓们就算在自家花园里种棵葱也要交税如果他们能有花园的话。 二百随便瞄了一眼,头痛欲裂。 她确实认不全字,数术也仅限于最简单的加减,但她不傻!这都是些什么税种名目?这是收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本子上写的死刑缓期执行名单! 另一本更是离谱,鸣神岛上谁家娶了新妇谁家降生了婴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娶媳妇是不是家里人口增加了?添丁是不是一个道理?你家人头多了!得加钱! 藤田先生,真是调理税务的一把好手呐!二百叹为观止,似乎明白天守阁房顶上刷的金漆都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哪里是把金子磨成粉调和在清漆里?被碾碎的分明是稻妻普通人的血、肉和骨头!也不知道雷神住得安心不安心,反正她这在勘定奉行府吃了六七年剩饭的人只觉胃中翻江倒海。 算了,反正我也看不懂这都写得什么,你把这一季的税金记录拿来给我看看。二小姐扔开每本都只翻了一页的账簿,藤田税务官脸上的表情更加骄傲:在这里! 他打开一张盖有印信的公文给二百看了一眼,里面的数字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就鸣神岛这巴掌大的地方,亏得税务官能榨出这么多油水。 书房外的武士们终于没能耐住性子,他们想清楚该说些什么了,吵吵嚷嚷喊出许多让二小姐感兴趣的事:藤田私自拿了府库中封存的财物在外放高利贷!二小姐,鸣神岛所有的高利贷全都是他在背后控制! 二百本以为武士们出首要告藤田挪用公款中饱私囊,谁知道他们说得完全是另外一件事:这家伙收了利钱居然不上交! 柊二小姐: 今天也是因为太过正常而与你们这些人格格不入的一天。 勘定奉行将稻妻国库视作私库也不是一代两代,毕竟你把老鼠放在米袋旁就不能指望这玩意儿不偷米。经过数代苦心经营稻妻从上到下所有与财货相关的官员全都可以算作柊家的家臣,所谓家臣就是吃主君俸禄给主君消灾的存在,一切都是主君的恩赐,严格来讲不存在私产一说。藤田可以放高利贷逼死老百姓,然而他不可以把得来的钱偷偷昧下,逼死老百姓只是他太想进步太认真去执行主君的命令,赚到的钱不上交就要牵涉到忠诚问题了。 忠诚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忠诚。 孰轻孰重,在稻妻衡量标准可是很不一样的。 藤田先生?二小姐漂亮的异色瞳微微睁开,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藤田噗通跪得结实,身后跟着矮下去一大片:二小姐!我!我 他连冤枉都喊不出,武士们闯进书房递上证据从被白吃黑的催债打手那儿拷问出来的。他们将这东西揣在怀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为得就是方便及时告状。 这个事情我不能自行决断,二小姐坐直身体,茶水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她无措的看看跪着的藤田税务官,又看看站得笔直胸口剧烈起伏的武士,不如修书一封递到家主面前,由他老人家公断? 还算不枉费她发动那么多人明里暗里帮忙抵把柄,这些武士们做事的效率真不行。 这样吧,你们一边出一个人,搭伴回离岛。糊涂上官好像真的有点糊涂:我得给藤田先生一个自辩的机会,也不能寒了武士们的心呐! 可她说话的语气是那样诚挚,眼神是那样不忍,大约真的希望两边能和和气气一起做事:你们觉得怎么样?反正最后都是家主裁断,我在中间转述一遍难免有所偏颇。 无论武士还是税务官都觉得她这是想要偏袒自己但又不好做得太显眼。 说干就干,二小姐马上就磕磕绊绊愁眉苦脸的写了封信出来,一式两份交给两边:税务衙门这边,我先受点累替你们盯几天,可要早点回来呀! 挥袖送别即刻向离岛出发的两派领袖,柊二小姐揣着袖子笑眯眯向藤田夫人和剩下的武士们告辞:没事儿,家主一定会公断的,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要回使领馆那边去了,各司其职才能让家主放心。 哪里哪里,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藤田夫人有心留她过夜,但是她更担忧丈夫,眼看亲儿子支棱不起来的模样又不愿便宜其他小贱人生下的孽种,几番思量后她毕恭毕敬送二小姐出门,家主那里还得您美言几句。 两人双手交握时藤田夫人顺势塞了枚纯金嵌珍珠的小东西这玩意儿本就是准备来送给二百的,只是方才还没来得及铺垫完武士们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没关系,事儿不大,最多也就补足差额,家主人很好的。 二百笑得情真意切,事儿确实不大,起码今天不会大。 旁边也跟来送行的武士们虎视眈眈,谁都能看到藤田夫人的小动作,有的年轻人脸色立刻发红,很有点怒发冲冠的意思。 二小姐侧过身来看着他们轻轻笑了一下,反应最激烈的武士只觉自己的袖子被人狠狠扯住。 目送年轻姑娘缓缓走出视野范围,年轻的武士转头看向同伴,后者冲他挤眉弄眼:你以为二小姐为什么让那两人结伴回离岛?二小姐分明是向着咱们,你可不要冲动! 怎么会?!年轻的武士愤愤不平:她收下了那个女人的私礼! 啧!你是不是傻!同伴直摇头:想想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人迹罕至又有海乱鬼盘踞! 两人去到家主面前分辨自然两边都有道理,但要是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抵达离岛呢? 武士可是佩刀的呀!你挂在腰上的刀难不成是个摆设? 也许家主会愤怒吧,但死人和活人的价值是不一样的。璃月有句古话叫做死无对证,说得不就是这种时候么。 一群武士马上闭紧嘴巴,心里敲打着兴奋的鼓点走回居所。再看这税务衙门里的景色也好了几分,将来都是他们能住的地方! 二百揣着袖子溜回至冬使领馆,这会儿运气不大好,赶在门口被任务归来的散兵抓个正着。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斗笠下传出来熟悉的讽刺挖苦,二百都快免疫了。这家伙进进出出总要带个斗笠遮住脸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嘴太毒,生怕出门在外被人认出来就地打死? 不然明明生得那样好看,为何非要藏头露尾? 呀!,二小姐哗一下子笑开:瞧瞧是谁出现了?这不是我的牢头吗! 柊二小姐终于成功从猴子进化成人了?散兵抱起胳膊非要分个高下不可,二百回得异常流利:这不是有您在前面打了个好样儿么。 少年突然静了一下,冷哼着抬脚迈过门槛:还不快点滚上楼去! 滚不得啊,我怕我晚上咳嗽吵着您睡觉。不管他叫嚣多少次自己一定会打女人,只要没有真动手较量二百根本就不在怕的,甚至还能在拌过嘴后无缝衔接一句欢迎回来。 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太亲切吧没到那个份儿上,太生疏吧她等会儿还用得到这位御用家庭教师。 散兵脚下又顿住,少年压低斗笠边沿,恶狠狠道:聒噪!碎嘴子!话痨! 说完气呼呼踢开闷头偷笑的守卫横冲直撞闯上楼梯。 二百同情的看着那个弯腰下去揉捏小腿的愚人众:你还好吧,要不要找人换个班? 还成!倒霉的大胡子马拉卡佐夫裂开一条缝:六席大人没用多少力气。 别看那少年瘦小伶仃的样子,他要是卯足了力气踹,踹死个把人一点也不是问题。 第57章 狠狠笑话了卡拉马佐夫一顿,二百抄着袖子回到使领馆三楼。女士和她的副官还在外面出差,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回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散兵做了什么能被他的同僚又怕又嫌到这种地步。 不过看在同为稻妻人的份儿上,二百还是愿意敲敲他的房门多问一句主要还是偷偷兜回来的账本她看不懂,得找个能看得懂的人帮点小忙。再说了柊慎介不是跳了至冬人的票吗?据说那个任务现在移到了斯卡拉姆齐手上,但凡和税有关的事儿他不会不感兴趣。 老乡!救救啊老乡! 她溜回自己的卧室,从密藏着的神之眼里取出一本看上去最拟人的记录,出门左转隔了一道门敲响六席执行官的房门。 斯卡拉姆齐先生,您在吗?她还没来得及说后半句,房内传来散兵暴怒似的声音:给我滚远点! 第61章 二百怕他吗?二百不怕。这家伙虽然总是臭着一张俊脸,但却是个有问必答的实诚性子,你别管他语气耐不耐烦说话好不好听吧,反正肯定有回应。而且他还从不为难老人和孩子,道德水准高过稻妻百分之九十九的贵族官吏。 可是我从税务衙门带回来了部分账本,您确定不看的话下午就还回去了哦。她从这句话的第一个字起就迈开腿向后退了两步,话音刚落门板被人大力踹开,带起的风刚刚好吹起她额前碎发。 散兵咬牙切齿:滚进来!闭紧你的嘴巴,敢出去乱说你就死吧! 他没来得及穿那件黑色外衫,上身只裹着件黑色紧身衣。 哦哦!二百赶紧跟在后面走进他的临时居所。 房间里极度简单,甚至就跟监狱里的监舍一样,一张硬板床,一张书桌,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散兵的斗笠挂在床头,他那没来得及穿的外衫就扔在斗笠旁,隐约有道裂口。 书桌上摆着展开的工具箱,比家用修房子修家具的那种更精细,工具种类也多了好些。少年意识到她的视线停留在工具箱上,猛然转过身几乎贴在二百身上笑得恶意满满:你在看什么?哈!现在才知道害怕? 主动走进怪物的巢穴,果然是个蠢货。 二百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弄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 您要修什么?手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用不着这么嫌弃自己。 散兵: 哼,蠢死了。他嘀咕了一句,瞬间退出去老远。二百鸽子歪头:我手艺很好哦,真的不需要我帮您看看咩? 闭嘴!他又开始生气,叮叮咣咣收拾好工具箱扔开,大马金刀的坐在主桌旁敲敲,就跟个判官在死刑名单上敲章一样:账本拿来! 行!二百爽快得很:但是我看不懂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从袖子里掏出卷成卷儿的账册,散兵一把抽走翻开细看,一页一页看了好一会儿少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尔泽布,这就是你那个雷电将军治下的稻妻? 有那么好笑么二百侧过头小小声吐槽,反正最后结局都是火龙烧仓。 我要你做件事,他扔开那册废纸,事成之后我可以在愚人众中给你留个位置,听罗莎琳说你不愿意离开稻妻去至冬,跟着我做副官如何?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稻妻人,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二百一个字没说,捡起账册转身就走,甚至胆大包天将门板摔得山响。 呵呵呵呵呵呵,散兵单手盖在脸上笑得阴暗,找死的废物。 稻妻这几个破岛到底有什么值得人为之前仆后继弃身锋刃的地方?一个两个心甘情愿为了它宁可粉身碎骨你们爱它,它爱你们吗?主宰它的神明爱你们吗? 不!那个神明什么都不爱,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抛弃遗忘! 等到下午二百自己消了气,又跑过来敲门她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咨询。社奉行神里绫人是她的合作者没错,但也不能事事都找他。 这回散兵的嘴巴没有再发出奇怪话语,还是拿着那本账册给她大概讲了一下这种东西要怎么看。 一出一进得是平衡的你懂吗?买了东西就要花钱出去,钱没了东西不能不增加,仓库突然多出来东西或是少了东西账上的钱就得有个说法和出处。征税应该看经营所得,不是这家人还能活多久。 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小小吐槽了一句,二百假装自己没听懂。 这里是写错了吗?她指着其中一个数值:我在料亭吃过这道菜,明明没有这么贵。 散兵翻了个白眼:你该问这本账册上有几个数字是对的,反正我现在还没找到,也许你这样的天才能找到? 二百: 柊慎介这是作大死啊! 我这里还有个东西,能不能改改尾巴上的字?她把偷摸来的公文打开给他开,散兵只看了一眼就冷笑:我说为什么每次来稻妻都会发现这里距离天空更远,再用点力气刮的话迟早有一天能刮到深渊头上吧。 深渊是啥二百几乎没听说过,她不对此表达任何看法。 你就说行不行!再挂着张脸可就不礼貌了哦! 散兵一掌把桌面拍出数道裂痕:我刚才给你讲的东西你听没听?数字两端必须平衡,单改一个结论有屁用! 哦这么说二百就懂了,我明白了,再见! 也就是说她想动府库就必须让账本上的数字看上去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少女挥袖走人,连片纸都没留,妥妥的用过就丢。 出门拐来拐去溜进木漏茶室,半小时后她从社奉行手里借到了他的万能管家托马。 虽然但是,我实在没想到以谨慎著称的稻妻人能攒出如此疯狂的主意柊二小姐找上社奉行只有一句话我能制造出勘定奉行税务杂乱无章的证据,你要不要。 神里绫人当然要,就像武士们状告藤田税务官放高利贷私昧收入一样,弹劾勘定奉行横征暴敛是没用的,柊慎介横征暴敛收上来的钱大头都用去哪儿了这事儿不能深究。要弹劾也只能弹劾他办事不力,账本乱七八糟。 然后托马就被派出来出差。 明天一早我从正门进,你看准机会翻墙进来,我会闹出点乱子引走府兵,然后你就溜进府库只拿摩拉,拿了就走,至少要拿这个数的量,一枚神之眼不够就把你家社奉行的神之眼也借来用! 要论偷鸡摸狗,二百她是专业的。 托马抓狂:自由的蒙德人里也没有能自由成你这样的,法外狂徒啊你!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同父同母流落在璃月名叫张三的兄弟? 你胡说些什么啊!我可是找了专业人士咨询,柊慎介账本做得不错,单看某一处是找不到把柄的。二百得意得很。 专业人士:愚人众执行官。 就问你够不够专业! 两人偷偷摸摸商量妥当,二百回到使领馆顶着散兵玩味的目光从厨房领了晚饭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白一屁股坐在脸上坐醒,柊二小姐从脸上端开逐渐有猫车迹象的小面包,轻轻在猫屁股上拍了两掌:闷死我你可就真得出去当流浪猫了哈。 猫咪用喉咙眼里的咕噜声作为回答。 更衣洗漱,她精神十足的用过早餐才出门,又在门口看到戴着斗笠不知道朝天守阁眺望什么的散兵。 早啊斯卡拉姆齐先生,再见斯卡拉姆齐先生!光速吟唱完毕二百一溜烟跑掉,散兵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酷的哼。 他倒要看看这位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柊二小姐究竟都在做什么。 按照原定计划,二百从使领馆溜达到税务衙门。今天迎接二小姐的排面儿比昨天更加隆重,不光藤田家的属官有一说一全到了,那些武士们也换了笔挺的新衣服,刀鞘擦得干干净净。 大家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二小姐还是像昨天一样的好说话,非常的乐观,也许今天下午他们就会回来,别耽误工作。 昨日上午与神里兄妹道别时她可是清清楚楚告诉社奉行大人自己要去税务衙门,神里绫人能让从鸣神岛出发前往离岛报信的任何人活着抵达吗? 不可能的,就算是税务官和武士同行又怎样,终末番执行任务只看主人命令,符合条件就意味着格杀勿论。 所以那两个人都不会回来,而柊慎介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得到鸣神岛税务出问题的消息,他只能在被弹劾后详加查验然后发现一切都是意外并且死无对证。 要怪就去怪海乱鬼吧。 至于说税务衙门的主官嘛,二百还真不稀罕做,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那不是钱!那是一具又一具稻妻人的尸体!拿在手上扎得手疼! 耳边二小姐仁厚的赞叹不绝于耳,少女转过身背对众人冷笑,这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她的确不太会写仁厚这两个字,面前这些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先生们估计也不会写。 第58章 香茗,佳果,龙脑香。 如果不去想这些美好的东西究竟从何而来,这日子大约就是神明也能过的了吧! 二百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书房椅子上一口气加了四只软垫,生怕她感到不适。藤田夫人专门交代了下人,务必不能让二小姐娇嫩的肌肤被冰冷坚硬的木头磨痛不管她之前什么出身什么地位,至少现在她手握特权踩在所有人头顶。 第62章 哈二小姐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昏昏欲睡。 她只要人在这里就算足够负责了,许多领了一部主官的贵族子弟从来不在部门露面,偶尔想起来随便打发个身边亲信走一趟问问都要被人夸赞勤勉。横向比较一下,柊大人亲口承认过的养女果然不同凡响。 夫人说二小姐许是累了,需得好生休息。藤田夫人身边的心腹走进大书房传话:不如辛苦诸位换个地方继续忙碌? 总不能把主官从书房赶出去吧!再说了主官是位年轻小姐,养神时旁边不好守着这么多臭男人。 属官们纷纷点头称是,反正喝茶聊天嘛,在哪儿喝不是喝?没必要非得留在大书房。武士们颇有微词,但是碍于男女大防还是屈服在规矩之下。 大书房里很快就撤得只剩下二百一人。 侍女们为她盖上锦被,轻手轻脚退到外面去守门。没过一会儿管家过来喊了个侍女去做事,又过一会儿一个侍女说她肚子疼要去茅厕,很快第三个侍女说她要去厨房为二小姐准备些甜食好等她醒来后用。最后一个侍女左看看右看看,憋足力气打了个喷嚏出来不得了!生病了怎么能在贵人跟前服侍?万一过了风魔病气可怎么是好! 于是她匆匆忙忙也跑了个无影无踪。 庭院里的樱树不停有花瓣随风飘落,风势忽然大了些,书房所在的院门被人轻轻推开。 这样真能有用?藤田少爷一脚站在门外一脚站在门内,回头看向身后塞了只瓷瓶在自己手里的母亲:柊二小姐漂亮是漂亮,可她字都认不全,一点风情也没有,甚至不如外面娼寮里的姑娘,娶个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我总不能拿她招待朋友吧!藤田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他满脸尽是不耐烦:她从前在柊府做什么的随便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得到,还敢对着社奉行大发花痴,不会是家主已经拿她招待过神里绫人了吧! 我可不想戴个人人都知晓的绿帽子! 藤田夫人恨得差点踹他:闭上你的嘴!母亲还能害你不成?要是让她落在其他杂种手里,我宁可一碗茶毒死她!你不懂勘定奉行的作风,就算她和神里绫人有首尾又怎样?顶好带个肚子过来,那不就是拿捏神里家的现成把柄? 又没有要你对她多情深义重?过几年等你继承到税务官的位置后直接送她去影向山脚下的神社里清修不就得了,一个年轻女孩儿进了后院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藤田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居然还挑拣?! 显然藤田少爷想得和藤田夫人想得不太一样,不过母亲的劝说他还是听进去了,握紧瓷瓶穿过半掩的木门:那您赶快准备好喊人,可别让我被那个低贱的女人给弄脏了 他嘀嘀咕咕走过精巧的庭前小景,脱下鞋子蹑手蹑脚叩响书房门。 柊二小姐?柊二小姐您在吗? 没有回应。 香炉里下了迷烟,年轻女孩哪里撑得住。 他鬼鬼祟祟掀开水晶穿成的珠帘,伏案小憩的少女比宝珠泛出的荧光更让人心动。 奉行们的日子真是好过,不管什么样的美人儿想有就有。他这么想着,慢慢靠近那张几乎可以当成单人床的桌子,柊二小姐? 青年添添发白的嘴唇,刻印着青黑色的眼窝跟着探头的动作一块向上挑,活像只披着人皮的大老鼠。趴在几案上的少女眉目如画,她那双妖艳的异瞳安详的闭着,睫毛又长又密,鼻尖也很是精巧可爱。 娼寮里这个模样的姑娘哪怕在床上表现得像条死鱼也能成为花魁,玩玩总是不吃亏的。 他又走近了些,心如鼓擂哆哆嗦嗦,一惊一乍的掀开侍女先前盖上的锦被。 啧,怎么穿着黑色的衣服,看着跟丧服似的,晦气!他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眼睛死死盯着少女露出领口的颀长颈项。 细细的,好像稍微用些力气就能折断。 他再次鼓起勇气伸出手,得赶在母亲把属官和武士们重新引回来前把事情做好,到时候就说是这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勾引他。男人嘛,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没能把持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窗外的风一阵紧过一阵,藤田少爷满脑子都是打码画面。他抱起柊二小姐想把她放在书案上突然停下动作,疑惑的低头向下看去。 那双异色瞳冷冰冰的看着自己,胸口剧痛和着血的味道慢慢扩散开。 风停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嚎声惊动了纡尊降贵招待属官和武士的藤田夫人,如果是柊二小姐的声音她一定会怀着隐秘的喜意怂恿所有人一起赶过去护卫上官安全。但惨叫的不是别人的女儿而是她的儿子,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话术就完全用不上了。 大书房方向怎会传来男人的声音!武士们支棱得很快,抽刀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属官们紧跟其后掀着袍角跑,藤田夫人追在最后面。 她不能放弃,她必须赶到现场亲眼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买通的那些柊府下人都说柊二小姐打小就是块没脸没皮的滚刀肉,但是在武艺上并不值得警惕,只消几个老婆子就能把她捆成粽子拖走。 惨叫声一直就没停过,大书房的距离并不远。武士们先一步赶到,大脚踹开只开了半扇的黑漆院门,众人抬眼就见二小姐手里握着贵族女孩经常戴在头上的花簪,正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在藤田少爷胸口剜。 她的动作舒缓而优雅,就好像手底压得是块猪肉而非大活人。 救命!救命!母亲救我!藤田公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月代头都被揪散了大半。 藤田夫人急得直跺脚:你们!你们还不快去把二小姐扶起来! 关键是不能让她用花簪锐利的尖头再继续戳了啊!万一柊二小姐一个手抖真把这宝贝蛋戳死,她后半辈子可就要无依无靠了! 二小姐息怒,息怒 侍女们这会儿既不忙也不拉肚子打喷嚏,纷纷上前团团将二百围住,声音叠着声音劝:权当看在家主份儿上,且先饶藤田少爷一命吧! 二百冷笑着将花簪竖起又往下扎深了几分:放心,只要他不是个畜生,这地方就不会是颗心脏。再不济还有肋骨挡着呢,吃点小苦头,学学大规矩 她在藤田夫人惊恐的眼神中松开手站起身:藤田少爷可把我吓坏了,我正想问你的,守门的侍女都去哪儿了?明知道是我在院子里休息,怎么敢放个男人进来胆大包天往我衣服上碰? 误会!一定是误会!藤田夫人迅速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那香只要烧尽就不怕什么,谁还能从香灰里扒拉出来谁是谁的一堆? 只要咬死是个误会,柊二小姐再执拗也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她看看儿子和二百身上的衣服,都还算得上一句整齐,不由感到些许遗憾。这样就没有理由向柊家主求娶他这个与众不同的养女了,越想越觉得遗憾。 侍女们又是劝又是扶,好不容易才把二百从藤田少爷身边拉开。武士们一直在后面看着,立刻有人大惊失色道:不好!还是得先将花簪取下才方便将贤公子抬回卧房等待府医! 藤田夫人这辈子也没离开过鸣神岛,她不知道特殊伤口该如何处理。她只知道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被养父亲儿子的养女给伤到了,慌乱中注意力全都放在怀疑二百身上,没注意武士们拔下花簪的动作实在麻利得紧。 派人去请医生了吗?不能让藤田夫人受委屈呀。 二百顺着侍女们的力道向后退了几步,彻底坐实自己弱不禁风的刻板印象。 她挽起袖子堵在脸前面,嘤嘤嗡嗡一套接一套。 吓死我了,正在小憩之中,突然那么大一张脸凑上来。二百甚至不需要刻意放大声响,自然有人乐得帮她把惊恐的气氛拉到位。 什么! 武士们气得七窍生烟,刀都拔出来一半。 这一下可不得了,藤田夫人生怕那些武夫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利,果断喝令府兵向大书房聚拢。 趁乱溜进府库的托马:不是这么大一个金库在这里摆着,你们就不能整点不掉链子的事儿? 合着这税务衙门连个草台班子都不如啊,不管前面发生什么,看守府库的士兵欢欢喜喜拖着武器就跑去看热闹了。好歹留个应急的人呐,也别都跑这么干净,搞得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第59章 问:搬空国库需要几步? 答:三步。走进国库,拿东西,走出国库。 第63章 没了。 由于柊二小姐过于靠谱,以至于托马没有遇到任何挑战就完成了此项成就。他绝不是头一个能大摇大摆走进国库的人,也不是头一个看上什么就能拿什么的人,但绝对是头一个这么干的外来者。考虑到二百与社奉行协商一致的合作内容,家政管老老实实冲摩拉下手那些摆在架子上准备进献的奇珍异宝并不能无缝兑换成粮食,而且它们的目标实在太过明显,不方便后续操作。 轻松翻出税务衙门算不得太高的围墙,金发青年揣着足能砸死人的摩拉走暗巷拐到远离勘定奉行的街头逛了许久才进入木漏茶室。 缴税账册上的总数少说得划掉两个零,柊二小姐要么不下手,一下手必然照着敌人的大动脉招呼。可惜她不是个武人,不然稻妻又能多一个高手。 回到茶室内,他将此行所有细节一一向等在此地的神里绫人报告。 社奉行一边飞速批文件一边分身听他描述,偶尔抬头简单问上几句,很快又埋回文件堆。稻妻的官吏可以很轻松,一天到晚人影都不见一个,也可以忙得头晕目眩全看个人道德水准与素质。像他忙成这样的实属少见,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奉行里有两位望之不似人,社奉行如果也跟着随波逐流说不定明日睁眼就看到叛军围在床角上。 再说了,他这个社奉行的位置坐得也没有外人认为的那样稳当。稻妻人不是没有骨头,那后脊梁上生得全是反骨。只消他露出丝毫疲态与破绽,附庸家族就会一改谄媚温顺的狐狸模样,摇身变成凶狠贪婪地狼群一拥而上。下克上这个字眼从来都不是生僻词汇。 托马把水重新烧滚了三回,神里绫人终于放下手中笔管。 二百交给你多少摩拉?他捏捏山根,开始考虑之后的弹劾书上该写什么。弹劾勘定奉行这件事不能让柊二小姐去干,不是她不可以去做,而是做完后就得飘扬出海子告父是为不孝,大罪。 养女也一样。 所以他们商议好由社奉行出击打勘定奉行一个措手不及,再由二小姐弹劾社奉行作为报复,也能稍微洗一洗泼在她身上的污言秽语。 外面那些揣测柊二小姐与神里家主的粉红小段子大概已经演绎到r18都有些打不住的地步,二百要不是住在至冬使领馆说不定早被哪家昏了头的贵女带人堵上门羞辱。就没见过这么不在意清名的年轻姑娘,不说那些温室里的娇弱名姝,哪怕绫华面对此等境地也得难过上好几天。结果这位呢?甚至还能乐此不疲利用这份难听名声反手下出去一连串的套给人跳。 一个抬眸的瞬间他已经想了这么多,再看托马,正伸出手掌比了个大数字。 二百姑娘说反正她都要受委屈了,不如且将罪名坐实,也不白白在将来受这份委屈。 也就是说她已经想到走这一步棋将要付出的代价以及可能面对的局势,把自己也放在棋盘中果然是破石劈山、一往无前。 你把这些文件分好送下去,晚些见了绫华再讨论出个好法子将那些钱用出去,别辜负二百姑娘一片苦心。柊二小姐对这笔钱的用处有明确要求,假设今日社奉行敢把爪子伸进去抓一把,明日一早实打实的弹劾上书就会摆在鸣神面前,内容绝对不是神里绫人想看到的。 他想了下确认自己没有疏漏,起身准备返回神里屋敷。在外奔波数日不得归家也是常态,但若是能让稻妻更多人有家可回的话,这份忙碌倒也值得。 是,家主。托马留在后面处理那些已经批阅过的文件堆。 走出木漏茶室天色近晚,拐出寂静的巷口就见天领奉行的士兵抬着两具担架。担架上的人被白色麻布蒙住面目,后面还有两个抬着遗物的士兵跟着走。 鸣神在上!这是怎么了呀!见到这一幕的路人纷纷捂着嘴向后退去,神里绫人跟着一块退到屋檐下。左右尽是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又是海乱鬼干的吗? 是啊,上次他们还只敢把手往平民身上伸,这回看着可不太妙! 麻布下露出的衣物虽然血渍斑斑但也不影响被人看出质地,那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布料。 这一队士兵走过去,没过多久税务衙门里爆出一声长长的哭嚎声。藤田家的管家匆匆忙忙低头跑过长街,他身后还有个面色不虞的年轻武士,紧跟着柊二小姐露了面,她顺手从门口牵了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衣袖翻飞间少女纵马闯过闹市冲入天领奉行衙门。 好热闹啊。 他犹豫了片刻,分开人群走进那扇门。 肯定有路人认出他的样貌,社奉行都已经走到天领奉行大门口了,遇到这样大的事不露面反而引人疑窦。 那两台担架此刻被放在地上,仵作和捕快跪了一地。税务官藤田的管家伏在主人身上哭得哀哀戚戚,另一边有个武士正在厉声逼问抬尸回来的士兵:为什么不把出事地附近的平民全锁来! 锁来让你试刀吗? 终末番转门挑远离村庄的地方下手,就算偶有过路人撞上凶案现场也绝不会多事谁也不想成为勘定奉行迁怒的靶子。 我今日刚与藤田家发生了点小摩擦,藤田先生就发生意外脸色同样不太好的柊二小姐怒气冲冲:这是冲着我来的吗! 神里绫人: 演技真好啊,心理素质更好,一点也看不出端倪。 二百姑娘扫过来一道轻轻浅浅的视线,社奉行接收到她的释放的信号。 柊二小姐,他慢条斯理顺过自己的袖子,抬眼间眼神锋利:天领奉行办案,闲杂人等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外面围观的路人们眼前一亮。 有瓜! 二小姐抬高下巴还以颜色:神里大人似乎不是天领奉行? 你说我过界,好歹我还是相关者。你呢? 连衙门里的士兵也跟着吃瓜群众一起把头摆来摆去看热闹。 九条孝行还在主宅中守着儿子抹眼泪呢,便是有人去报也未曾出面。衙门里职位最高的属官看看左边眼眶微红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的柊二姑娘,再看看右边风光霁月一身寒意的社奉行,八卦的心远超对地上两位死者的同情。 妥了。 奉行衙门中唯一能把案子查清的捕快已经被提前调走,剩下的全是酒囊饭袋,随便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等鹿野院平藏从踏鞴砂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那个时候天领奉行恐怕正在焦头烂额的四处清剿海乱鬼。 鸣神岛的税务官和武士被人杀死在稻妻城外,天领奉行是吃干饭的吗?这还有没有安全感可言了?日子还过不过了?是不是要请动鸣神从天守阁出来斩一刀? 弹劾!必须弹劾!甚至是两位奉行联合弹劾!九条家若是不给天下一个交代那就只能去向鸣神交代了。 社奉行与勘定奉行家的二小姐轧了回苗头就抽身事外,他无意插手同僚的工作,了解过情况后就撤了。柊二小姐此刻倒是负起了一部主官的责任,留在天领奉行衙门里等待捕快和仵作们给出最终结论。 结论就是海乱鬼杀人越货,没有任何异议。 拿了结论二小姐立刻派了六个武士结队将消息送回离岛,腾出手来还不忘关怀慰问一夜之间失去丈夫连儿子也卧床不起的藤田夫人。 刺入体内的金属锐器是那么轻易就能拔下来的吗?那伤口又细又深,被请来看诊的大夫偷偷告知藤田夫人武士下了黑手,没过几日留守的武士里忽然有数人暴毙。 税务衙门群龙无首,二小姐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似的接过权柄。天领奉行的捕快和仵作们不得不顶着日渐炎热的天气两头跑,赶在名侦探回来蹚这滩浑水前结案。 紧接着稻妻上层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般的互相弹劾,雷电将军案头上的告状信几乎能把八重神子给埋进去。 按道理讲国家成了这个样子,最高统治者总该公开露面讲几句话,至少也得各打五十大板的表个态吧?然而将军她硬是没给任何反应。 眼看海祈岛把九条裟罗拖在八酝岛战场分身乏术,鸣神岛这边也因为海乱鬼狙杀官吏之事而陷入恐慌。九条家愕然发现前后左右全是火,救哪边不救哪边都不是事儿,这一根筋是活活的两头被堵。素有武神之号的鸣神却自始至终不曾出现,就好像把整个国家的存在给忘记了一样。 但她也不像隔壁璃月的岩神,年纪太大直接干脆龙驭宾天。她还好端端的存在着,唯一盯紧的事是从神之眼持有者手里追缴神之眼。 不是,稻妻全境拥有神之眼的人加起来才几个了?其他没有神之眼的都不是人也不配活着是吗! 第64章 此时此刻不止远在西岸的反抗军满腹愤懑,就连稻妻城外也逐渐升腾起各种不大中听的流言。 神明还在注视着大家吗? 第60章 一向淡定风雅的社奉行神里绫人突然上书弹劾天领奉行九条孝行,其用词之严厉,语气之沉重,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数日前就在稻妻城外,勘定奉行一位税务官与一位武官遭遇海乱鬼截杀双双饮恨曝尸荒野,此事惊得城内一片哗然。 从稻妻城下城与外城的边边沿走到鸣神所在的天守阁撑死了也就花上三两个小时,再加上白狐之野的距离,横竖不超过五小时的步行范围内居然有人敢劫掠并杀死贵族与官吏,若是个平民遇上此事恐怕得被人细细剁成臊子。天领奉行平叛的战事糜烂也就算了,现在连大门也看不好,再继续下去还能捅出什么篓子咱都不敢想! 神里家主递上弹劾,柊家主果断跟进。 死得可全都是他的属下,作为主君怎能窝在家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更重要的是柊二小姐于税收公务并不熟悉,她就是鸣神岛衙门的吉祥物,藤田税务官一死,离岛那边也跟着焦头烂额。 柊慎介头疼的连公文都没看,直接将藤田最后一天完成的文件盖了章发还回去,要求二百根据文件内容学着收税做事。 那份文件嗯,二小姐到底还是改了几个字。改得不多,也就大笔一挥减掉了两个零而已。按照这个数值征收下个季度的税金,外城的新生儿至少能活下来一半。 她花了一夜又一夜琢磨该如何在那堆假账上继续作假,头都快熬秃了才拿出一份能让散兵看了点头的假账册。 真账还没学清楚怎么做先上手作假,提前预定牢房,少走四十年弯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散兵总是像只黑猫那样无声无息的盯着她观察。他安静时居然能长时间屏住呼吸,好几次二百经过走廊都差点把他当成个人偶略过去。 也许执行官大人就是人偶成精了也说不定呢,稻妻自古以来就有做得太过精巧的人偶会活过来变成妖怪的传说,合情合理,哈哈哈哈。 所以你最近总是盯着我看,为什么? 总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实在很别扭,二百不打算惯着散兵。这都几天了,还没看够吗! 少年抱着胳膊幽幽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手里抓着弹劾上书的异瞳少女迷茫不已:啊? 盯得人直发毛就为了问这个?你是不是有猫病! 其实二百玩心大起,摸摸下巴深沉道:被你看出来了?哼,其实,我是个演员。 她怎么就不是个演员?之前给千里小姐演一只猫,现在给柊慎介演一个养女。所谓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在这方面二百哥的专业程度堪比多年练出来的偷鸡摸狗功夫。 散兵: 敢这么不走心的忽悠愚人众执行官,这家伙是真的不怕死。 你收拾一下,下周随我去趟踏鞴沙,出差。他收回探究的视线,如果有尾巴的话已经快速大力拍动着地板表达不满了。 税务衙门里发生的故事(事故)他可是亲眼从头看到尾,这家伙一出手就照致命之处穷追猛打,活像是和三奉行有仇一样。散兵合理怀疑就算巴尔泽布站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二百大惑:你出差关我什么事?我去干嘛! 哼,少年转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你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在使领馆的职务与工作? 难得他大发慈悲想出手保住一个人的小命,偏偏这家伙不领情。啧! 二百:啊!这 随行翻译,随行这事儿确实涵盖在工作范围之内。不过想想下周柊慎介很有可能会被神里绫人的弹劾气炸,作为表面上无辜实际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得找个理由提前避开。 好吧,话说我还没去过踏鞴沙,该准备些什么?问谁都不如直接问斯卡拉姆齐,他要么不回答,要回答时说假话的概率并不大。 散兵眉梢一挑,语气变得逐渐不耐烦:准备? 你要是打算活着回来,那就准备活人该用的东西。你要是打算死着回来,提前带上骨殖罐我也没意见。 二百: 这人这张破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不被人活活打死的? 斯卡拉姆齐大获全胜,得意洋洋轻哼着离开。 四天后社奉行果然准时弹劾了勘定奉行,不为别的,就为他账目混乱谬误频出。尤其以鸣神岛为甚,横向不可加纵向不可比,也不知道那位已故的藤田税务官到底是用哪只脚做得账。 他拿出了一份账册,这玩意儿还真是藤田生前做的,二百一个字也没动过。其中内容之离谱,哪怕泄露出去一行也足以引发天下大乱。 柊慎介万万没想到神里绫人趁着藤田意外身故的时间买通了税务衙门的下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段日子格外灰头土脸的九条孝行闻着味儿就来了,瞬间抢过绝大对数仇恨,两个老头又一次差点在天守阁高台上打起来。 回去以后勘定奉行越想越生气,哪怕二小姐反应及时上书弹劾了社奉行祭祀不认真作为报复也没能消弭他心头的怒火。 让她不必再去管衙门里的事儿了!果然!女人就是不堪大用!虽然那些属官和武士才是真正管理税收的人必要狠狠责罚,但是吉祥物没能发挥出趋吉避凶的效果也是她的不对,小惩大诫并不为过,给我传话要二百盯紧至冬人和天领奉行的案子,再有纰漏就收拾东西嫁人去吧! 使者将原话带到,转头二小姐就嘤嘤嘤的跟随愚人众执行官离开鸣神岛前往踏鞴沙。 至冬方面的解释是六席执行官要去踏鞴沙当地调查协议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既然需与当地工匠交流,那么带个随行翻译就是件合情合理的事。 柊慎介从不看过程,他只强调结果。使者将消息带回去后奉行大人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听说二小姐涉险拼命去了踏鞴沙也只是淡淡点个头。 还算是眼里有活。 评价了这么一句,他重新把全数注意力投到如何与天领奉行内斗上。 九条孝行狼子野心,必须把他斗倒才能还稻妻一个朗朗乾坤! * 所以您不至于质朴到连交通方式都选择最原始的那种吧? 二小姐象征性的背着行囊与散兵一前一后走出至冬使领馆,在大门口看了一圈后并没有找到至冬人搬家时驾驶的那种机械车。 这么远的路应该不会要她腿儿着走吧! 先不说对方身为执行官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就算他普通些二百也没有暴露自己是神之眼持有者的打算。 散兵抬起下巴,活像只欠rua一百遍的毛绒动物:怎么?还没出门你就想怠工偷懒? 我愿称之为对办公条件的合理要求,从鸣神岛走到踏鞴沙少说也得半个月,一来一回什么也不干一个月时间就没了。二百据理力争。 知道一个月她能给三奉行平等的添多少堵吗?还有海祈岛和万国商会一直都在偷偷摸摸持续的交易,离开太久耽误事儿! 你可以尽量跑快些跟上我的速度。少年冷笑着翻白眼,地脉锚点你不会用? 那是啥?二百不知道什么叫做地脉的锚点,神之眼持有者走的路吗?我没有神之眼。 如今的稻妻已经没有多少人敢把神之眼晾在外面给人看了。最经典的反面案例正是荒泷派老大荒泷一斗。这家伙不肯在最后警告期结束前上缴神之眼,甚至反复挑衅武官九条裟罗还拒捕。最终的结局自然是人又双叒叕进了天领奉行的监狱蹲大牢,神之眼也没保住,沦为街头巷尾的又一则笑话。 也就荒泷一斗能自信得直接选择性耳聋,换个人出趟门就发现遇上的十个人里至少有八个对自己的黑历史清清楚楚只怕得连夜逃离提瓦特换个角落生存。这家伙在外面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内容,不想听的一概统统忽略,一个字也不往脑子里进。 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散兵狐疑的视线很快就被他自己用坚定的表情替换掉,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还是被二百给注意到了。 他在怀疑,怀疑是正常的,只是不清楚他究竟怀疑自己身上哪一点。 我去牵匹马来。她那匹红棕色的马被武士们带去税务衙门后面街上的住所里一块照顾,其他马有的东西它都有。 至于说散兵爱走路就让他走好了,反正二小姐肯定不会为难自己徒步穿越各种茂密的灌木丛。 第65章 快去快回,滚得精神些!他恶声恶气的,嘴巴上凶得很,脚步却老老实实停下。 二百很快就牵着枣红马回到使领馆门口,马儿听话的哒哒哒哒跟着她走,衬得整个人的形象越发像是要出门游山玩水。 这次散兵没挑毛病,闭紧嘴巴抬起腿朝外城走去。 他需要一段时间和一个能将干扰尽量降到最低的环境重新观察审视二百。总感觉柊二小姐一点也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弱不禁风,可是他也不能为了这点怀疑就大开杀戒逼迫她显露出另一面。 那不就跟巴尔泽布一样了?! 第61章 棕红色的马儿哒哒哒走出稻妻城,骑在马背上的少女面无表情。 散兵还真就找了个地脉锚点先走一步,要她自己在一周内骑马赶到踏鞴沙。 不是,踏鞴沙在神无冢岛二百是知道的,可她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还是说一整个神无冢岛上全是锻造炉? 心里狠狠骂了那家伙一百遍,她信马由缰沿着路向前走。 从鸣神岛前往神无冢岛需要乘船过海,每天只有一班船往返。这船是神里家的某个附庸家族手里的生意,除了他家以外任何私人船只一经发现就会被当场凿穿。 船只停在稻妻外城的简易码头,固定好了上午出发下午返程。目前能抵达的最远距离也就神无冢了,八酝岛已经整个归了海祈岛反抗军,谁过去谁就是通敌。九条家把他们形容得非常可怕,基本上自己干过什么就原样全移植过去,把老百姓吓得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往远跑。 二百准备出远门怎么可能不提前通知各处紧要关节?她也不知道这回去踏鞴沙多久才能重返鸣神岛,总得多做几种应急方案交代给不同的合作者。 托马前几日就送来了船票和关防文件,这样一来柊二小姐便得以使用官方身份合理合法大摇大摆的进出稻妻每个岛屿。 直到乘船离开这天她才拿出这些东西,坐实了社奉行与勘定奉行彼此看不对眼的传言。 另外一说,关于柊二小姐和社奉行大人那些不得不说的二三香艳小故事现在已经进行到了二人各为家族极限拉扯的经典桥段。虽然真实情况是神里先生还不知道二百小姐名叫什么,但这个长篇连载故事俨然已经成了热卖爆款。 毕竟稻妻是个特权社会,霸道总裁这种生物意味着特权从天而降,一辈子也没尝过特权滋味儿的平民女孩儿们心之向往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等她从神无冢回来,情节大概会进展到能把听众们虐得欲生欲死的地步吧。虽然柊二小姐眼下并没有不久于人世的迹象,但她要去的地方可是贴着战场呀,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刚刚好进入稻妻人对悲剧美学的舒适圈。 如果传闻其中之一的主角不是自己的话二百也挺乐意看这份儿热闹。 多有乐子呐! 然后就是一系列幡然醒悟、痛不欲生,外加火葬场,最后出现一位温柔善良美貌惊人还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救赎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男主角。 我果然有去八重堂当个作家的天赋!字还没认全的二小姐骑在马上浮想联翩。 当作家好啊,坐在家里不用出门,谁敢冲我呲牙咧嘴我就威胁要把他写在故事里领个反派的位置。 哼哼哼哼!就问你们怕不怕! ╯^╰ 能够先行上船的都是贵族人家,但现在没有贵族敢不要命的往西南方向逛,于是她得以第一个下马登船马也要载过去,它有票! 牲畜被船员牵去底仓照料,二小姐被送进刚刚打扫干净的豪华客房。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水腥味儿,看来很久没人使用。 墨绿色的墙纸显得屋内光线昏暗,船体又不停随着水波摇摆,这是生怕不能把人给摇晃晕了。 按照船只的航行时间算,早上离开鸣神岛,抵达神无冢后立刻返航也得晚上天黑才能再次回到码头上。二百不需要担心后半程,她到达神无冢东北角上的简易码头就够了,剩下的路全靠枣红马。 所以地脉锚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多摩生前也没跟她提过这玩意儿,听上去好像是种神之眼持有者才能使用的特殊赶路方式。 稻妻的神之眼持有者数量本来就不多,研究这东西的更少。大家只是喘气儿活着就累到筋疲力竭,没那个闲心开发神之眼的一百零八种用途。 房间里待得不舒服,她摇铃叫来侍应要他送些餐点到二层甲板,表示自己会在那里赏景透气。 这艘船有两处小甲板,底层的甲板上稀稀拉拉站着几个需要往返岛屿讨生活的小商贩,二层还有个专供贵族实用的小甲板,两处并不相通。 独自一人占据整个空旷的平台,二百靠在椅子上吃水果发呆。 神无冢东南方向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漂亮紫色,从外向内颜色逐渐浓重,中间偶尔点缀着几朵金橙色的云,层层叠叠仿佛姑娘华丽的裙摆。 更远些的地方雷暴连接着海天之间,紫色光柱蜿蜒曲折奔腾不息,雷鸣的伟力确实会让人产生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感。 被雷劈会死人,大家是因为恐惧死亡才恐惧雷电,并非雷电自身令人恐惧。 打雷对农民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多雷的地方往往土地也会很肥沃,能种出更多更好的粮食。而且雷雨之后空气也会变得清新湿润,夏季的燥热一扫而光,人体感觉良好。 但是过多的雷又会变得很危险,稻妻部分岛屿就是这样,雷光几乎追着人的后脚跟劈,像是长了双不太管用的眼睛。 摇摇摆摆吃了份水果,午饭过后船只抵达目的地。二百在码头上等到了自己的枣红马,小家伙对船底空间意见很大,一看到主人立刻撒开蹄子凑过去亲密的用脖子贴贴。 辛苦你了! 要不是拿了官方身份走这一路须得隐藏神之眼,她还不如直接骑在马上边冻边走,也不一定会比乘船慢多少。 请您保存好票据存根,公干结束还能凭它搭船返程。侍应含情脉脉的看着柊二小姐,希望能讨到她的好。 这和勘定奉行府下人仆妇们不遗余力讨好客人的道理一样,哪怕只是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好歹也能帮助他们实现一半阶级跃升的梦想。 道德和廉耻都是没必要的东西,这玩意儿大家都有,但大家都过得很苦。 知道了,多谢。二百板着脸公事公办,绝不给对方任何可能引发旖旎幻想的错觉。 她挽起缰绳翻身上马。身穿黑衣的少女潇洒挥开振袖,单手轻抖缰绳,马儿打着响鼻迈开四条腿哒哒哒沿着路走。 望着她孤独瘦削但挺拔的背影,侍应转回去就和朋友咬耳朵,真的是柊二小姐苦恋社奉行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柊二小姐身上的光彩,就像初晴的云霞一样呀!社奉行一张嘴那声音总感觉他满肚子阴谋诡计还喜欢给人当爹!* 总之!社奉行不及柊二小姐美!这cp咱不磕哈! 朋友一激灵竖直身体来回看,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放松下来狠狠拍他:你夸赞一个人就行了,何苦把另一个人拎出来踩呢!传到社奉行耳朵里咱俩这身皮都不够人扒的。 说不定就是社奉行对柊二小姐巧取豪夺不成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你写吧,你写了我就看,发去八重堂说不定还能赚点零花钱。朋友翻了个白眼,你洗完菜了吗,洗完还有坐垫、脚垫和窗帘等着。 哦 已经跑出两里地的二百并不知道背后两个侍应都谈论了些什么,枣红马对神无冢的新鲜感过去后就不愿意费力气跑了,它沿着几乎被荒草彻底淹没的小路一边吃一边走。 二百坐在马上歪歪扭扭随它怎么走,手里展开一份简易地图慢慢研究。这个陌生岛屿上驻扎着幕府军的大将军帐。虽然这么说很有些掉价,但幕府军确实被反抗军给打得缩在神无冢动弹不得。 不远处高出海面的土地被称为九条阵屋,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去探望一番九条裟罗,重温一下那并不存在的友谊。 等到了九条阵物再带上补给继续向前,顺便问路,这样她的行动轨迹看上去就非常像是个陌生访客。 很合理,很符合逻辑。 快走吧,但愿晚上能给你加一分豆子和胡萝卜做口粮。 二百拍拍马屁股,枣红马不情不愿的倒腾起四条腿。 天色昏暗前她终于看到了九条阵屋的营寨大门,拒马旁守着士兵,还有几个伤员躺在了路边草丛里晾着伤口晒太阳。 二百怀疑并不是他们自己想要晒太阳,毕竟眼看就要天黑了,谁吃饱了撑着这个时候晒太阳?再等会儿就能直接晒月亮了好不好! 第66章 嘚嘚的马蹄声没能引起伤员们的主意,倒是守卫还算尽责的提前横过长枪堵住拒马缺口。 什么人!这里是军营,不可擅闯! 枣红马的速度很快降到不会让人觉得被威胁的程度,骑在马上的是个黑衣少年? 他身上有股不太服帖的落拓不羁之意,就好像是才从别人那儿学来的一样。 勘定奉行中人,公干路过此地,前来拜访九条大将。二百说明来意又把各种证件印信拿给守卫士兵看,足足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被允许进入营地。 路上二百随手摘了些槿瓜,小一点歪一点的统统喂了马,形状周正色泽美观的留下充做伴手礼。 九条裟罗正在大帐中尽力说服百夫长们多少善待些手下士兵,不然下次再迎击时他们就会发现自己任命的什长不知何时变成了伍长。 哪怕在这种时候,天领奉行内部仍旧存在着吃空饷喝兵血的事儿,不然就海祈岛那些此前根本未经历过军事化训练的村民哪可能把正规军打成眼下这幅德行! 九条裟罗抵达神无冢先稳定了阵地与战线,一腾出手立刻准备步步为营夺回阵地然后她就发现了许多令人三观尽碎的破事儿。 她那亲亲好大哥怎么就没被人直接在阵前斩了呢?能把仗打得如此稀烂不得不说也是某种才能。 大将,有鸣神岛的访客来找您。传令兵挑了个不太会挨揍的机会钻进营帐报信,剑拔弩张的双方各退一步,暂且先放下正在讨论的事。 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此刻正值用人之际,既然那些士兵惫懒,眼下又已经来不及重整士气,那便只能多多许些好处才遣得动他们了,否则迟早要炸营溃逃。 九条裟罗揉着额头被送出营帐,她还在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从鸣神岛跑来看自己,抬头就见枣红色的骏马上黑衣少年正在朝这边挥手。 嗯柊二小姐另一只手里好像提着什么? 一袋槿瓜? 第62章 九条裟罗抽着嘴角看柊二小姐从马背上跳下来,她果然提着一袋子槿瓜。 要说走心吧,就没见过贵族女子之间这样来往的,要说不走心吧人至少没空着手。 袋子里的槿瓜个头浑圆表皮光滑,很能啃上几口的样子,她还是很认真的敷衍了一下呢! 柊二小姐你九条裟罗自知不是个善于修辞的人,绞尽脑汁还是干巴巴审问一样的陈述句:你跑来前线做什么。 就她那细瘦的身板子,海乱鬼一只手就能提走,胡闹! 二百把本地特产塞给九条裟罗,把印信亮出来给她看看:我要去踏鞴沙,新来的愚人众执行官对协议开展的进度不满意,他要现场调查,但 她撇着嘴侧了下头:语言不通。 九条裟罗立刻提高警惕朝她身后看,二百满头黑线: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把愚人众执行官领进天领奉行的阵地上好吧,谁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和海祈岛来往。 战事之中各种卧底探子反间计连环套不是基本操作吗?任何轻信第三方势力的都是蠢货。 大将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脸上的羞愧太显眼。 她这替别人感到丢脸的毛病呦!连身娇体软的猫姑娘都知道打仗时不得放无关人等进入军营,偏她那亲亲好大哥不知道,甚至放任一群来路不明的女人围在军营外做生意。 所以到底有几个男人能在床上管住自己的嘴啊! 好吧跟我来。九条裟罗嘴巴里又干又苦,她提着那袋槿瓜把二百领到自己的住所九条大少爷留下的,士兵们花了好大力气才伐木修起的宽广木屋。 你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再出发。她很快调整好心情,身上的盔甲随着行走咔咔作响:沿着路继续向前,两三天后就能抵达踏鞴沙外围,就是这一路上曲折比较多。你们应该能过去吧? 海乱鬼和盗宝团都是小意思了,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降临的雷光,各种魔化疯狂的人和怪物,以及暗藏在脚下的危险。 与愚人众同行应该不至于替她担心安全问题。九条裟罗并不知道有的愚人众执行官能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翻译独自丢下,她还当二百有很多同行者呢,对于她有办法把愚人众们都隔离在九条阵屋之外深感佩服。 反正她做不到。 好啊好啊,多谢,九条小姐真是个体贴的人呐! 二百连马都赖给九条的亲兵牵去喂,进了木屋就找个角落窝进去休息。尽量减少野外过夜的次数总是好的,这一路上能不动手尽量还是不要动手刀是金属物,引雷。 而且她那振小太刀还是断的,也许进了踏鞴沙能找到好匠人重铸吧,希望重铸后它的强度与韧性更上一层楼。 亲兵牵走枣红马后又回来了两次,一次送水,另一次送晚餐。 距离御前决斗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二百单方面对九条裟罗的仇恨早已平复。诚然,她确实是在决斗中击败多摩导致他不幸遇难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并非决定性因素。 稻妻的现状,鸣神的渎职,九条家主临阵脱逃,等等等等,这些才是造成悲剧的元凶。九条裟罗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刽子手,她更像振没有思想的刀,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单只就决斗本身而言,九条裟罗何尝不是也将命抵在了天守阁的高台上呢? 九条裟罗返回军帐继续与偏将、百夫长沟通,然后清点粮草巡视伤兵营,一直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 进了木屋听到清浅呼吸声时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想起友人来访。 应该算是朋友吧,不然不至于这么远却提着树上胡乱摘来的槿瓜就登门拜访。不需要端起贵女架子时的柊二小姐莫名有种说不来的幽默感,她没有矫揉造作的毛病,说话做事都很实在,相处起来让她感到很轻松。 有事说事,没事就安静,陪伴体验良好。 夜间时常有海祈岛叛军试图袭营,她没有解下软甲,而是直接和衣而卧以防万一。 有个会跋山涉水来看你的友人,感觉不错。 一夜无话,天还没亮阵屋内外的鸟雀鸣虫率先发出响亮的声音。二百睁开眼睛,看到九条裟罗就在自己十步远的地方擦拭长弓和佩刀。 唔,你起得好早,昨晚没睡吗?刚刚醒来她说话的声音还带着股奶味,九条裟罗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武器,还好。 今日天气不好,看上去许是要下雷雨的样子,你不如再多留一天? 这只是个建议,留在阵屋里不一定能比野外更安全,说不定就遇上偷摸过来的反抗军,很难说得准。 二百打着哈欠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缩回来直摇头。 不了,带得有油布。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出门玩儿,有规定好的行进计划。 她反过手去将头发扎好,就着干净的冷水稀里哗啦飞速洗漱完毕。 散兵只给了她一周时间啊!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一会儿功夫天色大亮,天空中铅云低垂,不像个吉利样子。 用过早饭后九条裟罗又挽留了一次,二百谢过她的好意,骑上枣红马向南离开九条阵屋。 昨日在船上所见的紫色天空就在前方不远处,云层中隐隐约约有激雷闪过,电光划破天空的声音很大,像只无形的利爪卡在天幕上不停抓挠。 她轻踢马肚子,催促马儿加快脚步。 空气中的潮意越发浓重,仿佛伸手出去凭空抓一把就能攥出水似的。雷鸣声越来越近,枣红马明显有些焦躁不安。 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放心,我肯定护你周全。二百摸出那把短刀褪下刀鞘提在手里,放开缰绳由着马儿飞跑。涉水迈过一片浅滩,终于在雷光与雨水一起落下前找到了个能落脚的山洞。 天空阴沉得吓人,白天就像是消失了那样,一键快捷入夜。 进入山洞后枣红马哆哆嗦嗦挤在最深处的岩壁上,一副恨不得把头塞进肚子里的模样。 二百心疼的摸摸它的鬃毛,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粗糖喂给它。等马儿的情绪逐渐恢复,她才有空环视四周。 这是一处肚大口小的岩洞,地面逐级向下倾斜,洞口的位置较低,正对着白沙滩。低矮的雷樱树枝在洞外丛生,中间拱卫着一颗小巧的雷种子。 这个岩洞不太像动物的居所,没有牲畜身上天生的骚味,地面缝隙里生着青苔和蘑菇,幸运的是也没有人类尸骨。 展开油布给枣红马盖上,二百将手伸到洞口边缘就着雨水大概洗干净爪子,掏出干粮塞进嘴里咀嚼。 第67章 雨很大,雷也很大,气温极速下降,雷光劈在山石上,刹那间溅开一片碎屑。 唯一能在雷雨中安然无恙的只有那几株矮小的雷樱树枝,雷种子在雷光中悠然旋转。 她带了引火的火种,但山洞里没有可以烧火的东西,只能凭着身上单薄的衣服以及更加单薄的脂肪层硬抗。 海水也涨起来了,沙湾逐渐被海水吞没,九条阵屋所在的岛屿像是被割裂出去一样,孤零零的漂浮在海面上。 二百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她不可能顶着雷雨进山,如果天黑前这场雨还不停的话就必须想法子弄点枯枝木头生火过夜。 好在雨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多午后便慢慢收了声响,落雷也变得稀疏。 等到雷声隐去,二百牵着枣红马沿水路进入山中。她没有骑在马上,而是吸取教训边走边捡拾了不少树木枯死的枝条交给马儿驮着。这座山中草木丰茂,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含水量太高,湿漉漉的很是阴冷。 继续向前走,她突然拉紧缰绳阻止枣红马的脚步。 前方有一处小小的神龛,这玩意儿在稻妻随处可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跪坐在神龛前的人。 刚下过雨的空山中冷不丁一个人面相神龛跪坐在地,身上不停向外散逸着道道黑气,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平安祥和的画面。 那神龛好巧不巧立在路当中,山坡两侧因为刚下过大雨的缘故土质稀软根本下不去脚,居然连路也绕不得!这一路上二百不是没遇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什么奇怪长相都有。有些多摩曾经提起过,有些就没有。安全起见她能绕则绕,绝不轻易发生冲突,不料这回遇上个直接把路给堵了的。 虽说有时候高手偶遇仅是对上视线就能引发一场战斗,可是二百仔细比较了一番自己和对手的体型差距,决定还是以智取胜为上。 人拳头看着能比我的脑壳还大,谁没事儿尽招惹这样的硬柿子啊! 冰元素力在掌中不断凝聚,少女松开缰绳,隔着段距离远远朝跪坐在神龛前的野武士喊话。 您好?请问能让让放我过去么? 安全通行的概率很低但绝不为零,如果可以的话二百并不想和他动手。 山风拂过,寂静之中无人应答。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随行翻译,包裹已经放下了,请您高抬贵手。 象征性背着的包裹就是这个用处,必要时充当买路财。 背对着她的武士跟个牵线木偶一样突然咔咔动了几下。 看他那手脚抽搐弯折的角度,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第63章 多摩究竟是怎么做到单凭他自己外加一把破破烂烂的刀沿着稻妻诸岛转了一大圈的啊! 刀锋迫近眉梢时二百一边躲一边想。 从气息上看面上这个身穿武士甲胄的高大男人大约是已经不能列入活人类范畴,但他也不像个死人,死人都是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好人,既不会跳起来攻击无辜旅者,也不会尽己所能的给人添麻烦。 天空中的雷云并没有因为雨停而散去,雷击的风险随时存在。 二百飘忽躲过齐眉一刀,手里拎着的短刀仿佛是个纯摆设。相对空旷的山坡上,不想被雷劈最好别太浪,谁叫投胎技术欠佳投到了稻妻呢 武士身形高大且站在高处,长刀斩下时站在低处的人本就不占优势,被他攻击的少女就像风浪中一叶扁舟,摇摇摆摆看似险象环生但每次都能平安无恙。但是山坡上能落脚的地方终究有限,躲了一圈后她终于脚下一软陷入稀软的泥土。 糟了! 二百本想将藏在掌心许久的冰元素力用出来,就算不能把这位陌生人冻成冰雕也能拉出一张护盾抵抗一二。她手都抬起来了,半空中猛然落下一道霹雳,熟悉的冷笑几乎贴在颈后:蠢货,你是猪吗?! 雷光送了不知名的武士一程,他倒在地上慢慢化作黑雾散开,雾中散落了一地白骨。 发什么呆?吓傻了?散兵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在她脑门上摸了一把,这家伙的体温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那就不该是活人的温度。 咱就是说二百哥狠狠咽了口口水,兄弟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儿尽管说,鸣神岛上人人都知道我二百做生意童叟无欺,你能不能收收神通别装成我那上司的模样?我怕等会儿吵起来上头冒犯你 散兵: 我就不该心软! 他气得直笑,收回手反掌在她后脑上拍了一记脆响:你怕冒犯这神无冢上的孤魂野鬼倒是不怕冒犯我?可以啊! 原来还真是本人,二百立刻放松肩膀,语速也提起来。 我就算冒犯了您也还有机会求得原谅不是么?这些倒在路边埋得潦草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了。对于帮自己解决了大危机的临时上司,她下意识露出猫儿一样讨饶的笑脸。不想散兵整个人跟褪了层颜色似的阴阴沉沉看了她一眼,抬腿朝山顶走去:跟上,笨蛋! 哦哦,来啦! 二百捡起包裹牵着枣红马跟在他身后,埋头一阵走终于在今天的第二场雷雨降下二十分钟后抵达山中落脚处。 没错,还是个山洞。 走进山洞二百赶紧先安顿好枣红马,又是给它擦鬃毛又是喂糖,水囊里的水也倒出来给它喝。 散兵坐在洞口看雨,闯入山洞的山岚掀开他的斗笠。少年形貌昳丽,稍稍换个表情他都能在稻妻城里受万民供养横着走,然而这家伙偏不,非要跟只猫毛里面下面条的坏猫一样挑着眼角看人。倒是这会儿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反而安安静静气息平和的坐着发呆? 照顾好枣红马,二百把马背上驮着的树枝木块都取下来,尽量迅速且小声的升起火堆。橙红色火苗舞动的瞬间山洞里变得温暖了许多,似乎也不再潮湿到让人长蘑菇。 说到蘑菇,二百认出这山洞里有好些可食用的品种,她翻出一只陶罐洗刷干净蹲在火上烧了一瓮热水对散兵道:我烧了热水,你要不要擦一下?不要着凉生病了哦! 这家伙穿着短裤露着腿在山间行走,除了斗笠能盖住的地方浑身上下全都是雨水。 虽然同样淋了雨情况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但是围在火堆旁的二百早就把自己烤暖了,为了催促她捡起一根木柴敲敲:斯卡拉姆齐先生?回神儿了! 聒噪!散兵转过头,满脸嫌弃:自己擦去吧,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嗯嗯嗯,是是是,行行行,好好好!二百不走心的点头应声,少年看上去更生气了,气胖了一大圈。 散兵: 可恶! 他在心底想了一大串即将实施的报复,冷不丁头顶落下一方热乎乎软绵绵的毛巾,胆大包天的柊二小姐居然拿着毛巾照直擦向他被雨水浸透的外衫。 滚开!他下意识扬起手就要推打,二百躲得快,一时情急忘记手里还拽着散兵的袖子没松。 六席执行官被拽离洞口差点摔个五体投地,不等他破口大骂,温热的毛巾落在脸上,二百迅速松开手缩到火堆旁背对着他:我都已经烤干了,用不着擦。要不是为了清理罐子多烧了一罐水你就想这好事儿去吧。 少年冷冰冰瞪了她一眼,揭开毛巾擦擦胳膊擦擦腿,还坏心的擦了下靴子筒上沿,女孩子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冷笑:下次让你和小红用同一块毛巾! 小红就是枣红马的名字,贴切但没有创意。 你可以试试! 哼! 二百用剩下的热水把毛巾烫干净,擦擦脸擦擦胳膊,又烫过才把它收好。现揪下来的蘑菇丢进新汲取的水里继续煮,看看差不多便将干粮投进去煮成一罐糊糊。脱水的蔬菜干和食盐一撒,香得人直迷糊。 洞外雨落如帘,洞内有温暖的火光和泛着食物香气的陶罐,时间都变得慢下来。 喏,我只带了一只木碗,你是客人你先吃。热气腾腾的煮饭和勺子送到面前,散兵看着掺杂在糊糊间的绿色:恶心死了,你怎么出门还带这些玩意儿? 二百把碗硬塞给他,直接把恶心两个字过滤掉不听:鬼婆婆送我的,他们自己种的蔬菜到了大量采摘期时鬼婆婆就会带着荒泷派晒好多菜干。干到这种地步的他们应该是去找了火系神之眼持有者帮忙。 原来是这样,这家伙人缘意外的好,真会讨人喜欢。 呵呵,雨和雪都是降水,雪就更受欢迎,什么叫同人不同命呢。 虽然嫌弃这玩意儿卖相不好,他还是一勺一勺将碗里的热糊糊吃完,顺手把餐具洗干净才还回去:赶紧吃你的猪食去吧,脆弱的人类。 第68章 说得你好像不是人似的,嗛!二百给自己舀了碗糊糊捧着吸溜,满足得眯起眼睛。 我看你真是眼睛不好使少年小小声嘀咕,侧身把洞口堵得更严实。 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自顾自死掉、腐烂、最后回归泥土。 真讨厌。 山洞里很快就只剩下火堆哔哔啵啵的燃烧声,二百吃光糊糊,加了水煮开放温倒给枣红马,喂过马回来又接满一罐水架在火堆中间。她把马身上披着的油布取下来,走到洞口前比划:能不能挂起来挡挡雨?你别坐在这里,当心被雷稍上。 哼,散兵起身把油布卡在洞口上面的岩缝里,很是纡尊降贵的挪到火堆旁坐下他能感知冷热,但那些没有意义,性能卓越的人偶不受寒热影响。不过衣服沾了雨黏糊糊贴在身上的感觉他并不喜欢,既然有其他东西能挡住不断鼓动的山风,他也不是非要给自己找事做。 这场雨不比白日那一场,一下就好像没有停止的意思。天空像是裂了道口子那样不断向下倾斜雨水,有了油布遮挡后山洞里的温度再次上升,暖洋洋的居然有几分惬意。 从这儿到踏鞴砂还要走几天?好一会儿后二百打破沉默,挪到她对面的少年抬起那双琉璃一样的紫色眼睛:怎么?你想跑? 请问我要往哪儿跑?劳您给指条路?她掰断一根树枝扔进火堆,回手指指角落里扔着的枯树干:您要是嘴太硬以至于痒得慌可以去把那些都啃碎些,更好烧。 一团小小的雷光在她耳边炸开,二百的头发跟着炸了炸。几乎同一时间冰晶沿着地面将愚人众执行官的靴子冻在原地,皮革受冻后变得又硬又脆,稍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堆无用的碎片。 破雷盾的话果然还是冰系效率更高。 这里就是踏鞴砂,爬到山顶向下看便能看到御影炉心和稻妻兵工厂。被人狠狠怼回去散兵说话反倒正常了许多,他甚至很老实的起身走去将树干全劈成了长度一致粗细均等的柴火。 二百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生怕这家伙被气得搭错了线,等会儿重新接通他怕不是直接气胖成球? 少年把柴火堆得整整齐齐,重新走回火旁坐下,语气肯定:你有神之眼! 所以呢?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明明是我以下犯上吐槽了你啊!快点吐槽回来! 你有神之眼,为什么隐藏这件事?散兵没打算得到二百的回答,问完问题他挑眉,表情逐渐缺德:哦!我知道了,你不想把神之眼交上去。 那么为了让我闭上嘴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你打算付出什么作为代价? 哼!我必扳回一城! 第64章 山洞内静了一会儿,二百在散兵洋洋得意的眼神里摸出一直深藏着的,她的神之眼。 这东西对于平民来说用处并不大,甚至可能成为招祸的根源。自打它出现二百就把它藏得严严实实,不思量,不琢磨,不在意,安安静静仿佛它并不存在的活到如今。 精巧圆润的底座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冰蓝色宝石,宝石中心位置冰之神的印记清晰可见。少女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它,指甲尖尖透出微微淡粉色。 稻妻人的神之眼底座都长一样,说好听些像是穿有三枚明珠的绶带,说难听了活像上吊绳。穷得上吊绳都是打着结攒出来的,属实是有些窘迫。 被神明注视的人吗? 你忘了我是勘定奉行柊慎介的养女?只要鸣神不死他就永远都是勘定奉行,稻妻三大顶级世族之一的家主,权贵中的权贵。 谁敢要求我上缴神之眼? 二百把那枚装饰品一样精巧的外置魔力器官放在手里上下抛着玩儿,面上全无凡人对神明应有的信仰与恭顺。有的时候吧神明距离人类越遥远,才越能获得尊敬。 她一点也不怕散兵回到稻妻城后化身告状精,二小姐大可以委委屈屈的表示这枚神之眼乃近期出现,至于说为什么稻妻好几年都没有发过神之眼的当口有人却得到了这东西别问我,要问也应该去问发放的人。 有谁敢为了这件小事去惊扰雷神吗?没有,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无对证。 嗛。 没能威胁到她,散兵意兴阑珊,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从现在开始闭嘴,谁先发出声音谁就是猪! 二百立刻闭嘴,搓搓手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 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愚人众这个组织出现了多少年来着?五百年?所以,敢问席位居中的执行官高寿? 之前偷偷在肚子里嘲笑斯卡拉姆齐先生二百多年也没长大真的只是个笑话,她没想过人能活这么久还长不高的! 洞口外风雨依旧,隐约可见电光炸得天空中忽明忽暗。越是靠近踏鞴沙核心处天气就越是古怪,再往前甚至还有高浓度的雷元素污染区,也是无人区。 等到了山顶才是危险真正开始的地方,不过他并不打算把她带进去。就算是神之眼的持有者也难以抵御那种伤害与侵蚀,她会死得比被小孩捉住的蜻蜓还容易。 少女抱着腿缩成球闭目小憩,神之眼被她重新塞回衣服深处,像只流浪猫一样警惕着四周。 碍于谁先开口谁是猪的绝杀效果,两人谁都不肯从嘴巴里发出声音。山洞因为火堆而变得温暖宜人,虽然有些惊悚但是一天下来二百还是累得迷迷糊糊感官迷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忽然有种被什么东西黏住的不适感,她猛得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一片透明的紫色。 喝! 半夜三更贴脸开大!换谁谁不被吓迷糊啊! 下一秒,二百的大脑再一次又一次卡顿后终于意识到了异常:斯卡拉姆齐先生,我们身处一个鬼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世界,对吧? 对吧! 不想变猪所以拒绝发出声音喊人起来守夜的散兵高深莫测轻哼道:你确定? 就学历来说他和二百一样没上过一天学,但两人的学识绝对天差地别。少年退回安全距离,双手抱着胳膊故意吓唬尚未完成开机准备的女孩子:存不存在也许只是因为现阶段无法证实它们不存在。 证明题从来都不会只有一种解法,穷举法有时候也挺好用的,只要活得足够久就可以。 多简单。 即使油布挡住了洞口的凉风,二百还是狠狠哆嗦了一下,扁扁嘴越缩越圆:都说了我做生意很讲信用,你要是真有放不下的遗憾想不通的心结就张嘴说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长嘴! 十本八重堂小说里至少有八本都是因为主角配角不长嘴而使得剧情进入死胡同读者体验极差,甚至不由怀疑到底是人设出了问题还是作者的脑袋出了问题。但凡往be方向去多半都是不长嘴的后果,所以斯卡拉姆齐先生 她又抖了一下,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 你到底是为什么不需要呼吸的啊?要不是看到你还有影子我这会儿高低得被吓过去! 散兵:你! 不行,槽点太多,他得先缓缓。 笨蛋!他换了个姿势但是没换动作,靠回火堆旁两眼一闭:该你守夜了! 哦哦!二百老老实实盯着堵住岩洞口的油布,确定没有漏雨进来才回头又去看了看她的枣红马。 啧,你的马死不了,既然这么担心你还把它带出来干嘛? 这家伙到底会不会抓重点! 我要不骑它赶路那养它做什么?用来吃吗! 二百小声嘀嘀咕咕,眼看散兵眉毛又竖起来,怂兮兮的闭嘴缩回去,没有两分钟又嘀咕:不憋的荒?你有二十多分钟没换气了。 散兵:。 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愚蠢人类看待,明白了吗? 她像只被戳到屁屁的蜗牛,火急火燎缩回壳里,安静片刻后又双叒叕探出头道:所以你真的有很多伤心事吗?不好意思啊,我以后不提这茬了。 闭嘴啊你!烦不烦!哪有那么多话?无事可做就出去! 少年凶得就像被人欠了一百条命那样。 哦! 他都没说滚,看起来是真的有点破防。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异瞳的少女挪到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移动是因为她确实没什么事做,不出去是因为外面还在下雨。 第69章 散兵气鼓鼓的扭过身体背对着她,山洞中再次恢复安静后二百眯起眼睛扭头盯着执行官猛瞧。 据说璃月的仙人都是以兽形现世,稻妻也有狐妖猫又生存,传闻枫丹的机器会突然变成人和主人结为朋友这世上又是神明又是丘丘人的,个把厉鬼满地跑什么的,很合理吧! 至于斯卡拉姆齐先生一个稻妻鬼为什么跑去至冬打工肯定是因为他生前在这里受了太多委屈呗,过不下去还不许人移民了是怎么着? 怪不得脾气这么坏。 算了,他都这样了,让让他也没关系。 我只是挨了几句刻薄,他可是命都没了!就当关照残疾人吧 她反手抓抓后背上冷汗流过的位置,着重回忆了一下斯卡拉姆齐先生平日的饮食他好像还挺挑嘴,像个稻妻老古董一样更偏爱素食。 不喜欢甜的食物也不喜欢黏黏糯糯的食物,应该没有吃人的爱好。嗯,放心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雨停启程时散兵突然发现二百对自己的关注度飙升,几乎到了看一眼马又看一眼他的程度。 下了一夜雨山上泥土稀软得无法行走,一踩一个坑,半窝泥浆直往鞋子里倒灌。结果这家伙冲在前面直接把走过的路面冻上,甚至数次担心的问他要不要骑她的宝贝马。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二百突然兜头泼一桶冰水过来他都觉得自己能理解,唯独不太理解她眼下这些举措究竟是几个意思。 你是不是昨天淋雨把水灌脑子里了?散兵在二百第不知道多少次偷偷瞄他时果断转头正对上那双猫猫祟祟的异瞳,看什么看! 以往她肯定会跟只斗鸡似的活蹦乱跳喷回来,这次却只是哼唧了两声,颇有逆来顺受之风的扭开脸:看你好看不行啊? 把你嗓子眼儿打开了再说话! 软绵绵的哄傻孩子呢?变态! 嗤! 枣红马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响鼻,执行官迅速气成河豚。 人胆大包天,马也一样,物似主人型! 昨天那场持续了一夜的雷雨把云层中的水汽消耗掉了许多,到了今天雷云仍旧堆积但雨云散了不少事实上并不存在什么单独负责打雷或是单独负责下雨的云,但二百分不清楚,更不知道这里的科学道理,总之眼看天上没有再落下水来,她姑且就这么认为了。 今天夜间就能爬到山顶了吧,这地方真有人住吗? 她抬头看看几乎呈九十度垂直上升的层层山崖,实在搞不清散兵大老远往这地方跑的用意。 原来至冬的高官真要干活,还是辛苦活?全提瓦特大陆上到底是至冬和别人不一样还是稻妻和别人不一样? 但愿是前者,否则她这辈子绝不踏出国境一步!井底之蛙怎么了?井底之蛙难道就不要脸吗?虽然脸不是我丢的,但替人羞愧这个毛病大抵是好不了了。 没人能在这种地方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吧! 散兵没有回答她,直到中午休息时他才低垂着眼睛淡淡道:你是不是傻?踏鞴沙是稻妻冶锻业的中心,没人住都是谁打造出的兵器,史莱姆么? 我知道这儿是兵工厂,但是它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二百抬头看看各种紫色混杂的天空,雷元素力浓度太高了,还有股阴冷阴冷的奇怪力量,这地方不大对劲! 当然不对劲,对劲的话至冬的手怎么伸进来干涉稻妻?而且枫丹科学院被几个大聪明炸上了天自顾不暇,目前也就只有至冬能帮得上忙。 虽然罗莎琳给的那份协议相当贪婪,但其中提出的方案也确实能解决踏鞴沙眼下的难关。如果勘定奉行不玩他那两面三刀的把戏,也许眼下女皇炸弹已经运到合适投掷的地点了。 第65章 御影炉心位于踏鞴沙群山环绕之中,枫丹的科学家们施展出种种巧思让它如同梦幻般于高空悬浮,为冶锻炉提供源源不绝的动力与温度,稻妻冷兵器得以闻名提瓦特靠得就是这个地方。 但是它现在出问题了,不但无法正常投入使用,还造成高浓度的雷元素力大量外泄。 散兵之所以带着二百直接从山体外围爬上来原因正在于此,正常的进出口早就不能走了,只是站在那里人就会意识恍惚出现幻觉甚至七窍流血,未能尽快脱离高浓度污染区只有死路一条。 这并非御影炉心头一次出问题,但绝对是它泄露得最厉害的一次。 枫丹的解决方案散兵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至冬的解决方案直接投放当世当量最大的巨型炸弹,高温和爆炸下元素剧烈反应直至消耗殆尽,多余的无属性能量会被此地的地脉吸收走回归循环,虽然会让人眼前一黑却属于又干净又省事的做法。 这破炉子修修补补用了几百年,早就回本,换个新的正是时候。炸平这座岛,获取到珍贵的平原地形,重新营造冶锻中心不比窝在山腹内偷偷摸摸做贼一样舒服?从这一点上看稻妻没有吃亏,顶多被人笑一句莽撞而已,真正的骂名自有至冬背,多要些报偿也不能说太过分。 甚至一开始用关税抵费用再拆折扣的方案也不是罗莎琳提的,但现在的麻烦是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柊慎介他装死跳票了。 两个人外加一匹马绕来绕去终于在二百抵达神无冢岛的第四天登上踏鞴沙东部山体,爬到山顶她才看明白了整个冶炼中心的结构。 它就像座天然的冶锻炉,被挖空的死火山。山体自下而上像个圆锥越来越细,山岩环绕四周呈烟囱状,大肚小口底端南部开放,浓紫色的水流缓缓从山腹内淌出,电光时不时这里亮一下那里亮一下。 看到那个罩子了吗?不想死就离它远点。非要进去的话先去路边找颗雷樱树枝摘取雷种子抵抗外溢的雷元素力与祟神怨念,雷种子无法长时间保存,快消失前就要找好下一颗及时补充。更危急的情况散兵也不是没见过,因此并不紧张。 二百就不一样了,稻妻诸岛很多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传说里的一段故事:里面好像有动静,这儿还有工匠留守?也太拼命了吧! 她惊讶于山洞底下居然存在大量晶化骨髓。这东西不是应该长在八酝岛的祟神遗骸上吗?怎么踏鞴沙也有!另外一说,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实际用途? 擅离职守是死罪,他们倒是想走。御影炉心故障后人命出得太多,主官这才不得不将匠人一并撤到安全区继续冶锻。少年阴阳怪气的若有所指,女孩子毫伏心理负担爆粗口:天领奉行就是坨偶尔夹着金子的屎! 斯卡拉姆齐先生露出朕心甚慰的表情。 三奉行一向如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呵。 他收回视线转向低处工匠撤离时留下的木屋,你应该能看住自己,以及那匹四条腿的牲畜,对吧! 这些屋子都可以住,我要下去几天,在这里老实待着。山腹内隐约出现的人影是愚人众士兵,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二百傻乎乎的点点头:哦哦,行。你放心,我就在这儿铺个陷阱再拽些蘑菇,边吃边等。 该说这家伙是心大神经粗呢,还是没心没肺? 散兵闷着一肚子气,扶正斗笠扭头就走。 他看上去轻飘飘的,跑动起来就像片在风中飘摇的羽毛。 斯卡拉姆齐先生少女在他背后拖着声音喊,我带了须弥香料,烤肉你吃不吃辣? 不是,为什么会有人出趟门带这么多东西在身上,这都是跟谁学的坏毛病?你怎么不把至冬使领馆给搬来! 差点幻视某个背包里全是卷心菜的黄毛,他差点一脚踩在石头上滑出去,站稳身形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转身怒视歪头看着自己的柊二小姐: 吃! 不吃白不吃!蘸着水涮也得吃! 少年纤细秀丽的身姿消失在紫色的薄雾中,二百在木屋前来回走了几趟,把枣红马牵进隔壁屋子照顾。 它跟着自己走到这山顶上来,一路真的很不容易。早知道踏鞴沙是这个鬼样子她就不骑马出门了,鸣神才知道稻妻这满地雷元素污染到底怎么回事。 就没有哪个岛是干净的! 神樱大社山脚下有一大片不能沾染的死水,八酝岛的无想刃狭间也是老生常谈,神无冢岛都已经成了这副德行鸣神岛上消息灵通的人也只当是一点小麻烦 这叫小麻烦?这要是叫小麻烦那什么叫大麻烦?天守阁被人纵火烧了算不算! 给枣红马倒上清水放好草料,二百把几间连在一处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不少工具。她一屁股坐在正中间那个木屋的门槛上,对着工匠们遗留的各种零件和材料敲敲打打。 第70章 从枫丹科学院流出的淘汰动力模块都能被她整成澡盆船的推进器,现下只是徒手做个能抓猎物的陷阱而已,小菜一碟。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成功搓出踏板形捕兽夹并安放妥当,回房间垫着吹干的油布美美睡了一觉,太阳晒到头顶了才被枣红马催饭的蹄子声吵醒。 起来了起来了,我这就起来!她散着头发提水抱草料,顺手多撒把豆子,拍拍枣红马的脖子又摸摸它的鬃毛,马儿呼哧呼哧大声喘气。 这山上人迹罕至,又因为落雷频繁的缘故没什么大动物,小动物就繁衍得非常热闹,想来过了一夜陷阱里应该有些收获。 二百带上木屋里找到的麻绳和短刀,关上门朝昨日安放陷阱的树下走去。 还有段距离就听到猎物扑腾着企图逃跑的动静,扑簌簌似乎还挺热闹。 悄悄摸到灌木丛后伸出脑袋查看,陷阱旁并没有前来捡便宜狼或者狐狸,二百放心穿过植物茂密的枝叶蹲在陷阱旁。一掀开盖子就有只被套中脖子的雉鸡,少女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倒霉蛋拼命扑打翅膀,未能击穿对方护盾反倒被人五花大绑挂在腰间。 左近的连环陷坑里也有只雉鸡,还有几只可怜兮兮的雏鸡躲在草丛里叽叽喳喳喊妈妈喊救命。 看来清晨时分这两位夫人于此地狭路相逢,互相都对别人的孩子很感兴趣,出于对领地与对方幼崽的渴望她们毫不客气打作一团,然后一追一逃掉进陷阱。 二百比较了一下,第二只雉鸡明显更肥更壮,体型也更大,手一松它扇出满地杂毛夺路而逃,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响,看来雏鸡也跟着跑远了。 这种动物就是这样,更强壮的母亲才能保证更多幼崽平安长大。她从猎物屁股上薅了两把毛扔回陷坑,重新盖上再挂好踏板,走去检查其他陷阱。运气一般,剩下几个陷阱未被触发,继续放着不用管。 只有她自己吃的话一只雉鸡也够了,雨后蘑菇生得极多,一朵一朵又肥又胖就跟小伞似的,视觉效果相当馋人。 挂着雉鸡兜着蘑菇回到木屋,她看到枣红马露出一个大头左顾右盼就知道它这是不愿意被圈在屋子里了,想要出来遛遛。前天那么大的雨,今日虽说不能放晴但也不必担心说下又下,二百把它牵出屋子拴在门口一株槿瓜树下透透气吃些新鲜草。 如果不是有御影炉心的威胁真该彻底放它漫山遍野的浪去! 美美吃了两天烤鸡烤兔烤蘑菇,第三天中午她蹲在门口烤槿瓜和小野猪时散兵摇摇晃晃从更高处的防护罩内走出来。 他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好,走路时总带着零零碎碎的碎裂声,脚步也有些起伏。 二百扔下快熟的槿瓜和小野猪跑到他面前上下左右的看,愕然发现这个人他裂了! 物理意义上的裂开,少年美丽的侧脸上多了道裂缝,这份残缺让他身上的非人感一下子变得特别浓郁那不是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伤口,人类的伤口应该是外翻的,露出内部红色或是白色的肌理。但他连血都没流,黑黝黝的裂缝似乎还在向外散溢某种气息。 走开!少年像是在等一个答案,格外凶狠的推开跑向自己的女孩,我可是个人人畏惧的怪物啊不然你以为【女士】为什么匆匆忙忙躲出使领馆? 他是用了点力气在手上的,天旋地转间二百一头磕在树木裸露出地面的老根上,霎时眼冒金星:我看你是有病! 生理性眼泪夺眶而出,她一骨碌爬起来,左一把右一把蹭掉金豆子,抬腿屈膝猛踹散兵还能支撑身体的那条好腿。 摔倒、起身、反击她动作太快,散兵又有伤在身,躲闪不急被踹了个正着。他就是材料再好也改变不了最基本的物理定律,失去平衡后同样跌倒在地。 稀里哗啦满地零件的可怕场景并未出现,二百踹完骂骂咧咧上前伸手:你是不是看到幻觉啦?先说好啊,你要是把我看成野猪我是拒绝的,这山上野猪大得不像话,老鼠也特别大!烤熟了超香! 她握紧散兵撑在地面上的胳膊,一用力就把人偶少年给提了起来。 散兵: 二百: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这样纤细 不仅爪子麻,头皮也是麻的。 这这这,斯卡拉姆齐先生到底是含冤的厉鬼还是成精的人偶?亦或是兼而有之? 救命啊多摩!我好像闯了个大祸不小心把人胳膊给拽下来了! 撒手。 散兵冷静道:赶紧撒开,我保证不踹死你。 柊二小姐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等你松开我非得踹死你不可! 第66章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踏鞴沙。 就算散兵说了他不会踹死二百,二百本人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家伙后槽牙都快磨出磨盘声了,真当她傻呀? 不能撒手,就算不考虑他是个伤员的情况,哪怕为着不被踹死也不能就这么撒手跑。 你你你你,你先别激动!零件!零件要散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并没有松手扔开受伤的人偶,反正他也不重。少女索性又向上提了一下,空着的另一只手抄底一捞,紧接着两条胳膊平平伸出去端猫似的把散兵端进木屋放在油布上飞速后退至门口。 散兵:。 我去看看槿瓜和小野猪烤好没,你吃辣哈! 她跑掉了,但又没跑多远,背对着大门蹲在门口抓耳挠腮。 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胆怯,脆弱,狡诈,反复无常嗯,还有这种不好归类的奇怪式样。 少年躺在干燥温暖没有雷元素力嘎嘎作响的木屋里,安静的盯着外面那道影子。 她什么时候逃跑,现在不跑是出于谨慎,还是打算天黑后下手行凶再逃? 躺着等了几个小时,中间二百消失了几次但又很快重新出现。他没等来又双叒叕被抛弃,倒是等来一顿大餐。 小野猪肉厚多汁,烤槿瓜清香绵软。须弥的香料果然不同凡响,即便是未经阉割的野生动物也能调理出独特风味。 二百想照顾一个人的时候,方方面面都会让人感到很贴心。肉块切得方正整齐,为了方便拿取提前修成一口大小,骨头也剔得干干净净,不必担心够不着吐骨头。 现削好的木签就摆在眼前,扎起一块直接往嘴里炫就行了,仿佛人生也变得容易起来。 不吃东西也饿不死的散兵怒吃半头小野猪,眼看某人心疼得嘴角抽搐,心情终于阴转晴。 我要喝水!稻妻大少爷心情不好时要折腾人,心情好了还要折腾人,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快点! 好的好的。闯下弥天大祸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二百乖乖去外面烧水,叮咣二十分钟后提着水瓮进屋,你要的温水。 我还要吃水果!他加大难度,抬起下巴斜着眼角看人,你把我胳膊拽散了! 女孩子掏出一只西红柿一只苹果外加一根胡萝卜慢吞吞削皮:那我给你修?能修是能修,就是我不保证美观度哈! 原意是要人喂他吃水果,没想到对方不接招,散兵翻了个白眼:笨蛋! 嗯嗯,是是是,我笨蛋,我笨蛋也没办法啊。幸亏稻妻放逐外来学者都是从离岛赶人,有心的话多少能蹭着学点东西,不然这会儿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个工匠来?悬赏吗? 就这位的型号,估计得请个身价八十一亿三千万的名匠来才能修复如初。至于说不要钱的蹭课学徒胡乱对付上能走不瘸就行。 散兵: 完蛋,忘了这家伙本质上是个文盲了! 二百叮当切了一盘水果放在散兵那只好手能够到的位置,提着一堆搓出捕猎陷阱的工具,取出神之眼扒拉材料。 先把多摩请出来放远些,免得等会儿万一打起来波及到他,然后是那振小太刀。 我手边也没什么好材料,把这刀融了给你用?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散兵看看那只骨殖罐又看看断刀,罕见的没有发出任何扫兴声音。 收纳在神之眼里的东西很快就被翻了个遍,绝大多数派不上用场。 她默默去隔壁给枣红马添满食水,提上小太刀攥着雷种子埋头冲进御影炉心的隔离罩。 一进去感觉就不太好,耳边传来密密麻麻的嘎嘎声,越靠近炉心声音越大越密。满目都是紫光,废弃工棚荒凉凄冷,山体中空的腔室内就像是个完全被遗弃了的荒芜世界。 耳鸣,头晕,莫名的烦躁与不适感拼命尖叫着提醒身体快些离开。 第71章 她大抵是离开了吧。 做出一副坚定的样子然后开溜。 散兵看着二百没入紫色光圈内,百无聊赖的吃光一整盘水果,躺在床上双眼禁闭先躺一小时,一小时后还不回来就再进去一趟看看人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 如果不是几个愚人众士兵蠢兮兮的在里面大规模动用元素力,他也不至于为了救那些家伙受伤。 蠢货! 他翻了几回身,困倒不困只是有点无聊。 一小时还没到吗?一小时有这么久吗?一小时应该能跑很远吧! 少年开始构想等会儿要如何从天而降吓死某个毫无信用可言的人类,他都快想到让一个稻妻活人在至冬过冬需要注意些什么了,木屋门口突然闪进来一道黑影。 二百低着头,手里提着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大号坩埚,坩埚里酿着一滩金红色液体。 你都哪儿坏了,赶紧说。 漂亮的人偶瞬间失去表情。 跑啊!笨蛋!为什么不跑! 事实证明当人运气爆表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撞上靠谱实习生,摇不来祖师甚至根本就没有祖师可言的二百小姐居然神奇的修好了人偶先生,代价是滴答流个不停的鼻血以及满手烫出来的泡。 怎!么!样!她得意的叉腰,脑袋抬得高高的,我手艺怎么样?当年可是有个被赶走的须弥学者问我要不要去考教令院呢! 为什么没去?散兵活动着被重新接回关节窝的胳膊,很给面子的捧了回场。 说到这个,二百收回下巴扁扁嘴。 后来他发现我只是会说须弥语,实际上一个字都不认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呵,散兵冷笑,表示没有人比我更懂稻妻的拟人物,恐怕是勘定奉行府捏着你的卖身契不放吧,哪怕去了教令院你也还是柊家家仆,纵使一身学识最终不过沦为他人敛财的工具。 二百: 这个人一点也不读空气的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柊二小姐威胁似的呲牙:斯卡拉姆齐先生!我小心眼的哦!还记仇!记得特别久! 你又流鼻血了,耳朵里也有。散兵淡定提醒,走去照看枣红马。 还真别说,虽然他瞧上去就很贵重的样子,做起粗活却一点也不含糊。 二百抓起草纸来来回回擦了一遍,扔开纸团警惕的盯着他,生怕一个没注意到小红就被人偶妖怪连皮带毛吃个干净。打扫了地面又喂过马后少年晃晃悠悠走回来,迟了好久才给出维修评价:手艺还凑合吧,能行。 不如多托雷是肯定的,但她也不会做多余的事,而且战战兢兢严肃认真得仿佛怕弄疼他。 话说这家伙是不是把人偶和人给混在一处了?大笨蛋! 你那匹马真能吃,还不干活,命可真好啊。 散兵很快转开话题,打定主意一句也不肯多夸。二百侧过眼睛瞄他一眼,走去桌边给自己倒水喝。 早就放凉的开水一入口就感觉不太对。 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女孩子跑到门外看了一圈,最后选了朝火堆吐,吐出来的水都是粉红色。 隔离罩内的高浓度雷元素对人类来说堪称隐形杀手,她这种情况在普通人里还算好的,回到稻妻城后养一养就能恢复正常。 少年谨慎而隐晦的盯着少女观察,看到她哒哒哒又走回来灌水喝,转转眼睛换条路试探:对了,你为什么穿着丧服? 黑色正装在稻妻就是丧服的意思,二百不方便公开找人缝制,刚好罗莎琳不知道这一点送来的衣服里有一套自然就被当做首选换上。 她嘴里还有水,闻言指指被从神之眼里请出来单独蹲在架子上的多摩。 是那个挑战九条御前决斗的家伙? 还好他只是歪了下嘴但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成功躲开被人殴打的世界线。 二百点头:嗯。 哼。嘴巴里黏糊糊的,恶心死了,大概是刚才吃的水果不够新鲜。路过坩埚时散兵低头看看凝固的金属又看了眼架子顶端的骨殖罐,转转眼睛抱着胳膊走掉。 我的工作完成了,休整几天就回稻妻城。他满肚子坏水儿的告诉二百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如果我是你,眼下最该考虑的是移民走人时要带些什么东西在身上。 罗莎琳是拿不到巴尔泽布那颗神之心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当初她打造人偶就是为了安放神识意识与神之心,作为原型容器,散兵只消一眼就能确认那颗心究竟在不在二号人偶身上。 不在,妄图追求永恒的神明早已将她的心另存别处。 他压低眉眼想了想。 如果拉出至冬武器包围神樱大社,八重神子会不会为了巫女们的小命乖乖交出神之心?还是说这些巫女分量也不一定够那么稻妻城内所有人的命够不够? 亦或是某个金发旅行者的命? 这个应该能够。 但是不管哪一个选项,稻妻接下来的大乱都无法躲过更无法消弭。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得赶在一切发生前逃跑,大不了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 第67章 咳咳,你!少年欲盖弥彰的假咳了一声,二百听到他喊就看过去:啊? 啊什么啊,嘴巴大吗! 他又看了眼坩埚和骨殖罐:小孩子别乱瞧,扭过去。 身形相仿的一个人喊另一人小孩子,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哦!二百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转过去,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脑后一凉,紧接着一痛,眼前就黑了。 嗤,就这还想跟我斗?接住失去意识不由自主向前摔倒的少女,他轻哼一声,甩甩手原样端猫似的把被拍昏过去的二百放在油布上,提起坩埚拿走放在架子最高处的罐子。 就你叫多摩是吧!他把骨殖罐放在耳边晃晃,便宜你小子。 呆在陶罐里难免有被人砸碎扬了的风险,化身锋刃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希望你是把好刀,不然续写的故事可就太无趣了,浪费我的时间。 踏鞴沙这地方与他气场不合,锻出来的刀好不好的全看刀自己的造化。万一成了块废铁也别怪锻造者手残,谁叫你不争气! 虽说御影炉心已经彻底停摆,不过这刀的材料早已经过千锤百炼成熟坚韧,甚至和另一位一块硬抗了无想的一刀,这个配方怎么想都该是振不世出的好刀。 你要是敢丢我的脸,我就把你打成喂马的料槽!少年很是小心眼的对着罐子威胁道:不信你就试试。 喷薄鼓动的赤红色火焰仿佛永不平息的幽灵,聚在此地的愚人众听到动静探头出来查看,见到上司去而复返立刻缩回各自的巡逻范围屁也不敢放一个。 前几天有支小队闲极无聊在炉心正下方的圆形空地上对练,一不小心元素力扰动得太过剧烈差点引爆头顶上的炉子幸亏散兵大人在此地例行巡视及时出手消弭了灾祸。 炉子没炸是个好消息,被大人揍了一顿的倒霉蛋很凄惨,这会儿大家都绷着皮子生怕惹他心烦。 六席大人会锻刀啊!不愧是执行官,多才多艺! 大半天过去,苏珊娜被顶头上司从桥头的隐蔽处提出来。骄傲的稻妻少年斜着眼睛看向全都蒙着脸根本记不住人的部下:去山顶上看着,别叫屋子里的人跑出来碍事! 藏镜仕女都是盲人,这活儿她们干不了,只能托给雷莹术士应该不至于捅出篓子来。 是,大人! 苏珊娜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一震,我们这就去办! 看不住炉子还看不住一个大活人么?执行官交代的任务一定都非常重要,做好了将来升职加薪前途光明。 而且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不会遇上事儿做了功劳没落到的窘迫情况。 愚人众的四人小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去执行任务,散兵看着他们的背影表示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阅历不够,搞不懂人类的脑回路。 充当临时保姆而已,至于吗? 二百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严阵以待围在床前的四个至冬人,四双炯炯有神努力往大了睁的眼睛好悬没给她又吓昏过去。 你醒了.jpg 你!吃!喝水!但是,不许出去!身穿紫色帽兜衣衫的雷莹术士语气相当横,但她又用了敬语,就怪怪的,颇有种黑1帮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错置感。 第72章 你们不是应该骑着老奶奶过马路么? 咱就是说,几位是不是误会了?二百被苏珊娜的至冬风稻妻语雷得耳朵发麻,她垮下肩膀放低眉眼,一副皱皱巴巴怂兮兮的模样:我是六席执行官此行的随行翻译二百,不知诸位在哪儿高就哇? 这个稻妻少女至冬语说得极好,虽说此前尚未真正接触过,但是就凭这个苏珊娜的四人小队也开始对她好感上升能体贴得专门切换成他们的家乡话交流,翻译小姐不可能是坏人! 她看上去瘦瘦小小,稻妻人和璃月人一样都不太好分辨真实年龄,但是这么单薄的小身板,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我们是驻守在踏鞴沙的士兵,姑娘,你只要不离开这间屋子就行,要什么我们直接给你送进来,等六席大人忙完你就自由了。 雷锤瓮声瓮气的告知二百他们需要她配合些什么,女孩子乖巧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不会给你们的工作增加负担。 她乖得像只猫崽,苏珊娜松了口气。 别看愚人众声名在外,实际上还真拿小孩没办法。你再好的身手也不能用在孩子身上吧,恰好小孩子又是最不能以常理判断的新生人类他们会哭,声音特别大,堪称魔音震耳。 这四人鱼贯退出木屋,二百追着他们看向门口枣红马站在树下,风盾兵把槿瓜摘下来掰开一块一块喂给它。 她收回视线看向木质框架蹲在顶端的多摩不见了! 多摩?她翻身从床上滚下来,几步走到架子底下仔细寻找。 架子底下没有,床底下也没有,柜子底下还是没有。 骨殖罐是不会长脚跑开的,也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着闲得难受去碰他,更大的可能还是被风或者什么东西摇落下来滚进角落里。 木屋里安静了一阵后刺耳的摩擦声频响,鉴于二百此前态度和表现都很好,苏珊娜不放心的探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滋滋啦啦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翻译小姐艰难回答:抱歉,我在找东西,他很重要,但是不见了 这会不会是想逃跑的借口? 一个守前门一个守后窗,另两个人进去帮她找。 小姑娘急得不行,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都没她看上去可怜。 块头最大的雷锤和风盾堵在外面,苏珊娜和另一个士兵走进木屋:不要急,把家具都搬出来,肯定能找到。 女孩子眼泪都蒙在眼圈儿上了,强忍着红意点头道谢:嗯,谢谢你们帮我。 可!可爱! 苏珊娜只觉心脏被利箭射中,挽起袖子放下提灯半小时内搬空整间木屋。 没有。 多摩的骨殖罐凭空消失了 诶诶!你别哭!你别哭啊! 稻妻少女捂着眼睛缩成一团嚎啕大哭,嘶哑而凄厉的哭声比这踏鞴沙山中的风还要让人难过。 先别哭,你说一下要找的东西究竟什么样子,我们把地基掘开看看。 雷锤提起锤子掂掂,表示他这一锤下去少说值八百摩拉。 二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着比划要找一只深紫色的小陶罐。 苏珊娜: 深紫色的陶罐啊不就是散兵大人带到冶锻炉旁的那个吗! 大人您想干嘛?某些恶作剧可不能轻易尝试呐! 啊我知道了,先让他们拆着,等会儿六席大人回来说不定也会一块跟着找 怪不得任务是看住这姑娘别放她下去,愚人众士兵们携带了专门抵御雷元素侵害的装置,所以才能长期驻守此地。普通人可不能轻易进去,会死的。 只求斯卡拉姆齐大人等会儿回来后管好他那张带毒的嘴,一个不中听的字也别说! 雷锤和风盾的战斗力果然不俗,前后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一小时便将木屋拆得干干净净。不仅掘地三尺挖开地基,拆下的木板也按大小长短摆放得整整齐齐。 但是二百要找的东西始终没有踪迹。 眼看任务目标又要情绪失控,苏珊娜急中生智:没事,我们再找远一些,你看其他屋子有没有哪间存在嫌疑的? 言下之意只要她点名,今天这片山坡上就别想有任何一栋木屋继续站着! 你们在搞什么新鲜玩意儿? 少年矜贵的声音在众人身后懒洋洋响起,散兵看着面前的大型拆迁现场,突然发现愚人众内部面临的最大问题其实是缺脑子。 不是,你们属至冬雪橇犬的吗?瞧瞧这屋子拆的,专门干这行的人来看了都得自愧不如。 四个愚人众像中了定身咒那样原地呆滞,眼神乱飞。 任务完成了吗? 算是完成了吧! 要不咱撤? 有瓜,看看再说! 大人苏珊娜艰难转过身试图解释,二百小姐的重要物品不见了,她很伤心,所以 所以你们就拆了间屋子逗她高兴? 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人偶和人类之间的差别还是太大了。 起来,笨蛋! 他走到二百身边用脚尖碰碰她,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少女正处于过度自责的自闭中,缩成一团谁也不想搭理。别说愚人众执行官,就是冰之女皇亲临踏鞴沙也引不起她的注意。 多摩,多摩不见了 啧!散兵朝她脑门甩了振打刀过去,还有那只深紫色的陶罐:还给你,真丑。 怎么糊了一脸眼泪,眼窝子就这么浅? 陶罐和刀从天而降,二百被强烈情绪刺激到宕机的大脑进入重启阶段。怀里抱着这两件东西,她整个人看上去木呆呆的。 执行官顺势凶恶瞪向苏珊娜四人: 士兵们跟龙虾搬家一样排着队挪走,嘴巴闭得死紧。 执行官的脑回路多少有点地狱,就没见过这种和女孩子来往的方式。正常人一般也就送糖送花送巧克力,土豪送房送车送贵金属,鲜少有人这么 嗯,不太好形容。 在他们至冬老家,这样的小伙子多半会被示好对象一枪崩飞天灵盖。 既然是巴哼,那个女人造孽的结果,散兵分外不爽的又用脚去踢二百:难道就没人报复吗! 我先削了你! 呛啷一声打刀出窍,寒涧般的刀身仿佛裹着层薄冰,刮起寒意与隐约的雷鸣。 苏珊娜他们还没走远,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好家伙,果然打起来了! 二百小姐一刀斩了六席执行官的斗笠只差一个盗宝团震怒的小距离,愚人众执行官险些人头落地。 第68章 稻妻人的实力就像他们的年龄一样无法琢磨 苏珊娜和她剩下那三个队友排排蹲在灌木丛后,头顶刀风和雷光此起彼伏,四个愚人众士兵透过茂密的枝叶亲眼看到六席大人被个瘦巴巴的姑娘一刀一刀逼上了树。 不上树他就要掉脑袋,进入暴怒状态的翻译小姐爆发出令人侧目的力量。 但是吧没人能闭着眼睛说他没问题。 怎么办?火铳兵把他的火铳抱在怀里,整个人缩得跟个竹节虫似的,就这么看着?六席大人回头非得活活踹死我们! 风盾兵苦笑:谁能料到会是这种局面? 可不是么,我还以为留下来是要看情况拦一拦六席大人,结果 雷锤兵坐在锤子上,表情里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绝望。 结果他发现需要拦的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免得她暴怒之下开大一套连招导致执行官缺位。 嗯,换做他自己,手里这么大的锤子也很可能根本招架不住。 不对啊,璃月那边给的情报不是说颜色越粉下手越狠吗?她身上又没有粉色。火铳兵发现了盲点,咬牙切齿抱怨起璃月的同僚们,那群不靠谱的家伙! 所以拦不拦?风盾兵话不多,但是每次都能切中要点。 拦个屁的拦,这他妈谁能拦得住!雷锤兵爆了句粗口,不上去拦等会儿最多挖一个坑,上去拦就得找人来挖四个坑。 他话音刚落,二百一刀断树抬脚补招,散兵轻飘飘的落在另一颗树上避其锋芒,齐根断裂的鹅掌楸端端正正砸在蹲成一排的士兵面前。 第73章 撤吧。苏珊娜在飞溅起的草屑与水珠中发出声音,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死感又是一个做了跟没做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不做的任务。 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这种大头兵能介入的了,不管最后谁胜谁负,等六席想起来他们几个胆大包天试图吃他的瓜那才叫倒大霉。 对对对,是是是! 那三个人嘴里不停应答,脸上眼巴巴的看着苏珊娜,腿麻了 雷莹术士: 每天上班都要面对这些奇葩同事,整个人感觉就跟给自己上坟似的精神焕发。 她压低手里的提灯,弯腰弓背慢慢抬脚,沿着树根边缘鬼鬼祟祟向外撤。三位队友紧跟其后,雷锤由于锤子太大不得不留在最后面撤离。 龙虾小队再次出发,以一种看上去缓慢实则非常迅速的方式成功逃出危险区。 不得不说这真的非常危险,他们前脚刚溜,后脚以二百小姐为圆心、半径五米的整个圆形范围内就达成了寸草不生成就。 她的刀法和大部分稻妻本地人都不太一样,动作更舒展,反应更敏捷,赏心悦目中暗藏凌厉肃杀。就像漫步在白雪飘飞的春庭中,且行且看落花与落雪星星点点碎做春泥。 飘在树上的散兵:。 真能有这么生气?反正人已经成了刀,生气也没用。 我能有什么错?我没错!哼! 事实证明二百真能有那么生气,甚至比想象中更生气,而且也的确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记得很久。几乎削秃了一整座山头后她到底还是顾惜刀刃将其收入鞘中,第一时间藏进神之眼再也不肯拿出来给人看。 纵横交错的刀意散去,枣红马哒哒哒跑过来热情的贴贴。热哄哄的温度与动物身上特有的体味拉回她的理智,她把头抵在马儿脖子上拍拍它。 你给我等着!少女微红着眼眶,丝毫不曾掩饰满身恨意。 站在树梢上的紫发少年冷哼:随便你,有本事就报复回来,没本事就憋着。 二百再也没有说什么,她牵着马转身就走,留下一片地中海似的山顶。 笨蛋。散兵站在树上看着她一路向山下去快点滚远些,和怪物相处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又瞄了一眼溜回巡逻区域的雷莹术士小队希望这四个蠢货能学会闭紧嘴巴,不然他不介意往尚有余温的锻刀炉里扔四块燃料。 * 下山速度比上山的速度快,这几天没有再下雨,土壤紧实了许多,枣红马跑起来轻快得很。二百换了条更平缓但绕远的路,估计会从踏鞴沙正北面离开整座山体。 一人一马穿林过隙,走累了便找块背阴的岩壁坐下休息。她把马喂一喂,给它擦擦汗,一屁股坐在岩石上掏出干粮有一块没一块的塞进嘴里嚼。 嚼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仔细看看四周无人,二百从神之眼里取出那振刀由于材料被消耗掉了一部分,它从小太刀的长度缩减为打刀。刀身更直,刀背微厚,更合适善于快刀步战的人。 重铸后的它装具也从纯白改成黑底,细细的金线在雷樱木刀鞘上勾勒出簇簇梅花。 不得不说,审美不错。如果不去想它多了什么材料,二百说不得还要感激斯卡拉姆齐,但现在她只想把他拆成零件扔海里喂鱼。 那家伙蛮横独断的德行简直与鸣神一模一样! 多摩你疼不疼啊? 她摸摸刀身,冰冷的金属仿佛映出旧人音容笑貌。 可惜刀是不会答话的,二百用衣袖细细把它从头到尾擦了一遍才收好,起身打个呼哨提醒枣红马该出发了。 恢恢恢!枣红马不想走。它冲着远处一从灌木狠狠打了个响鼻,摇头摆尾动蹄子,似乎那里藏着什么让它心烦意乱的东西。 二百异瞳一眯,佯作不知:走了走了,你不走我可要走了哦! 她做出迈步向北的动作,前脚落地的瞬间转体飞身扑向那丛灌木,攻势之迅猛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哇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吃我!泣音炸响,短刀锋利的尖端下一个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男童倒在地上双手抱头。 我没有多少肉,全身都是骨头,炖起来费火啃起来费牙,大王饶命! 小男孩嘴里的词儿一套一套的,边哭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从手指头缝里观察另一个人的反应。 那是个身穿黑色振袖的哥哥,以及他手里的短刀也很精巧值钱的样子。 对不起!呜呜呜呜呜!我只是饿急了,没有想偷你马背上的行囊 二百: 这算什么,不打自招? 那里面都是马的粮食,你偷了也不能吃。 你才当了几年的滚刀肉?老子十几年的滚刀肉了还能被你小子忽悠过去? 我真没想偷。男孩两只眼睛都睁开为自己辩解,手没敢放下。二百不走心的点头:嗯,对,所以也是真的不能吃。 说得谁没饿过肚子似的,年轻人你选错偷窃目标等等。 二百微微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你其实是想偷马的吧,偷走吃掉。 马背上的包裹里不管装得是钱还是草料急切间都不能充饥,但是马本身可以,毕竟它身上有那么多肉,再粗糙也能果腹。 她二话不说抬掌啪啪啪拍了小孩一顿,拎着他拧耳朵:偷马是吧?有本事是吧?你也不怕叫马踢死!#稻妻粗口#稻妻粗口#稻妻粗口#稻妻粗口# 男孩见被识破,张开嘴只骂了一句就发现根本不是人对手。二百用树枝轻轻扫过枣红马的屁股,马儿发出嘲讽似的气音:嗤! 它迈开四蹄走过那孩子藏身的灌木丛,山壁在视觉盲角处一转,露出一条向下的小路。 那孩子眼看黑衣人和她的马踏上那条路,哼哼唧唧的诅咒立刻转变为非常诚恳非常大声的讨饶。 我错了!姐姐!对不起!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姐姐! 我可不是你姐,我哪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呢?二百心情极度恶劣,哪怕对小孩也说不出好听话,你看我还得花时间花精力亲自送你回家,吃竹笋炒肉的时候少骂我两句就当是谢过了。 男孩耳边依稀响起母亲的咆哮你看我像不像肉! 沿着路向下并没有走上太久,前后也就一个半小时路程,山坳中隐约露出几栋民居屋顶。 其实就是木头屋顶。稻妻民居全都是木板钉出来的,这样来台风时被吹散的建材不至于一个照面就砸死人,地震发生时也不怕房顶垮下来压死人,主打一个灵活。 按道理讲这地方已经被划作警戒区,不应该有居民聚居,二百更倾向于他们其实是从撤退大队中开小差偷偷猫下来藏着企图逃跑的匠人。 你们家的锄头铁锹生意还行么?她冷不丁发问,小孩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哪还有什么生意,整个神无冢岛就剩我们村子里还有活人了 他用两只手一前一后捂住嘴,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来回转。 姐姐,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对吧!小家伙那是相当的能屈能伸,裂开嘴露出讨好的笑容。 二百表示他这表演不行,痕迹太重不诚恳,关键还是氛围搓得太假了多少挤两滴猫尿出来也算有活儿啊! 不好意思,我听得很清楚呢! 她真诚的戳破小孩的期待,在他撅起的嘴巴上用力捏了一下,而且我等会儿还打算告诉你爸爸妈妈就是你给我带的路,一定要拜托他们好好(重音)表扬你。 小孩: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9章 枣红马驮着被捆成粽子的男孩进入山中村落,沿途荒草没过腰间,零星野花点缀在浓绿色的草丛中,山岚拂过仿佛海底摇曳的奇景。这几户匠人很会找地方,如果不是马背上那小子泄露行踪,外人再怎样也想不到山谷裂缝中还藏着这样一个小小村落。二百细细回忆走过的山路,辨认出这村子上方凸出的那圈山体正是一条曲折的路基,行人走在上面当然想象不到脚下藏了人家。 都怪我,如果我不贪心就不会盯上你的马,如果我不盯上你的马就不会被你发现,如果不被你发现就不会被捉到,如果不被捉到就不会暴露村子的位置 男孩木着眼睛趴在马背上喃喃自语,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74章 他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没办法,自己既打不过这个穿男装的女人也骂不过她,连声音都没她大,早知道真的应该摘几个槿瓜就回家。 二百翻了个白眼,鼻涕拖到嘴里知道甩了?这小子不是知道他错了,他只是突然意识到无法为自己的贪婪支付代价才后悔莫及,不然真让他把枣红马牵走试试?换做她登门讨要马匹只怕无功而返还得吃一顿奚落。 男孩忏悔一轮就往枣红马的脸上看一遍,从头到尾那个女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不管他哀求还是祈祷都没有,她简直是个十足十的铁石心肠。 骂是没有用的,骂她脏话她能还回来更多,威胁她还会挨树枝抽,她手上甚至握有把一尺左右的短刀。虽然他没摸过锻造锤但也能看出那是极好极锋利的武器,有这样的东西在手怪不得这个女人如此胆大。 姐姐我真的错了呜呜呜呜呜呜男孩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二百瞄了一眼,冷哼不语。 这表情还不如她自己做出来可怜程度的百分之一,除了骗骗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真不知道还能骗住哪个脑子有泡的蠢货。 收收味儿吧,我在离岛靠这张脸活着的时候你还光着屁股吃奶呢。二百哥一掌拍在小朋友圆圆的屁股蛋上,男孩放声大哭,别提有多伤心: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摸男人屁股!你把我清白摸没啦!我将来要被媳妇儿嫌弃啦!都怪你!呜哇啊啊啊啊啊! 这回是真伤心了,金豆子不要钱一样往下落。 二百反手又是清脆一掌:别伤心,也许你这辈子压根就娶不到老婆呢,怎么可能被她嫌弃?这么想是不是好多了? 可惜小朋友并不觉得心情有好起来,让她这么一说人生变得更加暗淡无望。他趴在马背上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和四肢,似乎被讨不到老婆的可怕未来给吓到了,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枣红马的马蹄踏在山石上发出清脆声响,走到山谷裂缝外她看到路旁树干上挂着块不起眼的扁平石头,不当心看成一只发霉的槿瓜也有可能。 小朋友,去你家做客有什么讲究吗?你爸爸妈妈会不会躲起来呀?二百伸手用指头戳戳男孩腰间软肉,后者抽泣道:就,就这么走进去就行 哦!她弯腰捡了块小石头,扔出去正中那块石板,难以想象的声音响彻山谷。 男孩:好狡猾的大人! 声音停止后山谷里走出一个扛着木棍的男人,他疑惑的视线在二百和马背上的男孩之间来回游移:不知贵客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二百挥挥振袖的袖子:啊,我来告状,这孩子贪吃贪玩差点从山崖上掉下去,做父母的太不小心了,难道要等到出了大事失去孩子后再伤心? 啊 男人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少年其实是个女孩子,连忙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小正你又不听话跑出去了是吧! 小正小朋友愁苦的看了眼己方没用的大人: 你瞎啊!没看到这女人掐着我的肉吗?只要摇头她就拧我我是被威胁的啊!看我眼神啊叔! 可惜他的眼神并没有传达到位,那个男人转身走在前方为二百领路:是小正告诉您村落位置的吗?多谢您把他送回来。 嗯嗯,女孩子不走心的胡乱应了几声:要不是发现这小家伙我这会儿已经下山去了呢。 沿着羊肠小道向下,踏鞴砂的山体在这里裂了条缝。穿过仅容一人通行的山道,天顶豁然开朗,稻妻很常见的民居像蘑菇一样这边聚几簇那边聚几簇,离得不远但也没有贴在一起。 男人憨厚的笑笑,把他们领到一处扎着篱笆的小院子前:喏,这里就是小正家。 说着他朝院子里大声道:小正爸妈!你们家小正让人送回来了! 木屋大门砰的被人大力推开,门板反过来敲在同样木质的墙壁上,颤抖着带掉一片灰尘。 你还知道回来!胖墩墩的女人怒气冲冲冲出屋子,抬眼就见门口除了邻居外还有个牵着枣红马的黑衣少年,额 这小姑娘把你家小子捆回来了,嗯嗯领路的男人低头憋笑,等到呼吸通顺了才重新抬头:我去外面继续守着,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揍孩子。 原来还是个惯犯啊!二百同情的看向小朋友,因为这位领路人的缘故他这顿竹笋炒肉怕是不得不吃,甚至有可能吃不完兜着走。 领路人早在山谷外见到他们时就已经偷偷看过邻居家的小孩,确认孩子身上没有外伤只是不明原因的灰心丧气便放了心。小正这孩子自打能跑两条小短腿就没闲过,隔三差五不定期就要整出些危险举动,因此那奇怪的黑衣少女说他贪玩差点坠崖他是一点也没怀疑过。 确实是这熊孩子能整出来的幺蛾子呢。 他打了个招呼便沿着来路慢慢又走回去,二百从马背上拎下已经死了好一会儿的小正:去吧。 小家伙嘤嘤嘤的横着眼泪钻到妈妈怀里希望能得到安慰,好歹还有外人在,女人忍住气没有发作:多谢您把我家的皮猴子送回来,天色不早了,不如小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二百看了她一会儿,粲然笑道:好呀。 好好,请进。她拉开篱笆请客人进屋休息,黑衣姑娘牵着枣红马,蹄声清脆。女主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太多好东西,让客人见笑了。 木屋里东西不多,但收拾得很整齐,窗台下还有几个木板钉出来的花槽,小葱小蒜郁郁葱葱。 客人稍坐,我去准备些粗茶。她拎着儿子就往卧房的方向去,二百收回视线。 可怜呢,小正。 没过多长时间外面又进来两个人,一高一矮,看模样就知道他们是一对父子。 不好意思啊,您就是送小正回家的好心人吧?守山口那家伙都跟我们说了,劳您费心还耽误您的时间,实在对不住。年长的男人垮下肩膀赔笑,旁边个子更高也更年轻的男子点点头:弟弟顽皮,遇到您他真是交了好运道。 哦,那倒没什么,我只是路过顺手捞了一把而已。二百知道他们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我听一些逃到海祇岛的工匠听说踏鞴砂出现了许多晶化骨髓。离岛那边有外国商人大量收这玩意儿,既然做生意嘛总要实地走一趟才能张嘴,不然什么都安排好却出不了货不是砸招牌么! 哦!男人搔搔本就不多的头发,脸色费解:怎么会有人专门收晶化骨髓呢?又不是用于冶锻那东西对人身体损伤可大呢! 二百一掌拍在腿上:可不是嘛!稻妻谁不知道那东西有害。但谁叫勘定奉行要啊,非得用晶化骨髓当做税款,商人们也是被逼急了眼,实在没法子才托人求到我这儿。要不是看他们抛家舍业的实在可怜我才不往踏鞴砂跑,前几日下大雨好悬没叫雷把我给劈了! 青年看看父亲,忍不住开口:他们打算怎么收? 弥生!男人喝止了长子:晶化骨髓太危险,八酝岛蛇骨矿洞专门开采这些东西的矿工都快死绝了,踏鞴砂这里总之不许你去打那东西的主意!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花高价雇佣逃到海祇岛的神之眼持有者溜进来捡几块就跑,中途用枫丹来的机械运送,全程避开人烟,就怕晶化骨髓伤到人命,亏心钱咱可不赚!二百跟着一起劝那年轻人打消念头:而且我在御影炉心附近发现了不少愚人众的踪迹,那些人很难打交道,你千万别去给自己找麻烦。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充满感激,他又瞪了儿子一眼:听到了没?愚人众从不和人讲道理,打断你的腿往山里一扔,叫我和你母亲去哪里寻你? 他回头又对二百道: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额海祇岛那边有很多工匠? 黑衣姑娘笑眯眯的,她一直都笑眯眯的,两只眼睛喜庆的弯成两道月弧:还好吧,往鸣神岛跑的也有,可是鸣神岛哪里是容易讨生活的地方?过去了要房没房要钱没钱,打工具卖那不就跟在天领奉行眼皮子底下亮神之眼一样吗! 她像是不经意似的自言自语:海祇岛正在闹着造反嘛,造反怎么能没有武器,反正都活不下去了,不如能吃几天饱饭就吃几天饱饭,其他等将来再说。 第75章 啊我失言了,你务必要当做没听到啊!少女捂住嘴,另一只手在面前扇扇,仿佛这样就能把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扇走。 男人很是上道的睁着眼睛说胡话:您不是说要尝尝我们这山里的特色么?怎么会是胡话。 果然是历经生活毒打还能领着妻儿争出一条生路的人,行事就是灵活。 二百哈哈哈笑了几声,二人达成一致。 第70章 晚间小正小朋友的妈妈攒了六个盘子的菜摆在桌子上招待客人。邻居们都知道今日小正调皮被一个路过的商旅从山崖上面捞起来送回家,为了叫他家待客能好看些便主动零零碎碎送了些食物来。这些食物也不是白送的,将来自家有什么事小正父母兄长肯定不会干看着,属于提前把人情先铺垫好,免得今后要用时张不开嘴。 饭毕之后将客人送进腾出来的屋子休息,男主人提了盏灯悄悄出门。 外面早有人在等他,见他悄没声儿的出来,几个青壮工匠立刻围拢上前,为首之人压低声音道:怎么样? 小正父亲挥挥手,意思是换个地方说话。这会儿他手里有消息,旁人自然无不依从。众人跟着他走到山谷偏僻处,一开始出声的人再次急迫道:外面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外面根本就不知道踏鞴砂的事儿,稻妻城里三奉行正乱着呢,没人管咱们死活。只要想法子穿过名椎滩就能和海祇岛的反抗军接上头。 几人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脸上都露出恼恨的神色。 咱们在踏鞴砂差点送了命,鸣神岛那边居然连问都不问。这还是在打仗用得上咱们,要是平完叛用不上咱们了省略掉的内容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少工友和同僚没死在外溢的雷元素力下却被上官和武士手里的长刀杀伤,家人也胡乱扣个罪名充为罪奴被拉去八酝岛挖矿。 那些刀甚至是他们自己锻造出来的!锻造者却成了头一个试刀祭刀的材料! 他们见得太多了,深知上官嘴里的话好事儿就跟放屁一样,坏事儿一说一个准。宁可相信坏事儿,好事儿听听也就算了。 理是这个理,可是这个人究竟可不可信? 年长些的工匠想得更多,万一这个陌生的黑衣少女是个骗子怎么办?好不容易从官员手下逃出来又被骗子骗了去,那不是白费力气逃了吗! 生活在稻妻的人家,哪家哪户没走失过个把人口?但愿是真的走失! 不像,我觉得她应该是海祇岛来的探子。小正父亲摸摸下巴道:我见这人言语中对行市了解颇深,行事老到,和那副稚嫩容貌一点也不贴,应该是个刻意装扮过的跑商老手。 他把小正偷马不成反被捆的事实讲出来那小子一到家就被他妈拎到卧室里削了一顿,有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都没倒这么干净。 邻里们无语良久,不知道该说这熊孩子什么才好。你说他笨吧,他还知道偷最值钱的东西,你说他聪明吧这世道敢独自出行的人哪个身上没有一二绝活?何况一个年轻姑娘! 尤其她提到鸣神岛,话里话外那些避讳嫌弃传出去判个附逆跑不了。要不是听二百言语中带出的不敬,他也不敢相信。但是人家大大方方的主动给了个把柄,这就很有诚意了。 逃亡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许久之后最年长的人道:伸手吧,愿意走的亮手背,不愿意走的亮手心儿。 踏鞴砂不能再住了,山岩的温度逐渐升高,山体越来越频繁地颤动,这些都说明御影炉心随时可能炸到天上去。他们逃离撤退队伍后停在这个峡谷里完全是为了避开督查在外面的疯狂搜捕,眼下三奉行打成一锅粥,想来没多少人再注意他们这几户人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所有人亮出的都是手背。 年长工匠松了口气,就怕有人昏了头,稍微安生一点点就停下脚步过起小日子不想再挪,到时候跟着踏鞴砂一块变成烟花。 成,接下来商量是去海祇岛还是鸣神岛。去海祇岛的亮手背,去鸣神岛的亮手心。 海祇岛土地贫瘠且少,各种资源都缺,但是吧去了那边或许还能被当成个人。鸣神岛自然样样都好,但沿途盘查严格不说岛上也没什么营生可做他们都是天领奉行在册的匠户,照着册子一抓一个准。 可以说不管往哪边逃都是赌命,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这次的意见就不是那么统一了,有些工匠在鸣神岛还有亲戚,总能周转上一段日子,相比之下当然不愿意去海祇岛冒险。万一反抗军说败就败了呢?幕府军或许真的窝囊,可他们本来就是鸣神的腿部挂件不是么?鸣神还没有动,真到不可收拾时无想刃狭间就是最好的例子。 谁敢和那样霸道的神明讲道理啊!你砍死对手就砍死对手嘛,连岛也一块砍,好好一块能种粮食的平原彻底完蛋,时至今日八酝岛上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看到手背和手掌的数量差不多,年长工匠叹了口气:大家回去再想想,和家人商量商量,明日早晨再来伸一次手。如果还是像这回一样谈不拢,到时候就各自结伴分开走。 人各有志,不好强求。 众人不再多说,纷纷趁着夜色摸回自家木屋。 小正父亲推门回到家里,大儿子一直都守着在等他。父子两个谁也没出声,直接去了距离客人最远的厨房说话。 父亲,大家商量得怎么样?青年还没成熟到能沉住气的程度,亲眼目睹那份来处不明的生活压力后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容易炸毛。 一家之主摇摇头:还没谈拢。走是肯定要走的,只是没决定好往哪儿走,也没决定好要继续抱团还是分开各自奔命。 先不管别人,您觉得咱们家去哪儿合适?青年看看窗外,转回来舔舔嘴角:还有那个姑娘,真要放了她?还是找机会 他比划了一下,男人还是摇头:她敢进踏鞴砂,遇到愚人众也能全身而退,少说也是个神之眼持有者,咱不是对手。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要额外做多余的事。小正想偷她的马都没被就地打死,说明这姑娘不是个凶狠坏心的人。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旅人动手也就动手了,事后打死扔山沟里,烂成骨头也不会被外面知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只求财保命,总比外面那些抢完了奸完了还把人给炖了的海乱鬼要体面得多。 这世道,你不杀人人就杀你,若非考虑到极大可能自家几口人加一块也不是那黑衣姑娘的对手,单只为了不泄露峡谷村落的位置这一点就不能放她活着离开。 她手里有振好短刀!甚至不止一振! 至于说接下来往哪里逃海祇岛和鸣神岛的区别并不大,焉知几十年后的海祇岛不会成为第二个鸣神岛呢?唉 另一间屋子里,二百枕着短刀闭目养神。她之所以没有拎着那偷马小贼打上门,就是不想两边撕破脸。能有个囫囵的屋顶过夜不比独自一人蹲在山洞里苦捱强?别说这些藏在山窝窝里的工匠,哪怕离岛那些有营生的本地商人不也会趁势加价卖陈粮坑久利须他们么,我稻妻自有国情在此,出门在外的人自己当心就是。 道德是璃月那种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还不怕受灾的地方才能讲究得起的,稻妻先不饿死不冤死再说。 她舒舒服服翻了个身,扯扯身上软绵绵的被子。 真暖和呀!还是躺在床上过夜更适合人类宝宝的体质。 第二日清晨起来,小正妈妈熬了大米粥招待客人。这可是好东西,女主人的诚意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好在她家的客人也是位很懂礼貌的姑娘,马上就从包裹里翻出盒异国来的洋糖塞给小孩子。 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山间清苦给孩子甜甜嘴。一粒一粒水果味的硬糖哪怕在鸣神岛也是小朋友之间的硬通货,谁要是能从裤兜里掏出这样一盒,只消晃晃发出些声音就足够持有者当上至少一个月老大。 小正眼睛都直了,别说如今阖家不得不躲在山谷中依靠存粮和陷阱狩猎过活,就算过去生活在御影炉心附近时他也没见过这等洋玩意儿。 昨天那些小小的争执与纠纷被男孩迅速抛到脑后,他打开盒子自己吃了一颗糖,又挑了三颗分给父母兄长,鼓着红扑扑的小脸望着漂亮姐姐道:看在你嫁妆丰厚的份儿上,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你年龄比我大那么多哦! 小正!胖胖的妈妈一掌把小儿子糊到桌面上爬不起来,尴尬得向客人赔笑道歉,不好意思,这个没教好,是我的错,您别搭理他。 第76章 说完觉得不解气,换了一边又给了男孩一掌: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百专门拎起袖子在他面前挥挥,流里流气的:小兄弟,不如等你长大能出门儿了去鸣神岛打听打听我二百在道上的名声?荒泷派的老大,凶恶无比的赤鬼见了我都得夹着尾巴低头小心赔好儿,我看你长得不高,想得倒是挺高。 怎么了?荒泷一斗是要低着头跟她说话啊,不低头人家哪看得见她嘛! 家里另外两个男人抖抖身子,庆幸自己昨晚没有昏头昏脑做错事。 呜呜呜呜呜呜呜意识到自己被无情拒绝了的小正小朋友很伤心,不过没关系,等会儿他妈妈的藤条会让他更伤心。 第71章 小正小朋友伤心欲绝的痛苦声中,一群大人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也不与他共情。眼看香喷喷的米粥逐渐见底,他再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少年的烦恼,抱起碗埋头苦吃。 您今天就要回海祇岛了吗?小正的父亲闲聊似的问起客人接下来的旅程。二百并不介意让他产生更多有利于自己的误会:现人神巫女对我的行踪并无监控,也不要求我臣服。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正在被试探:离岛哪边的商人还在等我回话。 说完黑衣姑娘抬眸笑得别有深意:怎么,这里可是有人需要我帮忙传口信? 行商传信是件很常见的事,如今提瓦特大路上人们的交流受地理距离影响很大,纸短情长是每个人都可能产生的愁绪,走南闯北的旅人和商客就成了维系消息与情感的重要纽带。 但是眼下这个场景并不适合提什么传不传信的事儿,主客之间基本没有信任可言,只不过是现下大家身上都还披着人皮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撕掉这张皮罢了。 没有没有,我们家里哪会有鸣神岛的亲戚呐,就算有人也不会认我们这些破落户。男人赶忙表示自家和鸣神岛没有交情,并没有门路出卖面前这位行急匆匆的客人。 黑衣姑娘脸上的表情说换就换,这会儿她笑得甜如蜜浆:这样啊!那可真是遗憾 谁说不是呢,鸣神岛可是鸣神脚下,哪个稻妻人不向往?他垫了句废话,灵活的切换话题:只是关于晶化骨髓这东西您是个好心人,我实在不想眼看您蒙受灾祸啊! 那东西,小正父亲压低声音告诉二百一个消息:愚人众也在收集那种东西,他们带着的仪器奇奇怪怪,我们看不懂那上面的字,但总感觉他们并没有把晶化骨髓用在冶锻上,而是直接拿它当做原料加工成了另一种东西。可是其中蕴含的祟神怨念并不会因为形态改变而消失,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踏鞴砂是稻妻工匠利用祟神怨念打造武器的兵工厂,没人能比这里的工匠更了解该如何正确使用晶化骨髓与祟神怨念。但频繁出现的妖刀也说明了祟神怨念难以根除,可是那些至冬人根本就没有做过祓除怨念的任何仪式,可以想见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绝不是个正经物件。 愚人众收集晶化骨髓? 怎么又是晶化骨髓?二百从这四个字里嗅到了浓浓的不安。 是啊!不然他们干嘛总围着踏鞴砂转?小正的父亲一愣,他昨晚脑补了很多内容,唯一没想到的是二百和愚人众互为灯下黑。 当然了现在他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可能,只是意外于这位行商似乎真就只是来考察货源。 多谢,我这就去离岛查查,为何勘定奉行非要商人们用晶化骨髓抵充税金。除了普通的扒皮外难道柊慎介还作了个常人难以理解的大死么? 别人不好查晶化骨髓被收走后的去向,勘定奉行的二小姐还是能在这件事里插一脚的。 事关海祇岛生死,多谢告知这个重要消息。她端起碗几口喝完仍有些微烫的米粥,提刀上马说走就走。 工匠们留在那道嘴巴一样的山谷裂缝里,目送黑衣姑娘扬鞭远去。 果然是海祇岛的探子,呼,放心了。 无情拒绝一颗少年芳心的二百大佬骑着她的枣红马离开这条山谷裂缝继续向北。这两天天气相当给脸面,只打雷不下雨,下到平缓的丘陵地带就能纵马奔腾,完全不需要担心冒雨前进会不会摔断脖子。 早起时她就在小正一家的客房枕头底下留了五郎的名号,希望这些匠人能为海祇岛的造反事业添砖加瓦不管他们逃往哪个方向,生活的重担都不会减轻,不过能作为一个人再继续挣扎一把总比被当成牲畜成批处死要强,稻妻人又不是什么很贱的品种,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猪狗牛羊。 如今得知那些奇怪的税令背后或许另有隐情,她跑路的速度陡然提升。 马不停蹄一天又一夜才脱离踏鞴砂所在的这个大型岛屿,二百在继续向北还是向东的问题上小小纠结了一把,最终选择更稳妥的安排。 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是去九条阵屋继续刷九条裟罗的友好度收益更大。急也不急这一天半天,来时事事合法合规没道理回去时偷偷摸摸行踪诡异。 想到这里她轻拉缰绳,枣红马乖觉改变方向,朝幕府军大营撒开四蹄。 九条裟罗刚带兵阻击了一小股企图绕路偷袭粮草的叛贼,那支反抗军小队里似乎有个身手相当厉害的人物,冷不丁一箭划破了幕府大将九条小姐的手臂若非她是个骁勇善战的天狗躲得及时只怕此刻已经饮恨沙场那箭原是冲着咽喉去的。 亲兵端着淡红色的水出去,不多时跑回来报信:大人,柊二小姐办完事从踏鞴砂返回,她又来探望您了。 受伤时友人在侧,对于伤员的心情也是种安慰,九条裟罗身边的人只觉勘定奉行府阖府加起来也没有二小姐可爱。由于离岛坚持不懈的卡脖子,战事成功继续拖延,天领奉行上下恨不得大貉妖一口气把柊家人全部拖走吃掉,只留二小姐一人即可。 让她进来吧。军医正在缝合伤口,医嘱之下主将也不能擅动,更没法子出门迎接时常惦念自己的友人。 亲兵握拳拱手:是! 很快柊二小姐就被请进营帐,她看上去和几天前别无二样,只是身上的气质又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些。 啊,我从踏鞴砂带了一只特别大的槿瓜来给你瞧瞧稀罕。她一个字也不提九条裟罗受伤的事,哪怕军医就在众人面前忙碌。二百把下山时摘下的奇葩槿瓜取出来给九条小姐看:它的形状真特别,所以我忍住了没有吃。 九条裟罗盯着那只比自己脸都大的心形槿瓜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确实好大啊,它怎么会长成这样? 手臂上的疼痛似乎也随着注意力转移而减轻,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却有了一个朋友。 踏鞴砂山中有些 咣当! 快些来人收拾! 二百话还没说完就有个偏将咳嗽着碰倒了账外的武器架,柊二小姐抿嘴一笑继续:有些很特别的风土,无论植物还是动物都挺特别。 外面的人松了口气,九条裟罗眯起眼睛: 窥探大将营帐在军中是为禁忌,想必此人都已经是个偏将了应该不至于不知道。另外左右守门的士兵也没有及时提醒,原来她从来没有真正掌控住这支幕府军。 你从山中来,先去洗洗风尘小憩片刻,晚间我请你吃好吃的。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涟漪,但是看向二百的视线却温情脉脉:好好休息。 柊二小姐是个如花般娇弱的姑娘,充斥着尸体与鲜血的战场会吓到她。九条裟罗默默想着我应该把我的朋友护在身后,不能让那些可怕的东西吓坏了她。 我专门拐个弯来看你可不是为了给你添乱,异瞳少女笑眯眯的,语气轻快:这里最该休息的人其实是你呀,九条大将! 左右亲兵用力点头。 就是就是! 九条裟罗动动嘴角,笑容清浅:好,我也去休息。 但是大将什么的,你又不是军中之人,不用那样喊。 火头军临时烧了一大桶热水送入贵人居所,抬水桶时忍不住念叨:现在这些贵族小姐们可真奇怪,一个两个尽往危险艰难的地方跑,前线到底都有谁在啊! 大将总是自己整理内务,出征也没有带侍女在身边,大家私下都说她是个脾气古怪的姑娘,没想到从踏鞴砂钻出一个古怪不输给她的柊二小姐哪有人觉得槿瓜长得有趣就摘下来当做礼物送给好友的啊!你们这些坐享民脂民膏的千金大小姐们难道不应该互送一些香香软软更漂亮的东西么? 第77章 槿瓜是怎么回事 娇客不能惹,送了水他就赶紧退下,大将甚至派了两个心腹亲兵站在门外给柊二小姐看门。 如果两位性别不同最晚不过明天下午鸣神案头就会出现弹劾文书,奈何主将是位年轻姑娘,另一位年轻姑娘来探望她就不能套入军中法度。没有公式做题,很多人都深感遗憾。 在山里摸爬滚打这好几天,淋过雨踩过泥,一大桶热水的诱惑不容小觑。嘀嘀咕咕碎碎念个不停地士卒一走二百就迫不及待关紧屋门,解开衣服连肩膀都滑进水里只露出下巴以上的部分。 呼还是泡在热水里舒服啊!整个人就好像连皮都展开了一样。 靠在木桶壁上二百微微阖眼,思考该如何安排久利须他们在送上去的晶化骨髓上做手脚。这件事不能直接告诉神里绫人,更不能被使领馆内的至冬人发现。 晶化骨髓啊下次还是要找个机会近距离探查一下祟神遗骨,海祇岛的原住民就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曾经的庇护者收殓尸身吗?总觉得事情哪里怪怪的,仿佛一张画卷缺失了许多关键部位使得后来想要欣赏画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画家都画了些什么。 第72章 身在前线,带着一大堆零零碎碎拖拽拉扯的挂件打一场束手束脚无比郁闷的战争,这种时候柊二小姐跨过遥遥山水前来探望的情谊是多么难得哪怕她只带了一枚形状奇怪的槿瓜充当礼物也绝对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抵达九条阵屋的第二天上午二百才再次见到了九条裟罗。 她是来刷好感度不是来找茬结仇的,行动间自然格外温柔体贴。 虽说前几日的遭遇战中九条大将受了些轻伤,偷袭的叛军小队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从昨天午后起对面的攻势减缓了许多。 忙完军务她才想起自己似乎把朋友扔在居所整整一夜再加一个早晨不闻不问,刚想张嘴亲兵上前报告柊二小姐已在帐外久候。 对不起,我这里可能没有太多好玩的地方。胳膊上缠了圈绷带的九条小姐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关切,她也确实在严格的自我约束上开了个小小的特例。 作为非战斗单位,二百被请进军议大帐,坐在主帅身边用炭火小煤炉烤槿瓜。 就是她从踏鞴沙带来的那只。 我手艺还可以的,应该不难吃。她兴致勃勃拿着把三寸长的小餐刀,笨拙的一点一点从侧面剖开槿瓜。 九条裟罗看一会儿公文就看一眼她,忽然注意到细长手指上的痕迹:你的手受伤了? 愚人众执行官是什么新品种的废物吗?怎么能让早樱一样柔软可爱的女孩子伤到手。 啊?二百瞄了眼维修散兵是留下的烫伤,撇嘴淡淡道:没什么,被只喂不熟的坏猫咬了一口。 她手下的力道陡然增大,可怜的槿瓜在心口处被人戳了一刀。 炉火均匀而稳定,很快食物被烤熟的香味慢慢弥散。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柊二小姐放下没比手指长多少的金属小刀,拿起精巧的银质小勺子刮了层烤好的槿瓜泥递到九条小姐嘴边。说实话,那只槿瓜大概也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能得到此种待遇。 九条裟罗犹豫了一下,她不太适应这样亲昵的距离。但是柊二小姐眼睛亮晶晶的仰头看过来,她发现自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嗯,谢谢。她吃掉那勺槿瓜泥。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槿瓜味道,有植物的清新和甘甜,熟了,除此以外并无传说中放金光或是爆衣的特殊效果。 但是不会再有其他人笑语嫣然神情自若的非要喂她吃这种纯粹的食物了,它既不精巧也不珍贵,更谈不上好不好吃。非要有个定义的话只能说心意大于礼物本身的价值很多很多。 很好吃,你手艺确实很好。九条小姐这辈子的假话大概全在今日说完了。 柊二小姐马上把眼睛笑成两条缝,她很认真的把槿瓜泥抠出来一块块排得整齐划一比幕府军训练出来的新兵还要整齐。 公务重要,你的身体也重要,如果为了赶那一点点进度把身体熬坏了,岂不是更耽误战局?你看,到底是亏了人可惜呢,还是亏了点时间更可惜? 她侧过头皱了下鼻尖,一蓝一绿的异色瞳满含笑意。 九条裟罗突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总有稻妻人为了猫和美人做出那么多蠢事,换谁谁不迷糊! 我知道了。 站在下方的亲兵马上为主将端来她推迟了太久的早餐,二百帮忙把桌案上的公文挪开免得染上食物的气味。她没有多看卷轴书册中的半个字,轻手轻脚将它们按照收集的顺序叠放,然后是笔墨和印章,还有行军印信天这东西相当于九条家公用的徽记,谁领兵出征就给谁拿着,用于调动军队时证明身份的合法性。 这好像是九条家的家纹和雷之三重巴?柊二小姐轻轻拨弄着那枚一寸见方的纯金印信,然后从怀中取出勘定奉行印信(复刻版),三奉行都会把自家的家纹和大御所大人的纹样合在一起呢。 说着她抽了张废纸在上面盖出个相当清晰的关防印信,九条裟罗看了一眼:这纸你要收好,流出去会很麻烦。 嗯嗯嗯,我知道的。那枚假章旁边多了枚天领奉行的真章,柊二小姐的笑意越发真切:麻烦你就在这儿把它烧掉。 她将印了两枚印信的纸交给九条大将的心腹亲兵,后者马上接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纸点燃。这样的印章只要近距离观察过二百就能复刻出来,尤其亲手摸过后出现误差的概率微乎其微。比如那枚勘定奉行的海关放行印吧,哪怕柊慎介自己拿在手里也看不出区别。 你这里忙得很,等着揪你错出的人又那么多,我就不久留啦。二百捂着嘴笑了几声,等我回了稻妻城就写信弹劾他们,哼! 亲兵们眼里二小姐简直比稻妻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温柔体贴,若是九条大人换个性别大家都要挽起袖子握拳帮她抢人了。 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尽早离开至冬使领馆吧?九条裟罗明白她也有要做的事,并不多加挽留,只是干巴巴劝道:至冬使领馆实乃虎狼之地,那些人对稻妻不怀好意,别被他们装出来的憨厚给哄骗了去。 考虑到柊家大小姐那副天真的性子,说不定柊二小姐也会沾点儿类似属性,九条大将很担心这个难得的朋友被某个至冬坏蛋拐走。她交游广阔不是坏事,只怕有人刻意靠近讨好,甚至欺骗。再说那些至冬人行事手段多数并不怎么光明磊落,很让人看不上。 好的哦,等我回去向家主撒个娇试试。二百没有把话说死,九条裟罗也明白这事儿她自己的意志并非决定因素。柊慎介硬把养女塞进至冬人的地盘,这事儿上层家族都门儿清,没有绝对的理由她就是想走也走不得。 是我为难你了。她提笔写了封信,待墨迹半干后递给柊二小姐:这人是我在天领奉行衙门里的亲信,我不在稻妻城时若是遇到麻烦事就去找他。 我还是有自保之力的,你别担心。二百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多摩,九条裟罗为什么是个这样的人呢? 漂亮的二小姐侧过身擦擦眼角:别来招我哦,招我我就哭给你看。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战事结束再约上神里小姐和大小姐,咱们还去神樱大社赏花如何? 美人不管做什么都好看,哪怕她穿着疑似丧服的黑色男式正装。 好。九条裟罗不认为自己拿不下战争的胜利,只是这份胜利的代价她希望稻妻能够支付得起: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柊二小姐行动力超高:赶明日下午那趟回鸣神岛的渡船。 今日的船肯定是赶不上了,她不可能从九条阵屋瞬移到渡船的简易码头。 九条小姐听完慢慢点头:早些去也好,码头附近有提供给往来行人的客舍。不要吝惜钱财,出门在外吃住都要好些。 她露出个浅淡的微笑:就当是弥补路上吃过的苦头。 两个姑娘你问我答温情脉脉,亲兵们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你是谁?你还是我们雷厉风行的大将吗?上回是谁说出门在外行动迅捷为要、无需太过在意食宿 成功刷爆九条家唯一一个有本事人的好感度,午后二百骑上枣红马告别九条裟罗离开九条阵屋向东方向移动。几日后再次从这条路走,也不知道为什么路上多了许多雷系怪物。雷史莱姆雷丘丘法师雷丘丘萨满还好说,远远望去丘丘人的营地里甚至出现了雷丘丘王。 第78章 为了避开这些很麻烦的小怪物,二百不得不纵马踏上岔道绕行。 马蹄得得,黑色衣袖上的金线划出道道金光,涉水越过浅滩道路在山口出被落石阻挡。 此地呈喇叭口状,山体坚实厚重,直上直下就像本打开的书籍。路两侧尽是茂密森林,哪怕白日里看上去也阴森森的,光线像是被阻隔在树冠范围以外。 二百看了眼环境,果断下马放开枣红马的缰绳让它自由行动。 这种险要之地被堵住只有一个可能再往前就是个捞鱼的篓子,口大颈细进去就别想出来。 妈的,被他看出来了!兄弟们上!躲在落石后的海乱鬼拔出束在腰间的长刀:连人带马够咱们过上好几天了。 领头的人裂开两排尖牙,破损的斗笠语杂乱的头发遮住他的脸,依稀露出双泛着红色的眼睛。 二百退了两步:诸位好汉,花钱买命。 一般劫道的最愿意听这四个字,肉票肯合作还不好吗?真要挣扎起来难免有损失,能无痛做成买卖谁也不想节外生枝。然而她这回遇上的并不是一般意义的海乱鬼:呦,原来还是个生娘,瘦是瘦了点,嫩嫩的。 脏兮兮的哄笑声杂乱无章,二百微微睁开习惯性眯成两道的眼睛:没得商量? 商量什么,遇上咱们算你倒霉! 让我试试刀吧! 话音未落对方横刀突刺,跟在后面的一个人手持鸟铳补充:下辈子投个好点的胎。 十个旅人里至少八个要栽在这一招上,从无例外。 第73章 对手一共有五个,持刀者有三,用火器的二人站在后方。这些人行事手段老辣,张嘴就是不留活口,看来类似勾当早已做得烂熟。 二百抖出短刀挡住直取咽喉而来的长刀,身材高大的男人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猎物居然有勇气挣扎。电光火石间她及时移动脚步,借着他的身体挡住后方射来的弹丸。 小贱人!首领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盾牌给用了,而他也真的差点就被不争气的小队成员射中,你他妈没长眼睛吗?给我往这女人腿上打,等会儿非得让她尝尝老子的厉害 话音未落短刀自下而上挥出饱满的圆弧,饶是他躲得及时下巴上也多了道血线。 啧!身高不够手臂也不够长,哪怕再高上一点点长上一点点这家伙非死不可。二百开始思考要不要把散兵铸的那振打刀取出来使用打刀确实是她擅长的武器,那家伙的观察力细致到可怕。 就是做事实在太拟人了。 那边那边!那边有人遇到危险,你快点来呀!小孩子一样细细的声音从山崖上方传来,二百看到地上的影子快速由小变大,抽刀后撤美美跌倒在地。 千穿万穿,人设不穿! 有人从山崖上跳下来,下落攻击带得地面震颤,后方那两个用火器的海乱鬼慌乱中摔作一团。 你还好吗?受伤了吗?起得来吗?小精灵飞到二百身边伸出小手推推她,白色呆毛随风乱晃,见人没有反应她急急忙忙比出剪刀手晃晃:这是几? 二百:啊?花仙妖精吗? 人偶能成精,花朵也会成精吧! 小精灵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边脸红一边跺脚:虽然你说我是花仙子我很开心啦,但妖精是什么鬼?我是派蒙,最可爱的派蒙! 额那个人,没问题么?虽然但是,眼下的情况似乎并不合适寒暄。从天而降的金发少年还在和海乱鬼们鏖战,以少对多看上去有些狼狈。 突然冒出来个抢猎物的金毛,海乱鬼当然不愿意,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并不介意晚餐烧烤架上再多加一大一小。 眼下己方添了一个能打的帮手和一个能加油的帮手,一对五变成二对五坐在这里看人拼命实在不太道德。虽然她随时可以不讲道德,但是面对一个有道德的人时还是更愿意让自己也表现得有道德。 黑衣姑娘吹了道悠长的口哨,已经逃开的枣红马去而复返,加速哒哒哒冲入战团一下子就撞翻好几个对手。 快去树后面躲起来。她端开派蒙抓起短刀,笨拙猛戳一个距离最近的受伤海乱鬼。 救援对象知道帮忙补刀,金发少年压力顿减,他终于腾出空一拳砸向地面岩元素力引发岩体共鸣,紧接着风元素力聚拢又扩散,无声无息的冰元素力冻得海乱鬼动作迟缓,很快败下阵。 呼呼敌人尽数倒毙,少年收起手中平平无奇的长剑,关切的问向二百:你有没有受伤? 对呀对呀,你刚才都摔倒了,没事吧!派蒙从树后飞出来,忧心的围着他们转来转去,枣红马也把大脑袋伸过来,像是好奇两脚兽们在密谋些什么。 我还好,没有受伤。黑衣少女感激不已:多谢二位恩公出手相救,不然我可就要惨遭海乱鬼毒手啦! 嘿嘿嘿,这没什么,派蒙小小的手来回摇摆:谁叫我们是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呢? 喘匀气息的金发少年幽幽道:派蒙,没有人夸自己见义勇为,而且这些海乱鬼明明是我和这位小姐还有马儿合力解决的。 他一张嘴二百差点岔气。 世界上会有声音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要不是性格差别太大她好悬没误以为是散兵换了个壳子 哎呀!让我沾一点你的光怎么了嘛!派蒙摊手手:大英雄不可以这么小气哦~ 少年说不过她,扶额苦笑。 这样一看他和散兵完全不同,二百抿嘴一笑,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我叫二百,还不知道这位恩公尊号?府上何处? 啊啊啊啊啊!专注拌嘴的派蒙在半空中跳转身体:不好意思,这家伙是个旅行者,名叫空,我是他的向导。住处额 住处就是哪里能住住哪里,他们初来乍到,除了冒险家协会再也没有找到愿意提供住处的地方。稻妻人大多都很警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排外,明明交流时大家其乐融融,转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吗?原来这就是社奉行提到过的旅行者,璃月七星放话必要保护的那位英雄。这样的人二百很乐意结交,他们应该不知道稻妻社会的潜规则,这段日子恐怕吃了不少闷亏受了不少闷气。 派蒙张大眼睛:啊!你猜到了! 啊哈哈哈哈哈空干笑着挠头。 向导(储备粮)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被人套话。 不知二位恩公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旅程不那么紧张不如与我一同返回鸣神岛。我还小,没能力置产,不过倒是能帮忙做主帮恩公们找个好住处。 柊家产业遍布稻妻全境,柊慎介就一个身子哪能住得完那么多院子。大多数院落都租出去赚钱,但也有面积太小、价格太高,或是位置不佳的宅院空闲,二小姐没有送恩公院子的能力,但是帮忙安排一处居所完全没问题。 勘定奉行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好啊好啊!派蒙头一个快乐拍手。野外也不是不能住啦,但稻妻这地方实在邪门儿,一下雨必打雷,雷光追着人的后脚跟劈,谁不想能有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吃饭呐。但她也不是个见到便宜就想占的性子,欢呼之后小心翼翼问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房租贵吗?我们在离岛时远国监司的工作人员张嘴就是几百万一个人的入境登记费用,几百万一个月的房子大概住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哎呀我都在说些什么啊 她急得都快要翻跟头了,二百笑着摇头:二位恩公是我的救命恩人,区区一处住宅而已,怎么能让恩公掏房租。你们就是不住也白放着没有别人住,放心。 派蒙震惊。 她匆匆飞到空耳边小声嘀咕:会不会又是个想让你帮忙送信的大小姐? 空:黑历史不提也罢! 嗯?怎么啦?女孩子歪头一笑,少年咳嗽着清清嗓子:没什么,多谢。 冒险家协会的任务他已经做完了,正好也要回一趟鸣神岛交任务领原石。就是不走地脉锚点的话过海有些麻烦,面前的黑衣姑娘似乎是个冰系神之眼持有者,不知道能不能拜托她像凯亚那样一路冻着海面走过去。 我们在稻妻的身份,嗯他还没想好措辞,二百姑娘了然道:异国人身份不太好讲究,我懂的,看来锁国令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 第79章 终于!终于有人说出这句话了吗! 看来稻妻还是有正常人的。 金发少年看上去松了一大口气。二百只觉这人真有意思,心里想什么全摆在脸上,一个不小心怕是会被稻妻满地的坏男人坏女人骗得团团转。 安心吧,我还是多少有几分手段的,恩公只管随我来。她牵起枣红马的缰绳,这会儿功夫派蒙又碎碎念:仿佛幻视了托马 托马啊,看来他们已经和神里家接触过了。能毫无顾忌的提起家政官与他们接触的人应该是神里小姐。 原来恩公与社奉行的家政官相熟,那就更不必担心在稻妻的身份问题了。二百笑得神秘,丝滑切换话题,恩公会骑马吗? 空没想太多,能骑马代步当然很好,省了不少力气:可以,我带着你 我要坐前面!派蒙飞到枣红马面前:小马儿,辛苦你,回头我给你拔最鲜嫩的青草吃。 唉,少年又一次捂住额头:派蒙 黑衣少女发出吃吃吃的笑声,发现金发旅行者无奈的看着自己后马上收起过于愉悦的表情:咳咳,我可以抱着小派蒙。 那就这样吧。三人体型都不大,枣红马应该能支撑得住。 事实证明,枣红马不仅能支撑三个人的份量,甚至还能撒开腿小跑。三人放马跑了小半天,在二百的指点下成功抵达海边简易码头。 我的天!这里怎么有码头?派蒙把手搭在眼睛前面朝远处望,黑衣姑娘笑道:怎么不能有?锁国令又不禁止各处岛屿间的来往,稻妻人也要吃饭的。 好吧,我还以为只要是船就不能存在呢。小精灵左看右看,口水滴答:那个,那边有好多小吃摊呀! 空:还没到手的任务金终究是保不住了,他带着股淡淡的死感道:好的,你想吃什么? 第74章 神无冢岛无名码头主要赚得还是普通人的钱,码头上的小吃也多是稻妻民间风味相当民间的那种民间。 二百你看!那边有半份二百摩拉的烤鱿鱼,哈哈哈哈哈,鱿鱼干怎么坐起来了!好恶心但是有趣!一路上都被人温柔抱着,派蒙单方面宣布这个说话语气软绵绵的稻妻姑娘荣升她内心好友榜(稻妻版)第二名。 不管哪个板块第一名都是旅行者! 二百: 不知者不怪,怎么能为难可爱的小精灵呢?事已至此,不如尝尝二百摩拉半份的烤鱿鱼味道感觉怎么样,话说物价是不是又涨了?这半份烤鱿鱼缩水的有点厉害,老板剖鱼干的刀法也很有点东西。 金发旅行者生无可恋的牵着马走在后面付账单之前他还能和派蒙一人分一半,现在向导一口黑衣少女一口,他不好意思提这茬。 哇!这个味道好奇怪,嘿嘿嘿!派蒙胃口大开,飞在空中看到好奇的食物就会过去要上一份。有二百跟着摊主都没有虚开高价认不认识不要紧,那姑娘黑色振袖正装上绣有黑线,腰间佩短刀,显然出身不凡,坑了她怕不是头都要被打歪。 这个不好吃!很多稻妻食物主打一个视觉系,味道如何暂且不说样子大多精巧整齐很是养眼,这就导致尝试的人很容易踩雷。二百是不挑食的,只要是食物她都能吃下去,哪怕看上去像泔水一样的糊糊也没问题。但派蒙明显被旅伴养得有点点挑嘴,不过她并不会浪费食物 交给万能的旅行者解决! 突然被亲生的向导塞了包梅子在手里,金发少年嘴角抽搐:有多不好吃? 嗯派蒙郑重其事警告:特别!特别!特别的酸! 三个特别,那看来真的特别酸。 唔! 他捏了颗粉红色的梅子塞进嘴里,立竿见影,垂在脑后的金色发辫微微炸毛。 两人一同去看咬着梅子的二百,后者歪头:嗯?恩公可有什么吩咐? 看来是稻妻人才能接受的酸度,派蒙咂咂嘴,我们还是换一种 一天只有一趟返回鸣神岛的船,今天的船已经走了,恩公先和我去码头上办住宿手续吧。远处海天线上圆圆的太阳正一点一点向下沉,二百故意当做没看见他们被酸到呲牙咧嘴的表情:不然等会儿说不定会没有房间。 这种腌渍的酸咸梅子根本就不是空口吃的啦!稻妻的夏季气候潮湿炎热,很多人都会出现脾胃方面的小问题,酸咸梅子可以让糙米饭变得甘甜可口,尽量让人能吃得下去饭好自行熬过酷暑。 所以,它是真的酸,甚至能酸到让你尝不出任何食物腐败后产生的不好气味。 一行人牵着枣红马上了码头,二百找到码头管事递出社奉行开的关防文件,后者陪着笑点头哈腰奉上代表贵客的精巧小木牌:柊二小姐的事办完了?辛苦二小姐,只是这后面的两位 他做了个侧头的动作,就旅行者和派蒙的身份表示疑惑。 黑衣姑娘上下看了他一会儿,那人自己就把头和脖子慢慢缩回去:抱歉,是小的失语了! 你知道就好,我一个人出门在外公干,雇上个保镖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要我独自在荒郊野外行走么。她挥挥手让他不必在意:此事社奉行尽知,你不用害怕担责任。 啊!那就好那就好,您真是位善解人意的温柔小姐!管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本质上既不温柔也不善良的二百点头:就这样吧,你也是为了工作。 是是是,实在不好意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转身冲着金发少年和他的向导哐哐哐又是两下,气沉丹田大喝:对不起,请二位原谅在下的鲁莽! 来了来了!稻妻特典!经典九十度! 旅行者初至稻妻才出离岛没多久,还没见过这种风格。他和派蒙一块认真向后退了一步: 好了,不要让外人笑话。二百一句话解决所有问题,她摆摆手打发他走,管事果然轻松甩手走人。 空: 派蒙: 问得果断,走得也果断。你说他管事吧,他确实管了,但是就效果而言只能说如管。 恩公不必理会他,二百正色解释:询问是他的职责,如果不问的话今后有什么事也许会因此担责,问过后责任就转嫁到我身上。他只是为了甩脱可能会有的后续麻烦而已,并非针对。 这清奇的脑回路,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派蒙摊手手,旅行者感同身受:就像在离谱与靠谱之间随机跳跃。 噗!标准稻妻本地人喷笑,恩公说得是。 金发少年飞速闭嘴,脸红了。 船只明天正午才能到港,等船的客人要么自己在外面的平地上坐一夜,要么花钱住客舍。二百不用花钱,她走社奉行府上的账,客舍侍应喊了两个杂工过来,一个牵走枣红马去喂,另一个将客人们领至房间:这几天都没有下雨,生意好做留下的往来客商也比较多。实在调不出两间房,只能开了社奉行大人留的套房,希望柊二小姐不要介意。 鸣神岛上柊二小姐和神里家主的粉红色小故事已经更新换代到本人也听不懂的程度,乍然见到柊二小姐本人客舍杂工从心里到脸上都好奇得要命。 有只黄毛!神里大人绿了吗? 如果她张嘴问二百只会告诉她自己真的和神里绫人不熟,公事之外绝无私人接触,奈何全稻妻也没有谁敢问这个问题。 回鸣神岛后我自会备礼谢过神里小姐,感谢社奉行上下对勘定奉行府的配合。看她脸上的姨母笑就知道这家伙心里不知道演了多少集限制内容,二百咂咂嘴,深深为稻妻人民的强大脑补力所震撼。 有这种精神状态,无论做什么哪怕造反也能成功。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一道门,外面还有一道门。床上换了新的席子垫子褥子被子,贵族人家对这些很是讲究,所以客舍也准备得有备用。杂工交了钥匙下去端晚餐,派蒙一头扎进床铺:终于不用躺在地上过夜了 空把她捉出来抖抖:快把身上的土拍掉! 只是说说而已啊!派蒙张着手扑腾:比喻!比喻嘛!你这个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计较啦! 第80章 毕竟我并没有真让你躺在地上过夜,金发少年翻了个白眼:你都是睡在干净的石头上,睡地上的明明是我! 二百: 幻视了某些热闹的兄妹家庭。 恩公随时可以让他们送热水和食物来,此间食物虽然粗糙但是好在能够饱腹,别管账单的事儿。二小姐大方的借花献佛,一点也不为神里大人的钱包担忧。 派蒙从空的胳膊底下冒出小脑袋:话说我刚才就想问,他们都喊你柊二小姐,你也是勘定奉行家的人吗?那,你认识柊千里吗? 千里大小姐帮他们逃出离岛,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欸?二百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们见到大小姐了么?她气色还好吧! 见到了,她挺好的。金发少年好奇道:你们姐妹长得不太像? 他应该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人,微笑中流露出一份思念。 我们并不是姐妹,当然长得不像。二百并不打算和柊千里绑定过深,万一将来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身边所有人都有法子平安脱困,唯有柊大小姐没那个本事。 哈!?派蒙震惊,派蒙想吃瓜,派蒙急得团团转,为什么? 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是姐妹是什么? 我是柊家的养女呀,小时候我妈妈二百摩拉就把我卖进勘定奉行府做下人,所以你确实可以说我出身柊家。黑衣姑娘侧头和煦一笑结束话题,小精灵: 完了,今天晚上睡到半夜非得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不可。 对对不起她灰溜溜的躲到空背后,金发少年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对不起 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啦,千里小姐已经将卖身契还给我,现在我只是听命行事为勘定奉行府工作而已,恩公千万别往心里去。旅行者和他的向导一样好逗,二百见好就收。 话音刚落杂工敲门的声音传了进来,柊二小姐扬声喊进,晚饭被人装在盒子里送进屋。 用过晚餐碗筷盒子只消放在这里就是,等会儿我们来送热水时捎下去。杂工为客人排布好碗筷,二百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摩拉递给她:辛苦你水温烧热些,赶了这么久的路也好解解乏。 有没有钱,杂工的工作状态以及服务态度可以说天差地别。在这种偏远地方干活主家给的工钱并不多,哪天不小心还有可能被客人打了又被倒扣薪水。柊二小姐这样大方还不给人添乱,那她就是个天大的好心人,无论多小心谨慎伺候都不为过。 好嘞!您放心! 第75章 虽然只是一处简陋的码头客舍,只要客人别吹毛求疵的过分挑剔就一定能在这里得到尚算舒适的休息之处以及足以果腹的食物。 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清晨起来整个人都精神许多。金发旅行者是个冒险家,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客舍里一直等到正午时分委实有些为难人,不说他了,就连小派蒙也打着滚想要出去玩。 太阳升起没多久小家伙就敲响了二百的房门,心思早就飞到外面去了。 恩公若是想出门探险,最好不要离开这座岛哦。二百只想躺平休息,勉强移动两条腿吃饭就是今天计划中最大的运动量。 派蒙围在她门前直转:没事哒,咱们出去逛逛,中午回来吃个饭刚好赶上船只抵港,只是躺着等会儿吃不下东西呀~ 她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同行总不好任性的把恩人扔下,于是二百撑着胳膊爬起来:好好好,我知道了,马上换衣服。 派蒙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飞回会客室里开心的哼唱些偶尔跑调的童谣。没过多久就见柊二小姐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开门从内室走出来:早啊,小派蒙。 嘿嘿嘿!小精灵飞到她面前叉起腰,我帮你们叫了早饭~ 你只是没在外面找到早餐摊所以才回来找工作人员要了早餐吧!空听到二百的声音也推开门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小向导飞到会客厅正中心,居高临下冲他握拳跺脚:不要拆我的台啦。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整个房间都变得生气勃勃。 稻妻是没有早餐摊的,有也都是些冷餐,量少还不好吃。一般来说客舍也没有提供早餐的服务,侍应会答应派蒙的要求只怕很大程度看得还是两处奉行府的面子,单独开灶火现做餐点。为了不给小家伙留下错误印象以至于让她将来和人争吵生闷气,二百直接把锅甩到不卖早餐的小吃摊上:早餐生意太累人了,半夜就要起来做准备,老板们已经忙了一整天,忙不动。 两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一块点头,就像两条贴在一处冒泡的草鱼。 哦哦,原来如此!派蒙落在旅行者肩膀上趴着,后者轻叹:怪不得稻妻城内要到午前才会热闹起来,和璃月的差别好大啊。 他并没有继续讨论稻妻和璃月的具体区别,走到桌边坐下笑着谢过自己的向导思虑周全:派蒙终于长大了啊! 老气横秋的,活像个欣慰的老父亲。 噗!不好意思,恩公们继续。二百没能忍住,小派蒙深感在新朋友面前丢了脸飞过去伸手作势欲rua少年的头发:我要把你,揉成一颗蒲公英! 早餐结束后璃月的大英雄和他亲爱的向导炸着同款头毛出现在神无冢岛东部海岸线,背对他们走在前方的柊二小姐全程保持得体微笑,就像眼瞎了一样选择性无视两位恩公的新发型。 空和派蒙在后面一个人走一个人飞,时不时交换眼神打些小官司都怪你啦*2 咦?我看到那边有三个奇怪的小岛,那是什么?派蒙顾左右而言他,指着不远处连接着陆地的潮汐岛纳闷。 远远望去岛上像是蹲着个黑漆漆的怪人,却又一直保持着姿势不动还挺诡异。 恩公希望的话就走过去看看。二百谨慎地观察,至少现在还没看出金发异乡人少年那份善良热心掺杂表演成分。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确实让人不太能接得住,但也仅限于搞笑漫才方向,总之是个难得的好人。 潮水刚刚退下没过多久,沙地露出水面,最深处也没超出脚踝。三人在成群的海鸥中穿过,空先一步冲出去解决零零散散的海乱鬼,二百交换位置抱着派蒙划水摸鱼。 他似乎没有神之眼,但又同时能够使用三种不同的元素力,实在捉摸不透。 冰元素力降低温度的同时无声无息削弱了敌人的反应速度,岩元素结晶出各种颜色的元素盾,随着最后一个海乱鬼随风飞到深水区,他们成功爬上小岛顶端的高台。 欸?原来不是个人,这东西空在有限的词汇里挑了好一会儿才挑出一个他认为不至于冒犯到二百这个本地人的字眼儿:看上去好复古啊! 哪里复古,根本就是古迹足可以搬进博物馆的那种老旧炮台,真不知道它究竟还剩几分杀伤力。不过想想蒙德和璃月似乎更加淳朴的防御方式,这尊直筒铸铁大炮台似乎又多了几分摩登。 可以炸些什么吗?总感觉手有些痒痒的!小派蒙搓手手。 两人一起看向二百: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二百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炮口覆盖的范围没有超出踏鞴砂,先不说射程到底能不能保证,就算打到额,还是别打,万一就差这一下,整个踏鞴砂是会炸上天的。 我看到潮汐刚退,要不要抓些鱼虾带回客舍让人烹饪了尝尝?稻妻的鱼料理是一大特色哦,有生熟两种截然不同的制作方式。别的话题不一定能吸引派蒙的注意,食物肯定可以。小家伙一听有得吃不把金发少年给忘到九霄云外已经是她很讲义气了,她举高双手大声欢呼:耶!鱼料理!好吃的鱼料理!要吃! 空自然是顺着她的,向导换了主意他也不会执着非要炸些什么没关系,可以下次再来的时候试试嘛。 大家围着小沙岛转了一圈很快满载而归,丰盛午餐结束后码头管事前来提醒贵客准备登船。 二小姐请,您的房间还是在顶层。他搓搓手,脸上的笑容就像张面具:您当心着楼梯。 房间里比较闷,如果恩公没什么需要安置的行李可以直接去甲板上看看风景。二百回头提醒后面看个不停的两人,金发少年抬头笑得就像被雨水洗过的晴空:好的,谢谢你。嗯也不用一直恩公恩公的喊啦。 第81章 还是要喊的。她将那枚代表着特别船票的精巧木牌递出去,在管事鞍前马后的招呼下提前踏上船舷。 上等房间的客人老惯例提前登船,大家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欣赏过稻妻风格审美后一致同意去甲板上晒太阳。 这样的房间住久了总感觉人也会跟着长出绿色霉菌派蒙的吐槽永远犀利,二百大力表示同意:就是,太暗了,而且严丝合缝就跟个密封盒子似的,看着就喘不过气。 对吧! 两人躺在二层甲板的躺椅上,人手一盘水果。 下方手持普通票的乘客排队慢吞吞走进船舱,空站在围栏旁看着攒动的人头若有所思。 我来稻妻是想见到雷神他抬起头,眉心紧蹙。少年注意到黑衣姑娘的表情有些变化。她微微收敛了笑意,虽说看上去还在笑,但那笑容之后似乎多了些什么。 二百很快意识到旅行者的计划,他打算通过社奉行的路子拜谒? 鸣神在天守阁内静思冥想,轻易不会见人。除非有特别的原因,她停顿片刻,语气如常继续道:你有非要见到鸣神的原因吗? 派蒙用力咽下嘴里的水果: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妹妹才在提瓦特旅行,稻妻是我们的第三站。他妹妹的失踪和神明有些关系,所以 原来是为了亲人 她耐心听派蒙讲了个很长也很曲折的故事大半旅程都在她的讲述中度过。那真的非常曲折,有龙和勇士,还有让人或是会心一笑或是心头暗酸的太多遗憾。 后来我们在璃月结识了万叶小哥,他一直都在寻找让神之眼重新亮起来的办法,好像没找到。派蒙眼泪汪汪抱着空的辫子擦擦:来到稻妻后我们两个总是四处碰壁,呜呜呜呜,旅行好难! 二百: 枫原万叶手里那枚失去光芒的神之眼啊 真是感人至深的旅程呐!她侧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此刻微红的眼眶,绸缎并不能很好的拭干泪水,稻妻人其实很好相处,慢慢的两位恩公就会知道。 我们现在就知道啦~派蒙拍拍吃饱了水果的肚皮:像是万叶啦,托马啦,绫华啦,还有二百你,你们都是很好的稻妻人!我们不能因为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就一杆子掀翻一船人嘛。 她张开手用力画了个圆的范围,看来对稻妻的印象再次改变了许多。 派蒙!空发出低低的气音,小精灵歪头看过来的功夫他抬起下巴朝黑衣姑娘所在的方向示意:喏! 哦哦哦!小家伙捂住嘴躺回去。那个听她讲故事的少女似乎累了,靠在椅子上阖眼小憩。 年轻就是好,说睡就睡。 两人互相眨眨眼,派蒙把没吃完的果盘挪到自己和空的中间,两人惬意的晒着太阳吃水果。看来二百姑娘的工作很辛苦呀,说着话就忍不住睡着了。 第76章 行船入夜后才抵达鸣神岛,旅行者和他的向导要先去冒险家协会交任务,于是二百就和他们约定好隔天上午在冒险家协会门口碰面。从至冬使领馆拐出去沿着路走到上下城区交界处就是,算不上有多远。 他们在木漏茶室所在的路口处分开,金发少年趁着夜色先去领赏金不领的话明早派蒙就要饿肚子啦! 向着二位比原定计划早回来了半天呢。 凯瑟琳小姐已经放弃把前面那句口号喊完了,小派蒙背着手手冲她笑:我们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女孩子,只是帮了点小忙,返程的事就被她全包了! 确实只是点小忙。空把任务物品交上去,凯瑟琳一边划账一边好奇的问:能在稻妻有这么大手笔的人可不多呢最近离开鸣神岛的贵族小姐除了天领奉行的大将九条裟罗就只有勘定奉行家的柊二小姐,你们是遇到那位姑娘了吧? 九条小姐武艺出众,柊二姑娘身娇体软,这两个人里明显后面那位更容易需要被人帮助嘛! 对对对! 派蒙激动的直点头:就是这个柊二小姐,欸?为什么别人都喊名字,她却不一样? 空揉揉额头,大概猜出原因。 果然接下来他们就听凯瑟琳道:柊二小姐的名字其实只是个代号,真名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咳咳,谢谢,我们今天在冒险家协会休息,明天上午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落脚地。 金发少年及时截断向导继续提问,凯瑟琳抬眼看着他微笑:好的,晚安,祝你明天事事皆顺。 晚安啦~小派蒙马上就把有关于柊二小姐究竟叫什么的话题给忘掉了,高高兴兴念叨起夜宵的事。 晚安,空挥挥手,带着向导朝食肆走去。 另一边二百走过木漏茶室门口直接回到至冬使领馆。守门的愚人众告诉她散兵大人昨日就回来过一趟,然后又出门去了,女士大人和她的副官不在,不过归期已定并不遥远。 谢谢你马拉卡佐夫,不过执行官的行踪没必要让我知道,我明天得去趟天领奉行说不定离岛的消息也会很快传来。 马拉卡佐夫挠挠后脑勺:抱歉,我以为你会高兴听到有关于斯卡拉姆齐大人的消息呢,毕竟你们看上去很要好。 如果不是要在稻妻城保持人设,二百差点照着这大胡子的鼻子来上一拳。 谁和那家伙要好啦! 注意到稻妻姑娘极度难看的脸色,卡拉马佐夫明智的闭上嘴不再提散兵。 她气呼呼的跺着脚上楼去了,大胡子无奈的直摇头。昨天白天也是他守门,看到斯卡拉姆齐先生独自返回便例行问了一句翻译小姐的去向,结果六席大人硬是站在使领馆大门口好一顿阴阳怪气。 活像女朋友被别的黄毛给拐走了似的。 嗛,说得他有女朋友一样。就那家伙那张带毒的嘴,能找得到女朋友才是件怪事! 年轻人呐!大胡子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靠在墙壁上隐入黑暗。 隔天二百换了套深蓝色的振袖早早出门,黑色那件衣服不仅送洗而且送修,金线这种娇贵的东西一点也不耐磨。她从门廊走过,耳聪目明的愚人众们最先发现少女腰间多了把极其漂亮的佩刀。 刀鞘仿佛深邃的夜空中探出几支白梅,仔细一看原来是镶嵌着螺钿比起武器,它更像是件艺术品。 虽然不知这振刀具体表现如何,仅讨论外表的话它也已然跻身名刀之列。 呦,小兔子长出牙齿了嘿!使领馆这群至冬狗子身高平均值超过一米八,围拢起来就跟一群哈士奇低头看小猫似的。作为中间那块盆地,二百感受到了世界给予的浓浓恶意。 走开!烦人! 愚人众们露出小猫咪,生气气的姨母笑,宽容的让开一个口子放她出去。 带了刀就要用哈!大胡子卡拉马佐夫在后面扬声喊道,二百脚下一拐,双胞胎乔伊他们合唱似的嚷嚷:照脸抽! 一个二百不知道名字的藏镜仕女幽幽建议:抽脸有什么用,要我说就该一刀废了某些渣滓的蛋! 噫!别把你的凶残用在这儿!男士们夹起腿纷纷撇着内八逃跑。 二百: 你就说这么一群疑似脑袋里有贵恙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名声作到几乎快要和丘丘人一个水准的? 提瓦特大陆横行霸道的野生三大拦路虎:丘丘人,愚人众,盗宝团,就没有他们不露脸的地方! 昨夜下了雨,踏出使领馆还能听到远雷的咆哮。二百踩着水向下走,乌有亭的冈崎老板以及温泉屋的蓝川老板都在忙碌,他们认认真真清扫自家店面前的积水,连带着从樱树上飘落的花瓣一起扫进路边沟渠。 二百你回来了?乌有亭的老板娘在巷口和送货伙计讨价还价,看到熟人经过扬起惊喜的表情,回头得空多来坐坐,给你做好吃的。 好嘞,您先忙。 熟悉的招呼声抚慰着精神上的疲惫,异瞳姑娘边笑边点头:最近想吃点红肉。 老板娘爽快应下,她扶着刀高高兴兴向前走。眼风扫过另一侧民居,二百脚步微顿:大和?你怎么自己在这儿荒泷大佬还没出狱吗?这回待得有些久哦! 蹲在房顶上给人换瓦片的打工小弟垮下脸苦笑:二百哥,老大在监狱里和人打架,又延期了。 第82章 啊这!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 不远处就是冒险家协会的门店窗口,派蒙趴在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见到二百的身影时就飞出来,刚好听到对话。 早上好呀二百,小精灵歪头飞,他为什么喊你二百哥?因为你总是穿着男式的衣服吗?还是说你其实是个男孩子? 二百挥挥手让大和继续忙,自己边走边解释:他们喊着玩儿的,完全就是觉得好笑胡闹。我记得是有一年他们老大和人比赛吃拉面赢了,结果那家伙笑着笑着豆子过敏倒在路边。刚好我就在不远处,上前询问时那家伙眼睛肿得跟桃一样看不清男女把我认成男子喊了一路的哥 她又不是荒泷派成员,只是合作关系,小弟们和她打招呼说话相当随意,像是真正的二把手久岐忍在称呼上反而要被严谨认真的尊称一句大姐头。 那些家伙好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拼,经常有喊错了惹主家生气的时候,于是他们进化出用敬语喊哥的习惯,这样就算拼错别人的名字也还有个尊称撑着,不至于被扣工资。个别笨一些的人甚至会冲着任何东西这么干,我就见过有荒泷派成员追在野狗身后喊狗腿哥的。 简单概括,荒泷派的xx哥一点都不值钱! 噗,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派蒙捧腹大笑,又可爱又好笑! 什么事情又可爱又好笑?空手里拿着冒险家手册告别凯瑟琳,派蒙笑得那样大声他想装作没听到也很难。 是一些本地帮派的小故事,哈哈哈哈哈。派蒙抱着肚子翻了个跟头,你接好任务啦? 嗯,接好了。金发少年将册子收进背包,反手又掏出个小东西:昨天晚上和厨师简单学了一下,稻妻的料理很有趣。 那是只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三角饭团,米饭里掺着捣碎的海苔碎,颜色斑驳可爱。上次二百看到这样漂亮的饭团还是在乌有亭,稻妻数一数二的高档料亭。 这家伙做饭可好吃了,你快尝尝。派蒙搓搓小拳头,不好吃就让他重做! 昨天早晨她说过稻妻没有早餐店,旅行者很担心她不吃早餐就匆忙出来。恰好派蒙说自己睡不着觉,两人一拍即合。 寄人篱下的养女过得什么日子很容易脑补。 啊!二百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惊讶,怎么好让恩公为我做早饭呢? 说是这么说,她一点也不客气的伸手拿过那只饭团打开。见她像是要将食物分开,空急忙摆手:你吃,我和派蒙吃过早餐。 其实是试味时一不小心试得太多,等反应过来已经完全吃饱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挑了个角度一口咬掉饭团的尖角,抬手示意空和派蒙跟着自己走:花见坂就有一套空房子,家主大概已经把它忘掉了吧。 柊慎介哪记得请他到底置过多少产,鸣神岛上的这些事一直由藤田税务官代理。不幸的是柊二小姐出差前税务官被海乱鬼所害,到现在勘定奉行也没说由谁继续接手这档子烂账至于这些房产,等它们被人想起来大概也要好几年以后。 没走多远他们就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前停下,二百摸摸头发摸摸袖子摸摸衣襟,摸了一个遍摸出早上从使领馆顺来的铁丝。 派蒙和空同步露出猫猫困惑的表情,很显然,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开门。 第77章 花见坂位于稻妻城下城区但又不那么靠下的地方,不少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居住在这里,也有行商落脚,总体而言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对新搬来的陌生住户投以过多关注。 这里牵涉到稻妻人广为诟病的另一个习惯人都有好奇心嘛,对新邻居产生好奇乃是常情。然而绝大多数稻妻人都很怕被拒绝,因为被拒绝后的那份尴尬难以排解,所以他们就总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从门后墙后树后暗中观察。 而不是大方爽朗的直接登门拜访。 如果这么干的是只猫新邻居或许会觉得可爱,但要是换了男女老幼皆不定的人呢?尤其被一个中年发福秃顶油腻大叔暗搓搓偷看,是个人都会愤怒的想要打死他。 类似情况在花见坂就很少,做生意的老板们天天就能见到许多陌生人,属于强行脱敏。 二百摸遍全身上下摸出根细铁丝,两头弯折熟练的绕出一个圈,上手只消三两下锁头便弹出清脆的开锁声。 派蒙: 空:啊哈哈哈哈,是锁坏掉了吗?这个地方应该有人说句话吧! 开锁的人头也不回:不是哦,藤田先生遭遇不幸,柊家家主又没有指定接任者,作为离岛-鸣神岛关税的前任总负责人我也不知道该去谁那里拿钥匙。 还不如先来看看再说。 她推开门把院内情况检查了一圈,满意的走进去让开通道。 恩公请进,这处院子精巧实用,养护得当,无需花费精力再去收拾。 院子不大,檐廊外用白石和细沙布置出一处小花池。一簇紫阳花斜倚在白石脚下,为整体稍显沉暗的色调多添了一抹鲜嫩。 另一端的墙角上种着一株樱树,粉色樱花在风中徐徐飘落。 哇!好漂亮的院子!派蒙飞进来忍不住惊叹,对比旅行者那摆满石狮子和纸屏风的尘歌壶,显然这里更符合正常人类对宜居住所的定义。 旅行者走在最后面带上门,一片花瓣静静落下,划过他蜜金色的眸子又从少年鼻尖前拂过随风离去。 稻妻的屋子开间一般都比较小,一层是功能区,厨房洗手间浴室会客厅茶室,二层是卧室阳台和露台具体怎样安排还是看恩公你的需要。啊,不喜欢也不要勉强,我们可以去看下一处。 少女换了身灰色的振袖,背影单薄纤细,说起话总是咬着字慢吞吞的,尾音带着慵懒的卷儿。 找到妹妹前空都不会有定居的计划,更不用说留在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别别扭扭的稻妻。 派蒙喜欢吗?他看向已经钻进樱树繁茂花冠里去的小向导,派蒙的声音闷闷的:喜欢哦!超喜欢! 那就这里了,多谢你费心。从巷口出去不到十米就是花见坂的地脉锚点,步行到冒险家协会的直线距离更是近到超乎想象。 她一定是昨晚回去就找了许多地址,不然不会这么多巧合。 好意被人领受,二百很高兴:当不得恩公这样慎重的道谢。话说我接下来要去木漏茶室,恩公可要同行? 木漏茶室?那不是神里小姐的据点么? 金发少年动了动肩膀:不了,我先去完成冒险家协会的任务,回头见。 好,那就回头见。二百抿嘴笑:恩公慢走。 空: 她不是冰系的吗?怎么酥酥麻麻的!异瞳在阳光下因为喜悦而张大,圆圆的。 啊任务地点在绀田村那边,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帮你带。 女孩子微微摇头,发辫在微风中飘动:请您务必平安归来,没有什么比这个对我更重要。 少年抓抓后脑勺,喊上沾了一身落花的向导出门去做任务,背影有股意外的仓皇。 二百见人都走了,出门直接拐去天目冶锻屋让阿创剪块钥匙胚出来,自己拿起小手锉唰唰唰搓了两把钥匙。 她将钥匙委托给冒险家协会的凯瑟琳小姐:请将这两把钥匙交给异国的金发旅行者。 感谢您的信任,凯瑟琳收下东西,例行招揽客户,请问您还有其他委托吗? 暂时没有,关于寄存钥匙的委托金她垂下眉眼,眼底幽光浮动。 您说笑了,我们不会连这样的钱也要收。凯瑟琳大囧,看到客人狡黠的神色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就这个玩笑太含蓄了些,让人难以get到笑点。 柊二小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互动的目标,把所有人都逗了一个遍才心满意足揣手拐去木漏茶室她要去了解一下三奉行目前人头到底有没有打出狗脑子。 行至木漏茶室外,梢小姐还是老样子抱着爱刀站在茶室廊下守门。看到二百腰间新多了振打刀,她直勾勾的一直盯着她隐没在帐子门后,看不见人了才轻叹。 勘定奉行真是多事呵,要不是他宣布收养二百做柊二小姐,她就可以上前挑战了! 太郎丸额,小白? 第83章 白猫端正秀气的坐在狗子身上,尾巴盖着前爪。数日不见的主人从外间归来,它叫了一声从柴犬毛绒厚实的背上跳下去:喵~ 声音婉转甜腻,拐了十八个弯。 好好好,摸摸摸摸,我可没有在外面招惹别的猫!小白殷勤的用头顶去蹭主人的手,二百一把捞起它抱着从头摸到尾。 看来最近它吃得不错,毛都掉得少了。 和室里探出个金灿灿的脑袋,她抱着猫上前:呦,我回来交还关防证件。 其实你可以一直拿着。托马的视线落在小白身上,年轻人摇头失笑:这家伙聪明的快要成精了,它好像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总是提前溜进来等着。 二百顺势举高小白:是吗?喵喵喵? 咪~小白缩起尾巴,爪爪开花。 他缩回和室,很快再次探出来:家主说你可以直接把它抱进来。 神里绫人更喜欢狗,或者说他喜欢的是那份顺从与忠诚。所以他并不讨厌同样能对主人忠诚的猫,至于说顺从猫有那种东西吗? 主家相邀,二百就抱着小白走进和室,在神里绫人对面坐下时她把社奉行开的关防证件连同文件一起推给他。不过奉行大人没有收下,反而将它推回去:柊二小姐拿着用,省得下次我还要再开一回。 开一次只要不被通缉就能一直用,二百也是考虑到这东西牵涉甚广才一回来就要交还。不过既然社奉行觉得无所谓她也不会平白给自己添麻烦,拿着就拿着。 加上这份关防,如今她手里相当于同时攥着三奉行的印信,别说自由进出稻妻各岛,随便找张纸盖一遍甚至能带人进入天守阁。考虑到天守阁外还有不少天领奉行士卒守卫,某个主意浮起又被摁下,柊二小姐遗憾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神里绫人再是智多近妖这会儿也猜不出她在转什么念头,他出于礼貌关怀了一句,二百笑而不语,顿了片刻才道:我明白多摩为什么要挑战天领奉行了。 别人讲上千遍万遍不及自己亲身走一遍。 怎么说?社奉行含笑为合作伙伴斟茶,二百看了他一眼,由衷希望他年纪轻轻心脏足够强壮,出了鸣神岛,九条阵屋以西以北已经没有村落和人烟,田地全部抛荒,海乱鬼都比甘金岛这边的瘦。至于名椎滩我还没去,但是那边某些地方祟神怨念浓到让人神志模糊确凿无疑。还有,踏鞴砂快炸了,随时有可能的那种快。 神里绫人: 托马: 端起茶杯啜饮的柊二小姐像是没有读到空气那样继续低语:也许稻妻只剩下一个岛也没关系? 托马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攻击性别那么强,他都不敢去看社奉行的表情了! 稻妻当然不能只剩下一个岛,就算是鸣神岛本岛上也多有人迹不能至之处,再蠢的人也知道这样下去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很快就要完蛋。那样的倾塌必然上下同焚,伴随着可怕的风暴与暴烈的震颤,没人能在其中全身而退,甚至鸣神也束手无策。 若真走到那一步,三奉行只怕头一个背弃他们的神明。神里绫人已经明了自己对鸣神的信仰也就那样,另两位同僚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嘴里的虔诚无非是建筑在利益上的深度捆绑,一旦鸣神的武力不能再变现成特权的基石,享尽特权的那些人必然第一时间飞速扒上下一个能让他们继续坐享特权的存在。 唉一团乱麻,社奉行揉捏太阳穴。 总感觉想救稻妻要比复活一个人还难。 二百已经糟心过了,现在看别人糟心居然有种诡异的幸灾乐祸:别急,急也没有,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低头看了会儿茶杯,突然吐出一个名字,巧合的是神里绫人同时提起她。 八重神子! 第78章 八重神子作为鸣神的眷属她应该不想眼看着自己的神明步步万劫不复,对吧?二百端着凉透的茶盏若有所思,所以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动。 神樱大社飘然世外,三奉行这段日子争得乌烟瘴气也没见神子对此表示任何意见。但她应该站出来,哪怕只是为了保护那个躲在深宅中不肯见人的朋友。 总不能鸣神的朋友也和她一样,但凡该做的事一件都不做?这是什么地狱深渊般合拍的友谊! 神里绫人的视线落在茶壶上,他没有说话,心下反复思量最近这几日种种迹象。倒是托马说起另一个不在此处的人:二小姐已经见到从璃月来的旅行者了吧,你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八重神子提到过那个少年,曾言他将是带来转机的风暴。若非如此社奉行上下也不至于如此重视,甚至安排了白鹭公主与其接触。 看法?二百放下茶盏,面上浅笑并未流入眼底:一个不辞辛苦寻找妹妹的人,他认为鸣神大概会知道些关于他妹妹的线索,于是就义无反顾的穿过雷霆闯入稻妻。 就像神里绫人不怕柊二小姐带坏神里绫华一样,二百也知道该如何说服这个妹控告诉他另一个妹控为了妹妹做出的努力,他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共鸣。就算这两人根本没有交流过奉行大人也会在旅行者身上看到自己的投影谁会讨厌自己看重的东西呢? 神里绫华站旅行者,神里绫人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暗中使绊子,再加上同为妹控的默契,他必然出力。 年轻的社奉行勾起嘴角加深笑意:看来二小姐对远国来的旅者印象颇佳,不然也不会拐着弯替他说话。 阳谋摆在面前,奉行大人摇头失笑,确实是他一定会入的局。 有吗?我以为我只是实话实说,至于印象那可是我的恩公呀,若非有他出手相救,你现在看到的大概是我的赎买金额。 二百笑着抬手去摸茶壶,恰好神里绫人也打算把它拿起来外面传闻中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许久的故事主角们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彼此。 嗯?柊二小姐眯起眼睛,社奉行的微笑无懈可击,小姐? 啊!咳咳咳咳咳!我来!我来斟茶!托马上前拿起被他们两个各执一端的可怜茶壶,也不管里面茶水温度几何,反正一人倒了一满杯。 神樱大社那边的意思,或许得仰赖柊二小姐走一趟摸摸底。狐狸小姐似乎不太喜欢属性相近的人,对社奉行的态度自然也不怎么和蔼可亲,神里绫人对此表示遗憾:另外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近来再次颇有想要媾和的趋势了呢。 二百: 不是,这两个老不死的怎么又搅合到一起去了?柊二小姐迅速变了张脸,单手撑在桌案上挠头:神里家还没有壮大到会让另外两位奉行忌惮的地步吧! 这话虽然真实的有些让人伤心但神里绫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我猜也许是外力作用。他意有所指的转移话题。 究竟是什么外力他们都知道,也都很沮丧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的联合并非为了本国民生考虑,而是因为其他国家半官方机构的斡旋。 没错,说得就是愚人众以及他们的执行官。 我可以去神樱大社见八重神子,我也可以给那两位奉行捣些乱,但我需要有人牵制住至冬使节的注意力。仅仅是灯下黑并不足以制造出足够的运动空间,甚至不能称之为安全。 二百有一下没一下摸过小白身上顺滑的毛毛,猫咪喉咙里的咕噜声越来越大。 神里绫人就是这个意思:恰好近来至冬的客人们看我十分不顺眼呢。 要是不反手给他们添点堵那不就对不起这份高看了么。 也算是帮家妹一个小忙。他看向托马,二百意识到什么,也转头去看他:九条孝行又出幺蛾子了? 嗯,你没看到吗,那尊大御所大人坐像已经竣工。托马拍着不知何时凑到身边的太郎丸,一点也看不出即将要被推出去当做鱼饵的紧张。 天守阁下的鸣神坐像乃是应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上书所建,为得就是要将已经缴获到的神之眼镶嵌上去震慑全境,这种颇有象征意义的东西总要拿个身份特殊的人来祭旗。 嘶二百倒吸一口凉气,狠起来还是男人更狠! 再去看托马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个搞不好不仅白填进去一枚神之眼不说这位家政官的命也保不住。 第84章 那种场合鸣神必然到场,她总会想要亲自查看一下眼狩令的推行进度,顺势也可安定日渐动荡的局势。能不能安定得住,能安定多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鸣神亮刀的频率是不是越来越密集了? 别担心,金发青年轻松道:总不能让家主或是我家小姐承受这样的屈辱,而且还能试试那位旅行者的勇气。蒙德的风神和璃月的岩神一个失踪一个陨落,他并没有遇到直面神明的危机,稻妻可不一样。如果想要把注压在一个人身上,咱们须得全方位的看看他的成色。 柊二小姐沉默,她知道这是块再好不过的试金石。无论自己还是社奉行都没有一掷乾坤的底气,他们手里的牌太少,而对手却是个随时能不管不顾搞破坏的神明。一旦选定了人之后就只能不断重码加注,要么赢下所有要么一无所有。 她将手伸入衣襟摸出一样东西放在矮桌上:如果那个人没有回来或是避开此事我也可以去,我不怕与鸣神挥刀相向。 啊?托马胳膊肘一松差点砸在太郎丸身上,狗子一言不发挪远了些:呜 不是,您这藏得也太好了吧!根本就无法想象,从离岛到鸣神岛,谁不知道勘定奉行府的二小姐是位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猫姑娘呐! 神里绫人看着那枚神之眼许久,缓缓呼出一口气:果然如此。 怪不得御前决斗那天她敢逆着人流行走,她甚至还带了刀好吧,今天也带着。 对不起,我很遗憾,但并不后悔当时拦住你。他正色道:鸣神不能有失。 他注意到二百眼底的厉芒,低下头叹息道:并不是说鸣神有多重要,我不是保皇党。 二小姐可知道,魔神死亡时泄露的力量会对环境造成何种影响?这样的事普通人没有信息渠道自然无从了解,不能怪他们。青年遥指八酝岛方向:只是区区一条从深海爬出来的蛇形魔神,死后历经数百年怨念仍在作祟,如果鸣神在鸣神岛陨落只怕整个稻妻城都会沦为死地为她陪葬。 二百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管她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竟然都不必付出代价吗? 室内陷入寂静之中,只有闷热的风一趟又一趟吹动廊下新添的琉璃风铃,声音叮铃叮铃敲击在鼓膜上让人心烦不已。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它并不公平。 我们还能做什么。二百恢复得很快,迅速调整好情绪专注于眼下。神里绫人十分欣赏她这份理智,这样的合作者全稻妻恐怕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来。 她比绫华还要小上一点,却已成熟如同战士。 也许二小姐能想法子调开一些天领奉行的守卫,不管旅行者来不来我都不会让托马真正陷入危险之中。他当然必须不惜代价保住托马,连心腹都保不住其他的事更难办,社奉行的威信与能力将会大大降低甚至遭受质疑与攻讦。 这句话同时也是隐晦的在向二百保证他会为她提供类似庇护。 啧,怪不得有些人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多会做人呐! 柊二小姐在肚子里腹诽了好一会儿,脸上表情稍缓:明白了,到时候我会想法子调走木漏茶室以东至甘金岛的哨兵,在此之前你得提供给我一套没有印记的甲胄。 她没说具体办法,神里绫人也没问。不问是礼貌,问了难免显得有几分浅薄。 可以。他看了眼托马,后者点头然后疑惑:我给您送到哪儿?不太方便送去至冬人那里吧! 就安排在木漏茶室,至冬使领馆那边可以推说离岛有事,我从今晚起就留在这儿。行动什么时候开始?二百琢磨起伪造天领奉行印信要用多久,如果她自己动手的话如今天气太热,白萝卜质地疏松不好刻章,还是用土豆方便。 托马积极回应:后天一早。我明天晚上就得合理的束手就擒,所以,嘿嘿,辛苦二小姐奔忙。 你们真是一点喘息的时间也不给人留!她忍住用杯子砸人的念头,认真想了想:选个结实点的土豆给我,胡萝卜也可以试试。 不把天领奉行的印信刻出来怎么调兵啦! 第79章 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魔神们还有招被动的天地同寿技能会拉所有人一块儿去死。 如果只是自己搭上一条命,二百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可惜。但她不能也不会去替别人做这个主,鸣神岛上还有更多居民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他们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愿望和她要向雷神讨一份公道的念头同样强烈,同样重要。因为一己之私枉顾其他人的愿望,这不就跟鸣神眼下的行为一样了嘛! 各种适合刻章的蔬菜迅速就位,二百从神之眼里摸出半把小刻刀,一看就知道是被工匠丢弃的废弃工具。 托马出去准备甲胄和马匹,神里绫人坐在几案另一侧看少女刻章。 细长手指灵巧摆弄着已经被修出大致形状的植物块根,平平无奇的土豆在她掌下逐渐蜕变成权力的代言。 篆刻这门手艺需要大量练习才能真正达到形神一致的境界 他顿了一下,就在二百以为这家伙要搞什么阴谋论时年轻的奉行大人纳闷道:柊家主日常要刻很多假章吗? 毫不迟疑的把锅栽在同僚身上了呢,社奉行。 怎么可能!二百放下心,语气越来越向上扬:厨房的工作多且繁重,尤其为下人准备饭菜时杂工得提前把不能吃的地方剃掉,不然很有可能会在自己的碗里看到并不适宜人类食用的东西。 比如说发芽的土豆和烂芯儿的红薯,以及长绿毛的西红柿。 神里绫人可疑的沉默片刻,提起笔在纸上记了一行。二百好奇不已:你写什么呢? 哦,没什么,他脸色淡淡的放下笔吹干墨渍,提醒自己下个季度务必提高家中佣人的餐标。 虽然提供不了太丰盛的食物,至少也不能让厨房杂工凭空多出许多假造印章的练习机会。 哼。二百将土豆章转了一圈,刀下花纹精巧细腻,转折处棱角分明,连磕碰破损的位置也原样临摹,足可以假乱真。 好了,她放下刻刀,神里绫人将备用的印泥翻出来打开盖子,对纸张有要求吗? 伪造手令时印章是一回事,笔迹是另一回事,不同的纸又是一回事。二百自信满满:选你们日常交公文最多用的那种纸就好了,我没问题。 说完她热切的看着社奉行:你能仿九条孝行的笔迹不能? 他当然能。 青年下笔不停,神情中带着微微的得意。他那副过于成熟的波澜不惊小小破了个口子,终于让人恍然意识到位高权重的社奉行大人的确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年轻人。 也就只有二十出头罢了。 神里绫人替九条孝行写了张调兵手令,柊二小姐加盖印章。都不用乍一看,就算天领奉行亲自来扒拉也找不出端倪。 非要说破绽嘛遣词造句中的严谨认真一丝不苟或许就是最大的破绽。 不过这东西真要派上用场时肯定不会有人细看,也没人敢细看。三分天注定,剩下那七分全靠到时候柊二小姐临场发挥。大家都是老演员了,穿帮是不会穿帮的,最多也就影响到事后扯皮环节的难易程度。 你这刀要做下伪装,它太显眼了。 进入和室时二百就出于礼貌将刀摘下放在左手远端,毕竟稻妻有过一段盛行居合的历史,谁也不希望自己刚坐在谈判桌旁就一不小心送了命。 她直接把刀藏进神之眼,又把神之眼藏进衣服里。 我可以挽弓。骑在马上人的身高就不是太容易判断了,为了进一步混淆视线柊二小姐简直就像是换了套人设。 神里绫人: 他深刻怀疑面前这位小姐的武力值到底是否如她所展现的那般孱弱,柊大人可真会浪费啊! 我没有问题了。他想了一会儿补充道:后天舍妹将邀请柊二小姐过府品茶,还请小姐千万不要拒绝。 为合作者制造不在场证明,这是他这个幕后主使的工作。 二百闻弦歌而知雅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年从一沓空白公文纸最底下翻出张粉粉嫩嫩嵌着干燥樱花花瓣的信笺,稻妻城内的贵族小姐都爱用这种又香又漂亮的信笺写请帖。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唯独与这样俏皮秀丽的信纸不太搭。 第85章 噗。柊二小姐侧过头发出吃吃吃的笑声,奉行大人头也不抬轻轻在几案上敲了两下。 笑什么笑! 咳咳,嗯写好了吗?我得回使领馆露个脸。 散兵和女士都不在,实在是太棒了! 他将写好的请帖递给她: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二百起身,一把抓过请帖抱着小白就走。猫咪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表达不满,主人刚挨到门口它就拧麻花一样跳下地钻进柜台不肯出来。 并不想给至冬人撸毛,他们手劲儿太大。 你留在这儿也行,不要和太郎丸打架哦! 一猫一狗挤在一块还看上去还挺和谐的,既然小白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 喵~白猫明显更喜欢太郎丸这个狗窝,柴犬感动得回头舔了它一脸口水。 小白:喵! 猫咪凄厉的叫骂声中二小姐抖着肩膀迅速离开。这碗水注定端不平,她可不要介入到猫猫和狗狗的外交危机里去。 拿着请柬回到至冬使领馆,乔伊和他的双胞胎兄弟正在守门,他们告诉二百一个好消息。 六席大人刚刚回来, 据说他马上又要出门, 如果有误会的话最好及时谈谈哦~ 他们总是喜欢一人接一句的说话,似乎这样更省力。 不!我和他没什么可谈的,也不存在误会!柊二小姐斩钉截铁,她气鼓鼓的上楼收拾了一包衣服,咚咚咚冲下来把请帖拍在登记处:我要离家出走! 负责登记同僚行踪的愚人众:哈? 您不是正处于离开勘定奉行府走到至冬使领馆的状态吗?还是说至冬终于撬动稻妻的墙角了? 女孩子娟秀的字迹跃入眼中,他们很快就弄明白她什么意思。 哦!原来是社奉行家的神里小姐邀请您喝茶小坐小住 好吧。 这两个家伙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呲牙咧嘴的演了一出哑剧,最后给二百登记好时间。虽然稻妻姑娘并不是愚人众成员,可这份主动遵守规则的尊重很让人高兴,大家都喜欢她这一点,也愿意适当放宽对她的束缚。但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乐意坐视她夜不归宿啊! 目送柊二小姐包裹款款出门去也,门厅里待着的一干愚人众闭紧嘴巴眼神交流斯卡拉姆齐大人到底做了什么把柊二小姐气成这样? 如果柊二小姐一去不回到底要算斯卡拉姆齐大人撬墙角失败还是他头顶长出冻土大草原? 所以柊二小姐究竟打算吃回头草还是在拿社奉行玩一种很新的play? 会玩果然还是你们稻妻人会玩啊!就是可怜了单纯的六席大人,他刚才还问起了柊二小姐的行踪呢,看来还不知道自己情况危急可别说他没那个意思,平时连副官都不要的人突然带着翻译去踏鞴沙? 开什么玩笑! 踏鞴沙里现在全是愚人众,有什么好去的。再说了这里可是稻妻,散兵大人他出门也不需要带翻译吧,除非要和除人以外的其他动(植)物对话。 总之还是得提醒他一句,别等到他终于发现自己被甩了再把怒火迁移到无辜部下头上。 会客厅内鸦雀无声,但不代表没有交流。眼神乱舞狂飞,人人都冲在吃瓜最前线。 你们在搞什么,集体抽风还是感染了未知病毒?有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调你们去给多托雷干活。 斯卡拉姆齐先生小嘴抹了蜜,向来甜得很。 他就是听到三楼有什么动静才出来看看情况,结果大厅里一群干瞪眼的蠢货就跟沙丁鱼似的。 负责登记进出的那两个愚人众咽了口口水。 那个、大人!左边那个人开了个头,右边那个人硬着头皮向下接,柊二小姐刚刚回来了。 六席大人冷哼:说这些做什么,关我屁事。 可是一个小时前究竟是谁问起过人家女孩子的行踪啦? 众人齐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偷瞄他傲娇已经退环境很久了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直球系! 咳咳,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生气,十分钟前又走了,神里小姐约柊二小姐去神里屋敷小住几日 后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神里屋敷可是有神里绫人在呀! 白月光的杀伤力有多可怕,八重堂热门小说的主角都扛不住! 散兵敏锐的眯起眼睛,声线危险: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想说愚人众绝不认输,可又怕挨揍。 一屋子人瑟瑟发抖噤若寒蝉,目送少年踹门而去。 大人,要不要通知监视神里屋敷的人有人嘴快欠了一句,下一秒雷光在他脚边炸开:闭嘴!我要去八酝岛! 您此前从不说明去向的! 第80章 柊二小姐和六席执行官拌嘴吵架一怒之下包裹款款去了神里屋敷,这件事传遍上下稻妻城拢共也没花掉半天时间。 消息源头当然是使领馆左近的一些商户老板,毕竟他们亲眼所见先是二小姐拎着包袱走人,没多久那个人前总是戴着斗笠说话阴阳怪气的少年气冲冲踹门出来,他甚至发脾气说自己要去八酝岛绝不是去追人 嗯嗯,你最好不是。 八酝岛有什么可去的,那地方全是反抗军,听说他们吃人都不是囫囵炖的,非要切下来一块一块烤,那样纤细秀丽的男孩子估计会被嫌弃太瘦肉不够。 然而散兵原本的目的地确实在八酝岛附近。 雷神的神之心确实在八重神子手里,他渴望那颗心,更甚于其他任何事。 二百走路速度不慢,但也快不过悄无声息的人偶。他注意到她腰间挂着那振打刀,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看到她走进木漏茶室,金发青年抱着一只胖墩墩的柴犬,捏着狗子前爪和她打招呼某人嘴角掉得比跳楼都快。 只是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孱弱人类而已,少年踏着花枝气鼓鼓转身就走。 出差!加班!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樱树的花冠簌簌颤抖,树下的行人大奇:欸?花怎么突然落得这么厉害? 汪!汪汪!太郎丸忽然虚空索敌一样朝着空中叫了几声,二百和托马齐齐抬头,只看到一株樱树落了满地娇粉。 我去查看。梢小姐握紧爱刀走出门廊,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没有异常,也许那棵树生虫了吧。 横出去的树枝劈了一道,但没有足印之类的东西留下,应该不是人类所为。 托马放下太郎丸也去看了一回,结论相同。 哦二百侧头想了想,对方的来意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关系不大,行动吧。 行!托马握拳打了个喷嚏,我去把我家小姐的车架请出来。 白鹭公主往返神里屋敷与稻妻城之间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腿儿着走,这又不是通勤上班,社奉行家再落魄也断不至于落魄到那种地步。 家政官很快赶着一驾马车停在木漏茶室外,通体洁白的两匹马拉着印有神里家家纹的桧木车厢,确实是神里大小姐出入的标配。 托马当着半个稻妻城的面儿跳下车辕向走出茶室的柊二小姐弯腰行礼,难为他一个蒙德人把稻妻的九十度做得那样标准。 路两边的老板们眼睁睁看金发青年笑着轻敲车门对里面说了两句,隐隐约约有女孩子回应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他让开道,架起手臂请柊二小姐垫了一下好送她上车。雕花桧木车门很快就合拢了,女孩子们亲切的交谈声做不得假。 所以神里大人这是强求不成另辟蹊径请出妹妹做军师了吗? 等那驾马车缓缓驶出下城区进入白狐之野,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传遍稻妻城,连天守阁外看门儿的卫兵都知道柊二小姐的粉红八卦又添了新章。 这回的新情节增加了两位关键人物,一位喜闻乐见广受好评另一位虽然总是戴着斗笠却也因为不以真面目示人而被脑补出太多内容。 愚人众的执行官呢!够不够劲爆?一般人谁敢吃他们的瓜啊,感谢柊二小姐为大家贫瘠的生活献上慷慨的赞助。 事实上神里绫华根本就不在车里,二百和一个坚称自己是貉的小少女面面相觑。 大貉妖? 不是大貉妖,是貉!女孩抓抓刘海,终末番成员早柚,参上 困得睁不开眼就不要用这种热血模式自我介绍了啊! 第86章 马车停在神里屋敷外,长眼睛的生物都能看到神里家的家政官迎了两位小姐走进宅子。两位小姐走得很近,柊二小姐脸上带着笑频频找神里小姐说话,虽然她挡住了另一位少女,但白鹭公主的衣饰很有代表性,不会认错。 二百这还是头一次走进神里屋敷,托马将车架交给专门的佣人去照顾,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 好了,我要去给天领奉行制造点机会,不然他们都不好动手。 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你被人就地打死。早柚慢吞吞的发出声音。 注意安全。柊二小姐摸摸脸颊,我去写几份弹劾上书,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简单碰了下头就散开,神里家的佣人上前请柊二小姐小坐,又问需不需要通知大小姐回来接待客人。考虑到神里绫人对妹妹的护犊子心态,他大约是不打算让神里绫华知道这些幕后故事的,所以她见没见到神里大小姐并不重要。 最好见不到。 不必麻烦了,我只是应神里大人之邀来写些东西。 比如攒一些新的弹劾内容,或是给某些关键节点上任职的贵族子弟写几封信。 社奉行去写这样的信难免被人怀疑,但要是勘定奉行家名声香艳的二小姐写那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她总要为自己寻找一个后半生的依靠嘛,普通但自信的男士们甚至连暗示都不需要,寄个空信封过去他们也会觉得二小姐有意垂青。 哦哦!好的,您坐。 仆人们不明所以但也绝不多问,除了笔墨还给柊二小姐提供大量茶水点心,希望能让她对自家家主有所改观。 谁说佣人就不看小说不听八卦啦?他们讲得飞起,情节比有审核监控的小说可野多了! 二百在神里屋敷一直待到天色近晚,听说神里绫华马上就要回来,她放下笔把写好的一沓信笺收拢裹在白纸里带上,悄悄从后面翻墙出了神里家。 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就跟瞎了一样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不必柊二小姐交代他们也知道此事不方便与大小姐说家政官已经交代过了,如果乱说话丢了舌头可别怪他不帮忙求情。 二百借着夜色溜回与神里屋敷隔海相望的沙滩,左近处的峭壁顶端便是天守阁,拜鸣神威严所赐这地方连鬼影也没有一个,天领奉行都不派人巡逻。 原来天守阁下还有这么大一块空间白白扔着 想到后天一早的行动,她决定先给鸣神添点堵。作为勘定奉行的核心高层,她知道哪儿能弄来桐油。 天领奉行武备库。 夜色越来越重,稻妻城上城区的石板路上走过一位头戴斗笠帷幕的白衣姑娘。 她身上的和服严谨整齐,腰带间别着象征贵族地位的折扇。行人只能借着灯光看到帷幕压脚的那块碧绿玉石下一双手白如凝脂,圆润的指甲上一丝不苟的染着蔻丹。 这必定是位绝色美人,可她怎么会孤身一人走在深夜的路上呢? 眼见那姑娘款款走向天领奉行衙门,大家立刻将视线挪开。 哦,怪不得。 估计是哪位上官值守无聊,从娼馆请了位花魁前来作陪吧,那里的姑娘惯爱摆出清高模样揽客。就说真正的贵族小姐不可能这么晚了还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逛,真当规矩是死的吗? 别说路人这么想,看门的守卫士兵也这么想。他们连问都不问就放行让二百进去,生怕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惹了这位不高兴枕边风是今晚吹的,工作是明早丢的。 成功混进门,二百理直气壮朝仓库所在的院落走稻妻人性喜从众,能从到什么地步呢?家家户户连院落布局都是一样的。除去装饰物存在些许不同,方位功能之类的分区一概大差不差。 府库重地!什么人! 看守武备仓库的卫兵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飘过来,差点把手里的武器扔出去。 少女娇娇软软嗲成一滩水的甜腻声音勾得人耳朵痒痒的:哎呀讨厌!问这么仔细干嘛!大人点我来嗯哼,谁知道天领奉行府衙里地方这么大。 小哥哥,人家迷路了~求求你好心指个方向吧! 骨头都被这句小哥哥给喊酥了,两个还算年轻的守卫红着脸结结巴巴:出门右转再向前,大公子性子急,你快点过去别让他等久了,不然会儿得吃苦头! 嗯呢,谢谢两位哥哥。 白衣姑娘施施然转身离去,好像真是走错了路。勾栏里长大的丫头,没见过富贵奢华,分不清东西南北很正常。 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过天领奉行衙门里一道又一道门向内走,边走边在肚子里骂:那位传闻中在八酝岛被反抗军打得抱头鼠窜的前·九条大将才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就这么不安分,看来男人还真是得等到挂在墙上了才能变老实。 本来只打算偷点桐油,这不刚好打草搂兔子掏着了么!想要让稻妻城更乱一些,再也没有比弄疯一个奉行更有效率。 效率是什么?效率就是裁员!普通士卒都有家室要养轻易不能劝退,不干活儿的上官就没关系了。反正那个位置上究竟坐个人还是栓条狗都没有大差,今天她二百大爷就要露一手给九条孝行点颜色看看。 第81章 九条孝行的长子,九条家的下一位天领奉行,此刻正靠在满是软垫的卧榻上百无聊赖。被家下人从八酝岛抬回神无冢的九条阵屋,又从九条阵屋辗转回到鸣神岛,他丢掉的不仅仅是武人的尊严与气节,在家中的话语权也滑落了很多。 父亲不止有他一个儿子,就算不论那些侧室以及更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下的小杂种们,身为正室的母亲也还给他留了个名叫九条廉治的弟弟。也就是说父亲并非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他始终无法为家族带来荣光,就算父亲宽容的一次又一次原谅了他,家老以及附庸家族的意见声也会越来越大。 家族的领航人不能碌碌无为。 可问题在于他又不是不想做出番事业! 左面有即将与勘定奉行大小姐联姻(?)的亲弟弟,右边有已经从他手中抢走军权的妹妹九条裟罗的威胁甚至更甚于九条廉治,毕竟她可是存世数量极少的天狗,武艺超群。 天领奉行乃是武职,不像社奉行一天到晚摇摇笔杆子哄好影向山上的巫女就行,一个武功拿不出手的人是不能顺利接任的,然而他这个正室所诞的长子偏偏就打不过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 这叫人到哪里说理去? 啧,他烦躁的扔开公文坐在屋子里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让他打败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弟妹妹吗! 书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门外跟班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笑得眼睛鼻子嘴巴皱缩在一起,极度暧昧:大少爷,有位姑娘来见您。 大少爷行事作风一向潇洒,时有花魁与他结为知交。他自己也经常以此自傲,家中娇妻爱子,外面软玉萦怀,甚是快活。但是这段日子大少爷在八酝岛伤了脸面,不得不深居简出修身养性,就跟被迫改吃素了一样。 奉行大人不心疼,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可心疼坏了! 姑娘?哪家扬屋的姑娘? 已过而立之年,将近不惑的男人撇撇嘴,表面意兴阑珊实则蠢蠢欲动终于有个懂得眉眼高低的知道主动送上门了,明天就算有人将话递到父亲耳边也没什么,毕竟这可不是他点了人狎妓。 跟班心腹搓搓下巴,笑得活像躲在洞里锁头探脑的老鼠:是个自己开门儿的,来求您怜惜一晚,嘿嘿嘿,看样子还是生娘。 一个年幼的雏妓而已,没有任何危险。 让她进来,你把外面那些人都带走。守在书房外的人里混了几个父亲的耳目,大少爷自觉素得久了,等会儿玩儿起来必要过火才尽兴。如果到时候外头来人敲门提醒多少会有几分无趣,不如打发他们去喝酒,这样一来不管送上门的肥肉是死是活都没有不长眼的打扰。 跟班马上转身朝等在廊下的白衣姑娘吆喝,眼看她进门后解开外衫示意并未夹带武器,他赶忙上前关门,招呼上自己人强把九条孝行安排的侍卫拉走。 大少爷许咱们吃些酒再回来守门,且去且去! 出于对长子的关怀,九条孝行安排了心腹看着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但数量不多,拉扯了没几下书房外就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任何守卫。 此时九条大少爷正靠在软垫上,上下打量着送到嘴边的肥肉。 白衣少女摘下头上遮掩面目的斗笠朝他微笑。 他没有见过二百,只觉得这个纤细的女孩生了双绝色异瞳,着实有些稀罕。她还小,胳膊腿儿都细细的,胸脯不够鼓屁股不够大,不过腰确实够细,看着感觉似乎还很软。 第87章 走过来些让我瞧瞧你。 如果不看这人急色的样子,单就长相而言他那张正人君子脸实在不像个对着小姑娘也能起反应的渣滓。 二百依言慢慢靠近。 离开勘定奉行府杂役院子后她就很少再用多摩帮忙找来的东西涂黄脸和手了,昏暗灯光下十五岁的少女白到几乎反光。 熏香的味道越来越重,九条大少爷很满意。 去把衣服脱干净爬上来,他想弄哭这个脸上写满纯洁的女孩,她就是那种让人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施虐欲的柔软长相,哭叫起来肯定很带劲。 可惜在脑海中浮想联翩的旖旎情事终究没能变成现实。 白衣姑娘听话的脱下外衫扔远,不等解开接下来的细绳她就已经走到床榻前。 九条大少爷?她笑着喊了一声,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认错人。 杀错了可就要闹笑话了。 嗯?靠在软垫上的男人吞了口口水:不听话?让你脱你就 话音未落他愣愣低头向下看,似乎不太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妓女,这个贱民,她怎么敢! 他的胸口左侧,一把短刀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陌生女孩脸上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果断后撤抽刀,殷红的血直直喷得帐子上房顶上全都是。为了保证目标不会复活,补刀的第二下与第一下同样精准。 经常刺杀的朋友们都知道,人的肋骨就是为了保护胸部各种重要脏器而存在的,二百第一刀正中心脏,第二刀刺破了目标的肺免得他大喊大叫引来卫兵。但是这个时候人还没死,她慢条斯理的用水瓮里涮毛笔的净水洗去脸上和手上的血渍,取出打刀斩下九条大少爷的头颅。 领兵平叛期间经常纵马离开营地拿村人试刀狩猎休闲,到今日九条大少爷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骨头也并没有比那些泥腿子的硬到哪里去。 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掉脑袋也只不过一刀的事儿。 二百不慌不忙擦干净刀刃还刀归鞘,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件暗色男式外袍披在身上挡住喷溅在衣服上的血渍。那件偷来的白色和服被她盖在头上再戴好斗笠,少女擦掉门上的指纹,打碎水瓮冲去脚印,冰元素力冻出一层薄薄的冰方便撤离。 为了方便那些守卫发现这场可怕的刺杀案,她专门把九条大少爷的脑袋放在几案上朝外摆好,冰元素力作用下她在房间里的行动再也没有留下痕迹,也无法追踪她离开后的足迹。 一个小时后天领奉行衙门上空响起划破夜空的惨叫,阖府守卫统统听令朝前厅集合。 这下子武备府库前可就没有人守着了,二百大摇大摆走进去找到桐油一口气全部偷走藏进神之眼。外面乱糟糟的,火把来来去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人喊这边有线索,还有人叫嚷必是朝那边跑了。 又过片刻另一队足轻从外面涌进来,竟是强行抓了社奉行的家政官。 二百早就脱下衣服换上府库中存了不知多久的足轻制服,库中积存的刀都锈了,前线士卒却没有武器可用。外面火光暗了一瞬,她趁机溜出去丝滑混入乱糟糟毫无纪律可言的足轻队伍,跟着一起跑出门追凶。夜色昏沉谁也看不清谁的脸,缉凶队伍经过一条暗巷时她又闪身躲进去,拐了几个弯回到天守阁下方的山体旁。 稻妻所有的建筑均以木石结构为主,像是天守阁这种宏大的建筑物,如果没有挖掘出深度足够的地基后续就会非常麻烦。稻妻先民们的解决办法是以巨木支撑城垣,中间不定期更换腐朽的柱子,以保鸣神大人的雷光永不陷落。 挑好一根特别顺眼的基柱,二百取出桐油上上下下将基底浇头,又把其他的桶子摆满山底,力求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收拾完这些她继续穿着足轻的藤甲,拎着长枪跟个逃兵似的邋邋遢遢歪歪扭扭赶在天色泛白前躲入木漏茶室。 柊二小姐眼下正在神里屋敷与神里小姐抵足而眠,和她二百有什么关系? 木漏茶室里也正乱做一团,家政官突然被捕,无人主持大局,多少要乱上一下才正常。终末番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知道归知道,真正意义上即将与三奉行之一真刀真枪交手,这些平民出身的忍者高低还有几分心虚。 自古民不与官斗,贼就更不与官斗了,难道还不许人紧张一下吗? 众人正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眨眼间外面溜进来黑乎乎好大一坨,不等大家亮出兵器,那人且将足轻斗笠一掀露出双异色眸子:托马目前尚且平安,九条孝行这会儿忙着呢,顾不上为难他。 嗯,正忙着心疼他的心肝宝贝大儿子。神里家的家政官算什么,值得奉行大人从暴怒与无限的悲伤中抽出丁点精力为难吗? 您您是柊二小姐?终末番的首领认出了二百,二百也看着他眨眨眼:原来你也不是个良民啊! 白天里大家各有身份,晚上另有兼职,稻妻人民的日子实在过得充实且精彩。 散了吧,不必焦虑,只要神里家主不传话,你们的任务就没有变动。 头发上沾染的血渍凝固了,厚厚一层难受得要命,二百留了句话后直奔净室。 终末番的成员们被扔在玄关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信那边虽然任务中吃瓜不太合适,但是!但是真的没人解释一下柊二小姐和家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第82章 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之间的盟约仅仅一夜便化作乌有。 啊这倒不是说两位奉行背信弃义导致盟约的计划流产,虽然他们在同一条赛道上的成就不分伯仲,但此次拆伙还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至于说原因嘛 天领奉行正室所出的长子死了,奉行大人囿于丧子之痛分身乏术,顾不上和勘定奉行一起联手绞杀社奉行杀鸡给猴看。若非已经抓了神里家的家政官来,九条孝行连原定于今日的仪式都不想管。正是因为要全力针对社奉行他才忙不过来让长子暂代职务留在衙门里看公文,也好提前熟悉天领奉行的日常,谁知阴差阳错害了他。 然而勘定奉行对他这种死了儿子就撂挑子的不负责行为非常愤怒,死个儿子怎么了?能比天亮后的仪式重要? 那可是向鸣神汇报眼狩令执行效果的重要仪式!眼狩令的执行是不是真的效果显著并不重要,重点是要让鸣神认为显著,仪式的意义正在于此。这样重要的大事决不能因为任何意外停滞,别说死个儿子,就算亲爹没了也不该动摇。 柊慎介:九条孝行!你这个虫豸! 九条大人只觉柊大人毫无人性,这人自己没儿子就一视同仁嫉妒所有生了儿子的人。那可是他的亲儿子!被人刺杀了!还不允许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悲伤难过吗? 九条孝行:柊慎介!你不是人! 不过联盟决裂归决裂,进行到一般的计划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鸣神已经同意出席天亮后的仪式,谁也不敢放她的鸽子。天领奉行大手一挥托马就被扔进监牢重重守卫,就等天亮后拖出去由雷神收缴神之眼。 那尊高大的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坐像已然落成,合该寻个有身份的人开刀,也好叫天下皆知鸣神收缴神之眼的决心。 计划原本的目标乃是神里兄妹其中之一,几经密谈后终究还是改成家政官托马特权阶层内部人人皆知的潜规则不好破坏,柊慎介和九条孝行能保证这一代家中子嗣无人获得神明垂青,但谁又能说清楚下一代、下下代的事呢? 神之眼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别人家最好一个都不要有,但自己家必定多多益善的呀! 而且拿那个蒙德来的小子开刀也有好的方面他毕竟只是个管家,别说夺走他的神之眼,真就算是打杀了社奉行也不好大张旗鼓追究。 三奉行到底没有当面撕破脸,将来自有寰转和好的机会。 这是三个指头捏螺蛳,甚至可以说十拿九稳的好计谋,必然能叫最近风头越来越盛的神里绫人栽得灰头土脸。 结果白日里九条孝行刚和柊慎介议定动手,晚上大儿子的脑袋就让人给摘了! 消息传到天领奉行耳中,九条家主震怒。命人拖来儿子身边的跟班与守门侍卫一问,刺客居然扮做扬屋中的卖身女潜入衙门得手,他/她究竟是不是个女人仍待商榷 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呐。 世家里少有不玩那些风雅物件的子弟,可也没人造作到这个份儿上。这儿可不是九条家的私宅,这里是天领奉行的衙门!不明不白的女人深夜上门竟然半点警惕也无,大少爷甚至主动喝令守卫退下给他腾地方。 九条孝行知道自己的儿子,他必是存了打算玩死人的心,又不乐意中途被守卫听到动静不好拦住败兴,所以才将侍卫全部撤走。 第88章 一连串举动下来刚刚好给了凶手足够的时间。那个行刺的人必然熟知世家子弟的脾性,从哄骗门房到确认目标再到得手后从容逃逸,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心性之凶残可见一斑! 天还没亮,九条孝行斑驳的头发彻底白了一片。长子命丧贼人之手,这天领奉行的位置该交于何人之手?次子在武艺上还不如长子,那些侧室和外室所出的子嗣要么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要么歪瓜裂枣生得欠奉,实在烂泥糊不上墙。 唯一拿得出手的竟是个养女收养的,女儿。 她可以是九条家的大小姐,也可以是临危受命的大将,唯独不能是下一任天领奉行。 调鹿野院平藏回鸣神岛调查此事,责令其务必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奉行大人歪在几案后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仿佛啃噬仇敌的血肉,我要活剐了他! 他心里觉得刺客不可能是个女人。女人没那么冷静周密,她们总是争风吃醋咋咋呼呼,没什么见识又很容易被吓到,即便敢杀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干脆利落斩下一位贵族子弟的头颅。 那家伙逃跑时甚至专门将大公子的头正对门口摆放,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世上哪有这样的女人?! 是!心腹亲兵低头领命,紧接着九条孝行又对他道:今日仪式之后找机会弄死那个蒙德人!我的儿子被人给害死了,凶手伏诛前这稻妻城内谁也别想安生! 心腹迟疑的抬头看向主君,只消一眼他就飞速埋下头奉行大人他疯了! 大人,此时激怒神里家对九条家并无好处 幕僚从旁提醒,冷不防被一脚踹在心口。九条孝行这辈子动作也没这么快过,踹了一脚尤不解恨,又拔出佩刀猛得刺过去:那是我的长子!就在这稻妻城内!被人假扮妓女给刺杀了!我九条家不要脸吗! 家主! 家主息怒! 家主,今日还有仪式,不可带着怨愤之色面见鸣神啊家主! 众人一拥而上乱哄哄的劝,好不容易才劝下他手里的刀,被刺伤的幕僚也被抬下去,能救则救,救不了也只能救不了。 外间又有人进来报信:家主,仪式的时间差不多了 室内的一切都像是按下暂停键那样陷入沉默。 天亮了。 噗! 家主! 奉行大人! 九条孝行在众多家仆属官的簇拥下口喷鲜血,室内又是乱作一团。 二百躲在木漏茶室的密室里补眠,神里绫华和匆匆赶来的旅行者打乱了她的美梦。少女撑着床板坐起身,昨夜留下的血腥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上衣服上染着淡淡的熏香。 她靠在墙上静静听白鹭公主和金发旅行者的对话,得知后者要去天守阁解救托马立刻掀开被子更衣披上甲胄她这边的行动也得尽快展开,为他接下来的逃亡之路打开通道。 托马事先准备好的甲胄没有印记,马也是普普通通的驽马,天领奉行军中很常见的类型。铁甲和头盔把她整个人撑大的好几圈,再加上马的高度,任谁也看不出这位武士的性别。准备好行头她摸出一只竹管将内里盛装的液体一饮而尽,这东西会让她的声音短时间内粗哑刺耳,代价是之后嗓子不得不肿胀几日。 不过那并不重要,柊二小姐身娇体弱,换季之时偶感风寒失语个三五天多正常呐! 天守阁门外的平台上聚集了许多被驱赶去观看行刑的平民,也是天领奉行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二百看也没看托马狼狈的样子,她假装自己真是个手握调令的奉行心腹,从容巡查木漏茶室到天守阁这一侧的守卫力量。真正的天领奉行士卒也没认出这个武士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见到他策马行过还会退至路旁鞠躬行礼。 二百就这么大摇大摆骑马绕道鸣神岛东侧山丘,头顶上滋啦滋啦的雷鸣催得人心底发慌。其实不单单人,马也有些不愿迈步,她勉强驱赶它又向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昨夜刻意摆在靠外一侧的桐油桶露出点点端倪。 少女张弓搭箭,瞄准目标。箭头已被取掉,长野原烟花店的小老板对它进行了一点点改造,射中目标时它造不成任何穿透伤害,但灌注在中空管里的白磷可经不住撞击。 头顶的高台上惊呼声频起,她尽力排空大脑不去想那可能预示着什么。箭矢如同流星疾驰,松开弓弦的一瞬二百调转马头将弓背在背上返回花见坂,扬手亮出那张盖章的手令:奉家主之意,有恶徒企图纵火冲击天守阁,速速赶赴鸣神大人左近拱卫神明。常道恢宏、鸣神永驻! 马上的武士是熟面孔,他刚才就打从这儿去了前头巡逻,临时得到手令立刻拐回来调兵合情合理。加之确实有浓烟从天守阁处冒出来,士卒们想也不想拖着武器就向前跑,只留下寥寥数人把守各路口。 这就已经够了,经验丰富的冒险家总不可能连这几个人都躲不过去。 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接下来该销毁证据,然后拐回去把柊二小姐的茶喝完。 二百躲进木漏茶室褪下盔甲和弓箭,马由终末番牵走剪毛染色,她只穿了件晨衣就在外面披上振袖,墙头一响原来是托马和空互相拉扯着翻入茶室。 木漏茶室乃是鸣神亲口许诺给社奉行的自留地,任何人不得侵犯。只要躲进这里不说别的,至少不需要担忧安全问题。 第83章 我在这里是安全的,但对你来说未必如此托马望着远处的洋面,对于不久之前自己朝雷神扔出长枪的举动心有余悸。 他不信仰雷神,但收留了他的神里家信,于是自由的蒙德青年便对这位神祇保持了最低限度的敬重。 现在这份敬重被他自己亲手砸碎了。 老天!巴巴托斯在上!那可是雷神!我怎么敢的啊! 后悔倒是不后悔,既然旅行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冲出人群向他伸出援手,那么他也一定不会坐视他陷入危险。只是后怕罢了,万一雷神不管不顾重演无想刃狭间的故事,鸣神岛顷刻便会沦为炼狱。 幸好关键时刻天守阁突然失火,他们才得以从雷神眼皮子底下逃走。 呼这回可真是,脑袋都别在腰带上了。 眼下稻妻各大势力中唯有海祈岛的反抗军敢收留你,那里和鸣神岛完全不一样。 只有去了海祈岛旅行者才能避开天领奉行疾风骤雨般的疯狂搜捕。昨夜他已在天领奉行大牢内得知九条大少爷死于刺杀,愤怒的九条孝行与疯子无异。上次他手撕籍账还是旅行者来到稻妻前的事儿,难保这回他再启祸端。 就算璃月七星对提瓦特大陆上的其他国家放话要保旅行者,他要真在稻妻发生点什么意外那边一时也鞭长莫及呐。 我知道了。金发少年沉吟片刻迅速做出决断,我马上离开,不给你们添乱。 暂时先离开鸣神岛,带走天领奉行追捕的视线,无论对于神里家还是他自己都好处大于坏处。 不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托马生怕他误会: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蹲在木漏茶室不见人,但你是个冒险家,总有要出去的时候。再说了,就算你有万夫不敌之勇,小派蒙呢?而且去海祈岛也不一定意味着安全,这一路可不好走! 他是那样诚恳,空反倒先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方才有些咄咄逼人。 我知道了,但还是尽快动身比较好。 呼托马暗暗松了口气。旅行者实在是个温柔的人,他总是用善意去理解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事。幸好这家伙身手不凡,不然就这种性格在稻妻早晚要吃亏。 两人说好接下来的安排便各自回房休息,等到了下午木漏茶室外的喧闹声一阵响过一阵,茶室内有佣人来报说是柊二小姐染上风寒有些发热,须得延请医者来看看。 如今外面闹哄哄的又是抓刺客又是抓纵火犯,天领奉行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神里绫华还是从兄长那里知晓自己邀请二小姐家去玩耍了数日,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样交代,但长久相依为命的默契还是让她下意识选择信任并照做。 稻妻城内没有什么好大夫,府医的水平也就那样 她试着派人出去问了一圈,硕果仅存的几位医者都不愿外出问诊,生怕招了天领奉行的眼有命出门没命回来。 眼看柊二小姐额头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只能一面凝冰帮她降温,另一面写信让人向兄长传信。 第89章 二百自己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她明白此时的虚弱皆源自于之前喝下的药水,只消熬过这几天便可恢复如常。但是托马和旅行者并不知道,他们两个都不是医生,对于疾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完完全全束手无策,只能平白跟着神里绫华一块担忧。 怎么会生病了呢?着凉啦?还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派蒙趴在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二百,后者抿嘴安静的微笑。 小精灵无措的往前挪挪又往后挪挪,小手焦急的握成拳头:好吧,你精神还好吗?想休息还是想吃点东西? 二百还是微笑。 我进来了哦!门板被人敲了两下,派蒙看到二百点头同意才飞去开门:谁呀! 空手里端着砂锅站在门外,清甜的幽香徐徐弥散。 我听说你不舒服,按照璃月那边的办法煮了锅糖水来看看你,吃吗? 那必须要吃呀,旅行者的手艺可好啦! 锅里的东西闻上去又香又甜,别说二百了,并没有生病的派蒙率先一蹦三尺高:我要我要! 喊完她就后悔,小小声往回找补:我就尝尝味儿 空端着在璃月时买的砂锅迈过门槛,一直走到二百床边。他将砂锅放在床头柜上,掀开盖子盛了碗清汤。 吃点东西也许能好得快些。他伸出手,让二百扶着自己,然后使了个巧劲儿把人扶起来坐好。 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这样细心照顾过几回,柊二小姐气喘吁吁端起碗有一口没一口的抿好烫,一口灌下去大概人也就半熟了吧! 好香啊~ 派蒙又馋又好奇,但还是等到二百不肯再喝了才自己拿碗舀来尝尝味道:咦?为什么喝上去并没有闻上去那么香甜呢? 我加了水果和一点点甜甜花,没有额外放糖。空把用过的砂锅碗筷堆在一处,低声道歉然后上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好像不怎么烧了 本来就没病嘛!当然不怎么烧。 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海祈岛了,不知何时才回。少年舔舔嘴唇,能看得出他非常紧张。二百安静望着他,那双一蓝一绿的异色瞳在花影下清澈透亮,几乎透到人心里去。 她现在无法发出声音,不过空也并不是非要她回应不可。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花:送,送给你,我在野外做任务时看到的,也许它能让你心情好些尽快痊愈。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她看上去软乎乎的,像只拥着被子的柔软猫咪。 嗯?小派蒙背着手手,头顶冒出问号:我觉得还是多做些好吃的让托马储存起来,这样不至于一下子吃的太多撑到,也不至于放坏了吃不到。 旅行者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儿才找回舌头吐槽:你还真是在吃上造诣颇深。 嘿嘿!过奖过奖。不管他想说什么,到了派蒙耳朵里统统自动翻译成夸奖她的话,我也这么认为! 谁和你说这个啦! 他们两个斗嘴的功夫二百起身找了个玻璃瓶子灌上清水将野花插进去,这还是当初给万国商会的商人们牵线得到的礼物。 见她将那束花摆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上,金发少年忍不住加深笑意:海祈岛有什么你喜欢的特产吗?回头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你人还没去呢,特产的事儿就先别想了吧!二百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需要他帮忙捎带的东西。 不知道?空显然是会错意了,没关系,到时候我每样都带一些回来给你看看。 二百: 都说用不着啦! 等访客告辞,柊二小姐起身斟酌着写了封信,套了两层信封皮儿让人送去给离岛的万国商会的会长久利须。最外面的信封上写着离岛的地址,第二个信封却是现人神巫女珊瑚宫心海亲启。 她这是要借着离岛与海祈岛之间偷偷摸摸的商业往来向珊瑚宫心海传信,提前告诉她旅行者即将抵达。这事儿不能交给神里家的人,就算神里绫人知道她私下与海祈岛有关联也绝不能将这份关系毫无遮拦的舞到他面前。 再怎么说社奉行也是三奉行之一,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抽风去挤同僚们的拟人赛道搞抽象,该防还是要防一手。 信件寄出后她回到被褥间重新躺好,盘算起自己接下来的路。 天领奉行上次借着眼狩令与锁国令撕了好些小贵族家的籍账,不少查抄出的家产并未录入国库,去处可想而知。眼看九条孝行又要开启狂暴模式,那些自觉岌岌可危的小家族势必要抱团取暖。 这都不用她继续冒险了,多得是人盯着那老不死的等着寻他的错处。 勘定奉行那边,估计要不了多久柊慎介就会发现她在鸣神岛税收账目上做过的手脚。 嗯大概也快要被逐出家门了吧。 是时候考虑换个下家了呢。 第二天清晨旅行者带着向导离开木漏茶室前往一无所知的未来,目送少年浅金色的背影彻底消失,二百也打算回至冬使领馆。 总在木漏茶室藏着也不是个事儿,柊家主可不会放过任何能榨出剩余价值的东西,一滴也别想跑。 她找托马比划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后者马上安排人用神里绫华的仪仗送柊二小姐不是他不想留客,而是眼下并非留客的好时机。 毕竟柊二小姐乃是应邀在神里屋敷喝茶赏花,这什么茶什么花能一连赏上半个月还不带停的? 外面的天领奉行正在全城搜索刺杀九条大少爷的凶手,据说是个身高背阔、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的魁梧男子。托马站在门廊下事无巨细的交代。 有的人天生就喜欢照顾别人,生怕疏忽了哪一点。尤其二百现在还是个病人,那就更需要小心照料了。 魁梧男子二百哥淡淡撇嘴,深深为天领奉行的破案效率感到担忧。 她昨日夜间布置火灾现场时那些沾满血渍的衣物全都拿去浸透了桐油,权当做引信留在原地,一场大火下来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而且她也没有非要回去现场再看个热闹满足一下心理需求的破毛病,就天领奉行目前的抓捕方向,再给他们十年也抓不到凶手。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为民除害,那九条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九条裟罗,她肯定会被九条孝行用各种理由调离前线返回鸣神岛。 托马挠挠头发,稻妻自有国情在此。 这一点二百也有想到过。九条孝行既害怕养女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反抗军,又怕她真的站稳脚跟手握军权威胁到天领奉行职位的传承,因此他必然会另派心腹出发前往神无冢接手幕府军。 不过就现在的局势么早早离开前线也好,这样她就不必替人背锅了。 第84章 稻妻城这几天有点乱。 先是天领奉行的继承人深夜遭人刺杀,紧接着眼狩令仪式上一个异国来的金发少年大闹一场从容逃逸,与此同时象征这鸣神无上威严的天守阁被人放火烧焦了屁股。 每一件事里都透着难以评价的荒诞感,搞得自三奉行向下整个官僚体系都灰头土脸。 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能。 如今九条孝行咆哮着天天在城中来来去去,看啥都会起疑,看谁都长得像凶手。维系稻妻平安稳定的中坚力量成为破坏平安与稳定的主力,别说外人了,就是九条家的旁支也怀疑家主是不是受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得了失心疯。 问题是他那个儿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活着占地方废饲料,平庸却又自命不凡,死了还要给大家狠狠添一回乱,不知道多少人躲在家里小小声破口大骂。 要不是他亲爹是天领奉行,这家伙早就该被人套麻袋拖去就地打死八百遍了! 然而九条孝行却不这么认为,在他心里错得绝不是好大儿,错的一定是外面那些把他儿子带坏的坏人。他越想越气越气越堵,天领奉行不舒坦,稻妻城里很多人都没法舒坦。一时之间城内赌场娼馆人人自危,但凡曾与九条大少爷攀上过半点交情的花魁都在想法子外逃往乡下躲,聚散就好比寒秋雨后凋零的落叶。 多雨多雷且闷热的夏季已经过去,气候朝着多雨多雷但潮冷的深秋变化。午前神里家的白鹭公主亲自送柊二小姐回到至冬使领馆。 木质马车古色古香,待车挺稳后随行侍女上前拉开丝绸帷幕,气色苍白虚弱的二小姐被人扶出轿厢。 前几日晚上受了些惊吓,又着了凉,接连数日发热 侍女把能用到的药物尽数托付给守门的愚人众,神里小姐忧心得几次问她要不要回神里屋敷休养。奈何柊二小姐拿定主意不肯继续盘桓,她感激的朝神里绫华笑了笑,脚下打着飘一步三晃迈过门槛走进使领馆门厅。 第90章 呵,在外面浪了这么久,终于知道死回来了? 黑衣少年靠在廊柱上抱着胳膊,一说话那嘴就跟会往外喷毒汁似的。二百病弱的模样似乎惹怒了他,紫黑色衣角飘过楼梯,紧接着山响一样的关门声从三层传下来。 要不你还是随我回神里屋敷吧,这几天哥哥都不会在家,没人打扰 神里绫华想说的是神里绫人不在家,神里屋敷的气氛比至冬使领馆要轻松多了,至少绝不会有人对一个病人阴阳怪气,更适合修养。 暗搓搓围观的愚人众们眼睛一亮。 这几天神里绫人不在家,也就是说前几天在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柊二小姐生着病也要离开! 快点说啊! 二百笑着摇摇头。 她现在无法发出声音,药物作用下整个人几乎快要融化在空气中,看着让人着实有些悬心。 好吧。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她,神里绫华只能放弃,那你要好好休息,等痊愈了我们再一起去神樱大社玩。 其实也不是去玩,但总不能生着病求见八重神子,样子不好看。 算算时间,二百点点头。 神里绫华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守门的愚人众不允许外人进入使领馆,侍女们也不行,大家只好看着她自己一点一点晃悠悠向前挪。 使领馆自备医生,不需要你们担心。卡拉马佐夫面对不熟悉的人态度和脸色都不是太好,侍女们簇拥着白鹭公主纷纷怒目相向。 野蛮人!粗鄙!大胡子也脏兮兮的! 还请多多关照我的朋友。神里绫华不会去和一个守卫争长论短,如果情况恶化请及时告知,我会想法子送她去璃月的不卜庐求医。 锁国令盛行的时期也就只有大贵族的千金能说出这般底气十足的话了,至冬人沉默以对,注视着她登上马车离去。 稻妻的公主走了,门厅里立刻像是活过来那样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双胞胎乔伊和乔治今天不当值,两人一左一右跳上台阶把从外面回来的稻妻姑娘夹在中间。 生病了? 感冒? 肠胃炎? 吃药了吗? 二百: 犯不着,真的犯不着啊兄弟们,放着不管过几天也能自行痊愈。 你们是不是太闲了? 差点把门甩烂的六席大人去而复返,站在楼梯顶端居高临下活像审视打猎失败两手空空归来的铲屎官。 散兵大人! 乔伊和乔治立刻站得硬邦邦的,被赶下去找活干。 愚人众不养闲人。少年甚至不需要第二句话就能把部下吓得瑟瑟发抖。 门厅里再次寂静得堪比坟墓,二百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向上走。 六席执行官怎么训斥自己的部下都是愚人众内部的事,她这个外人说什么都不合适。以某个人恶劣糟糕的性格看,出声求情只怕会让后果更加严重。 她沉默的走过去,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视线也不曾扫过。散兵抿着嘴目不转睛盯着门厅,被他看到的愚人众要么躲进阴影和镜子里,要么低下头装死。 救命!斯卡拉姆齐大人面无表情比他挑眉挑刺找茬时还可怕! 门板轻轻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风声过后楼梯上面的人影也消失了,大家这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大口喘气。 二百一进屋就发现离开的这几天里一直有人为她打扫房间,床单和被套都换了新的,也都经过晾晒,洋溢着一股太阳的味道。 也许是哪位勤快的好心人帮了大忙? 她换上寝衣头昏脑涨滚进被褥,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稳深沉。 白天演千金小姐晚上干刺客的两班倒,是个人都扛不住哇!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睁眼窗外天都黑了。夜风把树枝吹得呼啦啦直响,衣饰上的挂坠也被带得发出清脆撞击声但是她身上并没有佩戴会发出声响的小东西? 少女手忙脚乱爬出温暖的被窝,支棱着脑袋迷迷糊糊四处看: 你是头猪吗,怎么不睡死算了。床头正对面被人摆了张椅子,摘掉斗笠的少年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坐在上面。 二百:! 遭了,说不出话,情况不妙。二小姐那是会愣在原地被人穷追猛打的人么?当然不是!她闷头倒回去,顺手带起被子蒙在头上,一只胖胖的蚕茧闪亮登场。 非暴力不合作,暴力了也不合作,总之就是不合作。 呵呵,散兵阴恻恻的冷笑,起身上前拽着被子堆在床脚,跑哪儿浪去了?你不是让我等着么,我等着呢。 她还是一言不发,愤愤不平弯腰抢回被子再次把自己裹进去。 散兵: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人偶少年偏不让她如愿,彻底将被子扯开扔到房间另一头,洋洋得意抬起下巴。 二百翻身瞪着他抬脚就踹,力道一点也不打折扣,速度太快动作太帅,结结实实揣在某人大腿上。 啧!身高不够,腿太短,没踹到要害。 他慢吞吞低头看看被踹了一脚的地方,再抬起头时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绷着看上去像是想要咬人。 你想死吗? 二百哥先握拳再竖起一根手指,摆出从枫丹传来的某个友好手势要不是今儿说不出话,定让你知道知道现代稻妻语里能衍生出多少俚语用法! 突然意识到某个人今天特别的安静,斯卡拉姆齐顿了一下,默默把被子捡回来抖抖扔回她头上:真是废物。 他踢开椅子拉开门向外走,一边走还不忘威胁:不许睡!敢睡就把你扔水里去。 二百: 十分钟后执行官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愚人众自带的军医。 先抽管血化验一下,看看到底是细菌感染还是病毒性感冒。 对方口鼻处蒙着一层白布,举在手里的针筒比缝被子针还粗。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用在人身上的啊!二百拼命摇头闪躲,眼看躲不过就要抽刀。散兵上前来来回回倒腾好几下才捉住她单扯出条胳膊,冷着脸对军医道:赶紧抽。 臭丫头打人可真疼,若非此身为雷神所打造的人偶,说不得几拳下来就得开裂。 别怕,我尽量快点不让你疼太久。拼命挣扎不愿意合作的患者他见得多了,军医老神在在。至冬标配的针头是粗了点,可粗也有粗的好处,长痛不如短痛,不用零零碎碎受罪多好! 呜呜呜呜呜呜!嗯嗯嗯嗯嗯!二百没有放弃,来回踢腾着想要摆脱束缚。散兵干脆把她整个人摁进怀里困住,被推打踢腾得来回摇晃:再乱动直接打断腿! 反正都是修养,索性连骨伤一块养了。 考虑到他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缺德操作,二百喘着粗气不再动弹,别过脸不去看即将落在胳膊上的针头。 倔强的女孩子终于安静下来,被使领馆投喂得顺滑的黑色长发披散开,一条条就像海中随波逐流的海藻。 敬酒不吃吃罚酒。散兵小声骂了一句,看到军医一针头下去抽出来半管子血又有些不满意的凶狠瞪着他,你杀猪呢? 军医: 要不你来抽? 二百: 你才猪!你全家都是猪!你一籍账的猪! 第85章 军医心狠手辣抽走二百满满一管新鲜血液,顶着六席执行官相当不善的眼神走人。要不是头顶上还有二席【博士】在,他也很好奇这位执行官的构造。 我加加班,明早出结果,期间要是发热就多喝点水做些物理降温。 门关上了,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撒手! 二百试图用眼神戳死散兵,少年挑起眉梢,把她提起来换了个姿势坐在自己腿上,手还是跟夹猫一样掐着她的腰:我发现你还是安静下来更可爱 面对这种神经病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少女横起胳膊肘扫出去,他侧头躲过,反手掐住她的脖子拉近两人之间本就不算远的距离。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很好说话的错觉? 手掌微微使力,血脉的拨动逐渐清晰,恍惚中他甚至想过干脆再用力些折断它算了。反正脆弱的人类总是自顾自说一些和永远有关的话然后又自顾自背弃约定死去,不如让一切终结在开始的时刻。 口蜜腹剑的骗子。 第91章 啪! 兜头打来的那一掌没有太大的力气,但却让他清醒过来。 由于缺氧她脸上翻起不自然的潮红,一蓝一绿的异色瞳被生理性眼泪洗得剔透,仿佛两丸琉璃酿在一泓秋水中,含恨瞪着他。 就像坚冰中裹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像是被刺中了似的松开手,紧接着又做嫌弃状把她推回被褥间:管好你那对不听话的爪子,再有下次我就发发慈悲帮你折断它们。 有病啊你! 二百只能做出口型发不出声音,眼看着那个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家伙背影仓皇的翻窗而去。 然后隔天一早再次睁开眼她又被散兵给吓了一跳。 这家伙坐在窗外的树干上直勾勾盯着她的窗户,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外衫,看着就像在枝丫上待了一整夜你能想象早晨睡醒起身拉开窗帘猛然看到一个幽怨女鬼盯着自己的惊悚感吗? 简直一模一样! 啊!她目前只能发出这么一个音。 好在军医的到来打破了这份恐怖,他戴着眼镜、拎着文件夹,随意敲两下就自顾自推门进来:小姐,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还能有什么意外么?二百几乎能猜出结论。 斯卡拉姆齐从树枝上跳过来,他像羽毛一样轻,花枝颤颤巍巍抖了两下,落花凌乱。 听坏消息。少年一点也不觉得通过窗户进入别人的房间有问题,从窗台翻进来直接坐在靠窗的书桌上,他抬起下巴示意军医继续报告。 二百:? 不是,这和你有一摩拉的关系? 军医看看病人又看看临时上司,果断跟着工资走:坏消息啊小姐,你中毒了。 他平静的说出这个结果:虽然表现得很像伤风感冒,但那只是药物造成的结果。 二百镇定微笑,就说了只是药物作用! 接下来是好消息。房间里的气氛实在古怪,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你的身体状态达到了正常十五岁女性的最低安全值,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但是,真的很像吐槽,这家伙真的不是在吐槽吗? 他啪的合拢文件夹,一本正经公事公办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半年内你会逐渐经历女性身体发育直至成熟的各个必经阶段。我是说,小姐,你的月经快要出现了,初潮可能伴随各种不适症状,所以近期请格外注意保暖和营养。 二百脸色爆红如坐针毡: 我知道对于含蓄的稻妻人来说这件事比较私密,最好能由女性长辈传授相关经验。但是很不幸,我们这里没有年长的女性。军医用手指点点额角做了个行礼的样子,恭喜你,这次是诚恳的、发自内心欢迎你即将踏入大人的世界。 所以你刚才就是在讽刺对吧! 二百汗流浃背,老实得像只木头猫。 他抽出便签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注意事项,目光再一次在长官和翻译小姐之间游移最后把这张医嘱交给同样闭上嘴巴安静如鸡的斯卡拉姆齐。 潇洒完成双杀,军医施施然拎着他的文件夹开门走人。 散兵紧跟着翻出窗户无影无踪,只留二百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卧室门又看看窗户: 愚人众执行官是不是走门犯法? 从这一天的早饭开始她从厨房领到的食物就不太一样了,不是说和大家吃的不一样,而是同样的配餐中总会可选的多些肉和蛋堆在盘子里。糖也每天都有,这辈子她吃过的甜食加起来也没这个月多,更不必提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热牛奶和奶酪块。吃好睡好,再加上定期服用清除毒药的药剂,没过几天她肿胀的咽喉便恢复正常,终于能顺利发出声音。 二百第一时间悄悄找到负责后勤的军需官向他问起这几天自己的餐标问题:偶尔一两回还好啦,但是每天每次都这样嗯,感觉不太好。 她的意思是要不要自掏腰包补上这部分费用,哪怕待遇特殊些也能心安理得享受。军需官惊讶的上下看了她好一会儿,嘟嘟囔囔念叨了好几句看不懂:您不知道吗?六席大人把他的份额划在您名下了。 散兵的原话是腻腻歪歪的甜东西看了就牙疼,丢给个废物解决掉实在是太好了,两相抵消,但他之前也没问过这些小事,突然询问又指名道姓的要求分给某个人,这就很有股欲盖弥彰的别扭味儿。 那家伙!二百气鼓了腮帮子,从明天起我自己掏钱,不要再去划你们执行官的配给。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军需官梗起脖子收缩下巴,做出一个我很费解的表情:为什么呢? 您和斯卡拉姆齐大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存在吗?至冬人直白的问:我原本以为你们两个人里或许有一个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现在看来是两个。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二百不太高兴,她还没那么健忘。斯卡拉姆齐在踏鞴砂办的事儿实在是太狗了,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鬼斧神工才造就了他这种清奇的脑回路。 我差点被浓度过高的雷元素力电死,难道就为了修好他给自己添堵? 嗯这种事还是当事双方自行参悟比较好。军需官是个聪明人,点到即止:外人插手太过难免挨打,看在那些精致的小甜点份儿上,您还是放过我吧。 考虑到愚人众的军队属性,军需官也是执行官的部下。二百翻了个白眼放过他:行,我不问了,但是三餐超标的那部分我自行支付,如果不允许这样操作的话我也可以不在使领馆吃饭。 她又不是不能凭本事养活自己,犯不上为了口吃的就分不清青红皂白。 军需官点头,转身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上司,散兵挥手让他赶紧走:她要给摩拉你就收着,回头交给我。 这命令有够奇怪,但它并不违反规则。 是。 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特殊玩法吧,军需官带着一肚子腹诽离开。 少年在他走后打开今日刚刚收到的命令,寥寥数语间无数人的命运就此改变用寿命换取力量有什么不好?反正普通人类也不过几十年时光,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过活,还是扼紧命运的咽喉蔑视它需要犹豫? 他压下心底的别扭,点了几人要求他们修整行囊随时待命。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在稻妻的土地上出差下一站的目的地尚且不知道在哪里。 另一边二百和军需官谈过话后出门直奔小仓屋取出此前送洗兼修补的黑色振袖,小仓老板手艺精湛,那些被磨掉的金线重新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光芒,完全看不出它们曾经灰头土脸的被树枝刮花过。 你好像长个子了?小仓老板绕着她转了两圈,点点头确认:我眼神很好,不会看错。 啊啊,嗯,是的。少女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聊太多一聊起来她就难免想起那位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的军医先生。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推销布料的小商人,小仓老板见状上前和他聊了两句,很快发现他手里的货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她回到柜台后一样一样收拾起软尺和粉笔,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那个殷殷切切想把东西卖出去的商人。 放在稻妻这就是种非常明显的拒绝了,语气委婉并不能掩盖她的态度,商人叹着气经过二百身侧,她抱着的包裹里多了封信件。 一个从海祇岛辗转万国商会,几经波折最终抵达的重要消息,与勘定奉行收缴的那些晶化骨髓去向相关。 从踏鞴砂回到鸣神岛后二百就交代久利须他们在盛装晶化骨髓的木箱夹层里安装了元素炸弹。这些从盗宝团手里收缴,经过长野原烟花店小老板巧手改装的灌装元素实在是做标记的不二之选。经过这段时间的接力跟踪,久利须他们发现勘定奉行将抵充税金的晶化骨髓统统运入八酝岛、神无冢以及鸣神岛之间的某个无名小岛上。 那座小岛太小他们的人不敢摸上去探查,但是地址是绝对没问题的,盯梢的人报告那岛上有至冬人搭建的临时工坊。 二百看完便将信件浸入水中泡透搅成一滩纸糊。 具体让谁上去探查那是珊瑚宫心海要去操心的事,鸣神岛这边她得抓紧时间去拜访八重神子。眼下唯一能够破局的人大约只能是她了,作为鸣神的眷属,到了这个时候还抱着尾巴躲在神樱大社里吃油豆腐看轻小说不太合适吧? 第92章 第86章 想要见到八重神子,如果不去考虑虚无缥缈的运气加成那就只能走社奉行神里绫人的门路才行得通。毕竟宫司大人又不是什么随时刷新的野外boss想见就能见得到。 二百把糊成一滩纸浆的信纸冲干净,拐了个弯直奔木漏茶室。 托马避难的这段日子里奉行大人也经常出现在这里办公,反倒是承担安民之责的白鹭公主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天难得露一回面。 稍小姐早。二百心情很好的打招呼进门,稍抬头看了眼太阳,一个字没吐但意思相当明显:你管这叫早上? 阳光已经不是一点半点刺眼了好吗! 二百你痊愈了?托马抱着太郎丸从和室里探头出来,狗子回头汪汪叫,小白竖着尾巴颠颠颠跑向名义上的主人:喵咪~ 托大家的福,已经好多了。她弯下腰抱起猫咪从头顺到尾,小白边蹭嘴里边发出娇娇软软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和室,只见神里绫人坐在几案后低头奋笔疾书。 数日未见,柊二小姐风采依旧。这人忙得头都抬不起来也不忘他那风雅的架子,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贵族门阀子弟的模样。 二百不和他客气,开门见山道:我得到了点不太好的消息,需要尽快见到八重神子。 嗯,神里绫人放下笔,等待掌下墨渍干燥的功夫里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消息,额,能分享吗? 消息的渠道不能让他知道,但消息本身没什么可瞒着的。 愚人众在向反抗军提供物资这个你应该知道,二百习惯性搂了一眼社奉行印章样式,继续道:其中包括晶化骨髓打造的武器和装备。 踏鞴沙已经关停,现在手里晶化骨髓最多的人不是九条孝行而是柊慎介。经他之手的晶石去了愚人众的工坊最后出现在造反的反抗军手里与幕府军对抗实在是略有些抽象了。 能拿到勘定奉行与愚人众勾连的证据吗?他选了个比较温和词照顾柊二小姐的情绪,二小姐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可以,但需要时间。 如果不计后果她现在就能找到证据,但是也说了那叫不计后果,神里绫人又不是她的主君,他只能建议她,不能命令她。 去见八重神子需要这些东西?我可以先伪造一份。 能当着社奉行的面大喇喇说出伪造证据构陷另一位奉行,柊二小姐也是没谁了。 托马闭上眼睛揉揉脸,重新睁开: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刚好我现在清闲得很。 他闲得都快发霉长毛了,不能出门对于一个蒙德人来说就跟坐牢一个意思不管什么门。 那感情好,你先去后院挖几个坑。两个人就这么热火朝天商量起造假的步骤,完全无视了几案后的社奉行。 神里绫人: 唉他挪开面前写好的公文,敲敲桌子拉回那两人的注意力,如果只是去见八重宫司,尚且用不到这些手段。 平铺直叙即可。 二百转回去坐在他面前隔着几案,殷勤挪开碍事儿的文件堆:和八重宫司打交道需要注意些什么? 她没有反复试错的机会,只要抓到一次就会死死攥住绝不松手。 那是个聪明人,又聪明又有阅历,所以你和她来往最好不要迂回试探太多,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神里绫人沉吟片刻,抽出信笺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二百,你带着这封信上山,对神社的守门巫女说此信需由八重神子亲启,她就算颇有微词也不会避而不见。 信他是当着二百的面写的,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问候语,绝无任何额外的嘱托。 看来奉行大人和八重宫司不是很对付。 如果二百担忧的甩甩这张纸:我是说,如果我带份味增汁油豆腐登门拜访效果会不会更好? 神里绫人:。 他可疑的顿了一会儿:值得一试。 好嘞,托马你会炸油豆腐吗?二百推着桌子边一跃而起,拉上家政官迅速消失。 烹饪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 木漏茶室虽然是茶室,但也有个五脏俱全的小厨房。油豆腐其实就是用油浸炸的豆腐块,对烹饪技能的要求仅限于有耐心。 托马翻出一块泡在净水里的豆腐,抽出厨刀挽了几个刀花才当当当将豆腐修成块状。他低着头,袖口整整齐齐挽到手肘上方,忙碌但很有调理。 尝尝味道。油锅里豆腐发出小小的滋啦声,金发青年抽空先调了碗料汁出来。他用筷子沾了下汁水送到二百面前,少女凑过去咬住筷子头,眼睛一亮:嗯嗯!好吃! 酱汁都这么好吃了,浸泡后的油豆腐一定更美味。 炸好的豆腐还要泡上很久,都这个点了,今天下午恐怕来不及。 他将筷子扔进水槽,转身把炸好的豆腐取出来沥油,换了一批新豆腐块下去继续炸,既然动了油锅干脆一次多炸些,太少不划算。 哦哦!柊二小姐因为碍手碍脚而被赶出厨房,这会儿撑在窗户上从外向里看,加油!你好厉害啊! 托马很大声的笑起来:这算什么,只是做些小事而已。 二百口水都快滴出来了:能把每件小事都做好可比只做好一件事要难多啦。 那我就谢谢柊二小姐夸赞喽。他转过来又塞了口炸好放温的豆腐块投喂,做好的油豆腐我会专门留一份给你。 嘴里叼着炸豆腐的女孩子用力上下点头:嗯嗯嗯! 厨房里的热闹持续了许久,看完文件的神里绫人也走出和室前来围观。 还在忙吗?他拿着杯奶茶靠在柱子上,二百和托马同时投去视线。 很快就炸好了,剩下只需要让油豆腐胚安静浸泡,家主您想吃谢什么? 本着既然动手就干脆整个大活的想法,托马恨不得料理出一套席面来,要不我炸些天妇罗,再煮个乌冬面?天气冷了,正适合吃些有热汤的食物。还有新鲜的海鱼 他每数一道,二百就点一下头,默契得像是已经合作了十年。 你们是不是已经把八重神子给忘到脑后了?托马是从蒙德来的就不说了,怎么柊二小姐这土生土长的稻妻人对鸣神及其眷属也如此怠慢? 神里绫人一肚子话最后化作嘴边倔强的微笑:好的,你看着办。 托马高高兴兴甩开膀子干活儿,奉行大人吸着奶茶上前。二百听到动静一连看他好几眼,也许是许久的合作终于让她有了几分信任,少女抱着小白左左右右来回瞄他的袖子:你为什么能从这里掏出这么大杯的奶茶? 嗯绫华说这样看上去比较有反差感,他又吸了一口,你觉得呢? 这样一个你明知他城府极深的人站在路边鼓起脸颊喝奶茶,确实很容易给人一种开了柔光灯的错觉。 二百咂咂嘴:白鹭公主冰雪聪明! 绫华从小就聪慧。神里家的兄长比自己被人赞美了还高兴。 过了一会儿她又去看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悄悄问:所以好喝吗? 神里绫人走到她身边,隔着窗户直接对托马道:能麻烦你煮一锅奶茶吗?我想尝尝家里的牛奶是否新鲜。 这算是什么理由?托马看看主君手里端着的杯子,到底没拆他的台:要不做成鲜奶麻糬?就是您上次尝过说它很有趣的团子牛奶。 两样都要。神里家断不至于连两份待客甜点都端不出来,选什么选,二选一那是小孩子才会去做的事。 托马放开厨刀去取材料,二百边挠小白的下巴边嘿嘿笑:多谢。可惜我不善厨艺,没法子投桃报李。 她的手艺仅限于把正常食物正常的加热至熟透,非要评价也只能得个中规中矩,总之不会炸厨房但也没有惊艳之处,小说里那种用自制小零食和人搞好关系的套路彻底没戏。 神里绫人眯起眼睛笑,难得放松的随意与人聊天:如果柊二小姐有意,投桃报李也不是非要以物易物。 这家伙即便闲聊也会习惯性给人下套,二百才不会上他的当:那没办法了,大家都知道我身无长物,你只能暂且自认倒霉。 理直气壮把赖账形容得如此清奇的人满稻妻城也是少见,本意只是抬杠闹着玩的神里家主认真想了想,自己似乎还真就只有自认倒霉这一条路。总不能要求她学猫叫吧,那是结仇不是与合作伙伴闲聊。 第93章 他们之间也没有熟稔到可以随意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如果换成绫华的话大概可以,但她不会那样做。 唉俊秀的青年幽幽叹了口气,茶香四溢:是我嘴笨,如果惹了柊二小姐不开心,二小姐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呀! 托马手里的土豆淀粉没拿稳,整袋滑落在地。 二百震惊的看着神里绫人:啥? 天呐!社奉行居然认为他自己嘴笨?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吗! 第87章 托马的手艺很好,无论是鲜奶麻糬还是天妇罗,都紧密贴合着稻妻人的味蕾。二百头一回在别人家里吃饭吃到撑,定好明天一早来取浸泡好的油豆腐,她甩着袖子开开心心回到至冬使领馆。 平时门厅里总有许多不当值的愚人众士兵坐着闲聊,上午她出门时还有人聚堆打牌呢,黄昏前回来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守门的士兵身姿挺拔目光坚毅,一副不好去打扰的样子,二百也觉得不好拐回去找他们问话。 今天轮作大厨的乔伊从橱窗口探头出来,咧开笑脸很快又绷直了收回去:小姐,您想吃什么? 我是不是回来的太晚了?二百走过去和他说话,不用单独开火,我在外面吃过了,谢谢。 乔伊的脸僵住了,他回头去看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乔治,希望他能帮帮忙。但是这种事乔治也没有办法,他背对着窗口站在案板旁,努力假装自己非常忙:烤个肉酱千层面您看怎么样? 真不用,我吃得很饱,只是奇怪为什么门厅里没有人 乔治朝乔伊眨眼,乔伊朝二百眨眼,二百并没有接收到这份眨眼的真正含义,额,如果能问的话,大家都去出任务了么?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散兵阴恻恻的声音仿佛紧贴在后脑勺上,二百抡起胳膊就是个向后肘击。 微凉手掌拦住她向后击出的胳膊肘,毫不客气在关节上狠狠一敲。 啊!右臂肘关节传来的麻胀感差点把眼泪给催下来,二百顺势改换左手从橱窗口的餐具篓里摸出把叉子,照着尚未松开的另一个人的手上捅:你是不是有毛病?! 乔伊和乔治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缩头缩脑恨不得挤成一团沿着墙根滚走。 散兵就等着她的叉子戳在自己手背上,不仅没有松开还在她奋力挣扎时拖着人走。他没有给人看热闹的爱好,这些脑子空空的部下闲起来嘴能有多碎用脚指头去想都能轻而易举想象出来。 他把二百拉进自己的房间,硬撑着挨了几脚才关上门。 你是不是把脑子扔在踏鞴砂忘带回来了?少年张嘴就是新版本的阴阳怪气,神里家给你下了蛊还是怎么?中毒才解了几天?你就非得神里绫人不可吗! 这这指控究竟从何而来? 我只是去木漏茶室见白鹭公主,和神里绫人有什么关系,神里家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二百当然不可能承认她私下调查出了愚人众与勘定奉行勾结欲对稻妻不利的证据,面前这个人虽然出身稻妻但是个愚人众执行官,他现在是至冬人! 骗子!散兵眼神阴鹜,他透亮的紫色眸子此刻暗沉沉的,就像夹杂着雷暴的海上暴风雨即将来临,神里绫华今日在甘金岛主持仪式,你根本就不可能在木漏茶室见到她。 我是去见白鹭公主,不是见到白鹭公主,你听不懂人话?二百不在怕的,愚人众还没有那个本事潜伏进神里绫人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不是人赃俱获,她就敢咬死不承认。 窗外的雷鸣声一阵大过一阵,斯卡拉姆齐大怒,他虽然自身是个人偶体重偏轻,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力气。少年粗暴的拎着女孩子的领口把她推在墙上: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小把戏?罗莎琳应该警告过你吧,不要惹麻烦,也不要阻碍执行官。 二百仍旧是一副理直气壮理不直气更壮的模样如果散兵真的掌握了确切证据,或者说如果他真的打算干掉她,那么这场对话就不会发生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应该发生在使领馆的地下囚室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几乎与散兵身高相同,矮也没有矮太多,盛怒之下他的非人感越发浓烈哪怕气得七窍生烟,人偶仍旧没有呼吸和心跳。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窗外的雷音终于落了下来,少年冷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落雷宛如雷雨夜闹了鬼:好,很好。 要我一件一件讲吗?刺杀天领奉行那个蠢猪儿子的人是谁,纵火天守阁的又是谁,是谁和万国商会的商人暗中勾结走私晶化骨髓,又是谁胆敢欺骗愚人众执行官! 哦,闹了半天他并不知道她已经查出那些晶化骨髓的去向,二百放心了。 是我做的又如何?二百偏过头不看他:你去天领奉行告啊,你就去告诉九条孝行是我剁了他的好大儿,刚好还能赶着热乎领几枚赏钱。 散兵被她气得几乎生出自己有血管有心跳的错觉了杀人放火这种事你就不知道找个帮凶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木漏茶室里不就是有个神里绫人在么,至不至于三天两头往那里跑! 死心眼!没药救! 雷光擦着二百的脸颊撞在墙体上,斯卡拉姆齐怒极反笑:你可以,我记住你了! 他还得赶去邪眼工厂给女士善后,已经浪费了半天时间等人,没有法子再继续盘桓下去。罗莎琳那个把眼睛扛在脑门上的蠢货自以为雷神会像风神和岩神一样宽宏,殊不知雷电将军根本就是巴尔泽布制造出来的代工人偶,她不会去考虑外交影响,只能一味按照巴尔泽布事先安排好的指令行事。 想看我的笑话?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闹笑话。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使领馆,等我忙完了再和你一并算总账! 他靠得很近,二百尚未反应过来脸颊上一痛,被人狠狠咬了一口:再敢乱跑让自己受伤你就死定了!这回我说到做到! 斯卡拉姆齐说完就松手开门出去喊人,二楼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大约有五六个愚人众士兵随行。 二百脑子里都是木的,她靠在墙上,透过窗户看到戴着斗笠的黑衣少年带领一干人等迅速隐没在暗淡的夜色里。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 算我被狗咬了吗? 变态!神经病! * 进入深秋之后稻妻绵绵的秋雨终于停下来了,天空也变得空旷高远。虽然雷鸣仍旧隐隐不息,但空气还是比之前要干燥了些许。气温持续下降,在外出行的人少不得多添条挡风的围巾保暖。 二百骑在枣红马背上,马蹄嘚嘚穿过原野和草丛。 为了让她有理由面见八重神子,神里绫人写了封信交给柊二小姐。等到了神樱大社她只消对守门巫女这样那样一说,必然不会无功而返。虽然只是一封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问候,但是来都来了,姑且信他吧。她穿着黑色的男式振袖,脖子上捂了条大红色的围巾,朱红色鸟居一架又一架被甩在身后。 您好,这里有封社奉行亲笔的书信要交给宫司大人亲启。 信使规规矩矩将马拴在门口石柱上,守门巫女先确认信件真伪,然后往她脸上看了好几眼。 围巾捂住大半面孔,只留了双异色眼瞳在外面,这双眼睛在稻妻城可是独一份儿。 啊?柊二小姐?巫女常年在神社工作,无忧无虑的多少还保有几分天真:您为什么会帮神里绫人送信! 额这话说的,怎么不能?勘定奉行近来是与社奉行斗得乌烟瘴气没错,但那并不影响两家私下往来。 别说社奉行了,发疯的勘定奉行不也依旧默许次子和千里小姐书信相和,怎么到了她这个二小姐这儿似乎就被所有人默认要和社奉行神里绫人老死不相往来? 别说他们之间压根没有半个摩拉的私情关系,就算真谈过又掰了也不可能做得到吧,稻妻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躲也躲不开。 不过二百不会这样回答守门巫女,她斟酌了一下,选了个比较安全的选项。 我本来就想求见宫司大人,因此央了白鹭公主询问禁忌,这信也是公主受她兄长所托 她没把话说死,留下足够空间给守门巫女完成脑补。 哦哦!请您先进来稍坐,稍等片刻我去传话。关键时刻还是神里小姐打出了助攻啊,不然神里大人只怕是已经出局了吧!要知道八重堂以柊二小姐和社奉行为原型的小说都已经连载到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的整活情节了,两位正主的进度实在是让人挂心呐! 第94章 当初勘定奉行将二百姑娘收做养女不就是为了成全她对社奉行的痴恋吗!现在两人身份相差总算不至于天差地别,但又多了太多干扰 好着急! 守门巫女怀揣着对新章节的期待去主殿向八重神子传信,正在读轻小说的狐狸小姐状似不经意般扫过桌上读者们要求总编代为转交给希娜小姐的信件。 让她进来说话。她放下手里的书,想想又觉得当着当事人的面看人家的同人文总有点尴尬,到底把它卷吧卷吧塞进信件堆里。 这会儿功夫二百已经跟着去而复返的守门巫女进入主殿檐廊下,褪去木屐后她上前认真向坐在摇椅里的八重神子行礼:见过宫司大人。 嗯嗯嗯。八重神子挥手让巫女回去工作,好奇看向面前生着一双异色瞳的少女:我记得你,柊家的养女,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她上上下下的观察二百,神色中带着几许茫然柊二小姐和数月前相比,身上好像沾了点让人熟悉的元素力。 原来那个孩子回到稻妻了吗? 第88章 这是二百第二次见到八重神子,狐狸小姐粉色的毛发被渐起的秋风吹得上下浮动,雷系神之眼坠在耳朵上原来是位垂耳狐。 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颊上,被狠狠咬了一口的幻痛不由浮现,二小姐在心里把某执行官拉出来殴打了不止一百遍。 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告诉您一件事,她硬着头皮努力忽略八重神子似乎带着温度的目光,愚人众向海祇岛叛军提供了来自至冬的武器和装备,反抗军不日将攻入鸣神岛。 这几天已经有人敢在天守阁放火,如果杀红了眼的反抗军进入稻妻城,鸣神大人情况危急呐! 神里绫人给过提示,和八重神子这样的老千层饼玩迂回策略纯属找虐,想让她把话听进去就必须直截了当的戳中痛点。她当然不是个什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狐,稻妻百姓生活的艰辛她守在神社里听了一年又一年也没见才去过任何行动,可见诉苦是没用的。 那么就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入手了。 八重神子不在乎稻妻人过得好坏,但她不会不在乎自己的朋友。 神明并非不朽,隔壁璃月的岩王帝君不也一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谋害?比之那位谁都不敢惹的古老神明,雷神被子民杀死的概率不高但也绝不是零。尤其那些海祇岛的反抗军,他们都是些被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活不下去才不得不西逃进而揭竿而起的人,这些人复仇的执念特别强,一旦杀到上头谁也拦不住。如果雷神注定死于人手,被反抗军用人海堆死的可能性最大。 这就不是八重神子能不在乎的小打小闹了她与雷神立场一致利益相同,雷神陨落她这个雷神的眷属就是下一个被人用长矛指着的牺牲品。 八重神子确实无法忽视这个消息,她不再去看那块奇怪的元素印记,坐直身体正色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厚重妖异的凶煞之气霎时充满整个空间,二百感觉到冷汗贴着后脑勺骨碌碌滚下脊背。大脑在疯狂尖叫示警,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紧绷。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直截了当么?她压着嗓子反击,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的那些东西就像退潮似的迅速消失,八重神子换了个角度认真观察面前的异瞳少女,惊讶中带有几分欣喜。 她和外来的金发少年完全不同,土生土长的稻妻姑娘,却长出这片土地上少见的心肠。这孩子不是不信仰鸣神,但是那份信仰抵不过她对稻妻的热爱。她有一颗炽烈的、诚挚的、金子一般闪闪发光的心。 怪不得那个被伤透了心远走他乡的孩子也会被她吸引,他大约知道她要做些危险的事,所以才故意留下点痕迹提醒老家伙们不要欺负他在意的小朋友。 这态度可比当年可怜兮兮上门求助时要强势多了。 狐狸小姐重新靠回她舒服的躺椅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粉色大耳朵尖抖开落在上面的神樱花瓣。 你所求之事我已经明了,只是需要等待时机。这句话听上去很像稻妻人约定俗成的委婉拒绝,但二百不肯放弃,只要八重神子没有明确说出不字她就还会继续努力就算她说不也一样,总之哪怕强扭的瓜不甜也要先扭了再说。 时机在哪儿,我可以去找,我也可以去造。 雷神和稻妻,二百一向分得很清楚,她从没有放弃报复天守阁中那个神明,但她并不希望这份报复建立在将更多人卷入死地的基础上。 就像神里绫人评价的那样,她明白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痛苦,所以她不愿意更多人和自己一样品尝到相同的苦涩。 八重神子简直要怜惜起这个小姑娘了,她的年龄只怕还赶不上长生种的零头,但是那份勇气与行动力着实令人侧目。稻妻居然也能孕育出这样浪漫的理想主义者,惊喜程度堪比从生蚝里开出颗金色的珍珠! 他马上就会出现,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算是个交易。她眯起狐狸眼笑得狡猾,我会如你所愿,你也可以跟着参与,但是你要知道这些事很占用精力,我那八重堂的工作难免受到影响。哎呀近来大卖的那本《神守柏与离岛红枫》的轻小说你读过没?真希望能有一本不逊于它的新书接档呐! 啊?二百反手指指自己:我吗?可是宫司大人,我才刚刚勉强认全了字。 再说了她也没空看小说,八重神子说的是本什么书? 总之!狐狸小姐把桌面拍得啪啪作响,要我协助没问题,你得来给我干活。调令不用你担心,柊慎介乐得把养女白送给我打工。 她又瞄了眼那堆信件别说勘定奉行家的二小姐了,海祇岛的大将不也一样在她手下整了项副业么!生活在稻妻的人谁不打两份儿以上的工嘛,就连她这宫司也兼职八重堂总编呢。 二百得了八重神子的许诺便离开神樱大社,走之前宫司大人写了张纸条塞给她,说是要她先去八重堂提书回去看看学学,等旅行者从海祇岛回来某人就要上岗成为八重堂签约作家。 柊二小姐: 作家大概做不来,坐在家里干瞪眼倒是没啥问题。 具体为什么非要等空回来八重神子并没有解释,二百也没问。大概是说来话长懒得讲吧,反正等人到了她必然长话短说的从头解释,现在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枣红马载着她哒哒哒回到稻妻城,路过长野原烟花店时小老板宵宫领着一群熊孩子玩大貉妖来了的游戏。二百勒紧缰绳放慢速度,慢吞吞通过这片危险地带。 二百你先别走!宵宫说起话语速一项堪比爆开的烤栗子,我有些材料弄不来,能麻烦你帮忙看看不? 啊宵宫姐姐! 一大群小孩子还在嗷嗷待哺的等着她,小老板将缺货单递过来就转头继续哄他们。二百接下今天得到的第二张纸条,应下她的请求笔直走向八重堂。 八重堂的书店也在花见坂,位于珊瑚万端事务所左侧的高地上。书店占地面积还挺大,再向上走穿过数折台阶就是稻妻城的上城区。 编辑黑田站在柜台里卖力叫卖:八重堂新书出版,来看看吧! 二百跳下马挑出提书单走过去,不大的平台上读者们三三两两站着聊天。这里时常起到书友会的作用,每当新书付梓出版大家就会相约聚集在一起讨论读书心得,算是稻妻中产阶层为数不多的休闲娱乐方式之一。 作为一个没上过学且文化程度堪忧的人,走在充满墨香的地方难免有几分心虚。她牵着马排在队伍最后面耐心等待,很快身后又多了几个买书的读者。 我好想钻进作者的书房捉住他狠狠把下一章摇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中枣红马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蹄子,二百拉紧缰绳对前面的人说了几句,把马牵开拴到稍远些的栏杆上。 闹市里惊了马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要出人命。 解决掉这桩隐患她重新站在队伍里,后面来的几个陌生姑娘不愿意了。 欸你这人怎么插队? 前后左右,连同不买书纯路过的路人齐齐将视线投向队伍末端。察觉到吸引了众人关注,有的女孩红了脸低下头,有的却越发精神抖擞,抬头挺胸越发拿出不凡的气势来。 快点出去,别让人说第二遍。 我本来就站这里,是你太吵了容易惊到马我才去把马拴好又回来,难不成人人皆你爹,都得哄着你? 第95章 二百转身夹起眼角看她,站在前面的买书人也站出来作证:没错,这位姑娘专门和我打过招呼作证她没有插队。 同伴们伸出手揪着她的袖子向后拽了拽劝她息事宁人,发声不满的姑娘左右看看,仗着身高优势梗着脖子抬起下巴不退反进,伸手想把二百推出去。 你们两个怕不是一伙儿的吧!不要脸,呸! 为二百作证的青年立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心歪看什么都是歪的,你这人 我怎么了?我清清白白循规蹈矩,不像有的人,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睁着两只眼睛满大街勾搭。 她伸手去推,二百注意到角落里有到影子闪过去,立刻放下半抬的手身娇体软美美被人推倒在地。 维持秩序的编辑一下子围上来好几个,不远处的天领奉行士兵也跟过来查看情况。 当街打架斗殴?抓走! 不至于不至于!编辑急忙拦人,天领奉行的士兵们也被人劝开。 我看到了哦!先前这位小姐担心马儿被吓到伤人,专门走远了些拴住它,是后来这位小姐蛮不讲理不依不饶,进而动手伤人。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士兵们看向来者:原来是鹿野院同心,既然有你作证这次就算了。 这个家伙不好说话,犯了他的忌讳回头铁定倒霉。虽然有些遗憾不能抓人进监狱抠几个钱耍耍,但也不至于为了那点小钱给自己添麻烦,类似的机会有很多,下次一定。 第89章 陌生少年三言两语劝走赶过来打算喝汤的士卒,这边编辑扶起摔倒在地的二百。她干脆放弃老老实实排队的打算,直接将八重神子开的提书单交给对方。 本想着时间充足不如守一回规矩,结果倒还不如麻烦你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柊二小姐拉起千金贵女的架子,单听她说话的腔调编辑就明白这是位惹不起的主,再头看看提书单上的书名和人名,显而易见的尴尬出现在他脸上。 就还得是八重总编啊,直接舞到正主面前贴脸开大。 柊二小姐,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眼拙,您请随我来。他鞠了一躬,小心翼翼请二百走出人群。 没人理会那个动手推人的姑娘,和她一起的同伴只听到一个柊字就知道事情不好,勘定奉行或许不能像天领奉行那样手撕籍账,但软刀子割起肉的滋味也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尝得起的。她身边瞬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没人愿意继续和她站在一起。 不论是排队买书的读者还是附近聊天的行人,瞬间转头盯着二百猛看能与最年轻的奉行几度分分合合,二小姐肯定是位绝色美人吧! 结果他们只看到一个被红色围巾围住的脑袋,二小姐很有先见之明的及时拉起围巾挡住自己。干她这行的能不露脸最好不露脸,谁都认识这张脸的话距离失业也就不久了。 哎呀呀,这又是怎么,遇到难办的事儿了?少年清亮的声音快活又轻松,编辑自知闯祸,一边苦笑一边护着二百快步走进书店内室:多谢鹿野院同心的援手,不然今天这件事恐怕难以收场。 没关系,小事一桩。他阳绿色的眼睛就像春天的原野,柊二小姐,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呀! 关于这位神探二百自然有所耳闻,也知道他大概是被九条孝行拎回来抓杀子凶手的。 我就住在至冬使领馆,离天领奉行衙门只隔了一条街,欢迎您随时拜访。异瞳少女温和的报上地址,苦笑从编辑脸上转移到鹿野院平藏脸上:啊!那里的守卫很不好说话呢。 他说话时小动作很多,尤其是手,一会儿摸下巴一会儿抱胳膊。 二百看向编辑:劳烦你帮我把书取来,刚好鹿野院同心在 对,我可以帮柊二小姐把书送去她眼下的居所,顺便也见识一下至冬使领馆内部到底什么样。 他勾了下手臂,向面前两人展示那上面的肌肉:必然不负所托。 编辑笑着走去仓库,鹿野院平藏扶着桌子跳到二百正对面坐下:您的眼睛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难不成您家祖上有异国血统? 这是个非常细心且不好对付的对手,每句话都是有意无意的试探。二百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家严家慈生前没提过。 啊对不起。 没有问出什么有效的消息,鹿野院平藏立刻跳过这个话题。他和所有读者一样都很好奇柊二小姐被勘定奉行收养前的身世,大家只知道她曾是勘定奉行府买下的杂役姑娘,凭着那双眼睛做些不怎么体面的工作。 我无意冒犯,提起您的伤心事真是对不住。少年道歉道得干脆,二百也就表现出宽宏大量的样子把这件事翻过篇去: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哦哦。鹿野院平藏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打了个响指:不如我请您吃个晚饭作为赔礼吧,感谢您这样轻易就原谅我。 那还是不了,二百眯起她那双异瞳,我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原谅你是因为这次算无心之失,如果你有意反复提这件事,我想我肯定是不会原谅的。 抱歉。 鹿野院平藏意识到自己踩到了这位手腕了得的小姐的雷区,他马上将试探的触角收回去暗中观察柊二小姐并不是对她有所怀疑,只是出于侦探的习惯见谁都想探究挖掘一番。 现在么这位小姐聪明又敏锐,也是真的不好惹。 编辑回来的正是时候,八重神子书单上的书被他一股脑全搬来,还有整整一套全新的笔墨。 有劳鹿野院同心,如果这位好心人不帮忙的话书店肯定得派上好几个人跟着柊二小姐送货,先不提眼下正忙匀不出人手,正常人谁愿意靠近至冬使领馆呐! 我一个人可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少年扬起嗓门直笑,您和我一起,咱们也算搭个伴! 唉!好好,好的。编辑不擅长拒绝,答应得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坐了一会儿等外面人散得差不多了,编辑和鹿野院平藏一人提着一摞书,二百自己拎着笔墨,三人从后门离开八重堂的书店。枣红马拴在树上等了许久,它把地上所有能吃到的草都试了一个遍,看到主人回来高兴的塌起小碎步打响鼻。 乖孩子,好马好马。 二百上前拍拍它的脖子,解开缰绳牵着马儿走。另外两位送上门的劳力提着书苦哈哈走呢,她就不骑马嘚瑟了。 少年看看马又看看手里的书,突然意识到柊二小姐这是故意顺水推舟应下他主动帮忙心眼是不怎么大,而且非常记仇。 面对这位曾经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小姐,他只觉得她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谜团,整个人就像是个巨大的谜题组合。 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被人盯着解谜,尤其当她是位贵族小姐且手握特权时就更不能轻易碰触她的过去与隐私,一是尊重二是职业道德三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 柊二小姐是去神樱大社参拜了吗?看来总编大人对您寄予厚望编辑努力没话找话,生怕安静下来哪怕一分钟导致自己被这窒息的气氛尴尬死。 二百耐心回答:是,早上带了份油豆腐做供奉,宫司大人很高兴就给了我一份新的兼职。万一哪天愚人众从稻妻撤走不再需要翻译,我也不至于闲下来无事可做。 额原来如此,编辑谨慎地斟酌出一个答案:想必您一定是位才女! 二百:我能说我才刚刚在某个至冬执行官的淫威下被迫把字认全了吗? 鹿野院平藏: 哥们儿,你这是直接把天给聊死了啊! 一个杂役出身的养女,她到哪儿去成为才女?她要真是个才女反而不符合逻辑。 也许是帮忙看看异国作者的来稿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眼看至冬使领馆大门越来越近,她为终于得到解脱而松了口气,把书放在门厅里就好了,楼上不可以去。 好好好!编辑巴不得离愚人众远些,鹿野院平藏则有些失望:欸?我还以为能进去逛逛呢! 可以逛,就是逛完后你可能得换个工作地点。二百移开视线,什么也没说但什么都说尽。 守门的愚人众士兵见到二百牵着马从外面回来,皱着眉头收起下巴,再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微胖的男子和一个俊俏少年,不大赞同的摇摇头:小姐,六席大人昨天下午才刚离开! 第96章 昨天你们两个吵架的事已经传开啦,怎么一转眼除了神里绫人您就又认识了新朋友?斯卡拉姆齐大人知道的话会伤心更会迁怒我们。 所以呢?二百指指两人手里的书:他们都是八重堂书店的职员,帮我送东西来的。 这人苦大仇深的顿了顿,低下头: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歉意。 啊啊啊啊啊啊!闹误会了!好尴尬! 我今天收到了至少三份道歉,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糟糕。少女摊开手掌心向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个至冬人从她手里接过缰绳和笔墨袋子:交给我就好,我会把东西送去楼上。 编辑瑟瑟发抖将手里那摞书递过去,愚人众凶狠的视线移向鹿野院平藏: 他的意思是,要你把书交给他。二百居中翻译,守门士兵的表情好了许多。 没事没事,我跟在后面,送进去就走。少年露齿一笑:你手里的东西够多的了! 至冬人的表情更好了些,牵着马提着东西转身领路。 呼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是皱着眉的样子实在吓人。编辑擦擦并不存在的虚汗,二百看着他那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心下就是一软:你先回去吧,如果宫司大人有什么吩咐可以写成信件交由守卫代为转交。不用说话,信拿在手上直接塞给他们就行。 好好好!他鞠了一躬沿着墙根含胸低头溜走,那样子叫人见了实在辛酸这里可是稻妻城! 鹿野院平藏跟在后面进入门厅,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少年把书放在最靠外的桌子上,抬眼扫了一圈说告辞就告辞:我就不继续给您添乱了,再见,也许今后有需要您配合的地方,届时请您多多关照。 嗯。 二百并不着急赶他走,乔伊和乔治勾肩搭背围上来用至冬语询问:这个是谁?你朋友?新朋友? 不,我在外面遇到了点小麻烦,他帮了些忙但也不小心冒犯了我,所以这是在以实际行动道歉。柊二小姐同样用流利的至冬话回答,满足了好奇心的双胞胎飞速一脸高冷的走掉那不是她的新朋友,大家不必担心六席大人因为这个发脾气啦! 鹿野院少年看二小姐的眼神马上就变得柔软起来,他似乎误会了这些至冬人的态度,以为二百在使领馆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事实上至冬人就是这个样子,看上去严肃凶残,实际上他/她很可能只是想用眼神提醒你鞋带散了。 第90章 鹿野院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四处找了你半天! 从至冬使领馆到天领奉行衙门步行也用不完十五分钟,鹿野院平藏刚迈过门槛今日值班的搭档就白着一张脸上前拉着他向广间走。 少年动了下嘴巴,大概是咽下去了一句不大中听的俚语。 你能不能不要上班时间乱跑?关键时刻不见人影,真有你的! 这人呼吸急促,手掌冰凉腻滑,说话时声线不自觉就往上扬,平日从没有这样尖利过。 显而易见,他很紧张,而且正陷入无法排解的恐惧之中。 好吧好吧,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鹿野院停下脚步,拉不动他的搭档明白自己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这小子绝对撒腿就跑。 谁能跑得过你们啊,风系神之眼的持有者。 咳咳,他贼眉鼠眼的探头左右瞧瞧,压低声音对鹿野院平藏道:家主要见你呀!你是真不知道死活! 虽然他们理论上算是公务员从国库领工资,但实际上还是会称呼顶头上司的那位奉行为家主。就像柊慎介把国库当私库一样,九条孝行也习惯了把幕府军当成私军,这些留在稻妻城维护治安的同心就和他家里豢养的护院差不多,额地位可能还没有护院高,毕竟护院也能算得上一句心腹近臣。 鹿野院平藏又动了动嘴巴,这回他顺势换了个小动作,有点不耐烦。 好好好,我知道你家里背靠着神樱大社的关系不太在乎这些,但那是奉行大人,你难道要违抗军令? 同僚嫉妒的看着这个关系户,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个在神樱大社在八重神子面前很得脸面的表姐。 或者大貉妖给他凭空变出这样一个表姐也行! 这顶帽子可不能认,少年吃惊的瞪大眼睛:我怎么会违抗奉行大人的命令呢?再说了我也没有乱逛,我不出去难道线索会主动送上门? 那你找到线索了?搭档脸上写满了不信。 满衙门的人没头苍蝇似的忙了这么多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这小子一露面就有线索,说出去还让不让人活啦! 鹿野院平藏只觉得这一天天自己的肚量是越来越大了,搭档和同僚们时冒傻气看上去还挺可爱。 怎么可能,要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线索,大家早就一拥而上抓到凶手了。 他温和的试图安慰被奉行大人吓坏了的搭档,结果换来他进一步怀疑的眼神:真的吗?你真的什么也没查到? 什么都没查到这家伙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回来?他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吃独食!抢头功!可恶! 鹿野院平藏: 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为何总是如此艰难。 好在搭档也只是在肚子里腹诽了几句,真刀真枪的争论他反而不敢。郁闷了几秒钟他飞速自我调节成功,紧张得啃起大拇指催促:快些走吧,自从大公子遇害后家主的心情就没好过 大家都不想失去自己和籍账的羁绊啊,更不想全家去另一个世界团圆! 再继续拖延下去这人怕是要原地发疯了,少年抬起脚继续被他拉着走。 两人很快来到衙门正房的广间前,持刀护卫扫了一眼,搭档狠狠鞠了一个躬:大人!劳烦大人辛苦一趟,鹿野院同心回来了。 还好,他没做什么添油加醋的多余事。护卫看了眼鹿野院,尤其着重看看他身上的制服以及腰间佩戴的十手,点点头:去那边褪下武器然后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眼看午饭时间都过去了,两个饥肠辘辘的同心才得到上司召见的通知。 九条孝行顶着丧子之痛积极投身于抓捕凶手的工作当中,甚至连午休都没休,多让人感动啊! 饿得头晕眼花的两个倒霉蛋除外。 跟我来。见到大人把头压低些,不要说粗俗的傻话,大人问什么答什么,更别自作聪明多嘴多舌。大人那样睿智,他才是正确的,你们两个懂了吗? 内侍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拉拉杂杂交代了一堆,生怕这两个人不懂规矩牵连到自己身上。 同僚呐呐不敢言,鹿野院平藏直接无语。 这都什么破事儿! 武器早就交上去了,也搜过身,两人被领到檐廊下跪着等待天领奉行提问。木质台阶上唯有是有贵族名号的人才可以上去,普通同心只配跪在檐廊外。他们能有脱下木屐找个平整地方待的待遇完全仰赖奉行大人礼贤下士。 对,下士。 跪好又等了一会儿,苍白憔悴的九条大人才在心腹搀扶下走出内室。 家主,鹿野院平藏到了。 没有得到允许他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说话的是那个领路的内侍。 嗯。九条孝行扫了眼廊下的两个人,目光停留在那个少年身上,这么年轻? 太年轻了,既年轻又声名斐然,真令人嫉妒。 是,我们也这样认为,实在不知道那些功绩究竟是不是真的,但他好像 内侍压低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但天领奉行显然得到了满意的解释。 我喜欢年轻人,让他试试。他眯起浑浊的眼睛向下望:把头抬起来,说说你上午都做了什么。 不想给自己和表姐惹麻烦,鹿野院平藏干巴巴的描述了自己这一天的行动轨迹调查天守阁屁股底下的失火点,在花见坂各处走访,遇到了被人为难的柊二小姐,进入至冬使领馆看了一圈。 总之很忙。 哦,还挺能跑的。九条孝行的嘴角挂下来,内侍们看上去恨不得扑过来给回话的傻瓜少年几拳。 谁要你去管天守阁的事了?究竟是意外失火还是人为纵火又有什么关系?鸣神是能挥出无想的一刀但自古至今吃到这一刀的人寥寥无几,倒是天领奉行随时能手撕籍账,你怎么搞不清楚轻重缓急呢! 第97章 有什么结论吗。上首处的奉行大人再次发话,语气里隐隐有许多不耐之意。 鹿野院同心把头一低:我认为,刺杀大公子的人和纵火焚烧天守阁的很可能是同一人! 什么?九条孝行一拳锤在桌子上,整个人向前探出身体,就像躲在礁石缝隙里的海鳗伸长脖子等着袭击路过的小鱼小虾。 是这样的,大人,少年不疾不徐道:我在起火点仔细查看后发现那样的火势并不正常,起火前几日稻妻城才刚刚下过雨,木质廊柱外表湿润,不容易被点燃。 但根据目击证人描述火势是突然起来的,同时伴有大量浓烟,所以可以判断犯人一定使用了某种助燃剂。 助燃剂?九条孝行第一时间想到桐油。 便宜,量大,容易弄到。 查到市场上有大量助燃剂贩售的消息了吗?他侧头去看左右内侍,大家整齐划一的按照同一种频率摇头。 是的,我也去调查了,没有人在那几天购买助燃剂,无论是桐油,食用油或是高度白酒,甚至是炭和硝石硫磺,长野原烟花店的库存也没问题。 鹿野院平藏顺口接话,看也不看对他怒目而视的内侍们。 但是大家都忘了,稻妻城内有个地方存有大量桐油。 那就是天领奉行的武备仓库。守仓库的士兵说过事发当晚凶手曾经在仓库附近出现过,并谎称自己与大公子有约。 那两个倒霉的守卫在牢狱内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果不是为了追查线索恐怕早就没了。 谁叫他们给凶手指了路呢? 努力把那两个人的惨状抛到脑后,鹿野院平藏继续说:然后我找人清点了库存,发现武备仓库中一大批桐油不翼而飞。 至于说根本对不上账的甲胄与长刀算了吧,那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所以你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九条孝行心里不太愿意承认这个结论。 如果面前这个年轻同心说得是真的,那他的长子算什么?一个顺手的添头?还是调虎离山的诱饵? 那孩子死都死得不名誉! 所以你有目标了吗?是柊家的那个小养女干的? 他抬起手,内侍们激动地等待命令。 当然不是,大人。鹿野院平藏也是服了,不管这两件案子究竟是谁做的,您就不能先问问证据? 咳咳咳咳咳咳!内侍凶狠的瞪过来,用咳嗽声警告他。 不管哪个人,只要可疑就先抓起来拷问一番让家主出出气也好啊!反正只是个养女,她还总是无事生非的上书弹劾天领奉行,打杀也就打杀了。 我只是偶遇了从神樱大社回来的柊二小姐,目前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少年没有把话说死,真正的凶手被揪出来前任何人都是可疑的,只不过程度高低不同而已。 九条孝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想也不会是她,一个巧嘴弄舌只会哭的玩意儿,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伤我儿半根毫毛,这背后肯定藏着一股大势力! 不是勘定奉行就是社奉行,必然是他们其中之一策划了这场可恶至极的谋杀。反抗军都不可能,因为他们没有手令根本无法深入鸣神岛腹地。 九条孝行个人更倾向于柊慎介才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不然也不会一听到柊家养女的名字就有所猜测。正像他有意让次子廉治迎娶柊家的大小姐好并吞勘定奉行一样,奉行大人确信那个姓柊的老狐狸也想除掉他正室所出的长子好通过联姻借助婿养子的血脉吞并天领奉行。 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在没有比这可能性更大的推测了! 鹿野院平藏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按照他见过的一般规律,这糊涂主君头一个怀疑的对象多半都是无辜的。 柊二小姐这几天运气确实不好,她该在神樱大社多住几天才是。 第91章 守门的愚人众士兵帮二百提上三楼放在她房间门口,转头下楼去照顾枣红马。他们似乎把那匹马当成宠物养,连给马梳毛都要抢名额。 至冬的配给制真是绝了! 她见过好几次士兵们互相贿赂企图提前拿到机会靠近枣红马和它互动,甚至有人用自己餐标里的水果和厨房换胡萝卜去讨好马儿,结果大家陆陆续续都这么干搞得后勤满稻妻城的采购胡萝卜。 至冬人好像有一种不管养什么都能给养得膘肥体壮的种族天赋,一年前还柴芦棒一样的二小姐被养得大了好几个号,现在她的马也跟着肚子圆圆。 那人走得急,二百一句道谢尚未说完他就已经跑到楼下去了,看来愚人众的军事速度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谢好吧,她看看楼下无数的手往枣红马鬃毛上摸,脖子一缩开门把书挪进屋。 把我的马当成宠物,可就不能也把我给当成宠物投喂了哦! 她总共搬了四次才将这些书籍分批运进房间,一直空着的书架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之前那上面放的都是些被散兵强迫练习的字帖,还有些他自己写出来的课本。花里胡哨什么内容都有,有俳句有和歌,和他本人带毒一样的言行举止半点不搭。 但是这家伙的字确实好看,比二百故意跟他对着干时涂的鬼画符要漂亮多了。甚至可以这么说,不逊于神里绫人递交给鸣神的公文。 翘脚躺在床上看小说也是件惬意的事呐!尤其自己认识字不用央求别人帮忙读的时候,我想看哪章看哪章,想看哪本看哪本,看累了把书一扔扯过被子往身上一盖,大可以就着深秋难得的阳光美美睡上一觉。 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二百摆好姿势开始钻研未来同行们打出的榜样。 《犬又二分之一》 《拜托了我的狐仙宫司》 《转生成为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 《转生成为丘丘人然后一直吃日落果就能变强》 等等,为什么书名一个比一个长? 《鹮巷物语》 《沉秋拾剑录》 《亡国的美奈姬》 《珍说澄研真影打》 《神守柏和离岛红枫》 额最后一本为什么很有种不大好的既视感? 算了,关于看书用功这件事,还是明天再开始吧。 她从床上滚下去认认真真将这些书擦擦摆进书架,抱着被子在阳光下狠狠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着西沉的夕阳,二百对今日的怠惰进行了深切唾弃。 明天,明天绝对不能这样!然后是后天、大后天直到女士带着她的副官归来。 几个月没见,小家伙长成大姑娘了?罗莎琳看到二百先是一愣,紧接着皱紧眉头盯着她身上的衣裳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就没换过别的衣服吗,这看上去旧得可怜!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死心眼子在身上? 把斯卡拉姆齐踹去邪眼工厂是她近来最得意的一件事。谁不知道邪眼这种东西造孽,可海祈岛的反抗军太弱了,哪怕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拼命拖自家后腿放海,他们仍旧处于全方位的弱势。想要把反抗军拉到与幕府军旗鼓相当的高度,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他们神之眼持有者的数量。 可问题是神之眼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能一批一批成熟采摘,相比之下邪眼的性价比高得让人无法拒绝。 稻妻的人均寿命本就不怎么高,老老实实当顺民也不一定寿终正寝,对于很多人来说就算明知邪眼有害也会趋之若鹜奉若珍宝。 加加减减之下,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反抗军首领报告那些混在军需里的邪眼有害于健康。 最倒霉的倒霉蛋这几天就会出现症状了吧,不好解决的烦心事扔给斯卡拉姆齐是执行官们的共识。 你去裁缝叫来,这家伙浑身破破烂烂的居然每天都穿同样的衣服出门,我的脸往哪儿放! 女士不再去想那些随时可能死于邪眼副作用的稻妻人,她决定找点别的事情做换换心情。 二百有点想溜但没能成功溜掉,被摁着量了尺寸后裁缝取出小样册子给她挑选颜色和花纹。 不是黑色就是蓝色,太素了吧!之前不是很喜欢粉色吗?你现在养白养胖了不少,可以再试试。嗯,还有红色。 罗莎琳自己就很喜欢红色,她乐意用这样的热烈去点缀人形玩偶。 黑色和深蓝色比较耐脏。二百给的理由相当强大,女士抿起嘴皱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就像教师在看一个常年不及格的惫懒学生,一样两套,不能更多,我不要每天每天眼前不是黑色就是蓝色!用金线绣了花纹也不行! 第98章 裁缝挂着完美的微笑把自己当成装饰墙壁的道具,只有在算账时才变得鲜活。 一共是十套?深色的都做成男装式样,浅色的做成女式礼服?和服和洋裙好的好的,那么装饰用的金线、珍珠和宝石 最终他带着能让人嘴角流下眼泪的订单离开,二百提供完今日的情绪价值后得到了可以回房间或是出去玩的许可。 如果换做散兵的话他只会一边痛骂一边留下海量作业,罗莎琳就比较友好了,她是个愿意放纵小孩子的大人。 你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傻坐着有什么用?和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出去约会去吧,趁着青春年华只有短短这么几年。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她不怜悯海祈岛那些被利用然后衰弱致死的年轻人,但她却又对同为稻妻人的异瞳少女格外优待。 哦,好,我 二百也想不出她能去哪儿,鹿野院平藏最近一段时间满稻妻城的蹿,她不好再经常进出木漏茶室那地方再偏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总有被人遇到并认出来的可能。虽然她并不介意被鹿野院同心查出来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但能不暴露还是尽量不要暴露的好。 罗莎琳懒得听她吞吞吐吐,塞了把摩拉挥手赶人:滚吧滚吧,我听说你最近这段日子结交了不少新朋友,这是好事。斯卡拉姆齐是个长刺儿的矮冬瓜,和这样的家伙相处会很累,年轻女孩还是得找个有经验好脾气的男人,将来分手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二百:啊?您在说什么? 她想起八重神子大力推荐的那本小说,故事情节已经离谱到了本人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我和社奉行大人真的没有那么多腿啊! 现在流的宽面条泪,全都是当初为了脱身时口不择言脑子里进的水虽然但是神里大人好歹算事出有因,散兵又是什么情况?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的事,人不在存在感一点也没减,就像是误入了某种奇怪的小说场景。 嗯?女士斜着眼睛调侃二百:谈恋爱是要多换几种类型的,不然你怎么知道哪种最适合自己?年龄和性别都不必卡得太死,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丑东西不能要。 人生本就艰难,还要在自己面前摆一坨需要打马赛克才能看的河童,这是要锤炼意志吗?上头的时候觉得丑萌,等将来看烦了这东西就是种残忍的酷刑! 快些从我眼前离开,她不耐烦的指指卧室门,木门无风自动,打开一条能容单人通过的缝,你的时间不多了,愿意的话带上个可爱的小纪念品也行。 稻妻现在就像个充满了气的风史莱姆,轻轻一戳就会爆开。只要她一拿到雷神的神之心愚人众就会全面撤出稻妻,柊二小姐留在故土的日子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已然踏上倒计时。 二百假装自己没听懂女士的隐喻,在稻妻人看来罗莎琳那些话里不详的味道一句比一句浓重。她低下头仿佛害羞到极点,拐着内八跺着小碎步跑掉。 出了使领馆大门她决定去荒泷派的地盘上看看。 荒泷一斗这回坐牢的时间比较久,他那些小弟帮她做了不少事,适当慰问一下应当应分。 想到这里二百拐去九十九屋买了两袋米,考虑到眼下的形象问题她让店主写了张条子,将来凭条拿货。 走进下城区,街道上有不少荒泷派成员拿着扫把扫地,好在稻妻是个多雨湿润的国家,不管怎么划拉也不至于搞得尘土飞扬。 元太,阿守,你们在做什么? 少女抄着袖子走进与她相熟的荒泷派成员,穿深绿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男子放下扫把憨笑:二百哥好!老大有个朋友帮我们找了份儿补贴家事的活儿,只要把地扫干净每天都能拿到一千摩拉,那可是一千摩拉呢!每个人都有! 是每个人都发一千摩拉还是一千摩拉给你们自己分?二百希望是前者,但看元太掰着手指算算数的样子她就知道一定是后者。 当然是一共一千摩拉我们自己分啦!元太快乐的抱着扫把杆子,阿守点头:日结,很方便。 只要扫干净地,一天一千摩拉攒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呢。 那你们还真是遇上好心人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一来下城区的环境会好很多,二来让荒泷派闲散的劳动力有事可做,他们就不会闲得整活起幺蛾子,三来嘛,每天一千摩拉数量不多,小小补贴他们一点点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能支付很久保证他们不至于为了一时的手头拮据而酿出祸端。 谁说不是呢,他说他是荒泷老大的朋友,不是朋友肯定不会费心费力帮我们张罗这些。阿守扛起扫把死角检查了一遍,心满意足:您难得有空来玩,和我们一起回驻地吧,今天有米吃! 在他眼里米就是最好吃的食物,不需要配菜也能下一大碗。 二百对这位荒泷一斗的友人实在是太好奇了,她本就是来探望大家的,闻言跟在阿守和元太身后朝巷子里面走。 巷子尽头就是荒泷一斗的家。 鬼婆婆门前的石桌石椅旁坐着个姿态挺拔优雅的青年。他一点也不烦躁的耐心听老人抱怨听孩童吵闹,月白色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散着,听到脚步声转身向后看时愣了一下。 很快青年扬起月光一样温和的笑意:哦呀?原来是位熟人,不知道现在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二百: 神里绫人终于看文件看疯了吗?! 第92章 二百哥,您认识老大的朋友啊? 元太跟在她身后直着嗓子嚷嚷,都说大佬只会和大佬一起玩,原来是真的! 那要不然呢!其他的荒泷派成员嗡嗡嗡的围上来笑。 神里绫人笑而不语,鬼婆婆就坐在他手边讲古。她上了年龄受不得石头上的寒气,大家专门备了张四条腿儿一样长的结实木凳。 是小琉啊,二百呀,看错人了。婆婆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喽。她咧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在深秋的阳光下笑得慈祥又温暖。 我来看看你,这段日子手头宽裕,瞧!好大一块新鲜肉哦! 二百把手里的生肉拿给她看,那分量其实算不上多,这么多人也就每人两口一顿造完的量。 神里绫人微笑这和他那每天一千摩拉的支援颇有异曲同工之处,下城区的帮派成员不能闲散着吃得太饱,但也不能让他们饿急了被人利用走上歧途。 元太接过那块一开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荤腥,激动得直奔后厨:剁碎了煮肉粥吧! 叫好声此起彼伏。 这块肉烤了炖了就算是再好吃每个人也啃不上几口,熬在米粥里老人孩子也能轻易消化,而且感觉上量也膨胀了许多万一不够吃加瓢水就是,人人都能灌个水饱。 随便,反正趁新鲜一顿吃完,不要剩不要放。 不交代他们的话总会有人出于各种原因把食物藏起来舍不得吃,最后放坏只能吃臭肉馊粥。 除去特殊烹饪方式这么干和找死没有本质差别,每年夏季下城区的边边角角总是弥漫着糟糕的味道,天领奉行每隔数日就会来拖走几具因为浑身沾满稀溏粪便而被放到流水儿的尸体。 哦!好 元太回答得特别大声,其他人也一样。 鬼婆婆一直都在笑,在稻妻能活到她这个岁数的人多少都有些生存智慧在身上。老人家耷拉着眼皮左右点点头,略有些艰难的撑着桌子做起身状。 她太老了,背弓得像只海虾。二百上前扶了她一把,左近处的神里绫人伸手扶着另一边。 小心一些,注意脚下。在这里哪怕社奉行也得捋直了舌头说话,上流豪门养成的特殊腔调收拾得干干净净。 木漏茶室里风雅对坐的奉行大人也好、千金贵女也罢,在下城区的小院子里大家就都是荒泷一斗的朋友和荒泷一斗的朋友。 不得不说,荒泷老大这个人/鬼确实挺迷的。 神,额二百隔着鬼婆婆探究的看向社奉行,神里绫人温和笑道:二百哥喊我的名字就好,还是说你平日与舍妹来往时也总以姓氏相称? 二百:哈! 你搞什么啊!为什么要跟着荒泷派这些家伙起哄?好你个神里绫人,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一肚子坏水儿的蔫坏! 不对!这人本就腹黑!只是因为这会儿暂时脱离了社奉行的角色彻底放飞自我,所以显得格外损。 第99章 为什么不?她就跟梗着脖子非要和人对着干的猫咪一样,十斤猫九斤半的反骨,剩下半斤全是猫毛。 神里绫人笑得更加灿烂:怪不得绫华回家总说二百哥不怎么拿她当朋友。 那能一样吗!二百心虚的移开视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好吧! 做白鹭公主的朋友压力太大,神里小姐是个高尚美好的人,柊二小姐生怕自己浑身的脏水不小心蹭到她。 嗯嗯嗯,你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我可不插手。他手上扶着鬼婆婆,一点也不耽误说话,不然等你们要好起来我岂不是要被一致讨伐?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二百无语。 鬼婆婆听了一会儿,眯起眼睛边笑边点头:我去檐下坐一会儿,这太阳有些晃眼。你们年轻人倒是得多晒晒,晒暖和些。 阿守跟在后面,听她这么说就把凳子拎到屋檐下放平。老人家慢慢挪过去坐,无论孩子们再怎么央求她只是笑笑说自己累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讲什么讲!什么时候不能讲非要这会儿讲! 二百把九十九屋开的凭条塞给她,等到缺粮或是想打牙祭时安排人去取货就是。 别一口气都喂给他们,荒泷大佬这次坐牢坐得有些久了,人心易变。你手里攥着东西慢慢给好处出来,他们才会听话认真照顾你和那些流落至此的孩子。 稻妻人饿急了吃上个把邻居一点也不是怪事,鬼婆婆身边老的老小的小,元太和阿守他们几个脑子又不够聪明,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好好好,就听你的。老人家收好条子推推她,你去那边太阳底下坐,顺便把这位先生也请过去。哎呀,外面那些流言我们都不信的,你这样好的孩子,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流言主角一: 流言主角二: 本来当笑话一样看的离谱传闻,突然成为此刻空气中越发浓重的尴尬来源。 好,好吧,嗯那个,绫人先生,您请。 二百的视线就没往他身上落,神里绫人握拳堵住半张脸,并不打算惹面前这位小姐恼羞成怒。 对不住,嗯,噗!青年把脸侧开,我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 异瞳少女气鼓鼓的横了他衣服上的绳结一眼,转身回到石桌旁挑了个石凳坐下。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还跑到下城区?二百压低声音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句话这家伙要不是合作伙伴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担心社奉行?开什么玩笑,社奉行一个月薪水多少,我一个月薪水多少柊慎介都欠薪欠了多少个月了,哪儿轮得上我这样的妖魔鬼怪去担心人家! 看文件也是会累的,我总不能长在书桌上。神里绫人摇头失笑:二小姐似乎对我有些成见? 我哪儿敢呐!二百再次心虚的移开视线,只是不熟。 别管漫天飞舞的流言到了哪个地步,他们在公事之外确实是一点也不熟悉。 啊,怪不得绫华会难过,我也要难过起来了呢! 他摸摸袖子,来拜访鬼婆婆前社奉行的那套行头被换掉了,现在这件普通稻妻青年的常服袖子里塞不进奶茶杯。 没摸到奶茶的青年有些蔫,很快又振作起来:花见坂有个卖团子牛奶的小贩,手艺比不上托马但也可以尝尝新鲜。走走走,我请二百哥喝一杯,喝完再回来蹭饭。 二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奉行府不给你这个社奉行吃饭吗?居然连荒泷派的饭也蹭! 府内规矩大,咳咳,他欲盖弥彰的解释,再说了也不能在书房里吃点心吧,会招来老鼠啃坏文件。 还说你不是长在书桌上,重点难道不是蹭饭? 二百稀里糊涂被他哄出小巷,这位的重点也抓得有点偏。 我带钱了!神里绫人理直气壮,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啊行行行,你总是有道理。女孩子望天翻白眼,你就算是吃草莓辣酱拌饭我也不会有意见。 神里绫人沉默片刻,认真问道:有卖这种料理的地方吗?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别说你没听说出来那是讽刺,我不信!柊二小姐站在鬼鬼祟祟左右看看,见外面没什么人才放心大胆走出去。 月白发色的青年突然发现她简直和那只赖在木漏茶室骗吃骗喝骗狗子当窝的白猫一模一样,全都是没心没肺吃了就走的家伙。 偏偏太郎丸喜欢它喜欢的跟什么似的,碗里的肉也愿意推出去给小白先吃。 世上还能找到第二只傻成这样的柴犬吗? 唉这边走,别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你越是心虚避讳别人越觉得挖到了秘密,不当一回事儿自然清白。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偷感这么重。社奉行主管的就是祭祀文化娱乐之类的社会活动,出版物的审查从来避不开神里家主。小说里那些离谱情节也曾令他感叹过人类的想象力果然无穷无极,柊二小姐一个年轻姑娘会感到不适想要避嫌再正常不过。 但是话说回来,人口密集的稻妻城里又不是人人都认得出神里家主和柊二小姐的模样。大家所追逐的始终只是一对臆想出来的形象,就跟浮世绘上的美人一样,基本上和美人本人没有半摩拉关系。 咳咳,嗯! 二百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傻事,但这不是控制不住嘛! 哪怕不穿社奉行那套宗教领袖似的衣裳,神里绫人这个人单凭自身的气质也足够闪闪发光引人注意。这家伙走在花见坂的林荫路上也跟在天守阁觐见雷神似的,谁站他身边谁压力山大。 该说不说,二百突然对他那两位奉行同僚产生出一种古怪的同情来。 想想看吧,自己已经岁月不再老迈不堪,不远处却活生生立着个对照组一样风华正茂的年轻帅小伙,同样的职位同样的权柄同样的高度,人家硬是能岔出一辈的年龄差,这日子真真没法过了! 第93章 高挑俊秀的青年慢悠悠向前走,时不时停下两步回头等待跟在后面的眯眯眼姑娘,这样的组合在稻妻不多见,但也不至于引得万人空巷。 要是放在上城区打死二百她也绝不会跟着神里绫人出来吃什么团子牛奶,也就花见坂没几个人认识柊二小姐和神里家主,她这才好意思走在他身后稻妻街头并排一起走的年轻男女是会被默认为情侣关系的! 对外含蓄保守,对内就嗯,数数稻妻城里有多少娼馆花楼就能想象得出来。 麻烦拿两杯团子牛奶,要热的。奉行大人很是接地气的从身上摸出几枚散碎摩拉扔进收款盒。摩拉清脆悦耳的声音叮当响起,正在打瞌睡的小摊老板赶忙揉揉眼睛从座位上跳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的!客人稍等! 他擦擦手当着两位顾客的面从陶瓮中取出半成品加热再装瓶递出来。神里绫人接在手里摸摸,暖但不烫,于是他把其中一瓶交给二百:拿着暖暖手吧,天气越来越冷了。 哦哦!二百像只猫一样全神贯注的观察他,冷不丁手里多了个暖洋洋的瓶子,女孩子握紧瓶身舒服得直叹气:今年好像冷得挺晚,去年这会儿我都快冻死了。 神里绫人低头看看她脸上逐渐充盈的脂肪层,转而聊起鱼群变多的话题。 哪里是今年冷的晚,分明是她得到了充足的食物,有能力凭借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度过冬天。 稻妻的女孩子差点被稻妻地位最高的高官之一活活饿死,居然是稻妻的敌人给了她一条活路。同为稻妻高官之一,他感觉到脸上有些热辣辣的疼。 第一次见面时她瘦得脸上几乎只剩下这对大眼睛,露出袖笼的手臂也就比水边丛生的竹蔗芦苇粗上一点点。身上华贵的衣服一看就不属于她,那更像是禁锢住一个灵魂的索套,硬生生把人拗成了猫。 是至冬人把她给养胖了,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十分健康。 运气好的话,也许今年会有大型鱼群路过稻妻外海 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鱼群路过又能怎样?锁国令并没有取消,渔民的私船也都被天领奉行给凿穿了。除非拿到许可证被允许派人出海打渔的贵族人家,普通人想从海里获取食物难上加难。 邻国璃月每年冬春交替之际都会举办很大的庆祝活动别人家的闲事比较安全,还是再换一个话题吧。神里绫人讲了一遍璃月新年时的热闹,二百听完羡慕极了:岩神真是个好神! 第100章 怎么不好呢?在位的时候人家至少每年还露一回脸告诉子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要死也死得干脆利索一点麻烦都不给后人留梦中情神了属于是。 等等! 二百突然发现了盲点。 不对,岩神真的死了吗?她皱起秀气的眉头,表情困惑里掺着不解:不是说魔神死亡会带来严重后果吗,摩拉克斯那样强大的魔神意外身故璃月港一点也没受外溢岩元素影响? 再回头瞅瞅稻妻满地的雷废水,这不合理! 更羡慕了有没有!看看隔壁家的岩神再看看自己家的雷神,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您倒是支棱起来啊! 神里绫人不想在休息的时候聊公事,奈何稻妻处处都是篓子,由不得人不想:也许岩神只是累了想退休休息。但神明不可以任性所以 额,他也有点羡慕邻国的七星了,但是不能说。 二百:为什么乖乖退休的不是雷神? 社奉行他看上去好可怜啊,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等哪一天锁国令取消了,我也想去璃月港看看那里的人怎么度过节日。我会说璃月语,说得可溜了,好几种方言都能学出来哦! 她炫技一样换了数种不同方言说完这句话,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希望明年稻妻人的日子能有点起色。 奉行大人甚至说不出应该可以这四个字。如果事情没有转机,如果眼狩令和锁国令仍旧持续,明年稻妻人的日子必将肉眼可见的还不如今年。 前路茫茫,仍需努力啊神里绫人也叹气了,为了无法完美的明天。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说去璃月游玩的事,知道的人心头沉重并不比他轻松。 据说团子牛奶放凉以后风味也十分独特,但二百并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灌一肚子凉东西。察觉到手里的瓶子不能再提供暖意,她打开封盖尝了一口,眨眨眼。 好怪,是甜牛奶的味道,但又能嚼。软乎乎的,直接咽会有些齁嗓子。女孩子侧着头想了几分钟得出结论,放了不少淀粉吧! 淀粉的价格可比牛奶要便宜多了,加入少量奶少量糖和大量水煮成这样半流不流的糊糊,降低成本提高售价完全可以一套全做到。 托马做的奶味和甜味会更重些。神里绫人对烹饪没有任何研究,通常家政官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如果要送人食物以示亲厚也是打发家下人挑名声好的老店买一份搪塞一下,所以二百问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只能已读乱回。 哦 谈话再次进入僵局。 落花被秋风带着飞过院墙与栏杆,沁满寒意的风因它而有了颜色和形状。 团子牛奶在彻底放凉前被几口吃光,二百拿着瓶子拐弯换了条路:走吧,我估计元太他们已经把粥熬差不多了,不回去鬼婆婆不会让他们先吃。 神里绫人把剩下半瓶团子牛奶收好,默默跟在她身后他对下城区的路肯定不如柊二小姐熟悉。 哈哈哈哈哈!大貉妖!大貉妖!大貉妖要来吃小孩啦!快点跑! 顽皮的小孩子成群结队从成年人腿边滚过去,哥哥拉着弟弟,姐姐拖着妹妹,一个带着一个,拖着鼻涕张大缺牙的嘴又叫又笑。 二百就像躲避鱼群那样躲开他们,把一点也不宽阔的干燥路面让给这些未来的杂役、农人、士兵、勇者以及小摊老板,踩着生满青苔的水渠边沿走过去。 下城区的人往往全家上阵身兼数职打好几份工才能养活一家子,只要孩子长到能跟着跑的年龄家长就不会再投注过多精力了,无论父亲还是母亲,祖父还是祖母,都得为明天的生计奋斗。 哇啊! 跟在大部队最后面的小短腿儿跑起来有些顺拐,小东西腿脚还是软的,一个不当心眼看跌跌撞撞就要像个掉在地上的馒头那样照着路边水渠一路滚过去。 二百走在前面,此时转身已经来不及了。跟在后面的神里绫人及时弯腰捞了一把,手里多了个圆滚滚的人类幼崽。 当心。他把那个陌生的孩子放回路中间摸摸头,小崽子立刻用黑黢黢的小爪子死死抓住奉行大人袖口:啊! 棉质布料上瞬间多了几个小黑点,二百绷紧了肌肉一旦神里绫人受不了要把这孩子甩开,她一定能第一时间接住。然而奉行大人露出不掺算计的温和微笑,主动蹲下身看着幼崽的眼睛:怎么了? 香香的!有香香甜甜的味道,喜欢! 是吃的香吗?他希望是这个答案,毕竟一个大男人被孩子评价为香香的,似乎有损男子气概。 可惜这小子距离掌握察言观色这一高阶技能还需要很久,所以他快乐的大叫:花花!香香! 噗!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了别处。放松下来的二百看着树梢:嗯,对不住,我也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 总是挂着各种微笑的社奉行表情一僵,露出带有几分委屈的嗔怪。 快走啦,琉璃光,大貉妖来了哦! 已经跑到前面去的姐姐发现弟弟不见了立刻折返寻找,她看到愚蠢的欧豆豆抓着个陌生男人的袖子冲人撒娇,鼓起勇气用又尖又细的声音远远呼唤。 琉璃光是稻妻传说中能治愈百病的神明,哪户人家若是得了个千娇百宠的幼子就喜欢给他/她起这个名字,希望这孩子能百病不生健康成长。就这位小朋友的吨位来看,这位虚无缥缈的神明或许真的有在默默庇护他。 神里绫人注意到柊二小姐的手下意识摆了一下,紧接着她把那只手抬起来将飘飞的发丝拢到耳后,对路中间哼哼唧唧的幼崽道:琉璃光,还不赶紧听你姐姐的话。 小家伙浑身一抖,回忆起被姐姐铁拳支配的绝望,迈开小短腿颠颠向前跑。 神里绫人站起身低头看看衣服上凭空多出来的污渍,苦笑着摇头:看来又要麻烦托马了。 原来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还真是不会自己洗衣服呐! 二百努力放平嘴角:咳咳,还好,不是很显眼。 他看上去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收了回去。 呵呵。 异瞳姑娘走在前面左拐右拐绕了好几个弯,她对这里的熟悉让人不禁怀疑哪怕闭着眼睛也不会撞上,猛然转过街角荒泷一斗家所在的那条小巷便跃入眼帘。 鬼婆婆果然等着他们回来,阿守和元太他们正抱着碗口水横流。 婆婆我们回来了。她随手把空瓶子放在窗台上。这东西还能装点水什么的,扔掉也是种浪费。鬼婆婆眼睛都快笑成两条线了,招呼满院子人开饭:回来的正是时候。 第一锅粥总是最浓稠的,自带食材来的客人得到满满一碗。其他人排队领取先吃半碗,剩下那部分加上水还能再煮出一锅。二百接过碗大声赞美厨子手艺惊人,趁鬼婆婆转头和神里绫人说话的功夫手一斜就把碗里的食物平均分给围拢过来的几个小不点。 她现在不缺这口饭,但那些饿得头大肚子大的小孩子很缺。 鬼婆婆转过来问她烫不烫时神里绫人有样学样如法炮制,老人家又转回去这家伙无缝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烫,温度刚刚好! 二百: 原来你也是个演技派! 第94章 联手糊弄过眼神儿不好的老太太,两位演技派看看天色不早便一同起身告辞。鬼婆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改往日留客的客气,几乎赶人一样赶他们走。 快到冬天了,天黑得早风起得急,早些回去是应该的。 她笑呵呵的顿了一下,仅凭一人之力就用智商情商拉高稻妻平均水准的社奉行无缝接过话头:我先送二百姑娘回去,您放心。 鬼婆婆看他的眼神越发满意亲切。如果说之前只是对好大儿朋友的欢迎,这会儿俨然上升到了娇客的程度。 放心,怎么会不放心呢!快回去吧。鬼婆婆笑得别提有多高兴。 那孩子自幼执刀武艺出众,小小年纪就曾把许多名宿打得满地乱滚。那个时候她还要讲究些剑道的礼仪,现在可不在乎那些,面前这个斯斯文文的青年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他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家境不会太差,又打不过那孩子,她当然放心反正不是她看大的孩子吃亏。 神里绫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老人家心里的分类已经从需要敬着的客人调到隔壁半个自己人的框框里,甚至偶尔还要偷偷担心一下他会不会被合作者打到书桌底下不敢出来。 第101章 再见,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二百不能经常往这里跑,跑多了有可能给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鬼婆婆点点头,站在茅草屋檐下目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唉她背着手慢慢转回屋子,剩下的话只能藏在肚子里。 冤孽呀,要是那些事情不曾发生,要是没有眼狩令,该有多好! 同样在肚子里感慨这件事的还有鹿野院平藏。 鹿野院同心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能聪明到什么程度?一般人在他这样的年纪还只能被称作半大小子,为父母做些跑腿传信的活计,或者跟在父兄身边睁大眼睛闭上嘴学习些接人待物眉高眼低的事儿。但同心已经因为屡破奇案而累功到职业顶点了,除非他将来娶个有身份的妻子,要么拜个有地位的义父,否则现在什么职位四十年后还是什么职位。 现在他被顶头上司专门调回鸣神岛的天领奉行衙门,专司九条大少爷遇刺一案。 然后就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老练的对手。 对方并非天衣无缝般的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此人另辟蹊径的留下了太多误导线索每一条看上去都很重要,一旦涉入其中就像落入蛛网的爬虫,消耗海量时间与精力的同时最终发现自己无功而返。相反那些真正能够锁定凶手身份的指纹足迹则一概没有,甚至连性别也无法确定稻妻历来有美少年假扮成女子侍奉主君的恶习,所以很难说清楚那位姑娘到底是不是个姑娘。 一开始所有的目击证人都坚定表示自己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和服头戴同色轻纱帷帽的少女,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答案开始变得多种多样,源头嘛自然是天领奉行不大相信一个小姑娘能独自做成这样一件大事。 在他的授意下已经收监的证人们一次又一次被反复拖出监牢拷问,于是答案的版本越来越多,更多人确信那是个男扮女装的前来寻仇的清俊少年。 鹿野院平藏: 想象力这么丰富要不还是别在天领奉行队伍里干了,八重堂才是更适合你们的去处。 外面乱糟糟的一时理不出头绪,他决定先查查天领奉行的历年处决名单偷桐油还不忘顺手刺杀九条孝行最宠爱的儿子,侦探有理由相信凶手与现任奉行大人之间存在深仇大恨。 不然他/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干。 单只偷走一库的桐油恐怕就是再往后拖几年也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也很有可能被仓库管事偷偷瞒下来再分批报损糊弄过去。 但是这个人偏要拐个弯,调虎离山也好顺手牵羊也罢,总得有个理由吧! 虽说天领奉行在稻妻仇人多如牛毛,可是能如此有行动力的应当不多。年轻,身手不凡,甚至还极可能是个神之眼持有者此人出身不低,他/她深知贵族子弟的劣根性,但出身也不会太高,高门中人不会自己动手。 或者就像九条孝行猜疑过的那样,刺客也是受人指使,偷桐油时自作主张一刀斩了下一任天领奉行。 考虑到凶手还很年轻,他把需要查阅的时期限定在二十年以内。再久远些那些被撕过籍账的人家很可能一个子嗣也不剩也许还能从稻妻城外的山沟里把他们的尸身挖出来吧,但是想让他们张嘴说话就比较难了。 要找特别惨烈但又留有遗孤存在的旧案,那些遗孤里或许正潜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人人都在笑名侦探黔驴技穷不得不回去翻卷宗,在资料室里一呆就是半个多月的鹿野院平藏却已经圈出张可疑名单。 还在翻这些废纸呐!搭档提着两只饭盒走进来。 文库里可不能进明火,哪怕窗外风声瑟瑟室内手脚冰凉,待在这里的人也只能忍着。 搭档只要不是在奉行大人面前语言功能就能保持正常状态。鹿野院不在外面跑对他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样冷的天气谁不想守着火盆,就着些有滋有味的小菜喝上几杯呐! 多谢!少年伸了个懒腰跳起来,拉长了手去扒拉他放下的饭盒,又是水煮豆子和萝卜干 他拖着声音叹息,胡乱取了一份往嘴里塞。公厨的菜就是这样,非常的清淡非常的健康,对血压极其友好。搭档坐在鹿野院平藏对面,抄起筷子埋头干饭。好吃赖吃暂且不论,至少它不要钱呐! 两人唏哩呼噜飞快扒饭,搭档到底年龄稍涨阅历也更丰富些,扒饭的速度比年轻人略快一筹。他吃完就把筷子一撂,摸出张皱皱巴巴不知道擦了多少回的草纸往嘴上脸上胡乱抹了一圈:我听说家主打算从枫丹请位专业侦探来侦破大公子遇刺一案,咱们算是平安度过此劫了。 嗯?鹿野院同心抬头时嘴里的米粒差点落出去,他赶忙低头闭上嘴快速嚼了几下把它们咽进肚子:枫丹人?我先不说别的,他们会说稻妻语吗? 还用得着你管!搭档浑身上下洋溢着浓浓的咸鱼气息:家主觉得查出来的人怕是他动不得的那种,干脆请几个外国人来狠狠下一回面子,剩下只能留待日后。 鹿野院平藏: 你们是不是忘了稻妻还是有律法存在的?虽然这玩意儿向来管下不管上,但也好歹给点尊重行不行! 少年低头看看自己苦心罗列出来的几个嫌疑人名单,默默将纸张收进口袋枫丹人在稻妻多半施展不开拳脚,可是他们有天领奉行的面子支持,本着同行相忌的原则还是躲远些比较好。 他又不是不能自己另行想法子偷偷私下查,或许九条家主在意的并不是真相与公道,他在意。 嗯嗯,挺好,这案子不好查。鹿野院同心松了口,他的搭档跟着松了口气:还好你人够聪明还能想得开,这不是滩好趟的浑水。上面大人物你来我往的过招什么手段都敢用,根本不在乎你我这些小人物的死活。听我的,尽力就好闲事莫管,枫丹人早晚要回枫丹去,咱们却不能离开稻妻,不管哪边都惹不起。 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上指指:那三位之间的家仇哪里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呢?远的咱们先不论,就说近的,为何其中一位会那样年轻?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你不要命啦! 他是那样深谙生存的哲学与智慧,很明白在死者和自己之间该如何取舍。 反正死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这几日娼馆扬屋生意冷清了许多,人家关上门还不知道怎么庆祝。 有道理,我懂的,谢谢你啊!鹿野院平藏满心想着回头该从哪条小路查起,倒不是在乎那几个破案的赏钱,只是想解开谜题而已。 他忽然想起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柊二小姐,她很聪明也很敏锐,不知道她会对这桩案子有什么看法。 不谢,你是后辈我是前辈,应该和你讲讲给人干活时该当心些什么。很快就能摆脱掉苦差事,搭档肉眼可见的亮了好几度:其实像你这样啊,请你表姐帮忙找个背景雄厚的岳家这辈子就都有了。升上去后领几个人每天就在稻妻城里遛弯,不用上战场还能给自家寻些好处,只消回家哄好夫人便万事大吉。 他继续喋喋不休:别觉得占了岳家的好处就过意不去,你不占有得是人占,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己人,好歹替岳父照看他的女儿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于所有胃不太好的男士来说,每个生养独生女儿的岳父都是堪比义父的存在,这个道理他懂得实在是太晚了,真可惜啊! 第95章 探望鬼婆婆之后没过几日,编辑水田壮起胆子跑来使领馆门口给二百送了张请柬。他就跟只白白胖胖的兔子一样抖着脂肪和皮毛将请柬塞给守门的卡拉马佐夫,原地起跳然后转身一溜烟跑走。 经过例行检查这封信原样送到了柊二小姐手里,内容里写着神樱大社的宫司邀请各家贵女上山举行祓褉的仪式。 之前请柬都是直接发给柊家大小姐柊千里的,二小姐只是个添头,今年却和往年不同,居然真把一个污泥中爬出来的养女当成个人来看了呀!八重宫司这样做无异于向整个稻妻的上层宣告她同意接受柊二小姐进入豪门贵族的圈子,就算勘定奉行也不能轻慢她,自有神樱大社给她撑腰。 柊二小姐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就跟乘坐了长野原烟花一样陡然拔地而起,好些人家低头在家里扒拉了一遍,竟然意外翻出许多适龄且俊俏的次子或旁支子弟。 稻妻人的底线向来灵活,单看这位年轻小姐左右逢源的好手段也有得是人愿意给她留个家庭成员的位置她是勘定奉行的养女,和社奉行神里绫人有几分交情,又是九条小姐的好友,现在还得了八重宫司青眼,一时间就连她那双妖异的异色瞳也成了值得称道的美丽。 第102章 这些人的心思二百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她更关心这张请柬背后代表的意义旅行者在海祇岛发生了什么事吗? 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柊二小姐如约出现在神樱大社。一进门她就听说柊家大小姐偶感风寒不能前来,神里家的大小姐也俗务缠身不得空闲,至于九条小姐就更不用说了,人还在神无冢岛领着幕府军和反抗军打得有来有回。 二百:这些人找理由都不走心一些的吗? 宫司大人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一回生二回熟,守门巫女笑嘻嘻转身领路,二百走在她身边浅浅聊一些最近的见闻。几句话的功夫来到主殿前,八重神子只交代了一句:祓褉的仪式前后需得十天,请柊二小姐安排好杂事。 这消息自有巫女下山送信,二百几乎和那位信使前后脚出门,跟着八重神子渡海赶往未知的目的地。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孩子说不定一时负气尽说些难听话,有你在就不一样了,这话她说得没头没脑,不过并不耽误别人听懂,有你在他大概会专心致志盯着你你那是什么表情?总不能让我这个几百岁的老人家站着挨骂吧! 要是您这位熟人用语言攻击我,我能还回去吗?柊二小姐很在意这个问题,因为它真的很重要。 八重神子的回答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闷笑,就跟狐狸偷到鸡似的。 等等!这位好像真是个狐狸,还是粉色的那种。 让我看看她带着小挂件直接飞过海面,悬停在半空中四下寻找目标,来来回回找了好一会儿,找到了。 那是一处隐藏在无名荒岛的地下工厂,建筑结构对二百来说非常熟悉标准的至冬多铆蒸刚气质。进入堪比秘境的工厂就能看到粗大的金属管道和一扇又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边边角角散落着一箱又一箱已经被敲破外壳的晶化骨髓。 勘定奉行勒令离岛的异国商人以晶化骨髓抵充税金,然后将其辗转送入至冬人修建的秘密工厂。她找到了商人们藏在箱子内侧的元素标记,眼前的一切都是铁证,不容辩驳。 八重神子只回头提醒了二百一句跟上,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随着狐妖指间雷光微闪,两人身上都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雷元素盾,这东西一出现来自祟神的怨念压迫立刻被隔绝开来,仿佛贴在后脖颈上的湿冷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沿途散落着三三两两的碎零件,还有些丘丘人的面具卷轴,说明不久之前有人从这里经过。他异常愤怒,这股怒意如实反映在敌人的残骸上。 咱们得快点了,小家伙。八重神子掌间炸开簇簇雷霆,她几乎笔直的轰出一条路前进,二百只需要跟在她身后喊加油就行。 但她并没有观赏奇景喊加油的心思拥有这股力量的大妖混不在意稻妻人死活,她只在乎她的神明。就忠诚而言她无愧于鸣神眷属这一称号,但对稻妻来说这份忠诚也就那样。 两人一前一后闯入怨毒弥漫的工厂核心,头戴斗笠的黑衣少年抬脚正打算踹倒在地上的失败者。由远至近的轰鸣阻止了他的动作,被烈风拂开的薄纱后露出斯卡拉姆齐漂亮的紫色眼睛。 它曾经清澈见底,荡漾着柔软纯洁的光芒。但是现在,这双眼睛总是盛满厌倦与恶意。 这是我们造下的孽呀!八重神子走出烟尘时这样想着。 要是那个时候拦住这孩子,事情会不会朝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如今已经无人知晓当年踏鞴砂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必然是件催人心肝的惨剧,不然伴随着哭泣降生的温柔少年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幅与恶鬼无异的样子 呵,原来八重神子也是能从神社里走出来的呀,我还以为那地方有什么正常人看不见的笼子呢。 这家伙一张嘴就是绝杀,这会儿才跟在后面闯进来的二百抹了把脸。 骂了八重神子就不能骂我哦! 散兵也看到她了,他愣了一下攻击力骤降:你来这里做什么,蠢货特有的买一赠一?好狗不挡道,让开! 八重神子挑眉,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八重总编高低得再叫个作者过来就地取材。 我来和你做笔交易。狐狸小姐摇曳生姿的款款前行,每一步都是风情万种。可惜她面前的人偶少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你?你能和我做什么交易,你有做交易的资格和权力么? 他这还是对旧事心有怨念,八重神子迅速放弃拉近关系的念头: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能开出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二百看着面前这场交易若有所思。 斯卡拉姆齐和八重神子熟识但关系恶劣,看宫司的态度应该是她先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儿,不然以这狐狸有事没事倒打一耙的作风横竖不能这么干脆利索的亮出底牌。 喜欢玩弄落入劣势的猎物,她身上始终存在着兽性的那部分特征。 我要把旅行者带回稻妻城,璃月的七星与蒙德的骑士团都公开宣布对此人另眼相待,若是让他在稻妻出事后续恐怕会很麻烦。就算你厌恶稻妻,这里也总还存在着你不愿意毁灭的东西吧。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柊二小姐,二百认为这是希望自己能帮忙讲讲价的意思。 问题出现了,讲价不是问题,这个价究竟是什么? 八重宫司大约是不会花摩拉买下旅行者的,八重堂的总编不缺钱愚人众执行官更不缺。 额你们续完旧了吗?再不快点决定这人就要被祟神怨念毒死了,死人的价和活人的价可不一样。 虽然但是,二百哥顶着两道能把人烤焦的视线抗住压力履行自己作为合作者应尽的工作:要不换个地方聊? 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把目光从昏倒在地的金毛身上挪开,散兵冷笑了一声:说出你的价码,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无法拒绝。 宫司大人侧头对自己带来的吉祥物道:去把他拖过来吧,辛苦你。 她摊开手掌,掌心悬浮着一枚西洋棋子式样的紫色物品。这确实是散兵无法拒绝的价码,它一出现斯卡拉姆齐的眼睛就再也无法挪开。 你赢了,这家伙归你了。他用脚尖踢踢倒伏在紫黑色浓雾中的金发少年。 二百上前拽着旅行者的披风将他拖入八重神子的安全范围,再想回去把派蒙抱起来时雷光在她手边炸开。 我有说过这个苍蝇一样烦人的东西也在交易之列吗?少年已经不是当年只会伏地哭泣祈求的他了,无论是对他很有些刻板印象的老江湖二百哥还是对他更有些刻板印象的神明眷属大妖怪,齐齐在名为散兵的这条小河沟里翻了船。 你开个价。二百反应迅速,这种花钱买命的生死时刻,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人命的不尊重。 不知道为什么,斯卡拉姆齐的脸色静悄悄黑了一瞬:哼! 他用一种放在外面一定会被女孩子掌括的表情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嘴一歪就是难听话:一摩拉 虽然他这么干很有些侮辱人的嫌疑,但这会儿不是迟疑的时候,二百摸了枚摩拉出来,就听散兵紧接着道:还有你。既然你总是这么悠闲的操心别人,不如一换一,让你操心个够。 这孩子是我八重堂的签约员工,非卖品哦!关键时刻八重神子亮出了她那数量过多的尾巴,我最多只能让她把你送到国境线上。 二百收下了她的提书单并在提过书后签了字,她们之间的契约就是岩神看了也得点头。 斯卡拉姆齐沉默片刻,夺过那枚闪烁着雷光的棋子转身就走:如你所愿。 他没有办法放弃这枚神之心,最初的最初,他本就是为了这东西才会诞生于世。 第96章 八重神子先行带走昏迷中的旅行者和派蒙紧急救治,留下二百在邪眼工厂与散兵大眼瞪小眼。 被当做交易物短期抵押这种事二百适应良好,八重神子不放心将后背留给斯卡拉姆齐是正确的选择,这家伙比上次见到时更狗,她有留下断后的必要。 派蒙那样可爱的一个小精灵向导,你怎么能用苍蝇去形容她呢! 本着敌不动我不懂的原则,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肯率先张嘴说话,仿佛那样就是示弱。 储存祟神怨念的管道阀门是散兵打开的,这里本就是个诱杀旅行者的陷阱,执行官们有权在外完成任务时依照自己的判断行动当然后果也要自负。 第103章 但是他得到了更好的东西,所以决定再放那金毛小子一次。 傻乎乎站在原地不动的家伙似乎快要被毒昏过去了,她必然是个神之眼持有者,在稻妻一众人类当中实力无能出其右者,否则根本无法在尽是毒气的可怕环境中坚持到现在。 藏得可真够深的。 忍又极能忍,狠又果断的狠,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最后都能成功。 要放她走吗? 六席执行官面前摆着各种选项邪眼工厂算是他的舒适区,区区祟神怨念几百年前就已经遭过一回,疼痛与苦楚有时候是件好事。 他大可以一直拖到她中毒至深无药可救,或者趁她行动受限把人带出稻妻罗莎琳那么喜欢她,大概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如果那个蠢女人懂得及时收手赶紧走,或者能听明白别人好心的劝告,那么等回到至冬他就可以送她一件看上去还算可爱的小礼物。 至冬并不是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但很适合驯养宠物,面对茫茫雪原甚至不需要准备笼子,聪明的小东西自己就知道乖乖守在火炉边哪儿也不会去。 这世上没有折不断的骨头,就像没有绝对的自由一样。 折不断是因为下手还不够狠,只要能狠下心,精神上折不断的骨头完全可以在物理上折断当然他也说了,只要能狠得下心。 笨蛋!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那只粉毛狐狸要你把我送到国境线上?斯卡拉姆齐一脸晦气的从柊二小姐发辫上收回目光,那束头发斜搭在颈项一侧,软绵绵看上去很危险。 斗笠四周的薄纱随着转身旋出一个漂亮弧度,轻轻飘起又轻轻落下,走了! 他转了一半身又转回来,生怕自己后悔似的捞起二百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即将爆炸的底下建筑。 这样明晃晃的把柄,谁会放心留下啊?方便将来被人拿着证据告到脸上吗? 至于怀里这个已经被毒得七荤八素的家伙,呵,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他的敌人,远比那金毛更危险。 毕竟金毛他是真敢下手拍,这个就拍了会被罗莎琳抱怨,那女人很烦。 嗯,对,就是这个原因。 他飞过海面寻了个连史莱姆都没有的沙汀落脚,除了冒险家留下的残破营帐这地方干净得可怜。海水随着涨潮落潮带走了它身边的一切,就连那被主人遗弃的破烂帐篷也眼看着即将回归大海重获自由。 愚人众既然敢搞邪眼工厂,就有抵御和排出祟神怨念的办法。 散兵尝试了十五分钟,二百就从那副傻乎乎动弹不得的模样里解脱出来。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异瞳恢复神采之后整个人立刻挣脱控制,自己靠着只剩半根的帐篷柱子灵活甩动脑袋。 二百在毒气的影响下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这让她心情很不好,但也仅限于不好。稻妻人就没有不做噩梦的,否则那些诡谲多变里里外外都透着血腥味儿的凄清怪谈都是打哪儿来的? 被鬼怪妖魔捉去吃掉的人肯定是不能现身说法了,能张嘴的全都是梦中所见后还能醒过来的幸运儿。 我想吃块糖,你有吗。 异瞳少女理直气壮的冲曾经打算开价买下自己的买主伸出手,理直气壮掌心向上,甚至还晃了两下。 凭他们之间是敌非友的关系任谁来了都会觉得这姑娘胆子实在太大!就不怕至冬执行官生起气来灌你一包老鼠药? 还真不怕。 散兵要是想对她下杀手,根本无需使用外物。 她再能打也只是血肉之躯组成的普通人类,对方可是个人偶,能换零件的那种! 事已至此,先来颗糖缓解一下情绪。 斯卡拉姆齐过于老实的摸摸口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扔了只口袋给她。 他不喜欢甜食,不喜欢软软糯糯的东西,出差前却鬼使神差的从使领馆厨房拿了一袋方糖在身上。 活像给这家伙准备的一样,其实根本不是!执行官难道没有权利在茶水里放块糖吗! 二百接过袋子,掏出一颗白色的方块塞进嘴里,因为噩梦而胀痛的神经缓缓平复。 父亲和兄长死去时不肯阖上的眼睛,母亲留在天领奉行衙门大门上的血迹,多摩头顶漫天的雷光,这些东西都暂时藏在乍亮的天光下了。 你打算去哪儿?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枚紫色的棋子,看样子是个挺重要的东西。出于礼貌二百问了这么一句,注意到她瞥向神之心的视线,散兵冷哼:怎么,你也想要这颗心? 心?谁的?人类的心脏不长这样,狐狸也不。 二百再次灵活甩头:不了不了,我只是见识浅薄没遇到过好东西,有点好奇。 八重神子拿出来换旅行者一命的物件,怎么想价值都远超她给派蒙买命的那一摩拉。那不是她现在能够握在手里的东西,甚至不是能被人类随随便便据为己有的东西。 她是对财物有比较高的追求,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金灿灿的首饰,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实力能不能允许自己穿戴着这样的东西而不至于沦为别人眼中可以摆在客厅里的装饰品。 总之就是二百哥一向明白自己有几分斤两。 算你还没笨到底。斯卡拉姆齐的心情好了起来,他将那枚棋子亮出来给女孩子看,就像个炫耀掌中蜻蜓的赤诚少年:喏,这是一颗心,雷之神的心。只有得到天理认可,获得尘世执政大权的魔神才能拥有的心脏。 说到雷神二百马上就精神了,她探出身子狠狠盯着那颗心看了好几眼。 也就是说,这颗心不单雷神有,其他六位神明也有? 散兵的嘴角呱哒一下掉下去。 独一无二的心让她一说就跟什么量产批发的通行证一样,一点也不珍贵。 你不懂。他闷闷的将它收起来。 没有人能懂他对这颗心的渴求人人都有心,为什么我没有?我的心呢?它去哪儿了? 我确实不太懂。二百这会儿感觉好多了,也许是那块小小的方糖提供了足够的能量,她终于从沙地上站起来,拍掉粘在身上的沙粒。 但我知道,一开始就没要到的东西,拐个弯也不能从同一个人手中要到了。它不再是我想要的那个东西,它只是我对遗憾的执念,因为得不到而臆想着美化,得到后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她很少有能如此心平气和与散兵对话的时候。也许是知道他注定离开,虽然是敌人,但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战场上,那么这个敌人的属性也就无限弱化了。 面前只是个嘴巴很坏但性格却很老实的少年,又老又小的,不如让让他吧。 浅薄。神之心在手,散兵是根本听不进那些劝谏的,在他看来二百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她永远无法理解不被需要的人偶在追求何物。 因为她是个人,天生就有一颗心,这真叫人偶羡慕。 拥有神之心他就能成为神明,就能向制造他又遗弃他的那个魔神证明她犯了个错误。 看来你是一定要走了。二百叹了口气,虽然你很讨厌 斯卡拉姆齐的脸色又悄悄黑了一下。 虽然你很讨厌,她就跟没接收到他的不满一样继续道:而且你也很讨厌我 斯卡拉姆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二百没理他:你总归是个稻妻人。 出门在外多带几个备用零件保养好自己。她从小到大都极度厌恶送别这件事,可惜却总也避免不了,如果你在外面遇到无法越过的苦难,请一定记得传信告诉我,纵使远隔千山万水我也能想法子把你运回稻妻找个好地方埋了。 所以不用害怕流落他乡尸骨无存。 这是个很有稻妻特色也很可怕的临别赠语,散兵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是狗吗?嘴里就吐不出好话! 可是好听话能有什么用?它既不能阻止悲剧发生,也不能让事情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 二百睁开她那双为了自保而总是不得不眯着的异色眼睛,忧伤的看着即将远行的少年,沉默不语。 仿佛已经看到他在求而不得的苦楚中挣扎。 我要去须弥,我会成为那里的神明。如果你在稻妻混不下去,我可以允许你成为我的信徒。 他恶狠狠凶巴巴的一指头戳在她脑门儿上,别犯傻了,你不是巴尔泽布的对手。 这家伙对雷神的恨意都快挂在脸上了,要不然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这里得到宽宥? 但是他现在不希望她去做一只蠢兮兮的扑火飞蛾,毕竟新生的神明总会需要信徒,这只看上去还不算太笨,拍拍灰就能用。 第104章 异瞳少女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第97章 二百按照约定将散兵送到了荒海黑市,这地方鱼龙混杂,很适合不引人注目的悄悄离开。她认识的船老大并不仅限璃月一地,南来北往的买卖人谁不知道稻妻二百哥在道上的大名? 但是斯卡拉姆齐想要销声匿迹的离开,甚至得避开同为执行官的罗莎琳,那么这件事就得有些特别的操作手法。 稻妻人不是瞎子,他又生得那样好,就算穿执行官的行头掩盖也会因为太过华丽难免走露风声。二百与他身量相仿,当她取出女士给做的粉色和服粉色帷帽时这家伙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 喏,你先换上,等进了须弥再换回来。半年之内只要我不说,稻妻就没人知道你去哪儿了。她又从神之眼里摸出零零碎碎一堆东西一总打了个包裹粉粉嫩嫩的塞给他,不知道之前你从稻妻离开时有没有人送行,但是在我这儿,还是得讲究些。火折子、硝石、晕船药,零食和鱼干,你都带上。 斯卡拉姆齐: 怎么办?好想揍这家伙,但她也的确是难得怀抱善意为自己送行的人了。 此去须弥,最好的可能莫过于成功瞒天过海取代小吉祥草王再反手干掉多托雷那个变态,最坏的可能大约真就要变成一堆或可回收或不可回收的废料等着被人拉回稻妻找个地方埋掉。 人在这种时候总会变得软弱,被一些不必要的情绪所干扰。 少年脸上的颜色变得比璃月港的灯光还快,最后还是骂骂咧咧变成一位粉色小淑女。身穿黑色男式振袖的二百把刀取出来挂好,低头看看刀又抬头看看斯卡拉姆齐,动动嘴巴把脏话憋回去。 你能对一个初具人形略通人性的人偶妖怪做什么过高要求呢?虽然他乱动别人的东西但是他不吃人,这就已经胜过稻妻境内百分之百的海乱鬼了。 出门在外,不要扣扣搜搜的让人看不起。大气的二百哥甚至还送了他一袋摩拉,你确定就这么走不回愚人众了? 按照正常任务流程他应该赶回至冬而不是去什么鸟语花香的须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要提桶跑路拐了雷神的神之心后从容叛逃。 嗯?臭着脸跺小碎步的斯卡拉姆齐给了个白眼让她自行体会。 好吧 她把脸扭开,肩膀可疑的微微颤抖。 反正不可能是为了分别哭泣,散兵自己也知道他们两个彼此间并不存在这种深情厚谊。 非要有个定义的话大概是互相用力嘲笑对方的糗事,也会为对方的死讯感到遗憾,或者比遗憾再略深一点点的交情吧。 这样也好,这样就最好了。不要太亲厚,这样一来未来的某天他行经稻妻偶然看到一方无名墓碑时也不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明明没有心的,却尝透了有心人的苦,真不划算。 那,你要好好的,别死在外面。如果春天时你能回来,我就请你去乌有亭喝酒。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自己在稻妻各处置办下的隐形产业,俨然像只很会打洞藏粮的野兔。 该说的话说尽了,该走的路也到头了。上次二百来这里还是为了送枫原万叶远遁他乡逃亡,这次又要送走一个逃跑的家伙,不可避免的有些神色恹恹。 这是我的小姐妹儿,要去奥摩斯港找亲戚,那边儿已经有人等着接了。大佬你可要护住她,回头多介绍几头肥羊给你。 直接去须弥就不好蹭死兆星号了,再说人现在的位置也不能让斯卡拉姆齐知道。所以二百找了须弥的船老大,好在对方多少念了几分她当年帮须弥商人脱困的人情。 难得跑来一趟的须弥人将厚实壮观的胸肌拍得啪啪作响,当他试图挖稻妻墙角请二百考虑登船一块远航时粉嫩嫩的小姐妹儿撇了撇嘴。 我愚人众执行官都撬不动,你们这些浑身咖喱味儿的须弥人就更别想了。 你们运气好,正赶上马上开船,有什么需收拾的赶紧去吧。这一路上多带些细软肯定没错,只要别误了时间就行。 包裹刚才就已经备好了,二百把散兵拉到角落:路上也许会遇到不长眼的蠢货想占你便宜,悄悄一刀抹了扔海里完事儿,千万别闹起来 你觉得我会怕这些虫子一样的东西?散兵差点把粉嫩嫩的帷帽扔下来踩上两脚,真正的道上人士皱着眼睛鼻子嘴直挥手:不,我是怕你一怒之下把人全都嘎了然后自己划船去须弥。 别这么干,这船太大一个人划不动。 笨蛋!他转身就走,什么再次远离故土的微妙惆怅,全部统统都被海水冲得干干净净。 船开了,二百借助荒海的地脉锚点返回神樱大社。 这东西并不难用,八重神子教了一遍,斯卡拉姆齐又教了一遍,再笨也能学会。 等她绕到神社的客舍,八重神子马上就把仍在昏迷中的两个人扔给她照顾。 接下来你就留在神社里继续祓褉,闲着也是闲着,加油。 这祓褉前前后后少说也要十天时间,出门去捞旅行者一共也就用了一天,还剩下九天确实不好就这么早早溜回稻妻城。 哦,我从斯卡拉姆齐那儿偷了祟神怨念的解药,你看看能不能给他们用。她摸出小药瓶扔给狐狸小姐,八重神子几乎能想象出被顺了东西的人大概正在一边跺脚一边破口大骂。 看来国崩是真的遇到对手了,比下限的话留学生显然不是本土品种的一合之敌。 没问题,一人一粒,不用药三天能醒,用了药明天一早就能起身。 虽然这么说稍稍有些缺德,但身为柊二小姐的队友实在是轻松呐! 她摇头感叹着去书房给神里绫人回信,这么多人密谋的那件事,也该到拉开帷幕好戏开场的时候了。 服过药物后派蒙第一个醒来,她一睁开眼看到二百就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哇哇大哭兼道谢。原来二小姐和散兵讨价还价时她还保有意识,真真切切听到有人毫不犹豫选择要让自己平安无事。 一摩拉怎么了?一摩拉难道就不是钱吗!哪怕一摩拉也是岩王帝君的血,不许你们看不起它! 好了好了,说白了其实还是我连累了你被斯卡拉姆齐迁怒,还好八重宫司打发了他,他不会专门跑过来害你。 二百拍拍小精灵的后背,顺滑的摸出一只紫黑色小口袋,从里面抠出块方糖塞给派蒙。 别哭了,要不然等空醒过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派蒙含着糖块抽抽噎噎,顺滑的把很多问题都给忘到了脑后。 欸?这个糖,怎么会这么甜捏?稻妻的糖甜度好像没有这么高呀! 第二天一早狐狸小姐前来探望伤病员时旅行者恰到好处的睁开眼睛。那真的是非常恰到好处,旁人想这么演都不一定能抓住这个机会。总之这小子情绪价值拉满的当着八重神子的面儿醒过来,很让人有成就感。 一二三,三二一,啊啊她笑着逗弄金发少年,二百远远站着奉上同情的目光。 宫司大人越喜欢谁就越愿意逗谁,活了几百年的狐狸谁也分不清她嘴里的话是真是假,尤其这位姐姐无论本体还是人形都那样好看,谁也狠不下心凶她。 又有奇怪的知识流进大脑了呢! 我去厨房看看,两位慢慢谈。 旅行者活活躺了一整天,这会儿肯定饿了,再加上吃不饱的派蒙,总不能让伤员动手自己做饭吧,稻妻人还要不要脸面了? 她笑着欠身向八重神子行礼然后退下,金发少年的视线追着她的袖子一直看。 二百姑娘一直都是神里家的合作者,这会也是她和我一起去把你们捞回来的哦~ 八重神子转转眼睛,笑容逐渐缺德:哎呀呀,璃月的大英雄到了稻妻,稻妻无数的男孩子都要哭着咬手帕了呢。 派蒙背着手手歪头看她,空僵硬的移开视线尴尬咳嗽。 咬什么手帕?全都是找他送信的! 咳咳,先不说那些少年坐起身迫不及待想要说些愚人众在稻妻犯下的罪行,宫司大人却笑着看向派蒙:快去厨房帮我传个话,我突然想起来昨日晚间有人带着竹笋上山做供奉,让柊二小姐煮一道若竹煮来下粥。 啊?派蒙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飞进厨房找到二百,告诉她八重神子的要求。 八重宫司说要你煮一道若竹煮,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二百弯腰翻出剥去了笋衣的竹笋,先烧上水再回头切笋块,边切边和派蒙闲聊。 第105章 我手艺不行,做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没有亮点,反正就是熟了不糊,你们凑合着先吃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慢慢痊愈。 比起煮什么都很好吃的旅行者,她确实是只能做出些乏善可陈的,家家户户厨房里都能见到的东西。 哎呀!躺着就有东西吃他还挑什么!派蒙现在第二喜欢的就是二百,鉴于她是新朋友,自然只能嘴上委屈一下第一位的老朋友。 我看肯定是厨具和调料的问题,总之二百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谁说我们小派蒙就不护短啦? 第98章 躺在病床上有人守在左右一口一个恩公的照顾,这让打从进入稻妻心情就没怎么好过的旅行者受宠若惊。他只是在完成例行日常时偶然替她解决了一点点小麻烦,不管谁遇到那样的情景都会拔刀相助吧,当不得温柔的稻妻姑娘这般报答。 不管她今后遇到什么他都是愿意不远万里赶来的,就像璃月那位直呼其名便会听召前来的仙人。 宫司大人吃着油豆腐笑而不语。 柊二小姐也是个坏心的姑娘呀,她明明并不需要这少年的援手却拿捏着所谓的恩情借机靠近,本地品种就连心机上好像也比外面来的孩子更细一筹。 甚好、甚好! 休息了几日,我看你没什么大事儿了,跟我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她在这场豪赌中重码加注的时候。八重神子吃了山下送来的油豆腐,擦擦嘴就领着金发少年投身反雷电将军特训。 稻妻这地方风水许是有点问题,不管道上人士还是高洁神子,大家不约而同都很喜欢逗弄讨喜的异国金发勇士。为了让训练更有效率,八重神子专门安排二百作为气氛组抱着派蒙旁观。于是柊二小姐特意换上另一套粉粉嫩嫩的粉色和服,抱洋娃娃一样抱着可可爱爱小派蒙站在特训装置旁,眼巴巴盯着恩公被机关释放的雷光劈得焦头烂额。 空: 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单纯只是看也就算了,还要和派蒙一样时不时伴随各种情绪激烈的感叹词,可怜的旅行者脸红了又红,社死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这种施加了额外压力的特训确实如想象中那般效果显著,金发少年从一开始被劈得灰头土脸到最后能游刃有余的在饭桌上和二百聊起躲雷的心得体会进步可以用一日千里去形容。 每到这个时候异瞳姑娘都会专注的看着他,听他描述雷光炸现前的先兆,无论哪家少年被那样一双含着清泉似的异色眼睛崇拜的盯着都会忍不住挺起胸膛好让自己显得更加威武雄壮些,描述起她想知道的故事也会越发卖力,看上去简直就像喝醉了似的晕晕乎乎。 旅行者,真是个大好人啊! 十天时间匆匆流过,祓褉的仪式流程总算走完,柊家安排在鸣神岛的勘定奉行衙门派了车架来接二小姐下山。围绕车架的来者并非文吏属官,而是手持长枪的足轻以及腰悬长刀的武士。 这并不是个好信号,别说神樱大社上上下下的巫女,就连小派蒙也能嗅到不祥的味道。她慌慌张张飞去找到二百,却见她穿着那身粉粉嫩嫩的和服,满心期待全无防备的收拾行李。 二百,外面来接你的人看上去都好凶啊!哪有人押送犯人一样接自己的女儿回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精灵一把掀开广间前的轻纱比比划划,正在和她说话的空皱起眉头:要请八重神子来吗? 在这神樱大社中能庇护她的只有宫司大人了吧,勘定奉行总不至于骄横到连雷神眷属的脸面也扒下来扔地上踩。 恩公不必担忧,柔软的稻妻姑娘天真又善良,家主一定是担心我路上遇到危险才会专门派军队来保护车架。 她讲起上一次在白狐之野遇到刺客的意外,仿佛真是个情真意切信任养父的无辜女孩:家主在乎我呀,真好! 见过父亲亲手将女儿当做祭品献给邪神的事,空没有她那样的乐观,他也知道作为柊慎介的养女二小姐并没有直接了当拒绝他的资格。她若是敢拒绝养父,这话一旦传出去用不到明天稻妻城内将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你小心些,他真真切切的为她担心,到家了给我写信,让人送到冒险家协会就行。每隔一天,不,还是每天都写吧,若是隔天没有收到信我就去离岛寻你。 是呀是呀!这样好!派蒙攥紧小拳头。 稻妻姑娘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注定要离开继续旅行的少年有些不敢看她。她就像是深陷沼泽苦苦支撑等待好心人拯救的幼猫,你朝她喊一句游过来便救你,她就真的纵身一跃跳进可怕的泥淖。 举着轻小说的八重总编差点笑到摔滚在地上。 柊二小姐依依不舍告别恩公,在巫女们的簇拥下走出神社大门,步行走出鸟居步道就被武士一把推进车厢锁死。 二小姐,家主非常生气,希望您能在回到离岛前想清楚这半年鸣神岛的税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武士在车外冷冰冰的给了句提示,挥手示意车队前行,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运了个什么进入离岛。 二百放松肌肉被人推倒在车厢里,等到车轮滚滚而动才撑着胳膊起身靠在车厢上。 税收漏洞曝出来的正是时候,省得她自己绞尽脑汁想理由跑回离岛给反抗军开门没有手令任何人不得从离岛离开,恰好她手里凑齐了三个萝卜土豆章,盖完还能炖一锅杂煮。 至于柊慎介说的那些威胁笑话,二百都敢计划刺杀雷神了,还在乎他不疼不痒的威胁? 拉车的骏马迈开四条腿奔跑埋头西行,车队刚刚经过绀田村,另一支队伍从南面进入稻妻城。 大将,大公子遇刺的事令家主夜不能寐,还请您稍稍体谅一二。九条孝行的心腹拉着九条裟罗的缰绳,就差跪在地上抱着她的马腿了。 临阵换将,还是并没有犯过错误的大将,这事儿放在哪儿都得好好说道说道。如果真就只有一个养父长子意外身亡的借口恐怕海里的鱼也不会相信。 但九条裟罗到底还是认认真真做了交接,将一切军务事无巨细交托在来接手的人手中。那人她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是养父某个兄弟的子嗣,素来与大公子交好。 嗯,与大公子交好,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家主命我自前线返回必然有他的理由,身为军人听令便是,你何苦做此模样。她身上还穿着甲,星夜兼程赶回稻妻城着实辛苦,除非鸣神当面否则上下一趟马实在没有必要,但是在心腹看来这就多少有几分不把人往眼里放的意思。 不过一个被收养的孤女,略有几分膂力而已,竟这般倨傲。若是真叫她立下一星半点功劳,只怕整个稻妻城都放不下了。 家主的忌惮果然有道理,异族就是异族,再如何这羊肉也贴不到狗身上。 九条裟罗就是这样骑在马上,带着十二三亲兵回到阔别数月的家中。九条孝行顶着丧子的痛楚前来迎接这个次次都能力与他挽狂澜的养女,远远就见她从马上跳下来,一夜须发尽白的老者上前握紧她的手痛哭流涕。 吾儿受苦了啊!他哭得声情并茂,感动极了。 九条裟罗藏在靴子里的脚趾动了动,又动了动。 未能荡平贼寇,让家主失望了。她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站在九条孝行身后侍奉家主的属官家老们就跟信号灯似的交换了一圈眼神。 勘定奉行的痛哭也跟着停了一下,好在他年龄虽然大了演技还是很过关的,马上又给续上。 完成必备的礼仪流程后一众人等簇拥着家主和大小姐走进九条家的祖宅,漆黑油润的大门合上后早就看了许久的路人又找到了至少能嚼上一个月的新话题。 这是第二位九条大将了吧! 上一位的丧事才刚刚办完? 总不能再来一个刺客,真当九条家是吃干饭的吗! 也许不是刺客,说不定是变成刺客模样的大貉妖? 回到家中褪去甲胄,自幼随身伺候的侍女一拥而上,笑语盈盈围着大小姐,每个女孩都迫不及待告诉她家主对她有多么重视多么宠爱。就算她不在家每季也有新衣服送进衣柜,新的珠宝首饰,新的名刀宝弓,新的骏马,林林总总看得人眼睛都要花啦!要知道这可是大公子遇刺之后啊,家主心里大小姐的分量至少也能抵得上半个大公子了罢! 九条裟罗安静听她们说,每个人都有至少五分钟时间畅所欲言,等她们反反复复将那些好东西说到没什么可说了之后,她问了个问题:我进城时听说天守阁失火,可曾抓到应当为此负责之人? 第106章 叽叽喳喳的侍女们一下子就像失了音的鸟雀。 家主不喜欢听人谈论这件事呀,谁敢在祖宅里忤逆他的意思? 年轻女孩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最胆大的那个闪烁着眼神吞吞吐吐:也,也许只是意外?那几天稻妻城下了好大的雷雨呢。 事实是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那几日稻妻都没有下雨,落雷也不可能击中天守阁的屁股。但九条裟罗不知道这件事,她才刚刚回到稻妻城,面对的也只是一群整日都被关在后院里的年轻侍女。 第99章 大将自前线回归,整个稻妻城随之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热闹忙碌。九条裟罗既然能在神无冢岛把那些造反的贼人压着打,她肯定也能保护我们的吧! 据从前线回来的武士说,海祇岛上的刁民人均八个脑袋三条腿,身上长得不是胳膊全是章鱼腕足!还有逃回来的军需官说八酝岛上的活人都已经被反抗军吃完了,嘎吱嘎吱啃得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剩! 这样可怕还能是人吗?他们一定是来自深渊的怪物! 在这种人人亢奋谣言漫天的大环境下,九条裟罗就算想解释也没机会海祇岛的人和鸣神岛的人长得都一个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反抗军并不吃人,至少他们的粮草里不包含任何人体组织。八酝岛彻底荒芜不再有活人气息这件事倒是真的,但原本那些村民并没有被吃掉,他们只是迁走或是病死或是逃跑谁会缺心眼儿到待在两军交战之地过日子? 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他们自顾自的沉浸在臆想当中。 在祖宅里蹲到快要发霉,突然之间无所事事的九条裟罗想起她多了个新朋友的事,决定趁着还没有下雪的时候出门探望友人。 柊二小姐顶着大雨和落雷去九条阵屋探望,这份情谊着实难得。 勘定奉行折腾了一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给养女安排,让她不得不住在至冬使领馆愚人众说话行事总有几分惹人讨厌,二小姐被委派做为执行官随行翻译,她只能捏着鼻子勉强自己待在一群毛熊中间。 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九条裟罗拎了袋自己觉得还不错的零食,踩着有效提升海拔的木屐越过那条路走进民巷来到使领馆大门前。守门的两个愚人众正在和一个稻妻少年交涉,气氛不太友善,大概是因为双方只有通过激烈的比比划划才能勉强弄懂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 有趣的是那个少年居然是天领奉行麾下同心,一个很有名的侦探。 鹿野院平藏?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提着袋子走上前去,少年依照礼节鞠躬:裟罗小姐。 我来找柊二小姐,有些事情想问她。但这两位却告诉我她不在他皱着眉,表情相当严肃:他们说八重宫司发请柬请她去了神樱大社,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天未归。 一个年轻姑娘突然销声匿迹了十五天,难道不要赶紧上报衙门找人吗? 人已经不见十五天了,你们为何不向天领奉行报告!九条裟罗也皱起眉毛。她熟知神樱大社的习惯,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神社是不留外客居住的,更不必提一住就是十五天。 鹿野院平藏的表姐正是神社巫女,他对此同样心知肚明。也就是说柊二小姐确实去了神樱大社也确实在那里滞留了数日,但肯定不会留宿半个月之久,她离开神社后出事了。 他才刚刚从那堆陈年旧案里查出些端倪,重要人物就突然失踪,勘定奉行身上的嫌疑越来越重。 我们并不知道翻译小姐的去向。乔治耸耸肩膀,乔伊摊开手接着道:那天有个穿白衣服红裙子的女人前来告知。 她说小姐要留在神社参加宗教的什么活动来着?乔伊说到一半卡壳,无助的看向双胞胎兄弟,乔治努力发音:祓褉,她说神社的主祭要留下小姐十天时间完成一个名叫祓褉的宗教仪式。 你们也说了十天,现在已经又过去了五天!鹿野院平藏揉着额头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和这些满不在乎的至冬人继续交流:柊二小姐失踪了五天,就没有人担心她吗? 乔伊和乔治摆出同款无辜脸斯卡拉姆齐大人也失踪了五天呢,你说巧不巧有必要为柊二小姐担心吗?大人虽然脾气大心眼小外加喜怒无常,但他一向是个霸道独断的人,就连部下也只能自己打不允许别的执行官动,所以只要他不动手就没人能伤到那位小姐。 但是这话牵涉到执行官的行踪,他们不能向外人吐露,就只好傻乎乎的看着气鼓鼓的稻妻少年。两头毛茸茸的熊冲着你犯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在鹿野院平藏和九条裟罗眼里却成了十足十的挑衅。 我会先向巫女们核实情况,若有出入必来此地见教! 九条裟罗从不与人争口舌之利,她将装满零食的袋子甩给鹿野院平藏习惯性动作,亲兵跟在她身后也就起到个置物架的作用,真要打起来他们连个添头都不如。 少年抱着袋子一愣,黑羽闪过,传闻高傲无情的清冷少女已经走出巷口。她踩着高底木屐如履平地,眼见是有些急了。 柊二小姐究竟在哪里? 二百坐在门窗紧闭加反锁的室内打了个哈欠。 早睡晚起,一日三餐送到手边,这辈子就没这么悠闲过。 马车颠簸着把她带回离岛,从侧门进入柊府直送内室关禁闭。谁都知道二小姐在鸣神岛的主要工作是刺探愚人众的情报,税务衙门那里她只是个吉祥物,人从来都不去的。这样懂道理讲人情还不会不懂装懂指手画脚的上司谁不喜欢呐,大家简直爱死她了尤其出了问题时还能把锅甩到她头上。 柊慎介难道不知道养女纯纯做了一回替罪羊吗?他当然知道,但是对比起和他心意相通的心腹和属官,牺牲一个养女算不得什么。 勘定奉行总不能为了自己女儿就寒了下面人的心吧!锅肯定是有人要背的,推到下属身上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谁还给柊家卖命?只是一个收养来的女儿,苦一苦她背上骂名,他自会在别的地方补偿她。 比如说把她送给别人做侧室时多陪嫁些家人嫁妆,再加上一套位于鸣神岛的小宅子,也算对得起这孩子一年以来的辛苦工作。 所以辛辛苦苦摸了一年鱼的二小姐只是暂时失去了自由,并没有失去一日三餐。 二小姐这几日怎样,可有什么言行不逊的地方?既然想把这个已经年满十五过不了几个月就成人的女儿嫁掉,总得再了解一下她的脾性。柊家主是想借着嫁女拉拢部下的人心,不打算结仇,所以说起话也显得格外温情脉脉。 年老的仆妇眼下腰中肯道:二小姐性子是乖巧的,只是举止上少了几分调1教,颇有些不通礼数。其他倒也还好,别有一番天真可爱的味道。 柊慎介满意的点点头:我也很为难呢,若是略普通些的人家,那孩子必是嫁去做主母的,从此以后挺直腰杆抬头做人,我也算不负她母亲临终所托。若是太高的门第那就只能做个侧室甚至侍女,怕就怕她心气儿太盛,反而惹祸。 家下人哪里不懂他的意思,无非是做了初一又做了十五还不想被人拿捏坏了名声。 不如让二小姐自家拿主意?不管哪条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将来是好是歹总不能再转回头埋怨您拳拳慈父之心。仆妇们把头压得很低,在主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来来回回交换眼神。 家主必不可能让那丫头顺心遂意,还去社奉行府上?想都不要想!她能去的肯定是与神里家有仇的门户。 怀揣着隐秘的恶意,她们用一种狱卒看待死刑犯的态度宽容的对待二百,就等着她终于察觉到自己落入泥潭再也爬不起来的那一天。 二百根本没工夫计较仆妇们的态度,她忙着养精蓄锐数日子。 一天。 两天。 三天。 就连千里小姐也不知道二百就被关在自家宅子里,这半年来她先是自作主张将卖身契还给二百,又假借亲爹之名私自放了金发旅行者离开离岛潜入鸣神岛。 那个金毛在鸣神岛闯下弥天大祸后逃得无影无踪,勘定奉行生怕被人想起这里还有亲生女儿的事,忙忙将她关在院子里养着。 两位小姐只隔着几道院墙而已,各自蹲各自的禁闭。 兜兜转转忙了一年多,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二百抱着绒毯呼呼大睡。 看守她的仆妇们见她这样也只当是二小姐终于死了心决定听从家主安排,乐得清闲。为大小姐守门总能落到些好处,二小姐这边冷清得门上都结出蜘蛛网了,怎么想都不像是个能烧热的灶台。反正她也不可能打破墙壁逃出去,一天三餐按时送就是了,其他时候不如一起去打壶酒摸局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第107章 是夜,万籁俱寂,舒舒服服睡了一天的二小姐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异瞳中没有任何困意。她贴在门边静静听了半个多小时,荒芜的庭院中不但没有脚步声,而且也没有呼吸声。 先是刀影,然后是泼溅在窗台上的水,薄薄一层冰晶从无到有,涨开了本就有些变形的木框。 二百换了黑色男式振袖,披着暗红色罩衫和蓝色围巾,黑发散落在颈侧。 她轻轻一跃就翻出房间,关闭窗户重新反锁。 从后院到前门太远,她选择了更熟悉的路径。下人们聚在杂役院子里赌得热火朝天,没谁注意到二小姐直奔后山雷神像。 山崖下的乱石滩上,她曾经收藏澡盆船的地方,陆陆续续集结了数百人的队伍。 他们是来自海祈岛的反抗军。 第100章 我没来晚吧!少年打扮的二百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在反抗军大将五郎身边。 月光下背对着她的少年转过身,默默瞳孔地震。 这样的装束,这样的举止,这样的说话方式,她把自己活成了多摩的样子。 五郎只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古怪,倒还没想那么多:时间正好,我们也才刚刚集结队伍点清人数。 一百多个人听上去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实际上的视觉效果却是黑压压一大片。 我没别的要求,都把嘴闭紧,闭不紧折段树枝咬着。 她要做笔超越想像的生意将这一百多号反抗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稻妻内城。 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完全由她一个人完成,各环节自从百年前就开始准备,现下均安排妥当。如今只需要一个出色的刺客夤夜速行将长刀钉在稻妻的心脏上。 那颗心脏早已腐朽,它流淌着血、泪,还有稻妻人的哀嚎。 五郎转身看了眼从战场上幸存下来又自愿跟随他潜入的老兵们,一百多个人齐刷刷折树枝,咬紧,包括混在队伍里的枫原万叶。 每个人都知道这或许是场再也没有归途的战斗,但那又怎么样?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雷神的刀光能杀死他们,雷神授意的眼狩令锁国令也一样,结局都是死亡,过程只有痛苦和更加痛苦,举起叛旗并不是个难以做出的抉择。 好,神之眼持有者走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跟在后面打扫痕迹,不管遇到什么,不论任何人倒下,只要还活着还站着,你们的目标就是跟在我身后直取稻妻城! 这是场生死时速的较量,他们要赶在信号弹升起时抵达天守阁外。去早了难免与天领奉行的正规军短兵相接,去晚了就是自投罗网的业绩。此行不能从任何人类活动频繁的道路经过,剩下的选项要么遍布着过剩且有害的雷元素,要么就得从野兽巢穴和海乱鬼的营地之间杀出一条路。 为了保证全程信息绝对保密,甚至还要做些残忍的决定。 做好准备,所有人提振精神跟在那个少年身后赶路。来时他们已经折损了几个兄弟,海上的雷暴就像神明给予的赐福,蛮不讲理也不在乎会带来何种后果。它要落下就落下,压根儿不在乎穿越风暴的人会不会因此永沉海底。 提瓦特的夜空总是特别美丽,灿烂的银河高悬在所有人头顶,预示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成百上千前来一队又一队人类沐浴着这样的星光在大地上行走。走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有人走着走着倒下然后消失不见,也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汇入这条孱弱的溪流。 今夜穿越水泽与山林的这支队伍比之前所有队伍都要更加迅猛,它就像开过光的利刃,所过之处只要是刀锋所向的目标就会像冰雪遇到烈阳般被撕裂然后掩埋在夜色之中。 也许是饱餐一顿后横七竖八躺在营地里做梦的海乱鬼,也许是祭祀着神秘神明的丘丘人,也许是不小心把巢穴修得不是地方的野猪野鹿,都在这支队伍经过后彻底陷入雕像般的水面。 稻妻是个岛国,曾经有过相当一段时期先民们认为这里毗邻太阳的居所。它每天从海底深渊中结束沐浴后徐徐升空,傍晚前再缓缓落入海面回归原点,所以这个岛国是整个提瓦特大陆最先沐浴阳光的国家。 东方向的海平面上亮起曦光时,二百收刀归鞘。最后一个海乱鬼仰面躺在沙滩上,连营地也被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给占了去。 后队收拾干净,尸体堆进山洞,前队就地休息。昂贵奢侈的黑色绸缎吸了太多血液,沉甸甸的被海风一吹扬出浓重腥香味。 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夜的反抗军立刻散开听令行事。 这位空降的向导就像刀尖最锋利的那个点,大家翻来覆去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稻妻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高手。 她始终冲在最前方开路,就像撕裂夜空的流星,为反抗军队伍撕开了从离岛到鸣神岛的通道。 这一路可真不好走啊!有崎岖的山林也有危险的沼泽,还有涌动的海湾,他们居然就这么咬着树枝走过来了。沿途没有遇到一个海乱鬼和丘丘人以外的人形生物,也不必狠下心做些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事。 他们走在人的路上,并没有因为夜行而变成鬼怪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 充当先锋的前队已经挑过一回战利品,更结实的刀,更锐利的矛,或是三五十个摩拉,统统刮得干干净净。剩下都是归后队的,他们将海乱鬼的尸体扔进山洞,扔之前七手八脚将还能穿的衣服也给扒下来,不管不顾直接套在自己身上海祇岛物资匮乏到让人落泪的地步,就算有二百帮忙牵线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毕竟它是真的没有半尺适合种植的土地,完全仰赖进口,锁国令之下要不是至冬愚人众的别有用心以及异国商人顶风作案反抗军根本坚持不到现在,饿也饿死了。 二百只当没看见,她自己还吃过和泔水差不多的饭呢,并不认为死人身上的衣物活人就不能穿。穷成这幅荡气回肠的模样哪里还有挑剔的余地?眼下可是初冬季节,剧烈运动后这些人要是不穿上件衣服就躺在休息等到信号升起时很可能会有大半再也无法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几个火头军就着海乱鬼营地里的火堆煮了一大锅乱七八糟的糊糊,里面有未发酵的面饼、有几乎放干的饭团、附近山坡上没有毒的植物、槿瓜、从海乱鬼们身上搜出来的块根块茎,甚至还有些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绯樱绣球。营地里有晒干的肉块,考虑到这些浪人野蛮的食谱以及他们向来存疑的食物来源,这些肉块也被扔进山洞里去和那些尸体作伴。大家衷心希望这世上真有个独属亡者的国度,能让这些人在死后为自己生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给你,枫原万叶风雅的衣袖上同样沾满敌人的血渍,他把自己的碗重新洗了一遍,满满装上一碗热乎乎的食物递到二百面前:辛苦了。 紧紧抱着打刀闭目养神的少女睁开眼睛:所有人都吃过了?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他又把碗向前递过去。二百闻言将刀横放在膝头,接过碗略略吹了一下就往喉咙里灌。 不好吃,但能提供足够的能量,她不会拒绝。 万叶蹲下来等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浅浅叹了口气。文采风流的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确实如多摩所说的那样刀锋所指所向披靡,强到会让人怀疑年龄的地步。 二百几口吃完碗里的糊糊,擦擦嘴将碗筷还回去:你一直看着我,有事? 他垂下眼睛:没什么事。 不,还是有点事的,少年重新抬起眼睛看着女孩子此刻神情淡漠的异色瞳,待此间事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稻妻?多摩也会高兴吧,他本来就一直念叨着想要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多摩是真感叹过这个,虽然他感叹的完全是另一件事,但总归意思大差不差,不算他说假话。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考虑。二百随手折了根草梗塞进嘴里咬着:像吗? 如果一切顺利,她怕是没机会亲眼看到稻妻以外的世界了,不过可以有样学样把神之眼和多摩存身的打刀交给枫原小少爷带走。 就像历经千难万险回到起点的旅者,现在她心头有股异常的轻松与亢奋。 枫原万叶眼睛里的难过几乎快要流出来。 我后悔了,他抱着碗筷,我应该想法子留在稻妻陪着你、给你帮些忙,或者更强硬些伙同大姐头直接把你捆上船。 你打不过我。二百不以为意。 小少爷的刀法灵巧迅捷,一看便知家传渊源。但他是那种非常正的路子,更适合好友之间切磋,不是剑走偏锋狠下杀手的模样,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伙同别人把她捆上死兆星号。至于说留下更是胡话,枫原这个姓氏可比升斗小民的目标大太多了,天领奉行能跟个蛆一样追着他的影子纠缠不休。 第108章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没必要非得蹲在稻妻死磕。 是,她劝别人就这么劝,但换在自己身上便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万叶灰溜溜的溜去洗碗,好在和他并肩战斗过的火头军还给留了个锅底,少年愁眉苦脸灌了个水饱。 二百再次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又有人凑过来。她睁开眼一看,毛茸茸的小狗大将出现在面前。五郎也是一脸有话说不出的憋闷表情,蹲在她面前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张嘴:原来你有神之眼啊 我有神之眼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亢奋的神经让她拉满了攻击性,说话也变得格外不客气。 五郎把脸皱成包子: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来说声谢谢,他有些不好意思,频繁摇动的尾巴泄露了雀跃的心情:还有啊,你身手真好,比我见过的九条裟罗还要强。 二百直起身子:裟罗她是个耿直纯粹的将才,若论行军布阵我绝不如她,也不如你,我只能做一把刀。 她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基本没有考虑过跑去海祇岛跟着造反。留在稻妻城,留在至冬使领馆和勘定奉行府,在这里她的作用大过在战场上不疼不痒砍死几个小兵。 想要让雷神为她的无所作为付出代价,死几个小兵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评价前半句很中肯,后半句谁都能听出来只是恭维。五郎挠挠耳朵:珊瑚宫大人让我带话海祇岛永远敞开大门欢迎你。 就二百哥这手惊艳世人的刀术,稻妻诸岛根本就没有能拦得住她的人好吗! 第101章 一百二十个人从海祇岛出发,抵达离岛时还剩一百一十三个。等他们再从离岛到达鸣神岛,加上向导也只剩下一百零五人。 就算有二百领路一路上也总有人因为不慎跌下山崖,或是被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袭击。但行军队伍是不会因为失去任何一个人而停下的,进入最靠近天守阁的海乱鬼营地后五郎反反复复认真数了好几遍,这个到达率让他心花怒放。 别说是在完全不熟悉的客场深夜行军了,哪怕拉着反抗军队伍在名椎滩他也不能保证掉队的就这么几人。真实情况往往是从海祇岛出来时一百个人,成功抵达名椎滩且还保有战斗力的士兵能剩个十之六七就算统帅领军有方。 体力不支的,意外受伤的,开小差的,临战怯场的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悄悄溜得不见踪影,鉴于稻妻优秀的匹配制度,幕府军那边的逃兵率居然和反抗军达成了动态平衡。 你烂我也烂,大家一块烂。 反抗军好歹是为了自由与信念而战,幕府军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来到名椎滩并死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没有理由,无所谓荣誉,天领奉行下了命令,然后他们就来了。 下晌开始行动。二百靠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结结实实休息了一整个上午,这真不是她懈怠。一夜的急行军百十来号人从离岛直扑天守阁,走得全是人迹罕至的山路,体力消耗巨大。考虑到海祇岛那令人发愁的后勤补给,这些人的身体素质更是远远没有达到一个职业军人应有的水准。说难听些他们看上去就和刚从田间地头拉出来的农夫一样,有那么十几个人连武器都是现从沿途海乱鬼身上扒来的。 如果再不给予足够的休息时间,别说普通士兵,神之眼的持有者也扛不住造,接下来的战斗可以直接考虑投降后去住哪间牢房。 五郎和万叶一左一右蹲在她旁边,认真看二百在沙地上描画稻妻城的结构图。这座城池对两人来说都算不上陌生,但他们也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剖析过它。 这里是天领奉行衙门,这里是勘定奉行衙门,这里是社奉行衙门,这里,是一家官驿,很多进出稻妻送行的信使都会暂时落脚在这里。她用树枝圈出几个点,树枝下的地图虽然有几分简陋,但也足以能让人看懂方位与距离,这几个点都是能接纳反抗军藏身的地方。还有这里,至冬人的使领馆,不要去碰。 愚人众仅凭身高和体重就能全面压制稻妻的正规军,连正规军都不如的反抗军就别去碰这个瓷儿了。 枫原家的祖宅也可以藏人,那边地方还挺大的。万叶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家,二百点头然后摇头:你家机关太多,而且距离目标太远。黄昏前我们要切断稻妻城与外界的联系,并将这份包围的假象持续到夜间,往返不能花时间。 不过可以考虑战斗结束后在那里驻扎修整。 手上一共就这一百多个人,扒拉来扒拉去,五郎看看万叶:兄弟,你这份情谊我们领了,但是二百姑娘说得对,传递消息不方便。 木漏茶室和八重堂也要绕开。我的意见是同时动手攻陷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的衙门,社奉行那边由我带人过去意思一下就行了,自己人总要保一把虚晃一枪直扑官驿截断信道。 万一此战失手,也不能把所有人都陷进去。 我去天领奉行。枫原万叶出声领走任务,毕竟悬赏令上我还是挺值钱的,哪怕打不过也足以牵制住他们。 五郎同意他的想法:我去勘定奉行,我能管住不让他们去劫掠国库。 这确实是个问题,哪怕只有一个人溜进国库,这事儿就别想说清楚,只有他能做到令行禁止。 三奉行瘫痪,稻妻城的大户们只会闭门不出,再把信道断掉,城外幕府军根本来不及回援。小狗大将厚实的耳朵抖了抖,眯起眼睛。 二百很高兴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对,终末番准时在黄昏结束前放火烧山,住在城内的人不会知道反抗军其实只来了咱们这几个人。 幕府士兵相当于一份领死工资的工作,薪水不高不低,勉强能维持在饿不死一家两口的程度。但稻妻是个父母子女不轻易分居的社会,只养活两口人家里其他人怎么办?黄昏时分正是大家忙着开启兼职的时候,没人会为了随时可能跳票的下个月工资就放弃掉这个月的口粮。 都是打工的,谁也不会拿命打。 所以只消一点点刺激就足够了,足够让底层天领奉行士兵放下武器。 嘛稻妻自有国情在此。 随着讨论逐渐深入,每一个环节都逐渐变得明晰。不能说滴水不漏吧,至少可操作性和容错率都有了。 二百努力想了想,果然又想出些别的重要事项需要交代给枫原万叶:你去天领奉行,记得先把荒泷一斗从监牢里放出来,告诉他九条裟罗公开笑话他是个脑子有坑的大笨蛋。 九条裟罗当然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但荒泷一斗不知道,由他去拦住天领奉行的大将再适合不过柊二小姐一点也不想和九条小姐拔刀相向,打得过打不过都不想。 五郎看向柊二小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自己人反水才最可怕等等!不对!怎么人人看这位小姐都像是自己人? 商量已定时间来到午后二时,火头军又煮了一锅糊糊,咸得要死。缺乏蛋白质供给的情况下就只能拼命给士卒们喂盐了,至于说会不会对健康产生不良影响等大家能活到不良影响出现的年龄再说吧! 吃过很有可能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餐饭,众人整备军械,提振士气,二百挑了队伍里身形最瘦小,模样最猥琐的二十个人跟着自己。 社奉行明面上是没有军队的,无论被堵在衙门里的是奉行本人还是白鹭公主,二百哥一人一刀足以应对。至于说之后截杀信使之事,那个看的是谁能跑得更快。 三支小队划分出来后由各自领队告知行动目标,听到还要围攻社奉行衙门,一些士兵脸上的神色果然有几分勉强。 倒不是说神里绫人把妹妹祭出来就能产生出如此强大的国民号召力,而是在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的映衬下社奉行简直就是一朵又香又白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哪怕海祇岛的反抗军也知道社奉行到底还是个人,他们不愿意攻击。 你们只消跟着我去壮壮声势就行了,御三家里只有神里家置身事外连被人扔块泥巴的事儿都没有,瞎子都能闻出这里面的猫腻,你们想坑死社奉行就绕着他家走。 如果人手足够二百更希望直接撕掉三奉行中两位的籍账,这不是人不够吗!已经换做小打小闹攻击衙门了还要故意避开神里家,别说朝堂上的老狐狸,刚混进文吏属官队伍里的新手都得笑而不语。 士兵们被说服了,扛着刀提着枪把脸一横,还真有点要发狠的意思在里面。 下午四时,潜伏在稻妻城内的自己人前来传递消息。 二百,烟花店让我来告诉你,那枚烟花已经做好准备。还有就是愚人众的执行官进了天守阁来者赫然是荒泷派的二把手久岐忍,由于锁国令的缘故她在璃月的学业一度中断,这对于一个略有些强迫症的学霸来说根本不能原谅。 第109章 多谢,要你这个时候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二百拉住她的胳膊正色道:你现在回下城区,让荒泷派的人向花见坂的老板们递个消息,就说今天黄昏前勘定奉行衙门要突击检查各家账本,让他们赶紧关门躲回家去。 坚壁清野带来的不仅是补给困难,同时还有心理上的进一步压迫。反向操作过来被吓到的肯定不是反抗军,至于说上城区那些胆子柔软身段灵活的高门大户吓的不就是他们吗? 之所以不提前通知提前安排就没法保证秘密不被泄露,这样大的事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达到效果她一开始就没找不靠谱的人参与,就比如荒泷一斗这种无法掌控的存在,只有需要他发挥作用时才能放出来。 送走久岐忍,二百抬头看看太阳的角度。五郎和万叶老老实实摁住急躁的士兵,等待她给出动手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位于花见坂的小店老板们像是从空气中汲取到了某种预兆似的一家一户紧挨着关门谢客。这股风潮很快就席卷到位于上层区的体面商铺虽然传闻中勘定奉行只是要临时去查那些泥腿子的账,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税务官会不会突发奇想把他们也囊括其中。 搂草打兔子一向是勘定奉行府的作风,原定目标无法完成的话他们随时可能调转枪头采取备选方案。 偌大的稻妻城就像是突然摁下了静止键,成片成片的商业销声匿迹,街头小贩跑得无影无踪,就连闲来无事四处溜达的帮派成员也像是退潮后的沙蟹那样忙忙碌碌钻进泥沙消失不见。 一直等到下午五时,逢魔时刻开启,二百望着西边火烧一样的天空呼出一口气:动手! 第102章 战事一旦开启,策划之人就没什么能做的了。 二百领着二十个反抗军踩过空旷街道上散落的雷樱花瓣,直抵社奉行衙门。 神里绫人不在,神里绫华也不在,于是反抗军真就朝门口扔了许多石头和泥巴。伤得最重的是急急忙忙冲出来关门的老苍头,他跑得太急了,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伤到踝骨,二百亲眼看到自己这边好几个人伸出手把他拉起来又扔回去。 把别人工作场所的大门口弄得一团糟,二十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推举出个临时领头犹犹豫豫找向导讨主意。 少堆些干草,放把火咱们就走。二百能怎么办?堵着门放火已经是这些士兵的极限了,他们还没被战争异化成野兽,这是件好事。 于是二十个人儿戏般胡乱抢来些或青或黄的杂草,眼睁睁看着向导心狠手辣扔了根火折子上去,火很快着起来,这些人差点没反过去叫嚷着帮里面兀自叫嚷的属官灭火。 行了,咱们走,路线都背下来了吗?二百抽出腰间佩刀,这些反抗军的视线立刻转移到她身上,背,背下来了! 四人一组分五队,死守要道出口,但凡传信之人就地格杀。 一旦消息传到驻守在城外的天领奉行兵营之中,他们这一百多号人根本不够填的。 想想你们留在海祈岛的家人朋友,再想想自己曾经蒙受过的冤屈和不公。二百直指长野原烟花店的方向:看到那边了吗?烟花升起的时候,你们才能撤退。 是!这二十个反抗军士兵的声音变得特别大,他们孤军深入,早已没有退路。想要在死地里挣扎出一条活路,那些软弱的心思最好扔远些。 二十一人就地分做六个小队原地散开,二百独自冲向官驿。 后面的记忆里尽是一片血红,等她提着刀从官驿出来,一步一个黏腻的猩红色脚印笔直延伸向天守阁正门。 绚烂多彩的烟花在深蓝色夜空的映衬下格外璀璨,烟花易逝人情长存,希望当初花钱定下这枚烟花的人也能于冥冥之中共赏此番美景。 盛大的焰火仪式还在继续,抵达天守阁下方时这里的天领奉行士兵横七竖八倒着,情况最好的双手抱头瑟瑟发抖,武器杂乱无章散落一地。 五郎和万叶几乎与她同时赶到,小狗大将上前揪起其中一人的衣领喝问:说!谁干的! 谁干的并不重要,他只是确认面前究竟多了个敌人还是朋友。 雷打雷了士兵语无伦次,涎水顺着嘴角流了一下巴,打雷了嘿嘿嘿 五郎一惊,松手放开这个神智错乱的人,他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就好像身体里的骨头被去掉了一样。 被过度富集的雷元素力给压伤了。二百看了一眼,这种症状在八酝岛和神无冢都算不上罕见,出现在鸣神岛就更更不奇怪了。 毕竟能造成雷元素力过度富集的源头常年蹲在天守阁里。 五郎转身命令普通士兵后退,就算是有神之眼的人如果感觉到不适也不要勉强。三人汇集在一处继续前行,金发的旅行者蹒跚着脚步出现在檐角下。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派蒙焦虑的围着人飞来飞去转圈圈。 你没事吧!万叶显然与旅行者熟识,见到少年活着迈出天守阁的门槛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上一次的追赶不及遗憾至今,这回终于赶上了。 空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想要笑一下,至少让面前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要太过紧张。 他们瞪大了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 金发少年是个非常可爱、非常讨人喜欢的人,他安静的时候蜜金色的眼睛里总是荡漾着温和宽厚的软光,他要是活泼起来又总会吐出些出人意料的有趣言论。 他总是能注意到别人微小的情绪,并及时给予正面支持。 这样一个温柔体贴品德高尚的人,谁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从背后突袭? 不能,哪怕那一刀犹如山峦崩摧天河倒悬。 雷电将军的刀撕裂了空间,上一秒她人还在天守阁广间内俯视地上那滩黑色灰烬,下一秒便已精准无误斩向践踏了鸣神威严的外来者。 反应最快的是枫原万叶,风元素力的加持让他在那一瞬间闪现般突入将军刀下。 金戈铿锵声中她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无想的一刀,至高无上的一刀,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阻拦在攻击范围之外。 起风了。 青色的元素力打着转盘旋,淡淡的雷光闪了一下,冰冷的味道缓缓渗透,无声无息就像个躲藏在影子里的刺客。 鸣神才是全稻妻最出色勇猛的武士,一刀未能建功,她并没有迟疑不决。只是刹那的怔愣,很快她反手又斩一刀,将枫原万叶逼出他的元素力范围。 跟我上!五郎振臂一呼,士气大振的反抗军蜂拥而上。 旅行者突然反应过来,他做了件奇怪的事转身挥剑直指鸣神,和他同时采取行动的还有默默潜入风元素力场内的二百。 那是振寒光闪烁的好刀,刀身比普通打刀厚重了几分,姿态也更直。它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自太阳西沉的方向冲出,角度极其刁钻。 具体能有多刁钻? 你能看到它,你也能意识到它的存在以及它的目的,但就是来不及阻止。 哪怕你是鸣神,或者鸣神打造的人偶。 天黑得很快,这不正常。 提瓦特的天空,每夜都有灿烂银河转过头顶。这里却是漆黑的,就像光也无法逃出的黑色空洞。破败但仍旧高大的鸟居破土而出,脚下是稻妻最为殊胜尊贵的三重巴之雷纹。 那是将军的徽记,神明的徽记。 神樱树下捧着轻小说的宫司大人说过,想要谒见到真正的雷神,只有一种可能。 落樱漂浮在盛满清酒的朱漆酒盏中,她一手书一手酒,好不逍遥自在。 我有个故事,你想听吗?想听就再去端些油豆腐来。 旅行者尚未醒来的时候,神子讲了一个神明和两个人偶的古老故事。 鸟居显露出完整的形态,烙印着鸣神徽记的圆形平台上,一个紫衣紫发的女人跌迦而坐。 旅行者惊慌失措看着被一块带进特殊空间的二百,甚至忽略了她手中那振寒涧般的刀。 事情发生的太快,人脑总会下意识忽略掉那些不会对自身生存造成威胁的细节,转而精准记忆一些有可能造成威胁的端倪。 他忘记了那振刀就在不久之前穿透过鸣神的躯壳。 怎么办,你,你怎么进来了? 他差点趴倒在地寻找能把她送出去的缝隙,二百觉得自己应该有在朝他微笑:恩公不必忧心,我这边另有一笔要与雷神计较的账目,现下且先不搅扰恩公的正经事。 空像是梗了好大一口气咽不下去似的,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唯有取胜才能同时保住两个人的性命。 第110章 又是你紫衣紫发的女子松开指印徐徐落地,睁开紫色的眼睛看向一而再再而三搅扰她静思冥想的变数。 两个? 变数变多了。 她看向握紧无锋剑挡在前面的金发少年,顺势再看看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啊? 但她毕竟是个武人,连肠子都直挺挺只有一根的武人,所以一切的疑惑都放在战斗结束后再去解决吧,一切的恩怨也只能在刀锋与剑刃下分晓。 八重神子提供的反雷神训练装置确实模拟了雷神的一些战斗习惯,但它只是个装置,并非雷神本人。 金发少年机敏躲过一次又一次落雷,岩元素与风元素萦绕在他周身为他提供庇护。 风之神和岩之神是七神中最为古老的两位,再加上须弥的智慧之神,这三位一定是提瓦特大陆上道理懂得最多的证明了吧。 二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突然想起三位并不会与自己产生交集的神明,他们离得太远,她也从不曾供奉祭祀亦或是向他们祷告过。 但她就是想要叛逆这一下,当着雷神的面念叨念叨别的神明,刺激。 空喘着粗气拉开自己与对手之间的距离,他之前已经与女士鏖战了一场,坚持到现在体力已然告罄,全靠毅力苦苦支撑。雷神再次举起她的刀,紫色的刀爆发出惊人的闪光,就像霹雳撕裂天幕。 但是这一刀,再一次被人挡住不得寸进。冷冰冰的刀锋抵住了雷鸣,凡铁战胜了神明的锋刃。 细胳膊细腿,个子也矮墩墩的稻妻姑娘收起她所有的绵软与温柔,那些矫揉造作的伪装在雷光下就像黏土外壳层层剥落,露出藏在内里的心。 她好像想要说话,但又什么都没说。元素力被神明压制不能使用,冰晶破溃,血色溅了出来。 ! 空记得自己发出了呼喊的声音,但他不知道二百的名字,所以那大概就只是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拟声词。 一口一个恩公,传闻中身娇体弱、不谙武艺、心机颇深的异瞳少女仅凭一人一刀便缠住了稻妻最强战力。 她几乎贴在雷神身上似的与她白刃相拼。 这考验的并不只是武艺。韧性、勇气、忍耐以及绝对的冷静,叠加在一起才能让她像台不会出错的机械那样将大脑给出的每一条指令都完美执行。 但人终究只是人,她也会累,伤口会痛,血液流失后会变得虚弱。面对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最终她选择了代价最大但也是最小的策略。 雷光停顿了,元素力恢复了,金发少年猛得大喘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屏息得太久,几乎快要缺氧。 异瞳的稻妻姑娘挥刀放开守势,如此显眼的破绽她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那曾经劈开山海的长刀自前胸穿透从后背透出,被人类身上硬度仅次于颅骨和牙齿的肋骨给卡住了。 她抬起头,向雷神露出一个沾满鲜血的笑容。 抓到你了。 那振由凡铁打造,融合了一个凡人的骨灰,由被遗弃的人偶所打造的刀狠狠钉在心脏上。那是神明的心脏,稻妻的心脏,全世界最为殊胜尊贵的心脏。 第103章 一个凡人的力量能有多大? 没有多大。 跑不过花豹,跳不过野猫,寿不过百年甚至背不动与自己等重的物体。 但是当他们下定某种决心,山海可填平。 你们赢了。 她当然可以用手中足以斩断岛屿的刀将瘦巴巴矮墩墩的少女腰斩,但是这样做没有意义。 就算这孩子永远留在一心净土,难道就可以掩盖这一场的一败涂地了吗?不能。神明的意志输给了凡人的意志,永恒的意志输给了刹那的闪光。 不止一个人类向他们的神明举起手中的刀和反抗的旗,恍然回首,巴尔泽布发现曾经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影已经淡到几乎看不清楚。 可她还记得那些人,他们就追随在她身后,纵使被兽境中的犬型魔兽踩成肉泥也不曾退缩。五百年前的稻妻人和五百年后的稻妻人,破釜沉舟的战意并没有发生改变,可是他们刀锋所指的对手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哪怕是最荒诞不羁的梦里她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被人讨伐的目标。 你们的意志胜过了我的意志,说出你们的来意。 巴尔泽布本想松手挥散雷元素凝聚出的武器,可那样一来被长刀穿透的女孩很快就会死。她顿了一下,只是松开刀柄让空接住她倒向地面的身体。但是二百却没有放过她,哪怕下一刻身坠黄泉,她的手也死死握着她的刀。 我只是想让你听听稻妻子民的愿望与心声空支撑着站在二百身后,他的意思非常明显这不就有个现成的稻妻子民吗? 是的,自诞生起至今,这是唯一一个将武器刺入她要害的对手,值得尊重。 她没有心,她的心已经连同天理赐予的神之心一起交给八重神子保管,这一刀只能使她受伤,并不致命。 你有什么要求。 胸口的疼痛是种非常稀罕的感受,和姊妹陨落时的痛楚完全不同,和乍闻友人身亡时也不一样。那是一种单纯的疼痛,除了让她知晓生命遭遇威胁外并没有复杂的内涵。 如果想让我死,那是不可以的。鸣神坦然的陈述事实,我不能死在大地之上,否则稻妻全境都会被无序散溢的雷元素摧毁殆尽。魔神怨念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不管那死去的魔神生前如何爱惜子民,待祂死后怨念也会毒死一切生物。 二百还在坚持,她只是个人,与神明鏖战几乎耗尽所有心力。眼前尽是大片大片粘稠流淌的红色,耳边传来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模模糊糊听到了愿望和要求,虚着眼中神光挤出最后的力气:我要你,从此以后神明的归神明,人类的归人类。 不要再有人借神命之名将同类当做可以榨油的薪柴了。 天守阁。 众目睽睽之下将军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到勘定奉行的养女二百姑娘,一刀捅穿了稻妻的神明。 别说那些趴在地上不敢与鸣神对视的天领奉行士兵,就连敢把反造到神明眼皮子底下的反抗军们也脚下发软。 老天爷!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璃月人怎么这么会总结俗语呢?谁能想到看上去吹阵风就能倒、脸上写满我好柔弱的柊二小姐骨子里能如此决绝! 诡异的卡顿很快恢复,旅行者先恢复过来。他就像是提前就知道些什么似的扔开手里的无锋剑,及时接住胸口突然涌出血渍的异瞳少女。 救命!甜甜花酿鸡塞不进去! 及时赶来的是社奉行,他同时还带来了一只垂着尾巴的貉。 大御所大人,臣等来迟,还请您宽恕! 也不知道托马每天要给神里家主洗多少条白裤子,空撑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二百回头看向雷电将军,那承载着雷神意识的神造人偶。 她卡卡的,像个遇到bug后不知所措的机关。不过很快那种顿卡就消失了,巴尔泽布接手了她为自己打造的永恒躯壳:带下去救活。 她指得自然是二百。 只要人还没死,救活不是件难事。神里绫人放下早柚让她和空挪到一旁去救人,自己继续低头愧疚请罪:臣无能,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府被愤怒的民众包围,其中诸事臣无法裁断。 不干人事儿的家伙,活! 反抗军队伍里冒出特别突兀的一声,虽然很快就被同伴捂住嘴巴,但活该这两个字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社奉行看上去更加愧疚了,他摘下佩刀横放,额头点地行了个大礼:臣等愧对大御所大人教诲! 眼看二百呼吸趋向稳定,空忙里偷闲瞄了他一眼。 噫!好茶!好茶! 完全没有在政治分支上点亮哪怕半个技能点的鸣神动动手指,想起十分钟前自己允诺过的事: 三奉行之事且先将人都劝开,待厘清原委后必要向所有稻妻子民有所交代。她选择把工作一股脑全推给最后一个还能用的部下:劝解之事交给你,另外召八重神子入天守阁。 说完转身就跑了,扔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说来着? 空: 见识过温迪的君主离线式和钟离的大家长式尘世执政,影这种自机代打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要不是在座都打不过她,别说她只是魔神了,就算是天理也得被揍开线。 第111章 方才雷神已经接受了二百姑娘的劝谏,所以他绞尽脑汁思考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五郎压根没听他说完,抬胳膊一挥:兄弟们撤! 连带着枫原万叶,乌央乌央一片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海祇岛造反的诉求一开始就是取消眼狩令与锁国令,见识过雷神只挥出了一半的无想的一刀后小狗大将果断改变策略不行咱还是抱二小姐的大腿吧。她本来就是金主加股东之一,这回下血本连命都压上来了,总不可能坐视生意赔本。 雷神离开后才从台阶上起身的神里绫人看着满地悄悄睁开眼睛四下里偷瞄的天领奉行士兵: 摊上这样的老板,何愁文件不够看? 劳烦你先将二小姐送去木漏茶室,舍妹正在安抚惊慌失措的民众,我得去劝走荒泷兄弟好让九条裟罗小姐腾出手收拢散乱的天领奉行士兵以避免更大的祸患。至于说勘定奉行和至冬人该如何处理,不如等柊二小姐醒来再议。 这事儿确实着急,空抱起二百,派蒙和早柚围在两侧,一行人匆忙赶往茶室。 托马留守茶室接应各处伤员,金发少年抱着浑身是血的柊二小姐冲进来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快些!这边!青年声音都有些抖了,早柚跟在后面垂头丧气的埋怨:都说她只是因为脱力才现在还没醒啦,你要相信要的技术。 金发家政官: 终末番的最佳辅助找了个角落窝进去,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不是重症不要喊我哦 为了凑元素爆发而攒能量也很辛苦呐! 隔天中午二百才睁开眼睛。 你想要什么?派蒙比空更早发现她自己撑着胳膊起身默默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二百愣了一下,眨眨眼睛靠回去,然后慢慢摇头。 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鸣神正在慢慢偿付她积攒了许久的代价,那一刀只是利息,从此以后全稻妻的人都会知道鸣神并非不可战胜。她只要退了这一步,今后也只能一直退下去,直到最后彻底退回神明的领域。 派蒙帮忙把水送到她手上,二百迷迷糊糊伸手揉揉她的脸:也不疼啊? 当然不会疼,你又没怎么用力气,再说了这是我的脸。小精灵抱着脸颊搓搓,飞到门边去喊接了冒险家协会委托来帮忙的旅行者:她醒了哦!八重神子交代的事,还是由你转告吧。 这消息不好也不坏,但又有可能影响到伤员的心情,派蒙揉着脸把空拽进单独的病房,金发少年挠挠后脑勺又抠抠脸颊。 那个他犹豫了一会儿,仔细看看二百的气色,觉得她大概能承受住接下来的打击才道:柊慎介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给了鸣神两,额,一刀,他公开宣布要和你解除父女关系。 那家伙蹲在天守阁下的大牢里还能记起这层关系,不得不说求生欲拉到了上限。 二百像是没听懂一样迷糊了一会儿,喜悦升腾的速度比派蒙偷吃零食的速度还快:是吗?天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儿! 她之前还愁过万一柊慎介死活拽着自己不撒手该怎么办,事情居然这么轻易就解决掉了。如果换了二百那必然是携家带口都要贴上去、坑不死也要恶心死暗搓搓害了自己的人。柊家主的怂,终究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来他是知道鸣神的厉害的,生怕被牵连着加重刑罚。可是他既然明知此事却还要将国库当作私库将国人当做私奴,不得不说又是一种别样的胆大包天。 母亲把她抵做二百摩拉卖进勘定奉行府,这笔账到今天终于彻底结清了。 第104章 空一句话还没说完,见二百对坏消息接受程度良好,他也跟着高兴起来:八重神子让我提醒你下周开始记得去八重堂上班。 坐在床上正打算喝水的人:噗!咳咳咳咳咳! 我到现在也只是认识字的程度呐!二百心里明白这是八重宫司给予的庇护,否则她现在就该收拾东西跑路。 啊,这金发少年一笑两只眼睛齐齐弯作峨眉月:那不是刚好可以公款看小说? 派蒙捂住嘴小小声:不要说出来啦!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声音超大,派蒙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冷不丁开了个玩笑,只有自己傻乎乎跳进去,气得挥舞小拳头跺脚:你这个家伙! 笑了一会儿空抱着一心报复的小精灵向二百道别:你好好养伤,我这段日子还会留在稻妻,只是海祇岛的巫女来信希望我能去帮些忙,所以不在鸣神岛。 好歹他也是冒险家协会的资深专家,总不能满足于每天四个跑腿任务就算了。妹妹的消息隐藏在提瓦特大陆各个边角,她的失踪既然另有隐情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说什么。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自认倒霉的拖着无锋剑上天入地去找她。 旅程的终点在哪里呢?二百不再刻意喊他恩公,宽厚的少年已然反应过来她之前那番做作的原因。不过他选择淡化它,也不主动提及,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空抬头看看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星辰,也许是深渊 旅程结束后你还会回来吗?不是作为过客,而是停留在稻妻、或者提瓦特大陆上随便哪个国家她仿佛沾着露水一般的柔软视线看得少年立刻把头低下去:不,不知道。 这一刻他只觉头上的压力简直比面对雷神时还要沉重,很有种气都喘不过来的怂包相。 异瞳姑娘的目光也渐渐低下去,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啊,您是异国勇敢的旅行者呀,就像一阵偶然吹过岛国的风,是我强求了。 她抿起嘴角,笑容里充满淡淡忧郁:不管将来您去了哪里,我都会认真等待您的捷报。愿您的未来一片坦途,愿您的愿望尽皆实现,愿您的大名被所有人称颂。 不喜欢送别,却总是在送别。 旅行者: 如坐针毡,完完全全的如坐针毡。现在他不仅仅是好像坐在针垫上,室内室外明里暗里那些眼神也变得跟针刺一样。 那,那什么,他别别扭扭挠乱脑后金发:如果有节日我还是回来凑热闹的,又不是出门去送死 呸呸呸!派蒙大声吐了好几下,不吉利!快点和我一起呸几声! 哦!他傻乎乎的和向导一起呸了四五声,派蒙看上去满意极了。 她叉着腰表情很是郑重:说出来的话也是有讲究哒!话本里有好多反面案例,咱们也要吸取教训才行。 是是是是。空连声应答,起身给二百重新添了热水又坐下。那些让人身上长刺的视线移开了不少,他又别扭了一下,凑近些压低声音问:我可以写信给你呀,画片、信、还有各地特产,都可以交给冒险家协会传递。旅行本身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如果不是稻妻少不了你,我肯定要邀请你一起去冒险。嗯,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能收到信的那种。冒险家协会会把我的信交给你,别忘了回信好吗? 不是代号,也不是潦草敷衍的简称,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二百侧过眼睛盯着他看,直把金发少年看得几乎冒出冷汗才移开视线,琉璃光。 我的名字叫琉璃光,稻妻有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但是冒险家协会的话,他们熟知的琉璃光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那一个琉璃光,在天领奉行悬赏单上的金额比枫原万叶还要高。 因为眼睛天生异色就像璃月出产的琉璃晶砂,所以父亲选了琉璃两个字。母亲说只叫琉璃显得太脆弱了些,于是又加了个光字。 她扭开脸,耳朵有点红。 哦哦,好,好的。空看了眼躲在门外的托马,后者举起手里的病号餐表示自己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个意外。 我先回冒险家协会交任务。少年从凳子上跳起来,回见琉璃光。 二百没理他,抬手挥了一下作为回应,金毛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吃饭吃饭,那个托马把陶锅放在窗边长桌上,拐回来拎着空坐过的那个凳子坐下。 气色看上去不错。他裂开嘴一笑,开门见山说出来意:我家大小姐邀请您得空小聚,这回是真的小聚。 第112章 说完他盛了碗粥放在二百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提着锅去下一个病房。 万叶说他抽空会过来看望你,不过他现在得先照顾好住在枫原老宅里的海祇岛访客们。走到门边他转身说了这么一句,视线落在压在枕头下的那振刀上,这刀不错。 不止他好奇,所有人都好奇。枫原万叶那把璃月来的吃虎鱼刀已经被大家堵住看了一个遍,也就二百是个姑娘没人敢造次,不然她也跑不了。 异瞳姑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是多摩。 托马手里的陶锅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跳着脚来来回回将砸碎的陶片和米粥打扫干净,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后交代厨房重新再熬一锅,金发青年这才一脸惊惧的重新回到凳子上:怎么,怎么会这样? 多摩是谁他当然知晓,万万没想到这伙计居然、居然被人给铸进刀里去了。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谁干的! 是我一时大意没看好。二百背了这个锅,她不认为托马是散兵的对手。 托马的眼神明显不信,不过只要他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二百也就权且当自己没看懂。 话题到此为止,他没话说二百有话说:神里大人可还忙得过来? 那当然是忙不过来的,至少勘定奉行的烂摊子现在无人能管。按照稻妻的习俗柊慎介进去了柊家一应大事小情包括他的政治遗产都应该由继承人接过去继续干,可他唯一的继承人柊千里对此一窍不通,生嫩得用不完一眼就能看到底。至于说能指望得上的柊二小姐又被他公开宣布断绝父女关系给逐出家门了。 神里绫人就是生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二百姑娘,天守阁来人传话,大御所大人说要见您。梢站在外面敲响拉门。她也不想来回传这种话,但那是鸣神的信使,木漏茶室能拦得住任何人唯独不能拦这位。 对话被打断,室内静了几秒。 托马皱眉:现在吗?她才刚醒没多久。 饭都没吃进嘴里,要不要这么着急? 信使也觉得尴尬,鸣神干巴巴一句我要见她,请她来见我,底下人只能厚着脸皮跑断腿。 嗯,我这就起身。异瞳姑娘摇摇晃晃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托马扶了她一下才从房间里走出去拉上门,有需要就喊人。 她总不能穿着寝衣去见鸣神吧,女孩子换衣服性别不同的人理应主动腾出空间。 等待的过程中托马去厨房要了一杯糖盐水来,眼见二百穿了黑色男式振袖还配着刀,他把水递过去:喝完再走,不差这几分钟。 多谢。失血让二百的气色变得有些淡,整个人看上去苍白而凌厉,出发吧。 信使站在檐廊下等候,梢领了此行目标任务出现时他结结实实鞠了九十度行礼:辛苦小姐,请您随我来。 这回她是作为客人被请进天守阁,鸣神站在广间看着地上的灰烬发呆。 大御所大人,您要见的小姐到了。信使和侍从自打迈过门槛就没有将头抬起来过,就算明知二百是行刺了神明的刺客也碍于命令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敬。 于是二百就这么穿着不伦不类的男式服装带着刀走进稻妻至高无上的所在。 听说您要见我。她不觉得自己和雷神有什么可谈的,神明离人子越远才越能获得人子的顶礼膜拜,离得进了难免被人看到浑身上下尽是小毛病。 巴尔泽布回应的有些慢,她抬起头:有人告诉我你与至冬人交好。 且不论说这话的人究竟何种心思,二百是不打算让在座所有人心里痛快的。她挑眉轻松道:没错,使领馆厨房的饭菜很好,不会饿死人。 侍从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雷神卡了一下,很老实的点点头:我很抱歉。 别,您不需要向我道歉,毕竟我还没被饿死,但我希望您向我的刀道歉。 她解下那振打刀双手举过头顶:他曾经以性命做赌想要向您进言,很可惜,和平的诤谏失败了,我们只能考虑流血的路。 鸣神看着它,此时此刻它更像是无数理想主义者的缩影,过去那些人跟在她身后征讨四方,如今他们对她挥刃相向。 她终于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很抱歉。 第105章 对不起,我很抱歉。鸣神低下头,很快又在两侧侍从的颤抖中抬起眼睛:但神明是不能有错的,如果神明犯下错误 神明犯下错误一样要付出代价!二百斩钉截铁打断她,看也不看表情千变万化从惊恐变得愤怒的侍从们:我、我们,就是你的代价,你应付的业障! 我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凡人琉璃色的异瞳与神明紫色的眼睛对撞,没有谁退让。 那振刀刺破胸腔的时候,巴尔泽布看到这个普通女孩破釜沉舟的意志,今天它又一次闪着光重现。 如果你再次把手伸出神明的领域,人类也将做好准备让提瓦特七神只剩下六个。她的眼神告诉雷神,神明与人类之间当有一条分界,若是神明大人对这个概念有些模糊,人类也能略微懂些真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稻妻子民在神之眼中寄托的愿望十之八九与神明本身无关,大概这就是她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真相。 侍从们互相搀扶着软倒在地,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杂役出身的女孩骨头能硬到雷神也会被扎破手的地步。 不过二百还是懂得得了好处不卖乖这个道理,马上换了张笑脸哄那满身失落的直肠子神明:人类的归人类,又不是说我们就不尊敬不喜欢您了。若是神明之间征战攻伐,您一句话的事儿,稻妻人责无旁贷。但三奉行以神命治国是真的不行,就算您不用批文件,不错眼的盯着他们也受不了不是吗! 不管那么多闲事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息?想怎么冥想就怎么冥想,想怎么静思就怎么静思,缺了谁的也不能缺了您的。哎呀~我的神明多厉害呀,拳打须弥脚踏蒙德,还会造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偶呐呐,大御所大人? 她是会哄人的,娇滴滴软绵绵,能硬刚也能软款,细声细气时声音甜得能挤出蜜。 我、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不会反复。愿赌服输,谁叫我输了半招上一个这么黏黏糊糊哄巴尔泽布的还是狐斋宫,事实证明有的人吃这一套能吃上好几百年。 雷神点完头后疑惑的上下看看二百:你家里果真没有狐妖血脉吗? 不是她说,换个神明恐怕也扛不住子民这么哼哼唧唧的吧! 托您的福我全家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有没有狐妖血脉我也不知道。 二百一句话结束话题:八重神子要我去她的八重堂打工,今后您有事找我就让人去那里找。 今日只为给多摩讨公道,既然目的达成她也不想在天守阁内久留。 你去吧,啊对了!巴尔泽布想起自己一开始打算说但没说完的事,劳你把这位愚人众执行官送回去,另外今后与至冬有关的事也都全权交给你处理。 二百: 是【女士】吗? 怪不得她一上来就提什么与至冬人交好的事,感情鸣神她是个不怎么能听得懂言外之意的神这和传说中温柔慈爱善解人意的形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传言害人! 侍从们一直放着那滩灰烬不敢清理,愚人众要求进入天守阁的请求也一直没有得到允许,但事情总得解决,大家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可以成为中间桥梁的那位。 半小时后二百捧着颇有古韵的檀木盒走出天守阁,直奔至冬使领馆。 【女士】和【散兵】还不一样,前者是领有正式任命的外交使节,后者更像是隐藏着专司下黑手的备用。哪怕散兵席位更靠前,雷神一怒劈了散兵都没有劈了女士闯得祸大,随意击杀外交官,这是开启战争的节奏。 提出建议的人料定了二百不会不管,如果她能坐视至冬赶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与稻妻开战,那么一开始她也不会向雷神亮出反抗的刀刃。 离开天守阁前二百只有一个要求她要求由九条裟罗重新接管幕府军,尽快结束与海祇岛方面的战斗,转而备战至冬。 打得过打不过另算,至少要做出个拼命发狠的样子才行。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同样得不到,可见必要时暴力总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手段。 第113章 有至冬的压力在侧,力保九条家的声音小了很多,至于柊家一团烂账没人想去当这个平账仙人。 三奉行里倒了两个,那些曾经被打压的有志之士纷纷走出书斋蚕食鸣神一步步让渡出来的权力,这不是一个人就能摆平的事,也不能全由一个人摆平好不容易才请神明回去她自己的领域,又塑造出一个神化了的人,这反不就白造了吗! 眼下二百暂且顾不上那些,她得先将热锅蚂蚁一样的至冬人安抚住。 异瞳少女出现在使领馆门前时,乱糟糟的愚人众就像被摁下了暂停键的唱片机。他们盯着她手中雕工精湛的木盒,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我把罗莎琳女士带回来了。时至今日二百也没有张嘴对任何一个人说过散兵的去向,在愚人众的登记系统中他已经被标上红色视为高危,而【女士】则是灰色,殉职。 她认识或不认识的至冬人全都抿紧了嘴,他们自动分列成两排,火铳兵鸣枪示意。 愚人众们小小举行了一个哀悼仪式,在其他国家的国土上,高傲的执行官重归尘土。 多谢,小姐卡拉马佐夫沉沉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快动身将【女士】大人送回至冬,乔伊和乔治留下等待后续的使节前来处理剩余问题。 他摘下帽子低低头,二百明白这是他的好意。乔伊与乔治总喜欢找她玩,关系比较亲近,这两人不会在新来的执行官面前说她的坏话。 节哀,当时天守阁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问鸣神或是旅行者,前者不一定能拨出空,后者的话找冒险家协会花笔钱就能得到详细报告。 她向来以好意回报好意。 不用出门餐风露宿就能拿到任务金,又不是什么违背原则的行为,想来旅行者不会拒绝。 我记住了。卡拉马佐夫朝身后挥挥手,有个债务处理人隐去身形。 只要他们不是去闹事,飞着走飘着走跳着走还是钻到影子里走都无所谓,冒险家协会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二百放心得很。 您去楼上收拾行李吧,打包就行,我们会派人送到指定地点。大胡子接过檀木盒让开路想必今后她也不会继续住在这里了,至少表面上大家并没有撕开往日那层温情脉脉的薄纱。 接连失去两位执行官,至冬在稻妻的实力大打折扣,在新的执行官到来前不宜与本地人发生争执。 二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门厅里黑压压一片愚人众目送她扶着楼梯栏杆慢慢走上去,很快被转角的砖木挡住身形。 房间里的小说打开看了一半,倒扣在床头柜上,衣橱里被新衣服塞得满满当当,绝大多数都还没有上过身。可爱的枫丹风格洋裙上坠着浮夸的蝴蝶结,色彩艳丽搭配起来却又显得很柔和。 衣橱深处还有一根很漂亮的金泥红漆烟杆,别人送给罗莎琳又被罗莎琳随手扔给二百。她把这些都装进柊家送来的箱子里,箱子里原本的东西早就被倒腾出去撒遍稻妻各个角落。 她在小房间里一直坐到日落,听到一队愚人众开着他们那辆怪模怪样的机械车离开,然后起身来到花园。 白色的圆桌躺椅还摆在老地方,但是不会再有人青睐它们了。每个执行官的脾性都各不相同,看斯卡拉姆齐就知道,罗莎琳喜欢的东西他全无任何好感。 天色彻底暗下来,二百走出至冬使领馆,在民巷尽头看到了九条裟罗。 天狗少女脱下甲胄和征战的长靴,换回平日里的装束。她手上挽了弓,腰间配着刀。 我来请你,一起去乌有亭喝一杯。她踩着木屐向前走了几步,露出被挡在身后的猎物,在神无冢岛的时候说好了的。 好。二百声音很轻,全无防备一般慢慢走向她尚且滴着血的弓弦。 九条裟罗对鸣神的信仰比稻妻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坚定,世家贵女的高傲与军人的忠贞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有这样勇猛出色的武士在,理论上至少可保天守阁再屹立百年。二百都已经做好硬吃她一箭的准备了,不想九条小姐反手将弓背在背上,单手提起那只倒霉的小野猪。 我听说你从天守阁出来就在做准备,可惜时间仓促又没什么好物资,干脆亲手打一只猎物请你尝尝。 两人并肩走出民巷,从远处匆匆赶来的鹿野院同心瞳孔地震。 真、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柊二小姐行刺鸣神又被赦免这事儿早已在稻妻城内传开,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他还是从影向山的表姐哪儿听来的。综合下来算算,名侦探有理由怀疑暗杀九条家大公子以及纵火天守阁的人就是她。 但就算指认,如今而言意义也不大了。这还只是九条孝行和柊慎介双双去蹲大牢的第二天,雪片一样的诉状就差点把衙门给埋起来。 太多冤案,太多血债,刑罚加在一起够天领奉行和他的长子死上一百次还有余。 裟罗小姐,二百额,也许我该喊您琉璃光小姐?他暗示二百自己已经查清楚她身后的一切,异瞳姑娘也只是笑着点点头:随你喜欢,名字只是个代号,我确实是被柊家主以二百摩拉的价格买下。 九条裟罗: 鹿野院平藏: 有些人就是很会用平平无奇的语气阴阳怪气得其他人抬不起头,那位九条大公子甚至没能在天狗和侦探脑子里待够一分钟就被扔出去。 算了,只要她今后不再犯案,过去的事权且记下吧。 第106章 乌有亭的冈岖老板从父亲手里接过这家老店总也有二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客人自备新鲜食材上门。那可真是够新鲜,小野猪还是热的,九条大人弓弦上的血也还没有凝固。换个人他能直接关门谢客,但是面对天领奉行大将嗯,生意还是要做的,小命要紧。 炙和烧,不要太清淡,另外多来些酒。九条裟罗说完直接走上二楼包间,老板娘悄悄松了口气这位大人身上煞气忒重,坐在一楼客人全都得被她吓跑。 老板本着职业道德颤颤巍巍追问一句:三位年龄够吗? 喝酒这种事,总也得满十六岁再说。别的律法他管不了,这一条还是要管管。 我够了,九条裟罗一坐下就将弓和刀解下来放在左手边,二百和她一样。两人明明谁也没提过半个与此相关的字眼,行动间却默契十足,异瞳少女莞尔一笑:我还差两个月,老板你就当不知道好啦~ 鹿野院平藏:额 上司又不是请他喝酒,这里面有他事儿吗?要不是担心鸣神的头号信徒和头号反贼当街打起来,他才不会来趟这摊浑水。 好好好,小的明白了。冈崎老板低头行礼麻溜退下,没多久乌有亭最讨人喜欢的看板娘提了一盒下酒菜又提了一瓮酒送上二楼,这还是锁国令前从蒙德进的葡萄酒,老板埋在樱树下好几年也没舍得喝呢! 她手脚伶俐的摆开三只水晶(其实就是玻璃)杯,红宝石般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 三位稍坐,食材马上就炮制好。 客人带了食材并不意味着不用其他食物,日子穷困些盐水煮黄豆也能佐着浊酒喝上一夜,但这里是乌有亭,稻妻最有名的高档料亭。各种下酒用的腌渍小菜摆在四乘四的格子里,荤的多素的少,章鱼足、海螺肉、还有炸得酥酥脆脆的小银鱼都是稻妻人喜欢的口味。 九条裟罗端起酒杯一口气灌了半杯下去,怔怔看着桌间的辣酱腌蟹:你杀了我大哥。 嗯?二百稍稍抿了一口脸就红了,嗯。 她点头:是,他早就该死。 鹿野院平藏小小声提出反对意见:你其实可以上书的,稻妻有律法。 不说远的,就最近,他从前线回来的第五天,天领奉行府后门抬出来七具尸体,其中有一具头脸都被抽烂了。二百眼神幽深的看着鹿野院同心:你告诉我,律法在哪里? 同心闭紧嘴巴缩回座位上。 这一点他心里更认同国外同行当法律的尊严荡然无存时,复仇就是正当且合理的。但是他不能说这样的话,毕竟身上还穿着天领奉行的制服。 你没有虐,只是杀,多谢。九条裟罗把剩下那半杯产自晨曦庄园的上等葡萄酒喝掉,努力自己说服自己:你授意枫原万叶把荒泷一斗从监狱里放出来,让他拦住了我进入天守阁救驾的路。 第114章 做过的事二百并不避讳:对,我让他去的。你不能去,你会受伤。 她夹了好大一片沾满芥末的海螺肉放在九条裟罗盘子里:那个时候你不会听任何人的劝。 邦! 九条裟罗一拳砸在材质坚固厚重的矮桌上:很好,你没有说谎那么,你与我结交,是为了骗出我手上的关文印信吗! 没有天领奉行的印信那一百多散碎着潜入离岛的反抗军根本不可能进入稻妻城。 有没有印信对我来说都一样,天领奉行的防线就跟筛子一样,想过就过了。不过一开始去找你确实是为了报复,二百拿着杯子喝了两口,侧头去看放在左手边的刀:你杀死了我最后一个亲人,在那场御前决斗上。 他从离岛出发,徒步环游稻妻诸岛,看到沿途尽是千里无人烟的惨状。他没有想办法逃出稻妻去外面过逍遥日子而是选择回来向鸣神进言。她把杯子砸在桌面上:他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鹿野院平藏: 我父亲因言获罪,家里花光所有积蓄也不够赎回他的死刑,他受刑之后兄长欲将尸体带回家埋葬,二百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咧开嘴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刽子手威胁他,不给够钱就要把父亲的尸体扔进海里。 狱卒吃犯人,刽子手吃人血,天领奉行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样子。 只差二百摩拉,只差二百摩拉,我兄长的命只值二百摩拉。她一把抄起杯子砸在地板上,破碎的玻璃片飞溅过九条裟罗和鹿野院平藏,你们谁来告诉我,律法呢?公平呢?正义呢?道理呢?他妈的稻妻根本就没有这些玩意儿! 就在稻妻城外,白狐之野海乱鬼用铁锅把平民蒸熟分食,下城区刚刚产子的产妇忍痛将还在哭的婴儿溺死在便桶里,绀田村的老人被儿子背进影向山遗弃你们是瞎了吗! 八重神子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雷神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多摩在乎,我也在乎,除了神明和贵族,其他人都在乎。 她坐回去,提起酒瓮将酒液倒入碗中一饮而尽,芬芳的红色汁液像血一样汩汩涌下沾湿了内衫浅灰色的衣襟。 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血。她哑着嗓子,不知不觉间红了眼圈,为什么会这么难?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 九条裟罗抢过酒瓮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灌下去。 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你一碗我一碗喝掉整整五瓮葡萄酒。 冈崎老板上来看了好几次,见客人只砸了个杯子就再也没有发出让人担心的声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除了前三瓮酒从橡木桶中取出来还是原浆,后面两瓮或多或少都掺了些水,就怕两位小姐喝高了酒后无德。 喝到第四瓮九条裟罗顿了一下,二百也顿了一下,都尝出老板的小心思但也都没有戳破,结果第五瓮又更淡了些,两人放下碗没有再让送酒。 再喝就纯属灌水了,没意思。 鹿野院平藏悄悄放下心,至少到现在为止九条裟罗和琉璃光都没有动刀的意思,只要她们不在稻妻城内打起来就足够了。这两位一个雷系一个冰系,他要是个岩系还敢动手拦上一拦,可他是风系啊万一不小心打出个扩散乌有亭就可以考虑重建了! 桌上整整齐齐的下酒菜没有人碰,九条裟罗举起筷子精准夹起二百放在她面前的螺肉咬了一口,眼圈一红鼻腔一酸,很快抬头瞪了好友一眼,扭过去频频擦拭眼角这就不是个好人!呛死了! 二百根本不在怕的,洋洋得意夹了块撒着须弥香料的烧肉塞进嘴。 小野猪就是嫩! 筷子略动了两下再次停顿,主宾双方都觉得喝的有点多实在吃不下。九条裟罗擦干净眼泪,扬声喊老板将桌上剩的东西分三份打包。冈崎老板闻声立刻跑上来殷勤伺候,看到九条大将给的摩拉袋子他笑得极其灿烂,恭维人的好听话一连串说了三四分钟,没有一句重复。 离开乌有亭走在青石板路上,九条裟罗下定决心似的靠近二百压低声音和她耳语:有几个附庸家族想那你作筏子,有机会离开稻妻避一避吧。九条家败了,大御所大人如今态度不明,总有人想成为新的御三家。光我听到的就不止一条传言,他们似乎想以你为目标,谁先杀死你谁就取代九条成为新的天领奉行 呵,土鸡瓦狗,来就是了。二百抬起下巴,个子不高气焰不矮。 还是得谨慎些,还有啊,有些人本事一般口气却臭得很,万一遇上了你裟罗想想,觉得身边这朋友不是吃亏的性子,你不要砍死人。 砍不死就行,琉璃光做事自有一套道理,她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性格。 默默跟在后面提东西的鹿野院平藏:。 我有数。二百点头应下,九条裟罗看了眼天空中的月亮,转身对鹿野院同心道:你送她去木漏茶室,务必平安送到。 是。他看看上司又看看上司的朋友,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一点醉意也没有晨曦庄园的老板得哭晕在葡萄架下面! 就稻妻这点风水全都生在女孩子们身上了是吗? 先送你回天领奉行衙门,就这几步路,散散酒气。夜风一吹颇有几分凉意,二百朝天守阁的方向眺望,裟罗,我不想哪一天拔刀指着你,天领奉行一定要管住了。 嗯。九条大将颔首:知道。 两人并肩走到衙门台阶下,九条裟罗发现二百不经意间绕了个圈走到右边,疑惑的看着她:怎么? 异瞳少女停了一会儿,我母亲死在这里。 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主妇,接连失去所有财产和丈夫、儿子后含恨自尽在仇敌门口,大约是想等着亲眼看他们的下场。 这件事只过去了六七年,周围街坊都还没忘,常年驻守衙门的九条裟罗也有所耳闻:是大公子 你觉得呢?二百自嘲的扯扯嘴角,大少爷经手的第一桩案子,必要立个典范给全稻妻人,要让他们知晓鸣神威严不容侵犯那到底是鸣神的威严,还是他下一任天领奉行的威严? 对不起,我很遗憾。九条裟罗垂下眼睛,只要我在,天领奉行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冤案。 那就好。二百转过身背对着她挥挥手,走了,回见。 鹿野院平藏提着打包盒追上去,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很快隐入夜色。 落樱被夜风带出院墙,九条裟罗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感仿佛也随着这阵风消散开来。过去的悲剧无法避免,她能做的不多,只能专注于未来尽量不要再发生悲剧。 说老实话她也不希望与琉璃光剑拔弩张,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好友之间不应如此不是么? 第107章 鹿野院同心把上司的友人送到木漏茶室门外,神里家的家政官黑着张脸盯着他们看。 好浓的酒气,他抱起胳膊,不赞同的摇摇头:你是不是忘记身上的伤才刚好? 啊,这! 二百装傻似的抬头望天,双手背在背后轻轻扭动身体,活像条在水里原地游动的金鱼。不等她想出转移视线的借口,金发青年先一步让开路:快去休息。 哦哦,好。她如蒙大赦一般灰溜溜溜过他身前,身影隐没在障子门后时猫咪爱娇的喵喵声忽然大作。 托马看向鹿野院平藏,少年一激灵,将手里那份没人碰过的打包盒递出去:琉璃光小姐和九条大将在乌有亭喝了五瓮葡萄酒,没怎么吃东西。那个 酒不是他劝的也不是他给上的,但是面前这位家政官的眼神硬是让人抬不起头。 下不为例。托马盯着鹿野院差点把人盯得缩成一团,看到少年露出心虚的表情才收回视线,太晚了,同心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误了明早上工。 晚安,再见!平藏挥挥手就跑,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 转天早上二百被窗外婉转的鸟鸣声吵醒,昏头昏脑爬起来洗了个澡换上藏蓝色的外衫,床上被褥揉得乱七八糟也懒得管,拉开拉门先探头在走廊里问:早上吃啥? 鸡蛋、米粥、腌萝卜。回答她的是枫原万叶。 少年精神奕奕的从斜对门的房间里探出半边身体,二百看到他,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第115章 她咻的缩回去关上门,生怕被人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内务。 被人晾在原地的万叶: 能看出这家伙对士人的心理阴影比较深了,但是总这样被人回避的话不管性格有多洒脱也会感觉到有些尴尬。 十分钟后二百拉开门重新出现,朝气蓬勃的补上问候语:早啊,枫原小少爷。 坐在广间吃早饭的万叶因为嘴里有东西而错过发表意见的机会他早已不是少爷了,也算不得小,整个称呼只有姓氏是对的。 活脱脱简直就像个缩水多摩的少女端来碗筷坐在对面,她居然连磕鸡蛋扒蛋壳的手法也和那家伙差不多。 嗯?二百百忙之中瞄了他一眼又瞄瞄自己手里的蛋,察觉到少年眼中的怀念立刻了然道:我父亲和哥哥还活着的时候,多摩经常来家里蹭饭,两个人吃饱肚子一抹嘴就勾肩搭背的往外跑。 他们出去做什么?关于多摩的少年时期,万叶甚是感兴趣:我记得你说他们喜欢出门行侠仗义? 二百翻着白眼直叹气:唉,看小说看的。有时候他们会跑进影向山希望能偶遇八重神子看看狐妖到底长什么样,有时候他们会梗着脖子去挑衅海乱鬼。多数时间鼻青脸肿的逃回来,被父亲发现就双双站在院子里挨训。 实在很难想象多摩有那样狼狈的时候,枫原万叶简直要在脑海里看到那幅画面了友人和他的友人老老实实垂手排排站直,被看不清面貌的中年男子严厉训斥。 两个狐朋狗友之间肯定你看我我看你的企图互相甩锅,然后成功互相拉扯着被戳破,一块落进水里似的垂头丧气。 异瞳姑娘狠狠咬了去干净壳的鸡蛋一口,把剩下的泡在米粥里搅合搅合,埋头苦吃。 饭后她决定去八重堂问问将来的工作事宜,有必要的话还得花点精力找个落脚的新住所。 至冬使领馆肯定是不能再去住了,新执行官来了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木漏茶室也不是久居之所,现在她自由了,不需要再以自污的手段自保,当然不好意思继续败坏人家社奉行冰清玉洁的名声。自家留下的那个小房子她更不敢回去,美好的童年记忆太多,她不忍心看。 我等会儿要去八重堂转转,你呢?她三两口扒干净剩下的米粥,腌萝卜吃了两块佐餐被酸得挤眉弄眼,再也不肯碰第三块。枫原万叶端着碗慢慢点头,小少爷吃饭也斯文,慢悠悠的硬是不着急,两相对比下显得二百倒更像个莽撞少年。 他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抽出手帕擦擦本就很干净的嘴角,点头:我和你一起去,昨天下午我过来时你已经去了天守阁,雷神没对你做什么吧! 她能对我做什么,二百的笑脸呱嗒一下掉下来,恶声恶气小声嘀咕:我不想在她身上花费更多精力。 雷神那句神明不能有错和八重神子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她明白讲再多的道理也不如直接放弃,魔神终究无法与人类产生共鸣。想想也是,猫不能向虎寻求认同,人也不能勉强神一定要理解自己。 所以哄归哄,总是要哄一下的,不可能不哄。但是那座高山不再对她有任何吸引力,祂只需要威严的美美矗立于半空中就足够了,千万不要落在人间。 眼下这段日子会很乱,雷神像是想要隐退的样子贵族们跳出来争夺权力什么手段都敢用,枫原万叶边观察二百的表情边试探道:我和你一起,好吗? 严格来说,他们都是多摩留下的遗物,那个人生前物欲就不重,死后留下的东西更少。少年小心翼翼的,既想靠近又怕被排斥:至少有人帮你提东西。 随便你,我还能把你的腿打断不许你跟着么?她灵活的晃晃脑袋,对颈部的完整程度很是满意。 现在的稻妻城里有太多人想砍断它了,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 好,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能出发。万叶把桌上的空碗摞在一起送去厨房水槽,提上他的吃虎鱼刀就和二百一前一后离开木漏茶室。 托马远远喊了一句:不许再去喝酒! 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一块抬起手朝他挥挥。 八重堂今天的生意也很好,远远就能看到门口大排长龙。从花见坂向下走,想要去到书店就必须先经过冒险家协会。看板娘凯瑟琳出声喊住二百:请问是琉璃光小姐吗?空有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她找出夹在夹子里的信封,看着二百在收件名单上签过名字才将信件交给她:如果要回信只需在信封上写清楚收件人交给我们就好,按照普通委托计件收费。 看来冒险家协会和狛荷屋在这方面的业务存在重叠。二百开了句玩笑,收好信件打算等闲下来再看。 打从凯瑟琳喊人时起枫原万叶就一直保持着特别的沉默,直到从侧门走进八重堂被编辑水田请入内室安坐,他还是一副嘴巴被缝上了的样子。 我今天来是想看看未来的工作环境,工资多少?休息日怎么算?有员工宿舍吗? 水田编辑现在看二百的眼神就跟看个大热ip差不多,只要周围没有愚人众出现他总能反应得很快。 是是是,总编大人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些都由我们这边安排。他排出三份合同放在桌面上推给二百看,插画师、作者、编辑,全都给到您最顶配的条件,想签哪份都可以! 二百:有没有对文学素养或者文化素养要求更低些的工作?比如说仓库管理员或者清洁工。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不容易在斯卡拉姆齐的威胁逼迫下认全了常用字,那可能写出画出让人喜闻乐见的作品啊! 您不要妄自菲薄嘛,人的经历有时候比读过多少书更重要。我建议您签作者,因为作者签待遇最好,每年只消完成二十万字的最低写作任务就能拿到保底工资吃喝无忧。水田编辑将另外两份合同摞起来放在一边中肯道:插画师还得自己买颜料,催稿也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 他说的有道理。枫原万叶终于开了尊口:写作就是讲故事,把语言变成文字,不必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别人也一样可以写在纸上。 少年垂下眼睛笑笑:很久以前我遇见过你给下城区的孩子们讲故事,讲得很好。 另外的话,仓库管理员和清洁工都没有宿舍提供哦,工资也不是很高,通常我们都是召人兼职来做这些。水田编辑掀开底牌打出宿舍这一张,暂时没有固定落脚处的二百姑娘妥协了。 她怔怔盯着那份作者合同看了许久,由衷感叹:没想到我还能有吃上这碗饭的一天。 这就是答应下来的意思,水田编辑高高兴兴递出毛笔。 在这里签字就好!他指着每一处空格详细告诉二百该怎么填,然后坐在那里身体前倾做出鞠躬的趋势:今后我就是您的编辑,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哈! 二百认真按照他的指点填满空格,心里长出一口气还好字都会写,不至于临时问,脸面算是保住了! 宿舍的话安排在花见坂您看怎么样?离书店近,也方便您出行。成功完成困难工作+1,水田心情极好,起身收拾好文件和笔墨,转而替二百张罗起新的落脚地。 柊家和九条家倒台,稻妻城内瞬间空出来许多无主的房产,八重堂趁机收购了一些打算作为员工福利发放给大热作者,从里面拨一套出来不是难事。 二百只听地址就知道那些房子都什么情况,最后挑了一户最靠近至冬使领馆的单层小院。这地方就算免费给人普通的稻妻居民也不会住,水田马上就拿起条子去办手续,二十分钟后带着钥匙回来。 这就算是办好了,钥匙给您,期待看到您的大作热卖。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位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的小姐写不出东西,哪怕她写出流水账也多得是人想看谁不好奇烟花绽放的那天天守阁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呐! 第108章 走进八重堂时二百还是个无业游民,等她从八重堂出来就已经成了个有房产甚至有文化的人。别管住所归属权在不在她手里,反正只要给住就行了,八重神子看上去还能再活个五百年的架势,一定也不用担心老板突然下线导致中途失业。 总编给一个刚刚脱离文盲序列的人如此高的待遇,用意其实很简单招安!包你吃包你住,没事儿可不能再给我造反了嗷! 吃这种好处从来不觉得嘴软,二百理直气壮,她拿到钥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己接下来的落脚地还缺些什么。 第116章 这处院落与至冬使领馆只隔了一片街区,步行走快些二十分钟也足以走过去。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柿子树,冬季到来树叶已经落光,一颗颗红透了的柿子就像小灯笼挂在树梢,引得鸟雀早晚窥探。 只看院墙上露出来的树冠,二百对这个窝就有几分满意了,打开门锁走进去再一看更是喜欢。普普通通的稻妻民居还有个六七成新,最棒的是院子里有口井,连水都不需要出门打。 前院有柿子树,后院有樱花树,小花池里紫阳花缩成一团等待春天降临。 挺好,太大了我一个人住显得太空旷,这个大小还能招待朋友留宿呢。她前后左右逛了一圈,推开屋门看看门框窗框又看看横梁和立柱,不需要换主材实在是太好了! 檐角下有个燕子窝,冬天燕子飞走了,窝里空荡荡的,就像张惊讶的嘴巴。 缺一些家具,柜子、桌子、凳子之类的东西,我记得我家祖宅里白放着好几套,不如搬过来修修直接用。万叶好几次将视线放在那颗柿子树上,看上去很有些蠢蠢欲动。二百从厨房窗户跳出来,看到树梢上有只蓝鹊翘着尾巴上下挪腾,把柿子都摘了吧,不然落在地上和鸟屎混在一起又难看又难闻。 这院子要请人打扫,都不必请外人,直接喊荒泷派的小弟们来赚几个零花钱。 我来摘。少年轻飘飘的蹿上树,风元素力打着旋将树梢上挂着的那些柿子吸在一处,蓝鹊气坏了,吱吱呀呀大叫,眼睁睁看着人类没收了自己的储备粮。 哇!居然有这么多!异瞳姑娘惊讶地睁大眼睛,摘柿子的人不动声色地站得更直。 身高不够,还可以想办法从气质方面凑一凑嘛! 柿子们挂在树上看着稀稀拉拉更像某种很有仪式感的吉祥点缀,摘下来摆在一处居然又有好几筐。二百大方的让万叶带走一半分给暂时住在枫原老宅里的海祇岛反抗军,剩下的她打算交给托马。柿子很甜但她不知道该怎样保存,不如请木漏茶室的住客们尝尝新鲜。 虽说锁国令是要解除的,但官方文件一日没有下达,民间的物资就要匮乏一日,甜味也是种难得的享受了。 万叶带着一堆柿子离开,下晌五郎和好几个反抗军成员又跟着他跑过来。他们搬着柜子桌子凳子鱼贯而入,很快就把二百的新家摆得满满当当。 再不搬过来明早就烧得只剩炭了,今年冬天还挺冷。小狗大将的尾巴不停摇动,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亢奋。 你好像很高兴?二百有些好奇,五郎咧开嘴笑得忠厚老实:前线停战了,等到眼狩令和锁国令解除,很多人的生活都能恢复原状。 少女垂下眼睛微笑,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 恢复原状?绯木村怎么恢复原状,被邪眼毒害的人怎么恢复原状,从八酝岛至神无冢这一线的魔神怨念要怎么处理,处理干净后土地的归属又该如何划分? 你不要着急让他们解散,问问珊瑚宫心海的意思再说。 反抗军在一日,威慑力就有一日,谈判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五郎乐颠颠翻上房顶掀开瓦片检查,手里忙着也不耽误他动嘴:说得也是,很多逃亡到海祇岛的人家宅田地都被天领奉行给没收了,总得发还回去才能让人继续过日子。 少年轻快的翻出好些已经有了裂纹的瓦片,叉起腰极有成就感的举起来给院子里或站或坐的人看:买些新瓦片吧?不然等到了春天开始下雨,屋里可就要长蘑菇喽! 哦哦,好。二百眯起眼睛估算了一下铺瓦面积,点头:下城区的山田家瓦烧得好,我在他那儿存了一笔账,估计他家仓库里还放着好些没卖出去的瓦呢,明天你们直接去拉就是。 五郎大奇:稻妻城内就没有不欠你账的老板吗? 这个问题万叶也很想知道,少年偏过头,像那只蓝鹊一开始的模样,偷偷觑着她。异瞳的少女将被风吹散的乱发别在耳后,翘起鼻尖洋洋得意:没有! 逃税这件事上,二百哥俨然是个老手。 晚间院落下锁,众人仍要回眼下栖身的地方再住几日。 与五郎他们道别后,万叶忽然问了个憋了一整天的问题:早间你签在合同上的是本名吗? 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二百是什么奇葩代号,二百摩拉连烤咸鱼都买不来一整份。 欸?这几天怎么总有人问这个?女孩子疑惑的转转眼睛,那双一蓝一绿的异瞳灵活转了一圈,最后直白的看着局促不安的少年:打什么坏主意呢,说! 只是互通姓名而已,能有什么坏主意! 枫原少爷结结巴巴据理力争:我、我只是发现到了今日仍旧不曾了解过你,想起多摩的嘱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一年多我时常在想,当初实在是受了你的恩惠,却没有可以报答的地方,这让我总有种愧疚感。我跟着北斗大姐头去了很多地方,见识了许多奇景,你留在稻妻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之是我占了便宜。 所以呢?二百挑起眉梢,知道我的名字,不把它喊错,就是你的报答?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微妙,颇有种猫咪要使坏的感觉。 不不不,你误会了,询问你的名字是礼貌问题,怎么能算作报答。二百摩拉是你的伤心事,我觉得能不喊还是尽量不要喊才好。逝去的人注定不会再回来,既然我们还活着总得向前看。 他手忙脚乱比比划划生怕自己哪里没说对,狡猾的少女却已经背着手走到前面去了:那我就等着你的报答咯,枫原小少爷。 你喊我万叶就行,我早已不是什么少爷了,也不想当少爷。在胸口闷了一整天的话终于能一吐为快,他终于放松下来:嗯,你好,琉璃光,我是个流浪的武士。 噗!二百侧头闷笑,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啦,流浪武士听上去好像只流浪猫呀。 虽然但是,她一向不爱扫人兴:咳咳,我是曾经住在影向山下的琉璃光,您好。 他看上去很满意,袖摆跟着心情潇洒摇晃,绣工精湛的枫叶随风飘舞。 回到木漏茶室,托马确认今天没有谁不要命的和人拼酒才放行,放出去就跟放羊一样不见踪影的两个半大年轻人嘻嘻哈哈穿过半遮的布帘。小白正趴在它的狗窝里呼呼大睡,冷不防被一双手抱起来。太郎丸失去了很重要的伙伴,把狗子急得频频人立着用鼻子去嗅那双可怕的手。 喵?猫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确认气味,面前是记忆里还有些残片的熟悉味道,它闭上眼睛把头一歪就这样吧,别摔着朕就行。 但是万叶无论如何不想让它继续睡:小白小白,快醒醒! 昨晚这猫鬼鬼祟祟钻进他被子睡了一夜,害得他天还没亮就因为翻身压到猫而被惊醒。身下一团热乎乎的毛茸茸突然大叫一声跳起来踩着肚子跑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可不想今天再来一回。 咪小白横竖不愿意睁开眼睛搭理无聊的人类。二百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也没找到能喂猫的食物,遂将视线移向托马:嘿嘿嘿嘿,有小鱼干吗? 家政官这儿就没有没有这个答案,他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条鱼干。小白动动粉嫩嫩的鼻子,开机速度打败全稻妻百分之九十九猫咪:喵! 二百举高手从托马哪儿接过鱼干凑近了给猫咪嗅,小白伸长脖子贪婪地用力闻,万叶抱住它不撒手,两人合力把猫咪馋得喵喵直叫。 少年人欢快的笑声惊动了和室里的人,神里绫人放下文件走出拉门看到的就是万叶抱着那只白猫,二百用鱼干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逗弄它。 你们回来了?琉璃光小姐,我这边需要您帮些小忙,不知道可否请你拨冗一谈?青年站在走廊尽头,橘色灯光在他身前投下一片灿烂,看不清表情。 二百把鱼干交给万叶朝他挥挥手,脚步轻快的走进和室。社奉行留在后面,除了礼貌客气的微笑外他还向走廊另一端的两人轻轻点了下头:抱歉,少陪。 第109章 稻妻黑白两道全线通吃的二百哥,其实也还是个年不满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呀,她的年龄比绫华还要小,个头也更袖珍些如果不是看到她与同龄人嬉笑打闹的样子,神里绫人几乎快要把她当做和自己一般年长的狼狈社畜了。 鸣神正在收缩她留存于世俗之中的权力,参考旅行者的描述,那天的天守阁廊下确实发生了差点就让稻妻整体换代的大事。 第117章 坐。低头看着她跟在身侧,社奉行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看来今日出行收获颇丰? 那确实还挺丰厚的,工作、住宿,乃至后半辈子的生活都不需要担心有无以为继的那天 噫!走进和室,二百立刻被眼前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堆给震惊到:要!要倒了! 摇摇欲坠的纸张摞出一个惊人的高度,如果鸣神也能如此勤勉或者她干脆就彻底什么也不要干,也许海祇岛的客人们也不必组织团建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鸣神岛。 托马走在最后面送了个托盘进来,看到那些文件后叹了口气扭头出门,很快又带着三四个终末番成员过来帮忙运送乱象将熄,社奉行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平日里也没怎么轻松过如今更是一天到晚眼都不敢阖。稻妻人口凋敝归人口凋敝,城内还是有不少贵族养了私兵的,万一真有谁突然想不开提刀上进总不能跟前任天领奉行一样只要高过车轮就撕籍账吧! 八重神子除了安抚几个造反头子外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喝酒看小说吃油豆腐,好在她将议和之事接了去,中间又有旅行者往返说项,短期内尚且看不出战火重燃的迹象。 好在稻妻是个远离大陆的岛国,耳朵一堵关起门埋头先管好自己家的事也不是不行,不然奉行大人就是累到吐血也稳不住局势。 宫司大人告诉我大御所大人将安抚至冬人的工作交给你,请带上这些。他身处来来往往搬运文件的部下中淡定翻出一只锦袋交给二百,后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远国监司的印信和文书。 担任对外使节属于勘定奉行治下范围,那边一团烂账至今无人收拾,神里绫人打算借机给自己培养出一个搭档。 哦,这是要先拆勘定奉行是吧?二百看看自己的新职务,无需进一步暗示就明白社奉行的想法三奉行奉神命治理国家的路已经走绝了,如果不改变过去的管理模式没有九条家也有五六七八条家,没有柊家也有东西南北家,反抗军迟早还会再次出现在诸岛并不辽阔的平原上。 但是天领奉行较为特殊,它执掌着稻妻全境的军队,暂时不好大拆大改。社奉行上下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过错,贸然动手下面的附庸家族就得头一个跳起来非暴力不合作,加加减减之下,只能对勘定奉行动手了。神里绫人的第一步就是要将远国监司的外交管理权同税收的职能撕开,然后再进一步慢慢肢解细分这位旧日同僚。 有道是名正才能言顺,既然大御所大人把至冬这个大1麻烦推给了琉璃光小姐,那么稻妻也必须将与这份权力对应的一切都交给她。如今远国监司还只是个针对境内外国人的小型监管部门,有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神明的新头领后想来能做出许多新气象。 没错,全稻妻总共也没有几位能够流利使用七国语言的外交使节,这件事非你莫属。他笑着说了个数字:薪金很值得人心动,将来驻外期间一应生活所需还可以报销。 虽然八重神子给人安排了个闲差几乎相当于吃空饷,但社奉行认为二百哥还不到退休养老的时候。 二百: 我觉得你们这些搞社会管理的人身上大多都有一种不顾人死活的美感,八重神子要一个只是识字的人去当什么见鬼的作家,你神里绫人就更离谱了,让我一个反贼做外交使节,居然还打算外派说清楚什么种类的使节?活的死的? 咳咳,神里家主在她难以描述的目光下露出了少见窘态,他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柊家的千里小姐,最近在和九条家的镰治谈婚论嫁。 二百: 6。 虽然但是,突然有点想打她是怎么回事? 咳咳,二百哥也忍不住战术咳嗽了两声,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试试,万一她能把架子撑起来呢? 改革这种事也不是今天发一份文件明天就什么都安排好的,它总要伴随着不时的失败与反复。一刀切的话国库里的窟窿连鸣神都不敢去想,所以眼下这个阶段柊慎介还不能死,当然也不能放。他的女儿哪怕是快烂泥也必须糊到墙上稳定住那些附庸家族的军心,等到拆分完成后柊千里才能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只要她自己不后悔,后半辈子到底是做个平平无奇但生活安稳的家庭主妇还是叱咤风云的税金女王全看其自行选择的方向。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中间需要个调停人。你我都不好直接介入这种婚嫁之事,否则到时候他们两个反而越发要好的朝一处走神里绫人感觉有些尴尬,面前坐着的是个年轻姑娘,正常情况下她的父亲兄长正该处于对各种黄毛严防死守的时期这样年轻的女孩却要操心该如何拆开不合时宜的情侣让他们老老实实干活,实在是过于地狱笑话了。 军权和治安权得分开,军队是军队,治安官是治安官,镰治先生的才能治安官或许还能努力一把。二百聪明得举一反三,很快就想到要怎么解决如何平安拆分天领奉行这一难题。 总得有个垃圾桶先把垃圾都装进去,不然就会撒得满地都是垃圾。她本来是想说粪坑的,看在神里家主那风雅的仪态份儿上,话到嘴边又给重新咽回去。 是这个道理。社奉行表示同意,甚至社奉行的存在将来也可以按照这种方法和缓分割。 最后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谁来监管鸣神。 二百作为一个普通人,撑死了她最多也就活个百十来年,鸣神的时间却有很久很久,久到足以遗忘约定。如何保证这份人与神之间的距离要么大家都把脸扒下来偷偷溜去璃月请已经退休的岩神过来帮忙订立契约,要么找个稻妻本土出产的严厉长生种盯着鸣神和她的眷属,给她们上个项圈。 别埋怨他说话不吉利,就稻妻这样的社会环境,今天见面一起去喝酒,明天就可能永别,由不得他不未雨绸缪。毕竟逼退鸣神的人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平凡的稻妻姑娘,并非什么天生贵胄或海外异种。 经过这么多年,稻妻的长生种所剩无几,还活着的无非狸妖、貉妖、猫妖没什么战斗方面的实力。 这一点上神里绫人深感遗憾要不是打不过,天守阁早不知道被人点了几回。 所以还真有大貉妖吗!二百的重点一下子就歪了,哪个稻妻小孩小时候没被家长用大貉妖吓唬过? 那可是大貉妖啊! 奉行大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这不重要。 哦哦,好吧,看来大貉妖并没有传说中的神异,所以那些虫豸它一个也叼不走。 其实我这里有个很适合的推荐人选唯一的问题在于难以说服他,别人家母慈子孝的事儿她可不想掺和,一个鸣神就够要命的了,斯卡拉姆齐要是愿意配合还好,万一他不愿意配合那简直就是鸣神*2的让人头疼。 二百思考了一阵,鉴于约定她没有轻易吐露散兵的名字与行踪。既然答应对方要为他保密,半路食言总是不好的。当然了,最主要的是现在他们还不着急鸣神突然老年痴呆不认账,所以这个人选可以先等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后再去想法子挖。 神里绫人一点也不惊讶神通广大的二百哥和长生种也有交情,这家伙路数野得很,如果她都摊手直说没法子,那大概就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硬上了。 他没有问二百她推荐的是谁,既然她说难请,肯定有难请的理由。 没关系,长生种的寿命漫长,迟一些等稻妻情况看上去更好了再做打扰比较礼貌。他放下这件事,看着二百收锦袋时唉声叹气的模样忍不住道,需要人手只管调用,远国监司相对于整个勘定奉行来说还不算复杂。 异瞳少女的眼神很复杂,她迟疑了一会儿,清清嗓子放大音量:那个,先说好,远国监司完全由我说了算,职员去留也一样,任何人不得越权插手进来乱搅,谁来我收拾谁,你们能接受吗?我不是讨价还价,我是说,接受不了最好另请高明。 她可不是个容许他人在自己地盘上兴风作浪的性子,到时候有得是力气和手段,就不知道稻妻城内大大小小的贵族们能不能忍下被人打了狗的这口气。 第110章 在木漏茶室结结实实住了五六天,二百做好了搬家的准备。 破损的屋瓦和墙角的青苔都已收拾妥当,物什该修的早就修好,剩下只需要从至冬使领馆把她的东西搬出来。自从罗莎琳被送回使领馆这段时间愚人众全线收缩,连外出采买的军需官都背着人走,低调的不得了。 第118章 二百在门口遇上了乔伊和乔治两兄弟,双胞胎远远看到她互相撞撞胳膊,乔伊稍逊一筹被乔治推出来:小姐,好几天没有见到您啊哈哈哈哈 您气色真好,呵呵、呵呵、呵呵。乔治躲在哥哥身后,笑得像头咧开嘴的熊。 对了,小姐您知道吗? 伊凡回来了。 希望您还记得他。 对对对,那个不爱说话的大个子。 之前你们关系很好。 双胞胎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眼神乱飞。 伊凡? 啊?他回来了吗?二百愣住,琉璃一样的异瞳转了一圈,少女弯起嘴角,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你不想见见他吗。乔伊这般说着看向门厅内,盖着讨债人帽兜的至冬青年走出来:? 随着他走进乔治看看兄弟又看看稻妻姑娘,一分钟手掌的位置挪了七八处:伊凡啊,你不记得二百小姐啦? 咳咳!咳咳!伊凡像是被口水呛到似的咳了两声,用力点头:记得。 三个至冬人交换了一圈眼神,活像信号灯来回变化。 我只是,吓了一跳,帽兜下传出一声轻笑,他让开通向楼梯间的路:忘记这样有魅力的小姐会是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吧! 伊凡有这么多话吗?与其说他是伊凡,不如说是他调走前最后一次出现时帽兜下的那个人。不,也不太像 二百眯起眼睛:我今天来主要为了麻烦你们帮忙搬运私人用品,顺便问问新的外交使节什么时候到。 她拿着只绣工精湛的锦袋来回绕,乔伊和乔治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伊凡。 还需要几天吧?毕竟至冬离稻妻挺远的。他答得笃定,异瞳少女哗一下笑开,看来是我心太急,不如留封书信等使节来了自行决定见面时间? 毕竟远国监司现在是我的地盘,咱们的交情明晃晃摆着,怎么也不能怠慢了北方来的客人。 她卷起一缕滑下来的发丝缠在指尖绕啊绕,又甜又软。 好说,好说。伊凡双手抱胸,帽兜下飘出一搓橙色碎发。 二百松开发丝略微低了下头从他身边走过,青年下意识把路让得更开,等她过去后默默跟上。 房间里的东西保持着她打包好的模样,她看了眼窗外仍旧如云一般的樱树:麻烦你帮我找套笔墨? 哦,行,稍等。他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靠在矮柜上看她提笔写字。 这家伙耐心不太足,没一会儿手上小动作一套连一套,债务处理人的拳套被他当成排遣无聊的小道具来回翻花,从头到尾两人再也没有交流。 半小时后二百放下手中的笔,吹吹纸笺放在一旁,侧过去弯起眼睛朝至冬青年笑得狡猾:伊凡,我这儿还替你存着好几张提款单呢,还好你回来了你家里的情况好些了吗? 至冬鼓励生育,家家户户孩子都得论串数。虽说幼崽长大就会变成劳动力,可是也得有个成长的时间,这个阶段之中的父母总会特别辛苦,家庭中最年长的孩子也跟着早早懂事替双亲分担生计。伊凡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长子,他的工资薪水大部分攒够一个数就会通过北国银行寄回至冬,二百分给他的封口费也是同样处理。 帽兜下的青年似乎盯着她看了许久,稻妻姑娘镇定自若等待他的回应,就像个关心搭档的好朋友那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收敛起那丝漫不经心的笑音认真答道:他们都很好,谢谢你。 那就好,我把提款单给你,你的财产你自己决定去处。 她真的从神之眼里取出三四张提款单,款项早就全部汇入指定的北国银行账户。 伊凡接过那些纸条,一张一张挨着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塞进衣襟: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和你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在稻妻遇到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最后她将那张放干的纸笺也递给至冬人,帮忙转交给新来的执行官大人,多谢。 另外还有我的新地址,麻烦将这些私人物品送过去。异瞳少女仰起脸,似笑非笑看着帽兜黑洞洞的地方。阳光扫过她的脸颊,细细的绒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就像只逐渐成熟的蜜桃,气色健康血色充足。 青年安安静静收下纸笺,低头看了一遍才拿在手上,那稻妻姑娘已经背着手走出曾经的卧室,楼下传来她和卡拉马佐夫打招呼的笑声。 乔伊、乔治,他喊了一声,两个愚人众闪现似的出现在他面前,大人。 去把这些寄给伊凡的家人,就说是补充抚恤,他在稻妻给至冬留下了一份善意。青年拉下始终罩在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头灿烂的橘发:这就是你们说过的单纯无害小姑娘? 是的,【公子】大人。 乔伊和乔治同时点头,看得他忍不住挠挠后脑勺: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那姑娘好像已经认出他不是伊凡,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可她又保存着伊凡遗留的财物一年多来分毫不犯,怎么想都不像个普通小市民。 算了,明天我亲自登门会会她。他挥挥二百留下的地址,庆幸省了一茬麻烦。 二百小姐胆子很小。 容易害羞。 生起气叫骂声也很小。 【女士】大人很喜欢她。 【散兵】大人也额,他们经常吵架。 乔治及时把秃噜出来的话拐了个弯,乔伊在背后拼命拧他的胳膊肉。 哈!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小动作被我看到了哦!橘发青年活动了一下手腕:既然这么闲,不如跟我去后面山上练两把? 双胞胎心意相通,这两人打起架来同步率极高,一加一的效果远远大于二,他有点兴趣。 乔伊苦着脸最后又给了兄弟一胳膊肘,低头回应:好的,达达利亚大人。 那可是他们眼看着养活养胖的小姑娘,为了她挨顿揍也值! 橘发青年摸摸下巴,突然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斯卡拉姆齐经常和她吵架?那家伙居然没动过手?哈哈哈哈,你们说她会不会知道六席的下落? 额 一开始我们也猜过。 但是很遗憾。 她去了海祇岛。 回来后给反抗军开门直冲天守阁。 所以可能性很低。 唔,这样吗!达达利亚被双胞胎说服了,有道理,我还是从其他方面查查看吧。 六席执行官,【散兵】斯卡拉姆齐带着雷神的神之心脱离监控,这件事【队长】曾经在罗莎琳的葬礼上质问过【博士】,那个神神叨叨的男人讲了一长串正常人都听不懂的谜语。最后这个烦人的皮球就被踢到十一席头上谁叫他资历最浅经验不足没能第一时间找好逃避任务的理由?只能来到稻妻一边养伤一边追查六席下落一边顺手解决一下至冬和稻妻的外交危机。 啊稻妻的新任外交官为什么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啊!一拳下去她怕是会嘤嘤嘤哭上很久 达达利亚就跟狗子甩水那样甩甩头发,蓬松的橘发翘起几根呆毛,显得整个人越发像个将将成年的半大小子。 好吧!他一拳垂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我决定好了,明天借着送东西的机会拜访一下二百小姐,稻妻姑娘都喜欢什么就交给你们准备啦! 青年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还有个问题。 乔伊和乔治的脸色都不是铁青了,简直一片乌黑。但是面前这家伙是个执行官,是上级,身为军人他们两个只能听令行事:您请说。 哈哈哈!他快活的眨眨眼:我特别好奇那姑娘的名字为什么叫二百,二百什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说稻妻人的名字都这么奇怪? 额双胞胎同步露出不忍心的表情:二百小姐的母亲在她小时候以二百摩拉的价格将她卖给如今这位已经坐牢的勘定奉行,为了让她能勉强活下去。因为只值二百摩拉,所以主家给的名字就叫二百。 第119章 大人,二百小姐全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人还活着。 达达利亚:。 哈哈不出来了。 阖家只剩一人存活,这种事放在提瓦特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件异常可怕的事。 你们从头给我讲讲,青年大力揉搓脑后的橘发,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给搓秃的样子,不要有任何遗漏。 乔伊乔治: 所以我们之前讲的东西您根本就没听对吧! 第111章 转天一早,二百被拍门的声音吵醒。 也就新家的院子算不上大,敲门声还能听得见,要不然门就算是让人拍烂了她也不知道。 一大早就跑来别人家,还半点都不见外的大力砸门,应该是熟悉的人。二百散着头发穿着家居服走出卧室隔着光秃秃的庭院门洞与访客遥遥相望。 那是个个子很高的橘发青年,他有双湛蓝湖水般的眼睛,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红色绶带一样的装饰品像条围巾。这人好像故意不怎么好好扣扣子,错开的上衣排扣下端露出一片腹肌,在稻妻的隆冬季节里站得笔直。 他莫名有些微红的脸颊上带着错愕的表情。 嗯,并不脆弱的院子门□□倒了。眼下它生无可恋的平平扑在地上,向主人哭诉方才遭遇的可怕攻击。 如果二百是个符合稻妻定义的年轻少女,此刻她应该红脸低头转身内八尖叫着跑走。 但她不是。 清梦被扰的女孩子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门外的青年,目光在他发间的面具和腰间露出的腹肌上着重停了一会儿。 愚人众的执行官她抱着胳膊靠在檐廊柱子上,语气揶揄,还真是各有各的特色呐! 达达利亚: 额我很抱歉!至冬人说话声本就很大,这会儿在心虚的加成下就更大了。青年让开身体露出后面一堆箱子,乔伊和乔治早在上司把翻译小姐家的门敲倒时就躲得不见人影。 软风吹过,簌簌飘落的落樱打着璇儿为这令人哭笑不得的气氛加上注释。 要么进来要么出去!不要站在我家门口,会吓到邻居。 稻妻的冬天对于至冬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稻妻人来说还是很有些严酷,出门在寒风中站了几分钟二百就觉得不太好了,没好气的回房换衣服。 毕竟访客是至冬派来的外交官,总不能真就把他赶走。 话说这位是种不怎么有边界感的性格吗?还真是活泼啊! 达达利亚回头看了眼远远躲开的双胞胎兄弟,乔伊和乔治呲着大牙冲他讨好的笑。 还不过来和我一起搬东西?他没好气的撇了这两个家伙一眼,双胞胎屁颠屁颠跑回来。三人一起没花多长时间就把二百留在使领馆的箱子都搬进院子,达达利亚把不小心锤倒的门板捡起来,叮叮咣咣没几下又给重新锤回去。 很好,只要把它恢复原状,就可以将刚才出的糗给掩盖过去了。 没等太长时间小院子的主人开门出来将客人请进会客室,乔伊乔治问过二百东西放哪儿后就跑去挪箱子,丝毫不顾顶头上司羡慕的眼神。 昨晚半夜坐起来给了自己两巴掌的达达利亚: 你好小姐,初次见面,我是愚人众的十一席执行官【公子】,你可以喊我达达利亚。用稻妻人的话来说就是,嗯请多多关照? 二百: 那只是一句礼貌的托辞好吗?谁会把这句话当真啊,散兵那家伙连骂人都要用一长串拉满的敬语,作为同事你半点也没意识到过? 我以为公事之所以被称为公事,大概是因为它不太应该放在私人住宅的会客厅里讨论。 女孩小小的打了个喷嚏,起身去给自己倒热水喝。 她理直气壮的只拿起一只杯子,走过去走过来,重新坐下后抱着它舒服得直叹气: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将我的私人物品送过来,至于说稻妻与至冬之间的关系我个人认为并没有太大的裂痕。 虽然窝了一肚子火气,但这并不是可以由着她任性撒气的事儿。旅行者向【女士】发起御前决斗,败者由鸣神处决,就稻妻的规矩而言问题并不大。她可以不接受决斗的邀战,作为外交使节豁免权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但是罗莎琳她不想服软,又倒霉撞上只会按照鸣神指令行事的雷电将军执刀,不能说稻妻这边没问题,但也不能说【女士】自己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她已经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了十足代价。 二百是无所谓鸣神要不要脸面的,都已经名为尘世执政写作吉祥物了,还要什么脸面?然而稻妻的脸不能不要,虽说国与国之间的往来其实也不需要太多脸面,但此脸面非彼脸面,道义上的事,多少还得讲究些。 希望至冬也能如此认为。 如果只是普通稻妻少女琉璃光,蒙受过至冬来的大姐姐几乎无条件的照拂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她故去后说出这样冰冷无情的话。但她现在是远国监司的头领,代表着稻妻对外的形象,个人情绪在这个国家的需要面前显得那样无关轻重。悼念罗莎琳只能像为了多摩伤心一样,静静发生在独处的深夜里。 呵达达利亚咧嘴笑出两排大白牙,也许我们能达成共识? 至冬与稻妻之间的关系是达达利亚此行中最不重要的工作内容之一,无论是追查斯卡拉姆齐带走的神之心还是回收遗留在这座岛国上的物资,不管哪样都比一个已经去世的执行官更加重要。葬礼上【丑角】向罗莎琳的灵柩许下诺言,旧世界的一切都会成为她的陪葬,相比之下稻妻这样一个小国所担心的外交关系实在是没有必要消耗外交使节的精力。 那实在是太好了,稻妻如今乱象刚熄,很多事都要从头收拾她刻意在这里停顿,达达利亚了然:好的好的,我这就告辞,再见,小姐。 大清早的贸然上门拜访一位年轻单身姑娘,这事儿办得是有些鲁莽了。 连水都没请人喝一杯的女孩子露出满意的微笑:我送您,达达利亚先生。 乔伊和乔治正站在二百家的柿子树下讨论改良品种的话题,一个人认为追加水肥修剪树形就够了,另一个人觉得最好砍掉树干只留树桩嫁接上更好的新品种。他们争论得激烈,连上司什么时候走到身后都没注意。 也许稻妻人就喜欢吃这种皮厚的柿子? 不可能!流心柿子才是王道。 你又不是稻妻人! 我当然不是,但我至少是个人。 咳咳!咳咳!干硬咳嗽声打断了几乎快要打起来的双胞胎,乔伊回头先看到执行官似笑非笑的脸,两只眼睛笑成弯月的二百姑娘背着手站在橘发青年身后:呀,原来稻妻人不在人类这个类别里? 关键是稻妻还真存在不少只能被称为拟人的玩意儿,不幸的是生物类别上他们还真能归属在人类这个物种内,搞得二百每次和人据理力争时都得先把自己的良心拉出去揍一遍。 乔治嘎嘎笑看兄弟吃瘪,眼见翻译小姐轻飘飘扫过来一道视线,他立马捂嘴消音。 达达利亚给他们一个回去再收拾你们的信号:走了! 是是是,大人!这就来!乔治拉着乔伊跟在橘发青年身后,乔伊倒着走还不忘朝二百摆手:闲了过来玩儿! 真就跟好朋友串门似的。 离开稻妻姑娘的小院子,达达利亚放缓脚步。背后的双胞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在至冬人里他们两个算是难得的话多品种,属实稀缺。年轻的执行官屏蔽掉那些没营养的吵闹,仔细分析起稻妻新上任的远国监司司长。 虽然还不曾全面认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绝不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孩子。他的妹妹冬妮娅比二百还要大上一些,按下兄长对小妹的溺爱滤镜也不得不说一句前者绝不是后者对手。 稻妻此次政变轻取三奉行其二,鸣神也透出隐退的架势,这其中看不到二百姑娘显露于外,却处处都有她的身影。更有情报称她是个再出色不过的刺客,天守阁下战绩可查。 这这和使领馆内愚人众们给出的评价严重不符。 仅仅乔伊乔治两兄弟有可能说谎,整个使领馆内所有人都这么说仅能导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二百姑娘确实存在活泼可爱的一面。当着众人之面演是演不出来的,哪怕有一个人看出破绽也是失败。她倒是放心敢和愚人众住在一起,还住了那么久。 第120章 总之,达达利亚动动手指,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他还挺想试试这位刺客小姐的身手。天领奉行府、天守阁,次次都是高难度操作,次次还都成功行刺且全身而退,这只是人们能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她又会是何种模样? 仅仅一个温柔体贴、活泼可爱说得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吧! 可是对于使领馆的愚人众们来说她既不惹事也不怎么刺探至冬的消息,相比起在其他国家遇到的情报人员简直就像个来蹭饭度假的闲人。再一联想到二百姑娘那些人人皆知的履历背景,这一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稻妻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执行官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人才放在至冬早就爬上去了,别看她年轻,这能屈能伸的性子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 第112章 居家养伤养病的第十五天,远国监司的新任司长终于要上工了。神里绫人办事还是很讲究的,印信、文书、府库钥匙以及相关记录一裹都已经命人收拾妥当,只消新人到岗这烫手的山芋立时就能扔出去。 二百出现在监司衙门口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看见,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伊凡忍不住差点发出奇怪的噗噗声。 这家伙最近有事没事就会随机出现在她家门口、墙头、树干,以及房顶上,问起来就说还想合伙赚些外快。虽然已经确定这家伙肯定不是伊凡,不过对方既然有备而来,那么可想而知拒绝怕是没什么用处,不如暂且将人放在身边互相监视,也好过回头至冬再派来个更加隐蔽的探子。 套在债务处理人壳子里的达达利亚:没想到稻妻专职对外的部门居然这么松弛,向来以松弛闻名的枫丹人都不敢这么干! 百废待兴嘛!二百硬着头皮干笑了一声,心里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假伊凡来来回回骂了好几遍。 真是不会读空气,这是应该笑的时候吗? 远国监司衙门面积并不大,比起一条街开外的柊家祖宅来说也就比祖宅里的柴房体面一些。进门左手处直接就是马厩,马粪的味道那是相当的沁人心脾。衙门正房的檐廊下有几个还没找到关系调走的职员垂头丧气的值班,活像得到通知明天就要拉出去砍头的囚犯。 他们也确实与囚犯差不多,九条裟罗第一时间就将负责治安的足轻与同心分拨给九条镰治管理,急于重获鸣神青眼的二少爷对这份新工作无比重视,配合度也相当高,社奉行说了一句有需要,他就直接划了支四十人的队伍过来将远国监司里外围住但不包括看门。 两位有何贵干?马厩旁的足轻叉手鞠躬问了一句,二百提起装有印信和就职公文的袋子晃晃:让率领你们的武士过来。 这位小姐身穿男子振袖正装,腰间配有一振极漂亮的打刀,就这副装扮而言一看便不是普通人物。足轻不敢怠慢,一面鞠躬一面后退,一溜烟跑去找率队武士早点把远国监司甩脱出去,他们也好早点回鸣神岛休息。离岛花花物件多但面积毕竟还是小了些,也没有太多可供玩乐的地方。再者他们就算想找个放松的去处也不敢顶风作案万一要是被哪个不那么心甘情愿的姑娘一状告上去,这四十多个人从上到下统统都得完蛋。 足轻的举动惊动了檐廊下那些被迫无薪加班的职员,负责窗口收费的百合华头一个站起来走下台阶来到比自己低了近一头的姑娘面前。 是您啊,柊二啊不是,二百小姐!您可算是从鸣神岛回来了,还记得我们吗? 大家都知道这个名叫二百的姑娘手眼通天,不管多大的难事只要价码到位她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勘定奉行府一家子一夜之间落魄,偏偏她就一点事也没有,这次出现身后又带了一个至冬保镖,在百合华看来这就是无所不能的象征了。 二百眯着眼睛笑: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们呢?我在鸣神岛可是日日都在想念离岛的每一个人呐! 安全感回来了,百合华感激的看着少女,就差拉着她的手一诉衷肠:既然记得,咱办事儿能打个折不? 噗!咳咳!这个债务处理人显然没经历过专业考核,并没有太好笑的事他也要笑,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居然有人蠢到请顶头上司帮忙办事还要求打折的?你就算是这么想也不能就这么照直说啊!还打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二百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生气或是不高兴的影子,仍旧笑眯眯道:你想办什么事儿? 想走赶紧走,倒贴钱都行,她这儿可不养大爷。 我就是想问点消息,这段日子没什么异国商人来往,大家手头有点紧百合华笑得有些勉强。 日子都过得勉强了,还能笑得出来全靠多年营业练就的肌肉。别看他们逮到一个异国人张嘴就是三五百万,这钱最终能进自己兜里的也就五百六百,绝对不超过一千摩拉。大头自然全都交上去了,要不然勘定奉行怎么会允许治下存在这么乱糟糟的收费系统?还不是有摩拉在前面开道。 锁国令之下老老实实从离岛正经码头登陆的异国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一个也没有,不仅仅被看守的这段时间,之前也没有肥羊轻易给他们宰。所以百合华说手头紧,那是真的有点紧,可比起真正意义上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些职员的日子仍旧可以用富得流油形容。 你先说说,只要不是不得了的大消息,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次提问的机会。二百很大方的把手一挥,檐廊下那群囚犯陆陆续续围上来,围了一大圈,人人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这个过去常常被他们挂在嘴上戏谑的猫姑娘。 债务处理人肩头剧烈颤抖,不过看在他好歹没弄出声音来,大家有志一同假装他并不存在。 达达利亚:这么多人的年龄一定都活到稻妻的动物身上去了吧!消息重要不重要还不是凭这狡猾的姑娘一人评判界定?她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万一她说重要那可就不是打折的事儿了。 百合华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隐藏的陷阱,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赶在武士抵达前努力拼一把。 唉!我就是想问问你,新来的监司司长有没有消息? 稻妻这个将背景讲人情讲资历的社会唯独不太讲究一个人的真实能力,借百合华他们几个脑子也想象不到信任监司会是杂役出身。二百转转眼睛,本就眯着的眼睛从月牙变成两条细缝:啊!你说这个啊!我当然知道,这消息嘛说重要远远没有鸣神岛这段日子发生的大事重要,可要说不重要远国监司不管怎么论也是个肥水衙门,谁敢说不重要? 果然,这坏心眼的姑娘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任何送到面前的傻瓜。债务处理人放下胳膊,他又开始拿着短刀来回翻刀花玩儿。 硕果仅存的几个职员里有人性子比较急,不等百合华继续讨价还价直接嚷嚷起来:二百姑娘,你有没有门路,我想去别的地方干活儿,远国监司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废了,不是我们不重情重义,而是一家老小还等着米下锅呢。 嗯,还挺好,看来你们都吃得起米,真让人欣慰。经历过与斯卡拉姆齐的较量,二百在阴阳怪气上更上一层楼。别看她把敬语拉满,嘲讽的效果也同时大到最大化。 但是职员们已经很久没过过眼下这种困窘的日子了,久到他们已经忘记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何种模样。 还有谁想调职?二百看到武士远远的从府库方向走来,生怕哪位大爷话说慢了不得不留在远国监司陪她一起过请苦日子,赶紧给大家一个离职的最后机会。 好在大家很是体贴她这一片苦心,来不及说话的人高高举起手臂,那个性子特别急的人甚至已经喊出价格他愿意出二十万摩拉换去别的职位,只要还在勘定奉行手下干就行,哪怕顶头上司是柊家的附庸家族。 柊家是倒了,但也没有人说勘定奉行就一定要姓柊吧! 二百笑着一一应下,满口答应可以给他们办理调职手续,而且还不收钱:这反倒是小事了,诸位都知道我与柊家有些渊源,大事不敢揽,调动几个小岗位不算问题。 无痛踢走一群蛀虫,这种好事哪怕只是做梦做到也会乐到笑醒。 自觉后半生终于分明了的职员们松了口气转头朝檐廊下走,边走边暗笑果然是猫姑娘,眼光实在是太短了。估计她都不知道奇货可居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能卡死人的地方放水放得堪比雷废水。不过也幸好她是这样的性格,不然他们想要跳出远国监司这个火坑还得脱层皮才行,哪像现在轻轻松松就能走。 第121章 百合华还没走,她也没说要离开远国监司的话。女子在稻妻想要找到一份薪水看得过去的工作很困难,养了女儿的人家第一目标永远都是神樱大社只需要在里面混上几年,到了适婚年龄就嫁人生子成为一个幸福满满的家庭主妇。如果这个目标无法达成,有门路的家长们才会放低目标选择三奉行麾下的基础工作。收收钱,抄抄文件,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时髦洋气,薪水能够交给家里就更好了。 由于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的理由,她和剩下那几个女性职员都没有提出调职。 只要新来的司长能让薪水不低于从前,她们就能捏着鼻子继续忍下去一切看在摩拉的份儿上。 第113章 是谁要见我?百合华她们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颤抖。 足轻总算把守在府库门前忧虑前程问题的武士给请了过来,他戳着长枪弯着背一路小跑,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后面迈着正方步子威武端肃的武士:人呢? 这位武士身材高大,套着严严实实的正经甲胄,头盔看上去就像个贴了奇怪标签的铁罐子,右手压在腰间的长刀上。他大概是被足轻催急了些,气息很有些急躁,活像顽童在图片上涂鸦喷气的模样。 围在二百身边的女性职员们都很怕他,她们反过来试图躲在异瞳少女身后期待能被她的身形挡住,很可惜这种尝试失败了。以她的个头连一个人都挡不住,就更别提她们四五个成年女子。 武士越走越近,有的女性职员已经开始蜷缩身体抱着胳膊抽泣。 倒不是说这位严肃的领队会对她们做什么,相反他什么也没做,但那种若有似无将人视作死物的态度比起普通的呵斥更加恐怖。 在这里,额藤田先生是吧?二百到底还是走到最前面,顶着武士小山一样的阴影与秃鹫一样的目光将锦袋打开取出印信亮给他看:监司司长就职,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咱们赶紧,鸣神岛这段日子热闹着呢,我不能耽误您进步。 她可没有说半句谎话,只不过住在鸣神岛的那些贵族们再热闹也处于神里绫人的控制范围,相当于小型斗鸡场养蛊总得给他们些事情做,如果不让他们窝里斗,他们很快就会将视线投向更容易剥削到的普通人。 什么!武士横眉立目,瓮声瓮气简直和鬼怪传说中横行霸道的盔甲精怪一模一样。 比起这位仁兄,二百无论个头还是年龄都不占丝毫上风。那个铁罐子头盔拗出个奇怪角度,低下头看过少女手中色泽金黄的小巧印信。他发出咔咔咔嗡嗡嗡的声音:公文。 二百二话不说抖出盖有奉行印、宫司印和天守阁印的文书。 武士归心似箭,确认了就职文件的真伪便以最快速度集结队伍打算回稻妻城复命。 没什么可交接,这些人都活着留给你了,自己问。他复杂的看着面前这单薄瘦小的少女,她比他的女儿年龄还小些,却已经身居高位,反观自己沉浮打拼二三十年仍旧跟条狗似的被上面任意指使不敢有丝毫怠慢,远国监司自备的府兵全都关在仓库里,就这样。 这人反复用大拇指扣弄刀首上的装饰物,看来心思飞得有些远。 收工,撤! 他叉手弯腰行了个武将的礼,足轻牵来马匹,他牵过缰绳翻身上马,点点头哐哐哐催促人马开拔马只需要迈开蹄子,人就得加快些脚步。 远国监司衙门前院陷入一片死寂,方才当着二百面要求调职的几个职员完全不知道该在脸上贴个什么表情。要说后悔吧,并没有多少,离岛谁不知道二百姑娘的底细嘛!他们尴尬的只是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在她眼前求去,肯定把这小心眼儿的姑娘给得罪了。不过问题不大,远国监司只是勘定奉行职能范围内的一个小部门,主打勒索敲诈撸些外国人的油水而已,刚刚好适合这个合该泡在黄金屋里的丫头。 如果是她接手远国监司成为新任司长,这个部门就更没什么可待的了。在搂钱这个领域里,他们几个捆一块儿也不是她的对手。 倒是百合华她们几个松了口气本就是只想有份稳定的收入而已,职位高低从来不在她们的求职考量范围内,如果上司是个灵活机变能讲道理的人就更好了。 司长大人,我们我们也先走了,您有需要随时让人来喊嘛,我们肯定配合! 武士领着足轻们撤了,想走的职员也悄咪咪蹭着墙边溜了,院子里只留下二百自己,她身后跟着的愚人众债务处理人,一匹枣红马,四五个年龄不等的女性职员。 哦,仓库里还关着一群没用的府兵。 这就是稻妻远国监司从勘定奉行分家时的全部人手。 二百微笑目送想走的人走,转身挥手干脆利索:关门! 伊凡麻烦你去收拾下马厩,算了,还是直接拆了吧。哪有人在前院见客的地方安排马厩啊,又不是车马店! 啊?我吗?我去拆马厩?债务处理人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连帽兜都散发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二百比他还错愕:那要不然呢?我们去? 百合华她们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挤在少女身后: 其他地方都是年龄大的护着年龄小的,稻妻这儿怎么总是反过来?达达利亚呆毛都快塌了早知道就不该为了看热闹从鸣神岛跟着她跑来离岛,这家伙自己骑着马,就让他硬跑! 行吧行吧,交给我解决。水色长刀一分为二,二百领着几位女职员去仓库,回头仔细看了眼伊凡手里的武器。 嗯她想她大概知道这位究竟是谁了。 那些原本应该出现在码头上的远国监司府兵们全被关在府库里,这地方早已干净得能跑马了,经过他们十几日吃住都在这里的折腾后如今臭气熏天,粪便和尿骚味儿熏得人眼睛疼。府兵们聪明的全部挤在距离便溺最远的地方,还捅开了头上的小窗透气通风。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起了高热,如果二百再晚来几天,抬出来的恐怕只能是尸体。 这种活交给百合华她们干肯定是不切实际的,不是说女子就不能干脏活累活,稻妻的女子几乎是提瓦特大陆上最能忍耐的那批人,甚至还能自我催眠以忍耐痛苦为荣耀。而是这四五十人的工作量委实超出了她们的能力范围,特别是其中混有半数病人,这些都需要力气更大伸手更利索的帮工,只做过收款工作的人无法胜任。 百合华姐姐,你拿着这个上勘定奉行府找柊大小姐,这样告诉她 千里小姐到底还是让柊慎介那个老不死的给养出不少毛病,但是在离岛这块地上,柊家虎倒余威在,想要大规模调动物资肯定避不开它。 听神里绫人的意思,撺掇千里小姐昏头昏脑答应九条镰治求婚的人里有几个正是柊家那堆附庸家族选送的侍女,这事儿办得简直就像是和尚头上的虱子,藏都没地方藏。 百合华从二百手里接过印信,重复了两遍她交代过的话,弯弯腰笔直奔出远国监司衙门。 前后不过半小时,来自勘定奉行府的下人仆妇们扛扫把的扛扫把,搬水盆的搬水盆,一进门就低头老实干活。家主进了大牢,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身契都被主家拿捏着,除非上山下海去做野人否则跑还不如不跑呢。反正就算砍头也是柊家血脉倒霉,没听说过主家犯事儿把仆人也给全嘎了的。 管家当天就跟柊慎介一块被抓,千里小姐不擅庶务也不擅公务更不擅家务,要不是前二小姐的求助来得及时,这管家权力可就要旁落了! 新任远国监司给了柊家一个出力赎罪的机会,不啻于给了柊家颗续命金丹。哪怕将来家世倾颓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鲜花着锦烈火油烹,至少不担心清算时被牵扯进去太多族人,毕竟他们诚心诚意的认了错还出了力,于情于理总该被宽宥一二。 仆妇下人们做这些洒扫的事向来迅速,偌大仓库很快就搬空,前院后院地面上躺满了从仓库里抬出来的府兵。看守他们的武士没什么耐心放在这些无关人员身上,每天按时足量送水送饭就是他的极限了其他的做不做皆可,做了不会得到表彰,不做也不会被批评。 造孽哦! 厨房管事看到有个府兵腿上都生疮了,赶紧把头扭开,不料却发现二百姑娘就站在不远处揣着袖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哎呀!管事吓得一抖,手里的水盆一歪就洒了,那个倒霉的府兵平白无故当头挨了一盆脏水,对不住对不住,小姐,我实在是上了年龄没用,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双腿一弯就向下坠,二百抽出手摆摆:别浪费时间跪了,去广场那儿把须弥的学者请几个来,他们总愿意在稀奇事儿上出手相助。 第122章 几十个人管仓库里十几天病了一半,急于完成论文的学者们能倒给钱要求加入。 哎哎!厨房管事期期艾艾犹犹豫豫的不敢不去,十分钟后她被一个须弥青年拉着跑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姐!人,人来了 这些须弥人是不是有毛病?人家璃月人看热闹但不怎么管别人家的闲事,须弥人听完架着胳膊就恨不得往里头掺和她差点被这小年轻拽得横飘起来! 须弥语二百也是会说的,一院子借来的仆妇下人眼看她叽里呱啦和那个高瘦青年聊了几句,对方的态度越来越热切,眼睛比油灯还亮。 放心吧,此后的医疗卫生服务都由我们包了,只要您能以稻妻远国监司的名义给我们出具证明并加盖公章就行!年轻的须弥学者还没有吃够现实的毒打,尚未认清面前这个少女的真面目:说好了每人每月上交五万摩拉的实习费用,你可得给我们把位置留好哦! 才五万摩拉了!这实习机会好便宜!还是国家级别的实习证明,换谁谁不心动呐! 第114章 稻妻没有官方背景支持的公共医疗卫生系统,少数存在的的医疗机构要么是子承父业的家族产业,要么也就是个赤脚大夫的水准,反正人给你整活了就行,别管照着猪整还是照着牛整。 严格来讲公共医疗卫生系统某种意义上可以归类为社会福利的一种,应当由社奉行牵头设立并监督。前任社奉行确有此意,但还没来得及着手推进就遇上雷电五传之乱,不久之后自己也没了,公共医疗的事自然跟着不了了之。 眼下正值锁国令将废未废的时候,新的远国监司尚未筹备妥当,二百索性先把这个活儿整出来外包给须弥学者干。 学者们也不能一个人做完所有工作吧?他们总得要帮手,帮手只能就地募集,这不就平白做出来数个初级医疗工作岗位?甚至不必头疼薪水的问题。 学徒工嘛!谁家学徒还发薪水的?不让你交学费还管吃管住已经足够仁慈。 好的,这就说定了。我去给诸位申请手续征召帮工筹备部分物资,尽量保证不让你们白来。不过来这里实习的必须是有正规毕业证书以及行医资格的学者,而且必须签署保证书,保证不拿稻妻人做实验。她竖起两根指头正色向对方道:胆敢这么干的,只要被抓到就别来找我抱怨什么情面不情面,咱没情面。 须弥人在这方面的操守一直不怎么样,凶残程度比之至冬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须弥青年连连点头,这一听就很靠谱啊,顺便连找助手的事儿都给包了,他们岂不是拎着包就能上岗开工? 一时间他看地上那些病患的眼神儿都有点发绿,不太像医生看到病人悲天悯人,反倒有几分毕业生看到绩点和论文的样子。 募集到自带干粮的须弥医疗队,二百这才等到百合华来告诉她衙门正厅终于打扫干净收拾妥当,可以进人了。 远国监司的衙门只有三部分,待客办事的正厅,堆放收押货物的仓库,还有工作人员休息的宿舍。一圈围墙围起来,四周尽是徐徐飘落的红枫。 你们真不打算走了?接下来自然是重新募集人手,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后面的事儿可没法办。 百合华她们几个频频摇头:不走了,只要还发工资就行。 女性找份工作不容易,她们又不想去料亭等公共场合给人端盘子扫地,所以只要远国监司不被裁撤,能不动还是尽量不活动。 别的你们也做不了,就跟着我当秘书吧,一个月内跟不上的来找我调职。女性职员也不是全都心细如发,干不了这行可以干那行,总之那番破釜沉舟的心情不会被白白浪费。二百看看乍闻喜讯激动到小声尖叫的诸人,现攒出件工作打发她们:现在,去衙门正厅的二楼挑两个房间,一间我用一间你们用。 二十分钟,司长的办公室就钉上了牌子,二百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给须弥人写了他们想要的公文样本。类似手续此前全稻妻也没谁办过,仗着这是第一遭,自己手里那三颗萝卜土豆章也还没过期,她真就从头到尾给对方搓出了一堆看上去很能唬人的手续证件。 有这些东西在,学者们就好发回教令院摇人须弥城的建康之家病人爆满医生严重不足,但阿弥利多的毕业生却死活找不到见习场所,这实在是件悲伤的事。 你们写信联系社奉行,让他从柊家充公的宅院里选一个宽广的院子出来,咱们稻妻也得有个能给普通人看便宜病的地方。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就二百对稻妻人的理解,你今天刚说医疗免费,明天就能从诸岛各处钻出无数寿星挤爆公共医馆,绝对不含糊。 有了秘书就是好,字都不用自己写了。 二百又交代她们写份招工通知稻妻此前从来没有面向公众招聘过任何职位,不论三奉行还是小康之家雇个洒扫的保姆,都是人情推荐内部选用,没有路子的人连门儿都摸不着。 这个该怎么写?百合华有点麻爪,她是读了几年书的,少年时家中条件不错,不然也没法子为她谋到远国监司的工作。但招工通知没见过呐! 你先写给我看。二百自己就不是个擅长文辞书写的,听到这个头都大了,但是现在再回头四处调人显然来不及,只能考虑自力更生。 百合华硬着头皮开了个头,只写了两行就听顶头上司叫了停。 不用再往后写了,这贴出去谁能看懂啊! 两行!四十多个字了,全是敬语的套话,正文还不知道在哪儿。 啊?那,唉我就说我不行百合华放下笔,心里空落落的。看来她就只适合干些数数钱打打杂的小事,就像之前管事说得那样不如男人。 二百摸着下巴研究了一下她的字,抓起笔重新塞进她手里: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总体来说问题其实并不大,只不过这不是公文而是贴出去给找工作的人看的,得尽量写的简单易懂些。 总不能勉强招来的厨娘也要出口成章吧!她笑嘻嘻的开了句玩笑,百合华努力舒展嘴角附和,您说的是。 上司是个会宽慰下属的人,让这工作好到出乎意料,但问题是招工通知她该不知道怎么写还是不知道怎么写,并不会因为有人宽慰体谅了她的心情,她就突然长出慧根。 我说,你写,然后找人帮忙看看。刚刚脱盲能有什么文采?二百张嘴就是大白话:顶上就写招工两个字,写大点,再大 嗯,然后写远国监司招收会说异国语言的人,会算账的,还有厨子。另外招收一批医药学徒,按稻妻规矩安排,包吃包住。 她怎么说百合华就怎么写,写完二百看了一下,歪着头补充:俸禄面议,配发远国监司证件,没了。 稻妻没有身份证制度,只这张证件就足够吸引一些人了。再怎么说远国监司也是国家机构,贵族们看不上平民趋之若鹜。 这样写行吗?百合华在最后写上时间,二百看看,点头:当然行,事儿说清楚人能看懂就行。 她本就不打算从大小贵族人家那里给自己请一堆爹回来裹乱,这简单质朴至极的招工通知本就散发着淡淡的婉拒您要是太讲究就别来了哈,咱这地方全都是糙人。 顶头上司说行那就行,百合华重新换了张纸将这张通知重新誊了一遍交给二百看过,等她签字盖上远国监司司长印信后拿出去贴在衙门院墙上。 趁着这会儿功夫,二百去找了那个一门心思钻研要如何完成论文的须弥青年。 后者正在前院的空地上勤勤恳恳为生病的守卫诊断单凭他个人也就只能做做诊断的事,药草什么一概没有,有也撑不起这样大规模的造。 贾什纳,你要的手续办好了,给。 须弥姑娘抵出一沓文件,青年接过去就手翻了翻,顿时欣喜若狂:太好了!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你会和之前那位司长一样写张纸条就把我们给打发了呢!你等着,我这就去摇人! 稻妻手续难办是全提瓦特都很有名的事实,没想到这位年轻小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他们的许可证以及相关文件全给办妥了。虽然眼下这个新的实习机构还有些简陋,但架不住它的章子厉害啊,这玩意儿是稻妻国家级别的证明,国家级实习证明! 敢想? 别着急,你们的实习场所眼下还正在申请,等到位了可能也需要诸位自行进行一些适应性改造,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这么说二百内心有些惴惴,她可没干过公共医疗卫生管理的活儿,根本不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过既然须弥学者们都自费给她打工了,想来也不会在乎多经手几桩额外任务。 第123章 贾什纳双眼放光:什么?还有妙论派和因论派的实习岗位?二百小姐您是大慈树王座下的大祭司吗?太感谢了! 他激动得满地团团转,时不时抱着脸揉着头发原地蹦跳,或者虚空仰天长啸。 额我想我可能还不够智慧,智慧之神的祭祀还是留给诸君努力吧!二百擦掉满头黑线,被须弥人突如其来的热情熏了一脸,总之,不必让需要实习机会的人来得太急,我怕没准备好怠慢了他们。 人是来实习的,不是来坐牢的,又出钱又出力荣誉总得给足吧,不然人家凭什么?图什么? 图你稻妻阴气重?还是图你海上雷暴多? 空手套白狼现攒出一个新机构,二百开始琢磨起海港的问题。 离岛这座岛屿本身就是个优良的天然深水港,不然稻妻官方的进出境地点为什么会设在这里?但是码头栈桥之类的设施早就年久失修,柊慎介又是个只进不出的家伙,海港早就变得破破烂烂暮气沉沉。 远国监司既然主管了稻妻一切对外事物,那么与此相关的海港也应该在治理范围内。 这可是个大活儿,整得好了能花十块钱的成本干出一百块的事儿,远国监司上下每人手里还能拿个十几块。 何乐而不为呢! 第115章 港口的建设也在勘定奉行职能范围内,二百对于拆分老东家格外热情,当下就摆开纸笔趴在桌子上极其扭曲的写了份计划书。低头的时候天光还是亮的,等到抬起头天色已经暗得需要点灯了。 不远处橘发青年靠在窗棂上打瞌睡,并没有因为无人奉承而甩手离开。 伊凡?稻妻姑娘轻轻喊了一声,青年猛然睁开眼睛,汹涌的战意虽然很快就被压制住但还是流出些许被人捕捉到。他马上压低眼睑,好像真睡着了那样含含糊糊:嗯,在,小姐你饿了吗? 还好,我比较耐饿。二百看着冒充顶替了债务处理人的至冬执行官,并不打算拆穿他:我一直都挺想问的,你之前调去哪儿了?啊!如果是不能说的就不要说,总之只要你现在是安全的就行。 达达利亚安静的看着她,至冬人面无表情不说话时脸上总会有一股风雪般的忧郁。也许是北国千年又千年的寒冬催生出了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寂寥与悲观,这个时候无论谁都不会再狠心追问。 他这一路上肯定吃了许多苦头和委屈,所以才能漫不经心扫掉肩头积雪。 好吧二百也垂下眼睑,很快又别过脸去:我不问了。 没有必要再问,伊凡必然已经离世。 她背对着达达利亚摸出信封,这一次坐得端端正正,少女先写好上书和信封皮儿,紧接着换过硬笔哗啦哗啦写了封私人信件。橘发青年伸长脖子扫了一眼,稻妻的公文他不感兴趣,但是那封私信 伊凡,我有句话拿不太准,能请你帮我想想吗?女孩子娇滴滴软绵绵的求助,就算铁石心肠也得先软下来满足她的请求。年轻的执行官昏头昏脑:什么话?稻妻语我不熟 稻妻姑娘细声细气问了个语法问题至冬语的语法,达达利亚汗流浃背。 不是,谁会专门研究母语的语法啊!他又不是教师!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没事,你不行也没关系,我回头去问乔伊乔治。有神里绫人专美于前,以退为进这一招二百有样学样。几百年的老狐狸糊弄不住,十几年的执行官轻松拿捏。 不行这两个字是个男人就听不得,别管到底说他什么不行。 为难什么?你坐着别动,哪里不会来着?今天先简单说说,等我回去找本书明天再给你仔细讲!达达利亚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差点连魔王武装都打开好增加些高度以使自己看上去更令人信服。 他个子真的很高,堵在旁边跟座小山似的,稻妻姑娘扬起干净素白的脸看着他:好,这里有句话会说不会写,我有点摆弄不清楚词汇的阴阳性。 我看看!他弯下腰避开她洒满碎星一样的异色眼睛从那双眼睛里能看到满满全是他的影子,就像这世上她只会认真看着他这玩意儿谁能扛得住呐! 这和愚人众内部对执行官的重重考验可不一样,一个柔软的,至少看上去柔弱的年轻女孩,她能做什么?她能有什么错? 退上一万步来讲,就算她有些过激行为那也肯定是被逼迫到不得已吧?抛开事实不谈不行这个不能抛,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看她脸上写满了无辜、弱小、可怜,谁好意思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启用长成这样的女孩担任外交使节,背后出主意的人绝不是个好东西! 达达利亚愤愤不平的腹诽了一通某个给二百找兼职的仁兄,耐下性子结结实实当了一回别人的至冬语家庭教师。成功牵制至冬使节一整天,晚间二百把信交给百合华寄出,稍微躺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今日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去做,面试前来应聘的手下。 远国监司的实缺一直也没有固定数额,异国商人来得多事就多,人手也得多,反之就少。往年司长为了省事干脆除去必须时时有人在岗的职位外全部招用短工,一个月换一批新人,再压上几个月才补发薪水,搞得账目比海上乱窜的雷电还精彩,二百对此不敢恭维。 她都不敢想让多摩知道自己弄出这样的账本得被嘲笑成什么鬼样子。 不过旧账再恼人也还是要算的,就交给着急调职的仁兄们清理,什么时候清完什么时候放人她是说过他们想走就走,但不做交接甩手干看着可不行。 大人,昨夜须弥学者盯了一晚上,那些重病号都已经脱离危险,病情较轻的已经可以起身做些轻松活计。百合华抱着记事本敲开新上司的休息室大门:今天您得面试一整天,明天返回鸣神岛见至冬使节商谈再次交换国书的事过去有很多协议恐怕得中止了。 这也是神里绫人着急推二百出来干活的主要原因之一,此前柊慎介签的那些卖国协议只有她最清楚内里的猫腻,一事不烦二主。 知道了她看向窗外,树枝簌簌动了两下。 至冬人是真不怕冷,也不知道躺树枝上睡一夜会不会浑身酸痛 简单的早餐过后远国监司衙门大开,前院里的马厩早就被拆洗干净,平平展展的空地上弯弯曲曲排得全都是人。 高门大户看不上的残羹剩饭在普通人眼里也是无上珍馐,贵族子弟不屑俯就的俗务有的是人愿意作,不少排在前面的人都是昨天晚上没走硬留下才有的好位置,二百也不拒绝他们能有毅力在冬季的寒夜里等那么久,哪怕为了今吃过的苦头这些人也会无比珍惜自己的职位。 叫什么名字? 从哪儿来? 多大年龄? 家里还有什么人? 认不认字? 会不会写字? 会不会算数? 会不会写公文? 会不会说其他国家的语言? 会说几门? 一连串问题下来当场面试,也不用遮着挡着避着人,后面排队的应聘者可以清楚看到前面那些人的表现,人人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录取。 这是珍贵的公平。 一开始还嘻嘻哈哈的人群逐渐变得沉默,尤其当他们看到未来顶头上司一个人就能流利使用七国语言后所有的质疑声就全部都消失了。她还得再过几天才年满十六周岁,勉勉强强算得成年,从没上过学。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今天主要招收能直接与异国人交流的职员,没有被录取的人请不要失望,过几天我们还会招府兵和其他杂役,那个要求低,不认识字也可以应征。但有一点,收齐报名表格的二百起身让百合华她们把提前关闭的大门又给重新打开,那些没能被录取的居民果然还守在外面企图走走人情关系稻妻就是这个样子,人际游说是免不了的。她笑着朝那些失望的人点点头:被录取的所有人,远国监司都会安排识字读书的课程,如果一个月内没有达到学习目标我会让你走人回家吃自己。 不想花力气念书,或是觉得她管得太宽的人自然不会再来,远国监司也不欢迎这种懒蛋。 这些人的名单交给你们整理,核实他们报上来的资料是否属实,说谎的不要,三天后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见我。 第124章 二百抬头看天,时间过得太快了,好像才刚刚睁开眼睛没多久就又快要到休息的时间。百合华自觉得到上司看重,干起活儿也格外卖力:您放心,我肯定带着大家把事情做好。您路上注意安全。 现在再看二百姑娘,她总会觉得过去认识的她只是个幻影,是所有人发梦的错觉她怎么会是个普通中产武士家庭出身的姑娘呢?人的才能秉性难道不是直接被出身所定死了吗?普通人家不说女孩儿了,哪怕男孩儿也难能赶上高门子弟那般的眼界与胸襟,父母双方的智慧是一回事,教育与环境也占了决定因素。稻妻从没听说过英雄出自草莽,草莽中冒出来的人连个有格调的反派都当不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么? 她怀着满肚子疑惑目送二百和那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愚人众动身返回鸣神岛。 呼!好冷!寒风突然从海上刮来,百合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搓搓手抱起那摞文件,招呼已经能起身的府兵关门值守,自己把文件搬进办公室,忙到脚打后脑勺的其他秘书赶忙上前接过。 上司把她们的月薪翻了一番,说好表现出众者三个月后还要涨薪,这样算下去大家只需要做好这一份工作薪水就能养活半个家庭,谁偷懒谁就是所有人的公敌! 突然起风了,看样子要下雪。百合华靠在暖炉边把身子烤热,站在最前面的美咲抱紧胳膊抬头望望天:也不知道大人路上会不会冷。 还好有个至冬人和大人一起走,那么高的个子应该有点用吧!优子皱起好看的眉头,她还没成家,说起话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娇俏:稻妻怎么就少有那样英挺的男儿呢?真是一群丢人的废物! 办事办不利索就算了,还一个个长得又丑又矮又自大跟个河童似的,连最基本的情绪价值都不能提供,要来何用! 第116章 稻妻会下雪,虽然不多但每年都有一两回运气不好两三回、三四回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里的雪和至冬比起来完全就是两种风格,差别大的就像丘丘人和盗宝团。达达利亚追在二百的马蹄子后面边跑边无聊的发散思维,至冬的雪就像战刀,像女骑士掌中的鞭子,稍不小心就劈头盖脸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稻妻的雪无声无息,看上去温柔小意婉转动人、给人一种把玩一下也无妨的错觉然后就大意的被冻死在路边埋得潦草。 虽然结果一样,但过程南辕北辙。好比火水和大吟酿,都是酒都能把人灌醉,前者让人一看就万般提防,后者明明同样危险却谁也不当回事儿。 大概稻妻的姑娘也是同样危险的吧。 他抬头看看枣红马的尾巴和马蹄子后面不断扬起的泥沙,突然觉得非要跟着马跑的自己有点蠢。 就差这一会儿的修行锻炼吗? 这个问题二百也很疑惑,她不是苛刻的人,既然达达利亚假扮伊凡跟着她从鸣神岛跑来离岛,她肯定不会把他一个人扔下。牵枣红马出来就是为了做个脚力,谁承想这人非要跟着跑和她同乘很可怕吗? 至冬本地人是不是有点傻? 风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暗,幸运的是并没有落雷,不幸的是空中徐徐飘下白色雪片。天地间一片苍白,海水也不再如往日那般透亮,它灰蒙蒙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马蹄迈过绀田村,小村子家家门户紧闭,手头紧张些的连灯都熄了,万籁俱寂只有风雪扫过的沙沙声。 二百挑了处还算干爽的地面跳下来,摸出毛毡把枣红马身上的汗水擦掉又给它披上油布,转头对达达利亚道:和至冬使节的见面能晚些吗?天气不太好,再往前从白狐之野直到稻妻城外都没有人烟,一面靠海一面又是镇守之森 这条路可不安全。 我无所谓。青年藏在债务处理人帽兜下的红色围巾被风掀出一个角,他尚未察觉:但是这地方太静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哪怕下雪,正常人家也得生活,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不至于连个点火的都没吧! 二百猛得眯起眼睛。 你说的有道理,就算也不能在这里动手。她可比外来的远客要更了解本地人的行事手段,如果发生意外某些人放火是必然的,留在绀田村是可以以逸待劳但这一村子的人恐怕都得给她陪葬。 上来!咱们得尽量往前赶。她翻身稳稳坐在马背上,朝达达利亚伸出一只手:我带着你走,遇到危险你只管自己回使领馆去,闭紧嘴巴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遇到这种事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和至冬新(重点)调来的这位执行官有什么过命情分。 达达利亚拉住她的手,几乎没有借力就跃上马背,甚至非常自来熟的把马主人挪到前面自己毫不客气占据马鞍:窝好了别乱动。 至冬骑兵曾经是蒙德人的噩梦,即便到了如今他们仍旧保持着马上军队而不是全部改成科技武装。青年长腿夹紧马腹,就着马主人的手挥响马鞭,枣红马长嘶一声甩开四条腿儿飞奔。二百向来宁可自己饿着也不能让马饿着,精心养护下个子不大但膘肥体壮的马儿突突突破开风雪一溜烟冲出绀田村。 埋伏在水槽与暗沟中的刺客本打算磨到二百露出疲态再动手,不想这两人居然如此警惕果决,说跑就跑。为首之人咬牙切齿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发信号,让前面人拉紧绊马索,追! 妈的,便宜这破村子了。早已想好要抢什么的刺客们骂骂咧咧从藏身处出来拉响鸣笛,抄起武器抬脚跟着跑。 要不是点子扎手哪用这么麻烦?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屠村放火一条龙不就得了!可他们要刺杀的是如今全提瓦特刺客榜上名列榜首的人,她连鸣神都敢捅能捅,值得谨慎对待。 结果一谨慎就错过了宝贵的机会,只能寄希望于前面的陷阱。如果陷阱还不行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己方数支队伍合在一起快一百号人,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尚且不满十六的丫头片子。就算她请了个至冬保镖贴身跟着又怎样?双拳不敌四手,优势在我! 小姐小心,等会儿可能有些冒犯,您千万不要怪罪我。枣红马跑了一段路后速度逐渐降低,达达利亚一手环抱住二百的腰,另一只手勒紧缰绳。 前方已经变得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 橘发青年分辨出雪地中的一抹异样,缰绳勒停,枣红马扬起前蹄人立。借着这个机会他抱着二百从马背上跳开,结结实实踏在大地上,力道重得将脚下泥土硬踩低了几寸。 这种天气还出来干活儿,稻妻的日子有这么难?站直身体后他戏谑般一手向前勾了勾邀战,二百被直接推到背后挡住,能站起来跑吗?打起架来我可顾不上您。 异瞳少女翻了个白眼,刀刃与刀鞘的摩擦声便是应答。 短兵相接,跑什么跑? 不知死活,上!两股刺客同时挥刀进攻,二百没有去管背后那个至冬人,沉下膝盖与肩膀,侧平亮出刀刃她就像一道闪电,一往无前斩断一切敢于挡在面前的阻碍。无论山岩还是巨木,统统在她身后倒伏于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至冬人疯疯癫癫的大笑说明他打得很开心,二百觉得有必要事后收他张门票。 雪亮的长刀照亮了昏暗的天光,也照亮了刺客们的眼睛。血溅了出来,异瞳少女黑色的振袖上金线绣出的羽翼翩然舒展。红色的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只有她一身黑色肃杀不为所动,妖异而美艳。 收到信号的刺客源源不绝赶往此处以期完成围杀,已经有前人倒下成为垫脚石,目标总不可能是个用不完体力的怪物吧!只要耗死她,能让人逍遥自在几辈子的钱财就安稳入手,名声、财富只需杀掉一个年轻姑娘就唾手而得,这么好的事儿这一辈子也难遇到第二回! 二百一刀斩断试探到面前的各式武器,分毫不让又是上挑进攻,轻取几个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的刺客,猛然听到一个急速驰来的奇怪声音。她果断转身抓住达达利亚正待收刀换成长弓的手腕,利用惯性拽着他转出半圈,对面有个倒霉蛋啊了一声,胸口炸开一片血花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谢啦!青年掀开债务处理人的兜帽亮出他那头灿烂的橘发,火铳?哈! 我有个主意,小姐。他背靠着二百微微回头,要听一下么?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二百同样背靠着至冬人。不过她向来没什么在战斗中聊天的习惯,也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教训,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说。 第125章 你是冰系神之眼持有者吧!达达利亚反手挠挠后脑勺:先说好,我不是个擅长合作的人,但是碍于火枪火铳这东西的弱点咱们必须合作,辛苦你配合一下? 呵!二百只觉得这家伙眼瞎,难道她看上去就很像是个能在战斗中配合别人的辅助? 你没拒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哦!他的声音里有种令人不安的兴奋:元素爆发能做到吗?等我标记完所有人,你把他们冻上,然后哈!一波收工! 两人一边聊着手里的动作一点没停,只是因为有远处火枪手的阻碍他们不得不更多移动一扰乱对方瞄准,这样一来击杀的效率自然下降,聚拢的刺客越来越多。 二百没做声,至冬青年先动。他手中的长弓再次被甩开,水色双刀在手,血花在蓝色的水元素力作用下飞舞出浪漫的波纹,四叶状的准星出现在所有近身的刺客身上。 就是现在!临时搭档真是个精力十足的人,叫喊声也特别大。 二百撇着嘴收刀,紧接着握紧刀首一气重新将其从鞘中拔出满月般的刀光与冷然雪色交相辉映,极寒扩散,猝不及防的刺客瞬间化作雪地中无言的雕像。达达利亚紧随其后将手中双刀接在一处,反手挥出几乎同样大小的圆形范围,前来围杀目标的刺客尽数倒下。 一波收工,绝对不需要再用第二刀。 达达利亚换了弓,早已暴露的火枪手们慌忙开枪攻击。青年站在原地专注标准点杀,黑底金纹的振袖扬过,射向他的子弹被刀影精准斩尽,其人毫发无伤。 还有没有?一箭干掉最后一个意志崩溃弃枪逃跑的刺客,执行官蓝色的眼睛亮得堪比宝石:亲爱的小姐!你实在是太棒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至冬玩儿玩儿?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非常合拍的搭档! 二百没好气的收刀扫了他一眼:伊凡·米哈伊尔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当上执行官了? 笨蛋!快点把你那包子里的馅儿给我塞回去! 达达利亚那股上头的情绪还没下去,他想也不想的挥挥手:啊?你应该喊我阿贾克斯!额 他反应过来了,就像鸭子被捏住了脖子那样突然陷入死寂,然后猫猫祟祟一点一点抬手把帽兜拉起来盖住头发。 求问:遇到个很合得来的女孩子,但是好像惹到她了,请问该怎么办? 第117章 今夜的稻妻城安静到不可思议。 黄昏前诸多带着武器的人走过大街小巷,对于撕人籍账这种事极为敏感的普通老百姓早早反锁上门,一家人瑟瑟发抖抱作一团向天祈求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求谁,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冥冥之中的神明身上。 毕竟鸣神不管事,求她不如求求自家的门栓子争口气结实些。 夜色逐渐笼罩岛屿,白狐之野上空传来诡异的鸣笛声响,那些成群结队的陌生人仿佛退潮时的潮水,几乎瞬间就朝某个方向赶去。 又过了许久,最大胆的人也不敢点亮火烛,生怕招来灭顶之灾。 天地寂静,风雪中提心吊胆的人们咬牙等一个结果。 那些陌生人再也没有回来,取而代之的是马儿轻快的蹄音。哒哒哒、哒哒哒,仿佛仕女们雪后寻梅般轻松惬意。骑在马上的人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甩着马鞭漫步,躲在屋子里透过缝隙向外看的居民们追着她看先是看,紧接着瞪大眼睛捂住嘴,悄咪咪缩回窗台下门扉后,打着手势催促家人回去睡觉。 胜负已分,池鱼安全了。 那匹矫健的马儿轻轻松松涉雪而过,骑在它背上的少女举着火把,黑色振袖上金光粼粼。她行过之后皑皑白雪上除了一行马蹄印还有点点滴滴斑驳的血色缓缓绽开,真就如同踏雪寻到的梅花。 但是她活着,那就说明她的敌人命丧黄泉。 二百骑着马直入天守阁,守门士卒被凶悍的血腥气一激硬是无人敢上前阻拦,就看着远国监司司长甩开缰绳下马走上高台还好她知道这里得下马走上去,勉强糊弄住了大家的脸面。 这半夜三更的,天守阁内雷神正在和雷电将军较劲,厚重的血腥味打断了这场尚未分出胜负的小争斗。障子门无风自开,走动间哗啦啦直往下掉红色冰碴子的异瞳少女挥爪:呦,还没睡呢? 她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迈过门槛走进广间,找了处温度适宜的地板坐下,甚至反手从衣襟里摸出本小说,一手撑着头改坐为躺:我来你这儿蹭个住。 无礼!巴尔泽布憋了半天也就只憋出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见到这女孩她都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想避开她的视线,仿佛这孩子眼睛里生有一条鞭子,无形中一鞭又一鞭的鞭笞着她的灵魂。 如果让旅行者知道,他会说这就叫做凶手面对受害人家属时特有的心虚。 不要这么小气,我可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才遇到这么多麻烦事。二百仗着自己穿了男装,干脆又弯起一条腿踩着地面,整个人拗出一种闲到能让八重神子牙痒痒的姿势。 来人!广间的主人气鼓鼓向门外召唤,一队侍从守在门外弯下腰:在,大御所大人。 大御所大人一定是要他们把那个惫懒的姑娘叉出去吧,虽然不是她的对手,但大家对大御所大人的忠义之心绝不打半分折扣,不行就!就跪下求她走 带她去汤泉,准备膳食和更换的衣服,好好照顾。将军的命令打散了侍从们的浮想联翩,躺在地板上的少女冷笑一声:就是嘛,你得对出了力气的人客气些。 侍从们你看我我看你,为首者咽了口口水,把腰弯得更低:琉璃光小姐,请随我们来。 二百从地板上跳起来,出门时顺手将那本小说塞给兀自生闷气的雷神:给你带的礼物,我可没有空手上门哦! 侍从们纷纷把头埋下去,生怕看到听到什么他们不该知晓的事: 你还不如空着手呢,怎么能送这种浅薄的阅读物给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 哦,好,好的,多谢。雷神目移,手上一点也不含糊的飞速收下那本轻小说。 客人被侍从簇拥着去了汤泉,紫发女子回到座位上轻叹。双生姐姐巴尔才是那位泽被天下的执政者,身为鸣神影武者的她实在不擅政务。看到公文就头疼这种事是可以说的吗虽说被人类逼退很有些不甘心,可对方是武斗中的胜者,态度也不能说非常恶劣。 加上八重神子,琉璃光是稻妻内唯二会带有趣小说来看望她的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和那孩子之间的关系,因为眼狩令和锁国令她失去了所有家人,她们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她不得不承认琉璃光胸襟广阔。 她不是不恨,而是看在稻妻诸岛这么多活人的份儿上硬将那股恨意压了下去。失去的痛苦并没有让她徘徊沉湎深陷恐惧,反而成为她咬牙前进的动力,在这一点上身为神明的自己确实还不如一个人类少女。 苦难打不到她,苦难成就了她这份苦难恰恰来自本应成为庇护者的尘世执政,也就是她这个雷神。 巴尔泽布不是滋味的翻开小说,看了两行又把它合上放在手边。 承认吧,我确实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你也不要折腾了,我不希望雷神这个神明最终沦落为稻妻人人憎恶的存在,那是对姐姐的不敬。 她坐在那里像是在自言自语,话音方落身上忽然又响起道一模一样的声音:为了抵达永恒,些许牺牲是可以被允许的。人类短寿,因而短视,他们看不到的高度唯有此身能够看到,此身必将继续践行永恒的意志! 唉 紫发女子苦恼不已,雷电将军出了问题,作为缔造者她都不知道该找谁求助。没有人能帮她,嬉笑怒骂身侧皆无人回应多么寂寞的永恒啊! 这个时候反倒羡慕起人类,百十年时光匆匆而过,眼睛一闭耳朵一堵,重归尘土再也不必多做烦忧。 被她羡慕的二百这会儿舒舒服服泡在专门开给单人的小池子里,四十度的水温舒筋活血驱寒增暖,实在是泡得她跟只猫一样懒洋洋迷上眼睛,就差再打几声咕噜咕噜的小呼噜。 温泉不能多泡,一刻再多五分钟就必须起身更衣。 侍从们严格按照鸣神的吩咐做事,哪怕深夜也第一时间送来好消化的精细食物供贵客享用。 琉璃光小姐,这衣裳您还要吗?黑色振袖里里外外被血浸透又上了冻,稍微讲究些的人家都会叫拿出去烧掉。然而二百偏不:洗干净熨一下,有破损的地方补一补,劳烦,不会让你们白忙活。 第126章 二百哥一向该省省该花花,这衣裳又没打补丁,怎么就不能穿了? 啊?侍从满以为她会和其他人家的千金贵女一样,没想到是个极有个性根本不在乎别人眼光的特立独行之人。他反应很快,无痕藏好自己错愕的表情,抱起那堆衣裳弯腰退下。 二百换上干净的新寝衣,也懒得管这衣裳究竟从谁的衣柜里来,挽了三四折才把袖子挽上去,端碗抄起筷子埋头苦吃。 达达利亚在城外说他要先回使领馆,自顾自约好明日再见那家伙三两下就跑了个没影,很有种海洋该溜子的既视感。虎鲸这种生物稻妻外海经常能够看到,每到季节出海的渔民就会遇上一群一群过路的巨型海兽,对于它们的恶形恶状如数家珍。生得好,个头大,力气也大,在海里横冲直撞无人敢惹,脾气嘛说一句无事生非不算过分。 默默填饱肚子,筷子一放很快又有侍从提灯上前领路。鸣神的寝殿肯定不能留宿外客,男女都不行,不然明天可就说不清楚身份了。二百跟着老侍从去了以往留给三奉行的客舍,干爽清洁的床铺已经准备妥当,铜斗将纺织物烫得热热的,躺进去困意不知不觉就会抬上眉间。 一夜无梦,天光大亮二百才睁开眼睛,伸伸胳膊伸伸腿伸了个大懒腰,掀开被子先看到放在脚踏上的衣物只花了一夜就洗烫干净甚至收拾得温暖干燥,穿在身上和新衣一样,根本想不到昨夜它完全被血液浸透。 有劳各位关照,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她谢过帮忙开拉门的侍从,后者含笑弯腰鞠躬。拉门另一侧早饭已经摆好,茶碗蒸、白米粥、沮山葵,还有一小碟腌萝卜,很适合晚睡的人养胃。 毫不客气又蹭了顿饭,二百大摇大摆走出天守阁。 外面战战兢兢守了一夜等消息的贵族们早派了家下仆役守在高台下等候消息,万一神明震怒也好第一时间请罪。结果鸣神的怒雷没来,反倒是那个出身低贱的姑娘神采奕奕高高兴兴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侍从再三弯腰行礼作别才送她迈出门槛!就算过去的三奉行,现在的神里绫人也没在天守阁得过此等优待,哪个人不是战战兢兢谢过一回又一回将军的恩情才好意思退下,这位偏偏和大家都不一样,理直气壮得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这家伙谁还敢惹她? 白狐之野上躺着百十来号尸体无人收拾,天守阁不做任何表态,这就是神明的态度! 鸣神大概是真的要隐退了,否则事情绝不会是这种展开。 第118章 马拉卡佐夫,我有事要问你! 是!大人,我这就来! 执行官半夜三更带着一身血腥味儿从外面回来,愚人众们帮他烧了热水准备了食物,胡乱洗掉血渍青年上身只穿了件暗红色的衬衫,坐在会客厅里敞着领子喊人。 大胡子闪现似的出现在他面前,达达利亚愉快的指指凳子:坐。 马拉卡佐夫硬邦邦的坐上去,胡子有效挡住他百分之九十表情。 橘发青年沉吟片刻,抬起眼睛神情欢快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兵:不用这么紧张,我想问你一些私下里聊的话题。 他左右看看,企图吃瓜的愚人众立刻作鸟兽散,乔伊乔治兄弟两个甚至欲盖弥彰的吹了套口哨。 这些家伙只是休息时才会这样,请您原谅。马拉卡佐夫并没有放松,无论面前这小伙子看上去有多年轻他都是经过女王授勋的执行官,是所有人的上司。 没关系,执行任务时认真些就行啦。战斗带来的兴奋感仍未消散,达达利亚亢奋得睡不着觉,索性抓个相对熟悉二百的人来聊天:稻妻新任远国监司司长约了我天亮后见面,我想着重问问之前那两位执行官都是如何与她来往的?需要注意些什么吗?要不要带礼物?带什么礼物合适? 他一口气问了一长串,越说越奇怪,马拉卡佐夫的眼神也越来越犀利。 您是说二百小姐?大胡子想想新补充的情报,努力让自己显得更专业些:我们查到她本名琉璃光,幼年时父兄皆殁于天领奉行之手,其母无力抚养便将她作价二百摩拉卖入勘定奉行府存身。其后在离岛曾跟随数位须弥学者跑腿,从小到大多做些投机倒把的小买卖维持生计去年勘定奉行柊慎介打算把她送给社奉行神里绫人做侍妾遂将其收做养女,如今市面上的流言大多由此而来 停停停停停!达达利亚及时截断他:这些都是乔治乔伊他们说过的,哦,除了她的名字。那个,我想知道罗莎琳和斯卡拉姆齐对她的评价。他们相处得愉快吗?你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对愚人众执行官毫无芥蒂? 马拉卡佐夫:我看你是别有居心! 但是上司既然提问,做下属的就必须回答。 女士大人视二百小姐如亲女,散兵大人嗯,我不太清楚。他干巴巴的给了个答案出来,橘发青年歪头:欸? 斯卡拉姆齐大人喜怒无常但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对待琉璃光的不同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但是这些最好不要让公子知晓,他调来稻妻为得就是追查六席的下落,那孩子并不知道散兵的下落,没必要把她卷进愚人众的内部事务里,执行官的手段从不温柔。 要知道这位达达利亚大人为了任务差点水淹璃月港,难道那座港口里就没有他交好的人吗?当然有,但他还是那样做了,只能说执行官为了女皇能把事情做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友谊或是其他任何感情都不会成为阻碍。 他会让那孩子伤心,所以还是别把他们两个往一处凑。 我怎么觉得达达利亚眯起眼睛,我家老爹对待外面来找冬妮娅玩儿的臭小子时就是你现在的态度? 您想多了,我可不会把琉璃光小姐看做自己的女儿。马拉卡佐夫挠挠自己的胡子要真是就好了,姑娘家家的就该如此凶悍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庭。 只有亲手捍卫的才会成为自己的,这是至冬人人都刻在骨子里的教训。 好吧年轻人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追求女孩子送什么比较好?稻妻的姑娘大多羞涩含蓄,她好像不是这一款的。额,对了,我之前不小心惹到她,礼物是不是得备重些? 马拉卡佐夫:大人,我还单身。 问一个老光棍该怎么追求年轻女孩,请问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达达利亚同情的看着马拉卡佐夫:哦,这样啊,对不住,那我换几个人问问。 大胡子:更生气了! 成功把部下噎到说不出话,橘发青年终于有了点困意:不知不觉这么晚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拜拜! 所以到底是谁非要拉着我问话呐!马拉卡佐夫敢怒不敢言。 第二天一早达达利亚叫人打开另外两位执行官留下的房间,值班愚人众按照他的要求顺便也把二百曾经住过的卧室门也给打开,行过礼退下去做事,只留上司一个人在三楼。青年先走进斯卡拉姆齐的屋子,他站在中心线的交点上环顾四周,很多属于愚人众执行官的东西都被留下,甚至私人物品也一样毫不留情的被抛弃掉。 【博士】的意思大概能理解成【散兵】和他达成了协议,两人鬼混在一起要搞些非法实验那家伙的实验就没有合法的,也就斯卡拉姆齐还能忍受,换做别人早就翻脸。皮耶罗要求他们的实验不得损伤雷神的神之心,看上去多托雷似乎并没有把他的命令放在心上,所以还是有必要认真查一查斯卡拉姆齐的下落 他拉开抽屉,挪开家具,敲打墙壁和地面,连房顶的横梁也检查过,不得不承认斯卡拉姆齐大概是真的自主脱离执行官序列,无论多托雷的实验成功与否,他都不打算再回来了。 二百,那个本名很漂亮的姑娘是否知晓她被抛下了呢?马拉卡佐夫也好,乔伊和乔治也好,说起散兵对待她的态度时表现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他们都在竭力保护那个姑娘如今想来必然有其原因。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柔弱,压根不需要别人为她担心,那就是别的问题。 她真的不知道斯卡拉姆齐的去向吗? 他不停假设又不停自我反驳,偶然扫过桌上遗留的纸张便好奇上前翻看。 是抄写的文字,稻妻古典文学。字迹工整漂亮,颇具艺术感,但要说起含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似乎只是简简单单感叹时光匆忙,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好友终将天各一方。 达达利亚将那页纸撕下来装好留作将来试探用,想想昨天一时上头摘掉帽兜的事,又记下让人详细查查伊凡·米哈伊尔的打算。 第127章 琉璃光好像有点倒霉?身边的人大多都留不住。 罗莎琳的屋子就比较像是人住的了,个人风格极其浓烈,色彩艳丽的衣饰装了满满一柜子,便签上写着用途要送给某个稻妻姑娘好让她长大后穿着这些衣服和心爱的男孩出门约会。 那是蒙德的童话吧?穷困但聪明的杂役姑娘在神仙教母帮助下嫁给了个糊涂王子,从此以后过上指日可成王太后的幸福生活。 虽然她喜爱的那个姑娘不需要这些漂亮衣服也能迷死一群傻小子,但毕竟是来自长辈的拳拳祝福,其数量之多就可以看出神仙教母对教女的在乎远超她自己所认为的那样。达达利亚盯着整整齐齐的衣服们看了好一会儿,泄气似的吹吹垂落在额间的碎发。 昨晚对马拉卡佐夫说要追求二百只是玩笑话,他本打算以此看看部下们对那姑娘的真实态度,现在却真真切切多了许多不爽。执行官们活着的时候互相扯后腿,死了居然也能给同僚添堵,这是何等感天动地的同事情呐! 唉 他最后去看了二百居住过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任何物品都早已装箱,还是他自己亲自给送去的。 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当然全都经过开箱盘查才得以运出去,私人交情归私人交情,愚人众的规矩是愚人众的规矩,这一点使领馆的士兵们一向分得很清楚。二百姑娘也是很清楚的,所以那些箱子她根本没有上锁,一只也没有。 这种说不清数究竟是敌还是友的关系危险又神秘,让他很想听她亲口做个了断但又有些莫名的抵触。不不不,不能问,不问还能维持现状,问了的话,大概就只剩外交使节间无聊又虚伪的客套了。 话说现在他好像也只有披着债务处理人的帽兜时才能从她那儿得着过好眼色,除此以外仅有的几次接触每回都得不软不硬的吃上几枚钉子。 真想不管不顾一麻袋把人装走,就像璃月那边流行的什么绑架替代购买哦,这话说得是养猫,二百姑娘是人不是猫,真要那样做的话大概会吃她一刀吧! 苍茫雪地里那流光溢彩的一刀着实惊艳,为着这份美丽吃上一刀好像也不是不能行? 橘发青年满脑子乱糟糟的反反复复,一会儿分析二百究竟是否知晓散兵的行踪,一会儿忍不住回忆她元素爆发时挥出的刀影,一会儿又去想要不要在回家邀请名单上多添一个人。冬妮娅和托克会不会讨厌受邀者里多个女孩子? 应该不会吧! 第119章 二百走出天守阁,既没有返回自己独居的小院,也没有去至冬使领馆拜访外交使节。她沿着石板路从高地慢慢走下来,神清气爽抬手朝上城区的老板们打招呼。 早啊蓝川老板,冈崎老板!黑色振袖在夹着小雪的微风中甩得猎猎作响。清早起来开门的体面老板们见了她多要弯腰弓背的赔笑今日的二百哥可不再是往日人见人使唤的跑腿儿二道贩子,她几次进出天守阁都全须全尾的出来,鸣神且得给留着脸面呢! 对了,人家现下大小也是个官吏,手里攥着远国监司,只待锁国令取消,能过得多阔绰旁人都不敢想! 二百姑娘早,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呐?蓝川老板招呼得尤其殷勤,他这汤泉屋靠得就是达官贵人照拂生意,眼看二百这路越发往上走,自然越发乐意与她来往。异瞳姑娘从不和老板们红脸,点头笑盈盈道:我得去趟天领奉行衙门。昨儿夜里从离岛往鸣神岛赶,不成想路上接连遇上好几茬海乱鬼,也不知道是碍了哪路神佛的眼睛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蓝川老板和冈崎老板都听懂了既然她好端端站在这里,那死的人就只可能是不长眼的海乱鬼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般大事,确实得去天领奉行衙门报案。 冈崎老板垫了一句,蓝川老板和他换了个眼神,两人一并笑得格外和蔼可亲。二百眯眯眼睛,只微微低了下头算作行礼,抬脚就朝天领奉行大门走去。 守卫来不及拦就看到她腰间挂着的紫色小袋子,立刻明白这是位有官职的年轻姑娘,一排排年轻士卒不约而同眨眨眼挪开视线,站最前头的首领拖着枪跑过来深鞠一躬:这位大人,不知大清早有什么能为您办的? 我来寻九条大人报案,不好意思,劳你跑快些传话。还没拿着薪水的远国监司司长穷得荡气回肠,脸皮也格外厚。 士卒认出她的模样,哪里敢故意徘徊等着讨赏,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过了十分钟九条裟罗跟在他身后从广间出来。 报案?她站在台阶上,二百站在台阶下含笑颔首:是,白狐之野二十里处,也许有活的逃掉了,昨夜大雪不方便追击,只得由着他们且去。 九条裟罗:我这就点人去。 她虽然管杀不管埋但还知道报案,至少最低限度的对天领奉行保持了一定尊重。 很快就有同心领了军令,二百定睛一看带人出门的恰好正是鹿野院平藏。为了少给人添些麻烦,她细细将昨夜之事与他讲了一遍,又额外耐心回答过所有问题,最后在鹿野院同心递来的记录上签了名字。 我这几日公务也忙,同心若是在鸣神岛找不到我就只管往离岛去,或者往八重堂的水田编辑那儿送个口信,他定能传给我知晓。不等鹿野院平藏说什么最近不要走远的惯例她先将这段话截断她不可能为了配合天领奉行就把远国监司的事儿扔着不管。 鹿野院同心苦着脸垂头丧气:行行,我知道了。 今后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但那些藏在暗处的鬼蜮伎俩只怕要多起来,你你自家当心。九条裟□□巴巴加了一句,二百皱皱鼻子笑道:等远国监司的事儿安排妥当了我也不会一直在稻妻守着。大家都往一个锅里刨饭,把锅刨漏了也吃不饱,总得有人去外面找饭吃。 稻妻天然资源不好,平地都没有几块,注定是个必须从外面输入粮食和物产的国家。如果不想法子把商业搞起来,难道要指望那些贵族良心发现把手里的好东西让出来给平民百姓用吗? 信他们有良心还不如信我是岩王帝君 你是有想法的,背后交给我,我不会让你背后中刀。天狗少女不会说漂亮话,她看到二百还会有几分别扭,但要提到公事两人却又总是非常合拍。 二百点点头转身就走,九条裟罗站在天领奉行衙门的台阶上目送她离去。 次兄九条镰治目前正在与柊家的大小姐千里谈婚论嫁,九条家内部的意见乱得要死,家主入狱后家老们就跟没头苍蝇似的什么门路都想削尖脑袋试试当然不是试图挽救家主,而是试图自己上位缔造新的九条家。 不能让他们成功。 九条裟罗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琉璃光在天守阁下行刺的那一刀与其说是为了杀死鸣神,不如说是变相放鸣神一条活路。大御所大人不擅治国,她太容易被人蒙蔽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养育了她的九条家正是蒙蔽神明的小人之一。如果放纵家老们继续下去鸣神迟早还得被人砍一刀,第二个刺客会不会如琉璃光一般温柔这事儿谁能说得准? 人要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顾拉上稻妻诸岛陪葬,鸣神也并非不会陨落。 唉 细雪伴着落樱飘飞,浪漫多情的樱花落在路面上,很快就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成看不出原型的污泥。 二百离开天领奉行衙门就直接去了木漏茶室找神里兄妹她回鸣神岛的正事还没办呢,比起和鸣神讨论这些,还不如便宜神里绫人。 梢还是老样子抱着刀站在门廊下,见到二百态度依旧倨傲。 神里大人或是白鹭公主,两位不拘哪位今日可在?二百混不把她的冷脸当回事,揣着袖子就往里面走。梢动了动嘴巴,想要交手过招的话含在嘴里到底没说出口。 都在,你进去吧。看着那道黑色的影子掀开门帘走进玄关,她气鼓鼓的自己拍了自己两掌这嘴怎么就这么笨? 神里兄妹今日都在木漏茶室忙里偷闲。 因为上次亲自带人围了社奉行衙门扔泥巴还放火的事儿,二百不大好意思再去吓唬那几个守门的仓头。故此今日专门跑这儿来堵人,倒是歪打正着刚刚好。 和室内神里绫华正襟危坐修茶道,神里绫人端着奶茶边吸边看文件,托马坐在窗户旁边就着光亮织毛线。这玩意儿从蒙德来,把绵羊身上的毛剃了处置好拈成线,再用竹针织成各色贴身衣物,又轻又暖又好看。二百可不会这门儿精巧手艺,她站在障子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框,超级贤惠的家政官侧头看了一眼,惊喜的放下活计起身迎接。 第128章 琉璃光小姐来啦?我去端些点心来! 被他这一嗓子惊醒的神里兄妹神态各异,神里绫华眼睛一亮,摆弄茶碗的声音微微大了两分。神里绫人先是看妹妹,见她没有排斥的表现才看向二百点点头:我想你也该来了,昨夜有惊无险,得吃顿好的庆贺一番。 神里大人这话说得不地道,昨儿那能叫有惊无险?二百朝神里绫华行礼行得标准,换做她哥哥就敷衍起来,大差不差往几案对面一坐,掏出在离岛写好的公文拍过去:讨债讨债,赶紧的。 九条家倒了,附庸家族雇凶企图围杀的消息九条裟罗和神里绫人都命人送过消息。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二百才会默许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跟着自己跑去离岛看热闹,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的事业心居然这么强,专门算好下雪天打埋伏。真是应了达达利亚的那句话:稻妻的日子有这么难过吗? 神里绫人笑着展开她的公文,琉璃光写的东西看着省脑子,她从不写那些冗余的问候语,要做什么从第一行就说得清清楚楚。 公共医疗?青年抬起眼睛没好气的点点她:好哇,你这是把拆分的主意打到我社奉行头上来了? 怎么,你不敢?二百理直气壮的挑起眉梢,神里绫人把剩下的计划看完,扔开那页字迹笨拙的公文: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是对稻妻有好处的事,哪怕把我这社奉行拆得七零八落也无妨。 那太好了。她把另一份公文掏出来又拍过去:离岛的港口再不修就要填死了,别说璃月和枫丹的大船,就连须弥商人那小舢板都没法子平安靠岸。 嗯嗯嗯。神里绫人举起奶茶眯着眼睛边吸溜边看:是该修,马上就修,你算账了吗? 和那个不花钱白嫖须弥学者劳动力的医疗机构不同,疏浚港口修码头是要花钱的,而且得花大价钱。不知道从柊家查抄出的钱够不够。 算了。二百朝神里绫华笑笑,撑着桌子扒拉开自己写的公文,把相关账目指给神里绫人看:让璃月人干,他们报价实惠,钱到位甚至还能给再填个岛出来晒淤泥。 港口的海底淤泥肥得很,只要有办法把盐度减下去就能成为上好肥料,卖肥料的钱反哺国库没有任何问题。类似技术可以去须弥找,说不定又能从须弥冤大头手里坑上一笔。 神里绫人刚刚看清计划表里的预算金额,青年忍不住露出迷茫的表情。比较起近些年稻妻各地修建的工程,尤其是天守阁下面那尊大御所大人坐像,他惊讶的发现已经下狱的两位同僚除了拖后腿添乱等等诸多毛病外全都是算账的天才大把大把的摩拉扔进海里还能听声响呢,过了他们的手二百摩拉甚至不够买一只鸡蛋! 第120章 我觉得有必要组织人手盘一下库。每天都被迫为国库担忧的神里绫人放下二百递给他的计划书,用力捏捏山根,琉璃光小姐有推荐人选吗? 推荐人选? 二百从神里绫华手中接过打好的抹茶抿了一口:有啊,不过我得先问问你,究竟是想盘清楚还是不想盘清楚? 嗯有区别吗?白鹭公主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她很想帮上哥哥的忙,就算是一时弄不懂的东西也会努力去学:为什么不是必须盘清楚呢? 面对这样温柔善良冰雪聪明的好心小姐,二百一向格外有耐心:盘清楚盘不清楚各有利弊。 她从黑漆几案上捡起一根茶针摆在左边:盘清楚自然有利于追讨被私人侵吞的国税,也有利于接下来各司衙门的重建,但坏处是得罪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得罪人,稍有不慎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得填进去。 接下来她又捡起另一根茶针摆在右手边:盘不清楚有利于稳定稻妻乱糟糟的政局,以免世家贵族们和炸了毛的乌眼鸡一样动辄暗杀,可以有序平稳的推进改革。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无法革除旧弊,未来它必然会成为稻妻甩不掉的伤疤。 神里兄妹身手都很好,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精通刺杀、在这条赛道上格外有发言权的二百姑娘不认为格外恋家的社奉行能承受这份压力。 神里绫人并不担心自己被人刺杀,但他不能接受妹妹受到牵连,他有软肋,这就是二百如此一问的原因。 青年笑而不语,放下手里的奶茶杯子,绫华觉得呢? 既然妹妹有心登上权力的舞台,做兄长的自然要想尽办法护她周全。 我我需要好好想想,神里绫华发现哥哥和他的合作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保守而失望,相反他们不约而同露出相似的赞扬之色,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琉璃光小姐? 二百美滋滋的捧着茶碗:神里小姐聪慧睿智,实在是稻妻的福气。 她这样简简单单但真心实意的赞美让神里家的兄长格外受用,他眯起眼睛用力点头:是呢,绫华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二百: 社奉行大人妹控的程度如此之深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看上去他至少能说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连送了点心后重新做回窗边织毛线的托马都开始打瞌睡了,神里绫人才把话题收回来:不管是打算盘清旧账还是不打算盘清旧账,琉璃光小姐先说说推荐人选? 早就走神的二百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回神:啊?哦!好! 如果打算盘清旧账就把审计与核算的事儿委托给至冬的北国银行,保准算得又快又好,一分钱都能给你抠清楚来龙去脉。如果不打算盘清楚稻妻随便哪个账房都能做,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所有人都清廉如水但钱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至冬人不好惹,不能惹,他们与眼下的稻妻各方都没有利益往来,是可以信任的中立第三方。稻妻本土的账房脑子灵活,绝对能把假账盘得滴水不漏,看上去比真的还要真。总之各有各的用处,全看怎么用。 我明白了,事情还是要一件一件做。神里绫人垂下眼睑轻笑:感谢琉璃光小姐高风亮节,我会安排合适的人选赶赴离岛接过公共卫生机构和疏浚重建港口的重担。你放心,社奉行与勘定奉行、天领奉行一样,没有不可以拆分的地方。 二百朝他举了下茶碗。 都合作了这么久了,你办事我放心。她一口喝完剩下的茶水,捡了块点心慢慢吃下去。 窗外的细雪忽而变大,洋洋洒洒扯絮一样随着寒风飘飞。异瞳少女看着窗外发愣,趴在玄关的太郎丸突然狂吠。猫咪小白被万叶带走后太郎丸沮丧了一段时日,还是托马用至尊无敌超级拼盘肉饭才把它给哄好。平日这狗子相当稳重,基本不发出任何扰民的声音,这个时候汪汪大叫,很难不让人多想。 二百单手压在佩刀刀镡上,托马提枪出门去看,不到五分钟表情古怪的走回来:琉璃光,外面有人找。 啊?当事人大奇:什么人能追到这儿来找我? 总不可能是水田编辑催稿吧! 嗯也许你可以出来自己看看? 托马挤眉弄眼的,看脸色就知道他经过专业训练,无论多么好笑的事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快点吧,别让访客等久了。他宁可催二百出门也绝口不提请客人进入木漏茶室,可见对方是个不能走进来的人。 啊二百大概猜到门外会是谁了。 她叹了口气,放下茶碗起身晃晃悠悠走到玄关处,太郎丸激动的想要向外扑,跟在后面的托马急忙上前把狗子抱起来:别去,你想变成狗肉锅吗? 汪汪汪!太郎丸生气的朝家政官叫了几声,金发青年举着它径直走向茶室后院。 外面的来客太凶,风紧扯呼。 琉璃光小姐,不是说好了今天上午见,我在使领馆好等!灰衣青年用长弓压住梢小姐的刀柄,她无法拔刀,但也绝不退后。 二百少见的抬手揉揉眉心,颇有种看到狗子拆家的凝重与无语,达达利亚先生,我认为拜访外交使节是要提前送信的,您收到信件了吗? 谁知道这家伙把手一挥,收起长弓的同时裂开一个灿烂到会让稻妻人和至冬人都感到不适的笑容。 咱们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还要在乎那些?不用送信,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使领馆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第129章 要不是有逐渐向上飞去的声线撑着,二百差点以为这家伙其实在幽幽怨怨的抱怨自己。什么叫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使领馆也没人能拦得住你?你这至冬人不要乱说稻妻语啊! 噗噗!端着狗躲去后院的托马趴在窗台上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二百背后刺眼:达达利亚先生! 欸!我在!他把飘落下来的红色围巾甩到身后,别有深意道:我昨天晚上回使领馆想了很久,既然稻妻容不下有才能得人,你为什么不去至冬发展呢?罗莎琳和斯卡拉姆齐都招揽过你吧,执行官的收入很高哦,而且很受世人尊重。 他故意大剌剌堵在木漏茶室前说这样的话,只消社奉行神里绫人对她产生丝毫怀疑,她在稻妻境内就会过得举步维艰。 二百眯起眼睛:是吗? 这家伙专门提起罗莎琳和斯卡拉姆齐,前者尘归尘土归土不消多说,后者他是想在自己这儿试探出那个人的去向么? 原来【女士】大人和【散兵】大人对我的评价有这么高,真让人受宠若惊。少女抿出一个纯洁无辜的专用微笑:可惜我身子单薄,怕冷又怕热,娇气又难缠,受不得北地的极寒。再者我不通文墨,对于臣节这种东西更是不甚熟悉,恐怕不适合为至冬的女皇陛下效力。 这样直白的拒绝并不符合稻妻人委婉的性格,不过二百更怕自己委婉过头儿了让达达利亚装傻糊弄过去。 唔橘发青年单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也许他只是做了个思考的样子,大脑并没有转动,所以很快就换了另一种语气:这样吗?好吧。 他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送你一枝花,琉璃光小姐,愿你今天心情愉快! 水元素凝结的花朵在寒风中冻结成冰,它晶莹剔透闪烁着星光般的光泽。 马拉卡佐夫和乔治乔伊他们都说想要讨好一位女士最好的办法就是每天送她一枝花,这是今天份儿的,明天我还会找到你,再送你一枝花。 达达利亚把花递到二百面前,近到能看清楚它生成的纹路。 这位使节先生,您似乎走错了献殷勤的地方?神里绫人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淡,他不需要做更多社奉行凛然的气质就表现得淋漓尽致,琉璃光小姐是稻妻重要的官员,远国监司的司长,请您拿出更尊重些的态度。 他出现在二百背后,抿紧嘴角,平静的注视着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达达利亚挑起眉梢,颇感兴趣的上下打量神里绫人:稻妻的社奉行?比我想象中年轻许多。你也是水系神之眼的持有者? 二百直觉不好,果然,至冬青年下一句就是:打一场怎么样?在我们至冬,打上一场胜过千言万语。 但这里是稻妻。神里绫人才不会昏头昏脑被别人的邀战挑动,如果他只是神里家的家主自然可以随心而欲,可是在这稻妻城内,他代表着鸣神所剩无几的颜面,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不然是会被主家讨厌的。 唉眼看事情即将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二百抬起手阻止达达利亚继续挑衅:我本来就打算下午去拜访您的,关于之前勘定奉行签了撕撕了又签的废纸。只要您不觉得麻烦,从今天起就可以开始讨论废止一系列不合理协议的工作。 公事都快忙不完了,能不能少闹些幺蛾子? 顺便一说,能收回刚才那个推荐人选吗 第121章 柊慎介是个很会麻烦别人便利自己的人,在这一点上二百与神里绫人第一时间达成一致。 拜达达利亚所赐,远国监司司长的拖延症不药而愈,亲自在执行官护送下深入天守阁下的牢狱探监没人知道前任勘定奉行到底签了多少废纸,【女士】那边死无对证,稻妻这边则是生怕有什么落下的授人以柄。为了尽量妥善的一次性查清楚问题根源究竟单数还是复数或者说这个复数究竟可不可数,琉璃光小姐从社奉行手上光速拿到许可证,无限简化审批程序直接见到始作俑者。 两位。 外国人没有特别许可不能进入关押这种重犯的地方,至冬的外交使节只能坐在会客厅里欣赏舞蹈和茶水点心,无法亲眼观摩稻妻对高官的制裁力度。 说实话,柊慎介和九条孝行就算坐牢日子也比不少普通人过得好,有家族打点囚室内干燥而整洁,食物也都是新鲜的,甚至可以用种类繁多、营养丰富去形容。 狱卒将二百送到监牢外就撤了,只要远国监司司长能负得起责任,就算她一刀把里面那两人捅了也没关系。 铁栅外的地面上摆着个厚实的蒲团,柊慎介提前得到了有人前来拜访的消息,把自己捯饬得人五人六的坐在栏杆后。异瞳少女大步上前,一屁股盘着腿坐在蒲团上,浑身上下榨不出二两对前任主君的尊重。 就这玩意儿,他配吗? 你来了老人抬起头,满脸尽是智珠在握的从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办不妥了? 他想从容,这要看二百答不答应。 显然她不答应。 没,我就是来看看你落魄的样子,顺便告诉你们几个好消息。她垂着眼睛,一肚子坏水儿憋都憋不住。 九条孝行就住在柊慎介隔壁,两个老头没事儿就复盘这一招到底是怎么输的。复盘来复盘去最终都怪当年勘定奉行图便宜,二百摩拉给自己买了个不1定1时1炸1弹。 镰治那孩子,那孩子还好吗?九条家主默默走过来坐下,听到好消息三个字,他想起自己手撕别人家籍账时的疯狂,相当担心自家的籍账也被人给撕了。 外室和侧室所出的孩子说走就能走,改做母姓就能继续活下去。镰治就不一样了,他是九条夫人所出,压根躲不掉来自四面八方的报复。 挺好啊,都挺好。你们两家的联姻还走着呢,千里大小姐有我和神里绫人护着,必不会让她吃亏,九条二少爷也得了鸣神青眼,多少领了分差事。不过眼狩令和锁国令的黑锅,大约是只能由您二位结结实实背上了。毕竟神明不能犯错,不能有污点,想来柊家和九条家是能够理解的。 这样的话无论柊慎介还是九条孝行,都曾经拿来劝过已故的社奉行,今日被人还到脸上,两个老头子表情五颜六色着实精彩。 你!柊慎介抖着手指着二百:小人得志! 对啊,我要不是小人,我干嘛来看你?你脸上的褶子很好看吗?女孩子眯眼一笑,抬起下巴:对了,有件事儿我可没法子解决。至冬那边的讨债人堵上柊家家门了,人家要赔偿呢,毕竟是柊家主你和执行官签了一连串协议,现在全都被我撕了,自然只能找柊家撒气。 可怜千里大小姐,不晓得嫁妆还能剩几分?她又守不住家族基业,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寄希望于九条少爷的良心,孤身嫁过去祈求九条少爷看在夫妻的份儿上伸出援手拉柊家一把呢! 此言并非二百胡说,柊家上下包括分家和附庸家族打得正是这个主意。柊千里一日不外嫁,她就一日还是柊慎介的政治继承人,是唯一的新任家主人选。稻妻的继承法里女儿永远都是备选的备选的备选,只有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她们才会作为吉祥物和牺牲品被架上高台,而柊千里面临的困境则是所谓的血缘亲人连高台都不想让她上。 柊慎介心里也明白,面前这个异瞳姑娘没有糊弄自己。 咳咳,咳咳咳!九条孝行看看突然卡壳蔫吧了的老狱友,努力坐直身体好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我九条家自来都是怜惜妇孺的,镰治那孩子性格温和品行端方,万万不会亏待柊家千金。 本打算嫁出去给人做婿养子的老二从外面赚回来一只吉祥物,加加减减算下来九条家赚大了! 二百哼笑,淡淡的声音听在柊慎介耳中比天顶的雷鸣更加令他感到恐惧。 不不不,不行!我不答应!缔结婚事怎可不经过亲父首肯,我绝不答应!千里随便嫁给什么人都行,唯独不能嫁给九条镰治! 他宁可她现在就死在自己面前,穿着最昂贵的丝绸,戴着最奢华的珠宝金饰下葬,也无法接受她将柊家的一切拱手送给和柊家斗了大几百年的九条家。 这我可办不到。自始至终二百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千里小姐是个成年人,我哪里管得了她喜欢谁想嫁给谁的事儿。我只能想想法子帮她赶走至冬人也不能次次都出手。 第130章 结两姓之好的美事,外人确实是不好多管的。九条孝行美得冒泡,就算他这辈子再也不能摆脱牢狱之灾又有什么关系?次子得了鸣神青眼,九条家迟早还能起复。最妙的是柊家也跟着倒霉却没有能够顶门立户的嗣子,只消那傻姑娘嫁进来,家老们有得是法子摆弄她。 一个关在后宅里手无寸铁的女子,想让她死得恰到好处甚至都不必刻意谋划。 二百侧眼过去看看捋胡子的九条孝行,转回来笑着朝柊慎介点点头:话我传到了,家主要是没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回去告诉千里小姐你衷心祝愿她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是啊是啊,多生,多生,多子多福嘛!九条孝行现在看二百也不恨了,长子死就死吧,谁叫他自家行事不严留下祸患。只要能合作能带来利益,他还有次子可以期待不是吗。 他知道这个狡猾又狠心的姑娘是在拿柊千里威胁柊慎介,不,不仅仅柊千里,她手里必然攥着柊家大半命脉,所以才敢如此有持无恐。可是她对柊慎介的逼迫有利于九条家,那么她就是九条家现下最好的朋友。 你!柊慎介调转方向含恨瞪着狱友。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老东西心里正计划着要如何坑死他的唯一的女儿,甚至已经打算好要怎样利用女儿可能留存于世的血脉。 比起二百,九条孝行才是真正会对柊家产生威胁的人。毕竟二百行事还会受到神里绫人掣肘,而九条孝行和他一样都蹲在人生的低谷里,不管做什么都算是向上走。 我!我可以配合你的要求!他红着眼珠子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九条家主,要不是两间囚室由铁栅栏隔开,这俩老家伙说不得能开启稻妻第一届无限制格斗大赛,但你必须阻止千里和九条镰治之间的婚事,我不同意! 这二百瞠目结舌:两位不要这样,我只是来展现一下自己小人得志的喜悦,不是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 不管是被吃绝户也好,还是即将被分家取而代之也罢,都是柊家和九条家该受的,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她两手一摊,将远国监司司长印亮出来:不过是被拆分的土鸡瓦狗罢了,锁国令和眼狩令不日即将取消,咱们刑场上见。 少女拍拍手撑着膝盖潇洒起身,柊慎介多少还是比九条孝行更了解她,明白这是二百自认生意谈崩不打算继续讨价还价的样子。他再也顾不上仪态,慌慌张张握紧铁栅栏贴在上面朝她喊:你开价!你随便开价!我只要千里这辈子衣食无忧,离九条家远远地就行了! 呵,早这么乖巧不就得了,非要等人耐心耗尽下狠手。 她朝一直等在外面的狱卒抬抬下巴,后者提着一长串钥匙弯腰走进来行礼: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把柊家主请出来,今儿我好心做个中人,替他了结掉勘定奉行与至冬使节签下的烂账。二百回头看着浑身上下直哆嗦的老头子微笑:但凡有一笔算不清楚,别怪我翻脸不做人。 至于九条家,异瞳少女根本懒得花力气对外暗杀不成,那些附庸家族自然会去寻找更软的柿子下手,九条镰治是死是活有神里绫人看着呢,她懒得管。他们自己闹分家不比外界施加压力更方便快速?社奉行是个狠人,杀人不见血,一辈子奉公守法的良民不适合参与这种高端操作。 奉公守法但隶属刺客列传的二百哥脸不红心不跳给自己领了个良民标签,扔下反应过来后同样扑在铁栅栏上大吼大叫的九条孝行,带着柊慎介去见达达利亚。 赶紧把这边的公事处理完她就躲到离岛去,理由么旅行者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信告诉她他解决掉了什么危机,又解决掉了什么危机,人家不辞劳苦帮了稻妻这么多忙,该给的荣誉和好处必须给到。鸣神岛这边不方便收拾打包寄送东西,离岛方便呐! 第122章 达达利亚先生,以上这些内容便是【女士】在职时与前任勘定奉行签订的一系列协议以及条约。 二百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推出去厚厚一沓文件。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和柊慎介这种人有什么可气的?就算他把稻妻卖掉大半揣进自己兜里,那不还剩了一小半吗!再者这也是前任勘定奉行的基本操作要钱不要命,她早该习惯。 橘发青年拿起那些协议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好像根本没看出其中猫腻:都是些很正常的协议不是吗?稻妻解决不掉的麻烦交给至冬,一定能得到个满意的结果。 不管在哪里,私人交情都仅限于私人之间,至冬的外交使节始终将至冬的利益置于首位,稻妻也一样。 您是说一个主权国家拿关税与另一个国家抵押吗?二百脸上笑嘻嘻,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mmp,恕我直言,这些协议没有一份值得保留。 就算稻妻四处流淌的雷废水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清理干净,那也得公开竞价货比三家择优聘用,而非两方私下打成个协议就这么硬着头皮上。 嗯?冰之女皇炸弹确实能够摆平稻妻的燃眉之急,比如说踏鞴沙。 他单手撑着桌面,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 关于这个问题么旅行者来信前二百或许会忍住心塞耐着性子慢慢和他磨。 踏鞴沙有什么问题?远国监司新任司长漫不经心的随手拿起摆在最上面的协议翻开看了一眼,御影炉心早就安全关闭,我以为大名鼎鼎无所不能的愚人众执行官知道这件事。 事情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达达利亚挑起眉梢: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一口气直接要求废止一切先期的协议与条约,这个人是无法收买或者威胁的,她身边所有关心在意的人都死了,她没有弱点。 我需要向女皇报告这件事,稻妻要求撕毁协议,这可不怎么讲道义。 施压还是要施压的,身为至冬的代表他会尽力为身后的国家争取利益。 随便您怎么报告。论起戳人肺管子,二百向来是把好手:我记得一年前璃月公布了一位至冬外交使节是不受欢迎的人,希望不是您。 稻妻姑娘态度诚恳语气温和,潜台词一点也不柔软她不介意效仿璃月驱逐至冬外交官。 达达利亚: 好狠,这一刀正中胸口,滋味儿十足。 至冬如今四处出击,很难集结出成规模的军团与其他国家开战。尤其稻妻孤悬海外,地理位置有那么远,其国既无资源也没土地,在这样一个国家身上费劲不符合至冬的利益。 有的国家因为其英雄的气概与团结的意志被人尊敬,有的国家坚如磐石不惧挑战而被人绕着走稻妻纯属开辟新赛道,完全是废得让人无语才得以避开战争阴云。 很难说这到底能不能算一种全新的生存智慧。 就这样吧,达达利亚先生。希望冰之女皇能尽快给出答复,这关系到我们后续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使领馆的诸位。 二百端起面前空空荡荡仅做装饰用的茶盏,意为送客。 至冬兵线铺得太开,这一点从社奉行的报告以及旅行者的来信中都可以窥探一二,它就像个病痛缠身的彪形大汉,你只要不去踹他遮风挡雨的草棚子,他是不会走出来揍人的。 如果不趁着至冬分身乏术时追讨稻妻失去的利益,等这家伙缓过来之后二百不认为单凭稻妻的军备就一定能击败对方。 这是场双方各怀鬼胎但都有些小心虚的谈判。 达达利亚把手搭在额头比划了一下,起身走人:我明白稻妻的意思了,希望鸣神对其子民的鲁莽并无意见。 狠话还是要放的。 在这方面二百终究还是顾及了罗莎琳的脸面,她没有拿死人说事,只稍显冷淡的点点头:那就不劳至冬使节费心了,好走。 橘发青年前脚出门,后脚她就下令远国监司重新接管稻妻对外关税的核定与收缴过去的烂账就让它过去,没交的不追,交了的也不退,顶多给一个最惠合作伙伴的名头,一切重新开始。国库的事看神里绫人的态度多半是想先绥靖一把,稳住局面再回头挽袖子挨个收拾的,合作伙伴在这件事上并不坚定,二百也不会豁出去掀翻桌面。 加加减减下来最好的办法是连同查抄出的财货点清国库中现存的账目,新开账册。 这要是再出问题,刚好方便天领奉行登门讨教。届时别说二百的远国监司,神里绫人也能找到合适理由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这一次三奉行之一的拆分与过渡顺利得超乎想象。 第131章 柊千里哪里把握得住这些,经历过家老和心上人家族的摆弄与为难后她发现与其坐看家族被闻讯而来的各方势力撕碎,不如老老实实与二百合作。 至少后者货银两讫从不在交易中弄虚作假。 柊家低头低得丝滑,身段又灵活柔软,勘定奉行这个职位很快就成了稻妻历史中的一个名词。 九条镰治也曾试图收拢家族,但很快就被现实教会了该如何做人。鸣神对九条家的赦免仅限于她个人(神)被蒙蔽这件事,过去那些冤假错案的受害者极其家属可没说过原谅。九条的附庸家族发现巨资凑出那百人队伍根本拿二百无可奈何之后一改口风,尤其他们得知那个姑娘半夜敲开鸣神的门连吃带住的过了一夜,鸣神压根儿就没问她身上沾的血是怎么回事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滚刀肉,逼急了她敢找上鸣神毛遂自荐去做御所台,事情真要闹到那个地步稻妻所有人都得陪着她一块儿丢人现眼。 有道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才最能打到痛点,面对附庸家族的背刺九条镰治无力抵御。要不是有神里绫人及时出手相救他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且得另论,再提起天领奉行如何拆分这小子就跟甩烫手山芋一样将印信交出,甚至作为买一赠一的感谢顺手把附庸家族连年做下的罪证一裹送给了社奉行。 神里绫人没那么多精力断案,转手将这些东西递交给执掌天领奉行的九条裟罗,一生公正耿直的九条大将没有二话就点头同意了他的交易要求。 作为优待,九条家保留了小部分权力,也算是给鸣神留个面子。九条镰治用天领奉行这个职位的印信换了个市场纠察的章子,有事没事领着被分割出去的同心们在鸣神岛和离岛各处巡查各家店铺是否按照新出的规定老老实实经营生意。 这事儿还真就只能他去做,唬不住别人唬几个店铺老板九条镰治还是可以的。有了能认真从事的工作九条二公子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每天赶早在鸣神岛买上一包新奇点心带到离岛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可惜柊千里总是不肯给他开门,点心只能经由门房几经周折才会被侍女送上大小姐的茶桌。 别人不知道怎么收拾勘定奉行,二百总是知道的。柊慎介交代得痛快,柊家上下百十来口真正与他血脉相连的只有千里一个,对一个老会计来说不光他自家的账他门儿清,分家的账扒拉几下也能扒拉得清清楚楚。别说假账,就算不当心做错的数他也都给捅出来,一心只想给独生女儿挣条活路。 他这样上道二百哥也很讲义气,转头领人上门挨家挨户照着账目仔细抄捡追债,到了柊家老宅却客气的只在外院和某几处仓库转了一圈就算了,留下的财货足够大小姐这辈子无忧无虑。 局面一打开后头的事就如江水顺势而下,过了大半年有余,社奉行主动交上印信,鸣神走出天守阁宣布了两件事取消眼狩令和锁国令,同时表示自己从今以后隐退天守阁,只要不是魔神之战卷土重来稻妻人少去扰她清净。 虽说她本来就跟个吉祥物似的,手握生杀大权的吉祥物和真正意义上的吉祥物到底不一样。社奉行最后一封上书是给鸣神加了个超过一百字的尊号,连同神樱大社的宫司也跟着沾了回光,八重神子的尊号稍逊一筹,八十多个字,稻妻境内的经学家们没事儿就干这个了,据说吵得特别热闹。 期间时不时闹腾几下的贵族世家愕然发现世世代代掌握于手的权力和资源不知何时被稀释得如同清水,除了田地外他们几乎没剩下什么,这段日子他们的目光全都放在如何博得鸣神青眼好取代柊家与九条家成为新的三奉行之二上,万万没想到鸣神说隐退就隐退了,三奉行治国的构架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拆得七零八落。 权力这种东西,撒出去容易,再说要收回来想都别想。 这个时候再提什么奉行不奉行的话,神里绫人都不需要做出任何表示,自有一群吃到甜头的小贵族、中产,甚至是寒门子弟站出来为他摇旗呐喊甘为马前卒冲锋在前。 大势已去。 天守阁大门封闭的那天,二百带了一壶酒一把刀,独自去了影向山凭吊故人。多摩的衣冠冢周围芳草萋萋,雷樱枝条丛生,一枚光芒涣散的神之眼空壳端端正正摆在无字墓碑前,白发少年抱着白猫垂首肃立。 第123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大爷是真没想到,二百哥你也有想要动地方的时候,去哪儿?璃月?高大健壮的鬼族青年把桌子拍得砰砰做响,上一回本大爷陪阿忍去拿她的毕业证,好家伙,差点没撂在那边儿! 他对面坐着的少女跟个男孩子似的身穿男装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这回出门走得远,把没经过见过的都看一遍。二百眯着眼睛笑:哪怕是异国我也有几分人脉,荒泷大佬不用担心。 说着她端起茶碗送到嘴边,漂亮的猫儿眼笑着扫过荒泷一斗,垂下的睫毛在眼窝上留下一道浅浅阴影。 璃月啊!吃的玩儿的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我跟你说 说起半年前的奇遇,荒泷一斗直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他是愣,是脑子转的慢,但并不傻。千钧一发之际璃月的少年仙人舍己救人又被神秘力量所救,这些话不能对别人讲但二百是可以的。 她嘴紧,晓得轻重又是为了公事出门,知道的辛秘多对稻妻有好处。 哦!当时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果然还得是荒泷大佬呐!换个人只怕早就山穷水尽坐困愁城了。她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荒泷一斗哄得找不着北,成功从他嘴里套出不少与璃月有关的消息。 出门看天进门问俗,除了官方印象私人之间的关节也得打点到位,不然一趟趟出去也只是白跑。稻妻是要寻求发展,不是登门乞讨打秋风,装也得装出一副好看的样子。 璃月人!仗义!大方!讲究!荒泷一斗竖起大拇指,两排锐利的白牙在初夏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嗯嗯嗯!多谢大佬指点迷津,这样一来我就不怕了。说来惭愧,我这还是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开稻妻,哈哈哈哈哈哈。 她把茶水喝出了酒水的气概,抬起手向老板道:再来一壶茶,还要两份鱼。 马上就好! 临时客串烧烤摊老板的枫原万叶扎着围裙头也不抬道:我和北斗大姐头在璃月港等你,也好请她帮忙引荐引荐璃月的各路人士。 那感情好,二百盯着不断被翻动的鲭鱼出神,我一直搞不太清楚璃月七星的结构,既是大商人又要管理国家。嗯 对人品的考验比较大。 商人和买办往往只有一线之差,曾经的勘定奉行就是前车之鉴。 等你去了就知道,天权星凝光和玉衡星刻晴是璃月七星中的代表人物。公事归公事,私下里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万叶很高兴能劝动她出门,因公出访也行,换个环境也好换换心情。他总觉得自己当年没有把二百一块带上死兆星号是辜负了多摩的请托,眼下大仇得报她整个人都变得懒懒散散的,不由人不担心。 先去璃月,再去须弥,然后从拜达港进入枫丹,拐上去就是蒙德,至冬。纳塔暂时先不去。 二百眯起眼睛盯着烤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嗯 怎么了?枫原万叶纳闷,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那个,好像,糊了? 在烹饪领域并无建树但好歹能把饭做熟的异瞳姑娘犹犹豫豫,生怕这是老板特别的烤鱼手法。万叶先是一愣,紧接着低头一看,跳脚:啊啊啊啊啊啊啊!烤糊了! 本想着露一手呢,结果漏了一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别!别扩散!荒泷一斗的笑声别具一格,动静和旁人完全不一样,隔着老远就能听出来。 岩元素制造出大量火元素结晶,二百端着茶碗的手一抖。她默默将茶碗放下悄悄矮身沿着墙边溜,大笑的鬼族青年还在笑,努力拯救烤鱼的少年注意到了,侧过身替她挡着一只手背在后面挥挥。 快跑! 她悄无声息的溜掉了,不到一分钟,水田编辑出现在众人面前。 琉璃光小姐呢?有人见到她了吗?胖编辑一边用手帕擦掉脑门上的薄汗一边问,枫原万叶抿嘴笑得纯良:啊?您说什么? 是枫原先生啊,还有荒泷先生,诸位在这里小憩真是风雅得很,有见到琉璃光小姐吗? 荒泷一斗这辈子也没被人喊过几次先生,他表现得格外热情亢奋:她不就在欸?人呢? 第132章 对面的位置空空荡荡,茶碗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 不对啊,万叶,咦? 他再转回来一看,白发少年带着烤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烧烤摊真正的老板背着手走回来做生意,看到水田编辑和荒泷老大面面相觑他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两位还要再坐一会儿吗? 啊? 荒泷一斗心虚的摸摸口袋,老板张嘴亮出后槽牙:琉璃光大人已经结过账了,她留了话,您随意点,回头都算在那边儿。 水田编辑: 琉璃光大人这段日子一个字儿的稿子也没写过,逃避催稿的功力倒是与日俱增,还好八重堂内这样的作者只有她一位。 唉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他摇摇头,决定过两天去离岛堵人。 您有那么多精彩的经历,就不能随便捡点有趣的出来写写吗? 这会儿功夫二百和枫原万叶一前一后溜回她那个小院子,少年提着成功拯救回来的烤鱼给她看,被留在院子里看家的小白咪咪叫着从樱树上跳下来。 咪~你们在吃什么好东西呀?香香的! 给你。万叶将烤破了皮的盐烧鲭鱼递过去,这是他最拿手的菜色了,紧张到手抖但也衷心希望她能喜欢。 二百扭着胳膊一手一根接过竹签,鲭鱼这种食材对烹饪手法并不挑剔,只要够新鲜不管怎么做都很好吃。 小白叫了好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气得用尾巴大力拍打地面:喵! 啊!知道了知道了,猫咪饿了!二百把右手里皮更少的鲭鱼留下,拥有肥厚油脂皮层也更完整的那条向前伸出去:可以喂猫吗?小白看上去很着急。 尾巴折下来给它就行了,尾巴上没放盐。猫咪不能吃太咸,对人来说正好的盐量对于它们稍显刺激。 二百动动胳膊示意他赶紧:我没手了,你折。 好。少年探头小心折断鲭鱼的尾巴,蹲下身将鱼尾放在小白面前。这猫从不吃人拿在手上的东西,闻了好一会儿等到鱼尾巴摆在自己面前才低下头喵呜一声将它叼在嘴里。 白猫叼着鱼尾巴找地方吃鱼去了,二百也把跟在身后跟了一路的客人请进会客室坐下休息。 她家的会客室简单得不能更简单,还是当初从枫原老宅拉过来的古旧家具,连换都没换过,修缮的痕迹历历在目。雪白的墙壁就这么坦荡的摆着,无论名人墨宝还是重工彩绘都没能成功占领这片高地。 如果有心,以琉璃光今时今日的地位,最多一小时她就能用别人送来的财物堆满整个会客室,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对摩拉的额外热情,就好像过去那个孜孜不倦钻在钱眼儿里的二百和现在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老宅里好像还存着不少古画,我拿来给你装饰下墙壁吧,空空荡荡的会让访客多想。老宅进出不便,没有必要的理由万叶自己都懒得回去,进趟家门就跟做机关解密似的,累得慌。 二百哗啦一下笑开,调皮的翻了下眼睛:别啊,你留着吧,给我我也看不懂。 有什么好留的,祖上买了那些东西也不过装饰屋子用,不用才是种浪费。少年垂下眼睛安静微笑,他倒是希望能被小院的主人允许经常登门拜访。 那个橘色头发的至冬青年每天都会在门板上夹一枝花,持续了大半年的行为满稻妻城都知晓。如今外城的赌坊里最热闹的盘子莫过于至冬人到底能不能撬掉神里家的墙角,其热闹程度就连八重神子也提过一嘴。 神里绫人不适合她,万叶试着站在多摩的角度思考。那人有妹妹,有家族,有朋友,琉璃光没有,她孑然一身,万一被大家族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异瞳姑娘还在摇头拒绝他赠画的打算,少年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好,我知道了,依你的意思。她不喜欢,那就暂且先算了,也许异国能遇上她喜欢的东西。 什么时候动身?稻妻的外交使节出访海路肯定搭乘稻妻的船,死兆星号走得快,他可以先行一步在璃月港做好准备等着她。 公事上二百还是很认真的: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衙门里的事安排妥当再给璃月那边发个消息就行,预计一周后出发。 使节出访可不是出门逛景游玩,同船同路的还有不少稻妻商人,二百要约束他们也要保护他们。 可惜呀,走得急,怕是赶不上神里小姐组织的容彩祭了。远国监司司长窃喜。容彩祭其实就是个轻小说出版物的展览会,跳票放鸽子一条龙的人生怕被编辑抓到,她是真的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别说长篇小说了,她写个公文都费劲! 如果你很想看我可以中途回来一趟买书死兆星号经常往返离岛港与璃月港,锁国令已经解除,稻妻外海的雷暴早就消散,这条航线安全得很。 二百弯了弯嘴角,没有应声。 第124章 一周后,重建过的离岛港人头攒动。 远国监司的新任司长亲自赶赴璃月替稻妻商人张目坐镇,这样好的机会只要是能够得上规模的商人都不会轻易错过。跟着官家的船队出门至少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司长琉璃光更是一刀捅了鸣神的狠人,谁敢挡她的道! 各色商船中官船看上去灰扑扑的不是很显眼过去那些好船大多都在锁国令的影响下被凿穿了,临时造船不现实,二百也不挑剔,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儿就行。 她是去璃月重新签订贸易协议的,又不是要和人家争奇斗艳,朴素些也有朴素些的好处反正想华丽也做不到。 琉璃光大人此去劳心劳力,我等且先道一句辛苦。神里绫人作为稻妻政坛的代表亲自来为远国监司司长兼船队送行,权力分散开来后他总算不必像之前那样忙碌,鸣神又已经隐退,裁掉每天必写的问候文书时间更是充裕。 一群人嗡嗡嗡嗡的附和着,二百耐着性子把百合华连夜写好的稿子背了一遍。其实不背她也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但是部下付出了心血,于情于理应当尊重她的劳动。 送别仪式并没有耗费太久,大家都很忙,远国监司的司长简单扼要鼓励了商人们几句,看看天色就登船出动。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务实的人,此行目的是赚钱,没有人会把重心放在她都说了什么上。 离岛重修后整个岛屿都被建造成了港口,远远近近的洋面上停着从提瓦特大陆各国驶来的商船。稻妻属于资源进口大国,不进口连粮食都不够吃,商人们自然趋之若鹜。然而摩拉这种东西过多外流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如果不尽快找到生路用不了多久稻妻诸岛就会陷入另一场关于钱和粮的危机。 二百把随行商队的门槛订得非常低,甚至允许他们到港后自行其是,只要别触犯各国法律别买卖违禁品,想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老百姓各个穷得荡气回肠跟个骡马跪族似的,对于生意的种类委实没什么可挑剔。 只要能卖得出去,有什么你们就卖什么吧! 国库充盈起来才能花钱想法子平山造田自己种粮食,不赚钱哪有钱花?托福于三奉行这么多年的疏于管理,稻妻哪儿哪儿都需要打补丁,每天屁股后面追着一群人讨钱花的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大家都知道琉璃光跟个财神似的,逼急了就会拿着预算提前堵上门。国库人人都盯着呢,轻易抠不出半个摩拉,只好把主意打到目前唯一个盈利的部门上。 官船四周拱卫着几艘护卫舰船,屁股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商船。海面上留下道道涟漪,碎了一片淡金,海豚在更远些的地方好奇观望,海鸥拍着翅膀左右随行。很多商人都忍不住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过去相当一段时间内他们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抱着盆和木板纵身一跃,然后把性命交给玄之又玄的幸运。 鸣神收了神通,海上商道对于生在岛国的稻妻人来说并不比陆地危险,前前后后大约在海上走了一周璃月港隐约可见。 稻妻数次与璃月国书来往,这次又是远国监司司长亲自带队出行,诚意不可说不足。璃月向来是个朋友来了有好酒的国度,规规矩矩来做生意的人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年轻的司长又是个很有话题度的年轻姑娘,七星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同样年轻的玉衡星负责接待。 巧了么这不是?恰好玉衡星也是个主张神明与人类各行其道的人。 不久之前刚巧是璃月的传统节日,港口码头上的装饰品尚未来得及去掉,稍稍加以洒扫完全可以拿来继续待客。 玉衡星刻晴和月海亭秘书甘雨齐齐出现在码头迎接贵客,这位访客实在不一般! 第133章 尚且不满十七岁?每次翻开情报查看刻晴和甘雨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位名为琉璃光的稻妻姑娘行事作风潇洒随性,总有股子游侠的味道。 那是个敢掉头给自家神明一刀的人,天守阁下惊艳的一刀划开了人与神之间的分界线。虽然许多稻妻贵族对她的评价并不高,但是刻晴认为问题并不是出在琉璃光身上要是璃月敢有人提什么收缴神之眼还要封锁港口,能安安稳稳活过二十四小时不被臭鸡蛋砸死就得算老璃月人没血性! 你说岩王帝君?帝君他老人家怎么可能提出这种离谱的政策!绝对不可能! 为了表示对主人家的尊重,稻妻的外交使节下令船队在孤云阁海面停下稍等。小艇传信完成必要的礼节后船只才继续前进,很快就进入璃月港。 那是艘非常朴素的座船,体积和个头符合一国使节出访的规格,但装饰与材料一看就知道它已经很旧了。从这个侧面也可以看出眼狩令与锁国令对稻妻造成的不良影响,这个国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礼官往返,使节很快就从船舱中走出来。刻晴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快速走到自己面前她确实很年轻,有双颜色不一样的漂亮眼睛,皮肤偏白头发有些发棕,人很瘦但精神很好,整体而言算得上健康。 和情报里记载的一样,琉璃光其人少年失怙颠沛流离仍旧不改其志,她身上带着营养不良的痕迹。 琉璃光小姐,这位就是璃月七星之一的玉衡星,后面那位是月海亭秘书甘雨小姐。礼官居中介绍,刻晴大人,甘雨小姐,这位是稻妻的外交使节。 二百含笑按照璃月的礼节与人打招呼,看上去又温和又好说话。 琉璃光小姐远道辛苦,不如先行随我至玉京台下榻,稍晚些再与诸位接风洗尘。刻晴是个直爽的性子,对方既然是来做生意的,那就开门见山先谈一谈,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来回拉车上。二百也这样认为:刻晴小姐实在是太体贴了,真叫我受宠若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她一张嘴刻晴怔愣甘雨挑眉稻妻人说璃月语多半会带点可爱(笑)的小口音,琉璃光小姐就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看她从稻妻的官方座船上走下来,她们都要怀疑这其实是个老门老户的老璃月姑娘。她分明从未来过璃月却能把璃月话说得如此标准,甚至还能正确使用成语,好感度一下子就刷上去了。 请!在座都是人精,刻晴飞速收回表情,完全看不出她惊讶过一瞬。二百含笑点头谢过她的客气与款待,停下两步等待后面随行人员跟上,一行人步行从码头走了几步走到璃月准备好的客舍。 能跟着她一起住在这儿的要么是工作人员要么是出了大价钱的豪商,规模较小的商人们早就说好自行解决食宿,另有飞云商会和北斗船长帮忙安排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被稻妻请去参加容彩祭,看在自家孩子的份儿上商会会长与大少爷对待这次来访的稻妻商人们格外温和,也算是大家交了好运。 洗掉海风带来的尘土与海鲜味儿,二百从行囊里翻出罗莎琳留给她的新衣服,这些颜色艳丽的衣服她到现在也还没穿过一个遍。稻妻的正装是黑色,但晚间赴宴不需要那样正式,穿得鲜亮些相当于变相释放交好的善意。 数小时后刻晴在月海亭招待了从稻妻远道而来的外交使节,主人热情好客,客人体贴守礼,宾主双方很难不投缘。 二百为了活命在勘定奉行府寄人篱下了那样旧,早就学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正常的恭维总能做的恰到好处,既让人高兴又不显得过分谄媚。明明身处弱势诉苦哭穷却不会留下乞丐的印象,一顿饭吃下来很难不在心理上被她拉近距离。 这几日琉璃光小姐若是有空可以多在璃月港转转,美景常伴美食在侧方不负一游。与稻妻的协议内容还需七星开会商讨,空闲下来的时间也不能让人坐牢一样蹲在客舍里眼巴巴向外张望。刻晴好心向二百推荐了好几处璃月港内的景色,有名的百年老店也提了几嘴:坦白地讲,璃月近来正在自上而下的优化产业结构,既有新的产业逐渐兴旺也有就得产业慢慢凋零,事情总是在变化,我们也不能拿老眼光看待现今的稻妻。 您说的有道理,二百听得很认真,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稻妻睁眼观察外面的世界,如果允许的话我希望能拜访璃月的同文书塾,尤其是律法和商法方面的学者,不知能不能请刻晴小姐协调一下? 稻妻那破法律有跟没有区别不大,有劲儿尽朝着老百姓使去了,考虑到人类寿不过百年她得想法子让现下的政策既能延续又不至于成为后人脖子上的枷锁。神里绫人也是这个意思,人不可靠,神也不可靠,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法度。 好说,我还能帮您安排个很有学问的向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玉衡星露齿一笑,二百跟着笑:太谢谢您啦!我怎么会介意呢?不介意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 这可是免费白嫖的高级私教,平日求都求不来! 第125章 说起律法之事,这也是二百此行着重关注的要点之一。除去璃月以法典为主的契约型律法外,枫丹神奇的审判机制也很值得参考不不不,不是让神明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介入,毕竟雷神的审判一般人承受不起,而是枫丹审判的依据让稻妻人很感兴趣。 这世上并不存在万载不移的永恒,所谓的睿智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不合时宜。自家就养着一位相当敢于在探索永恒之路上创新求变的神明,二百压根就不奢望找什么捷径能一劳永逸解决掉稻妻所有问题。巴尔泽布用她无与伦比的行动力向世人展示了怠政的后果,其他国家吸不吸取教训她不知道,但稻妻至少一百年内不敢尝试重蹈覆辙。 别,千万别偷懒,偷懒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始作俑者付出代价就能抹平的,无数无辜之人也得跟着一起用血与泪去解这道证明题。 她确实可以躺在鸣神岛的小院里找几个在璃月枫丹留过学的稻妻人询问,远的不说,荒泷派的二把手久岐忍可是同文书塾法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但是道听途说终究及不上亲身体会,二百晓得自己没上过学懂的少,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大事她必须多少有所了解,而不是等着一切都从别人嘴里听。 上一个什么事儿都从旁人那儿听来的家伙已经被赶回天守阁强行退休了呢。 别人的建议要听,自己也得懂行,人是不能偷懒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安排好商人们的行程,登记好他们的去向后二百卷着袖子按照刻晴给的地址去请那位据说很有学问的向导。她心里是把这位向导当做老师与私教看待的,为了表示尊重甚至专门请随行厨娘搓出一匣应季精巧和果子装在漂亮的红漆洒金樱花纹食盒里稻妻人的习惯食盒一般都是黑底红衬,但璃月人似乎不喜欢这种配色,客随主便嘛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在乎这最后一步,从离岛出发时司长特别让人按照璃月的偏好准备了许多这样的盒子。 绯岩坡往生堂穿着异国服饰的年轻女孩拦下一位面善的路人,含笑询问:您好,不好意思,请问往生堂怎么走? 路人的眼神从惊艳无缝切换成同情:啊!往生堂啊! 瞧她这一身黑呦!孩子年纪轻轻原来已经尝到人生八苦了吗?可怜见的! 唉来,给你这个甜甜嘴。他从长衫内袋里抓了一大把包装精致的糖块出来,不由分说塞过去,又抬手为她指路:看见前面那座红色木桥了没?别过去,桥头右手边红色大枫树下就是往生堂。 说完他提起衣摆就跑,打定主意不给问路的女孩留下拒绝糖果的机会。二百抓着一把糖站在路边风中凌乱,不是,这是怎么一说来着?应该不算受贿吧! 路边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只毛色各异的猫咪,为首那只麒麟尾的虎斑狸花猫抬头又懒又娇的唔喵了好大一声,像极了看完热闹后的评论。 嗯,猫咪说不算,那就不算。她把糖果塞进袖笼,朝着好心行人的背影略微弯了下腰,提起食盒按照那人的指点继续向前走。 晚霞一般灿烂的巨大红枫下,古朴精致的檐角和其他店铺朝向完全不同。明明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往生堂却大门紧闭,站在门前的黑衣姑娘脸上写满疑惑。 欸? 她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往生堂四周的环境与设施,很快就找到一方雕工精湛的木质告示栏。 原来如此,往生往生,果然是这个往生呐 第134章 稻妻也有类似的行当,不过没有这样直接开店的。毕竟大家对于死亡这件事多少有些忌讳,没人愿意和做这一行的人做邻居,从业者自己也讳莫如深。 往生堂白天不开门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要晚上来拜访吗?可是晚上登门拜访似乎更不大礼貌,她又不是来委托丧事的雇主,专挑别人生意红火的时候跑过去添乱这种行为可以理解为讨打吧! 年轻姑娘双手提着精巧的食盒,一只脚脚尖点在地上来回转,浑身上下写满了为难。 请问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很难形容的特殊嗓音从背后传来,二百甚至无法判断这人究竟何时出现在自己毫无防备的背后。她肉眼可见的炸了毛,差点像只被吓到了的猫那样两步窜上枫树: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抱歉!你还好吗?青年向后退了两步,为了表示自己安全无害直接举起双手掌心向外。 纠结得太入神又被自己的多年以来养出的警惕给吓了一大跳,二百只觉得心脏好悬没从胸口蹦出来。如果不看人的话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倾倒下来的山岩活埋,转身看到说话的人后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稻妻人大多胆小敏感,她已经算是格外胆大包天神经粗大的罕见品种了,长长呼出口气后心跳才慢慢放缓。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二百微微欠了下身,抬起头看清楚来者的模样。 那是个身形高挑的褐发青年,俊美儒雅,金棕色的眸子温和含蓄。他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异国姑娘,缀着黄玉的单边耳坠被海风吹得飘来荡去。这样好看的人任谁见了都要脸红一下,二百移开视线,耳朵有点发烧: 不好意思,我鲁莽了,请问你是来往生堂下订单的吗?钟离安静的观察着陌生少女,方才一个熟人专门跑去找他打招呼说是有客登门,没想到客人如此年轻,近来堂主做活动,嗯 那样活泼的广告词老人家委实有点遭不住。 第二碑半价。他做好了被人骂的准备,不想客人居然掰着手指头算起来第二碑半价,那不就是买二赠一? 万一要是有余下的呢?单笔打六折行不行?她浑然不觉的这句话有多可怕,钟离梗了一下,深觉自己确实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 年轻的客人一点也没有忌讳的样子:我是稻妻人,全家都埋在稻妻,请贵堂主漂洋过海的跑过去一趟不太现实,能不能只买墓碑?只买墓碑什么价位?量大还有什么优惠吗? 钟离: 全家这个范围涵盖得有点吓人,他年轻时和人动手也少有狠到这个地步过。 具体看堂主意思,我只是个客卿。钟离侧头思索,今日出门身上没有带糖,要不请小姑娘吃个串儿安慰一下? 不想这姑娘漂亮的异色瞳一亮,脸上绽放出无限欢喜:您就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吗?我是稻妻来的琉璃光,刻晴小姐告诉我您是全璃月最博学的人! 被樱花一样柔软的姑娘用崇拜满满的眼神看着,实在很难拒绝这份请托,钟离也不打算拒绝。向外来游客介绍璃月港是他非常乐意做的事,就像家长向客人介绍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孩子,无论重复多少次不会觉得烦闷无趣。 刻晴小姐确实告知过我有这样一件事,看来你是来游历璃月的,冒昧问一句,有具体的计划吗?稻妻的远国监司司长携商队来访,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不管放在哪儿都很招老人家喜欢。就算这位情况有些特殊也她应该不至于见魔神就捅吧! 二百才不在乎他浮想联翩什么呢,提起食盒向前送:这是我的束脩,请先生收下。我没上过学,也没怎么读过书,只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希望先生不要嫌弃我驽钝。 不嫌弃不嫌弃,敢造反捅自家不争气的尘世执政,就这股精神头已经超过提瓦特大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了。回想起她那句全家,哪怕同为魔神他也觉得巴尔泽布这一刀挨得不冤。 若是两年前璃月港也有这样一个人物,说不得他还能更轻松些。 青年接过少女递上的红漆食盒单手提着,另一只手指路:往生堂白日里只有仪倌值班,许是忙别的去了,请随我来。 好的先生!她就跟个第一天上学急于表现想要讨老师喜欢的孩子一样,努力让自己显得活泼伶俐。 这点小小的伎俩在活了大几千年的老人家眼里稚嫩得可爱,此刻她就跟毛茸茸的团雀一样无害。 无需紧张,如果你想游历璃月名胜的话我有很多不错的参考,求学之事还得看同文书塾,不过考虑到你时间紧张,也可以买了书带在路上看。 年轻人敢担当起这份责任就已经很不错了,遇到困难还知道求学以弥补自己的短板,平心而论她实在是个被耽误了的良才美质。 钟离不着痕迹的低下视线扫过异瞳少女鸦雏似的发顶。 稻妻的风水有点东西,鸣神无上的威光也不能斩断人类的勇气,看来选择急流勇退是对的,总好过万一哪天老糊涂了和巴尔泽布一样与自己的子民白刃不相饶。 第126章 沸水汩汩,茶香渺渺。 仪倌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勤快过,有事没事都得找点事从茶室门口走一趟,趁机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室内坐着的两人。客卿先生跟个老大爷似的慢吞吞喝茶讲古,坐在他对面的异瞳姑娘咬着笔头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满脸为难。 二百:钟离先生说话总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出口就是璃月的典故与成语,对于外国人来说简直就是场灾难! 要送些新的山泉水进去不?茶叶也该换了吧!外国人在璃月港并不罕见,但是天生异瞳的放在哪儿都不多见,尤其这两人看上去着实有趣,老老小小的,大家都很好奇。 有知道些内情的人压低声音和同事们八卦:那姑娘是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敢行刺雷神的狠人! 原来是她啊!我听北斗船长的伙计们说过,可不得了!仪倌们一片小小声的哗然。 放在璃月相当于敢和岩王帝君动刀子,那不得一百斤的人一百二十斤反骨? 但是看看那个细瘦的女孩子,好像普普通通除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门外嗡嗡嗡的细碎议论声并没有影响谈话的两人,二百喜欢听人谈论历史,每当她遇到不知该如何解决的事时都会回过头去试图从过去提取经验与教训进而找到解决的办法。可惜她该读书时没机会坐在学堂里听讲,只能依靠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的故事摸索一二。须弥的学者是她主要的知识来源,然而他们聚在离岛都是等着被驱逐的,这样的学习并不连贯,零零碎碎有一句没一句,效果有限。 钟离原本以为这姑娘会问些他答不上来的现实问题,没想到她真的很聪明,知道璃月的方法放在稻妻并不一定能行得通,所以她求的是思考的方法与智慧的本源,而非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固定答案。 大约越是历经磨难的地方越容易生出天生灵秀的奇才,此乃天道。 同文书塾的教材我可以帮你寻上几套,遇到看不懂的地方随时欢迎你来信。吃了她带来的甜点心,这份契约相当于签下了,别说这姑娘本就是块璞玉,她就算是颗土豆钟离也非得雕出个形状来。 谢谢先生,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从璃月字认起二百记了一本子的鬼画符,只要是觉得有道理的话她就通通记下来,一时想不明白没关系,她还不满十七岁,有得是时间慢慢思考。 嗯。钟离放下茶壶,用手指点点桌面:总坐在书斋里听眼界是打不开的,今日讲得足够多了,我带你出门看看。 好嘞!稻妻姑娘精神头十足,跳起来手脚伶俐的收拾桌子:马上就好! 璃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事弟子服其劳。虽说只是临时的便宜师生关系,但做先生的毫不藏私,身为弟子总不能连最基本的殷勤也不献。 我来我来!这些我都能做!她一个人就把桌子擦得光洁清爽,零零碎碎的茶具小心送进水槽泡上,动作轻巧灵敏。 钟离并不说什么放着让人做之类的话,既是来求学,那就要有求学的样子,不然她不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知识。等女孩子擦干净手上的水滴,他这才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向外行去:随我来。 璃月是如何从一片多山多岩多魔神的地狱模式走到今天的呢? 第135章 这里是璃月禁地之一,按道理讲不应该带异国人进入。但是有位英雄帮助璃月解决了这里的难题,它的地质结构已经稳定下来,只要不深入得过分,在四周走走还是可以的。 站在层岩巨渊绯红色的岩石圈顶端,钟离指着脚下巨眼一般的矿石坑对二百道:五百年前这里爆发了一场大战,是璃月人用血和肉铸成了狙击敌人的城墙,神明的帮助微乎其微,璃月人凭借意志与勇气自己保护住了自己背后的家园。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唯有人的智慧能穿透时间和空间桎喾,一代又一代绵延不绝。 传承,这大约就是璃月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秘密。 要传承就不能藏私,不能只顾惜自身,为了让新芽顺利长成嫩枝,老朽的叶子会主动选择脱离枝头让出资源。 这答案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两个字,但它也很难,稻妻目前根本做不到的难。 我能下去地面上走走吗?二百眨眨眼,乖巧的不得了。 钟离轻轻点了下头:可以,不下去矿坑就行。 矿坑里并没有不能见人的秘密,只是出于安全考量。 好嘞! 她会操作吱呀吱呀的升降机,很快就从山顶来到山岩林立密布的地面上。这里和任何一处矿场都一样,矿渣遍地,灰尘漫天,铁矿石和白铁矿水晶矿零零星星贴着岩壁生长。 二百摸摸据说是岩王帝君留下的巨大岩晶,又蹲在矿坑口向下张望了一番,很懂道理的见好就收。 这个矿坑真大啊!人站在地面上就像趴在锅底的蚂蚁,就这还不包括地下空间。 神明能移山填海,矿石只可能是人类自己挖的,一代代璃月人为了今天的富庶生活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 我在稻妻常听人说,岩王帝君如何如何,曾经也幻想过如果鸣神也能像岩神一样英明睿智的为稻妻人领航指路就好了。但是现在我发现问题并不能只归结在鸣神身上,她固然有怠惰的罪过,稻妻人自己也不是没犯过错先生,您觉得是先有璃月还是先有岩王帝君的呢? 提瓦特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只要一提起璃月首先就会想到岩神,同样只要一提起岩神就会想到璃月,好像岩神与璃月已经成为了同一件事物的不同方面,二百很想听听这位博学的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啊?这个问题么钟离微笑着摇摇头:如果你想听我的答案,我会告诉你先有璃月后有岩神。是璃月选择并成就了摩拉克斯,但摩拉克斯从不是璃月唯一的选择。 欸?这样吗?异瞳少女侧头,猫儿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我其实没有听太懂,不过我会一直思考下去。哈湫! 没关系,你还年轻,有时间也有机会思考,这是件好事。 山岚带着特有的尖啸穿过山岗与低地,虽然是夏季,层岩巨渊的温度总有些偏低。二百底子单薄,吹了一下午风鼻子眼眶都是红彤彤的,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哈湫!哈湫!!哈湫!!!一直生活在海岛上的姑娘没见过苍凉干燥的荒漠,也不晓得它的厉害。钟离听到她不停地打喷嚏才意识到层岩巨渊只是气候也会对人类产生威胁。 要离开吗?我不会有事,但你可能着凉。不是可能,事实上她已经着凉了。 倔强的姑娘摇摇头:我没事,回去客舍泡泡热水就行。 她才没有那么娇气! 不过这会儿天色是真的不太早了,由于地势原因四周山体挡住了西下的夕阳,谷底会比其他地方黑得更快。 两人开始向山岩上的地脉锚点移动,经过一顶破败腐朽的帐篷时二百没注意到脚下,有什么东西从土层下探了出来,把她绊了个结结实实。 哇啊!差点平地摔,女孩子歪歪扭扭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和脸面,她回头看向那顶帐篷,昏暗的光线下债务处理人的帽兜长袍被风吹得来回飘荡。 你还好吗?钟离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听到动静又拐回来。聪明的稻妻少女站在一具愚人众的遗骸前,呼吸有些急促。 层岩巨渊之所以会成璃月为禁地,其中凶险之处后来人根本无法想象。过去曾经有不少愚人众驻扎在层岩巨渊,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永远留在了矿坑底部,还有一部分就算活着被救上来也难逃厄运。看来停留在这顶帐篷里的债务处理人就是其中之一,他没能回到白雪皑皑的故乡,也没能再一次见到记挂在心上的姑娘。 对不起,先生,我可能需要麻烦您帮点小忙,第二碑半价的活动持续到什么时候? 二百蹲下身,伸出手替那具骸骨整了整领口:伊凡你这家伙,衣服上的补丁怎么总是七歪八扭的和别人不一样 她沉默寡言的搭档,如今正安安静静躺在璃月的荒原上,也不知道他为了这场重逢等待了多久。 钟离站在她身后,像座屹立不倒的山峰。 你的朋友吗?如果不是极其熟悉的朋友,应该不能一眼就认出这具骸骨的身份。 二百慢吞吞把伊凡从沙土里刨出来,她这会儿脑子有点木:大概吧,我心里是把他当成朋友的,虽然只同行了一段算不上长的时间,伊凡是少数从一开始就对我报以善意的人。 她抬起头,嘴角上翘,微笑就像是焊在脸上一样:先生,命理之说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有人不配得到人世间的温暖? 这孩子过得不容易呀!岩石都忍不住同情。 魔神就没有哪个不是孑然一身独立中宵的,钟离索性蹲下去看着她的眼睛:不,你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所以你的朋友也都是世上最好的一些人,只不过意外来临时无关人品,就只是意外。 唔,谢谢您,您是个好人。伊凡也一样,大家都是好人。 第127章 稻妻的远国监司司长游历璃月,从层岩巨渊带出一具至冬人的骸骨。别说胡桃听了有些懵,接收遗骨的北国银行也觉得这段描述实在有些小众。 伊凡·米哈伊尔家的地址是这个,他是长子,母亲身体羸弱,下面还有一堆弟弟妹妹。二百写下地址,又开了张汇款单,这是我一直帮他保管的财物,麻烦直接划账寄到他家里去。另外 她一点也不别扭的把北国银行和愚人众当快递小哥使唤:劳烦将此事告知至冬驻稻妻使领馆的外交官达达利亚先生,伊凡的身后事就拜托给他了。 友情赞助了个漂亮乌木盒子的胡桃胡堂主站在远处捅捅自家客卿:钟离,这位究竟是? 钟离被她闹得没法子,侧过头去和老板咬耳朵:玉衡星的请托,堂主忘了吗? 噢!那个,我没忘。借用别人家的客卿,怎么能不经过老板同意呢?胡桃从塞满脑袋的一堆广告词创意里找到了关于稻妻访客的小幅内容,但是吧,这又是怎么回事? 愚人众这种走到哪儿都跟野生小怪一样不招人待见的家伙,竟然会有立场不同国籍不同什么都不同的朋友? 不得不感叹稻妻年轻的远国监司司长着实是交游广阔。 偶遇,偶遇。低头看看自家堂主,再抬头看看隔壁邻居家的倒霉孩子,哪怕钟离也不由感叹稻妻日子不好过。 琉璃光这样的小姑娘真真是放在哪儿都活泼讨喜,偏偏她就生长在气氛压抑僵化的稻妻。小小年纪养了一身得寸进尺见风使舵的市侩气,但又不失其赤子之心,让人同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同情起才好。 她不需要同情,她需要的是承认与信任。 没关系没关系,下了订单就是客户,咱们往生堂的宗旨就是一定要让客户高兴,不管盒里躺着的还是盒外站着的。 除了讲价时杀得太狠,总体上胡堂主对二百这个外国客户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她给的钱少,但她事儿也少呀! 钟离: 不管怎么想来往生堂委托的顾客都不会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哪怕只是装,多少也得往悲痛那挂努力吧? 两人讲小话的功夫二百就把伊凡的后事给安排妥当了。她是稻妻的外交使节,不能带着至冬人的遗骸拜访其他国家。幸好北国银行的触角遍布提瓦特大陆,交给他们转运的同时她又扯上执行官达达利亚的虎皮充大旗,银行这边肯定不会怠慢伊凡。 不好意思,我这边处理好了。她神色自若的离开柜台,钟离咳了一声做提醒,胡堂主很专业的弹弹袖口袍脚,还有什么是我们能为客人您做的吗? 第136章 啊,不用,谢谢二百抿着嘴角平淡道:我已经习惯了。 胡桃: 钟离: 这种事要怎么样才能习惯?稻妻究竟是个什么可怕的地方啊! 麻烦两位了,她打起精神挤出笑意:不如我请你们吃饭? 远来是客,这顿饭该我们请。堂主大气的把手一挥,让钟离给你介绍,看中哪个馆子咱就下哪个馆子,随便吃! 还不是有月海亭给报销了?人家是外交使节,守规矩懂道理的,必须好好招待! 钟离呀,这事儿交给你了哈! 痛哭流涕当场昏阙或是哭得满身狼狈,不管怎样激动的客户胡桃都知道该怎样面对。唯有这种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堂主实在不知要怎么安慰她才好。 就像是疼痛太过破坏了阀门后就再也感知不到疼痛,这是种病态的表现。 胡堂主朝客卿用力挤挤眼睛,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看着点,不行赶紧送人去不卜庐! 钟离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面对二百时到底没忍住:唉琉璃光小姐,节哀。 于情于理该有这么一句,就算知道它不痛不痒更没什么用也不能省略。 多谢,没什么的,我真的已经习惯了。 二百咧开嘴笑得丑丑的,告别北国银行的工作人员后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夏季璃月港的气候有些湿热,下晌街道上来来回回都是穿着短打出来纳凉的行人。热闹的吆喝声忽远忽近,食物与香料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让人真真切切碰触到活着这个概念。 希望有一天稻妻的港口也能日日如此。 二百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满脑子乱糟糟的站在街头发呆。 小心些,钟离停留在她身侧更靠外的地方,稻妻姑娘强打精神抿嘴一笑,多谢,我有些累了,可以先回客舍休息吗?今天学到了很多东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先生才好。若是哪天有机会,欢迎先生来稻妻赏花。 遇到这样的事想要静静很正常,往生堂的客卿马上道: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返回玉京台的路上她格外安静,好几次钟离都要专门侧身看一眼确认人还在。 客舍里没什么人守着,好不容易才解除了锁国令,稻妻商人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不存在闲着没事做的可能。倒是有个白发的稻妻少年边看书边等人,看到二百从外面回来他放下手里的书迎上前:嗯? 这脸色不太对啊,发生什么了? 我没事,给我半小时休息一下,谢谢。 她勉强朝枫原万叶动动嘴角,径直进屋关门。 少年转向送她回来的璃月人,钟离叹了口气:琉璃光小姐发现了一位朋友的遗骸,心情不太好。 啊这样啊 本想着她离开稻妻换换心情,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事,多谢您送她回来,我们会更注意一些。 万叶送了往生堂的客卿出门,拐回头去厨房煮了锅浓浓的甜汤。跟着北斗在死兆星号上风里来雨里去,厨艺总算是练了个大概。 琉璃光,你醒着吗?少年端着锅敲响二百的房门,无人应答。 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他又去敲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抱歉,我可以进来么?这家伙做傻事的概率几乎为零,但是总也不出声多少有几分让人担忧。 他认为不能再继续等待,应该采取些行动。 他第三次敲响那扇木质房门,仍旧没有应答。少年放下陶锅出门绕到客舍另一侧,风元素作用下他轻飘飘跳上她的阳台。还好窗户开了条缝,他成功从阳台翻进房间内,只见二百趴在床上裹着被子和衣入睡。 敲门的声音并不小,再困也该被吵醒了。他走上前,隔着还有三两步停下:琉璃光,你还好吗? 我过来了哦!万叶又向前挪了两步,赫然发现二百露出来的脸颊皮肤红到不正常。 小心翼翼上手摸摸,好家伙,温度烫手,几乎能抬去烧开水了。 热成这样怪不得没反应! 稻妻访问团没有随行医生从事这个行当的稻妻人并不多,不是说大家都不生病,而是普通人家通常默认生病了能熬得过就熬,熬不过就了账。 为数不多的医官大多由世家所豢养,上一户东主倒台不会影响到他们下一个工作机会,这些人往往是头一份被挖走的,所以没有谁想到要自己在外面开家医馆经营。 我送你去不卜庐,数十个数你要是不反对,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哦! 枫原少爷哪像这样靠近过女孩子呀,早年在稻妻他要么在祖宅里与老仆们相依为命,要么跟着多摩四处游历。后来慌慌张张被送上死兆星号逃亡,多见的也是北斗和凝光这样干练的大姐姐。 他认认真真从一数到十,看看二百始终没有反对的意思,上前连被子带人一裹抱起来带走。 璃月最有名的医馆不卜庐就位于玉京台,从这儿下去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少年满头大汗的爬了好长一条台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庆幸过自己拥有一枚风系神之眼。 大夫!她昏过去了!体温很高! 白术大夫正站着和前来拜访的客卿先生说话,听到诊室有人在喊急忙走去看诊。 钟离回头一看: 咱就是说,办白事真的很怕遇到这种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嚎啕大哭最多也就伤伤嗓子,回头一罐喉糖下去万事大吉。脸上看着轻松写意实际上闷着伤心的人转头就要出事,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 唉这孩子怕是着了凉风又有些郁结于心。 我先看看。白术示意学徒阿桂帮着量了下病人的体温,眼看枫丹进口的温度计液面向上飙升,稳稳当当停在四十度。 什么也不用说了,先熬上退烧药吧,四十度够把人烧成傻子。 大夫取出几枚消过毒的银针刺入病人穴位,拎出条软绵绵的胳膊诊了一会儿。 谁能详细说下病人的情况? 症状不太好,但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白术有些好奇如此年轻的女孩到底能遇上多大的难事儿。 钟离将二百此前的行程据实以告,万叶等他说完了补充上某人生平。 白术: 我觉得吧,我的病人挺坚强的。 换个人只怕寻死觅活的心都有了,她只是发个小烧,挺好,能救,像是个长寿的样子。 第128章 二百在一片苦香苦香的气味中醒来,不远处应该有只小砂锅在炖煮着什么,规律的咕嘟声格外催眠。 纸张翻动,鸟雀扑打翅膀,还有孩子窝在父母怀里撒娇哼唧。 脑子里似乎空了一块儿,究竟空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恍惚中甚至会产生些奇怪的错觉我真的有忘记什么吗?好像没有啊! 你、醒了 浅紫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二百扭着头猫一样来来回回向外张望。 跑出去的小姑娘额头上贴了张纸,是璃月特有的装饰么? 有个性。 很快一位草绿色头发的青年被她拉过来,看到病人已经清醒,他露出欣慰的笑意:醒来就好,再用一剂药就能退烧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大声哭一场,但但这姑娘意志坚定极能忍耐,想要惹哭她恐怕比较困难。 谢谢。她撑着身体让自己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以一种并不过分弱势的姿态与人交流能让她在心理上更舒适些。 白术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虽说现在最好还是躺着休息对病情痊愈更有利,可是病人的性格就是如此,过分勉强容易适得其反,倒不如顺着她。 不必客气,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青年上前拖出张凳子坐下,示意二百伸出手腕:只要你能痊愈,无病无忧,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璃月人都这样温柔吗?稻妻姑娘抱着被子,按照大夫要求将手腕摆在他面前。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垂下眼睛诊了一会儿换了只手,又诊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朝她脸上仔细看了几眼:少思少虑,多吃多睡。平日用些补气血的东西就行,不太需要用药。姑娘早年亏了些底子,幸好年轻还补得回来。 这话不仅是说给二百自己听,也是说给等在外面的稻妻少年。 第137章 枫原万叶小心探进来半边身子:多吃鱼可以吗? 吃肉!红肉!牛肉羊肉猪肉。白术想了想,提笔写下好几张菜谱:炖汤吃肉,记得炖软烂些好消化。如果脾胃实在克化不动再来,那就得用药了。 好的。少年走进来接过菜谱看看,只配料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我去买食材,今天就炖。 七七去带路,别忘了买只好砂锅。 不管病人还是家属,只要有一个能听得懂人话肯遵守医嘱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顺利。白术打发采药姑娘和他一起,转身又抽了根银针刺入二百胳膊上的某处。 疼。 白术: 这就单纯是个疼痛的穴位,一般人吃这一下早就涕泪横流,这姑娘脸白了白,硬是忍住。 唉他缓缓提针,疼痛过后又是一阵酸胀,这回二百连表情都没变。大夫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取走银针:你还年轻,有任性和试错的权力,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知道了,谢谢您。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做到往往是另一回事。 那只蓝色的漂亮眸子里像是蕴含着星辰与大海,白术没注意那么多,他全部心神都投在病人的健康上身体上的疾病容易治疗,心理上的不适因人的不同而难以碰触。 像琉璃光小姐这样的情况,身边人的努力胜过药石万千。 等会儿喝完最后一剂药就回去休养吧,他决定还是把医嘱下给那个匆匆忙忙跑出去买食材的少年,以正常十七岁女孩子的平均标准来看,这姑娘还有很大的增重空间。 他又坐了五分钟便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病人安静休息。 万叶跟着七七先搬了一堆东西大包小包送回客舍交给厨娘,然后转道不卜庐接二百出院。 她靠在枕头上,除了气色还有些苍白其他的瞧上去都还挺好,少年有些拘束的坐在大夫留下的凳子上:感觉怎么样? 只是着了点凉而已,水土不服吧?毕竟我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稻妻,哈哈哈哈哈,二百笑得豁达:这叫什么?我刚学了句璃月话,山猪吃不了细糠? 这家伙学人说话总是快得很,万叶没好气的想要瞪她,眼睛睁到一半没坚持住,顺着被褥的纹理划向地面:我来接你,吃过药了吗?能起身走动吗? 刚巧阿桂掀开帘子送来碗黑漆漆的药汁:刚熬好! 二百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万叶摸摸口袋,没有糖。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他记得从玉京台下去不远就有家买糖果的小店,买些糖果也好给她甜甜嘴过药。 病人多躺一会儿也无妨的。阿桂赶忙加了一句,笑着欠身离去。 学徒也是很忙的,他一个人要看好几只药炉呢。熬药要守着火七七做不了,全都得靠阿桂跑前跑后,他丝毫不敢懈怠。 万叶直接从不卜庐上翻下去,二百挪到窗户旁,趴在窗框上探头出去看。 买什么?糖果吗? 琉璃光小姐?左近处突然传出一道声响,二百没有回应。她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这里几乎是个悬在半空中的孤岛,不应该有人贴得如此之近。而且那人说话的口音既不像稻妻人也不像璃月人 她的刀不在手边,不久之前医生将它解下来交给家属保管了。毕竟一般人不会在医馆整活儿搞事,谁也想不到病人需要在这儿使用利器防身。 呼我回来了!万叶兜着一袋糖推开门,琉璃光? 病房内空无一人,病床上的被子掀开摊在一旁,海风从洞开的窗户灌入,带来阵阵湿润与热意。 琉璃光你在哪儿? 无人应答,方才还好好躺在这儿休息的异瞳少女踪迹全无,就像海面上的泡沫,一个晃神儿就不见了。 白术大夫!他压住心慌离开病房也许她只是躺得无聊站起来四处走走? 医生很快从诊室里出来,阿桂从药房探出头,采药姑娘七七拉开冰室的门。 有谁,有谁看到琉璃光了吗?她不在病房里 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于不卜庐的病房里神秘失踪。 * 二百被人背着直奔天衡山上的地脉锚点,她张张嘴想说话,坐骑跑得太快灌了她一嘴风。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就算背上的人快把肺咳出来奔跑中的愚人众也不敢减慢速度,慢上一秒就有可能被人追上他劫的可不是个普通人,机会也只有一次,不想被二席扔去给六席当出气筒的话最好不要失手。 好在天衡山上的地脉锚点并不难找,他成功了。 对不住了二百姑娘,请您先忍一忍,等到了须弥多托雷大人也能给你看病开药。这个领了超高难度任务的愚人众紧张到手抖,他也是第二次使用地脉锚点,生怕出错搞砸。对于神之眼持有者来说它只是个安全无害的交通工具,但是对于拿着邪眼充当神之眼的人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 高烧刚退,二百整个人都是软的,地脉锚点转换间她隐约看到了树根状的网,埋藏在地下奔涌不息。 草木的芬芳与沉闷的湿热取代了璃月港的繁华,鸟鸣声中她意识到自己被带到密林深处。 朋友,你还好吗?背着她的人一个趔趄差点撞在树干上,二百嗅到了血腥味。 愚人众胡乱擦掉吐出来的血渍,粗气喘得活像只破风箱。强行使用邪眼替代神之眼要付出代价,但是比起任务失败可能受到的惩罚,他宁愿付出这份代价。 还行,死不了。他把背上少女向上抛了一下免得她掉下去,埋头走进深藏在密林中的工坊。 曲曲折折的道路逐渐向下,一路上二百没有再说话,她认真记下每处转角、每道门,以及每个电梯。辗转直到地层深处,她被愚人众送进一个白得刺眼的房间。 看在女皇的份儿上,请您好好呆在这儿行吗?明明是占据上风的劫掠者,他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卑弱,二百怀疑自己要是表现得刁蛮些说不定这人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也太奇怪了! 她认识的愚人众在这个组织庞大的基数下完全可以用寥寥无几去形容,有这个能力指使部下劫人的就更少。罗莎琳有可能这么做但她已经不在了,达达利亚说不定会脑抽但他人在稻妻,斯卡拉姆齐他不是叛逃了吗? 眩晕感不时上涌,她扶着墙在室内慢慢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开门的机关,这应该是间只能从外面开启的屋子。 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愚人众说过目的地是须弥,至于多托雷二百想不出二席执行官能对自己产生什么兴趣。稻妻那些愚人众成员的描述中他是个厌恶平庸醉心研究的人,二百自认自家祖上一直都是普普通通的纯血人类,她也没有罹患特殊到要用名字取命名的新型疾病,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博士】关注的目标。 不得不说这位执行官胆子尤其的大,稻妻不被他放在眼里二百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人连璃月也敢挑衅,她就不太能想得通。 到底是为了什么,愚人众的二席执行官不惜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也要把她抓到须弥?总不能就为了把她关在屋子里发呆吧! 第129章 我只是出门去买了包糖,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 万叶抱着二百的刀,侧头仔细思索她失踪那天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前后最多十五分钟。 稻妻的高官在璃月失踪,这事儿结果怎样目前还看不出来,但璃月方面很生气是肯定的自家的客人,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 脸也丢了好吗! 那天我陪同琉璃光小姐欣赏层岩巨渊的奇景,返回途中偶然发现一具愚人众士兵的尸骸,嗯,骸骨已经风干曾经和二百接触过的人一个没跑,都得被负责调查此事的千岩军盘问。往生堂的客卿也免不了认真作答:此后琉璃光小姐在往生堂为那位友人买了口棺材收敛,又将尸骸送至北国银行并留下地址,回来后她情绪就不太好 这是可以理解的,任谁见到朋友的尸体情绪都不会太好。 是的,那天钟离先生送琉璃光回到客舍后不久她就开始发热,万叶证实了钟离的话,我把她送到不卜庐时先生正在和白术大夫说话。 千岩军看向青年:您也不舒服了? 这位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呀! 第138章 不,我没有大碍,只是担心琉璃光小姐。她的状态不太对,把伤心事都憋在心里的客人很危险,往生堂经常会遇到。钟离肃着脸摇头,堂主对顾客的关照向来细致入微,得她指点我认为应当提前去不卜庐询问类似情况该如何调理,不想前后脚的功夫,这位万叶小哥就把人送来求医了。 两人的描述都是符合常理的,没有奇怪之处。千岩军看向不卜庐的大夫、学徒,以及采药工。 外寒内热,郁结于心,心脾两虚还有些营养不良。一般情况下不卜庐是要为病人保密病情的,但是现在病人失踪,甚至很可能在别的地方遇上麻烦,医生这里就不好继续讲究保密不保密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得把人给找出来! 您认为她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吗?千岩军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一个高烧将退未退的年轻姑娘,如果不是着火地震这种要命的事,她哪里可能自行从窗户翻出去或者偷偷摸摸溜出不卜庐大门? 外面那长得让人绝望的台阶难不成只是摆设? 凭借自己的力量?白术摇摇头:她走不出不卜庐,不修养个七八天琉璃光小姐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那么就可以断定是有人从窗口将她带走,然后带去了未知的地方。这位稻妻来的姑娘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方却刚刚好赶在她抱恙时发难,不得不说略微有些卑鄙。 不卜庐周围有目击者吗?刻晴的表情很不好,她的客人出了意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璃月港是否有传闻中的安全。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脸面问题,更关系到整个璃月在外的形象。 好在稻妻人这次难得的冷静,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吵大闹把事情捅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目前只有一位在天衡山附近摆摊卖茶水的老人家说她好像看到个浑身上下裹着黑袍子的年轻人背着什么东西行色匆匆往山上跑。回答她的是甘雨,月海亭节制千岩军,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现在这里,我会继续让人追查此事,尤其从不卜庐到天衡山一线,总有还没找到的目击者。 万叶赶忙起身向所有人道谢:琉璃光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她绝不会把稻妻扔下不管。考虑到她可能的应对,这件事水落石出前我们不打算向外公布,以免影响到民间往来。 稻妻内部的声音并不统一,今天远国监司司长失踪的消息传回去,明天稻妻城就有人敢跳出来造谣说她死了都算是好听话,更难听的他都不愿意去揣测。 二百肯定是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的,她知道自己必须尽量活得长久些,最好久到让稻妻人习惯把雷神当成远在天边的吉祥物。 受害者家属明理而冷静,相比之下动手劫人的那一方就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稻妻和璃月亲近怎么啦?要你们这些丑八怪跳出来作祟! 我去天衡山附近的几个地脉锚点看看。钟离站起身,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岩石不会对他说谎,也只有他能追查地脉锚点所在之处承载的信息流。 好的,我会安抚好尚不知此事的稻妻商人们,感谢大家帮忙寻找琉璃光。 万叶想了想,不如暂且先对外宣布二百留在不卜庐休养不见外客,只有这样才能隔开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刻晴就事论事,是我们在安防上出了些小纰漏,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琉璃光小姐的去向,只有知道她被人带去哪里,我们才好派人施救。 知道是谁下了璃月的脸面,才能精准堵上门讨要说法! 在座的璃月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在心底把搞事的家伙揪出来暴打了无数遍你劫谁不好把来做客的邻居给劫走,拿稻妻当软柿子就算了,璃月也是能惹的? 帝君遇刺的时候也没人敢这么不把璃月放在眼里! 所以人到底被劫去哪儿啦?! 二百靠在病床上,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通到底是谁给了须弥这份劫持一国外交使节的勇气。 请问诸位是吃了什么奇珍异果,胆子居然这么大连个常规军队都没有也敢招惹稻妻和璃月,这日子是不打算过了么? 暂且先不提璃月的反应,只九条大将一人就够请这些身穿学者长袍的须弥人好好喝上一壶,二百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钻研学问的人到底是哪里念头不通达。 难道是我太笨,参悟不透这其中的奥秘?不可能啊! 躺好了不要动,当心跳针。 被拎来给人看病的贾须法细心调整好吊瓶的高低,生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成为自己从医生涯中的败笔。 她不是须弥人,身体机能与当地品种差别较大。头一天只是误喝了一口没烧开的水就差点被送走,稻妻人也太娇弱了吧!啧! 如果今天腹泻停止,我就给你带咖喱,我妈妈炖的咖喱可好吃啦! 这个病人会说须弥话,脑袋似乎很聪明,贾须法对她天生异色的眼睛很感兴趣话说只要是生论派的学者就不会对这种神奇的现象不感兴趣吧! 二百愁苦的扫了他一眼,叹气。 你还是给我喝点煮沸消毒的糖盐水吧,谢了。稻妻的雷废水是直观的危险,须弥的污染水则杀人于无形。洗漱的时候不小心吞了小半口水下去而已,她差点享年不满二十,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说理。 璃月挺倒霉的,有这么一对堪称卧龙凤雏的邻居左右为难。 到现在为止除了那天把她从不卜庐背来的是个至冬人外,这几日见到的全是须弥人,根据以往经验猜也能猜出来须弥怕是被至冬给涮了。 还是得吃点东西,稻妻日子就那么难过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能有人营养不良?真是匪夷所思! 贾须法快要好奇死了:你从来就没感觉到不适过?每个月来月经居然不会肚子疼? 二百: 您能不能别大喇喇的坐在病床边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这家伙自顾自假设了一长串又一一推翻自己的每种假设,最终得出结论:就像须弥人习惯了污染的河水那样,稻妻人也在漫长的拮据中习惯了营养不良。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你的体温已经稳定了,可以的话起来走走转转,争取早日让肠道恢复正常功能。不管在哪儿病人争气的快快痊愈都是件很让医生高兴的事,贾须法衷心希望工坊里那项大工程也能像这样顺利。 要知道实验室里为了出结果迷信起来时可以迷信到令人匪夷所思,赞迪克说这个稻妻姑娘对项目进展有帮助,那么她最好真的能起到正面增益效果。 看她恢复得这么迅速,多少也可以拿来当个好兆头用用吧? 午后贾须法果然拎了一陶瓮烧开过的糖盐水来,甚至体贴的帮病人带了根中空的麦秸管方便她半躺着喝水。 须弥人端着一盒咖喱拌着饭吃得香甜,二百已经仔仔细细观察了他好几天,这会儿温声感叹:像是家和妈妈的味道呢! 嗯?贾须法抬头看看她,出于对吉祥物的宽容年轻的学者笑弯了两只眼睛:是呀,我妈妈很会炖咖喱,可惜你还不能吃固体食物。 稻妻姑娘抿起嘴,她的表情是那样柔软,漂亮的异瞳里满满都是怀念:我已经记不清妈妈做的饭是什么滋味儿了,真羡慕你呀! 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离开家庭讨生活了? 作为一个单纯的典型须弥学者,贾须法脑子里塞得全是课题和项目组,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实验经费被卡。 二百看着这个主动咬钩的家伙,对于示敌以弱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这种事毫无负担在这里的全都是些法外狂徒,恰好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好东西,半斤对八两只看谁的手段更高呗! 第130章 啊我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苍白虚弱的稻妻姑娘靠在病床上,表情淡淡的,我很想念她。 贾须法顿时就觉得嘴里的咖喱不香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跟着父亲生活的额,男人确实比较粗心 那姑娘干脆把脸扭开:他走得比我母亲还早。 年轻的学者张着嘴,好半天没合上。 完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她是他的病人,他的病人不仅要忍受身体上的痛苦,还要忍耐精神上的折磨,这实在是件可怕的事。 她看上去小小的,软软的,四肢细瘦得似乎稍稍用些力气就能折断。只因为教令院的工程进展不佳,她就稀里糊涂生着病被迫来到须弥 第139章 越想越觉得己方学者全都是些废物! 我很抱歉!十分!百分的抱歉!贾须法放下饭盒,局促的搓搓手:我能为你做什么吗?精神好起来有助于康复,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你呢。 稻妻姑娘的异色瞳移了过来,她缓缓眨眼,纤长的睫毛像是扫在人心口上: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你救了我,帮我看病,还花费时间与精力陪着我,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一样好心的人呢? 别、别夸了,再夸我就要像只热气球一样飘到山顶上去啦!贾须法的脸和耳朵同时升温,不需要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活像抖开羽毛展示身材的暝彩鸟。 我是生论派的医学生,救治你是应该的!其实你的病情算不上严重,很快就能痊愈,真要说棘手还得看下面那个工程 嘴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压根不愿意听大脑指挥。 但是她漂亮的异色眸子亮闪闪的看过来,根本就没法拒绝啊! 您真是年轻有为,不像我,痴长到这么大也不知道书院的大门朝哪边开。智慧之神向众人洒下甘霖,唯独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撑起伞拒绝她的赐福。 她轻轻蹙起眉尖,像朵在细雨中轻颤的帕蒂沙兰。 贾须法脑袋里就跟煮了锅浆糊似的,一心觉得自己有义务拯救面前这个娇弱的少女。她是他的病人呀,她在求助,身为医生难道可以漠视病患的求救声吗? 你别担心,我、我可以帮助你,我可以帮你补课的!教令院对学生的入学年龄并没有硬性规定,如果你怕题目太难我还能帮你去向大贤者申请个特别入学名额。还有这个! 他从衣袋里掏出摩拉袋子往二百手上塞:你拿着用,我多做几个课题手里就有经费了。 这人想什么好事儿呢?二百冷了脸把摩拉袋子扔回给他,你把我当成廉价的叫花子吗?我才不要你的钱,我活得好好的,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正常考试入学,为什么要借你的人情?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入俗流的人物,没想到也是这般看我是个孤女就想欺负我的,哼! 这声哼又冷又软,跟撒娇似的,贾须法被她哼得找不着北。 你想要什么呀好姑娘,直截了当告诉我吧,我这个人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要是惹了你不高兴,你千万别忍着。 我想出去透透气,你能抱动我吗?她怀疑的上下看看他不甚强壮的胳膊腿儿,贾须法努力挺直胸脯试图让自己看上去魁梧些:原来是这种小事! 他开动所剩无几的脑细胞想了想,认为可以试着抱一下病人而不是出门给她准备轮椅。 你先把药物输完,最多也就半小时,然后我带你在工坊里散散心。 出去是不能出去的,他们这些科研人员都在这里关了一年多了也没有谁得到允许出去透气。但是带一个看不懂机械原理的异国姑娘看看新奇总归没问题,反正她被带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做个情绪稳定器。 就像船上养猫,封闭空间内人的心情容易变得压抑,这个时候总需要来点新鲜的刺激才能重新调动起工作积极性。 贾须法为自己即将展开的违规操作找了不下十个理由,唯独没有一条归因在柔软的稻妻姑娘身上。 她那么可怜,那么柔弱,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对工程产生不良影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小时后二百的吊瓶输完了,手背上的针孔也不再渗血,贾须法提提气忍住心虚,上前憋住呼吸发力很轻松就将稻妻姑娘横抱起来。 她比想象中要轻得多,轻到随便哪个男人抱起她时都会对自身实力产生一定误解。 啊!少女恰到好处的惊呼让雄性生物打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满足感:你可以靠着我的,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着。 二百一语不发,就这位的小身板儿,她都用不着请出多摩,让他一只手也能在一分钟内解决战斗。 但是男人嘛,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要钱的坐骑,不用白不用。 关了她三四天的房门在这家伙的操作下开启,二百默默看了一会儿,确认这东西只认卡不认人。 那就好办了。 走出房间,贾须法抱着娇弱的稻妻姑娘搭乘电梯来到下层空间,无数缆线接头乱中有序排布着,仿佛延伸向虚空中的飘带,最终连接在一堵透明墙壁另一端。 贾须法,你这是在做什么?同僚古怪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一群被关得快要长毛的须弥人就跟嗅到猫咪的狗子一样自动自发凑到一起围观吉祥物。 那是个柔软娇小的陌生异国姑娘,她有双漂亮的异色眼睛,真新奇! 你们让开些,这是我的病人,我带她出来透透气。胳膊已经有些酸麻的青年赶忙将怀里的少女搂紧了些,一副护食的样子。 其他人毫不客气的嘲笑他:还是赶紧松手吧,你别把人家扔地板上了! 二百沉默着借机观察这间实验室,药剂和仪器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可不像是才开张一两天的样子。 狗子们,啊不是,被闷坏了的学者们很快就在实验室一角布置出个能让病人小憩的地方,听贾须法说这姑娘异常聪慧,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忍不住把自己的课题拿出来逗她。 就像人总是痴心妄想教会自家猫咪握手数数说话一样,他们很想教这个一天学也没上过的漂亮姑娘些教令院内部才能接触到的知识。 她能不能听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可以借着教学的机会自行梳理知识脉络,相当于从头整理思维。 贾须法为了不露怯,赶在双臂彻底失去知觉前将怀里的姑娘放在垫着厚厚软垫儿的简易床铺上,不等他喘匀气,同组的赫尔纳就举着笔记本凑上来。 你真的没上过学?稻妻没有义务教育一说吗? 从前没有,但今后很快就会有了。二百在脑子里算好了一套整实习岗位换支教资源的交易,脸上挂着软绵绵的沮丧。 六岁的时候我妈妈二百摩拉把我卖给别人做仆人,我没有机会上学。 学者们陷入一片死寂,须弥当然存在人口交易,只是像这样的着实少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能做很多事了,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看她的个子就知道常年营养不良错过了生长期,哪怕只卖二百摩拉她也没有被人好好对待。 小孩子,小姑娘,格外容易让人自心底产生出一股柔软的怜悯。 从今以后!这座工坊里禁止任何物品以二百摩拉的价格出售! 没关系,我们都可以当你的老师,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将来也好赎身自己养活自己赫尔纳用笔记本挡住自己的脸:我是妙论派的赫尔纳,机械和建筑都是不错的行当,能赚到钱。 听在二百耳朵里相当于一座知识的宝库免费敞开了它的大门。 好!谢谢你!她软绵绵的乖巧应答,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似的崇拜的看着赫尔纳,人群内外接连响起主动上门应聘家庭教师的声音:我是因论派的,哲学和历史是人类文明的瑰宝 你走远点儿!瑰宝还得看我们明论派,预知未来想不想学呀? 神棍!明论派全都是神棍!要学就好好学些能安身立命的东西,我看你有神之眼,要不要进素论派? 算了吧,素论派有多难毕业还用说吗?年轻女孩身娇体软的,难道要让她扛着器械进沙漠不成?还是跟着我们知论派学点文学和语言,优雅的文艺少女多好啊! 嗤!艺术!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没有什么能比生论派的课程更值得研究了,诸位难道忘记咱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聚集在此地吗?那是神明的领域! 学者们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二百就好像聋了一样对最后那人的发言不做任何评价。 真好啊,大家都是博学多才的精英,真叫我羡慕。只是我可能需要先学会阅读和书写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知论派的学者们洋洋得意,其他人气闷不已。 认字而已,这里有什么人是不认字的?没有!谁都能教! 今儿这是把高端局,必要教出个天才来不可!我可以被同级的学术成果虐到眼珠子滴血,但我教出来的学生定能替我挽回颜面! 现在就写信出去要教材! 第131章 上了一周的多对一私教课后,二百的评价是免费就是香! 第140章 学者们或多或少的缺心眼儿行为暂且不论,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给一个大字识不了一筐的家伙从幼教阶段开始辅导,不得不说是受了些委屈的。 好在学生聪明,且很用功,学起东西来自带一股不要命的架势全身心投入其中如果人类可以不睡觉不吃饭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将这两件生理需要彻底省去,恨不得把自己彻底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 她来者不拒,有什么学什么,搞得原本打算rua吉祥物解压的学者们个个压力山大。 当年我要是有这么用功念书,今天怎么着也能当个大掌书吧,贤者不敢想,至少不会被同级一个月三篇核心论文的产出量血虐到崩溃。 七天啊!七天这姑娘就完全掌握了须弥通用语和璃月通用语的读写,甚至还能自由的在母语以及另外两门外语之间来回切换翻译。 难道说某些人嘴里年轻人毕业时至少得掌握二十门语言的传说并不是个笑话? 叼着葡萄干核桃仁馅儿的烤饼,二百视线始终不离手底下的笔记本。这地方许进不许出,没有太多的教材,她的学习资料全部由学者们现编现纂。 也许他们在璃月语的语法结构上描述有误,但大差不差,后面的她完全可以将来再慢慢钻研。 赫尔纳只张泄了气的风史莱姆似的趴在桌上,对面坐着眼眶乌黑但精神十足的稻妻姑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那个需要补习的人,实际上青年正在默默为过去那些被自己浪费掉的时间哀悼。 怠惰这桩人性的原罪在琉璃光小姐身上根本就看不到影子,到底是个体差异还是撰写论文的学者们观察得太过片面? 她不虚荣,不贪食,不暴躁,不愤怒,对汲取知识的兴趣远大于异性,石膏雕像都比她更像个人! 其实二百自己心里清楚,她喜欢优渥的生活,正是因为幼年时期吃过苦,对财富和食物她总有种异常的执着。但求学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在稻妻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知识,还需要出身,单只这一点就够把百分之九十的稻妻人拒绝在学堂门外。 知识的价值远超摩拉,像现在这种借着被人囚1禁在异国地底工厂心无旁骛读书的机会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回,她舍不得浪费掉哪怕一秒。 这何尝不是一种极度的贪婪? 歇会儿吧,眼睛会坏的赫尔纳伸出手企图阻止卷王继续发威摧残自己脆弱的神经,不等他把话说完生论派的博拉第拿着封信挤过来,小琉璃光呀,昨天讲过的《药剂原理》你看完了吗? 赫尔纳眼前一黑,《药剂原理》这部书是可以一晚上就看完的吗! 那难道不是生论派的工具书? 我把目录看了一遍,常用药剂的上册看完了,中册下册工坊里没有。 二百头也不抬的回答。 她其实看不太懂,基础缺得太多无法理解专有词汇,但并不妨碍死记硬背。 背吧,背完了总有一天能弄明白什么意思。 贾须法很快也走过来,他和博拉第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两人连笑容里那股缺德的味道都如出一辙。 我家里有两套《药剂原理》,等工程结束后回去整出来送你一套,之后你只需要定期购买增补本就行了。 两个青年一左一右探头看向二百练习用的习作本,心满意足。 虽然我们在学术领域成果平平,但在教育领域绝对出人头地! 博拉第看了眼贾须法,后者朝他点点头,两人拿定主意似的交换眼神然后正色对二百道:打算进工坊内部看看吗?书上的知识转化为有形世界可以观察到的现象才有意义,观察也是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 赞迪克一直都没说要怎么安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吉祥物,大贤者更是直接当她不存在总也做不出实验数据的学者们暗搓搓把希望寄托在她的玄学加成上。 只要能出结果,别说免费补一辈子课,叫他们给她磕头都行呐! 好哦,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集合了须弥顶尖智慧的工坊,二百当然想知道那堵透明墙背后到底有什么。 墙是透明的没错,可惜遮挡视线的仪器太多。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们让你站在哪儿你就站在哪儿好了。 贾须法慌慌张张的抬起胳膊比划,如果觉得累,坐着也行。 是啊是啊!无聊了我们可以给你唱歌,跳舞,讲笑话!博拉第热情的补充,赫尔纳憋不住喷笑:培养皿里的东西又死了吗?这都是第几次了,要不要请个擅长做腌菜的老妈妈来帮帮忙? 生论派的实验对象除了不好好在培养皿里活着,无论在哪儿都能生机旺盛,这也算是须弥经典笑话之一。 赶紧回沙漠里去淘沙子吧,明年你们的经费完全仰赖今年的拾荒成果啦! 因论派的考古经常考出上周出产的文物,这是第二个须弥经典笑话。 二百津津有味听学者们互相揭短,他们在教令院里最大的烦恼莫过于经费被卡或是实验做不出想要的结果,与她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 我没问题,可以带书进去吗?能带哪一门? 老天爷!她也有底气十足挑拣学科的时候,心里的琉璃光小人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可把自己给得意坏了。 反正别拿因论派的书,不如我去给你找本《微生物》,或者妙论派的《光学浅析》怎么样?贾须法说到一半不忘抬头嘲讽校友。 因论派怎么你了?凭什么不能带因论派的书进工坊! 赫尔纳涨红了脸,因论派在教令院内逐渐式微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身为因论派学者绝不能承认这一点,考古的事,怎么能叫淘沙子呢! 紧接着就是一长串的人性啊,社会契约啊,等等等等,休息室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午饭后二百得到了一本《光学浅析》,生论派学者们认为这样有利于玄学加成。《微生物》这本书很有可能吓到培养皿和泡沫保温箱里的小家伙,要知道它们经常会因为学者们迈进实验室的那只脚顺序不太对就死给人看,由不得大家不当心。 工坊真正的核心只围绕一个项目展开,须弥的学者们将智慧与汗水凝结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制造出来个什么东西。 贾须法和博拉第刷卡开了生论派专属的实验室门,二百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去。 用群魔乱舞疯疯癫癫去形容这里面的景象,一点也不夸张。 因为还是午休时间,研究员们大多比较放松。有的人双手合什朝天祷告,有的人迈着神秘的步伐念念有词,还有的人站在试验设备前玩杂耍,似乎想让住在培养皿里的小可爱心情好些。 琉璃光,你觉得那个地方最舒服?博拉第和贾须法所谓的让你待在哪儿你就待在哪儿原来是任由吉祥物自行选择喜欢的位置,二百看了一圈,觉得一台疯狂转原地圈圈的机械很有趣,我能站在哪儿吗? 能能能!那刚好是贾须法负责的环节,离心机都快甩烂了液面该不分层还是不分层,搞得他几度想把自己塞进去甩一甩。 他搬了张整间实验室最宽大柔软的椅子放在二百选定的位置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见她安安稳稳坐好了翻书定定心神重新走流程。 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偷看,赞迪克说这姑娘会是工程需要的一个情绪稳定器,虽然搞不清她到底稳定了谁的情绪,但他派手下不远万里把她弄过来,理论上应该是必须的,否则犯不上 大概是犯法的吧,不过只要实验出结果犯法就犯法吧,流放到阿茹村也没关系是不是真有效果就看今天贾须法的进展怎么样了,如果有用那可是太好了! 一个小时后,贾须法原地抱头乱蹦,看完两个章节的二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起来: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迷茫的看向实验桌,试管架上有一只格外与众不同的大试管,液体清晰分层稳定,应该是他想要的结果。 哦,恭喜。她知道她在除家人朋友寿命外的任何领域运气都很好,原来这份残酷的幸运还能这么用? 博拉第上前热切的问:琉璃光,甜心,这里还有你喜欢的地方吗? 稻妻姑娘看了一圈,又指了个位置:就那边吧,加油。 一群人涌上来帮忙搬东西。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从小姐,到琉璃光小姐,再到亲爱的甜心小可爱一整个下午二百在生论派实验室里奠定了自己的重要地位。 消息像风一样传出去,其他实验室纷纷扼腕叹息生论派也是好起来了,这近水楼台方便的,真让人羡慕啊! 第141章 噗!哈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斯卡拉姆齐,你真该看看琉璃光小姐在实验室里受欢迎的程度。我怀疑大家宁可扔掉我这个项目负责人,也一定会苦苦哀求那孩子留下。 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鸟喙面具,弯腰压低视线靠近被固定在实验台上的少年,你从没告诉过我那孩子自来携带着让人羡慕的幸运。 把你的脏手挪开,离她远点!被拆得几乎只剩下头颅和骨架的人偶斜睨着他咬牙切齿,多事! 我可是为了你的心情才冒险把她从璃月带来须弥,要知道从摩拉克斯眼皮子底下偷东西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为此我甚至不得不想法子让她生个无伤大雅的小病。 多托雷背着手站直身体,兴味的敲敲实验台,那孩子很勤奋呢,怪不得罗莎琳会中意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人偶愤恨不已:闭嘴!你是个聒噪的长舌妇吗! 拜拜,他一点也不受影响,少年的唾骂仿佛是种夸耀,我要找个好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她,如果不想你的小女朋友哭泣的话,就再忍一忍,好让工程进展加快些。 她只是个无聊的蠢货,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132章 琉璃光,甜心小可爱,你今天上午有什么安排吗? 蒂法是妙论派的学者,她眼馋生论派独霸吉祥物了二十四小时,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 生论派全都是疯子,他们怎么能想得出让吉祥物在实验室打地铺这种离谱的操作?如此重要且独一无二的实验器材,必须好好照顾! 所以,我们妙论派有最符合人体需要的座椅和床,真的不来试试吗? 仗着性别优势蒂法上前拉住二百的手,亲密得好似孪生姐妹,只要能让机械正常运转,这就是她异父异母流落稻妻的亲妹妹,谁也别想抢! 二百手里那本《法理初探》被她不经意挪到视线死角里去,大姐姐很有心机的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个顶着玻璃球的漂亮桌面摆件。 喜欢吗?这是一只会自动演奏的小玩具,只需要抓住两头拧上一圈 她操作了一下把玩具摆在掌心,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伴随着自动旋转的玻璃球,全方位无死角展示出精巧小景的每一处细节。 哇! 这东西的原理并不难,二百在离岛见过类似的枫丹舶来品,无非是发条加拨片而已。但徒手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玩意儿,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吉祥物的反应很捧场很给力,蒂法美滋滋把玩具塞给她,顺势揽住稻妻姑娘的肩膀:好玩儿吧!跟我来,我带你去妙论派的车间看看,还有更好玩的呢! 其他人眼巴巴的看着妙论派以极低代价哄走了二百,只能心怀侥幸的等着看生论派跳脚也许小可爱的玄学加成只对阿弥利多学院有效果? 两小时后车间里爆发出的欢呼声证明了她的运气不受学科影响。 红着眼珠子咬手帕的人瞬间激增。 赞迪克先生高瞻远瞩!别说稍稍触犯下法律,只要能把琉璃光小姐留下,他们他们可以和稻妻开战! 璃月就算了,璃月太强壮,打不过。 戴着鸟嘴面具的项目负责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工坊中,他甚至平易近人的拎着只装满咖啡的杯子,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抿。 赞迪克先生,我们能在征求过琉璃光小姐的许可后制定一个时间规划表吗?不会影响到她太多,她只需要待在固定地点就行了,补习更不是问题! 贾须法和博拉第看上去心都快要碎了,妙论派太狡猾了!居然想得出用玩具这种侵蚀意志的东西引诱大家的小可爱,其心当诛! 呵呵呵呵呵,身材高大的青年咽下嘴里的咖啡,勾起的嘴角说明他眼下心情相当不错,站在医生的角度,把人当做实验器械用可不行。你们不能单看生物体的生化指标,心理健康和心情指数也很重要。 学者们不知道那姑娘的底细,只把她当成娇软温顺的吉祥物,事实上这位最出名的战绩是逼迫一位神明反过来给她当了吉祥物。 老虎吃饱无聊时确实可以假充成大型猫咪给人顺顺毛,但当她肚子饿或是有所求的时候,你最好期待自己的物种不在她的捕食名单上。 唉!贾须法格外惆怅。 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还是我把她带出禁1闭室,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不成我就只起到了个开门钥匙的作用吗? 博尔纳转头看看还在欢呼的妙论派学者,灵光一闪想出个好主意:赞迪克先生,您能和大贤者谈谈吗?教令院完全可以雇佣琉璃光小姐,让她当大掌书我们也毫无疑义。 没错啊没错啊,琉璃光小姐怎么就不能成为大掌书呢?终身成就职位,她值得拥有! 其他生论派学者都凑上来,就跟挤在荷叶背后躲避太阳的蝌蚪一样,教令院不能没有琉璃光小姐!就像枫丹不能没有审判官! 那真的是很重要了,多托雷忍住憋在喉咙口的笑声,暗自鄙夷这些庸凡学者把期待尽放在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姑娘身上。 专门派人把她从璃月劫来须弥,为得只是牵制斯卡拉姆齐罢了。这个人偶隐隐有脱出控制的嫌疑,并不是个好兆头。如果这场亵渎神明的实验能够取得成功,他不介意手里握着一个人造神明的弱点,至于说万一实验失败 哈哈哈哈,一个年轻女孩的死活在他眼里并不是太重要。 个体的消亡在群体进化的浪潮中比一滴水还要卑微,人类不会因为失去某一个同类就停下前进的脚步,不管那是谁。 活到现今这把年岁,他见过的死人难道还少吗(笑)? 好吧好吧小伙子们。他像个好好前辈那样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如果你们能在三天内把进展向前推个百分之五,我就去找阿扎尔聊聊。雇佣或是招生,都可以,不过掌书就算了,那孩子还太年轻。 贾须法和博拉第得了他的许诺,差点激动到拥抱着原地蹦跳。在一片叫好的欢呼声中多托雷决定再走近些观察,他很好奇那个稻妻姑娘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不止一位执行官向她投注视线。 哦对了,她的眼睛也很有趣。稻妻本土发生的偶然病变,与血脉无关,那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虹膜异色症,却又不影响病患的眼部功能,有点意思。 如果某一天她不当心失去生命体征的话,多托雷并不拒绝在自己的标本柜里增添一只装有异色眼球的玻璃罐。 他就像条潜伏在水面下的鳄鱼,竖起两只眼睛试图慢慢靠近目标。 二百这会儿正站在一台连接着粗大缆线的机器旁听蒂法仔细讲解它的用处。 链接啊,最终目标是要链接在人的脊柱上,让机械肢体服从神经细胞的直观控制我说明白了吗?就是,就是 蒂法卡了好久也没想出合适的比喻,倒是一个端着咖啡的人给了她们灵感:就像给失去肢体的残疾人安装假肢,我们试图让假肢起到正常肢体的作用,至少也要服从大脑指挥。 赞迪克先生!蒂法惊喜激动的转身面对来者,不忘拉了二百一把向她介绍这位是项目的至冬方负责人赞迪克先生,不过他其实是须弥人来着,赞迪克先生的许多设想都堪称天才!划时代的天才! 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二百发现驻扎在此地的教令院学者大多法律意识淡薄,很敢为了自己的研究践踏法条。也就是说须弥应当存在另一种相当于保全阀的职业限制这些过于随心所欲的科学家,但工坊里看不到,完全看不到,一个也没有。 换个方向想,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项目本身就既不合法也不合规,弥漫着一股子黑心小作坊的味道。 怪不得敢胆大包天到劫掠他国高官。人不是针对稻妻,人家是想说提瓦特所有国家,连同须弥在内,全都是渣渣。 赞迪克先生?二百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高出太多的青年,目光在他漆黑的鸟喙面具上停留了一会儿,目露了然,早在稻妻就时常听闻您的大名与种种事迹,我没想到您原来是这样一位年轻的男士。 面具,来自至冬,醉心于不那么正经的科研。 这不是愚人众的二席执行官【博士】吗?罗莎琳拿这家伙的名头吓唬过她来着,印象深刻。 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她认出了他的身份,但她保持缄默不该说的不说。 多托雷挑起掩盖在面具下的眉毛,为二百的识趣感到满意。 第142章 他对人这种东西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不蠢就行了,可惜须弥总是充斥着蠢人,让他时不时心烦意乱情绪暴躁。 琉璃光小姐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他提出一个建议,很快又自我否定掉,不,不不不,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喝咖啡,充足深沉的睡眠对病程有正向促进,所以,果汁还是牛奶? 事实上二百觉得自己很健康,拆掉吊瓶就意味着痊愈,这件事上医生和病人永远难以达成一致。 还是喝杯牛奶吧。二百对须弥的饮料始终心有余悸,牛奶是必须经过煮沸消毒才能饮用的,果汁就不一定了,谁知道注入杯中的到底是什么水? 也许本地人把咖啡当水喝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萃取咖啡豆的油脂需要经过高温步骤,变相的消毒杀菌了属于是。 好的,请随我来。多托雷分神对蒂法道,请把好运小姐借我一会儿,很快就会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这可是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之一,教令院的大前辈,也许是应该把琉璃光小可爱安排在他的专属实验室? 二百跟着多托雷,在蒂法和其他妙论派学者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车间。身形高大的青年带着她来到了一间更加隐秘的实验室,位于那堵透明墙体的最内侧,被层层包裹拱卫着,活像童话故事里公主才有的待遇。 我认为你会想见到他,就像他很想见到你一样。据我所知稻妻有一种特别的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往往背道而驰,真是拿这些倔强的人没办法。 您说是吗,稻妻远国监司的新任司长琉璃光小姐? 实验台上,紫发的人偶少年被悬空固定着,只剩下头颅和骨骼尚且完好,就像头被宰了一半的黑羊。 第133章 很久很久以前,蒙德流传着许多童话。 蒙德的商人把他们引以为傲的酒带到提瓦特大陆各个角落,那些童话也跟着海船传遍四方。二百还记得幼年时被兄长抱在怀里听母亲讲故事,其中一则说是遥远的苍翠色高原上有位小国公主,她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出嫁。公主是个心肠柔软的姑娘,离开国都后不久就被欺骗胁迫失去了一切。侍女把她赶去乡下牧鹅,还杀死了她忠心耿耿的马,马头就悬挂在她日日都会经过的城门上。 彼时小小的琉璃光抓着兄长的头发大力抗议,她认为公主被欺骗应该是国王和王后的过错,以及公主不应该笨到这个地步,笨成这样子这公主不当也罢。 兄长嗷嗷叫着请求父亲帮他抢救头毛,母亲捂着嘴哈哈大笑。 现在,稻妻的公主正毫无尊严可言的被悬挂在半空中。 她抬起头安静的看着他。 我帮你获得自由,不是为了让你出卖自己给别人当实验品。一蓝一绿的异色瞳与紫色眸子视线相接,各有各的狼狈,少年率先移开目光:没让你跟过来! 你以为我想来吗?你觉得我有这个闲情逸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陪你大眼瞪小眼?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稻妻成千上万随时有可能被饿死的孩子更重要?二百木着脸三连,问得某人哑口无言。 她本来是想温和些的,这人吃软不吃硬又正是不方便不舒服的时候,心情糟糕说话难听完全可以理解。然而看到他脸上那股子天塌了也要硬顶的倔强,无名之火自心底油然而生。 二百又担心又愤怒又后怕我应该不至于倒霉到这个地步吧,连人偶也能克死? 多托雷抬手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抱歉,亲爱的琉璃光小姐,你尚未年满十八,按照须弥的律法算还是个未成年人,这样惊悚的场景不应该让你看到。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他假惺惺的抬起头冲少年咧嘴一笑:斯卡拉姆齐,麻烦你对这位小姐说话温柔些好吗?吓坏她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这分明是赤1裸裸的威胁! 多托雷散兵从牙缝里挤出满含恨意的声音,你好得很! 博士嘴角弧度拉得更开,这尊漂亮人偶已经被他研究的差不多了,他的价值已尽,对于即将分道扬镳的合作者他向来愿意献上最高敬意。 哪里哪里。青年稍微多用了些力气,像条蛇一样将身前的少女禁锢在自己怀里,琉璃光小姐,我们去喝饮料吧? 席位前三的执行官拥有媲美神明的力量,这是达达利亚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信息。二百顺从的任由多托雷摆弄,实则正在全神贯注专心致志观察这间私人实验室里每一个细节。 散兵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装在袋子里扛走,无论什么颜色都不能。她能帮他修理一些小裂痕小伤口,但像这样不行,把他从骨架恢复到原状这件事她做不到。 如果说对斯卡拉姆齐她气他不爱惜自己,那么对于多托雷,二百心里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恐吓到我?让我心神大乱、理智全无,然后乖乖按照你的安排被你牵着鼻子走?她的刀遗留在了璃月,但她并不是拿着刀才会攻击,不会吧?不会吧?原来愚人众执行官里还存在着如此稀缺的品种! 嗤!斯卡拉姆齐冷笑:又一个被脸给骗了的蠢货。 二百想瞪他来着,奈何眼睛被人给蒙住了,做不出任何有威慑力的表情。 我是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稻妻外交使节,无故遭人劫掠囚1禁,至冬想和稻妻开战吗?或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冰神邀战雷神?这个责任,请问愚人众二席执行官你是否担得起。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仿佛闲话家常。多托雷在面具下小小惊讶激烈的抗议往往昭示着其他层面上手牌已无黔驴技穷,博弈中只有更加冷静的一方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这姑娘心性之坚韧超出预计。 至冬境内现在还有能够领兵的执行官么?二百真就像闲聊一样开始数:还是说你们可以在现行的兵役制度上继续上调下压服役年龄?那还真不错,我很期待在战场上看到十五六或是五六十的至冬新兵。 有雷神的例子在前,冰神应该不至于天真到那种可爱的地步吧。至冬人要是拿起武器反抗,我一定会提前找个好看台满怀感激的观赏诸位挂在路灯上的英姿。 为罗莎琳哀悼也只能让至冬的工厂停工半天休息可以想象那股怨气怕是比魔神怨念还要深重。 稻妻国内同样压着一股火气,矛盾重重。天守阁下的火在多方理性控制中小烧一把就散了,憋在民众心里的那口气可还没散。如果这个时候至冬真敢不管不顾的主动露出牙齿挑衅,胜败尚未可知。 多托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达达利亚之后又一次挑衅璃月,他肆无忌惮的行为相当于主动给稻妻找了个外挂。 二百不是那种一力避战的人,在她看来只要能攫取到足够的利益,国书改成战书也不是不行。 啊!对了!少女甚至露出抹让人背后一凉的微笑:我们稻妻有个公民好像在愚人众执行官控制下的工坊里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迫害,对于这件事,【博士】先生,您有什么头绪吗? 往生堂那儿半价的第二碑可还没有着落呢,狠狠心逼自己一把完全能给公主用上。 执行官在外执行任务时确实可以按照自身喜好安排过程选择手段,但是如果为至冬招来个狼一样阴魂不散的敌人冰之女皇会作何表示暂且不论,【丑角】那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当初达达利亚在璃月闯下的大祸最后不也是他自己负了全责么,万一稻妻这年轻的司长打定主意要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多托雷可以预见自己将会有一段相当不好过的日子。 她是真的已经做好了拿【散兵】祭旗的准备,她到底知不知道名为斯卡拉姆齐的人偶少年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您是不是误会了?多托雷的声音开始变得甜腻,亲爱的小姐,我不远万里派人把您请到这里,为得就是帮助您口中所谓的稻妻公民。不过他好像不是人类吧,原来稻妻关于人的概念有这么宽泛? 到底什么才能算作人,提瓦特诸国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定义。璃月有仙人,稻妻有妖族和鬼族,枫丹也有美露莘,据说蒙德的调酒师生有猫耳和猫尾,他们都在本国范围内享有与正常人类差不多的权利,从这方面看,这些异族全都被归在人的范围内。 但斯卡拉姆齐不一样,他和任何一种生物都不同。他是雷神为了盛放神之心而打造的第一个人偶,却在诞生之初就产生了自我意识。 第143章 非人非物,非妖非魔。 你真的是个科学家?二百反应很快,只要还能挣扎她也不想没事儿就为朋友们送行,看来须弥教令院的科研成果不如枫丹科学院璀璨并未没有道理,我从没见过哪个科学家想象力能枯竭到你这种让人心碎的地步。 论及阴阳怪气,整个提瓦特稻妻人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她真的很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疯狂针对的目标眼前一黑胸口一堵。 呵呵,斯卡拉姆齐的冷笑助攻恰到好处。 明论派学者们断定提瓦特只是宇宙浩瀚星海中的一粒细沙,那么你又如何敢假定广袤群星中不存在完全由诞生了智慧与自主决策能力的机械掌控的星球?在那样的星球上,也许你我这种血肉之躯才是被歧视被淘汰的落后物种。 二百甩开多托雷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抬头看着斯卡拉姆齐的眼睛:所以他当然是人,他早就是个人了。 就连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心,其实他也早就已经拥有。 没有心的人是感受不到痛苦的,也不会因痛苦而愤怒,更不会哭泣。 多托雷意识到不能再让二百继续说下去,他下意识想捏住女孩颈间的静脉窦,不想她软绵绵溜溜滑的挣开,举起凳子比在墙角不起眼的能源口上。 别过来!否则我就敲断它,大家一块儿上天! 不管拿什么作为威胁都不如直接威胁到本人的生命,不得不说她确实运气很好,撞上了最自私的这一个多托雷。 好吧好吧,好姑娘,冷静点!他举起手表示自己并不打算为难她:这儿可是地下,您应该不想把自己给活埋了吧! 现在主动权在二百手里,她才不会轻易就流露出和谈的架势。 那有什么?外交使节哪有怕死的,我一人性命换稻妻百年基业,多划算啊!异瞳少女愉快的笑眯了眼睛,从此以后神樱大社里都得供着我的牌位,雷神也要低头致敬,你可千万别不给我机会嗷! 多托雷: 不是,你们稻妻盛产猫派吗?这怎么说应激就应激了呢? 第134章 即便第一次接触就不欢而散,二百最终仍旧诡异的与多托雷达成了表面上的和平。不和平也没法子,她摸不清多托雷的路数又有散兵跟个半成品似的挂着,怎么算都不好轻易动手。 经过双方和谐友好的磋商,稻妻姑娘不能离开地下工坊,甚至不能走到稍微靠外些的门边,但是在工坊内部畅通无阻。吉祥物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管去哪儿都受欢迎。 出乎多托雷意料的是她很少进入私人实验室看望斯卡拉姆齐,就算去了也不和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无论语言还是眼神信息的交换,都没有。一定是工程进行到不容有失的重要环节才会被学者们央求着请进去,工程通过检测后她又总是头一个离开。 有趣的是斯卡拉姆齐也在竭尽全力避开她的视线范围,坏脾气的少年往往会在那个姑娘出现时变得沉默寡言。 拜那份玄之又玄的运气所赐,这项挤占了教令院百分之九十资源的大工程突然像是装上了翅膀般无比丝滑顺利的向前推进,工坊内一片欢声笑语。 亲爱的琉璃光,这个给你吃~蒂法继机械小玩具之后又发现了吉祥物的新爱好她喜欢风味浓郁的食物,不拒绝热辣的刺激,和刻板印象中的稻妻人不大一样。 比如项目核心的那位。 坐在餐桌旁乖乖进食的女孩抬头朝她笑笑,痛快收下今日份贡品,一碗粉蓝色布丁。老实讲蓝色的食物多数会让人提不起兴趣,但她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当然香甜,布丁上洒满了各种干果蜜饯,还淋有一层厚厚的蜂蜜。 须弥雨林真是物产丰富呐,尤其食物的种类多到数不胜数,食材价格也相对低廉。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发展出不逊于璃月的海上贸易,养活国内众多人口。只是河畔以及海口三角洲附近聚居的人实在太多了导致淡水污染严重,气候好大家难免过于松弛悠闲,每年死于腹泻的人数始终居高不下。 干果香脆,蜜饯柔韧,蜂蜜里有股花草的芳香,二百差点咬到舌头。 她吃东西的样子说不上文雅不文雅,一口接一口认真塞进嘴,叫人看着就觉得那食物一定很美味。蒂法笑眯眯坐在女孩对面,边看边喝咖啡碳水类的食物摄入过多容易困倦,为了下午的工作还是喝杯咖啡垫垫就算了吧。真想吃大餐不如等工程竣工以后,到时候她非要把兰巴德的招牌菜全部点个遍才能杀杀馋! 多吃些,你还不到二十岁,还有机会长。十七岁身高不足一米六,可爱归可爱数值可不行。 话音未落贾须法也拿着个小蛋糕凑过来:琉璃光你看! 蛋糕也就茶杯大小,顶端有层深棕色薄壳,凑近些先能闻到一股苦味儿,紧接着才是醇厚的甜。 部分原材料来自纳塔,是我一个枫丹朋友寄的,尝尝么?他越是殷勤,二百的态度就越疏远。她可没有定居须弥的计划,之前更是完全把这家伙当做开门用的钥匙,现在禁闭室的门对她来说就跟不存在一样,钥匙的序列自然越排越靠后。 多谢,不过朋友的好意总不好浪费,你先吃吧。她把甜品碗端起来碗口向外,露出还剩下几口的帕蒂沙兰布丁:我已经吃饱了。 你不把我当做朋友了吗?青年有些难过,这个年龄能在生论派崭露头角至少说明他不是个笨蛋、他早已意识到稻妻姑娘的温柔别有目的,但又舍不得埋怨责备她她也不是自愿来到这里,为了自保表现出暧昧的态度情有可原,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还不够优秀。 二百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虽然不后悔利用这家伙,但她也不打算耽误他。 工坊里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她舀了勺颤颤巍巍的布丁停在一半:下午好像要将七号八号缆线链接到实验体脊柱上,需要我帮忙吗? 现在她比谁都更希望工程竣工,只有完工后散兵才能离开固定试验台,否则她就真的只能扛着袋子把他装进去一路叮叮当当跑回稻妻找雷神求救那画面太美。 对,如果你愿意旁观的话那就太好了!一提到工程贾须法就把那点淡淡的惆怅给扔到脑后,兴致勃勃讲起脊柱的各种细节,根本不管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其他同僚们想不想听。 反正不是讲给他们听的! 他要讲这个二百就乐意听了,耐着性子补了节解剖课后她跟着蒂法他们又一次聚集在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外。【博士】很快出来点名要吉祥物进去,其他人各有各的活儿要干。 如今斯卡拉姆齐的样子看上去好多了,虽然还被吊在那儿但至少有个人样儿,他原本光滑的后背多了数个圆形接口,非人之感越发鲜明。 她照例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看书,今天看的是知论派某位学者的毕业论文,印出来再加个封皮就是书的样子。 墨绿色的硬皮书主要讲述了赤王陵内光学构件所组成的机关改造后在日常生活中能否应用。写这书的人挺有意思,他不仅以赤王陵为例,枫丹和璃月的光敏机关也被一一罗列并进行比较,直观清晰,逻辑严密,比起教令院内大量使用没必要的古语刻意故弄玄虚的文章,这篇署名艾尔海森的论文有深度但并不难懂。 斯卡拉姆齐居高临下,他先是看看多托雷在看什么,确定安全才朝二百所在的角落扫过去。 呵呵,文盲在读书! 赞迪克先生,可以使用药剂了吗?贾须法和博拉第就跟贴在一起的两条鲫鱼似的同时探头进来询问,前者的视线很快移动到稻妻姑娘身上:琉璃光你饿不饿?我留了一只小蛋糕给你,配苹果汁还是墩墩桃汁? 多托雷勾起嘴角,先是打发博拉第按照剂量投放药物,然后喊住贾须法:你进来,我允许你做个临时助手。 他并不需要助手,但他更不介意给昔日同僚添点堵。 贾须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居然能落在自己头上,他屁颠屁颠换了身新实验服才战战兢兢迈进私人实验室,抬头看了眼项目核心马上低下头。 这人偶太精致也太像个真人了,实在叫他害怕。 没过一会儿多托雷就指指某个方向:你去那边把实现制备好的溶液按比例混合,混合好静置十分钟拿来给我用。 须弥青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小脸染着可疑的红晕走向稻妻姑娘。 二百马上起身想换个角落待着,多托雷又加了一句:琉璃光小姐,也许你能帮贾须法一点小忙?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他面前的试管数量有点多。 第144章 试管架上琳琅满目凑齐了彩虹色系,眼神儿稍微不大好的人怕是都分不清楚某些试管间的细微差异,贾须法又要当心试剂反应又要快速寻找适用药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他眼巴巴的望着二百,另有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异瞳少女梗着脖子挪动到试管架旁:你说慢些,标签太多了。 哼,挂在半空中的公主发出一声冷笑,贾须法强忍恐惧,不愿意在关注的女孩子面前示弱:好,好的。试剂反应没有想象中那样快,注意事项我会提前告诉你,放轻松别紧张。 他要二百别紧张,自己却从头抖到脚活像才从水里捞出来。 斯卡拉姆齐意味深长的追着他看,可怜的贾须法被他看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不小心把实验器材碰得叮当作响。 挂在半空中的公主似笑非笑对多托雷道:这就是须弥的精英学者? 放心吧,他们不会让你莫名其妙多出几个零件来的。多托雷老神在在,不是还有我们亲爱的的琉璃光小姐在吗,我相信一切意外都会转变成令人振奋的惊喜。 贾须法感激的朝多托雷笑笑,要不是有这位大前辈的鼓励他一准儿要丢脸实验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可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劲。项目核心平日里沉默的跟个真正的机械一样,小吉祥草王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多话。 退上一万步讲,你就不能成熟的自己完成项目吗? 同为稻妻特产,琉璃光小姐和那家伙的区别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一个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头一软,另一个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人嫌狗厌! 唉二百抬头望望工坊的穹顶,脸上挂满无奈:我是个人,不是神社许愿池里的王八,麻烦你们为自己的生命负起责任好吗? 工坊里任何一件仪器都有可能因为操作不当而引发爆炸,粗心大意还想肢体整齐的活着出去这不是正常范畴内的幸运值能拯救得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散兵哪个笑点上,这家伙突然漏电一样放声大笑,贾须法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惊恐去形容了,他还没昏过去其他三个人都挺奇怪的。 闭嘴,再笑回头就把你的脚接到手上去!二百奶凶奶凶的威胁引来须弥学者崇拜的凝视,公主不笑了,脸色比被雷劈了的树桩还要黑。 第135章 我们已经确认琉璃光小姐被人通过地脉锚点带往须弥,目击证人的证词表示带走她的人身材高大魁梧,似乎是个至冬来客。 甘雨虽然说了似乎,但是千岩军基本可以肯定胆大包天掳走稻妻外交使节的就是个愚人众,之所以如此描述主要还是考虑到严谨提瓦特大陆上身材高大魁梧的并不仅限于至冬人,如此嚣张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万叶沉吟片刻,抬起眼睛看向来凑热闹的北斗:大姐头,请您允许我请一段时间的假。 他现在是死兆星号的天气观察员,船行海上不看天就跟瞎子出门不带手杖一样离谱。占据如此紧要职位他不能说消失就消失,再怎么样也得为满船兄弟的性命负责。 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北斗端起茶杯等着他的下文。 璃月人向来仗义,不可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理。稻妻使节带着善意来访,凳子还没坐热就出了意外,月海亭按捺到现在只为确认她的人身安全人还在什么都能谈,人要是没了,就算不动兵戈这一巴掌也必须搧出去打在至冬脸上。 万叶深吸一口气:向须弥发国书,稻妻使节正常登门拜访。 他生怕自己词不达意,在众人的视线中坐得乖巧挺拔解释道:琉璃光原本就打算在璃月之后顺水顺风拜访须弥,既然她提前被人带了过去,须弥官方也该给我们稻妻一个说法。 虽然动手的是个愚人众,但是参考稻妻一年前发生过的旧事,很难讲须弥高层是否对此事有所了解。最坏的情况和曾经的奉行之事相似,须弥教令院的高层背叛草之神与愚人众私下媾和,为了达到某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目的强掳稻妻外交使节。 想要确认这件事是否如猜想一般其实很简单,敲山震虎即可。只要使节真的抵达须弥,总会有憋不住事儿的人露出尾巴。 琉璃光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的自救办法只怕比在座所有人加一块儿想出来的还要多。少年乐观的想,也许自己赶过去刚好能接上她帮忙善后。 是个办法,眼下敌在暗我在明,没有确认人质的具体位置与状态前璃月和稻妻都不好直接把事情捅出去。万一对方狗急跳墙猛下杀手就糟了,什么都不如人命重要。 北斗觉得万叶提出的法子略有些保守,不过稳妥是件好事,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很有可能事倍功半。 凝光放下手里的茶盏点头同意:我认为这样也好,两国之间切不可轻易把话说绝把事做尽,再回头想寰转可就难了。 政客可以不要脸,但政客代表的国家不能丢掉一丝面子。 那就这样,我们办一场欢送稻妻使节的仪式,也好转移开民众的视线。刻晴是很喜欢二百的,两人对人取代神治理尘世的看法很接近,这让她颇有偶遇知音之感,要不然也不会居中牵线请来往生堂的客卿给人做私教先生。 钟离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此刻才淡淡补充:若有需要,可随时来信。 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甘雨和凝光都惊悚的望过去您打算带多少人去?璃月要扩张版图了吗? 咳咳,客卿先生淡定的抿了口茶水,甘雨和凝光同时移开视线。 您一个人去就更不合适了,总得有人在旁边挥舞荧光棒高喊666吧!岩王帝君的排面必须拉满! 谢谢!谢谢璃月的诸位!万叶感激不已。过去北斗船长对他伸出了无私的援助之手,如今璃月七星也没有无视稻妻横糟此辱,有这样的邻居实在是莫大的幸运。 没关系,毕竟稻妻是璃月不可多得的贸易伙伴之一,贵国的外交使节也是在璃月地界遇到意外,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凝光含笑点头收下他的谢意。 璃月这把或许赚得少,但绝对不会亏。稻妻局面稳定下来对隔海相望的邻居来说是件好事,稳定的社会环境有利于商业发展,买卖买卖,互通有无才成买卖。 那位遇到意外的外交使节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年轻人,她懂得什么叫做双赢。虽然之前她们未曾见过面,但早已通过死兆星号的交易熟知彼此,掌管情报的天权对去年稻妻天守阁下发生的事复盘过数次,次次都是一个结果若非琉璃光刺出的那一刀,稻妻的三奉行结构不会这么快就解体,雷神也不会老老实实蹲回天守阁自闭。 她敢为了公平举起叛旗,也敢为此承担责任,这让凝光很是看好。 胆子大的人很多,胆子心细还能把握住事情走向的就不多了,如果麾下有这样的人才她大概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众人商议已定,分头采取行动。 枫原万叶回到客舍就写了封国书,交由使团专门的礼官先行赶赴须弥当面递交给大贤者阿扎尔。不是不把小吉祥草王放在眼里,而是那位神明就没出现在人前过,稻妻想联系也联系不上。须弥境内信仰繁杂,还有不少心向旧主大慈树王的学者在,如此看来又是一位吉祥物式的尘世执政。 璃月这边热热闹闹的办了场欢送朋友的庆典,商人们愿意留在璃月的就留下,想继续向前走的就跟着使节所在的座船南下一块驶向奥摩斯港。 有心细的人发现琉璃光大人身边多了个白发少年护卫,很快大家就把他的身世背景扒了个干干净净,原来是雷电五传之一一心传最后的继承人。年轻人总喜欢找年轻人玩,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谁家没几个适龄的单身年轻人呢?琉璃光大人性子好相貌好又身居高位,得她青眼相当于少走三十年弯路呀! 二百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风评骤变,从一开始的戏谑嘲讽到褒贬不一再到炙手可热,就算她听到这些消息也不过付之一笑甚至笑都笑不出来。 确实是笑不出来的,她发现斯卡拉姆齐身上发生了一点点稻妻人绝不会喜闻乐见的变化。 秘密工坊中的仪器和药物她还没弄清楚,挂在半空中的那位公主忽然深夜闯入她的梦境,惹了她好大不高兴。 为什么是梦境?因为她看到兄长和多摩一如往昔那般鼻青脸肿勾肩搭背出现在面前。 小琉小琉,这个送给你戴着玩儿,求求你帮我哄哄妈妈,别让她发现我们回来了!傻瓜兄长双手合什高举过头,多摩抠着脸颊在旁边傻笑:意外,真的是意外,我们没想到那个海乱鬼营地里居然还藏着几个盗宝团,差点被他们乱扔的元素炸弹冻在海边当冰雕 第145章 还不是你不管不顾的乱用雷元素力!兄长怒视多摩,多摩一掌把他的脸推开:怪你!你非要选个半躺在海边的营地干嘛!我又不是大御所大人,还能控制元素力的精细走向。海边就是潮湿嘛,水元素力充盈,你给我看看你那枚水系神之眼再说话啊! 穿着家常碎花浴衣,坐在樱树下喝茶吃点心的小姑娘夹起半边眼角也看不上这两块朽木:什么档次的海乱鬼?你们两个居然能狼狈成这样! 她说话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圆润的脸颊上婴儿肥尚未消退,一蓝一绿的眸子眯起来,斜着瞪向那两个不停央求的家伙。 刀给我,我倒要去会会他们。她伸出手摊开,两个少年一激灵差点抱在一团。 兄长垮着肩膀弯着背,缩得更加卑微:别别!妹妹大人!千万别!万一让父亲母亲知道我会被扒掉皮的! 自己出去打架和怂恿妹妹出去打架,量刑天差地别。 看在我们顺手救了个人的份儿上!拜托你了小琉!多摩也跟着双手合什举过头顶,胡乱拜了两下拉出藏在身后的漂亮少年。 他穿着浅色狩衣披着同色系的轻纱头巾,有一头深紫色的头发和一双紫葡萄般透着亮的眼睛。 你,你好少年怯生生看向地头蛇,一直默默观察梦境的二百差点被口水呛住:你?斯卡拉姆齐? 老天爷,我了个乖乖,这家伙还真有过公主一样的时期啊! 梦境的核心做出了有悖梦境逻辑的举动,梦便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兄长和多摩停留在樱花树的另一侧不再动作也不再说话,幼小的女童在一片簌簌飘落的樱花飞过后变成身着黑衣的苍白少女。 伪装无所遁形,少年收起脸上几近乱真的柔软表情。 隔着乱舞的落英,两人相对无言。 #***啊***,看看你挂在城墙上的样子#(注) 母亲讲过的童谣再一次于耳边回响,一向逆来顺受的谦卑公主死在萋萋芳草掩映下,直到化作白骨王子也不知妻子另有其人想要骗过一个人有多容易?想不被人欺骗有多难! 少女朝少年伸出手:强行链接管线的伤口还痛吗? 她从不主动踏入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因为不想看到斯卡拉姆齐狼狈不堪的样子,稻妻最漂亮的男孩不该是那副模样。她想要他永远一副骄傲到欠打的模样存在于记忆当中,自由自在,嬉笑随心。 哪怕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二百也衷心祝愿这个总是挂着恶劣笑意心口不一的少年能够得到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东西。 梦境戛然而止,迎面被人关心了一句的散兵宕机了。 第136章 在被二百突如其来纯粹善意的关怀吓跑前,散兵已经在她梦境中潜伏了数日。 虽然身体被固定着无法移动,他到底也是神造之物,与如今的雷电将军同根同源,本就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存在。神之心中蕴含的力量导入之后世界以另一种角度出现在少年眼中,他发现自己可以听到纷杂的祈求,也能顺着那些邀请降临在任何地方。 新生的神明需要信徒作为锚点,所以就算二百从不向冥冥之中的神祇祈愿,他也像只谨慎的黑猫那样钻进她的梦境旁观。 这个女孩身上有股让他羡慕至极的韧性,仿佛不管身处何种绝境都能从泥地里爬起来,打不倒,杀不死,碾不碎。 然后,他看到了二百的噩梦。 一夜连一夜,比绝望更绝望,比沉重更沉重,比痛苦更痛苦。如果只是满门死尽,稻妻这样的人遍地都有,她绝不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个。然而琉璃光从幼年时起就顶着二百摩拉的售价,永远都是最先被背叛被舍弃的选项。 她一直都在同命运搏斗,从未停止。 多么令人偶嫉妒的生命力啊!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次的噩梦中,女孩跪在勘定奉行府后院碎石铺就的小路上,双手高举一只装满沸水的铜盆。光华苑嫌弃她不够驯服,罚她直到铜盆中的沸水彻底凉透才能起身。 小小的女孩子穿着杂役统一的青色麻衣,宽大的衣物拖拖拽拽,活像裹在尸体上的布匹。衣袖滑落露出的小臂上青紫斑驳,那是被竹条抽打后留下的痕迹。 入侵者打乱了梦境,二百自噩梦中起身,扔开那只铜盆,沸水泼在地上烫起缕缕白烟。 兄弟,你这个样子不太地道吧!她挥挥袖子,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我都不去看你最狼狈的样子,你怎么非得盯着我不放? 当年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如今哪怕只是做梦还能感觉到膝盖上传来阵阵钻心疼痛。二百坐在石头上伸开腿拉高裤脚,伸长身体去看伤口。 唔,这么看伤得略有点重呐,怪不得会疼。 也许我就是来看你倒霉的呢?斯卡拉姆齐抱着胳膊,垂下眼睛扫过她鲜血淋漓的膝盖,笨蛋,只是场梦,你清醒一点。 但是二百并没有让梦境彻底破碎,她侧头端详着破溃的伤口:没必要,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反倒能让我时刻清醒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唯有不忘过去她才不会像柊慎介和九条孝行那样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斯卡拉姆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巴尔泽布给你下了迷惑心智的毒药吗?还是稻妻给过你不得了的恩惠?要你这种蝼蚁不惜粉身碎骨为她献上一切 他阴阳怪气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假假的感叹:你该不会说稻妻就是你的恋人吧! 呕!别恶心我了!少年绮丽的眉眼乱飘,这是什么新型的自我感动? 他像个舞台上的歌舞伎演员那般做作的走来走去,二百追着他斗笠上垂下的流苏看。 来吧,讲些大道理驳斥我,让我能更尽兴的嘲笑。 哦。二百对此兴趣缺缺。 只是这种毫无强度可言的攻击,想破她的防还早着呢。在柊家生活的十年里什么难听话她没听过?当面的背后的,随便哪句都比他自以为是的嘲讽更能让人痛苦。 斯卡拉姆齐心里还有气,这会儿和他争高低长短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脊柱上新开的接口还疼吗?她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着:什么时候能下来自己走? 至少从外观上看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人的样子,要不是等这个二百早就随便从谁身上偷张身份卡跑回璃月。 我不会走,你也别想着离开。少年眯起眼睛,换个人他早就落雷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了,也就这家伙细胳膊细腿儿的使领馆的厨房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些,他不想浪费掉那些粮食。 我将在这里登上神座,彻底取代草之神成为新的智慧之神。只从这几日的梦境中斯卡拉姆齐就能判断出二百绝不会成为任何神明的信徒,他无意自讨没趣:你姑且也能算个见证者。 哼。 少年没有占到上风,也没能气哭在意的女孩子,撂了句狠话后悻悻离开。 躺在床上的二百缓缓睁开双眼。 唉不是她说,就斯卡拉姆齐这样的,想成为智慧之神怕是欠得有点多。 他这算是什么?对常年忽视自己的母亲的复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他至少没折磨稻妻人,但人家须弥人也很无辜,不该成为雷神母子间赌气的牺牲品。 最重要的是本来她这个外交使节被愚人众抓到须弥,也算稻妻占理。真叫他斯卡拉姆齐不管不顾折腾一顿,有理也没理他是个愚人众执行官没错,理论上该归至冬管辖。可人现在正处于叛逃状态,追索原产地还不是要追到稻妻头上? 这母子两个都挺能整活。一个什么都不干,一个什么都敢干,就不能混在一块儿匀匀吗? 腹诽了一长串,她掀开被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开水,等待水温下降的过程中二百决定不再守着这个工坊苦等。眼看斯卡拉姆齐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往南墙上撞,这不是她拦不拦的问题,她就算用命去拦也拦不住。话说回来她琉璃光也不是什么很会说服人的人,几句话就能让前愚人众执行官改弦易张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那是斯卡拉姆齐求索了数百年的执念,别说交情一般的普通友人,无论多密切的关系都不能阻止他满足自己的渴望。 打定主意,她一口气喝掉杯子里放温的热水,转身坐在椅子上思索脱身的法子。 工坊里存在大量生论派学者,装病肯定行不通。被带进地下工坊时很多路突兀下陷如同悬崖绝壁,想从底下单凭人力一点一点爬上去不大现实。还有另外一条通路就在【博士】那个实验室的头顶正上方,想来是留给工程竣工后的神明使用。 第146章 至于说弄坏仪器设备造成爆炸趁乱逃走?这可是地下!二百这段日子的课不是白补的,一个不小心弄垮承重构造所有人都得被活埋,不是生死之刻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思考的这段时间里房门外逐渐传出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学者们都已经起来了,洗漱完毕后端着咖啡出门找人聊天。这段日子项目进展神速,大家的话题也多了不少。 很快房门外的机关自动弹开,有人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琉璃光,你醒了吗? 是博拉第的声音。 请进,我已经起来了。二百不喜欢喝咖啡,她爱漂亮的绸缎,金灿灿的摩拉,甜蜜的点心和芳香的花朵,这辈子苦吃得够够的,实在不想自讨苦吃。 头戴桂冠的青年打开禁闭室走进来,手里果然拎着一整壶咖啡。 来点儿吗?昨天晚上送来的配给里有新品种咖啡豆。他举起手里的咖啡壶,神采飞扬道: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去挑你喜欢的书! 她今天上午的时间归生论派调配,为了避免被人截胡,博拉第早早就在外面蹲守,硬是等到绝大多数人都出来活动了才放心敲门。 我想向赞迪克先生借几本他的著作拜读呢,能麻烦你陪我一起去么? 二百想好了要顺张门卡,地位越高越好,首选目标当然是多托雷。 博拉第不疑有他,满口应下她的请求。上次贾须法借光给赞迪克先生当了回临时助手,大家嘴上不说心里羡慕得要命。青年激动到有些头晕这次好运居然降临在我头上了吗! 好好好,你跟我来,先去吃早饭,去晚了都是些剩菜 早饭结束后两人来到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外,不等敲门实验室内传出一个对二百来说非常陌生的声音。 那些反对的学者都已经被流放到沙漠里去了,须弥城内由三十人团控制,随时可以进入项目的最后阶段。 陌生人的声音冷漠而高傲,字里行间透出的愚蠢让二百倍感亲切。这必然是个常年身居高位以至于完全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何种模样的家伙,刺客小姐重回舒适区了属于是。 把所有反对自己的人流放到同一个地方,这不是直接帮人把团建给搞起来了么!至于三十人团须弥没有常驻军队,治安仰赖佣兵管理,这事儿说起来二百都想笑。雇佣军是拿钱办事的组织,和他们有什么道义可讲?讲道义还不如给够钱。 钱买来的忠诚不叫忠诚,尽数仰赖打工人的职业道德,那是有时限的。把安全和保密交托在佣兵手里,还不如学者们举起书本和工具箱自己上。 多托雷含着笑表示赞同,走到门边将它拉开,露出站在门外的两个年轻人。博拉第激动地弯腰先向实验室里的另外一人行礼:大贤者,您早! 嗯。留着鬓须和整齐胡子的男人扫过来一眼,倒回去看看只露出半边的二百:这就是那个大费周章从璃月弄来的吉祥物? 二百微微挑眉,人人都知道但藏在心里不往外说的事就这么被您大喇喇吐出来啦? 挺好,省了套话的时间。 代表须弥上层的学阀学者必然与至冬愚人众同流合污,抓住这一点将来砍起价时远国监司的司长能让须弥人输得底裤都不剩。 第137章 琉璃光小姐是我们重要的客人,对待淑女说话得温柔些,阿扎尔先生。多托雷乐于见到稻妻与须弥不和,火上浇油的姿势炉火纯青。 阿扎尔在大贤者的位置上坐了半辈子,自是习惯了抬起下巴看人。 二百拎起长袍的袍脚向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枫丹曲膝礼,这家伙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在鼻子底下塞了一坨大粪。 哼,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二百,不屑于与连个基本文凭都没有的人形生物交谈,希望你们能切实把关注点放在提高自己的学识上,而不是尽想着走歪门邪道。 这话是冲着博拉第去的,实则用意在多托雷身上。 项目的进展确实加快了,但还没能快到让大贤者满意。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神明在自己的主导下被制造出来,这将是无上的荣耀与功绩! 博拉第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多托雷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模样:呵呵呵呵呵,运气也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嘛。我们生论派总是这样,需要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上添加百分之一的灵光一闪。 年轻人感激的看着大前辈,要不是赞迪克先生出言,今天他怕是一整天都没心思做事了。 对于面前这个从至冬来的合作者,阿扎尔目前也只敢浅浅指桑骂槐一句,再多的就没有了。见赞迪克给个生论派的小学者撑腰,大贤者品了品味道,含含糊糊哼笑一声就把这件事放到脑后。 我先去处理教令院内部的事,项目的推进就交给你们了。他挺直脊背走出实验室,一股气没处出,眼风一低正撞上那个引发争执的小丫头怯生生露出双异色眼睛偷偷地看。阿扎尔最不喜欢虚有其表的人,平日见到女性学者化个妆用个脂粉都要训斥两句,今天这个小姑娘两只颜色不一样也就不说了,又生了张格外惹人怜惜的脸,一看就是那种惯会卖弄相貌的,他更加不喜。 今后不要把无关人等带进重点实验室,当心被传染上致人愚蠢的病毒。他刻薄的皱起眉头嫌弃那个姑娘,就像嫌弃路边走过的一只丑猫。 二百:? 不是,老东西,你找出气筒好歹找个死物行不行? 她观察了他很久,当下立刻将顺身份卡的目标从多托雷转移至大贤者这家伙这么能拉仇恨,丢东西也很正常吧。比起多托雷来说他在异瞳少女眼里攻击力还不如个饭桶高,要不是愚人众的二席执行官在这儿,用不着回头她就能先给这老学者点厉害尝尝。 阿扎尔冲着全场学历最低的软柿子撒了通气,抬高下巴迈开腿向外走去。 那柔软的稻妻姑娘低着头好像在擦眼泪,刚刚好赶在老学者走过她身边时软趴趴歪倒,两人虽然没撞上但距离一度很近。她跌倒在地很快爬起来,捂着脸嘤嘤嘤跑走。 口袋里一张硬质身份卡安安稳稳躺着,就连多托雷也被阿扎尔给挡住了什么都没看到。 不堪大用的东西。阿扎尔完全没注意到在场三人的表情。博拉第义愤填膺,赞迪克满脸玩味,实验台上的项目核心紫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整个上午生论派的实验室里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办法安慰吉祥物。 有人想法子弄来了外面的花朵,闪烁着光芒的月莲被安放在一只漂亮瓷碗中送到她面前。更多学者把自己积存的好吃零食贡献出来,林林总总堆了一桌子。 早饭后她哭着从外面跑进来,任谁问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博拉第悄悄把私人实验室门口的场景描述了一遍,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表示大贤者实在是说得太过分了。 术业有专攻嘛,琉璃光就是来当吉祥物的,她把这件事做得很好,这就够了,还要人怎样?她没上过学难道是她不想上学?那是稻妻的环境所限,并非她自己懈怠厌学。单只这段日子的补习效果就能看出小姑娘不比在座任何人笨,如果她早年能有机会接受教育,成就未必逊于任何一个顶尖学者。 贾须法是所有人里最生气的,帕蒂沙兰一样柔弱的琉璃光本就对自己没能接受教育一事心有芥蒂,偏偏大贤者非要借着这一点欺负她,真是为老不尊不要脸面。 青年时不时就担心的回头望向二百所在的角落,好在她现在只是红着眼眶坐在那里发呆,没有再流眼泪。 她的眼泪让人心口灼热而疼痛。 消息很快就像插了翅膀那样传遍整个地下工坊,其他学派的学者也知道了这件事,无数礼物和慰问品汹涌澎湃挤进生论派的地盘,差点把受了委屈的姑娘埋起来。假如教令院现开个投票表决大会,说不定阿扎尔会以大比分被人从大贤者的位置上踢掉。 反正他最近几年在学术上没有拿出过任何值得称道的成果,对于一个学者来说这就是致命的缺陷。 一片怨声载道之中,二百起身向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表示感谢,又说想一个人走走静静。大家都是搞学术的,明白遇到想不通的事时静一静有多么重要教令院甚至专门修了一处寂静园给学者们沉思冥想用,马上就给她指了条专门空出来放松心情的通道。 你朝工坊西边走,排水道口敞开的那条干燥通道里安全又清净,没事时我们都爱过去小坐一会儿。蒂法揽着二百的肩膀拍拍:别往心里去琉璃光,你就当大贤者在放屁好了。反正他经常跟抽风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我一直怀疑那家伙心理有问题,他总是极度排斥厌恶漂亮的女性学者,说不定早年被某个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士给甩了呢。哼! 第147章 她从口袋里掏出从同僚哪儿搜罗来的巧克力塞给二百:吃点甜食心情会好很多,去散散心吧。 二百没说话,简单点点头,很是符合人设的低头向通道走去地下工坊存在许多排水通风用的管道,排水管暂不考虑,她打算研究一下通风管能不能派上用场。 无论这些管道的出口安排在哪里,毫无疑问它们都通向工坊以外。 她连逃跑的理由都想好了,大贤者虽然愚蠢讨厌,但他给的助攻二百很喜欢。既然他人这么好,多送几只锅给他背肯定也没问题吧! 当天二百表现得很安静,她在工坊每个人少的角落里游走。学者们都知道她挨了顿无妄之灾,就算是些敏感的地方只要她不伸手乱碰也就由着她去。 第二天吉祥物更安静了,她连房间门都不愿意出。稻妻人确实是心思比较细腻敏感的品种,据说他们自杀率向来排在提瓦特第一,不自杀的人也很容易因为心理疾病死去,学者们将希望寄托在生论派身上,生论派又派出贾须法前去敲门看看情况。 他最熟悉琉璃光嘛,也是最早能和她融洽相处的人,这事儿交给他准没错! 年轻的学者敲开了那间禁闭室改成的卧室门,看到眼睛红红跟兔子一样的稻妻姑娘。 她穿着单薄宽大的睡衣,显得整个人越发娇弱瘦小。 贾须法先生,很抱歉我不想她说起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一看就知道是狠狠哭了一场。 没关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贾须法长这么大也没有用这种语气哄过人,他笨拙的把自己连夜培养出的发光苔藓递到二百面前: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该说不说,这些学者里就没有手笨的人。二百收下他带来的小礼物,放在眼前认真看了一会儿轻轻叹气:稻妻的森林里也有很多会发出蓝光的苔藓,仔细看去就像熊宝宝胖乎乎的手掌。 除此以外她什么也没说,但贾须法知道她这是想家了。 很好理解吧,她本就不是自愿出现在这里又被人当众横加指责自由和尊严荡然无存,自然格外怀念家乡。 樱花般美好的姑娘呀,真希望她能留在须弥。可是须弥让她哭泣,他抬起手想摸摸她顺滑的长发和异色的双眸,手伸到一半又放下,贾须法几乎哽咽着对二百道:项目已经进行到尾声了,你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大贤者的态度说明他根本就没把琉璃光当成个人看,这项造神的计划成功后能不能放她平安离开谁也说不准。但他是生论派的学者啊,阿弥利多学院是教令院最古老的学院之一,拿手绝活多到其他学派想都想不到的地步。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平安回到故乡,哪怕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他把这些话藏在心里,转而指着那些苔藓说起别的事:这种可爱的小植物亮度很好,甚至能在夜晚成为光源。放在床头足以取代小夜灯的作用,愿你一夜安宁心情平和。 如何保护她这件事上他还没有任何计划,等有计划了再慢慢告诉她要她配合吧,影子都没有时没必要提前把大话吹出去。 第138章 打算开溜这种事,并不需要专门选出个黄道吉日。随时做好准备,只要瞅准机会迈开腿跑就是了。说句不太道德的话,虽然二百在须弥人生地不熟,但这里也不是稻妻,她要使起坏全无心理负担。 她甚至不必担心逃跑失败被抓回来的后果,实在是大贤者这波助攻给得太好,逃跑才是正常人会采取的行动。 阿扎尔查看过项目进度的第三天,深夜。 禁闭室改成的卧室无声无息自动开启屋门,黑色影子就像墨汁融入夜幕那样闪出数米。室内的卧床上被子卷成某人埋头其中的样子,通风口大开,墙边桌子摞凳子,凌乱而潦草。 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就是起床用早饭的时间,哪怕最勤奋的学者这个时候也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绝不会有人煞风景的跳出来惊扰到二百的行动。 她绕过可能留下映影的各处探头,直奔妙论派实验室这里的机械多,能够攀爬的落脚点也多。当然了关键时刻卡尺和扳手都是趁手方便的工具,值得摸上一套备用的带走防身。 少女比雨林中最活跃的猿猴还要灵巧,地下工坊消杀严格,就算在这里住了相当一段日子二百的鞋底也没沾染上污泥。她轻松踩着粗大的管道一直翻到顶端,小心翼翼划开通风口的栅栏,像只浣熊那样摇摆着钻进去反手又把栅栏重新装好。 按照前一日学者们采取行动的效率看,想要发现她消失不见至少要等到午后,再等他们查出她并没有从房间内的通风窗逃跑又是好几个小时,这就争取到了大半天时间,差不多也够她从通风口钻出去找到新的逃生之路了。 最方便的路其实是斯卡拉姆齐头顶上的圆形升降机,但二百不能保证那位前愚人众执行官闭紧嘴巴,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她决定依靠自己而非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通风口很窄,托须弥雨林整体气候的福,通道内比想象中干净得多,苔藓和蘑菇生长的位置很好,完美避开能够落脚的各种凸起。 一开始二百还蹑手蹑脚的爬,生怕弄出声音泄露行踪,半小时后向上的通道九十度弯折改为横倒,她废了点力气才把自己弄过去,为此差点折断几根骨头。比较省力气的横道没有持续很久,如果从剖面看就能看出数条通气管道在某个节点上汇成一条直径约有两人身高的巨型圆柱体。好在最初安装它的人留下了满是青苔与锈迹的简易金属梯子,不然还真的很难在潮湿的垂直管道中上心。 二百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爬行了多久,饥饿感冒出头时她掏出藏在衣服里的糖块和巧克力吃下去,干渴时靠着苔藓纤毛上凝聚的水珠滋润嘴唇。坏消息是她不知道需要攀爬的路程还剩下多少,好消息是暂时没遇到阻碍,管道外也没传来异常的声音,学者们很难想到她会在管道上故布疑阵然后换了个方向还真就走了这条已经暴露的线。 事实上午饭前贾须法就已经发现二百不见了,但他并没有声张,青年假装自己没看出那只胖胖被子卷上的破绽,直到傍晚时分才惊呼有人非法逃逸。 地下工坊里的都是聪明人,学者们第一时间想到吉祥物逃跑的缘由,也找到了几条可疑的路线。他们倒不是非要把她抓回来以儆效尤,而是由衷担心稻妻姑娘在黑暗的地下失去方向就此迷航。须弥的地下可是堪比迷宫般存在的可怕陷阱,甚至可以这么说,陷坑与地道本身就是危险来源,那样一个柔弱敏感的少女,大概会被吓哭吧! 多托雷就寝前才听说了远国监司司长逃跑的消息,他兴味的挑起眉梢,似乎对这场好戏非常满意。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消息传达给大贤者,要求他调动三十人团搜寻?还是说你们打算放着即将竣工的项目不管去找一个对实验仅存在玄学加成的异乡人? 学者们面面相觑,不少人露出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活像一觉醒来听说须弥教令院向枫丹科学院俯首称臣似的。 那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呐!同吃同住了这么久,乖巧伶俐又聪明,赞迪克先生的嘴巴里怎么能说出那样冰冷无情的话语呢?! 散了吧,三十人团比你们更擅长找人,琉璃光小姐的相貌极有辨识度,她逃不远。高大的执行官挥手驱散心不甘情不愿的学者们,转身走进私人实验室对即将重获新生的人偶道:真可惜,你的小女朋友似乎没有心情继续陪你玩换装游戏了呢。 斯卡拉姆齐动动已经恢复的手指,淡淡道:哦。 她跑不掉的,哪怕逃进深渊也别想脱开神明的视线。 从明天起你还是从那些呼唤神明的声音里挑个灵性高的作为信徒吧,琉璃光小姐实在太固执了,想要让她变乖巧些恐怕得动用些非常规的暴力手段。 说老实话,我真不想那样对待一位美丽的淑女。多托雷假惺惺微笑,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鳄鱼的眼泪,海乱鬼的誓言,一文不值。 呵,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少年向下投射出冷漠的视线:我已经做好接受神明灌装知识的准备,眼下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件更重要。 多托雷的笑容变大了些,那股戏谑与嘲讽始终没改。 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逃跑比不逃跑更符合他的期望。如果她不跑事后发生意外总归很难与至冬脱开关系,但是她跑了,之后不管是死于赏金旅团之手还是被阿扎尔谋害,反正和他愚人众二席执行官没有半个摩拉的关系。 须弥的野外并非善地,错综复杂的管道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安全,总之,愿智慧之神保佑那个少女。 第148章 黑暗、寂静、以及锈蚀金属极似血液的腥味儿充斥在鼻端,地下管道就像看不到尽头的活棺材。除了累到筋疲力竭不得不找岔道躺进去休息,二百没有兴起一丝一毫放弃的打算。 就算死亡降临,她也要朝着稻妻所在的方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留在黑漆漆的地底。 地下的方向难以掌控,稻妻姑娘聪明的选择了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管道也从一开始的一尘不染逐渐被淤泥覆盖,深陷其中简直就是对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但是她的选择是对的,接连不停的爬行与奔走,她终于在格子铁栅栏后看到了须弥的夜空。潮湿闷热带着草木清香与腐殖质气息的风告诉她自由就在外面,远处水史莱姆拖着圆滚滚的笨重身体在水泽中逦迤行过。 还好神之眼是冰系的 彻骨寒意慢慢散开,流水很快被冻成坚冰,二百咣咣两扳手就把冻脆的格子铁栅栏砸碎,冒着破伤风的危险越过锐利的断茬爬出去,被吓了一大跳的水史莱姆来不及攻击就被冻成一颗颗冰球,咕嘟咕嘟沉到沼泽底部。 冻伤并不重要,她歪歪倒倒跑过凝结成冰的湖面,一头扎进茂密的雨林。 这个时候不能去须弥城,甚至不能进入任何繁华的城镇。被劫掠囚1禁的稻妻高官逃跑了,换做二百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也只会做出一种选择在那家伙彻底逃出生天害得秘密泄露前杀掉他! 少女跌跌撞撞踏过灌木丛,寻了个看上去还算安全的树洞躲进去恢复体力。食物早已耗尽,她得尽快打起精神找些能吃的东西果腹。 刚被带进地下工坊时多托雷故意让人端给二百被污染的水,那场腹泻让她变得苍白虚弱,几乎一躺下就失去知觉。 地面上传来规律的振动,像是笨重的四足兽慢吞吞走过。少女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奈何此刻她的意志并不能战胜现世。 咚咚咚,咚咚咚,紧接着又是刷刷刷,刷刷刷,最后的最后她隐隐约约听到少年干净的声线:小姐你怎么了?还好吗? 微风和湿暖的水汽在这个时候统统远去,蜷缩在树洞中的姑娘呼吸急促而微弱。 嘶,好烫!提纳里摸了下陌生少女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她看上去双颊凹陷,眼窝青黑,高烧伴随脱水,不论原因为何情况都非常危险。 他本要将精神失常的海芭夏带去禅那园救治,不想半路上驮兽随机挑中了一颗藏着人的树桩啃叶子,顺手又给他捡了个新病人。她穿着质地精良的丝绸衣裳,袖子上用金线绣出花朵纹路,看样子像是稻妻那边的传统服饰。 稻妻人为什么会昏倒在须弥的雨林里? 两个病人病情相差极大,但都有危及生命的可能。他来不及判断她的身份,先将人背在背上然后催着驮兽快快迈开腿儿跑路。 禅那园相当于须弥的种子库,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足够的药材。 希望智慧之神眷顾这个陌生的娇小少女,让她能再坚持一会儿。 第139章 西斯,麻烦你帮我烧些热水,然后把所有有消炎镇痛退烧效果的药草都送来一份儿! 早早得到消息守在禅那园门口等着给小前辈帮忙的西斯人都没看清先接了一堆任务在手。 啊?他怔愣的功夫狐耳少年去而复返,从驮兽身后的车厢里又抱出个浅蓝发色的学者。 海芭夏的情况也很危急,但还没有陌生少女那样危急。医生治病救人也会先排个顺序,眼看要不行的放在前面先救,还能再苟一苟的放在后面慢慢来。 别愣着了,快些动起来。他急得耳朵都被风给带倒了,新病人的体温越来越高,逐渐接近极限。路上他抽空检查过,她手上腿上脚踝上遍布着各种扭挫伤与刮痕,其中有些又红又肿,甚至留有锈蚀金属的残痕。 哦哦!好嘞!西斯甩着袖子跑去先烧上水,十分钟就抱着一个摞一个摞得摇摇晃晃的木匣去到禅那园内部。这里生长着一种珍稀植物,对病人的情绪有较好稳定作用。 提纳里用热水为病人清洗伤口,然后才擦药消毒。她身上好几道伤口都已经感染,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挂上液体过了一会儿女孩的体温就有了明显下降,虽然还在发热但总算不必让人担心她这会儿先烧成个傻子。 呼总算是吊住命了。来不及放松,他洗干净手转身去看不得不被强制关机处于昏迷状态的海芭夏。 林居狂语期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数千年来教令院的学者们也没能就此达成共识。出于对知识与智慧的渴求总有人怀抱侥幸心理一试究竟。运气好的或许能在冥想中得到大慈树王一星半点的赐福,运气不好的就此精神错乱疯言狂语。 海芭夏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波。 她在化城郭附近的丛林里冥想,不久之前被巡林员发现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 按照教令院的习惯,疯学者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送去沙漠里的阿如村流放。像海芭夏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去了那里,万一路上撞到镀金旅团提纳里都不敢想她可能遭遇什么。 所以他用科研的名义把她从化城郭带到阿弥利多学院的圣地,没有哪个须弥学者敢在禅那园造次,三十人团的佣兵也不能随意冲进来抓人。 西斯听说过海芭夏,他也知道小前辈突然从化城郭回到禅那园的目的。青年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半路又捡了个来历不明的病人倒在路边的漂亮姑娘可救不得哇!稻妻来的轻小说里相关桥段可多了,最后倒霉的基本上都是医生! 你在发什么呆?病历写了吗?用药记录抄了吗?提纳里看过海芭夏,确认她稳定的处于昏迷状态后转头盯着年龄个子都比自己大的后辈:这也许会是两篇划时代的论文哦! 没有什么比论文和课题更能激励学者们,西斯被他轻松拿捏,激动地浑身直抖:提纳里前辈!您!您这是愿意让我成为作者之一吗?太谢谢您了! 参与治疗的助手当然可以在论文上署名,狐耳少年乃是教令院远近闻名的生论派天才,若非他一心一意守在化城郭非要当个看上去一点前途也没有的巡林员,教令院内部那个神秘的大工程早就把他请去出力啦! 一个月三篇核心论文的含金量,能把同期羡慕得眼珠子滴血 青年简直不敢相信好运就这么落在自己头上,有时候选择就是大于努力嘛,能抱上小前辈的大腿,人生易如反掌! 我我我,我这就去守着那个黑衣姑娘,万一她醒了也好问问来历和受伤经过。他坐在二百病床的床头柜旁干劲十足,一字一句抄写、记录这些都是将来能用在论文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能轻忽。 二百发现自己站在一株巨大的粉色樱树下,常开不败的花冠远看如同怒涛,近瞧更似细雪。她站在花树下踌躇,手里抱着幼年时最喜欢的手鞠。 花纹华丽的手鞠早就在颠沛流离中不知所终了,那是兄长提议,父亲母亲带她在甘金岛游览花火大会时买下的。 蜿蜒曲折的河流环绕着樱树与树下的少女,她看到河的另一边兄长和多摩被母亲手里的木棍揍得嗷嗷惨叫,父亲抄着袖子笑眯眯站在一旁叫好。这场景仿佛昨日还在眼前反复上演,今天一家人里却唯独少了最受娇宠的幼子。 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多摩?她一脚踩进冰冷的河水,想要去到河的另一边与家人团聚。扬手大力捶打两个青年的母亲放下手里的木棍,侧过脸冷冷看着已经把小腿泡在水中的姑娘:你过来作甚? 妈妈小女儿的声音又娇又软,漂亮的异色眸子就像两口泉眼汩汩向外流出清澈的泪水。父亲站不住了,他动动手,小心翼翼在夫人面前点头哈腰道:别凶孩子么! 不凶她凶你吗!母亲抄起棍子指着二百的鼻尖道:滚回去! 兄长和多摩龇牙咧嘴互相搀扶着慢慢向后退,浅色头发的那个脚下一扭,好长一根树枝被踩得粉破。 谁让你们两个走了?不想听我教训是不是?不想听你们这些小东西倒是别净做些叫父母悬心的事儿啊!她调转矛头继续怒吼,二百破涕为笑,没能忍住声音。 还有你!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她张牙舞爪的,脸上紧张不已: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快走! 对对!你母亲说的没错,要听妈妈的话呀,小琉。父亲肯定是站在夫人那边的,谁叫他理亏呢。兄长和多摩在挨揍的间隙也朝她挥手:赶紧回去,你过来干嘛?没见我们在挨揍么! 母亲情绪异常激动,手心一滑棍子横飞出去,照头砸在异瞳少女的脑门上。她本来是能躲开的,但不知道为何硬是狠心咬牙挨了这一棍,整个人被砸得颠颠倒倒向后退。 第149章 心跳恢复了!血压也升起来了,提纳里前辈!我我我!我成功了!我居然把人救回来了!陌生的声音尖利刺耳,鉴于对方是在为自己被救感到喜悦,二百也不好意思嫌弃他聒噪。 不幸中的万幸,恭喜你西斯。这个声音略有些耳熟,二百努力转动胀如浆糊一般的大脑,想起这正是她昏迷前听到过的。 这是遇到好心人了呀! 只可惜她现在疲惫又虚弱,根本睁不开眼皮,很快再次陷入黑暗。没能跨过那条河,遗憾但也不那么遗憾。 等二百又一次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墨绿色的大耳朵,认真记录数据的少年身上萦绕着药草的清香,他身上仿佛有道柔和的光。 你醒了?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笔记本上,只有靠近二百这边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就知道病人终于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感觉怎么样? 二百想说话来着,但现下硬件并不允许。 不要急,你之前伤口感染还并发了破伤风,差点转成败血症。高烧有可能会让嗓子失音,这是正常现象。他终于抬起头,草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过上一段时间用些清凉开喉的药就好了。 医生的态度积极而轻松,病人在潜意识中也会跟着变得乐观。经过反反复复的拉锯,四天后陌生姑娘的体温终于稳住,虽然比之人类正常温度还有些高,但至少呼吸平稳有序,不再一副随时会嘎的样子。 这段日子每天提纳里和西斯都会轮班过来看望二百,她还不能说话,但乖巧的态度已经博得了医生们的喜爱这个病人她知道配合治疗啊!不是拖后腿的队友,真好! 行医之人最怕遇上半懂不懂还特别执拗的病人,你跟他讲要注意什么注意什么,他翻脸就是一句这些都是骗钱的。等到病情果真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又会一边哭喊医生救救我一边埋怨医生手段不济。 医生也是人啊!既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病人非要梗着脖子往死路上奔,他们就算想把人拉回来也难免大费周章。 所以一遇到能听懂人话还高度配合的病人,那真是恨不得有事没事就看上两眼洗洗眼睛换换心情。 今天没有再烧了哦!提纳里收起记事本,把体温计亮出来给病人看了一眼:好好修养,很快你就能痊愈了。 他很高兴,为这个差点陨落的异瞳少女感到高兴。她有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要是再也不能睁开该有多遗憾呐! 二百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用手在空中用须弥语拼出自己的名字,狐耳少年耐心看完,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叫琉璃光。嗯,我叫提纳里,是个巡林员,很高兴认识你。 异瞳少女翘起嘴角,微笑让她看起来就像朵含着半盏花蜜的劫波莲。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另一位病人。提纳里眨眨眼睛,跟着把笑容放大: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嘛,欢迎来到须弥,琉璃光小姐。 第140章 两个病人中至少有一个争气的努力想要活下去,这让提纳里和西斯甚感欣慰。 异瞳姑娘一醒来便通情达理的报上名号和来历,西斯仔细了解过后也不再排斥裾她自己说她是个稻妻商人,此番跟着远国监司的新任司长出访各国寻求交易伙伴,结果一落地就因为不认识路被晕晕乎乎骗出奥摩斯港,拼命逃出劫匪之手又倒霉昏倒在丛林中。 她身上的伤痕可以佐证这段描述,巧合的是稻妻官方座船这几天确实停在奥摩斯港灯塔笼罩的范围内,那边也多有稻妻商人出没的传闻。 只要不是会惹来麻烦的人就行,学者们动脑子可以,和佣兵们动起手多半要吃亏。就算佣兵不敢闯入禅那园,他们粗鲁的在外面来来回回徘徊也会伤害不少珍惜植物。 稻妻少女的病情好转后提纳里就转去专心照料海芭夏,偶尔闲来无事时二百也会探望那个间接帮助了自己的学者。比起她不断向好的状态,海芭夏的情况完全可以用毫无进展去形容。只要是清醒状态她就疯疯癫癫的直着眼睛念念有词,唯有昏迷状态下才不会伤害到自己和无辜的医生。 有点奇怪她抬起手飞快划拉。 稻妻是个遍地雷废水外加魔神怨念四溢的地方,虽然其中很多难题都被金发旅行者勤勤恳恳解决掉,可是因此而受害的人从来都没有少过。海芭夏这股子癫狂的劲儿在她眼里很有几分眼熟。 二百一手端着药水另一只手来来回回快速比划:在我的故乡,雷之神在地面上斩杀了从海中腾起的蛇形魔神,怨念久久不散,数百年后凝结成晶石矿产一样的晶化骨髓。后来有个工匠发现将晶化骨髓融入金属制品可以使打造出来的冷兵器坚固又锋利,在名为八酝岛的古战场上矿工们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开采。 提纳里认真的看着她的动作,稻妻饱受魔神怨念所折磨,这是全体瓦特人都知道的事。须弥也有陨落的神明,但并没有形成被观察到的怨念污染源。倒是丛林和沙漠里遍布着被称为死域的特殊区域,即便神之眼持有者也很难在其中久留。 然后呢?狐耳少年在笔记本上刷刷刷记下了几处要点,二百瞄了一眼,继续比划:然后矿工们就病了,有的人会从牙齿、眼睛、鼻孔,甚至是指甲下面不停向外渗血,有的人陷入毫无缘由的高烧,还有的人会失去理智最终消失在复杂的矿坑深处。 他马上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你觉得被魔神怨念污染的人陷入疯狂时症状和海芭夏很像? 嗯嗯嗯!她发出几个气音,上下点头。 须弥和稻妻不仅隔着璃月广袤的山川,还隔着遍布雷暴的宽阔洋面,这种只有本地人才知晓的事很难互越过千山万水传到学者们耳朵里。而且说难听些,症状多出在矿工身上,那些有钱有身份能上学的稻妻人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 魔神怨念吗提纳里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牵涉到神明的研究在教令院是被明令禁止的,陨落的神明也是神明,不想被流放到沙漠大家都得乖乖守规矩。近来须弥城河奥摩斯港总流传着神明罐装知识的消息,可以证实的情报是使用了这些灌装知识的人不约而同也都失去理智。 这确实是个一直以来都被所有人忽略的全新研究角度,只可惜琉璃光小姐身上并没有携带那种危险的矿石作为研究样本。这很好理解,她不是学者更不是医生,出门在外做生意要的是好人缘,随身带着危险品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个好商人应有的品行。 二百比比划划表示自己可以在回到稻妻后托人送一块这样的矿石过来,又反复用手势仔细交代了一遍它的危险性:真的很危险哦!我从朋友那里听说情况最严重的人会无差别截杀无辜路人向臆想中的神明献祭! 金发旅行者每次的信都很长,很多细节都是冒险家协会也不知道的内容。 提纳里谢过她的好意,当即裁了张信纸出来交给她给稻妻那位年轻的远国监司司长写信。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剩下就是养护的事儿,她最重要的问题是营养不良,说好治很好治,说不好治也确实不好治。 少女接过信纸抿嘴一笑,自己给自己写信也是头一遭。做戏做全套,她还真用稻妻语写了份格式严谨的求救信写公文都没这么认真过! 写好了?行,我回头让西斯托商队送去奥摩斯港的稻妻外交使节。他看也不看就把她的信叠好塞进信封,和笔记本压在一块。少年张嘴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刚才提到的西斯慌慌张张推开一条门缝:提纳里前辈!外面,外面来了好多愚人众! 青年紧张的看了二百一眼,要不是那些愚人众张嘴就说带走海芭夏,他真要以为轻小说中的情节成真了。 愚人众?提纳里皱起眉头:他们来干嘛? 来得不仅有愚人众,还有个奇奇怪怪的执行官!西斯喘了老大一口气,狐耳少年无奈的看着他:好吧,你在这里守着海芭夏,我去会会这位异国来的客人。 目前滞留须弥境内的愚人众执行官除了名义上叛逃的斯卡拉姆齐外就只有多托雷了,很难说斯卡拉姆齐会会不带人堵上门,他更像是个倾向于亲自动手的家伙。 别担心,琉璃光,愚人众进不来。他腰间嫩绿色的神之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二百点头: 眼下她正处于虚弱的恢复期,冲出去强出头不仅没有收益还会给人添麻烦,倒不如守在室内保护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西斯和海芭夏。 第150章 商人都是很会讲道理的,若是您听不进道理,咱也略通些拳脚,讲讲物理也成。 提纳里去应付上门提出无理要求的至冬人,二百和西斯一个坐在海芭夏床头一个坐在床尾,面面相觑。 别别别别别!别怕!西斯从门后摸出一只扫把抱在怀里:我我我,我是你的医生,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别人伤害到我的病人。 如果他没有从头抖到脚的话或许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二百安静微笑,起身拿来拖把和他一样抱着: 被年轻的姑娘给安慰了,西斯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抖的不要像是快散架那样。 过了一会儿提纳里回来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看到病房里的两人一个抱着扫把一个抱着拖把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好啦好啦,执行官已经走了,放轻松。 嘿嘿嘿嘿嘿!不愧是小前辈!西斯一松弛下来嘴上就缺了个把门儿的,提纳里假装没听见小前辈三个字,把二百的信交给他:你安排人把它送去奥摩斯港交给稻妻使团,尽快。 好嘞!青年拖着扫把带着信高高兴兴出去,少年轻轻摇了下头,额间那抹翠绿色的头发随着动作摆动,不需要发出声音也能将那股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西斯是个出色的学者,就是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跳脱。 那大概不是跳脱,而是学渣面对学霸时特有的心虚二百旁观者清。 他们围绕稻妻的魔神怨念又聊了一会儿,西斯回来告诉提纳里外面突然多了许多守着不肯走的愚人众士兵。【博士】是离开了没错,但他也没说要放过海芭夏那个稻妻姑娘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三十人团一时也难以大海捞针似的找到她。能够对斯卡拉姆齐产生牵制作用的就只剩下他唯一的信徒,这个说不来倒霉还是幸运的年轻女学者。 多托雷不打算和现在暴躁到一点就会炸的人偶正面交锋,所以他先离开,把带人走的任务交给万能且倒霉的部下们。 真是不讲道理!提纳里从神之眼中取出他的武器,一把银白色与翠绿色交织的长弓,我去去就回。 我去给院长写信,至冬人欺人太甚!西斯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他或许不擅长与人进行肢体交流,但告状还是会的。 二百抱紧拖把表示自己能留下照顾昏迷中的海芭夏,她很好照顾,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异瞳姑娘只需要在发现有人偷溜进来时弄出声响示警就行了。 好,谢谢你,琉璃光。提纳里挽弓推门而出,很快外面传出声声惨叫。 动手的不止一个人,有帮手来了? 她走到玻璃花窗前向外张望,身后病床上的海芭夏突然变的躁动,不停辗转翻滚。 ?稻妻姑娘马上走回病床旁弯腰仔细观察她的气色,毫无预兆的雷光在脚边炸开,冰冷的手扼在颈椎上,二百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摁在海芭夏身边动弹不得。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斯卡拉姆齐的声音好像紧贴在背后,又好像环绕在四周,一只不听话的流浪猫。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感顺着那只手蔓延,窒息让她几欲作呕。二百曲起右腿猛然向后踢腾,那只手松开了,她转身看到少年悬浮在半空中。 散兵抱着胳膊,斗笠上垂下的紫色薄纱无风自动。 他甚至没有真正接触到她,也能完完全全限制住她的一切行动:乖一点,我不想对你动粗。 第141章 上一个对二百说乖一点的人回头就被她揍成了猪头,别说斯卡拉姆齐,就算雷神亲临也折不断她的反骨。少女单手拖拽拖把一脚踩断,斜劈开的断口锐利宛如刀锋。 她挽了个刀花,将木棍举起来指向站在半空中的少年: 蚍蜉撼树,不知死活!散兵大怒,雷光看上去很快实则很慢的落在她脚边,如果二百愿意让开路交出海芭夏她就完全不会挨到爆发的雷元素力。 但是她没有让,殷红的血溅了出来,同时斯卡拉姆齐的虚影也被破风而去的木棍击碎。 海芭夏就在里面,快点啊!派蒙飞在前面一头撞开温室大门,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在稻妻认识的姑娘倒在一架病床前,她倔强的挺直脊背支撑身体不肯向对手示弱,而她的对手则是疑似已经成为神明的散兵。二百的实力空是知道的,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金发少年紧跟其后,他来不及分析,挥开手中的剑挡在她身前。 琉璃光你怎么样?他盯着深色莫名的少年,耳饰随着侧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咳咳咳咳咳二百能给的回应不多,剧烈咳嗽后乱窜的雷元素力带来阵阵巨痛,派蒙尖叫:啊啊啊啊!琉璃光你不要死啊! 须弥这地方,大概与我气场不合她在失去意识前这么想。 那家伙实在是太坏了!大坏蛋!打从咱们还在蒙德时起散兵这家伙就没干过好事!他不仅欺负提纳里,还欺负琉璃光,可恶!派蒙义愤填膺的声讨声中二百睁开眼睛,面前除了空和派蒙外还有位火焰般灿烂的健壮女子。 哎呦?这眼睛就像琉璃似的颜色还不一样,真好看!天生异瞳的人很少见,迪希雅好奇的不得了:你就是稻妻的远国监司司长琉璃光?这也太年轻了吧! 端着药进门的西斯脚下一软,撞在门框上发出热闹的叮叮当当声:啥? 我就知道!不能随手捡路边的漂亮姑娘! 二百:掉马来的猝不及防,她微笑着指指嗓子表示自己现在没法说话。 西斯,琉璃光小姐隐藏行迹肯定有她的苦衷,你不要这么激动。提纳里顾不上自己受的伤,能够控制肢体后他第一时间担心病人的情况。 还是我来说吧,空从西斯手里接过药碗递给二百,得到她感激的笑意,琉璃光在璃月出访时被愚人众劫来须弥,我与这两个国家的人相熟,刚好又在须弥,所以知道些消息。 所以她十句话里最多只有三句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不能说过分。 教令院高层知晓这件事吗?这个问题里有两层含义,提纳里一是问稻妻使节被人劫持这件事教令院高层知不知道,二才是问教令院是否牵涉其中。 二百微笑着点头,他们不仅知道,而且默许了这种行为。 狐耳少年抬起手狂揉眉心,怪不得人家要隐瞒身份,这换谁谁不隐瞒?只怕须弥人在她印象里已经不剩几个好人了。 对不起!西斯满脸羞惭,反应格外剧烈。提纳里挥手打发他:麻烦你去看看受损的那几株植物,能救还是要救一下。 接下来的话题不适合让这个后辈参与。 好,好的。西斯转身就跑,某个瞬间温室内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就算小前辈不说他也想找机会开溜。 确定他走远,提纳里这才转身看向二百:可以说说你究竟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 稻妻姑娘比比划划造神工程的秘密地下工坊,她在哪儿被关了近一个月。 万叶假充你的身份继续访问,船队现在正停泊在奥摩斯港。空补充了一句,二百眼前一亮,用力点头枫原小少爷穿女士和服了? 刻晴和凝光有拜托我们帮忙打听消息,钟离先生也写过信,琉璃光你人缘真好!派蒙背着小手手在空中左右飘。 二百得意的抬起下巴,笑出哼哼的声音。 只有好姑娘才有好人缘,哈哈哈哈,我没说错吧!迪希雅拍拍桌子看向空:既然这边安全了,咱们还是赶快去奥摩斯港确认博士的行踪。 只有等愚人众执行官离开,他们的计划才能继续向前推进。 二百没有问空为什么一定要确认多托雷的行踪,她比比划划表示知道地下工坊的结构,可以帮他带路。 她早就从蒂法他们的车间里听说过斯卡拉姆齐头顶的圆形通道通向何方,要不是怕撞上教令院内部的关卡和学者她也不会花大力气从通风管道爬出来。 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金发少年很有些担心,二百勾起嘴角摇摇头她已经没事了,斯卡拉姆齐扔的那道雷恐吓意味大于实际效果,会突然关机断片还是之前连日高烧带来的影响。 我先看看再说,提纳里不大赞同的看了二百一眼,主治医生还在这里呢!他对空和迪希雅道:你们先去奥摩斯港,琉璃光大病初愈正是最虚弱的时候,需要她指路可以,参与战斗就算了。 第151章 我们还没废到让个病人冲在前面的地步。迪希雅笑得像头母狮,她转开视线看向二百:我去年就从来来往往的佣兵队伍里听说过你,据说你发起狠捅了雷神一刀? 提纳里:我的病人有这么牛吗?她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不谙刀兵的模样啊! 稻妻姑娘看向金发少年,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空动动嘴干巴巴解释:其实不止一刀。 哇哦!帅!迪希雅拍着桌子站起身:我们先去奥摩斯港继续追查博士的下落,提纳里、琉璃光,你们好好养伤。 如果你能来,咱们就在大巴扎的祖拜尔剧场见。空跟着她也站起来,派蒙追在少年身后朝二百挥手:回见,琉璃光,要好好休养呀! 离开禅那园迪希雅还在讨论天守阁下那场战斗。 那姑娘天生一张无辜的好人脸,你要不说她就是那个琉璃光,我根本想不到她能有那么厉害的身手!她大笑着在前面领路,佣兵对追踪痕迹自有一套手段,赶路辛苦自然愿意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雷神也是位武神吧? 空露出苦笑:我想那个时候琉璃光是没打算活下来的,她总是执拗到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许稻妻人都喜欢钻牛角尖? 所以是以命换命的打法?迪希雅若有所思:那就能理解了。 佣兵是不会那么干的,哪怕雇主给够买命钱,没有绝对的理由他们也不会轻易和人拼命。 话题中心的二百此刻一点也没有顶级刺客的样子,苦着脸喝完西斯一开始就送来的药后她表示自己一准儿乖乖休息,提纳里医生还是赶紧先去处理下伤势吧!斯卡拉姆齐下手轻重不同,狐耳少年是真真切切被伤到了的,多亏他也是个神之眼持有者,否则硬挨了一道雷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不可以偷偷溜出禅那园,不可以自作主张减药停药,更不可以无视医嘱!他留下这三条不可以,终于撑不住去给自己开药。 还好海芭夏平安无事,少年熬制药剂的过程中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愚人众的执行官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须弥学者这样感兴趣?她这辈子见过的至冬人加起来也没今天多! 二百躺回病床休息,不知不觉忽然想起斯卡拉姆齐的多托雷都说过,新生的神明需要信徒。退上一万步讲,就算那家伙真成了什么巴拉巴拉神也不能把信徒给弄成精神失常的疯子吧,那还是神明吗? 好在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提纳里连着对她做了一串检查,结果表明除了虚弱外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不得不说稻妻人也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品种,高烧退去这才几天就能爬起来忙碌。 你可以跟在禅那园返回教令院的学者队伍里混进须弥城,大贤者肯定下令让三十人团四处搜寻抓捕你,千万小心。提纳里从衣袋里摸出枚植物嫩芽似的小巧装饰品,这东西地下工坊的学者们人手一个,大家都喜欢把它挂在耳朵上,方便随时使用。 这是须弥特有的神造装置,名为虚空终端。过去大慈树王曾以此统合所有人的智慧,现在更多用来充当资料库,教令院也用它发送通知。提纳里把它放在掌心里给二百看:它能将图形文字转化为可视信息,发生误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说只要佩戴虚空终端的三十人团佣兵看到你就一定能认出来,千万不要存有侥幸心理。 还有这些你也带上。他取出一包糖果样的药块塞给二百:清凉开喉药。 二百比划着向他道谢,少年抿嘴微笑:说来也是须弥人让你平白受了回无妄之灾,我不会说希望你原谅他们之类的胡话。嗯总有无辜的须弥人吧! 稻妻姑娘眯起眼睛笑出声,她当然不会武断的因为阿扎尔就对所有须弥人都产生心理阴影。 第142章 禅那园内驻扎的生论派学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规律的分批回教令院上课、交论文、开组会,大家轮换着走,人员流动性较大,很适合混迹其中蹭个驮兽上的位置。 须弥的驮兽毛茸茸圆滚滚,远远看过去就像个膨大了无数倍的毛绒玩偶。二百头一次见到这种眼睛都被毛给盖住的动物,忍不住偷偷伸手又是揉又是捏。 驮兽一心一意找嫩草吃,对稻妻姑娘比挠痒痒还轻的动作熟视无睹。不光这个闻上去气味很陌生的女孩子了,就是本地人也经常把它们当成宠物,大家伙接受良好。 她意识到这是种性格极其温和的草食类动物,等坐到驮兽背上后更加惊喜的发现它的毛发柔软厚实就像个专门长在这里的坐垫儿。 揉揉,揉揉,再揉揉驮兽被她揉得很舒服,侧过大脑袋把没被揉的那块专门蹭到异瞳少女手掌下。 呼呼、呼呼! 驮兽真的,超级可爱! 领队的学者事宜负责护送的佣兵可以出发,一声响亮的呼哨后二百在西斯担忧的目光中跟着队伍慢慢走远。这一路上风平浪静,预想中可能遇到的麻烦一个也没出现,甚至连个雨天也没撞上。从禅那园到须弥城走得是城北的一条路,第二天傍晚稻妻姑娘就看到了须弥城的圣树,据说智慧之神的宫殿就坐落在树冠最高的那根枝丫上。 这颗斜倚向河面的墨绿色大树就是大半个须弥城。 学者们早已对圣树习以为常,为了不显得太特殊二百看了两眼就垂下眼睑不再多瞧。 薄暮时分光线昏暗,佣兵只拿到了将学者们送到城外的佣金,他们还真就把人放在须弥城北的入口处便赶着驮兽匆匆忙忙往下一位老板指定的集合地点走。 载了二百整整两天的驮兽很舍不得她,这个两脚兽rua毛的手法实在是太棒了,但是鞭子不停在响,它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大部队离开。二百也很舍不得那只软绵绵的驮兽,它脾气好力气大,对食物也不怎么挑剔,或许可以考虑引进一些回稻妻? 都散了吧,明早在智慧宫见。率领队伍的学者自觉已经尽到义务,能在禅那园进修的都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用不着照顾得事无巨细。 其他人纷纷响应:明早见! 二百悄悄跟在后面观察,进城的入口处有两个佣兵小队把守,那些人果然都在耳朵上佩戴着虚空终端。让她倍感无语的是佣兵们将看门这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们还真就只是看着门而已,除了这个路口其他地方就再也没有守卫了,而须弥城又是个几乎没有城墙的城池,实在叫人想不明白这么多人堵着个路口有什么用。 看了一会儿她转身挑了处缺口比较大的城墙迈过去,这就踩在须弥城的土地上了。 约见的地点在大巴扎,祖拜尔剧场。巴扎就是须弥语市集的意思,根据她对须弥城的了解,智慧之神住在圣树最高处,教令院位于树干各个不同的位置,普通须弥百姓则住在圣树生长的地面以及地下。 小心翼翼借助花草和建筑避开巡逻中的佣兵,二百花了二十分钟就找到大巴扎所在。 不得不说,须弥人是真的很松弛,各种意义上的松弛。那些佣兵,与其说是巡逻不如说在逛街闲聊,九条二少爷抓乱扔垃圾的小贩都比他们态度严谨。 圣树下有不止一条路通向大巴扎,但是每条路的底端都有扇门,门边也都站着守门的佣兵。一连换了好几条路都是如此,二百放弃捡漏的打算。她耐心的在通道附近徘徊,像个挑选特产的游客那样东走走西望望。天色已经彻底暗淡,柔和的灯光从路灯透明的琉璃罩子里露出来射向路面。大巴扎内外变得格外热闹,平民百姓已经消费过一圈,这个时间属于换地方续摊儿的年轻人和出门放松的学者们。 三十人团佣兵不敢对住在树上的人多加纠缠,眼见人越来越多干脆双手环胸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二百就趁着这个机会混在人群中走进位于圣树树根下的超大市集。 神奇! 发光植物起到了一定的照明效果,四处都是人,四处都是吆喝叫卖的声音。食物和香料的味道拼命刺激游人的味蕾,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不让自己体重过沉实在是项艰巨挑战。 祖拜尔剧场位于大巴扎核心之处,舞台上演员们穿着华丽的戏服演绎出剧本里的喜怒哀乐。二百站在台下看了一场,学本地人付过费,她绕过同样饶有兴致盯着舞台的三十人团佣兵溜进后台。 后台很乱,剧场的雇员忙忙碌碌来回走动,为下一幕做准备。假发、假花,亮闪闪的假宝石从一个人手里传递到另一个人手里,各种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第152章 欸,你谁啊?怎么进到这里来了呢!负责道具的年轻女孩内嘉看到二百立刻做出反应,对于游客来说后台是个危险的地方,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摸进来。 二百朝她甜甜蜜蜜的笑笑:我约了人在这儿见面,留着辫子的金发少年,还有他会飞的小向导。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报出空和派蒙的名字。 但是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内嘉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哦哦哦!是旅行者让你来这里的吗?好吧,请随我来,找个地方坐下等,这地方太乱了。她把二百领到舞台旁的小亭子里,还顺手送了壶果汁。 剧团很忙,内嘉负责道具,虽然不露脸但工作强度并不比演员们轻松。她赶回后台把道具一件件摆好交给候场的演员,还要收回退场演员送来的道具一一检查,如果有损坏第一时间就要修好。 等她忙完才想起告知剧场的台柱子妮露有人与旅行者在祖拜尔约见,红发少女感激的向她道谢,舞裙都没来得及换就去看看是谁回来得这样早。 为了拯救小吉祥草王,旅行者联合了许多教令院的学者和大风纪官,作为小吉祥草王的信徒,妮露对这些愿意仗义执言伸出援手的人格外感激。然后她就在穹顶小亭子里看到了完全陌生的异瞳少女,她个子有些矮,人也有些瘦,脸色苍白气息短促,像是狠狠生了场病刚刚痊愈的样子。 您好?她有些疑惑,这个姑娘,她好像不是教令院的学者,甚至都不是须弥人。 二百边看演出边喝果汁,不知不觉灌了一肚子水。听到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她挂上远国监司专用的营业笑容看向妮露:您好,您的表演我看到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啊哈哈,谢谢!陌生姑娘一上来就是真诚到不能更真诚的赞美,妮露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您谬赞了。 谁知那个陌生姑娘把头一歪,举手投足间有股子潇洒少年般的风流气质:怎么会呢?太过谦虚可就是一种自负了哦,您的表演确实精彩,以我算不上丰富的阅历来看,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精彩的舞蹈。 妮露被她夸红了脸,彻底忘记看到她时心头浮起的疑惑:您稍坐,我让人再送些食物来,如果旅行者到了也会告知他您在这里等候的消息。 二百吃了半盘点心又磕了半盘干果,撑得直打饱嗝。她运气不错,剧场谢幕时旅行者带着派蒙从外面溜进来这人好像也是走到哪儿就被通缉到哪儿,有点倒霉。不知道他拜访下一个国家时又会发生些什么,希望不至于被扔进监狱。 天领奉行的大牢她能想办法疏通疏通,其他国家就爱莫能助了。 为什么多出个计划外的人?妮露如约邀请二百出现在小队成员面前,空看到她好端端站在这里很是高兴,但别人就不一定了。他们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一旦消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身形比荒泷一斗还要魁梧的灰发青年垂下视线看着矮小的稻妻姑娘,金发少年干笑:她是我请来的,造反领域的资深专家。 哦?对方挑起眉梢,语气中的嘲讽让小派蒙忍不住跳脚:艾尔海森你这家伙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吧!琉璃光都不知道吗? 戴着胡狼头帽子的少年眼前一亮:稻妻的远国监司司长!传说中敢于弑神的人! 噗!咳咳咳咳咳!二百差点被口水呛到:我是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没错,但弑神这种事可不能乱讲。怎么能杀魔神呢?魔神死亡后怨念四溢久久不消,土地、水、植物都会被污染。 空和派蒙露出一模一样的死鱼眼: 所以你给了巴尔泽布一刀就停手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魔神怨念吗! 这个,万叶要我交给你。他从背包中取出被留在璃月的刀,二百珍惜的接过它挂在腰间:教令院造出来的这位新神明与我有些因缘,我来这里一是报答旅行者曾经的救命之恩,二也是为了斯卡拉姆齐。 她没说自己被掳来须弥的事,倒是空搓搓脸叹气:请你千万不要再提那个救命之恩了好吗我大概救得是那几个海乱鬼的命吧! 二百笑眯眯:诶嘿! 第143章 小队的其他人各有任务,临时加入进来的稻妻姑娘除了带来禅那园的消息外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指路。 冒昧问一句,小姐,您是如何知晓教令院在地下深处暗藏着秘密工坊的呢?学者的特点在于永远保持好奇与怀疑,灰色头发的青年眼神锐利如同鹰隼,紧盯着可疑的新面孔。 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二百对他并不陌生。 因为我被贵国教令院的大贤者阿扎尔毫无道理扣押在工坊里关了近一个月,中途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来,她眯起眼睛笑得很甜,嘴里说出的话一点也不饶人,不好意思,我父母走得早,环境也不允许,所以没上过学,懂得道理比较少。 请问在须弥没有学历是要被判死刑的吗?外国人也在涵盖范围内?无需审判? 艾尔海森难得语塞,看表情他大概会接连失眠上几天。 说话最直截了当,当然也是最难听的主力输出闭上嘴巴,提问的重任换到真正有资格有权限过问此事的人手上。带着胡狼头帽子的风纪官眼神犀利:须弥绝对不存在这样的律法。 请你详细说明遇到的不公,我会在之后处理此事并给您一个公平的结果。他还是想得简单了些,主要在于对二百全无了解。 空干脆用手掌捂住眼睛不看,这两边他帮谁都不合适,不帮更不合适算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派蒙跺着脚和他一样举起双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不错眼的旁观稻妻人欺负须弥人。 二百摇摇头:不不不,这不是您一个人能处理的麻烦事。 她抱着胳膊,侧过头浅笑,乖巧柔美的气质几乎一瞬间就换成精明难缠:哪怕我是个文盲,作为稻妻正式的远国监司司长、外交使节,也完全没有道理被人从璃月劫持到须弥并囚1禁。我应该没有触犯贵国的法律,教令院的大贤者也没有权利判定我能不能活着。 我也没有权力枉顾须弥和璃月两国的心情随随便便就表示原谅,如果您理不清这里的关节也没关系,可以找能理清的人先行咨询。 异瞳少女没有一句重话,但每一句都在把大风纪官往角落里挤兑。 证据呢?被人挤兑这种事赛诺已经习惯了,那些事败被捕的学者和镀金旅团骂得比她这几句不疼不痒的阴阳怪气要精彩多了。 只能说到底是外交使节,飙垃圾话也记得留些余地。 第一时间问证据,看来这位公职人员是个懂行且专业的。二百回头看向旅行者,眉眼盈盈:那就要仰仗两位恩公与我一同进入地下工坊里收集啦。哦对了,尚在禅那园修养的提纳里先生哪儿留有我的病例和看诊记录,应该可以作为补充内容。 好的好的,我会提醒他格外注意一点。小派蒙干笑着调解气氛,空终于把挡在眼睛上的手移动到脑后抓抓头发:嗯。 啊哈哈哈哈,看来大家达成一致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吗?妮露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二百迎着她的视线眨眨眼,红发少女的脸很快变得和头发一个颜色。 比起格外招人喜欢的琉璃光小姐,艾尔海森先生和赛诺先生加在一块也不及她的分量。 我跟着旅行者充当一回临时向导,其他人不必将各自单独的计划告知于我,这样艾尔海森先生还有什么疑虑吗?二百能理解他的严谨,或者说造反这种事本就该如此严谨才对,不然是打算跟谁闹着玩儿呢? 艾尔海森没说话,双臂环胸点头。 他都没有意见了,别人就更没有疑议。大家核对了一番时间,旅行者邀请二百去他的落脚处凑合一晚明天好一起行动。他有意喊上她先走,也是为了避免小队成员之间再次出现分歧。 两人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原本应该巡逻的三十人团早已不见踪影,路边酒馆的窗户缝门缝里传出他们兴致高昂的劝酒声。 斯卡拉姆齐也是有弱点的。二百灵活的把她那对异色眼睛转来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金发少年:他太在意雷神了,很容易被与她有关的信息干扰。八重宫司曾经讲过一个很长的故事也许你同样听过,呵呵。 她叹了口气:你肯定听过,毕竟踏鞴砂危机完全仰赖你才得以解决,到现在稻妻也没有做出应有的表示。 第153章 哈哈哈,没事,反正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这样客气搞得空很有些局促:我不在意那些不如你请我吃顿饭呀。 请你吃多少顿饭都可以,稻妻总不能让帮了大忙的英雄回来做客时饿肚子,传出去我这远国监司司长还要不要再提瓦特大陆上做人了!她故意怪模怪样的学起稻妻特有民情一只手拢在脸侧,眼睛瞥向一旁,用仿佛很小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浮夸声线调侃自己:听说了吗,那个稻妻啊,居然让客人挨饿!老天爷!啧啧啧啧!远国监司的司长终于穷疯了吗? 噗!噗噗!嗯嗯哼哼哼哼 派蒙憋不住了,笑得斗篷都跟着颤抖。 空接住掉下来的小向导,把她抱在怀里跟着抿嘴笑。 所以,你喜欢什么?二百语气一转,荡开飘落在眉前的发丝。此刻她又变得温和敦厚了,金发少年垂下眼睑迟迟没有作答,倒是他的向导拍拍手开玩笑道:他最喜欢一种彩色的石头,为了那种石头能不放过任何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宝箱! 矿石? 没问题,画个图给我,以后只要看到我就会把那些石头攒起来留给你。 对于被划入亲近范围内的人,二百向来能有多大方就有多大方,毕竟这样的人一直都不多。 聊着聊着呼玛依家提供的旅社就到了,空三两下把床铺整出来给派蒙和二百用,自己提着灯打算去走廊地板上凑合一夜。 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嘛,睡在一张床上完全没问题。 你去哪儿?二百看看铺着柔软垫子的床,又看看空手提灯向外走的金发少年:这么晚了,你不休息? 明儿不是要去砸教令院的场子,你小子这半夜三更的打算干嘛? 啊?空一脑袋问号:我去走廊上休息不行吗?额,或者我睡房顶上? 二百不赞成的看着他,难得也有接不上话的时候。 别折腾了,派蒙睡中间。异瞳姑娘皱起秀气的眉头,旅行者晕晕乎乎不知不觉就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哦,行 时间确实不早,小派蒙困得直揉眼睛,再纠结下去天就要亮了。 依次洗漱过后二百抱着派蒙躺在靠墙的位置上,两人都累极了,很快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金发少年靠在床沿边边上一动不敢动,仿佛身下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是爆燃熔岩。 派蒙窝在琉璃光怀里睡得口水横流,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不时哼哼着呢喃。仔细一听,好家伙,原来是在报菜名。 他直挺挺的躺了好一会儿,努力反思刚才自己究竟为什么没有及时回绝,睡着前终于得出结论不管谁被她盯着都很难说出不字,说不定被捅了一刀的雷神半夜三更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确实有该死的理由才会被琉璃光行刺 第一声鸟鸣响起他就睁开眼睛,也不觉得怎么困。小心翼翼侧头过去看了一眼,派蒙神奇的横躺在床铺正中间,伸开手脚拼成大字,稻妻姑娘则一动不动,昨晚躺下时什么样子今早醒来前还是什么样子。 呼少年稍微动了一下就从床边翻下去,幸亏身手不错,不至于像条蠢鱼平平摔在地板上。 他抬起脚步轻轻落下,一步一步跟做贼似的往远处迈,走出卧室突然加速一溜烟钻进卫生间洗漱。时间还早,顺便用旅社提供的灶台做个早饭吧,省得派蒙非要出去吃早餐。 不,并不全是担心琉璃光休养期间胃口不佳,绝对不是! 等空端着鲜甜的青菜和滚烫的海鲜粥重新回到房间里,二百已经起来,正抱着揉眼睛的派蒙试图给她扎小辫子小精灵白色的头发手感极佳,扎成两个包包头未尝不可。 啊!有好吃的!香喷喷的海鲜粥摆在面前,派蒙根本顾不上新发型的事。她忍不住动动手动动脚,二百一看就松开手,扎到一半的包包头三两下就恢复原状:开饭! 小向导露出星星眼举手欢呼:好耶! 窗外天色还只是蒙蒙亮,二百舀了半碗粥就放下勺子。稻妻人饭量小得可怜,她已经算是女孩子里比较能吃的那种了,放在一般贵女中间讨论会被笑话到无地自容的程度。 为了不让金发少年担心,她努力吃下更多青菜,把他递来的糕点装进衣袋。 出发? 出发。 如果不去想此行的目的,两人闲聊的口吻更像是假日里商量要去哪儿玩。 第144章 从这边走,这边没有守卫。一路上空将需要他去做的事细细讲给二百听,我们要先和艾尔海森汇合,然后 他讲了很多,二百听得也很认真,不得不承认学术分子充满智慧的脑子就是好使,当初海祇岛反抗军能突到天守阁下运气成分占比实在是大到突破天际。 总之先一步潜入教令院最靠近圣树脉络的地方把小吉祥草王救出来,再去揍散兵!小派蒙做出言简意赅的重要总结。 稻妻姑娘艳羡的摸摸下巴:艾尔海森先生真是个聪明人呐! 唉,可惜就是说话太难听,每天只想着下班。小精灵摊开两只小手手摇头吐槽,你敢想象一个人数着秒针等待下班的样子吗? 额二百看到静悄悄出现在空身后的灰发青年,还是很想努力捞捞小家伙的,作为一国恭居末职的小小公职人员,我认为一个人的工作重在效率而非时长。 可惜派蒙没看懂她眼神里想要表达的意思:我知道啦,可是也不至于连话都不想说吧! 空倒是弄明白了二百的示意,但他更想逗逗自己的小向导。金发少年笑而不语,派蒙用胳膊肘碰碰他变成草绿色的耳坠:你说是不是! 哈?他做出茫然地样子企图蒙混过关:什么? 你这家伙早上吃太多了吗?我问你艾尔海森二百眼睛里的同情越来越明显,翻开书看了一会儿的艾尔海森适时截断他们的对话:建议你直接问我。如果琉璃光小姐能够言行一致的话,稻妻或许也是个很有希望的国家。 感谢您的称赞,我会竭尽全力保证远国监司职员每天工作时长不超过八小时。二百憋着笑伸手在僵掉的派蒙脸上捏了一把:我在工坊入口处等着你和旅行者好吗? 你能保证潜入时完全隐匿?艾尔海森皱眉,二百诧异得很:我为什么要保证这个,你们在前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不够转移佣兵的视线?至于说能不能隐匿,只要把看到我的人干掉不就相当于没人看到么! 她说得好有道理,考虑到这位可供查询的战绩,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别靠谱。 那就祝你好运吧,小姐。他松开眉心淡淡回了一句,转身前对空道:跟上。 拜拜,回头见! 回头见。二百昨天就已经描述过地下工坊的结构,以空资深冒险家的能力,他不可能找不到那地方的大门在哪儿。 目送那三人离开,异瞳少女摸摸腰间的佩刀:咱们也走了,多摩,真高兴能与你重逢。 她顺手将刀取下裹在早已准备好的锦缎里,让它看上去更像是副卷起来的画轴。旅行者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大贤者的办公室,她的目标则是智慧宫的控制中枢。 智慧宫是教令院的公共图书馆,号称收集了提瓦特大陆上所有书籍包括八重堂小说。这地方本就是个人来人往无比热闹的中枢,二百抱着刀低着头顺着人潮向前走。 学者们聚集起来的数量不太对,似乎太多了。 登上第一级台阶她看到妮露在这里翩翩起舞。那就怪不得了,很正常,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二百自己能呼朋引伴站着看上一整天。 守门的佣兵们目不转睛盯着少女柔软白皙的腰肢,何时被外来者携带武器突破了防线也不知道。 稻妻姑娘知道自己天生了张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脸,她挂着自信的表情,就好像是个拿到全额奖学金的天之骄子那样目不斜视理直气壮向前走。智慧宫大厅中游走的风纪官也没看出破绽,只觉得这留学生有些面生,完全想不到她连张最低的小学文凭都没拿到过。 硬要说的话百分之九十稻妻人的学历也就填个胎教肄业,毕竟父母一代就没接受过什么教育,不能强求他们教会孩子祖传手艺以外的东西。 二百就这么长驱直入来到位于智慧宫后半部分的圆形升降台,一路上她留下了足够多的冰元素标记,旅行者就算是个路痴也能沿着元素印记找到入口。在升降台旁等了一会儿图书馆外突然变得热闹至极,很多一看就知道是在巡逻的人朝同一个方向涌去,她知道这是机会到了。 第154章 趁着四周无人注意她启动了机关,站在升降台上沉入地下。 多托雷走得潇洒,他手下的愚人众可没那么轻松。二百接连换了几次升降台,负责护卫工坊的愚人众只听到背后的机械轻轻响了几声,转身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就由人手动帮忙倒头就睡,提前下班。 守在正门的愚人众士兵果然如想象中一样多,偏头躲开火铳兵的子弹,严寒逐渐蔓延,凡是靠近她的人动作都不由自主变得迟缓。 刀光扫过每一处转角每一个哨卡,直到最后一座颇具至冬多铆蒸刚气质的穹窿大厅,齿轮像是发疯一样拼命旋转,厚重的钢板大门硬是被人以一种大力踹开的架势弹开。守在厅内的愚人众,不管行踪鬼魅的债务处理人还是稳重的岩盾兵只来得及完成转身的动作,就被突袭而至的刀锋砸了一脸。 仿佛隆冬时节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无法躲避,也没有地方躲避。她曾经在至冬的使领馆中生活的了那么久,愚人众每一个兵种的弱点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成竹在胸。 刺客动手主打就是一个迅捷,速度慢了很快就会被人抓住。二百到也没有要这些人的命,一刀致其丧失行动能力撂倒在地也就算了,他们想怎么蛄蛹着逃走都随意。她现在是稻妻高官,多了层buff最大的坏处就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言不合说死磕就死磕。 唯一能对她带来点小麻烦的就只有冰铳重卫士,同样使用冰元素力的他们对寒冷有更高抗性,这种时候她只能凭借技巧游走拼力气是拼不过的,不管怎么想都拼不过,她到底还是个普通稻妻人,连个值得吹嘘的显赫身世都没。 按照稻妻的习惯,英雄也好勇士也罢,那都必须有个拿得出手的姓氏,祖上n代全是名人。当你以为剧情是草根翻身把歌唱时翻到下一页一看,原来真相是全天下装傻一块陪太子玩过家家。 但是二百,或者说琉璃光,她真就只是个不甘心按照剧本安排凄惨死去的普通稻妻姑娘。他人的同情与怜悯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博取那些只是达成目必经过程中的小手段,自始至终她的目标从来都很明确。她有坏习惯,也有坏心思,某些时候更是深谙稻妻人特有的不择手段,最值得称赞的品质大约是念恩。 元素爆发还是有些吃力了呀一口气清理干净从出升降梯到进入秘密工坊前这条路上所有的愚人众士兵,二百找了块平坦干净的地面坐下休息。 靠在不停奔流着能量的管道上,她想起还没看完的书和没补完的课。 只歇一小会儿。异瞳少女小小声安抚眼前直冒金星的自己,斯卡拉姆齐,你这个笨蛋。瞧瞧你挂在半空中的蠢样子,哪有神明使用力量时还需要依靠外物? 真是的,全要怪巴尔泽布偷懒,只管造人不管教育。儿子都傻成这样了也不把眷属的心眼分给他几个,早几年叫她遇上那家伙,能把他囫囵来回卖上十几遍! 多托雷一份实验计划两头骗,也就高学历只能过滤学渣不能过滤人渣和脑子有泡的奇才,这才让他骗了教令院的精英学者又骗了老同僚。话说看他骗斯卡拉姆齐的姿势如此熟练,该不会是过去经常逮着他一个人往死里骗吧要是自己手边有个总是仰着脑袋往坑里跳的肥羊,她大约也会忍不住有事没事就骗他一把榨点油。 突然觉得有些困,脑袋里木木的。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事比如说如约赶来捞某个嘴上厉害实则单纯到老实的人偶。 那是尚在稻妻城时许下的诺,虽说斯卡拉姆齐嘴巴讨厌动手还特别重,但琉璃光大人有大量,就当做是还当日学字时把他气得跳脚的人情。 也许人类天生就是种健忘又短命的生物,但也肯定有人能且愿意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穿过时间与空间的桎喾实践诺言。 醒醒,你快醒醒呀!派蒙的声音伴随着晃动感唤醒了靠着柱子睡着的二百。她揉着眼睛感激的向小精灵弯弯嘴角,先看向金发少年确认他没有受伤,然后视线才落在空身边的小朋友身上:我很好,我没事。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智慧之神小吉祥草王?恭喜您重获自由。 须弥的神明也太可爱了叭!她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回稻妻吗? 教令院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有志学子。纳西妲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她居然在脸上写满了好想用麻袋把草之神抢回家的念头。 即使是异国来的客人也会喜欢我吗? 纳西妲,很开心! 第145章 关于散兵的计划,早在送这家伙叛逃须弥时二百就不认为他能成功。如今亲眼见识过他那不靠谱的两个合作者,她更加确认这家伙成功的概率还不如八重神子踢掉巴尔泽布成为新的雷之神高。 多托雷已经卷着袖子跑路了,扔了一地部下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至于阿扎尔他这个大贤者大概是教令院出的bug,类似这种高高在上久了飘在半空中不知地面在何处的官员二百见过太多,不久之前她才刚把老家两位送进监狱vip囚室养老。 单看这挑选合作伙伴的眼光就让人不得不摇头,别说你折腾一圈目的是想成为神明,退上一万步讲,哪怕是村子里面抢着要当村长也没有谁天真成斯卡拉姆齐这样。 二百傍观者清,她把多托雷和阿扎尔的嘴脸看得分明,这些人压根儿没拿斯卡拉姆齐当人看。他在他们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个实验品,撑死再加两个金色词条,不能更多。实验成功是实验者的成功,关实验品什么事儿?但要是实验失败的话责任就全是实验品的,什么理由都能胡诌出来将命运寄托在他人手中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所期待的东西,须弥的秘密工坊给不了。 她现在很虚弱。脸红归脸红,害羞归害羞,纳西妲作为魔神一眼就能看出二百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适宜再做剧烈运动。 啊!小派蒙用两只手同时捂住嘴,外面那么多倒地不起的愚人众 在场之人中唯有空见过二百与雷神拼命的样子,他蹲着向前挪挪:你还能动吗? 瞧你说的,带个路能算剧烈运动? 她撑着背后的能源管道摇摇晃晃站起来,额间渗出亮晶晶的汗滴,衬着苍白困倦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太像传闻中那个抽刀挥向神明的刺客。 走吧,从前面下去就能见到他了。 笑容在某个瞬间混进些许忧郁的味道,下一秒异瞳少女抬起双眸,旅行者飞速扭开脸:你又用这招!太过分了! 他强调着重复了一遍: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不能一起吗?真的吗?真的吗?眼见这家伙有了防备,二百转而去看派蒙,小精灵捂嘴的手滑到胸口捂住心脏。她又去看纳西妲,智慧之神也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下晃神:额 好!好可怕!听说稻妻盛产妖族,难不成她家祖上混了什么专攻魅惑的大妖血脉? 嗯?二百再接再厉,换了个角度歪着头看面前分别往左转往右转的三人:真的? 喂!你说是不是温迪偷偷跑去稻妻把琉璃光教坏了?派蒙趴在空肩头和他咬耳朵,金发少年默默咂嘴:虽然那家伙确实在容彩祭期间跑去了稻妻,但那个时候琉璃光人已经在璃月了呀! 哦!那就是钟离干的!派蒙小拳头砸在手掌心上,煞有介事的点头自己肯定自己。 咳咳咳咳咳!空咳了几声,决定跳过这个危险的话题。他正色看向二百:如果你一定要和我们一起站在散兵的对立面,我只有一点要求,别介入战斗可以么? 天守阁那时要不是神里绫人派了早柚及时赶到琉璃光必死无疑,如今已经成为神明的斯卡拉姆齐不会比巴尔泽布更强,但他也不会像巴尔泽布那样能够尊重人类的勇气与反抗。 他大概会像捏死一只生病的小猫那样全无所谓的捏死琉璃光。 我当然不会动手,只带路,绝不掺和战斗。二百心想我要是帮着你动手,那个小心眼儿的人偶不得原地发疯?! 难不成旅行者嫌弃稻妻神明给予的战斗烈度不够高,想再上上强度? 一定站远些保护好自己。他不放心但也拗不过她,时间紧迫不能全耗费在门外。再说了二百一个人躺在这种地方他也没法子放心,加加减减算下来倒还不如大家一起走。 纳西妲适时出声:我可以把你藏起来,如果你信任我。 我本人当然百分之一百信任您呀!稻妻姑娘哄人就没有失手的时候,纳西妲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两条弧线:嗯嗯! 第155章 既然队伍不必再次分开,行动就得抓紧时间继续。 解密这种事既然有空在别人就不用动脑子,二百抱着飞累了的派蒙走在最后面对她来说同一个队伍里有人开路就得有人断后,能做就做了,不必特意安排。 纳西妲被关在净善宫里五百年,才出牢笼就面临外来神明的生死威胁,不想被自己的子民抛弃就必须在这一战中获得胜利。她努力跟上花之骑士的步伐,背后有好心的异国姑娘扶持,一路上虽说有些必不可免的磕磕绊绊,倒也能算得上顺利。 就是这里了。最后一扇门尚未打开,其中蕴藏的威压便已经透了出来。二百捂住胸口低低喘了口气,空没有看她,脚步稍作停顿还是上前将其推开。 那是 弥漫着浅浅雾气的空间正中停滞着一台高大夺目的深紫色机械体,三重巴雷纹显眼到不合比例。也许在斯卡拉姆齐心中他更想让巴尔泽布看到现在的自己,他希望制造了自己的母亲能承认抛弃他是她做过的最蠢的事。 你留在这里,我和纳西妲进去,如果发生意外我们就仰赖你向外传信了。空的本意是想让二百远离战斗,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立刻点头:不必担心我在逃生这门学问上的造诣,你们去吧。 刺客可不是拔刀冲锋在前的勇者,再说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多余力气再去和斯卡拉姆齐纠缠。 纳西妲发尾散发出新芽一般嫩绿色的柔光,那些光点很快就像成熟后随风飘散的植物种子离开神明的发丝,最终又汇聚在她掌心。 我准备好了。她抬头看看金发少年,又回头看了眼二百:请一定要保重。 我肯定会保重的。稻妻姑娘笑眯眯挥爪,眼看就快要收获的时刻,她不会让自己因为粗心大意而倒在丰收之前。 派蒙飘在空身后,飞过那扇门转身回头看了二百一眼,急匆匆跟上前。 最后这段路程把二百积攒的体力又一回消耗得一干二净,强撑着看了眼活动起来的机械,她扶着墙缓缓坐下。 好好休息一会儿养足新的力气,运气不好的话今天怕是又要为一个在意的人送行。 她就这么放松的抱着刀坐在尽头这机油与锈蚀气味的金属地板上,经过一段诡异寂静,背后那扇洞开的大门内元素力高涨、对撞、爆发此起彼伏。 如果一开始只是从经验出发判断斯卡拉姆齐成功的概率不高,现在她已经可以断定他必然会输。 智慧之神或许没有执刀宰割天下的武力,但也绝不是人类臆想中可以随意拿捏得软柿子。她愿意被教令院的学者们拿捏,一是因为年幼,更多恐怕还是出于怜惜爱护的心理。否则堂堂一位神明,正经的尘世七执政之一,豁出去鱼死网破未尝不能手动劝退不听话的子民从人生舞台上劝退的那种劝退。 羡慕这两个字她已经说烦了,不想再说。 由于角度的问题,散兵看不到位于低矮地面那扇金属门外有人正耐心等待一个结局。他只知道他再一次失去了心,说不来到底是胸口空了一块带来疼痛,还是背后那些强行链接的管线一一断裂刺激到了身体脆弱的神经。人偶的身体仿佛时隔多年又被扔进御影炉心,烈火灼烧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的灵魂。 有种终于抵达终点的脱力感,也许就这么死去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挣脱了学者和多托雷加著在身上的重重锁链,从高处跌落时忽然想到那个天生患有虹膜异色症的女孩说过,如果某天他在外面遇到无法越过的苦难务必传信告诉她,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他运回稻妻找个好地方埋了。 明明也是被命运折磨之人,却比神造人偶更加执拗的反抗。 视线逐渐昏暗,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条拖拽着荧光的流星朝自己飞来。 那一定是幻想吧,夜空中的飞星只会离他而去,总有一些人注定了只能独自在世间行走。 二百将刀从腰间移到背上背着,咬牙赶在斯卡拉姆齐一头砸在金属地面前替他垫了一下。还好雷神在材料方面并不吝啬,但凡他再重上一颗鸡蛋那么多的重量她都得被砸到背过气。 你们认识?纳西妲有些意外,二百留给她的印象还没来得及刷新,倒是旅行者脸色不太好。 邪眼工厂一别,他想狠揍这小紫毛一顿已经很久。 人总是复杂的呀!二百轻轻蹙眉,嘴角挂着无奈的浅笑:于公而言我是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外交使节,在稻妻之外我就是稻妻的代表,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稻妻人。于私而言斯卡拉姆齐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他客死异乡。 假若散兵真死在这儿她不会表示异议,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于公于私她都不会放弃他。 总有人不会放弃你,斯卡拉姆齐。 第146章 草神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从散兵手中夺取到雷神的神之心。稻妻远国监司司长默许了此事,能让她保持安静的交易加码此刻正安静的被她抱在怀里。 我尊重魔神交战的规则,失败者的领地、生命都归胜利者所有。她和斯卡拉姆齐差不多一样高,想要把人偶少年抱在怀中保护多少有些吃力,但是处于外交使节的职责,我恳请您同意这份名义上的交易。 二百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稻妻放弃向须弥追索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的神之心,作为交换,我要求向须弥引渡至冬战犯、雷神的长子、同时也是我稻妻的神子,已经叛逃的愚人众六席执行官斯卡拉姆齐。 鉴于某些特殊的历史原因,斯卡拉姆齐在须弥造成的损失理所应当全部由教唆犯多托雷承担,我作为外交使节必然要为本国子民辩护到底! 别说活了五百年就一定能变聪明,跟着愚人众散兵肉眼可见越学越歪。 你提出的交易我原则上可以接受,细节方面还是留待日后再谈如何?纳西妲手中握着那颗紫色的精巧棋子,她还要和旅行者一同去解开大慈树王遗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 二百轻轻呼出一口气,低下头:感激不尽!后面的路请恕我不便参与,那毕竟是须弥内务,旅行者之外的异乡人插手并不合适。 纳西妲也是这么想的,她能主动提起真是知情又识趣。 我送你们去净善宫,她看看失去意识的对手与虚弱但并不能小觑的稻妻姑娘:他受伤了,需要修理,而且最近几天内可能也不合适在公众场合露面。 没问题。二百卖了雷神换下斯卡拉姆齐的命,见好就收,非法地下工坊就在机械体脚下,里面滞留了大量学者。很多人秉持着实验的想法参与到工程当中去,他们本身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带来何种后果,再加上大贤者阿扎尔与其他导师的诱导,有错但也有救。 说完这些她看向提着剑的旅行者:抱歉,我不能再陪恩公继续向前走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取舍,自由的远方与难离的故土,从来难以兼得。 没事,金发少年笑的比哭还难看,是我先向你道别离开了稻妻,不能怪你。 不能怪你放弃我。 琉璃光派蒙慌慌张张看看自己的旅伴,在两人之间忙碌的飞来飞去。 恩公是提瓦特的英雄,旅人的脚步就像拂过海面的风永远不会在某个地方长久停留,我跟不上您的脚步。她难得将腰背弯折的角度放到最大:祝您武运昌隆,事事顺心。 纳西妲赶紧挥出一片草木苍翠的绿色把人送走,让她再说下去她最初的贤者恐怕就要哭出来了。 眼前一花景色就发生了变化,二百看着四周突然替换了金属色背景的绿意,心底由衷为空感到高兴真好,他身边聚集着那么多朋友,一定不会为少了某个无足轻重的人难过。 将仍旧处于昏迷中的斯卡拉姆齐找地方放好,她仔细替他检查身上的伤势。 这家伙其实并没有被打烂太多地方,毕竟雷神那小作坊下料真的很猛。他会断电似的突兀陷入昏迷,主要原因还是学者们那个大工程胡搞乱搞,人偶为了强行兼容神之心硬是多装了一套导出能源的系统。 就说路边庸医信不得,看吧!不出问题才见鬼! 考虑到现在也不可能出去随意挑选一个顶尖学者打昏带回来修理他,二百揉了好一会儿脸后做好了豁出命苦读的心理准备谁叫收拾烂摊子的最后总是我,不过这次好就好在用不上寄存在往生堂的那套半价第二碑,给活人收拾烂摊子我心甘情愿。 想想钟离先生布置的功课和书单,再想想教令院那比海水还多的书籍和论文,稻妻姑娘把脸都搓红了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快乐的文盲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第156章 为了你我可是下了血本,麻烦你争气点行不?关机状态的人偶又乖巧又老实,她都不忍心作弄他了。二百顺手把他纷乱的短发理顺又把学者长袍脱下来给人盖上,趁净善宫中没有人的空闲时期换回自己那件件都相似的男式振袖。 他乡再好,终究不如故土。 净善宫空得老鼠来了都得哭着走,等待的过程中二百忽然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困意。她坐在斯卡拉姆齐身边不知不觉合上眼睛,身体随着肌肉放松缓缓下滑,到最后干脆倒在人偶少年身边,弓着身子活像个保护财宝的吝啬鬼。 幸亏须弥的温度比较高,这要是换做在稻妻,人偶会不会感冒不知道,以二百这大病初愈的虚弱状态少不得重新躺回去养上好几天。 唔,好像忘了什么事应该不重要吧?重要的事情她不会忘。 话说,你这家伙到底还要在我身上压多久?不耐烦的赌气声几乎贴着耳朵,二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尚未开机的状态惹来一声冷笑:怎么,这就是你新发明的报复方式?笨到出奇然后笑死我么。 不是,她抽出压麻的手甩甩,忍住酸麻胀痛边揉眼睛边道:话从你嘴巴里吐出来怎么总是听上去很奇怪? 呵。 散兵紫色的眼睛近在咫尺,认为我讲话刻薄?难道该反思的不是你? 这家伙攻击性总会让人忍不住蹭蹭冒火。 亲爱的,二百就像那些过于热情的学者一样,轻轻摇头看着差点就和自己贴在一处的少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讲话刻薄?你怎么会刻薄呢?你不是从来都实话实说?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把卖身钱数清楚,一分不少的递出去。你真是我生平仅见的小可爱。 他现在动弹不得,不趁机大力欺负一下以后就没这机会了。 斯卡拉姆齐: 数日未见,这家伙似乎吃了头浑身都是胆的动物。 她一蓝一绿的清澈眼睛离得那样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吸带出的轻微气流,若有似无的温度,以及肥皂的味道。这么看琉璃光的睫毛很长很密还不乱,根根分明的排列着就像两把小扇子。 离这么近干嘛!你不知道羞耻吗!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慌张的味道,二百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陪你躺地板上?开玩笑!雷神都没有这种待遇好吗!我是躺麻了起不来! 废物!斯卡拉姆齐下意识张嘴就是这个词,等他意识到这个待遇是连某某某某也没有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好在人偶之躯只是受限于乱改的影响不能动,脑子并没有被打坏,他急中生智道:谁叫我大人有大量,只能大发慈悲允许你继续躺在这儿了。 无语的换成了二百: 巴尔泽布到底用的什么材料给他糊脸上来着?脸皮怎么这么厚! 听我的,在自己脑壳上打个洞倒倒,须弥沙漠缺水的难题说不定就解决了呢。 看来你们两个感情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门外传来纳西妲带着颤音的调侃,散兵光速闭嘴装死,二百挣扎着起身,原来是草神大人与恩公凯旋而归,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纳西妲在旅行者和派蒙的陪伴下出现在净善宫中,二百走出困住散兵的内室,来到她面前弯下腰:您还好吗?欸?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么? 难耐的寂静之后,智慧之神草绿色的眼睛不断向外溢出大颗眼泪:我,我不知道。刚才我们好像拯救了世界但我为什么会,为什么会想哭呢? 这种心情我不明白 她安静而秀气的哭泣,像个意识到失去了心爱之物却又无可奈何的孩子。 二百胆大包天的张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轻拍:不明白也没关系,这世上本也不是所有事都能让人想明白的。等您有时间了再慢慢想呀,时间总是够的。 魔神别的不多,时间是真的多。派蒙也围过来安慰她,纳西妲被她们哄得云收雨霁,大家这才注意到旅行者格外安静。 恩公?二百纳闷儿,金发少年完全没有之前的沮丧,也不尴尬,他很快就收起思绪不再时不时陷入沉思当中,没什么 谁!碍于幼年长期以来的环境,二百在陌生之地总是警惕性拉满。她猛然改变朝向紧盯某个位置,身后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纳西妲反应比她慢,但她再怎样也是魔神,并没有像空和派蒙那样突然昏迷倒地。 哦?原来还真有人始终对外保持警惕,看来琉璃光小姐对草之神也不是非常信任。身材高大的男子闲庭信步般走出阴影,纳西妲上前一步抬手做出把二百护在身后的姿态:【博士】! 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淑女是不会故意浪费时间的对吧?上一句话时他尚未完全走通道,下一句话时他已来到纳西妲面前。 微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仅仅只出现了一瞬间,青年抬手摸摸颈侧,湿滑黏腻的血沾了满手。 啧,绅士也不应该浪费淑女的时间,所以您为什么不赶紧去死呢?二百哥向来讲究有仇就报,这家伙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自然抬手便是杀招。 不愧是敢行刺自家神明还成功的人,多托雷打从心底为她并非生长在须弥感到高兴。 就这么样的刺儿头,要是敢让她生长在须弥,教令院怕是早就被扬了八百遍。 第147章 虽然我并非须弥人,见识又少,但也不是不能临时充当一下草之神的护卫。二百手中的刀已经归入鞘中,再次蓄势待发。 如果眼下还站着的只剩多托雷与纳西妲,这还真是场谁也拿不下谁的谈判。但多了个手里有刀又会用的人,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平衡。 甚至可以这么说,稻妻人站在哪边,哪边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多托雷终因做人太变态而丧失主动权,单打独斗的年轻刺客与背后站着草之神的年轻刺客,后者的战斗难度呈几何级上升。 为今之计,他只能试着老老实实谈判:好吧好吧,姑娘,就像你所说的,稻妻这是要与至冬开战吗? 这曾是二百用来威胁过他的话,现在被扔回去。 未尝不可?稻妻的外交使节作风与至冬执行官们相比完全就是两个路数,二百气定神闲,刚好省下我发函询问贵主为何要在璃月地盘上劫持稻妻高官再嫁祸给须弥。 啪啪啪 她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手,声线浮夸得完全没有听错的风险:厉害厉害,再加上蒙德这个老苦主,怎么,至冬这日子是不想过了? 以一对四,稻妻只需要站后面负责嘎嘎就行了。 好话坏话全被你一个人说尽,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外交使节应该具备何种素养。 多托雷被她气得直笑。 我建议小姐你从国家间实力和地位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不要被私怨蒙蔽双眼。 到现在这家伙也没放弃挑拨,二百露齿一笑:您可真会开玩笑,如果我只考虑私人恩怨,这会儿草之神应该喊人进来为您急救。 而不是脖子上浅浅吃一刀挨下威胁就能算拉到,她没那么好说话。 弱国依附强国,总有一天要么沦为强国的血包要么被无情吞并,这个道理还是不久之前从钟离先生讲过的故事里学来的。 人要学会认识自己,也要学会选择合适的朋友,国家亦如此。 多托雷: 啧,糊弄不住这个小东西,她就不能生得更像斯卡拉姆齐一些吗? 呵,稻妻不会让一个笨蛋成为外交使节,就这一点上至冬的眼光实在令人疑惑呢。纳西妲接过话题,简单阴阳怪气了一下:说出你的来意,或者从我的净善宫里离开。 啊呀呀,被智慧之神讨厌了,好~可~怜~呦~稻妻人这种行为妥妥的叫做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多托雷:下次我会记得先解决掉你,琉璃光小姐。 二百嬉皮笑脸把仇恨拉得稳稳当当:啧啧啧,我好害怕啊! 为了强调害怕这两个字,她甚至刻意将声线夹得又细又嗲。 是谁破防了?反正不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纳西妲嘴角可疑的扭了几下: 稻妻人都这样坏心(可爱)的吗? 【博士】久违的感到阵阵心梗,堪比看到研究员把玻璃器皿搅得叮当作响。他决定不再与二百争口舌之利,集中精神专注于另一件事。 第157章 昏倒在地的旅行者以及他的向导,是现下他手中最好打的两张牌。 执行官和草之神进入讨价还价环节后二百就不再出声了,之前她只是在给小吉祥草王本人撑腰,若是涉及到须弥的利益,她便极有分寸感的主动融化在背景当中。 最终纳西妲支付了两枚神之心,多托雷失去所有切片,放掉旅行者和派蒙,又说出许多至冬情报网才能打听得到的秘密。 不速之客来得隐秘走得匆忙,二百瞅瞅纳西妲的小身板,很有眼力见儿的弯腰干活这是她第二回搬运昏迷中的旅行者。 稻妻姑娘二话不说直接把金发少年拖到距离□□最远的另一个角落安排,她和草神无需言语交流也能就此达成一致千万不能把这两人放一块,不然等他们各自痊愈后净善宫怕是得爆炸。 二百把小小的派蒙抱在怀里,不舍得她像臭小子们那样随便在地板上躺躺。 须弥人还能不能行?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让自家劳苦功高的神明睡五百年地板呢?这要是敢放在稻妻,雷神早抄刀出来砍人了。 纳西妲先看过派蒙又看看空,最后为闭着眼睛装死的斯卡拉姆齐判断受损情况。 也许你会有个进修计划?小姑娘笑得狡黠,她当然能修好手下败将,但她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又不是所有魔神都跟某位紫色老太婆一样不懂人心,不管这两个家伙嘴有多硬,读心术下任何念头都无所遁形。 早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二百抬起眼睛计算时间。以座船抵达奥摩斯港为准,她的须弥访问之旅确凿无疑才刚刚开始。 最早预计是要在每个国家滞留一到两个月的,也不知道一两个月能不能修好斯卡拉姆齐。 我最多只有两个月时间,不然枫丹和蒙德的行程可就不好安排了。 二百皱起眉头,总不能璃月待两个月,须弥待半年,枫丹蒙德加一块不到一个月?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那也足够了,只是修复一个人偶,又不是要起死回生,没那么复杂。 那么,我就安排稻妻远国监司司长临时在妙论派教室里上学了呦!为了给不争气的学者们收拾烂摊子,纳西妲非常努力,给发正经学历! 回头讨价还价的时候希望这位很擅长用刀的司长能看在毕业证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二百: 为什么别人家的神明都这么靠谱?稻妻人是犯了天条才会和巴尔泽布互相折磨的吗? 那么,就请您回应我们的国书吧。她弯起嘴角,一点也看不出正在心底拼命寒碜雷神。 外交使节座船至今只能停留在奥摩斯港灯塔下,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前任大贤者阿扎尔他!他不回应稻妻发了n遍的国书! 这神奇的操作正常人换谁都想不通,二百猜他大约是心虚,怕被看出端倪所以硬挺着想要等到三十人团的搜寻结果出来再做决定。 不过他现在不用再去担心这件事了,提前想好后半辈子的劳动计划才是正理。 * 琉璃光你在吗?我们来看你了哦!小派蒙举着比脸还大的零食横冲直撞,想要第一时间和二百分享自己的喜悦。小山一样高的纸质物品后面缓缓冒出个头,挂着黑眼圈的稻妻姑娘没说话先打哈欠:欢迎 她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比那些被论文折磨的学者还要憔悴论文再让人头疼也不会一句接一句阴阳怪气书写自己的人,维修中的斯卡拉姆齐就会。 文件看完了吗?坐在她不远处的万叶翘着脚擦刀,擦那振被偷懒起了多摩做名字的刀。 我错了,我不该笑那么大声司长大人后悔得都快要长蘑菇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对不起 少年温和浅笑:您怎么会有错呢?司长大人是不会犯错的,呵呵。 如果你不在最后加上那句呵呵,或许我真就信了。 不就是看到这家伙假扮的琉璃光时当场笑喷么,至不至于生气到现在啊! 许多商人还是更愿意跟着官船从璃月顺风顺水去须弥见识一番,小吉祥草王回应了国书后须弥向稻妻开放国内水道,船队终于得以逆流而上抵达须弥城下,现在正在天臂池里待着。 稻妻外交使节也终于得以走出船舱以真面目示人。 她把看完后盖上印章的文件推出来一摞,发回去不过的另一摞:请你吃食堂咖喱,今晚,去吗? 司长两袖清风,兜里比脸都干净,只能把注意打到免费食物上。 好,在哪儿见?万叶其实从头到尾就没生过气,他喜欢现在和二百相处的方式,很轻松。 她和多摩很像,不是说模样,而是指气质。 少年抱起那两摞文件,离开前就听二百在后面有气无力道:七点,我一定能在七点前忙完,寂静园门口见! 她要履行外交使节的职责,要随时准备帮商人们解决麻烦调解纠纷,还要做钟离先生布置的家庭作业。万叶把书单和书一本不落的全带到了须弥,今后的旅程司长大人也得乖乖待在船舱里用功读书。 这样的百忙之中还得抽空去上课,现学现修某个神造人偶。 万叶拜拜~派蒙挥舞着她的超大份零食欢送,少年转头看看她:拜拜! 回见,旅行者。他客气的将视线投向空,后者挥了下胳膊:再见。 这会儿功夫派蒙已经把手里的东西捧到二百面前和她一起吃吃笑去了,听着女孩子们亲亲密密的热闹,旅行者忍不住弯起嘴角:真是忙碌啊。 还好啦,她从百忙之中抬头回了一句,被派蒙塞了块零食尝味道。 异瞳少女侧着头慢慢咀嚼品味,最后她眨眨眼只有一句评价:是不是该向赛诺先生报告?我怀疑卖零食给你们的人打劫了卖糖老板。 这个甜度,甜到嗜甜的稻妻人都有点儿撑不住啦! 第148章 陪小派蒙尝试过新的须弥特产,二百一口气灌下去半杯水才缓过来,须弥物产丰富还真不是盖的。 恩公忙完了?这口零食吃下肚,根本不用再去考虑宵夜。 嗯,眼看须弥城里逐渐恢复平静,我打算深入沙漠探索未知。她说的没错,旅人的脚步就像拂过海面的风,永远不会停下。空从背包里摸出个四四方方的装置:要不要一起去合张影画片留念?须弥城风景很好 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却只有一句这里风景很好。 二百翻翻手下还没看完的书,爽快起身:走! 书可以等拍完画片再看,寂静园人少安静,坐到七点不耽误请枫原小少爷吃晚饭。 这一天天的,好像什么都没做时间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九点钟,她夹着那本从智慧宫借的书来到净善宫,目前散兵还是被留在这里。二百不像多托雷那样粗暴,她不乐意把斯卡拉姆齐拆成零零碎碎的零件,另换一条出路的代价就是不得不一边学一边问一边寻找方法总结经验,这样一来他还是在净善宫里待着更安全。 我回来了,今天逛市集偶然发现了一种咖啡糖,也许你会喜欢?她抓出把黑褐色包装的糖块,打开其中之一不由分说塞进少年嘴里。 醇厚的苦味与甘甜的芬芳交织,隐隐还藏着些许酸涩与焦糊,宛如一地鸡毛的人生。 多托雷离开前曾不怀好意的试探过二百,他隐晦的表示愿意说服其他执行官让渡部分利益以换取稻妻官方声明放弃斯卡拉姆齐,然后就从司长大人手里得到了一模一样对称的另一刀,顶着个活像戴了条红丝带的新造型滚蛋。 从他走后散兵就变得不爱张嘴说话,尤其不和二百说话,甚至眼神都尽量不和她接触。 公主又不爽了,这次二百不打算一而再再而三惯着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斯卡拉姆齐不说话她也不哄他。 工具敲打带来的震动规律而稳定,少年悄悄睁开眼睛偷瞄二百毫无防备的发旋。她正站在他身前低头捣鼓将会在修理中用到的材料,手指灵巧的拿起这样放下那样,倒是一副有条不紊的模样。 奇怪的人,为什么不松手放任他这个怪物坠落进不可直视的深渊中去?那样会更省力吧,作为替同僚收拾了几百年烂摊子的前任执行官,散兵深知眼下这种情况想要保下自己二百得耗费多少心力。 她不仅要对外给出承诺,还得摆平稻妻国内的声音,毕竟在雷电五传破家灭门这件事上,他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第158章 上一个说此身已经是个人的家伙最后不还是将他视作怪物逃避么,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说不定又遇上一回同样的招数。 少年像只疑神疑鬼的黑猫那样既小心翼翼又满怀恶意的观察,满心觉得这恐怕遇到了第四回背叛的前奏我曾三度遭到背叛,因而懂得世间万物不过是欺瞒的幌子。* 她低着头专注于手下的工作,偶尔抬手揉揉后脖颈,更多时候也只是晃下脑袋就继续埋头苦干。 看不懂,很难忍住不去看。 啊!估错了温度,二百松开手指将预处理中的材料扔在柔软垫子上,反手捏住耳垂揉揉:好烫! 声音细细软软千回百转的,深得八重神子真传。 斯卡拉姆齐: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烫伤有些重,二百转到另一边背对着她的病人将手指放在冷水流下不断冲洗。缩回去一半的某只蜗牛再次慢吞吞伸出触角,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不管怎么看都是单薄纤细的样子,还很矮! 冷水一直冲到痛感减弱,二百毫无预兆关水转身。斯卡拉姆齐躲闪不急,清澈的紫色慌慌张张躲开,动作幅度再大点都得担心他会不会把脑袋旋飞。 看什么呢?她擦掉手上的水渍走回来继续处理材料,小喷灯喷出橘红色火苗,映得人眉眼温柔。 哼,看你会不会偷偷下毒害我!斯卡拉姆齐坚定认为这家伙不怀好意,二百差点让他气笑:害你还用下毒? 她从盒子里摸出把手术刀:疑神疑鬼脾气暴躁是因为春天到了发现自己没人要吗?我可以帮你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小问题。 手术刀的刀刃反射出一道寒芒。 少年光速闭嘴用得上用不上另论,本来就有的零件又没坏,你拆它干嘛! 哼哼哼!二百大获全胜,收起手术刀不再挤兑手下败将。 你一个拿落难公主剧本的小少爷还想和我们这种天天在泥坑里打滚的野狗斗,斗得明白吗你? 你这家伙散兵咬牙切齿,碍于她现在是他唯一的修理者不得不把一肚子难听话憋回去。他不太擅长用市井俚语辱骂对手,平日阴阳怪气口吐芬芳还不忘拉满敬语,面对必要时能立刻化身发报机的二百哥完完全全处于下风。 正常女孩子会因为几句口角就要帮人改换性别吗?会吗? 半小时后纳西妲出现在维修室,她乐呵呵告诉二百教令院发生的新鲜事:我把跟着多托雷胡闹的学者流放去雨林了,他们还是有学识的,后半辈子潜心研究如何恢复雨林生态也挺好。 事关须弥内政,远国监司司长不做任何评价。 须弥有民事诉讼吗?二百还没忘她在璃月错失的律法课:我个人不追究须弥,但肯定不会放弃追索正常权利,他无缘无故侵害我的人身自由,还骂我!他骂我文盲! 额智慧之神语滞,那他确实不对,怎么能这样骂人呢! 这位稻妻姑娘怎么会是文盲?人七国文字全部会说会用,中途辍学十几年直接跳到自修如何修复神造人偶。她是文盲,须弥百分之五十的人都得被判定成弱智! 哈哈哈哈哈哈!你难道不是文盲?大力嘲笑她的人换成散兵:叫你练字你不练,牵条狗来都比你划拉的像样子! 再不闭嘴我就在你腿上画正字! 这是个相当低俗且可怕的威胁,纳西妲没听懂但散兵懂。两个稻妻人互相怒视,企图赶走对方周围的空气以达成憋死他/她的目的。 丢人!斯卡拉姆齐两眼一闭生闷气,二百一句也不饶的还他:现眼! 噗!小草神努力忍住泄露出来的可疑声音,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过去没有,眼下你可以发起然后交给因论派进行讨论。 可以理解,人家稻妻高官不要脸面的吗?不过风纪官主要抓的还是学术犯罪,这种张嘴直奔赔偿去的案子见得不多,须弥人也是现商量现办。 嗯。二百斜了斯卡拉姆齐一眼:差点忘了,我还要写封国书发给至冬女皇,告知她 她突然卡住,脸上腾起恼羞的红晕。 你叫什么来着,我是说本名,稻妻名字。异瞳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朝散兵腰间戳戳,快说,不然就乱填了! 【散兵】是他在愚人众里的代号,就像二百是琉璃光的代号,那并非真正的名字。至于说斯卡拉姆齐则是蒙德和枫丹语中散兵的另一种读法,本质上还是称呼他【散兵】。 斯卡拉姆齐装死不出声,二百提笔做恐吓状:我写信给八重宫司问她了哦!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困平阳被犬欺。 !少年肉眼可见的炸了下毛,不甘不愿小声吐出两个字。二百这才放过他对纳西妲道:我要发函直接给至冬女皇,第一告知其今后没什么六席执行官,我们稻妻不受这个委屈。第二要问问至冬频频动作这是几个意思,是不是想打仗,赔款准备好了没。 她看着纳西妲:类似发函璃月已经准备好了,须弥要一起吗? 两个国家还是三个国家,至冬回应起来语气上也得多斟酌斟酌。 一起!智慧之神不是软柿子,她果断同意联合另两个受害国痛打落水狗,明天我就让书记官联系你。 你们至冬跑别人家里纠集一群不肖子胡搞乱搞,坏事做尽拍拍屁股就想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璃月和须弥国内的至冬使节都跑路了,稻妻么达达利亚俨然是个来度假的,拿他当外交使节看委实是有些为难人,还是算了吧。 躺在那儿等着被修理的斯卡拉姆齐:激化矛盾并不可取。老天爷!他居然得充当保守派角色?这叫什么?这就叫璃月俗语倒反天罡! 不要你管,闭嘴老实养伤。二百看他一眼:不想掺和亲妈和养母之间的纠纷就躲远点,免得回头溅你一身血。 这倒霉孩子! 哦!他果然安静片刻,过了一会儿福至心灵,眼睛都亮了:我要告巴尔泽布生儿不养,能告吗? 你问我?二百把处理好的材料交给纳西妲检查,挠头:能是能,不过法条我还没写出来,最近太忙要不你先等等? 散兵大人靓仔无语,他慢慢眨了下眼睛: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法条,你写? 二百抬高下巴,跟个抬头挺胸的猫咪似的:那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吃饱撑的没事做找刺激才跑璃月寻同文书塾和私教上函授课? 稻妻要完蛋了吧!对吧?斯卡拉姆齐诚心诚意的发问:国内全都是些废物算了,国内确实全都是些废物。 二百这回没看他也没生气。 一时废有什么要紧,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做。大多数新生儿连屎都不会拉呢,人类完蛋了吗? 在场三人只有她一个是人类,另外两位不约而同皱起鼻子二百哥的比喻犀利精准,就是味道有点大。 我有点想知道,究竟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收你这家伙做弟子。比起荒海一别,她的变化确实很大,也许这就是人类无限可能的那一面? 纳西妲把处理得非常完美的材料收好:我也很想知道,那一定是位充满智慧的智者。 关于这位稻妻最年轻的高官,教令院第一时间送来了关于她的所有生平履历两年前她还是个卖身给人跑腿的杂役,一年前手段粗糙的造反,现在就已经是个合格的外交使节了。 还好啦,二百想了一下,钟离先生没说她出门在外不得报老师名号,遂放心大胆点点头:璃月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他教了我很多道理。 斯卡拉姆齐: 小吉祥草王: 怪不得,如果是那位就一点也不难理解了呢。 全提瓦特也就只有他绝不会担心收个顶级刺客做弟子会不会惹麻烦,谁敢找他的麻烦,真当璃月那么大的领土是买菜时送的吗? 第149章 转天二百就在旅舍见到了来访的书记官艾尔海森。她现在是这样的,白天留在旅社干外交使节的活儿,晚上在净善宫当修理工,日子充实得离谱。 这是公事,事关须弥整个国家的利益,书记官先生的态度非常端正,卡着上班的点堵住同样准时出现的远国监司司长。 第159章 日安,琉璃光小姐。 灰发青年习惯性的拿着本书,二百早就看到他了,走到近前微笑点头:早上好,艾尔海森先生。 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一块造过反的经历,稻妻姑娘身上并没有惹人发笑的蠢病,更不爱说废话浪费别人时间,艾尔海森对她的态度相当客气。 我受小吉祥草王要求前来拜访,主要为了国书一事。他反客为主走在前面替二百拉开临时被稻妻访问团征用的旅社大门:请。 这人一副从容自信特立独行的样子,好像他才是外交使节。 唔二百从他身前走过,沉吟着走进临时办公用的书房。 文件、笔墨、印章,还有大量卷轴和书籍摆在桌子上,堆得过多很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二百不喜欢身边来来回回围着太多人,她独来独往惯了,加之现在的时间访问团成员应该在教令院和小吉祥草王安排的人唇枪舌剑中,所以招待客人的事就只能司长自己看着办。 稻妻姑娘走到门边找到旅店工作人员请他们送些茶水和点心,艾尔海森低头打开手里的书:我认为礼仪环节的简化也许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但是过于简薄的礼仪有可能造成误会,对于外交使节来说这是需要极力避免的工作失误,抱歉请你忍耐一下。她是一点把柄也不肯给人留的,灰发青年闭上嘴,撤回一串发言。 茶水点心很快送到,矮桌两边分别坐着稻妻与须弥此刻的代表。 现在的问题是,璃月要求至冬撤尽滞留在其境内的所有愚人众士兵,一旦发现维持证件私自入境者将按律法制裁,遣返费用由至冬负担。稻妻的意见大差不差,须弥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标? 深知面前这位先生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效社交上,二百省掉了大量寒暄。艾尔海森对此很满意:撤走士兵,赔款,这是必然的,二席执行官【博士】将被永久拒绝入境。 <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联合质问时步调是一致的,至于本国之后各自与至冬谈些什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可以消息互通但没必要在这种小问题上额外多结一回盟。 很高兴能与您在这方面达成一致。二百从抽屉里翻出草稿:璃月那边的国书蓝本我不好随意拿给您看,但稻妻的没问题。 您是文学文字领域的专家学者,请您不吝赐教。她心里美滋滋的,把自己来来回回夸了一遍又一遍学会了这么多璃月成语,我真是太棒啦! 艾尔海森收下她的赞美,也收下那份草稿从头看到尾。说不来雅正不雅正,反正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差,阴阳怪气的地方也很到位,刚刚好卡在让人生气但又不至于气到理智全无的地步。 我没有意见,感谢您无私的帮助。他将草稿还给二百,起身告辞:须弥的国书该写到何种地步我心里已经有数,再见。 再见!二百起身送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旅社大门。 须弥四季如春,处处都是茵茵碧草苍翠花木的城市里总是飘荡着香料和事物的味道,软风吹得少女身形蹁跹,发丝落在耳畔又被她单手勾起送到耳后。 艾尔海森先生在光学上的科研成果同样令人叹为观止异瞳的稻妻姑娘夸起人总是又真诚又甜蜜,她仰头看着的灰发青年身材高大健壮,神色冷峻。两人站在一处似乎连打在身上的光都模糊柔和了许多,无需画框也像幅异常和谐的画卷。 低头认真交流的青年忽然勾起嘴角,微笑的表情不能更明显。他面前的异国女孩两只眼睛弯成弧线,能看得出正在聊的话题让她很高兴。 你怎么不走了?纳西妲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眨巴着眼睛催促终于恢复行走功能的人偶少年。 昨天晚上二百就把他修得七七八八,今早起来又重新调试一番,结果纳西妲说书记官上班时间和其他学者不大一样,她来不及看结果就先行匆匆忙忙出门,病人只好纡尊降贵亲自走来给她看。 那家伙都快笑成傻子了,你确定我现在慢吞吞挪过去她能看得见吗?呵。散兵转身就走,小吉祥草王挠挠发辫:谁家的咖喱放酸了? 欸你别乱跑呀! 哼! 这个小插曲二百并不知道,下午忙完公事她买了束帕蒂沙兰带回净善宫,进门就见散兵面无表情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你还知道回来?! 什么毛病?脑子坏掉了? 二百抱着花走到他面前,摸着下巴上下左右的看:我手艺真不错! 他瞧上去动作还挺协调的,也没有多出或是少了零件的困扰。 你!厚脸皮!少年脸上蓦然多了抹薄红,他欲盖弥彰的朝旁边转了下身体,没走也没发脾气:我没教你羞耻两个字该怎么写吗? 那你可能还真没教。二百能让他用话拿住? 她从怀中的花枝上折了一朵,趁他转开脸的角度伸出手去一戳,蓝紫色的帕蒂沙兰盛开在少年紫色发间。 头发有些乱,等会儿我给你剪剪,修成标准公主切?二百窃笑,散兵皱了下眉,好一会儿才品出来味道似乎不太对:你最好没有乱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我能想些什么?异瞳姑娘抱着花凑近了些,她微微侧过脸,一蓝一绿两只眼睛同时看着越来越狼狈的少年:你说呀? 散兵,未响应。 哼!二百带着胜利的微笑和她的花走去修理室,斯卡拉姆齐在廊下站了许久,低头一言不发。 红成一片的耳尖和后颈泄露出他此刻一点也不平静的心情。 他抬起手取下那朵簪在发间的帕蒂沙兰,捏着花梗来来回回的捻,好像一副不把它捻成渣就誓不罢休的样子。然而捏了好一会儿那支花还是好好的,他又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瞪着它,最后找了个瓶子灌满清水把它插进去。 花不错,主要是颜色不错。 嗯。 接下来的一周内,在远国监司司长不懈的努力下堆积的工作终于全部清理干净,二百也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在教令院内听课。她只是修好了散兵行走活动的运动模块,其他地方有没有出问题她也不知道。鉴于他近来格外喜怒无常的表现,她有理由怀疑多托雷和其他学者们胡拆乱拆把他给拆出了不少小毛病。 我需要贾须法和蒂法他们的帮助,并非所有参与项目的学者,但其中核心的经手人总要见见面多问几句。 愁到不行的二百不得不找小吉祥草王调用人手,正常状态的散兵就足够人头疼的了,现在他疑似不正常,能办出什么缺脑子的窒息操作她都不敢想! 好的哦,但是根据教令院相关规定,这意味着你在个人角度上对他们出具谅解书,可以接受吗?纳西妲当然不会吝啬于让几个坐牢的学者加加班,帮忙修好散兵他们自己也能减刑。 二百对于地下工坊里的学者并无意见,当即同意:我可以现在就写谅解书。 三天后她在净善宫外见到了几位熟人,贾须法和博尔纳都在,还有蒂法和几个在地下为她提供许多帮助的学者。 太好了是你们来了,我终于有救了!异瞳姑娘如蒙大赦,领着来不及说感谢话的学者们走进修理室现在改成了书房,散兵没事就坐在这儿发呆,或者盯着忙碌中的二百发呆。 我试着把他复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些地方怪怪的。她拉开书房门,秘密项目的核心和主要经手人面面相觑,斯卡拉姆齐,我给你请了几个专家来看诊,麻烦配合点哦。 专家们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本以为总算摆脱这个说话格外刻薄的少年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回头一看又是他! 哼,一群只会浪费粮食的废物!散兵的评价向来和好听没有太多关系,尤其当他注意到贾须法含情脉脉看向琉璃光的眼神时,脸色越发难看:不好意思,病人在这儿呢,那家伙脸上有答案吗? 蒂法先是眯眼,进而露出震惊的眼神,然后恍然大悟。她拽着贾须法的外袍袖子用力来回摇晃他: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医学造诣最高的,赶紧上。 啊?贾须法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是给人看病的,关系到人偶得看妙论派吧! 他和人有什么区别?没有!让你上你就上,赶紧做个全科检查! 好不容易被琉璃光从监狱里捞出来,难道还想去阿如村吃沙子?蒂法手下力气加大了几分,贾须法不是她的对手,被摇得七荤八素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这就去,别摇了! 第160章 哼,弱鸡!人偶少年夹着半拉眼角瞄他一眼,转过去看二百的表情。 很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第150章 贾须法拉上博尔纳认真给斯卡拉姆齐做了个全身体检,从人类的标准看他们没找到这少年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运动功能和各种反射都正常,至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要说情绪额,这方面我们研究的不多。 两个青年挤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头印证对方的观点:没错,也许他本来脾气就这样? 在工坊里的时候谁没被他喷过呐!尤其琉璃光小姐离开的那几天,就连赞迪克先生也有点受不了这位的嘴。 好吧,我知道了。说不来失望不失望,二百将视线移向蒂法,后者摆摆手:相信我亲爱的,这位先生身体绝对健康,情绪模块也没有任何问题,他这个样子才是正常的。 她挑起眉梢朝二百飞了个眼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问题并非出在斯卡拉姆齐身上? 这也是很正常的,许多真正罹患情绪疾病的人总会试图逼迫别人吃药。 嗯?二百打开了新思路,她挠挠额角碎发,若有所思:有道理,也许是我给的压力太大了。 前半段散兵还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后半段他意识到事情不太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但二百没有给他机会,她诚恳的锤锤掌心对少年道:抱歉,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是我的错,如果你不想由我监管也没关系,派船送你先回稻妻怎么样?神里家主是个好说话的人,他的家政官做饭很好吃甚至还会裁衣服织围巾,总体而言相处起来比较轻松愉快。 再怎么说他头上还顶着个战犯的罪名,过去的事是过去了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散兵可以逃避责任。 呵,他垮着脸,嘴角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嫌我麻烦?懒得管这个累赘?哼哼,不管什么时候人类都是一个样子 悬在心口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散兵似笑非笑,紫色眼睛乌沉沉的,甩手就想转身朝外走。 如果这会儿让他出去,不管遇到谁都是一骗一个准。 二百只觉得自己活像个保护萝卜地的狗子,这萝卜还特别不听话。她挥手欢送风纪官带走几位学者,快步赶在散兵的身影消失于净善宫门前时拽住他的衣摆:劳你心疼心疼我行不行?我也是个刚刚痊愈没多久的病人好吗?!气死我累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尚未走远的贾须法停下脚步:琉璃光小姐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我觉得有必要为她做个诊断。 博尔纳点头表示支持:比起在地下工坊相处时她苍白虚弱了许多,真让人担心。 这不是风纪官的工作职责,但琉璃光作为稻妻外交使节人身安全不容有失,他前后犹豫了三秒,点头:只要这位小姐本人没有意见,我不介意。 蒂法转转眼睛,大声对那对少年男女喊:琉璃光!你不遵医嘱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啊?二百一激灵,瞬间的心虚一览无余。 她确实没听提纳里的话,但是,但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只是虚耗劳损而已,回头慢慢补总能补回来 生论派学者呼啦啦围上来,拥簇着她往回走,妙论派大姐姐顺手拽了脸色变得格外恐怖的人偶少年一把:还不快点跟上,还是说你能接受让别人抱着她? 我!他可疑的移开视线:我才懒得管那家伙的死活 一边说着散兵一边越过蒂法走到前面去,几步就追上很有抓病人经验的生论派学者。 既往病史?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去问,你后来的主治医生是哪个?贾须法看博尔纳,博尔纳掰着手指数:我听说是提纳里前辈和西斯,但前辈也受了伤正在修养,西斯医术一般般,恐怕欠点火候。 两人说完一起看向二百:卧床休息,从现在开始! 劳烦您带我去找生论派的提纳里吧,看到病历我们才能做个科学客观的复诊。贾须法对监管自己的风纪官正色道:您知道的,能进提纳里前辈视线的病人,基本上都是和死神打了个招呼的幸运儿。 生论派少年天才的大名风纪官当然听说过,那位狐耳少年是大风纪官的朋友,也就是所有风纪官顶头上司的熟人,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快要染上玄学色彩了。 你们去,我先做些基础检查。博尔纳跟看犯人一样看着二百生怕她脚底抹油再次开溜,蒂法落在最后面,用胳膊肘捣捣盯着自己的风纪官:欸你觉得谁有戏? 这位风纪官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花生,顺手分给她几颗掰着吃:说不好,这谁能说得准呐! 散兵没挤到最前面,但这并不耽误他竖起耳朵听。 我觉得吧,外国的都玄,琉璃光实在是个恋家的姑娘。她咬开干燥的花生皮,咯嘣咯嘣啃着花生豆,比比划划指点江山:你不知道,只要琉璃光在,不管成功率多低的实验都能顺利给出结果,准得很! 蒂法抬起下巴,就好像那份幸运和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一样:要是她愿意留在须弥,明儿我就投票希望琉璃光能成为大掌书,大贤者! 阿扎尔去道城林种树去了,大贤者的位置如今且有书记官艾尔海森暂代。以那位清冷的性子怕是恨不得把这烫手山芋一样的职位有多远甩多远,既然最有实力的人不想干,为什么不选个对大家最有利也是大家最喜欢的人上去呢? 真有那么神?风纪官也是从教令院毕业的,对毕业论文的恐怖之处深有了解,生论派和妙论派得爱死她!她恋不恋家不重要,总有人能想法子留下她。 可不是?不然你以为就贾须法和博尔纳那样目中无人的性子怎么可能突然化身老妈子围着琉璃光转?他们哪是担心琉璃光,分明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实验!那姑娘看上去就不像谈过的样子,根本不知道男人这东西狗起来能有多狗!啧啧啧!啧啧啧! 她摇头发出一连串过来人才懂的嫌弃,风纪官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上午才刚抓了个人渣,正蹲在监狱里等待审判,那家伙偷了妻子的科研成果还企图害死她,真不是个东西! 是吧!蒂法咂舌的声音越发响亮,走在前面的人偶少年脸色已经不能用险恶去形容。 二百本是请医生来给斯卡拉姆齐看诊,结果自己被塞回病床上坐着。博尔纳把已经收好的听诊器取出来挂好,示意病人稍稍解开几颗上衣扣子:先别说话,我听一下。 既然是给人做诊断,其他学派就用不上了,蒂法他们小小看了会儿热闹就撤稻妻的外交使节写了谅解书,他们很快就能结束监狱之旅,至于之后要何去何从等重获自由再说。 斯卡拉姆齐也不说往外走的事儿了,守在另一边跟个监工似的盯着博尔纳的动作。青年侧着头皱紧眉毛,听诊器移动速度慢得异常,每换一处他的表情就严肃几分,直到贾须法喘着粗气儿带来二百的病历,两人同时垮下脸宛如遭遇医闹。 琉璃光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你的体重在短短十五天内掉下去了近二十斤?高烧,脱水,感染,此前在地下工坊还出现过腹泻和持续性低烧的情况,也就是说一个月内你的体温就没正常过几天。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坚持工作?稻妻公职人员的工资很高吗? 事实上并不高,至少没高到能买命的程度。 卧床休息,少思少虑,补充营养,对你还有营养不良的问题稻妻是什么神奇的国度?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营养不良?你是不是刻意减肥了? 除此以外须弥人实在无法想象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能把自己折腾到营养不良! 没有啊,我没有减肥!我不需要!二百巴不得能把自己吃胖吃壮,减肥那种傻事她才不干:我就想着等忙完了好好休息 你现在不休息是打算躺进坟墓里休息?必要时须弥学者嘴巴也是可以很毒的,此时此刻贾须法战斗力爆表:不用说了,我给你开药,一天三次,连吃七天,七天后我们再过来。 我不二百想说她不用这么着急吃药,斯卡拉姆齐卡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别理她,开药方吧,交给我。 说完他斜眼睛瞪着异瞳姑娘:闭嘴!不老实吃药也行,我不介意把你捆起来硬灌。 只要他狠下心动真格,琉璃光没有偷袭的先手优势必输无疑,散兵是真能把她捆起来灌药。 第161章 哼!二百识时务的冷哼一声默认,贾须法看看她又看看散兵,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赞迪克说她是个情绪稳定器,合着根本就是为了稳定秘密项目的核心她才会被人掳来须弥。她从来都不是能移栽到须弥花园里的名姝异种,再真诚也没用,有人守着盯着呢! 须弥青年伤心的写了一长串药方和医嘱,反复交代病人家属看好她,决不能再出现半途让人溜了的意外情况。 第151章 请你一定要照顾好琉璃光好吗?贾须法难过得如丧考妣,原来她第一天那份若有似无的亲近纯是别有用心,难怪见到人偶少年后就不肯再接受他的示好了。 傻姑娘,那是个人偶,并非人类,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和非人之物在一起并不开心。 谁能忍心看她像朵雨后的帕蒂沙兰那样默默凋零? 散兵冷冷看他一眼,生硬赶人:不劳你费心! 他才不想让这家伙七天后再跑过来给二百复诊呢,药方也不会直接给她用。须弥最好的医生是那个被他一怒之下劈了道雷的黑毛狐狸 哼,不就是低头道歉么! 低头就低头。 打发走贾须法和博尔纳,散兵跟个狱卒似的拖过椅子大马金刀坐下,双手抱着胳膊抬下巴示意:滚回床上躺着去,你应该能给自己盖上被子? 哦!二百还是很在意健康问题的,乖乖脱了鞋靠在枕头上,用脚趾去捞床尾的薄被:你帮我把文件捎来呗,还有印章,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万叶帮忙保管,但他其实不擅长处理这些事。 唉 斯卡拉姆齐就像认命似的粗粗叹口气:你想死就直接跟我说,不用绕这么大个圈子。 二百:说话归说话,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威胁? 她三两下就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抬起下巴做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说得你好像从来没威胁过我一样?他冷笑着哼了一声,手里的处方被甩得哗啦啦直响:风水轮流转,懂吗? 硬摁着她喝水吃东西,斯卡拉姆齐趁二百吃饱打瞌睡的功夫找到纳西妲把贾须法开的药方塞给她:要那个黑毛狐狸再看一下,跟他说我很抱歉,他这辈子遇到的麻烦我可以出手帮忙解决一次,就这样。 黑啊!纳西妲用满含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我认为这得你自己登门道歉。 哼,手下败将!他坚持了五秒,人在哪儿? 纳西妲: 算了,总觉得这家伙的道歉提纳里不一定能受得了。 这次我可以替你传话,但下次你必须亲自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而且,我要你替我做件事,它非常危险,你能接受吗? 至少他知道世上还有道歉这件事并为之付出行动而不是鞠个躬说句红豆泥私密马赛就算敷衍过去,个人素质远高百分之八十稻妻人。 少年踢飞一颗石子,你的事我接了,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说话。 一小时后提纳里和大风纪官赛诺来到净善宫,散兵躲得连个衣服带子都没露,两位须弥人也只当做不知道房梁上坐着只超大号黑猫。 贾须法开的药方?狐耳少年耐心给二百重新诊断了一遍,摸摸下巴感叹:这药方开的可以啊! 要是每个病人他都能达到这个水平,医术很快就能超过我。 这句话可不是虚的,提纳里从不在医术的事上开玩笑。这药方既考虑到治疗疾病的效果,又兼顾了病人格外虚弱的现状,能治病救人也不伤身,别说吃七天,多吃段日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他用心了。 是吗?赛诺隔着提纳里的耳朵看了几眼,价格也不是很贵,看来开药的人对各种药材都非常了解。 是啊! 提纳里很高兴,他乐于见到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般争相出现。须弥这么大,多几个好医生就跟海里多了几把盐一样,根本显不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二百猜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她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提纳里你受的雷击伤养好了么? 他已经没事了。 说到这个,赛诺有些生气:那个打伤提纳里的家伙居然去找小吉祥草王道歉,难道不是应该向受害者道歉吗! 啊这样呐!斯卡拉姆齐竟然还知道道歉这两个字该怎么写?真是神奇! 她不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抓出新买的咖啡糖分给两位客人:味道不错,挺提神的,应该已经有稻妻商人四处寻找供货商谈起代理买卖了吧。 没收。提纳里二话不说就把空着的另一只手摊开:交出来,咖啡、香辛料、甜食,一个月内你都不要想了。 自投罗网了呢。 真的要这样吗?这样好吗? 二百试图蒙混过关,惜败于大风纪官了然的目光,不得不乖乖交出所有存货:你们把糖放在书房里,等会儿会有别人拿走。 她本来就是买给斯卡拉姆齐吃的,那家伙喜欢苦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葩的癖好。 我觉得这药方不需要改动,就这么吃吧,休养是长久之计,不能急。至于说你将来离开须弥到时候我再给你换成更方便携带的药片。 提纳里不指望能从斯卡拉姆齐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他也不在乎这些小事,如果不是赛诺坚持他很可能自己晃悠着来给二百看诊。大风纪官讲原则也讲义气,他觉得这种隔了个人的道歉方式不可取,如果能抓到斯卡拉姆齐肯定要好好教育他一顿。 可惜稻妻的外交使节始终都在,当着她的面收拾她稻妻的子民更不合适,须弥有理也要变没理。 你躺着休息吧,少做事多睡觉,什么时候白天不会觉得困倦什么时候才算是接近痊愈。狐耳少年起身道别,他不让二百起来送:别说谢谢,你尽快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身体有什么症状,瞒天瞒地瞒不过医生,二百心虚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哦!我知道了! 医生来了,医生又走了。 二百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向上方的房梁:坐在上面不觉得硌得慌吗? 哼!散兵像根羽毛那样轻飘飘的落下来:闭上眼睛睡觉。 我睡不着!她哼哼唧唧的格外娇气,烙饼一样来回翻了好几下:真的睡不着外面天还亮着,我想看会儿文件,书也行。 啧,斯卡拉姆齐表情险恶:巴尔泽布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还要为了她的稻妻卖命。 稻妻是稻妻人的稻妻,不是雷之神的稻妻,我讨厌雷神和我喜欢我自己的家应该不冲突吧!我正是因为喜欢自己家才讨厌什么都不为她做的雷之神嘛。 如果雷之神不是稻妻的尘世执政,她根本就不会讨厌她。 你很讨厌稻妻?二百翻过身用胳膊垫着脑袋,纳闷儿的看着斯卡拉姆齐:你就没有遇到过哪怕一个对你释放善意的稻妻人吗?不应该呀! 散兵直觉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生得这样好,总会遇到几个只看脸的傻子,不至于倒霉到那种地步 她侧着头嘟嘟囔囔,百思不得其解。 你也是看脸的傻子?少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异瞳少女不闪不避:当然,那要不然呢,我凭啥让着你?雷神我都敢捅,没道理她的儿子我就不敢捅了。 这家伙居然有脸说她让着他!散兵都被她给气笑了。 看来我真是忘了教你羞耻两个字该怎么写。不过想到这家伙给了巴尔泽布一刀,他的心情又灿烂起来:捅得好! 只要她活着,她就会成为巴尔泽布心口无法理解的一根刺。 热衷于给雷神添堵的少年一跃而起:我去给你抓药,好好活着,多活几年。 他一溜烟跑出去,过了一会儿不仅带着配好的药水回来,连客舍那边的文件书籍外加远国监司司长印章也搬进净善宫他见到了那个一心传最后的传人,接下无想之一刀的少年。 呵呵,还挺像丹羽的,抬手放过雷电五传的这一支也算报偿当日丹羽关照之恩。 二百一觉睡醒看到的就是坐在自己病床前捏着鼻梁看文件的斯卡拉姆齐,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当了几百年愚人众执行官,行政类的文件除了格式不一样处理方法大同小异,没道理做不来。 第162章 怎么了?她趴在床上仰起上身探头去看,散兵松开用力揉捏的手转头扫了她一眼:没怎么,我只是在感叹。 嗯?二百刚睡醒,浓浓的鼻音更像是在撒娇:感叹什么? 他又看了她一眼:我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对蠢货这样有耐心。 打死他们也不会有更聪明的人冒出来。她的回答很实际,我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事,稻妻也不该由某一个或某几个人说了算,不给机会让他们慢慢变聪明,总有一天稻妻还要走回老路上去。 你打算累死自己?他把盖上印章处理完的文件弹开,接着看下一份:每天处理这些东西真是折寿。 二百打了个哈欠:不会啊,我还能为稻妻做三件事,对外竖起稻妻的脊梁这是一件,重修律法是第二件。 第三件呢?他很少有如此心平气和与人闲聊的时候,没有讽刺,没有挖苦,没有阴阳怪气,只是单纯想知道她心里究竟都在计划些什么。 第三件?二百趴在枕头上,歪头看着他:第三件是离她远远地。 我深爱着稻妻每一寸山石草木,但我也知道天守阁行刺之后我便是一面活着的旗帜,一面让人警醒的旗帜。我不能死,不能输,不能陨落,我的存在即是警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掌权之人当心头顶随时落下的那振刀。 年轻的稻妻姑娘露出惆怅而温暖的微笑:唯有远离稻妻,才是保护稻妻。我永远都在,我不受权力侵蚀,权力自然畏我如同畏惧死亡。 这就是她为稻妻做的最后一件事,她将心甘情愿自我放逐,成为一双死死盯紧权力阶层的可怕眼睛。 斯卡拉姆齐哑然。 第152章 处理完的文件交给我,待处理的在这儿。 枫原万叶板着脸放下文件,那厚度足够让人眼前一黑。翘着脚坐在病床旁的斯卡拉姆齐头也不抬,兀自指指不远处的矮几。 这些出门在外做生意的商人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不会讲价让人坑了也好意思写信来告状?要么打回去自己给自己找场子,要么勤学苦练下次坑回来,张嘴就是哭诉,你怎么不去死? 前执行官暴躁得想打人,靠在床头的司长大人只管呵呵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了?他是还没见过离岛有人拿着吃剩半条的海鱼叫嚣退货。老百姓过日子嘛,总会遇到脑子一时打结的二百五,别较真,较起真迟早被他们气死。 哪怕到了其他国家做生意很多人也改不了老家养成的老毛病,回头让人骂几句收拾几顿就能学乖。丢脸就丢脸呗,人生在世谁能不丢脸?不在这儿丢也要在别的地方丢,丢习惯就好。 自从被勒令卧床休息一天照三顿用药,散兵就没收了二百的印章和文件,必须远国监司司长处理的事读给她听,其他随心所欲看着办心情好了写几个字,心情不好胡乱盖个章表示看过就算了。 绝大多数时间他心情都不怎么样,这家伙固然有被人发现带去踏鞴砂收养的经历,但踏鞴砂是什么地方?稻妻的军事要地,武器制造场所。上面再盘剥工匠们的生活总能过得下去,单只不必饿肚子这一点就已经胜过全稻妻百分之九十的人,所以斯卡拉姆齐并没有真正过过底层百姓的苦日子。他所遭受的更多是心理上的折磨,渴望被认同与难以被认同的矛盾反复摧残着人偶单纯的神志。 须弥拟好的国书,胡乱翻过一堆废纸,他打开文稿看了一眼,从头到尾读给坐直了认真听的二百, 异瞳姑娘逐字逐句分析,有时候还会要他倒回去重新读。 啊啊啊啊啊啊啊听完后她抱着头猛摇:为什么啊!为什么璃月和须弥都写那么好! 璃月的国书由同文书塾山长亲自草拟,须弥这边就不说了,大书记官乃是知论派有名的天才,属于只用嘴就能退兵百万的能人。 你写的也很好啊,再不待见斯卡拉姆齐,万叶还是要安慰一下二百的,真情实感,通俗易懂,一遍就能看明白,方便交流。 事实上二百确实写的很好,她甚至分别用了稻妻和至冬的两种语言同时书写,压根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有可能造成歧义的空间。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开心,哼!她把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揉炸了毛,我会不会丢稻妻的脸? 枫原小少爷坚定表示稻妻的脸早就一代一代被丢光了,根本轮不着她去丢。 你想太多了,这东西不一定能送到冰之女皇面前。【丑角】皮耶罗不是至冬人对此没什么感同身受可言,你只需要把事情说清楚就行。另外散兵嫌弃的撇撇嘴:找个字好看的人誊抄。 真的吗?二百活像个才把稿子交上去的作家,从信心满满到自觉写得是坨屎只需要五分钟时间。 闲着没事就去吃药。今日份耐心告罄,斯卡拉姆齐多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万叶无视掉占地方的前执行官,他走到病床前弯腰用手背碰碰二百的额头,又翻过手掌摸摸自己:没有发热,如果躺得很难受我可以陪你在附近的街道上散散步,走慢些,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看看热闹。 热闹人人爱看,须弥的街道上从不缺热闹,二百耳朵都支棱起来了:有什么消息? 还好,只是风纪官们押送要被流放的第二批学者出城。 流放是须弥特有的一种刑罚,基本可以理解为把学者赶到远离教令院的犄角旮旯发光发热。主要流放地点一是阿如村二是道城林,当地的建设主要就靠这些被流放的学者们撑起来。有流放就有召回,不耽误未来发展,算是种行之有效的处罚手段。 如果是那些地下工坊里的学者,能流放到稻妻去吗?对了!二百眼前一亮:我出门前和那些在外游学的学者签了合同,他们给稻妻干活,只需要出一张盖有远国监司公章的实习证明!这不妥妥的也算个落脚点吗? 二百哥属实是走到哪儿羊毛就薅到哪儿,半点不含糊。 不给工资?万叶没想到司长大人能这么狠,她甩甩脑袋把手一摆:不能这么说嘛,国家级别的大工程,这实习机会多难得呐!年轻人要多多锻炼,等到成熟了自然大有所为。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一股子璃月味儿,说白了她就是吝啬,国库里穷得能跑马,司长恨不得只出不进,谁来也不好使。 教育和医疗体系的重建能外包就外包,外包不了就扔给神里绫人挨家挨户去要赞助。为了那些计划中的公立学校和医院,二百敢把讨钱的主意打到神樱大社头上去,要不是不想把稻妻搅得天翻地覆她能学九条孝行的老路子撕人籍账敛财! 意识到自己空手套白狼的行为多少有些出格,二百哥心虚的移了下目光,很快又坚定的移回来:你们不知道吗?柊慎介都已经把普通人头上的税预收到二百年以后去了,下城区的山洞荒滩上时有被溺死的婴儿尸体出现。可以说国库里拿出来的每一枚摩拉都沾着血和泪,我不敢用。 不然她带出来的使团成员也不至于一个摩拉一个摩拉的和教令院讲价,司长本人更是只要钱给够,谅解书也能批发。 这流放的学者们脑门上各个挂着免费两个大字,她不动心才奇怪。 辛苦你了呀!枫原少爷惆怅的叹息:要不我把枫原老宅捐出去吧,多少换些钱? 哪怕宅子已经被搬空,至少那块地是有价值的,学校也好医院也好,都得有个盖房子的地方才能实现。开了这个口子其他大小贵族再想一毛不拔袖手旁观也得想想几辈子的老脸还打不打算要,反正他不想再回到冷冷清清的迷宫宅子里,捐了也省得操心维护。 那你住在哪儿?你家还有别的宅子吗?二百不会说不要,她更担心枫原万叶未来的生活该怎么办,虽然你现在跟着北斗大佬干,但是一年到头总有几天回稻妻的日子,总不能睡大街上去。 枫原家老宅无论位置还是占地面积都非常可观,折成摩拉不是笔小数。 要么这样,我找人给你牵条线。给你置换一套收缴来的小宅子安身,再把枫原的姓氏留下,将来不管是改成学校还是医院门楣上都要留下这个姓氏以作纪念。二百摸摸下巴,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薅谁不如回头去薅老东家,也算是给蹲大狱的柊大人积德积福了,不然按照须弥这边轮回的理论,下辈子他想当只老鼠恐怕都难。 没想到枫原家居然会在我手上以这种方式永远传承下去这主意要是提前放出去,稻妻城能爆炸,排队捐空宅的贵族人家能一路拍到八酝岛!枫原万叶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别让我去面对那么多人,其他你随意。 第163章 他明白二百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但也不会把这件事往小了办。 我办事你放心,嘿咻!扶我起来,我这就给神里绫华写信!科教文卫祭祀之事本就归社奉行主管,神里绫人将社奉行职能拆分后教育和文化仍旧由白鹭公主负责,二百给她写信一点毛病也没有。 老实躺着!斯卡拉姆齐从头到尾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他也不允许二百爬起来动笔:你说,我写。 他扁扁嘴挪到矮桌旁,翻出张染有淡淡粉红色的信笺,提笔看过来一眼:张嘴说啊? 想把我扔下出去逛街?想都别想! 二百无奈,口述了一封公文,等斯卡拉姆齐写完又对他道:我正打算这几天搬去旅社住呢 我跟你一起搬过去。人偶少年根本不给她甩开自己的机会:国书和信件都给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把后面的事儿解决掉。 说完他斜眼看了枫原万叶一眼,冷笑着开门走掉才搬了几本文件?还好意思叫! 额他就这个臭脾气,不是针对你,二百努力不让话掉在地上,他针对的是所有人。 万叶摇头苦笑:我知道的,雷电五传之事唉。 饶是他本性温和达观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散兵相处,那家伙就像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球,不管遇上谁都要先扎几个血窟窿才肯好好说话。可是人受伤了会防御会反击,谁也不能说原谅马上就放下一切原谅,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的可不是简简单单几条人命。 雷电五传,根源还是在雷神身上。当然了我不是给斯卡拉姆齐开脱,他该负的责该赎的罪一样也不能少,不能因为曾经受到过伤害就能肆无忌惮随意伤害别人。 所谓公平,不是专门用来限制别人的,既然要公平那么就得所有人站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讨论此事。 嗯,万叶弯起嘴角:等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后,我想我会试着了解他,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第153章 你来了呀! 散兵先把要寄回稻妻的信件交给使团工作人员,然后在教令院内找到正在主持日常工作的纳西妲:嗯,这个给你,她没意见。 那份艾尔海森草拟的国书底稿回到草之神手中,后者微笑着点头:太好了,这样一来下一步就可以继续推进。 她莹绿色的眸子闪了闪:我要你办的那件事也有眉目了,等旅行者从沙漠回来我要你陪同他一起深入地脉抵达世界树所在之处寻找几段信息,这是我个人向他支付的报酬。这趟路很危险,需要有个不怕死的向导,你有意见吗? 世界树吗 我无所谓,少年闭上眼睛又睁开,地脉记载着发生在大地上的一切,什么都瞒不过它。 没错。纳西妲肯定了他的描述,人有可能被蒙蔽,但地脉不会,世界树忠实记录下所有发生过的事,它只是个记录者。 斯卡拉姆齐撇过头,开玩笑似的自言自语:明白了,但是世界树的记录不会被篡改吗?比如什么人做了坏事又不想被人知道 都能篡改世界树了,还怕坏事被人知道?纳西妲对这份逻辑投以疑惑的一瞥,人偶少年若有所思:所以真的能改? 那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请务必不要去做。每个人都有过去,无数过去的节点铸造今天的你我,擅自改动过去,只会失去现在手里拥有的珍贵之物。她正色警告,斯卡拉姆齐双手一摊: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最好只是开玩笑。 他没有回应,转身离开教令院。 时间过得很快,旅行者赶在稻妻使团即将离开须弥前从沙漠回到须弥城,小吉祥草王曾许诺过用地脉和世界树的力量帮他寻找妹妹,一得到消息金发少年就马不停蹄通过地脉锚点往回赶。 净善宫的客人已经知情识趣的搬走了段日子,进门没有稻妻姑娘温柔的笑脸只有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紫毛,旅行者嘴角直往下掉。 很意外吗?我拜托他为你担当向导主要是因为地脉之中很危险,他还在愚人众时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所以纳西妲对空向来没有过隐瞒,金发少年别扭了一下,不得不接受事实:好吧。 呵,走吧。斯卡拉姆齐垂着眼睛,难得语气里没有带着刺儿。 只要一方偃旗息鼓这架就吵不起来,两个身高差不多声音也有些像的少年并肩看向草之神,纳西妲深吸一口气,伸出手释放神力送他们进入地脉。 祝你们好运。 这两个人都需要点好运气。 这就是你需要我守在这里的原因?二百抱着胳膊从门口绕出来,空和斯卡拉姆齐已经进入地脉,至少到这一步事情尚算顺利。 不,让我不得不借用你那份好运的另有其事。纳西妲用草元素力裹着一只立方体玩具交给她,以防万一,我希望你手上也保存一个备份希望用不到。 斯卡拉姆齐隐藏在灵魂中的自毁倾向从来没有消失过,或许像他这样的稻妻人是常态,琉璃光才是极为特殊的异类。 好吧,我会收好它。她将这个玩具藏进自己的神之眼,打算找个地方坐下休息,纳西妲却要她回去:多多休息,希望明年花神诞祭时能邀请你健健康康的来须弥游览观光。 二百笑得一点也不心虚,走出净善宫,低了几层台阶的地方万叶靠在路灯上用一片树叶吹奏出凄清的曲调。她站着听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少年绯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浅笑: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须弥? 嗯,她伸了个懒腰,黑色振袖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下周,枫丹的回函已经收到了。我给商人们留了两个月时间,到时候让他们自行在枫丹寻找商机,我要去欧比克莱歌剧院会见大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 至于水之神么以她现在的名声浅浅打个招呼就算了,靠得太近怕芙宁娜女士会感觉不舒服。 噢万叶收起手中的叶片,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一起散散步?今天天气真不错。 辞行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少年心头堵着千头万绪,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二百先是跟在他身后,很快走到他身侧,两人一同沿着台阶向下慢慢走。青苔印在路边虬结的树枝与凸起的石块上,须弥特有的湿暖微风一阵一阵熏得人昏昏欲睡。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此刻终于得以安宁,她不需要伪装,干净的声线如同弦音泠泠。万叶语滞,几乎不敢抬头看她明明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死兆星号需要他,他不能在恩人需要自己时囿于私情不作回应。 嗯你在须弥陪着我这么久,又帮了太多忙,北斗大佬那边有什么要说的吗?你这次回船上见到大佬也替我问声好,我欠你一次也欠她一次。 为稻妻做尽所有能做的事后时间还剩下很多,到时候她肯定会重新走一遍提瓦特七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负生身的土地也不负自己来世上做一回人。 琉璃光实在是个聪明人,善解人意。万叶轻轻叹息,少年微笑中带着几分惆怅:瞒不过你。 有什么好瞒的,多摩交代我多照顾你,生怕你被坏男人坏女人骗了去她低头呵呵乐了几声:现在肯定不用担心了呢。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他跟着吃吃吃小声含蓄的笑:其实是多摩自己总被人骗,只要有人装出可怜的样子像他伸手,那家伙连最后一块饼也舍得掰一半送出去。 就是!二百义愤填膺:你不知道他从前和我兄长两个人就跟两只大头虾似的,一袋子摩拉带出去,连声响都没听到就没了,两手空空鼻青脸肿的就这么跑回来,还得要我母亲帮忙给他们补衣服。 痛痛快快说了一顿坏话的两人突然同时停下。 你,万叶犹犹豫豫伸出手,把低着头的二百拉到身前抱了一下又在她背后拍拍,节哀,保重。 你也一样。二百索性把头抵在他肩膀上。他们都是多摩的遗物,那个人留在世上的东西很少,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海上形势千变万化,多警醒些。 不远处就是寂静园,考虑到她现在尚处于休养期,万叶找了个凉亭拉着二百走过去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等座船出发前往枫丹我再走,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时。 第164章 你好好跟着北斗大佬干。她只有这么一句,闭上眼睛养神。 莫名其妙有点困。 微醺的风仿佛停了片刻,空气重新流动,带来咖喱和香辛料的味道。 一起去吃个帕蒂沙兰布丁?咖啡由于其良好的提神效果而被禁止出现在琉璃光的食谱上,异瞳少女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睛,坐在她身边的少年点头表示同意:还可以多加一份黄油鸡,你得多摄入些肉类。 走吧走吧,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我饿得要死。她举高两条胳膊,左右扭动身体,饿得能吃掉一整头长鬓虎哦!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寂静园,穿过智慧宫再沿着盘旋的道路向下,很快就能走到出售美食的兰巴德酒店。 兰巴德鱼卷万叶比划着正要说什么,金发旅行者带着他会飞的小向导匆匆忙忙从天而降:你们在这里,呼 他急促的呼吸,眼神焦急而慌张。 你怎么啦?异瞳姑娘挥手和他打招呼: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居然从树上直接跳下来?没有下次! 呼呼呼呼空大口大口喘气,派蒙不理解的纳闷道: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抽哪阵风,走着走着好好的就突然打开风之翼。 欸?她侧过头,笑容清浅温柔。耐心等了一会儿,金发少年咽了口口水定定神才张嘴说话:我,我有些事想问你。 他终于喘匀了气,身上那股惊慌失措的味道逐渐散去。 好啊,我们正打算去兰巴德酒馆吃点东西,刚好你们来了,一起呗?边吃边聊。琉璃光看向已经开始抱肚子的小派蒙:我请客,走私账。 远国监司司长说走私账那就意味着想吃什么点什么,她自有能力摆平账单。 我要去我要去!派蒙举起手手随风摇晃,空无可奈何被拉进酒馆坐下。 须弥金绿色的穹顶下,少年追逐着少女异色的双瞳:你还记得踏鞴砂吗?那里的御影炉心 啊?你不要跟我说光桑故乡的御影炉心又炸了这种话啊!她大惊失色,餐单都顾不上看了:那玩意儿每隔几百年就炸一次,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不行干脆就按照至冬的解决方案扔个冰之女皇炸弹算了! 我想问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和谁一起去了踏鞴砂?他紧张到手指发白,琉璃光只觉得好笑:和谁一起去?我当然是自己去,整个稻妻没有谁闲着往那地方跑。 空: 她的记忆被改动了,冷汗沿着后脊从脑后滑到腰间,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斯卡拉姆齐说不想再让身边的人为难,他说他一开始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从未来到这世上那场豪赌,他到底是输是赢? 第154章 我的一生,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站在世界树面前,看着那些笔直向上的枝条,少年回顾着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留下的脚印。 深深浅浅,步履蹒跚。 想要亲近的人命运多舛,想要守护的人英年早逝不,严格来说他们都是被他所累。丹羽、长正、踏鞴沙的工匠、那个孩子,还有 如果打从一开始世上就不曾诞生名为国崩的神造人偶就好了。母亲不必背负遗弃子嗣的罪名,稻妻不必蒙受动荡与纷乱。亲手覆灭了雷电五传的人偶在过去的数百年间早已浸透污血,那些哀嚎着倒在地上死去的人,那些被牵连着失去一切的人,他们临终前的诅咒终于凝聚成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这报复来得既快又猛,他无法招架。 多托雷,你很好,你好得很! 他看到丹羽背后中刀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洇出一片圆形血泊。他的心脏被取出来放在装置里,乔装打扮的人告诉人偶少年那只不过是颗企图逃跑的杂役的心。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侮辱折磨我最重要的家人和朋友?! 他看到琉璃光病中被人强行经由地脉锚点掳到须弥,那个男人漫不经心的命人换给她被污染的水,她差点死在那座地下秘密工坊里。 国崩和琉璃光,前者可以死,可以被遗忘,可以承担一切污名消失在地脉当中,但后者必须好好活着。她的存在更加重要,无论稻妻还是这个世界,琉璃光的作用比灭国者大得多。 她说的没错,国崩并不重要,对于稻妻每天都有可能被遗弃被溺死饿死的众多婴孩来说,他甚至不如一碗热水。 琉璃光能想办法让那些孩子活下去,她有能力改变稻妻人杀子弃子的恶习,这些都是国崩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消失的是我就好了,这样一来丹羽他们也许能过上平安顺遂的一生,琉璃光也能避开多托雷不善的视线。 那家伙,那家伙就是披着人皮的活鬼!被他盯上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位列前三的执行官每个都拥有媲美神明的力量,多托雷又是个专门使损招耍阴谋的变态小人,琉璃光那样温柔敦厚(?)的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 若此番归于寂灭,世上再无此身,这件事足以引开愚人众的视线,若侥幸能得回还,必杀多托雷报仇雪恨。 他将会为她杀尽一切阻碍。 我要走了,你就留在这里自己找路回去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有成神经验的存在,生灭一刹世界在眼前展开的方式与以往截然不同。神明是更高维度的生命体,知识由此而生。 斯卡拉姆齐甩开傻乎乎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喋喋不休的金发旅行者,进入世界树的信息流有点小小的遗憾,看来是没有机会回去心平气和的陪琉璃光喝茶赏花了。 现在想起来,故乡的樱花也是很美的,丝毫不逊于世上任意一处绝景。 家,稻妻是我的家呀! 旅行者目送临时向导进了世界树,好不容易回到现实世界他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纳西妲草之神忘记了散兵。金发少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迫不及待找到琉璃光询问,却发现她也已经不知道斯卡拉姆齐是何许人也了。 稻妻唯一有可能留后手的人也中了招,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家伙消失吗?好歹、好歹那也是条命啊! 我,我还有事,先不吃了,下次再聚。他咧开嘴努力做出笑的样子,胡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有事要忙 欸?万叶伸出手也没能抓住他,空捞起小派蒙翻过桌子向外跑:我真的有急事要忙,具体原因回头再说! 看来他是真的很着急金发少年卷起的风荡开琉璃光滑落眼前的碎发,她疑惑的和万叶交换了个眼神,后者重新拿起餐单:下次见到他一定要仔细问过才行。 好吧,先吃东西。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戳戳餐单点了黄油鸡、兰巴德鱼卷、蔷薇奶糊和帕蒂沙兰布丁。 愉快的午餐并没有被旅行者带来的小插曲打乱,下午万叶要去见几个驻守须弥的死兆星号船员,琉璃光可以享受一段难得的清净,而后再去为即将启程的船队做各种准备。 走出兰巴德酒馆两人便各奔东西,午后阳光正好,鸟鸣与孩童的欢笑让人心头柔软,不知不觉嘴角上挑,眼神也变得温和。 沿着由碎石铺就的小道在街头漫步,身边满是异国风情,琉璃光想起她好像有计划在离开须弥前拜访一位钻研改良土壤的学者,眼看天气这么好,相逢不如有缘,也许就这么走过去会有一场恰到好处的偶遇? 想到这里脚下一转,少女换了方向。延绵不绝的阡陌连接着城市与雨林,须弥人自幼与密林共生,大到不可思议的花卉与出没其间的野生动物在他们眼里亲切而自然,从来没人觉得需要将人与树分开。 好香啊!走过水畔,月莲的香气沁人心脾,小孩子蓬着头发光着脚从人腿边溜过去,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小魔头撞个趔趄:哈哈哈哈!长鬓虎来了!长鬓虎来了!跑得最慢的被抓走! 路人纷纷举胳膊抬脚给他们让路,琉璃光笑着摇摇头,冷不丁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撞到后脑勺。 砰! 啊!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不要紧?少年的声音柔软中甚至带了点怯懦。他慌慌张张向后退了一步,摘下闯了大祸的大号斗笠露出亮紫色眼睛:我这就送你去健康之家,还能走吗? 少女反手摸着后脑只摇头不说话,围在她身前慌手慌脚的少年眼睛里不知不觉含了包眼泪:实在是非常!特别!的抱歉!我,我会负起责任的! 第165章 你 琉璃光用另一只手擦掉眼角渗出的泪花,只见身穿蓝白色振袖和短裤的稻妻少年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稻妻人? 欸? 他歪着头,目光平静又温和:是,我是个流浪的人,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不知名的河边,你认识我吗? 身为稻妻在外的代表,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稻妻子民。 有点熟悉,但我确实好像不认识你不对琉璃光的视线拂过他深紫色的短发,扫过他清澈的眼眸,又在少年舒展的眉间徘徊停留了一阵,她纳闷儿的摸摸下巴:我居然也有记不清事情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身体本能的想要防卫反击,脑海里仿佛弥漫着白色的浓雾,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层层封印在海底。 抱歉,你失忆了?有生活来源吗? 救急不救穷,如果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好好活着,琉璃光并不是个没事儿就往自己身上揽活儿的人。但是那个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少年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刚刚醒来 某人的肚子发出无比真诚的肠鸣声,少年抱着斗笠尴尬无措,脚趾乱动:对不起 看来是个遭遇了厄运的倒霉蛋。 跟我来吧,我先带你吃点东西。着急的话你可以跟着其他商船先行返回稻妻,如果不着急就和我一起,下周我要去枫丹,到时候给你请个医生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看他瘦巴巴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子,像极了镇守之森里时隐时现的小鹿。 拜访学者的事被移到明日,琉璃光领着陌生的斗笠少年走进大巴扎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香喷喷的米圆塔出现在他面前。 吃吧,嗯还得想个法子称呼你,不能喂来喂去的,不像样子。少年挥舞勺子猛猛干饭,女孩子撑起下巴看着他发呆。 仔细看看,这家伙生得真好看呢,也不知道他这是经历了怎样的颠沛流离才从稻妻流浪到须弥。 隔着山隔着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场奇迹般的偶遇。 嗯嗯嗯嗯嗯?他嘴里含着东西不敢大声说话,不过琉璃光还是听懂了蚊子哼哼似的疑惑:问我为什么盯着你看? 少女捏着发尾捻捻,灵活的转动双眼:当然是在努力回忆啦,像你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只要见过我不可能没有印象。 少年的脸红了,恨不得把头埋进盘子里这姑娘夸赞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啦,好!好害羞啊! 把人逗得抬不起头,琉璃光心满意足抬手朝不远处的水果摊挥挥:老板,再来一份水果拼盘,切干净些。 好嘞~买水果的大汉手起刀落,刷刷刷几下就在盘子里堆满小山一样的水果块。 清新甜蜜的果盘出现在桌上时少年眼睛一亮,美貌程度呈几何级飙升。 啊!赚到了!原来这就叫做秀色可餐!琉璃光捂着胸口美滋滋。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父母怎么这么心大的放任他独自在外面乱走?长成这个样子又是个绵软的性格,万一要是碰到丧心病狂的外国人贩子可怎么办! 第155章 司长大人上午和白头发的枫原少爷出门,下午又带着个深紫色头发的漂亮小哥从外面回来,使团工作人员眼睛都看直了。 这位确实是重量级,好看到不管做过什么都能被原谅的地步,怪不得司长大人直接把人带到使团下榻的旅舍。 放他眼神懵懂的独自在外行走,这不妥妥的钓鱼执法吗! 他失忆了,顺路跟着咱们一起回稻妻,路上大家多照顾些。 司长发话分量十足,外交使节有责任保护在外遭遇不测的本国子民,她这么做并不违规。 挤一挤船上也不是挪不出一个给人落脚的位置,这少年看上去颇为楚楚可怜,实在是我见犹怜。再一想到多个人也能多出份力气,使团成员们议论了一圈纷纷点头同意。 大家一起帮他想个名字吧,不然也没办法称呼。 琉璃光抿嘴朝忐忑不安的少年翘了下嘴角,还是你自己翻词典诗集?先说好我不大懂那些哦! 啊?都、都好。他嘴上说着什么都好,眼角的喜悦压也压不住,充满期待的看了一圈,每个人都得到少年由衷的感谢。 这样子啊不拿出些真才实学可就要辜负这孩子啦! 使团成员顿时乱作一团,挽袖子的挽袖子,亮拳头的亮拳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起的名字最好符合气质,符合样貌,符合季节,还有胡扯一般的符合命理观相。这少年突然出现谁也不认识,哪里有什么命理可言,但是架不住大家喜欢他,争先恐后迫不及待想把祝福与期待送给他。 走吧,我先让旅舍多给你开间房住下,他们想分出胜负还要等上好久呢。琉璃光拍拍他的肩膀,不管谁对你说什么,最重要的总是你自己的想法明白吗? 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不太会拒绝别人的类型,回头别又因为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名字而为难。 好,好的。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浮出两朵红云。 旅舍做的就是住宿生意,多安排一位客人并非难事。考虑到这家伙失忆的难处,她把他安排在自己隔壁万一遇到麻烦也好呼救。 好好休息,有什么难处只管张嘴。少女露齿一笑,不等她转身关门,少年上前拉住她的袖子:等等! 嗯?她果然停下,一蓝一绿的异瞳看得人心口发慌。他动动嘴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用力鼓起勇气小小声:谢谢! 不谢,同处异国他乡我有责任帮助你保护你,任何一个人坐在远国监司司长位置上都会这么做。琉璃光爽朗的冲他眨眨眼,看到少年忽然变白的脸色奇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他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想得太多。 人生的好看不管做什么表情都跟一幅画似的,尤其这家伙身上还带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由不得旁人不为他操心。 琉璃光挥挥手说了回见关门走人,一墙之隔就是她自己的房间。 书柜侧面的架子上安安静静摆着振打刀,装饰含蓄中透着高雅华丽,视线划过姿态优美的刀身弧线,少女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奇怪,看到这振刀为什么会有和它打招呼的想法?只是振刀呀! 回到书桌旁她拿起文件,按照习惯左手边还没看过,右手边都是处理完等待发出去的纸张。琉璃光惊讶地发现厚厚一摞文件中掺杂着大量未留印章也未批阅的工作,她有这么粗心吗? 这不可能! 视线重新回到那振刀上,刀镡和刀首处有磨损痕迹,它不是装饰品,而是日常被人配在腰间的武器。 少女鬼使神差的放下文件起身走到刀架旁取下那振打刀,拇指轻推,刀身丝滑脱出刀鞘,月华般凛冽的刀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是她的刀。 女孩皱紧秀气的眉头。事情有些不太对,她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佩刀?而且她也没有弄乱工作内容的习惯除非是那些文件确实已经被处理过,但她不记得这件事。 琉璃光琉璃般的异瞳看向摆满文件的书桌,恶作剧?突发失忆? 不对,她不会忘记重要的事。 琉璃光,我能进来吗?陌生少年的声音在门外回响,她想也没想扬声道:自己推门进! 门开了,他端着碎宝石拼出的马赛克图案圆盘小心翼翼走进来,圆盘上摆着茶壶和茶杯,还有几块小饼干。 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我泡了热茶,还向旅舍的工作人员要了些肉桂饼干。这家伙实在老实,随便换个谁都会说烤了饼干泡了茶,只有他直接交代饼干是要来的,工作辛苦了。 琉璃光:我还一个字都没看呢,委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辛苦在哪儿。 不是她说,有这样一个人围在身边嘘寒问暖无论多辛苦繁重的工作也会变得轻松愉悦。 琉璃光,我有急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窗外冒出个金色的脑袋,不等房间里的人尖叫,脑袋的主人自己先声夺人: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卡壳的稻妻姑娘灵光一现:等等,空你认识他? 你认识我吗?陌生少年激动得差点摔了托盘:你是谁?你是我的朋友? 第166章 空: 不是,咱就是说,斯卡拉姆齐你也有今天? 额认识是认识,但我觉得我们应该不是朋友。少年轻蹙眉心,旅行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老天爷!快来看啊!散兵!愚人众执行官!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崩酱!他!他傻掉了! 他居然会做出这种集顶级绿茶与白莲花为一体的表情? 难道世界树吃了雷神做的料理不成? 但是!旅行者已经是个成熟的旅行者了,他绝不会因为谁长得好看就格外优待! 金发少年移开眼睛,握拳战术轻咳:别这样,主要是你单方面排斥所有人。 哈?琉璃光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看:可是,可是他失忆了,连名字都不记得你没看到旅舍大厅里那些闹腾成一团的人吗?都是抢着给他起名字的。 呼,就知道会这样!空垂下眼睛想了想,重新抬头认真对陌生的紫发少年道:我确实认识你,事实和你想的很可能不太一样,你你自己做决定要不要找回记忆。 那些记忆痛苦而晦涩,但也是他不能回避的过去,究竟如何取舍最终还是要看斯卡拉姆齐自己是无知无觉自欺欺人的就这么浑浑噩噩活下去,还是忍痛撕开伤口让脓血流出来? 我想知道!他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异瞳少女,神色逐渐变得坚定。如果一直就这么不知来处只会成为她的累赘,他不要变成个累赘! 我也有点想知道,琉璃光眯起眼睛,我是不是也认识这家伙,但出于某种神秘力量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失忆来得猝不及防,除此以外无法解释她为何突然忘记自己的佩刀和工作,这本该是绝不会被忘掉的两件重要之物。 空微微瞪大他蜜金色的眼睛: 琉璃光原来是这样敏锐的人吗! 这里是须弥,与记忆相关的也只有草之神纳西妲了吧,要去见她么? 她扔出第二颗响雷,炸得旅行者人仰马翻所以他满提瓦特跑得舌头都吐出来了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正的聪明人连地方都没动就能品出味儿不太对。 草之神早在旅行者第一次提问时就反应过来,眼看他带着两个人去而复返,纳西妲将视线落在身穿蓝白振袖的陌生少年身上:有些熟悉,但 但就像是不认识一样。 记忆变得宛如影像,应当受记忆左右影响的喜恶之情没有任何涟漪,仿佛看了场毫无感染力的映影,只是知道而已。 世界树对残缺内容的修补是有边界的,凭空挖掉一块拼图往往需要调用更多要素进行弥补和遮掩,总有掩盖不住的地方,总有露出端倪的缝隙,总有人能凭借自身的能力与意志摸索到异常。 紫发少年和纳西妲聊了许久,当他意识到自己也许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时,脸上的表情格外无辜。 你们先谈,我去外面等。琉璃光从头听到尾,疑惑的抓抓后脑勺。她怎么总觉得空也好派蒙也好,他们描述的并不是自己印象中对那个少年的认知呢? 稻妻也有前世今生一说,但那些因果报偿她向来是不太信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样的事在稻妻比比皆是,因果在何处?报应在哪里?还是说只是换了片土地,轮回就不灵了? 她走到净善宫外,摸出自己的神之眼拿在手中端详冰蓝色的透明宝石镶嵌在雷之三重巴金属底座上,宝石中央隐隐约约能看到雪花的形状。今天的记忆就像缠成一团的毛线球,乱是乱,一旦发现起源的头绪就能顺着它牵出越来越多被忽略掉的违和之处。 这是什么? 琉璃光从神之眼里取出一只四四方方的玩具,它不像稻妻的物产,恍惚间她回忆起这东西正是纳西妲亲手交予的备份。 备份?什么备份?关于什么内容的备份? 第156章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草绿色光芒由明到灭,少女异色的眸子泛过一层涟漪。 生气吗?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气,不生气她脾气还没那么好。 斯卡拉姆齐那家伙有病吧?神经病!世界树里的记录那是能乱动的吗?这都是谁教的无赖式赎罪法?肯定是雷神给他攒脑子的时候搭错了线! 还敢自鲨?还敢说什么从来没来过就好了? 屁!巴尔泽布造人偶的时候也没事先征求人偶的意见,哦,用不上了就往外一扔,啥也不教还美其名曰让他自由? 呸呸呸!怎么不直接把人扔御影炉心里一了百了呢?还不是不想承担杀子的恶名! 反正不管雷神当初是好意还是缺心眼儿,在二百眼里她和八重神子两个就没憋过好屁。 她在净善宫前的小广场上左三圈右三圈的晃,本来还不怎么生气,这会儿越想越憋得慌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承担责任的方式不是一死了之啊亲爱的!你他妈就不能支棱起来先甩所谓的命运一个耳光再去哼哼唧唧计较死不死忘不忘的事儿? 呵,失忆是吧?重开是吧? 好好好!你小子等着嗷,我让你失个够! 圣树枝头的光芒随着太阳角度变化不断偏移,它换了好几片浓绿落脚,金灿灿的光斑就像长鬓虎肚皮上炸开的电花,晚霞越来越绚烂,那头猛虎也越来越狡猾的躲进树冠深处。 净善宫的门开了,空带着小派蒙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站在树荫下抬头逗弄枝头团雀的稻妻姑娘。晚霞映照下她仿佛沐浴在神明的恩赐中,绣着金线的黑色振袖蒙上了层橙粉色,更不必说线条优美的脸颊在傍晚的光照下好似诱人的桃果。 团雀拍打着翅膀在深深浅浅的各种绿色间来回挪腾跳动,少女吹着长长短短或悠扬或俏皮的口哨,妖艳的异色瞳弯成两道弧线。 只是看到她的笑脸,就会让人觉得这世界实在美好,空横竖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奢侈到能够肆意浪掷那道笑容。 咳咳,抱歉让你久等了。 受到地脉影响她忘记了斯卡拉姆齐的存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种大快人心的报应。 被咳嗽声惊动的少女转身看向走出净善宫的众人。她一向知道自己生得好,尤其那双琉璃似的异色瞳,若是不好看也不会被千里大小姐挑选过去做宠物养。 黑色振袖在霞光与阴影中荡开海浪一样的弧度,她睁开眼睛低低笑了一声,侧过头好似娇嫩的樱花受不住一点点晚风。 欸?只有一个音,却显得人格外娇憨。 空只觉背后一凉,转头就看见刚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斥骂的斯卡拉姆齐抬手揉揉脸,放下手亮出的那一脸纯良无辜呦,跟朵带着露珠的劫波莲似的。 不是,哥们儿,你刚才又是死吧又是滚的,要不要变脸变这么快? 额派蒙抖抖鸡皮疙瘩,只发出了一个音就被搭档眼疾手快抱在怀里捂住嘴。 及时挽救向导小命的金发少年缓了口气,朝挑眉了然的纳西妲点点头,又对故意找了个好位置的二百干笑:我撤了,我壶里煤气忘关了,拜拜! 万叶还说你白天匆匆忙忙的很是担心,遇到麻烦了吗?需要我们帮忙可千万不要客气呀!她又用起稻妻千金贵女那种慢悠悠的语调,求生本能告诉空这个时候最好的策略唯有撒腿就跑,越快越好。 没事没事,多谢,我没遇到任何麻烦,哈哈哈哈哈,回见! 说完这家伙夹着派蒙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纳西妲清清嗓子也打算闪人。看来琉璃光是天克流浪的斯卡拉姆齐,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看着她说不定得在教令院给某人开个学位好让他学学什么才叫正确的负责方式。 动不动就自杀实在是稻妻人的坏毛病,死得倒是干脆,扔下烂摊子给谁收拾?做人不要那么极端啊! 现在有琉璃光在,看她笑得如此温婉灿烂就知道斯卡拉姆齐要倒霉,他要是再敢起幺蛾子必定走不脱一顿好打,打得好!打响亮些! 看来大家的烦心事都得到了妥善解决,真好。草之神就差开口赶人,二百也不用她真把逐客令说出来。少女看了眼站在廊下一脸纯白的少年,带着一身软风施施然走下步道:不耽误草之神的时间啦,告辞。 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动作极其伶俐的转回身侧头软绵绵横了眼一动不动的家伙:傻站在这儿干嘛? 哦哦!自称流浪者的斯卡拉姆齐闭紧嘴巴忍住差点就喷出去的甜言蜜语,迈开腿垂着手跟在她身后:来了。 第167章 纳西妲: 天理在上!人活久了果然什么新鲜事儿都能遇到! 目送那两人从一前一后到并肩而行,她忽然动动肩膀,抬起手捂住嘴巴窃笑。 另一边二百若无其事陪同流浪者从教令院走回旅舍,使团成员第一时间将枫丹方面发来的信函交给她:你们回来了?大家争论了一下午写出一本名字,你自己挑个喜欢的呀! 由于无法打成共识,争抢着给人起名字送祝福的使团工作人员不得不各自让上一步。 换个地方流浪者少说也要骂两句,奈何二百就在身侧含笑看着他,少年深吸一口气,微笑:好的,谢谢。 仔细听去甚至能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去看这份文件,有事随时来报。二百挥挥手里的书信回房,被留在走廊上的人偶立刻收起脸上还没用完的无辜:呵! 他倒不是在笑远国监司司长,少年挥袖进了隔壁的房间自顾自生胖气那家伙怎么看见谁都仰着张笑脸?有那么多可笑的事儿么? 二百进了屋就把气鼓鼓的人偶给扔到脑后去了,她打开火漆取出信纸一目十行。这封回函由大审判官纳维莱特亲自书写,看字体就能知道这是个性格极其稳定的人,再瞅瞅遣词造句,好家伙正式得让人头皮发麻。 只是带着一堆商团例行访问试着攀攀关系而已,纳维莱特先生这封信一出给整得跟要缔结互不进攻条约一样,不换身小洋裙都觉得对不起他这一连串从句。 这两年下来她的身高没有动过一分一毫,罗莎琳留在衣橱里的新裙子终于有了得见天日的时候。 她坐在书桌旁斟酌着写信将稻妻使团的行程安排一一告知,一些可能引起对方兴趣的目的也罗列清楚,争取到了枫丹就能直奔主题。离开稻妻已经快五个月,她有些担心,虽说已经做好自我放逐的准备,现在明显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先把稻妻那因为锁国令和眼狩令而遭遇毁灭性打击的贸易链打通,然后修订律法,最后才是高调辞别故土。每件事都要细致琢磨才能做好,急不得。 贸易链如今看来走这一趟就已经足够。商人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只是胆小保守不敢闯在最前面,但要是有别人在前面把路打开稻妻人做起生意也不逊其他国家。钱就是人的胆,为了赚钱再小的胆子也会变大。至于律法二百头疼的挠挠后脑勺,这东西不是看几本书旁听几场庭审就能弄得懂的,让一个才脱离文盲范畴并不远的人直接经手如此高端的职业,她真的好难啊! 要简洁、要高效、要有威慑力 救命! 看来不得不启动另一个计划了,既然远国监司收下了教令院亟待实习报告的学生,不知道教令院能不能匀一些入学名额给稻妻的平民学生?他们或许没有贵族子弟那般风雅好看的仪态,也没有什么高贵潇洒的举止,就连学识也平平无奇,然而只有他们有可能把知识带进普通人的世界,而非将其束之高阁充当炫耀的工具。 不好啦不好啦!司长不好啦!木门被使团成员推开,喘着粗气的青年双手撑着膝盖,二百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司长很好,有事快说。 抱!抱歉!他把弯下的腰支起来些,码头上咱们的商人和本地帮派打起来了!那些佣兵拿的教令院的薪水,全都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看着稻妻人挨打! 二百眨眨眼,稻妻商人和须弥地头蛇打起来了?这句话好小众啊! 我去看看,你在前面带路。她取下刀架上的多摩挂在腰间,一边向外走一边喊人去找风纪官报信如果三十人团起不到治安官的作用这就是报备了,万一她不得不动手也算师出有名。 司长带人出门,旅舍哗啦啦冒出一群工作人员。二百回头对报信的青年道:具体情况你知道吗?究竟怎么回事,动手的原因,谁先动手,别给我添油加醋。 是这样,有不少商人下订单买了香料、粮食,还有糖,说好费用包括上下货,卖家也写了条子。结果到了码头上那些须弥的搬运工搬到一半额外要求追加款项,否则就要把货物扔进天臂池 青年尽量简短描述过整件事:须弥人一点信誉也没有! 路边的须弥路人怒目而视。 第157章 天臂池码头就位于须弥城圣树脚下,经由河流直通奥摩斯港,急于将货物运回稻妻的商人们只有这一个选择,没想到最后一步被人卡住脖子。 要是别的事儿以稻妻人的小胆子说不定怂怂的也就忍了,唯独那些码头工人威胁要把货物扔进水里去,这可算是戳了商人们的肺管子。这一船又一船的粮食要是能运回去能赚多少摩拉?又能救下多少人的命?他们是舍不得自掏腰包追加搬运费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放弃那些货。 越是胆小的人越不好逼迫,一不小心他们就会狗急跳墙钻进牛角尖走极端,本来可以协商解决的事也会被当成生死攸关的大问题搏命,现在码头上就是这种情况。 二百带人赶到时果然看到身穿绿衣服的三十人团堵在外面驱赶不停往前挤着看热闹的须弥人,码头栈道上乱作一团,商人们手脚并用与搬运工打作一气。 让一让!抱歉让一下!使团成员无法靠近挨揍的商人,不得不收缩保护圈挤在司长周围,好几个年轻人涨红了脸不远处许多人朝着他们指指点点,这对于稻妻人来说完全就是社会性死亡。 她看了圈须弥松弛的佣兵文化,摇摇头叹气。 再这么打下去见血都算轻的。 极寒于无形之中飞速蔓延,习惯了温暖的路人纷纷躲避,稻妻外交使节面前自发自动空出一条路。 小鸡崽子一样跟在二百身边的工作人员瞬间站直身体抬头挺胸,有人沿着路往前跑,一直跑到码头上大喊:琉璃光大人来了!有人给我们做主! 稻妻商人晓得二百的大名,敢在天守阁下捅雷神的人,这世上大约就没有她做不到的是吧!但须弥搬运工可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抬头一看众人簇拥之中的居然是个年轻少女,心里越发轻视。 打!打死这些稻妻人!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算被抓到也能狡辩只是情绪上头喊了一嗓子,关不了几天。须弥法纪松弛只消一笔小贿赂就能平安脱险,因此喊这句话的人哪怕发现那稻妻姑娘看过来也抬起下巴不闪不避。 回应他的是比雪光还快的刀。 小惩大诫,二百一刀削秃了那家伙的头顶,免费白送他一个很有稻妻特色的全新发型。 还不松手,你们都想在头顶上养鱼?二百凉凉补了一句,稻妻商人乖乖松开手后退:琉璃光大人,他们欺人太甚! 明明事先说好了价格,这些搬运工不去向应该支付他们薪水的人要钱,倒是把坏主意打到他们这些老实商人身上,着实让人心头火起。若是一开始说出来倒也罢了,运到一半威胁要把货扔水里,这是要逼他们去死吗?! 须弥的搬运工见稻妻商人后退,并不认为那是对方讲道理,反而自觉威胁有了效果。 这群搬运工的首领光着上身走到二百面前,蒲扇大的手掌摊开:掏钱! 你们派几个人去把贩货的卖家都给我请来,她侧头对退至自己身后的商人们道:这些须弥人目的在于求财,把货物扔进水里他们得不到任何摩拉还有可能面临惩罚,没人会那么傻。 临时加价不讲信用,但现在并不是和人讲信用讲道理的时候,对方都已经摆明车马要讹诈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商人们很快就回过味儿,刚才是一时急火攻心脑子卡壳,现在不和人动手大脑温度下降,转转眼睛就能明白她什么意思。 咱们走!有琉璃光大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担心?商人们叫上自家从稻妻带来的帮工护卫,一群人乌央乌央朝市集冲去。 被晾在一旁无人理会的搬运工们不愿意了,别说他们傻不傻,眼看稻妻人走掉还真有人踢在货堆上企图将装在陶瓮中的香料洒进天臂池。 那股开路的寒意并没有消失,捆扎着草绳的陶瓮落在坚实的冰面上,二百压着刀步步向前,直到货栈尽头。 我从八岁开始光着脚贩货跑码头,认识的豪商巨贾两只手也数不清,想从我这儿讹钱的也没少见。她睁开习惯性眯着的异色瞳,嘴角上翘:你们都不从大佬们那里打听打听稻妻的二百么?还是说我现在换了份官差做,道上诸位就觉得我改吃素了? 寒风凛冽,水汽丰沛的湖畔霎时染上一层雪白。她没有第三句话,抬脚就把踢陶瓮的搬运工踹下去,从栈台到湖面大约有个四五十公分的高度差,那人掉下去一个没踩实滑到在冰面上,凄厉哀嚎声响彻天际。 第168章 啊!围观的吃瓜路人纷纷向后急退,硬是把整个码头空出好大一片地方。 你干什么!搬运工的首领向前迈步很快又停下,不敢再动。 稻妻姑娘腰间那振精巧华美的长刀露出银白色刀刃,血槽折射出凛冽寒光,比切在皮肤上的风更冷。 双方就这么僵持在这里,一边占据地利之便,另一边纯纯靠着能打的硬实力,谁也不肯低头让步。二百无奈的且笑且摇头,她不怕在这里和人动手,只要没出人命外交使节身上挂着的豁免权不是摆着好看的装饰品。她敢僵持是在等风纪官赶来,不知道搬运工们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 看来他们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否则也不会破着声名尽毁的风险为难异乡人。这是之前那些贤者们留给小吉祥草神的难题,她不置可否如果不是稻妻商人受了委屈她根本不会管这等别人家的闲事。稻妻自己还满身虱子呢,哪管得了这些! 半小时后风纪官来了好几个,商人们也回来了,贩货的卖家被他们围在中间打不过浑身腱子肉的搬运工,难道还打不过胳膊上剔不下三两肉的同行么? 二百硬是把整个码头冻到现在,见到赛诺走在最前面还很礼貌地向他点点头:不好意思,占用诸位的工作时间了。 她是外交使节轻易动不得,风纪官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你们先说,异瞳姑娘朝稻妻商人们偏了下头,胆子最大的领头商人站出来指着那个卖家,又从怀里掏出他开的送货条子:谈价格就已经说好了我们支付的货款里包含从仓库到船上的装卸费用,结果这家伙一分钱也没给搬运工,还怂恿工人威胁讹诈我们! 字条和购买合同都在,白纸黑字历历在目,稻妻商人各个义愤填膺。 赛诺身边的风纪官上前接过那些纸质文件交给上司细看,平日里三句不离七圣召唤两句不离冷笑话的大风纪官细细将合同从头看到尾,又比对了字条和合同上的字迹,下巴一抬:带他下去做笔迹鉴定。 是!后面走出两个人拖起哎哎叫个不停地须弥商人就走,他这才看向二百:琉璃光小姐,你不应该伤害须弥子民。 哦,这样啊,下回知道了。二百答得不疼不痒,下回的事下回再说。 琉璃光大人根本就没有为难任何人,明明是他自己脚欠去踢别人货物没站稳才打滑掉下去,站不稳也能怪我家大人吗? 背后有人提着刀给自己撑腰,胆小的稻妻商人也变得胆大起来:真是长见识了,须弥人不仅讲信用,还尤其擅长讹诈,怪不得出门时其他国家的合作伙伴几次三番提醒我们一定要全款全货才能签合同!没想到签了合同也没什么用,哪里是合同?分明是厕纸! 稻妻人的阴阳怪气向来属于宗师级别,这还是专门选了格外浅显易懂的表达,附近围观的须弥人各个脸红气短,心虚不已。 丢人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赛诺大人,字迹确实是他的,这老小子招了!去而复返的风纪官压低声音红着脸报告,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还被人稻妻的外交使节抓个现行,谁说社死不是死? 秉公办事是赛诺一以贯之的原则,他看向搬运工们:你们的薪水由卖家承担,我会监督他打款。现在,按照合同要求把货搬到船上去。 大人!风纪官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他们不是不知道错在那个须弥商人身上,可是自己的地盘被人下了一城,多少有些挂不住脸面。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再说了。赛诺只觉就算是讲上十个冷笑话也挽救不了自己现下的心情,但是没办法,谁叫他是大风纪官,三十人团有跟没有差不多,这种时候他不出面处理问题谁出面处理问题? 至于丢脸的事丢就丢吧,须弥也不只这一桩丢脸事,早早解决早早下班。 不然呢?难不成要他在这里和稻妻的外交使节打一场吗?会超导的! 想到二十分钟前被一个身穿蓝白振袖的稻妻少年登门找茬指着鼻子冷嘲热讽,大风纪官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不然来个集中整治市场行为的活动?风纪官们应该还能忙得过来吧? 第158章 二百在码头一直等到搬运工将稻妻商人的货物全都搬上船才收回冰元素力,赛诺悄悄松了口气。她就是不依不饶非把事情往大里闹也能站得住道理,毕竟这回是须弥商人不守信,换做璃月商人打破头都不奇怪。 还好还好,琉璃光小姐做事向来很会把握那个度,不越线也不吃亏,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会让人感觉很舒服。 被踹到冰面上结结实实摔个大马趴的搬运工早就被抬走了,健康之家的医生说他把腿骨摔裂了条缝,问题不严重,甚至连轻伤也算不上。以稻妻姑娘今日稍稍显露出一点点的实力来看,她已经克制又克制,非常给须弥人留脸面。 但她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很强硬,随身还带着佩刀,就差没直接明说自己不吝于拔刀干架。 外交使节调停了一场群体械斗,这件事最终还得在官方层面有个结论才行。二百劝散了围着她不停道谢的商人,在风纪官们的护送下进入教令院直奔大贤者办公室代理大贤者艾尔海森先生听完始末后努力忍住额头上想要往外跳的青筋。 他倒不是对赛诺和二百有意见,他们做得都是本职工作,操作得当且符合规范。让他恼火的是那个签了合同又不按合同行事还耍小聪明的须弥商人,这个月类似案件已经报上来四十多起了,今天才九号。 风纪官将口供和充作证物的文件一总交给他看,二百抱着胳膊微笑:今后稻妻少不了与须弥合作,类似事件恐怕不会只出现一次。要不要趁我尚未离开须弥前商量出个大概的解决办法?再遇到这样的乱子也有前例可援。 艾尔海森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聪明人遇到问题想的是怎样解决,相比之下张着嘴尽说些废话蠢材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律法之事向来由因论派和知论派研究,我会安排这两个学院派人与你接洽。把工作甩出去的代理大贤者心情指数上涨了至少十个点,表情跟着和煦了很多,说话也好听起来:很抱歉让到稻妻商人遇到了不好的体验。 赛诺挑眉扫了这家伙一眼,看来他对琉璃光小姐相当欣赏,不然这个被室友盖章脾气不好的人怎么着也说不出如此好听的人话。 还好,商人们不辞劳苦目的在于赚钱,只要这个大前提不受损,其他都是小事。他客气二百也客气,不过她说得很明白正常的争执与冲突她不会插手,倘若须弥人的行为影响到了稻妻的利益,外交使节是不会坐在那里装死的。 这件事到此翻篇,前后二十分钟稻妻姑娘便告辞离去,走出办公室就见斯卡拉姆齐靠在柱子上发呆。他几乎同时离开柱子站稳,空洞的眼神瞬间纯得几乎能滴出水。 你还好吗?他大步走到二百面前,语气软软的:我听说码头上有人为难你,被欺负了吗? 和艾尔海森打了场眉眼官司,慢一步走出办公室的赛诺瞠目结舌还好他两只脚都踩在地面上,不然看到这神奇的一幕非摔个五体投地不可! 不久之前这小子当街堵住他讽刺挖苦几乎不需要思考张嘴就来,这才过了多久?有三个小时么?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冻住整个码头栈台不许人进出的霸道司长两只小手绞在一处,整个人侧过身子娇滴滴轻哼:没有呢。 大风纪官: 没有就没有,额外加个呢字是怎么回事? 二百才不管他作何感想,带上跟来的使团成员离开教令院距离出发前往返枫丹的日子已经很近了,沫芒宫的回信也触及到许多核心内容,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和须弥多签一份商业协议上必然非常紧张,说不定还会留下几个人收尾。 回到旅舍司长第一时间招来所有使团成员开会,商讨的便是如何保护商人。 稻妻是个岛国,且多山,但凡巴掌大点的平坦土地都被贵族把持在手里。他们是绝不会把土地上的出产拿出来与平民分享的,宁可看着收割的米粮堆在仓库里堆到烂也绝不平价出售,因此稻妻境内粮食的价格从来都不曾低廉过。二百不可能带人破家灭门逼他们开仓卖粮,这种时候须弥便宜实惠的粮食就成了救命的选择。 须弥土壤肥沃气温宜人,种什么都蹭蹭蹭的长,找到合适的合作者那些物产就跟不要钱一样,运回稻妻境内把价格翻上好几倍也比本地粮食便宜,换了谁都能盘清楚这笔账就让那些上流大人物去吃种稻仙人种出的高贵大米吧,老百姓不会挑剔能让他们维持生命体征的粮食到底浇得雷废水还是污染水。 第169章 便宜,量大,只这两样就能对那些抱着土地几百年不肯做出任何改变的贵族造成毁灭性打击,让那些人溃不成军。 不想顺应变革体面的走下高台也没关系,她可以好心的帮大人们体面。 使团成员们想不到这么远,但是听司长的意思大家都很高兴很长一段时间稻妻人出门在外是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的,勘定奉行除了收税什么都不管。在一代又一代柊大人们看来做生意就要冒风险,赚了你该交税,赔了你眼光不好,万一闹出人命也只能怪商人们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 这还是头一回有高官肯为本国子民出头,甚至不是一锤子买卖,她明显是要把这件事管到底的。 这次访问须弥只为了重新打通商路,行程仓促,很多国事级别的文件都没有准备。我打算直接与智慧之神谈谈这个稻妻与须弥对等建立接纳外交使节的场馆,这样一来须弥境内的稻妻商人总有个告状说理的地方,稻妻境内的须弥商人也一样。你们觉得怎么样? 不管须弥方面做出什么样的承诺都不如自家直接安排人在当地待命,一旦有谁出了意外方便捞人,同时也方便远国监司随时与其他国家交流往来。 使团成员嗡嗡嗡乱作一团,类似的民间组织有不少,比如离岛的万国商会,确实能办不少事。但要是官方出面会不会太正式太严肃了?不过一些在海上来来往往讨饭吃的低贱商人,他们配吗? 二百等他们吵了一圈,淡淡抛出颗炸弹:我和智慧之神谈过,她同意让教令院每年都拨出几个名额给稻妻的平民学子,再加上越来越多出门游历的世家子弟,总得有个地方庇护这些读书人。否则他们要是在外面被欺负了难不成还自己动手讨公道?刚好商人们也时常需要帮助,放在一块倒也值得忙碌一回。 您什么时候和草之神谈的这些?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远国监司的工作人员都是通过考试招来的普通人,能读书识字这些人的家庭条件已经好过至少一半同胞,但比起贵族人家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别说入读须弥教令院,就算是稻妻国内有名的名师私塾他们也不敢肖想。 现在司长居然有办法给贵族以外的平民子弟搞来教令院读书名额,试问谁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就这几天。我看了教令院里那么多学者也不是所有人都聪明,可见学识和眼界是可以培养出来的。诸位家里的子弟未必不如稻妻上城区里的纨绔,缺得只是机会罢了。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这些名额,咱们还用老法子考试排名,谁排前面谁去。反正年年都有机会,无需争抢。 大家对这件事的热情显然高过其他,事关切身利益嘛,能理解。二百拍拍手:所以相应的机构也要跟上,不然孩子们出门在外受了委屈家里都没办法帮着讨说法。 保护商人的利益很多人都想不通,换成保护在外学子,大家就觉得合理且必要了。 大人,相关书信和申请就交给我们吧!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促成此事,生怕慢了占不到便宜。 司长的意思很明白,只有前面的准备做好了她才会进行到考试选拔的环节,为了能让自家亲戚朋友赶上这场好事儿使团成员心甘情愿乐意加班。 是要先与国内通气,这事儿我去做,等白鹭公主首肯才好与须弥沟通,后面就是你们的工作啦!二百满意的弯起嘴角,她可不打算只申请稻妻与须弥之间互相建立这样的关系,提瓦特大陆上的其他国家也要有! 须弥教令院很好,璃月同文书塾也不赖,枫丹科学院同样极富魅力! 哈哈哈哈哈!司长大人是个随和健谈的人,当她开起玩笑就说明讨论会接近尾声,使团成员放松心情笑声不断。 客舍廊柱后身穿蓝白振袖的紫发少年这会儿才从旅舍大门收回视线琉璃光一人便抵得过天守阁和神樱大社加在一块儿的份量,他宁可把雷神扔出去也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第159章 一场商人和码头工人的冲突,使团骤然增加大量额外工作。为了更快拿到稻妻国内的许可,二百花了笔小钱请冒险家协会帮忙传递消息,神里绫华反应神速,赶在船队出发前几天快刀斩乱麻给了出门在外的使节权限。 多亏须弥一直以来的松弛作风,也幸好教令院的代理大贤者是个很讲究工作效率的人,总之如今只要是草之神点头同意过的事情推行起来基本没有太多阻碍。稻妻使团这才得以加班加点完成了任务目标的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的工作量归建筑设计师,急不得。 交换给须弥建造外交使节场馆的那块地还是二百按照老规矩从柊家被抄出来的库存里掏的,和至冬使领馆脸对脸不看那些身材魁梧表情严肃的北国人这地方的位置几乎紧贴在天守阁下,面积也大方,且还很有历史沉淀与文化价值,一反稻妻人小家子气的传言。稻妻给面子,草之神也不好意思不给雷之神留面子,因此分给稻妻建造场馆的土地并不在圣树脚下而是位于树干中段,一个不管去哪儿都很方便的位置。为了表示诚意教令院还把他们在沙漠里吃沙子的天才设计师给拎出来为稻妻好朋友盖使领馆,借以弥补稻妻方面吃的小亏。 人家稻妻直接给了院子加房子,须弥好意思只还人一块空地吗?还要不要脸了! 使团成员们看司长的眼神充满尊敬与崇拜! 不愧是我二百哥,一栋几十年的破房子到了她嘴里摇身一变成为文物古迹,空手套白狼换来须弥给盖的气派新使领馆! 但是盖房子这事儿吧,还真不能着急,但使团出发在即,没奈何二百只能从本就数量不多的使团成员里挑出四个留下配合设计师工作。不留人肯定是不行的,未完成的工作内容实在太多,留下继续做粮食香料买卖的商人也很多,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恨多托雷恨到牙痒痒都怪那家伙,害得她浪费好些时间! 让你们留下不是认为你们不重要,恰恰相反,正因为你们是使团成员中最让我放心的人,所以才专门选择由你们代表我留在须弥继续主持使领馆的建设。为了不让留下的人心生怨念,她还得抽空给这些人画画饼,这件事做好了后面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将来如果你们想成为稻妻驻须弥的使领馆工作人员,有这份履历肯定会被择优录取,如果你们想回稻妻,远国监司肯定也会在职务和薪水上考虑给予你们一定补偿。不过我倒是觉得留在须弥未尝不是件好事,有家庭的可以把家属带来,孩子们就地接受教育,考教令院比在稻妻国内要容易多了。 要用人就要给好处,越是难事儿报酬越得给足,不然人家凭啥拼命卖力?图什么呐! 留下的这四个人当场就眼泪汪汪表示自己生是司长的人,死是司长的死人,须弥这边尚未完成的工作交给他们绝对没问题,有问题他们也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一定先问过司长意见再继续。 二百: 也不是不行? 站在不远处的人偶少年仗着这个角度没人能看到自己,面无表情扭开脸要这些人做事直接告诉他们不就得了,居然还花心思哄? 敢不听话直接揍一顿,保管服服帖帖! 他在肚子里抱怨了一长串,等二百挥手让这四个人下去做事少年立刻端着托盘出现:医生有交代过要你好好休息哦!能不能躺一会儿再继续工作?我做了茶泡饭,你吃吗? 那当然是要吃的,二百马上放下令人头大的各种文件,高高兴兴洗手端碗:谢谢你!你对我真好,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这家伙做饭意外的很好吃,而且还是那种很传统很标准的古早稻妻风味,她非常喜欢。 流浪者把筷子和勺子递过去,坐在异瞳姑娘对面看着她低头认真进食,满肚子的怨气不知不觉就散了有什么办法呢?琉璃光总是心很软,不多看着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欺负,那不是打他大少爷的脸么! 看一会儿,心平气和一会儿,再看一会儿,他又没由来的生她的气。 稻妻到底有谁在啊?值得你为它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有时候他甚至想过干脆回去大开杀戒屠尽所有不听她调遣的国之蛀虫,但是碍于自己眼下的人设,独自出门把一群码头工人揍得人仰马翻的人偶少年只能别别扭扭继续文弱着。 谁叫她就是喜欢那种人畜无害草食系的类型不是,她怎么能喜欢这种半点屁用也没有弱鸡呢? 不理解! 吃饱了吗?碗交给我洗就好。他扬起纯白的笑脸从二百手里接过干干净净一粒米也不剩的饭碗,丝滑问起晚餐:晚上吃炸猪排好吗?加餐吃了鱼,下一顿还吃鱼难免有些无趣。 第170章 还好我会做饭,这一点比巴尔泽布要强多了,哼! 只要是能吃的食物二百从不拒绝,她拿着筷子和勺子起身跟在流浪者身后往旅舍的后厨走。洗碗是抢不到的,不过还可以提供些情绪价值,她没有撂下筷子就走的习惯,既然别人付出了劳动,不管怎样都得表现出相对应的尊重。 好呀,炸猪排也很好吃,你做什么都好吃。这一点倒是真的,她自己的手艺么熟了,能吃,家常味道。 她靠在厨房彩色的门柱上看他把碗洗得稀里哗啦,能轻松捏碎成年人头骨的手指泡在冷水里,看上去细细的,一点也不厉害。 欸?女孩子发出好奇的声音:为什么你指腹上不会泡起皱? 她就是坏心吓唬他,叫他装! 额流浪者找不到理由,他不敢说,怕看到她露出恐惧的表情。 人偶这种东西,在稻妻向来都是和鬼怪以及怪谈密不可分的。因为它总是做得太像人,晚上冷不丁看到确实有几份恐怖。更别提他明明是个人偶却产生了类人的意识,能像人一样自主行动这不就是妥妥的怪物吗! 异瞳姑娘偏头看着他关心: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她抬起手,用手背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又摸摸自己:没有发热 我天生就是这样呢,流浪者几乎快要把嗓子夹起来,被他揍过的人要是见到这一幕大约会边哭边吐趴在地上求饶,也没有不舒服,只是回忆起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想起来了,羽翼尚未丰满的鸟雀在初夏时讲给他听,入秋后就背弃了与他的约定死去。 一个锡兵的故事,你听过吗?用软布擦干洗净的碗,少年低着头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不远处的姑娘点点头:听过哦,蒙德童话,很有名的。 啊 人偶少年勾起嘴角:是吗,司长大人博闻强识,真令人高兴。 这句话里多少有几分讽刺的意味在,但是他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二百决定收敛些。 从前有个独腿锡兵,他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只有一条腿,小主人不喜欢他,其他的孩子也不喜欢他。二百把手里的筷子勺子递过去,锡兵喜欢八音盒里的玩偶娃娃,因为那个娃娃支着一条腿跳舞,看上去和他有些像。 这是他没听过的细节,那孩子死后他刻意逃避任何与他有关的回忆,就连他讲过的故事也生怕再听到。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侧首听二百继续向下讲:锡兵的小主人越来越不喜欢他,终于有一天他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把锡兵扔了出去,独腿的锡兵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磨难,最后被一条大鱼吞进肚子。 勇敢的锡兵并不为自己的苦难感到伤心,他只是很遗憾再也不能看玩偶娃娃跳舞了。 有一天大鱼被渔夫捕获,负责烹饪的厨娘剖开了它的肚子,发现了躺在那里的锡兵。 二百抿起嘴角,声音变得轻快有力:她认出这个锡兵正是小主人玩具中的一个,因为他实在是太特殊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锡兵重新回到队伍里,他为自己又能看到玩偶娃娃感到高兴可是小主人并不高兴,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只锡兵,没想到他居然又回来了。于是他把锡兵扔进壁炉,勇敢的锡兵在烈火中逐渐化作灰烬。 她叹了口气:一直站在壁炉顶端抬起一条腿跳舞的玩偶娃娃从八音盒上跳下来,和他一起落进炉火,第二天打扫壁炉的女仆在灰烬中发现了一颗小小的心。 母亲第一次读这个故事给我听的时候我哭了好久呢!二百把站在水槽前愣住的人偶少年推开,自己舀水洗干净筷子和勺子,心是从灰烬中诞生的,所以有心的人才会感觉到痛苦,感觉到痛苦便会哭泣,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我有一颗心。 第160章 事情都处理完了? 端着托盘的少年站在廊下,阴影将他遮住了一半,看不清脸,只能隐约察觉那是个眉眼极其俊秀的人。 他个子不高,衣饰精致华美,窗口斜射下的阳光照在纯金打造的羽毛上,足以乱真的羽丝随着光线变换折射出斑斓华彩。 这样一个又贵气又漂亮的少年,面对他的人却忍不住抖抖肩膀。 是,是的,我们周转了好几道,没有闹大但也给了那家伙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稻妻商人的领袖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金羽在面前一晃而过就赶紧埋下头不敢造次。 比起琉璃光大人,她带在身边的这个少年简直就是魔鬼!脸生得有多好看性格就有多糟糕,上一秒挂着浅笑下一秒就能刻薄到让人想死的地步。 但是拐回头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远国监司是稻妻的专职对外机构,有光线亮丽的一面就必有血腥残忍地影子。在外访问期间琉璃光就是稻妻的颜面,她必须是个讨人喜欢的完美形象。这少年约摸着正是她的黑手套,毕竟总得有人去做见不得光的事,比起脏了大人的手还是另有他人背锅更好。 这家伙其实是个好人呢,为了司长甘愿做个人见人怕的恶人。 把你脸上的蠢相收收好吗?蠢到我了。他端着托盘站在明暗交界的那条线上,本是个画卷般美好的模样,偏偏一张嘴就画风急转,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还不赶紧带着细软滚蛋,等着败露后让她去捞? 呵,你们还真敢想。 商人首领脖子一缩,没张嘴不是,要不是为了向您汇报结果我至于留到现在?早跑了好不好! 不讲道理! 当然,他知道这少年的不讲道理只存在于嘴上,怒急了他也只是出门去把外面的花花草草镀金旅团踹一遍,并没有稻妻人遭遇到身体上的实质伤害。 还不是怕被琉璃光大人发现? 嘻嘻! 咳咳,那,那我下去做事了,马上就回稻妻。他犹豫了一下,放缓心情只当是在和邻居家的胖虎交流:此去一别,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帮助。那个,您有什么不喜欢的家乡特产吗? 如果没有这少年插手他们很难搜寻到那个已经逃到半途的粮食商人,更别提把他扭送码头上为自己正名了。如果这人逃跑成功码头搬运工们便注定拿不到薪水,真相大白也不能解决矛盾核心,说不定最后稻妻商人们只能自认倒霉额外再多出笔钱。 他帮了那样大的忙却不要任何酬劳,这事儿放谁心里都难以释怀,还是早早还了人情才好。 流浪者嫌弃的瞥了商人首领一眼,稻妻的东西他喜欢的少讨厌的多,数不清,根本数不清:少让她操心受累就算你们有心了,快滚。 是是是!这就滚!商人怂得要命,脖子一缩溜着墙根儿就跑了。 与此同时二百正在书房内与教令院学者进行非正式会谈正式会谈其实就是个过场,很多东西都已经在下面谈好了才能拿到谈判桌上去磨细节,不然大家将会看到各国代表达不成一致就挽袖子打成一致。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异瞳少女就差单脚踩在桌上了,她回头看看稻妻自家的书记官示意她把会谈纪录记详细些:呵,出口商税干到百分之四十?您家地里长出的东西,皮儿是金子的还是馅儿是金子的? 她对面的学者也没好到哪里去,代表学历地位的桂冠歪歪斜斜:现下可是稻妻缺粮,又不是我须弥缺粮,嫌贵你可以不买呀! 须弥的大书记官同样坐在后面奋笔疾书,只是嘴角略有些扭曲。 我也可以不买须弥的粮食,枫丹同样是农产品主产区。二百真把脚踩在凳子上了,胳膊肘压在撑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虚空扇了两下风:我相信水之神一定对子民异常慈爱,不然也不必亲自登台演出。 艾尔海森笔下一顿,稻妻外交使节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不小心这位学者就得被她踹坑里。 水之神对子民异常慈爱,所以她一定会帮助农民顺顺利利将种出来的东西卖个好价钱。相比之下出口关税收到百分之四十的草之神是不是就不那么慈爱了?然而决定关税的并非纳西妲,兜兜转转相当于智慧之神又一次为教令院背黑锅这种话是可以说的吗? 单纯的学者对隔壁邻居浮夸的作风嗤之以鼻:呵,枫丹。 完蛋因论派怎么送了个蠢货过来?艾尔海森默默叹气,眼看二百一句一句把自己人挤兑得额头冷汗淋漓。 不想管,太蠢了,蠢得不能看。和一个专业外交使节过招怎么能嘴比脑子快呢?也就人家无心杀人,不然这家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171章 咳咳,不好意思,希望能暂停一会儿,让我们先统一一下意见。看在须弥的份儿上,一分钟班也不想加的书记官兼代理大贤者果断认下谈判失利的现状,把脸皮一阵红一阵白眼看就要进健康之家的废物同僚打捞起来。 征收出口关税,这精彩的主意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真想知道这家伙当初究竟怎么进的教令院,别是作弊吧?你出口的是粮食又不是文物,加个毛线的税啊! 打得对手溃不成军的二百很有风度,放下脚和手,向门口比划了一下:建议诸位出门转几圈换换脑子,换人我也不介意。 没有一个能打的,呵! 艾尔海森朝书房里的一众稻妻人点点头,拎鸡仔一样拎起因论派学者转身就走。 等须弥人走远了,二百的书记官才把会议记录递给她看。这会儿是休息时间,放松聊天时年轻姑娘的话题慢慢变得有些野。 琉璃光大人,那位艾尔海森先生不能去稻妻担任外交使节么?几个使团成员簇拥在二百身边捂着嘴和她小声窃窃私语。 司长大人挑起秀气的眉梢:怎么,你们当我能做教令院的主呀? 姑娘们吃吃吃的笑了好一会儿,端着托盘眉目平静走进来的人偶少年隐约听到些零零碎碎的赞叹,什么胸好大肌肉很结实之类的。 真希望艾尔海森先生将来能去稻妻稻妻书记官红了脸,表情亢奋得活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到一桌美食。 可能性不大,你们不如回去多看几页书,争取考进教令院。或者申请调职须弥使领馆,说不定能有点戏。二百摊手实话实说,姑娘们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叹息。有人热血沸腾表示回去就努力,也有人灵机一动打起上司的主意。 您不觉得那位先生很帅吗?姑娘们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远国监司司长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最后叹气,在下属疑惑的表情中无奈道:帅啊,但是等会儿他坐在谈判席上你们就会想打他了。对于我来这这种类型仅限欣赏,不能成为共事的同僚实在遗憾。 咔哒。 托盘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有些大,得了一本书名字以至于根本挑不出来的少年微笑:聊什么呢?要不要喝些水? 后颈一凉,女孩子们迅速做鸟兽散,不管忙什么总之各个手上都有事在忙。 二百接过他递来的温水慢慢喝,高速运转的大脑慢慢停下来,她伸手捏了块方糖塞进嘴里,又喝了口水。 谢谢你,辛苦了。她没有说什么你是客人不必做这些的话,在使团里他并非客人,而是稻妻一员,找些事做才能被集体接受。 等会儿想吃什么?这家伙真的好养,只要是口能吃的东西就行,挑食这事儿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 做饭的人就喜欢这种饭搭子,但也会让人觉得隐隐有几分心疼。 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任性刁蛮些也无妨,她又不蠢,只会显得格外可爱。然而回顾过往,自从她成为远国监司司长后一言一行就再也没有任性的影子了,潇洒利落是别人的特质,琉璃光自己的颜色淡到几乎看不见。 都好啊,你做什么都好吃,我都喜欢。和刚才差点掀桌的气势形成极强反差,她还没忘要继续演呢,混当自己失了忆不知面前其实是故人。 比起在踏鞴砂时敢于踹自己那条好腿的鲜活,现在的琉璃光更像是被困在远国监司衙门里的仙灵,温柔敦厚(?)却隔了层磨砂似的玻璃。 他更愿意看她一言不合就甩脸色动手的样子,尤其和人动手打架的时候,自信又强大。 这家伙手下的战绩令人侧目,估计世上就没有她不敢捅的人吧,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养出这样的姑娘,完完全全能与至冬那些膀大腰圆的妇人一较高下 这绝对是赞誉而非贬低,他可是亲眼见过部下被女性同僚连踢带打扔出营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要是当初换做琉璃光在踏鞴砂,一定不会让悲剧出现。 第161章 一小时后教令院的代表重新回到书房坐在稻妻使节对面,正如二百预料的那样,参与谈判的人选换成了代理大贤者本人。就级别而言不是太对等,但考虑到代理大贤者主职是书记官,两边加加减减下来大家集体失忆不去计较这件事。 谈判双方态度都很真诚恳切,可惜并不能盖住那些藏在语言下的刀光剑影。 最终二百以百分之二的手续费雇佣教令院风纪官为须弥境内的稻妻商人调停纠纷,一般来说对外贸易里的佣金通常都是百分之五,不得不说她在这场谈判里大获全胜。 除特殊产品外农作物出口不加税但也没有补贴,所谓特殊产品名录则要看后续谈判。 并非艾尔海森未尽全力,问题主要出在须弥内部,代理大贤者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消除掉须弥自身的各种矛盾。让农民们顺利卖出粮食对须弥来说是个好消息,能够有效维持社会稳定,这是决绝社会问题最高效快速的手段。 稻妻有矿山,再穷他们也不至于真就出不起那几个陆运费用,也就是说稻妻人确实有实力转向枫丹购买粮食。相比之下须弥的买家就没有那么多了,总有跳票的商人时不时败坏自家名声,难得有人愿意冒着风险来做生意,比起把买卖全部送到多莉手里,艾尔海森更愿意看到须弥多出许多不同豪商巨贾。 金钱和运输命脉尽数掌握在一个人掌中不是件好事,别说他下手狠,桑格玛哈巴依老爷也该多添几个强而有力的对手了。与此相对应的那几个税金根本不必放在眼里,农民早早卖掉粮食会很高兴,农民一高兴百分之八十的普通人就能安安分分留在家园里生活,剩下百分之二十危害社会治安的刺头交给三十人团处理,省下多少精力多少支出? 离开稻妻使团暂居的旅舍,他突然发现柱子旁那个跟出来送客的风系少年眼神不善。 这谁啊? 流浪者倒不至于因为二百夸了别人一句很帅就要动手,这会儿周围都是人,他最多也就眼神凶狠些。仔细看看周围那些工作人员,百分之八十女性都会把视线落在那个灰毛胸口和胳膊上,看来她们是真的很喜欢肌肉。 为什么?那家伙眼神锐利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家伙,是他活了几百年终于落伍了吗?什么时候稻妻也开始流行这种犀利型的审美了? 他瞄了眼站在众人身前的二百,还好她没像其他女人那样把眼睛黏在须弥人的大胸上。 少年低头看看自己,无声骂了一长串。 巴尔泽布都是什么破烂眼光!穷酸!抠门! 材料很贵吗?还是舍不得投入?造人偶造得跟个弱鸡似的不对!她就是专门把儿子捏成只弱鸡,变态! 等客人走远二百才转身看向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使团成员,年轻的司长搓搓脸颊,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假!休息!打包行李! 耶!使团成员举手欢呼,中间夹杂着无数对司长的赞美。 百分之四十的重税被她一刀抹平,动用风纪官也才要支付货款百分之二的佣金,便宜得要命好吗!如果风纪官解决不了问题稻妻是可以发国书质问的,怎么算自家都不吃亏! 散了吧,去买些特产,和新结识的朋友道别,下一站是水之国。 万岁! 除了已经定好要留下的数人外大家一哄而散,旅舍门口很快就只剩下二百和流浪者。 她如释重负一般笑眯眯对他道:等去了枫丹我可以直接向审判官先生询问最好的医生在哪里,一定有办法帮你找回过去的记忆。 早就恢复记忆的流浪者: 心头塞塞的,但这事儿是他办得不好,只能半夜三更坐起来大骂自己蠢货。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他咬牙切齿感叹。 二百眼睛一转随手就挖出个坑给他跳:等你将来恢复记忆了打算做些什么? 她这么问一点毛病也没有,流浪者再次语塞,顿了几秒后他软绵绵的问:我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咦?这是反击么? 二百靠近他,眉眼柔软:你想考进远国监司?没问题,需要复习资料不? 流浪者:谁跟你说这些啦! 呼考试都有些什么内容?他好悬没夹住声音,及时出气儿挡住已经到了嘴边的嘲讽。 不,不是原则性问题没必要和她吵架,反正吵到最后要么平手要么稍逊一筹,赢了也没意义,何苦呢。 第172章 出息了阿散! 异瞳姑娘哗一下笑开,甜如蜜浆:你愿意来我身边我真高兴。 她省略掉了工作两个字,笑颜如花充满期待,看得流浪者眼前一晕就!就算你非我不可,我也不会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哼!勉为其难罢了! 去大巴扎看祖拜尔剧场的演出吗?表演结束后还可以沿着河散步,我昨天发现有个地方的花快要开了。 别管心里翻江倒海都在倒腾些什么,他总算保持住了脸上纯洁无辜的表情。 看演出呀,不知道今天妮露小姐会不会登台?二百还是很喜欢欣赏舞蹈和绘画的,这玩意儿看着不费脑子,越是顶级的艺术家作品越接地气,倒不是说抽象派不好,抽象派同样好,就因为他们抽象对待观众的包容力也最强。 休息时间就好好好休息,脑子什么的还是放到一旁歇歇吧,代理大贤者实在是太可怕了,换个人和他谈判只怕这会儿得抱头蹲在角落里大哭特哭。 好呀,我想吃甜食,你吃吗?二百知道他偏好苦味,须弥的咖啡就很得这家伙青睐。 早上还嫌弃过甜食腻腻歪歪会坏牙,此时此刻流浪者忍住暴躁温声应和:好的呀,吃帕蒂沙兰布丁和蔷薇奶糊,再加杯墩墩桃果汁。 甜死你! 我请客,上次纳西妲推荐了椰枣蜜糖,一起去尝尝。二百笑得好似春光穿透云层。 来呀,互相伤害呀,谁怕谁! 两人较着劲并肩来到兰巴德酒馆,侍女将他们引至席间,隔壁长桌上的食客抬头,然后面面相觑。 啊好巧!大风纪官刚拿出手里的卡牌,目光在两个稻妻人身上来来回回游移。考虑到现在是下班时间,他开启了社交模式:打牌吗? 什么牌?运气好到能让教令院学者想投票把她留下来的二百哥开始挽袖子,赛诺翻开一张牌给她看:七圣召唤,规则不难,来一把试试就会了。 他面前摆着一堆八面骰子,二百看流浪者:一起玩吧,我觉得挺有趣。 但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人偶少年幽怨的盯着赛诺头上那顶胡狼帽子该叫他大耳朵帽子,还是帽子耳朵? 发展出一个新牌友,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劲敌,赛诺向旁边的真·狐耳少年提纳里借了一套牌递给二百:快来坐! 于是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二百接过卡牌一张一张翻看,认真听赛诺讲解规则。 那确实不难,主要乐趣在于不同牌组的技能组合。这些卡牌的图片应该请了专人绘制,印刷精美手感丝滑,一局时间也不会太久,很合适休闲娱乐时和友人随时来上几局。 帕蒂沙兰布丁,蔷薇奶糊,椰枣蜜糖,墩墩桃果汁,全都要小份。不想给自己换牙的流浪者把餐单还给侍应,示意她不要上得太快。那边稻妻外交使节已经与须弥大风纪官战作一团,一个安安静静出牌另一个中二未毕业似的大声喊出技能组,真亏他的朋友能忍得住。 一局终了毕业于素论派的赛诺发现面前这位稻妻姑娘对高等元素论的理解并不比自己弱,顿时对她的启蒙老师甚感兴趣:你没有在教令院进修过,但元素理解却是标准的素论派主流理念,是跟着去稻妻做研究的学者学过吗? 她是个会打元素反应的人,不仅实战会用,拿理论打牌也会。 啊?二百一脸茫然:没有哦,我接触过的都是些曾被三奉行驱逐的知论派和因论派学者。硬要说的话,元素反应 她垂下眼睛笑笑:那是位美丽的女士,她本意并非教导我元素反应,不过我很感激她,我会一直一直感激她毕竟我活到这么大得到的纯粹善意并不多。 流浪者把视线落在桌面那堆元素骰上,就掷骰子的运气来看须弥人输得一点也不冤枉。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罗莎琳了,她和她的副官躲在门后偷偷看他和琉璃光吵架,现在回忆起来那个跋扈的女人居然在他的记忆里多了几分可爱。 是记忆发生改变了吗?没有吧! 少年突然意识到用删除过往、杀死从前的自己这个法子赎罪的主意实在是蠢透了,不论过去经历过什么,留在记忆里的任何东西都是他的珍宝。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他都必须要接受。只有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才能彻底反思,才能真正明白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赎罪不是删除或篡改历史,连承认和正视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叫做赎罪呢?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与其说这是在道歉不如描述为道德绑架更贴切,从头到尾都满含一股不甘不愿的愤懑,活像在说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我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这不是赎罪,这只是别无他路下的自我满足。 那只是虚伪的逃避责任,归根究底还是一种赌徒心理,软弱怯懦又可憎。 第162章 不应该呢?这是什么道理?大风纪官苦思冥想,拼尽全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元素骰子是他自己带来的,一共八个每个八面,每个面代表提瓦特大陆上的七种不同元素,最后一个面则是全元素的通用骰面。按道理讲一个人运气爆表时是可以骰出八个一样的全元素,但这个概率相当低,属于值得拿出来炫耀的特殊事件。 然而稻妻的琉璃光小姐似乎不是个能够按照道理去分析的人,元素骰子到了她手里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想什么来什么,要不是赛诺对自己的眼力和身手与牌技同样自信说不定真会疑惑她是不是做了弊。 运气这种事,啊哈哈哈哈哈提纳里撑着脸笑话他,狐耳随着语速节奏轻轻弹动。 风纪官拍案而起:再来一局!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好的哦~二百双手搭在一处,指尖相交:你先请。 本质上她不喜欢任何与赌有关的活动,因为赌就意味着必定会有输的时候,她输不起。不过七圣召唤只是个小游戏,有输赢无赌注,偶尔玩一玩放松无伤大雅。 胡狼头少年正襟危坐,差点拿出审判犯人时的专注与严肃,坐在他对面的姑娘一身轻松,两人的表情对比鲜明。 兰巴德酒馆的门开了又关,拎着机械手提箱的金发青年抬手和老板打了个招呼。他伸长脖子来回看了一圈,笔直朝着战况激烈的牌桌走来。 晚上好呀,提纳里。他很是自来熟的拉开凳子,朝异色瞳的稻妻姑娘以及她身边的少年点点头就坐下。 二百笑眯眯回应:晚上好。 流浪者动了下视线。 你这是才从工地上回来?提纳里把水壶递给他,青年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吨吨吨灌下去,长出一口气:哈!我刚看了下地块,具体细节还没见到负责人,不好说。 他说得正是稻妻暂且还是片空地的的使领馆。 提纳里看了眼二百,见她没有反对的意见才吃吃笑了两声:那你现在就见到了。 啊?卡维愣了一下,视线在二百和流浪者之间游移不定这两位看上去都是主意很正的人,到底谁才是甲方? 您就是妙论派的卡维先生是吗?辛苦您从沙漠赶回须弥城。二百随手抓起八个元素骰看也不看就扔出去,八面骰子骨碌碌散得满桌都是。她用什么卡组就能投出对应的元素面,压根儿不必头疼能不能顺利使用技能,我是稻妻委派的外交使节琉璃光,幸会。 赛诺看看骰子又看看她的右手,把自己的手举到面前来来回回观察:难道是手的问题? 哇!这可真是罕见的好运气!卡维把凳子往前拉了一下,漂亮的红色眸子仿佛某种璀璨的宝石。他是个开朗的人,高兴起来声音就会变得特别大:厉害厉害!琉璃光小姐您太厉害啦! 嘿嘿! 谁不喜欢被美人夸夸?反正稻妻姑娘是被夸得左右轻轻摇晃身体,冒出轻松快乐的泡泡。 噫!后背突然有点凉。卡维回头看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大风纪官拼尽全力,奈何幸运女神今天休假,对手一连串的全元素砸得他头晕眼花,几经挣扎最终仍旧以惜败结束牌局。 放下手里的卡牌,二百说什么都不肯开第三局:差不多就得啦,总不能把一晚上全放在打牌上吧! 你的甜食送来好一会儿了,还吃吗?流浪者适时发出声音,少女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吃!谢谢你! 第173章 金发青年挑眉:你们两个 咳咳!提纳里战术清嗓子,朝他眨眨眼又摇摇头。卡维了然:哦! 原来是还不能打趣的阶段吗?明白了! 将卡牌还给提纳里,二百把帕蒂沙兰布丁一分为二,一半放在人偶少年面前:这个很甜哦! 她打定主意要打包椰枣蜜糖就不拿那东西欺负他了,帕蒂沙兰布丁是这些甜食里甜度最低的,他大约还能勉强忍耐。 自作自受不过如此,流浪者差点把手里的金属勺子捏成一团废铜:好! 吃个布丁也能吃出英勇就义的表情也是绝了,二百脸上温柔又无辜,肚子里已经笑到捶地。 看上去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回头买些布丁粉和糖浆带到枫丹去吧?她就是故意的,他越作出一副纯良的模样她就越想逗他,多少有几分欠欠的意思。 噗!卡维捂着嘴,对甲方的性格有了部分了解:抱歉抱歉,不小心被水呛到了! 稻妻少年放下勺子,特别自然的把剩下一大半的布丁从自己面前挪开:那就多喝点水。 笑笑笑,笑什么笑?呛死你! 二百见好就收,没有再拿后面的甜点为难他,结账离开前还专门从柜台上抓了把留给客人的咖啡糖塞给流浪者。 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回头聊,这话她是对卡维说的,明天我一天都有时间。 那太好了,我会带上初步计划去见您。甲方主动配合,这么好的事儿实在不多见。 很多时候设计师除了画图设计主持建造外还得绞尽脑汁围追堵截找到甲方好询问他们对工程的意见,总有人一开始什么都说好,等房子盖到一半开始突发奇想,又是这儿想改又是那儿想动,实在很会为难人。 卡维站起身目送两个稻妻人离开,不等他坐下就看到自己那个特别会气人的室友推开兰巴德酒馆大门和琉璃光小姐撞了个对脸。 出于礼貌稻妻姑娘停下脚步寒暄了几句,那家伙的嘴角居然向上翘了几度?好可怕! 金发青年一直看到艾尔海森坐在桌边,赛诺双手抱头依旧沉浸在元素骰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的世界里,还是提纳里再次将水壶递过去。 多喝水更健康! 老远就看到你脖子伸得跟只鹅一样,难道在沙漠里遇到治疗颈椎疼痛的机关了吗? 书记官张嘴就是嘲讽,卡维活像只风史莱姆,说鼓就鼓起来:谁看你啊,你是出门被人揍了所以脸比平日更大么? 我们刚才和琉璃光小姐小坐了片刻,提纳里看看沉浸在失败中无法自拔的大风纪官,耸肩:这家伙邀请人家打了两局牌,然后就一直这个样子了。 噢,真让人同情。艾尔海森的语气里一丝同情也没有,输给那位小姐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她绝不会轻举妄动,一旦行动必将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胜利。 也就是说,那是个厉害角色。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么高的评价,她很难打交道?卡维对于甲方负责人还是很上心的,这将关系到未来一年内他的工作是否能够顺利展开。 我上午和一个因论派的蠢货去见她,讨论了一下今后码头上的乱子该怎么解决。他叹了口气,赛诺终于抬起头:怎么解决? 货款百分之二的佣金,买下须弥的风纪官为稻妻商人主持公道。他只说了最核心的议题,其他事项尚未敲定,不便泄露。 小吉祥草王在上!赛诺两只手一块捂在脸上来回揉:我可以想象未来的工作量了。 艾尔海森的目光中终于多了些真心实意的同情,他这个代理大贤者总有卸任的一天,大风纪官却要一直做到老,确实有些可怜。 往好处想,须弥商人在稻妻也能得到对等的待遇不是吗?提纳里努力把事情好的那一面找出来,卡维灵光一现:难道说我还有机会去稻妻盖房子? 听说那边有很多别具一格的建筑物,我还挺想去看看的。设计师嘛,见得越多越好。他看向兰巴德老板:麻烦给我来杯酒。 退休老水手兰巴德很快就把酒送上来,他了解这四个人,所以托盘里摆着一只陶壶和四只酒杯。 看来稻妻人和传闻中并不一样,你们注意到琉璃光小姐身边那个和她形影不离的少年了吗?提纳里眨眨眼,有些不舒服的举起手揉了下耳尖上的聪明毛:他好像不是人类,也不是像我这样的亚种 他没有呼吸,只是做出呼吸的样子混淆视听而已。做了这么多年风纪官,赛诺对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了如指掌:不过他既没有犯下罪行,又不是一具尸体,我个人的意见是不要多管闲事,也许稻妻那边就是有技术把机械做得和真人一样。 在座四人里唯一出身妙论派的卡维摸摸头发:我没注意到那么多,但是,如果他是个机械,制造他的人一定是个天才!想想那些关节,做得多灵活啊! 乍一看上去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机械,别说须弥的技术做不到,枫丹那边也不行。没想到大家都以为很落后的稻妻竟有这个本事,用句璃月话来说这就叫人不可貌相吗? 越说我越对稻妻感兴趣了!设计师睁大眼睛好奇的不得了:明天我一早就去见她,顺便研究一下! 另外三人同时露出不赞同的眼神:感觉这不是个好话题,你当心挨揍! 第163章 学者的一大特征就是好奇,转天一早卡维就怀揣着不管怎样都按耐不住的好奇敲开稻妻使团临时下榻的旅舍大门。那个身穿蓝白衣物的少年先一步出现在外交使节书房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他,就像是在确认危险性。 这是什么?他盯着设计师的机械手提箱,表情严肃仿佛那里面装着炸弹。 你说梅赫拉克?卡维低头看看悬浮在身侧的工具箱,他打了个响指,金属箱子飘到少年面前,脸上用绿色符号拼出喜悦的表情:它是我自行改造的工具箱,是我的好朋友,必不可少的伙伴! 梅赫拉克脸上的喜悦变成大笑,标点符号多了抹生动的俏皮。 然而流浪者对它的示好完全不接受,留了一句不要携带武器后转身领路。 看上去不太好打交道的样子呀! 旅舍占地并不大,他也没走多远就抵达目的地。少年抬手在门上轻敲两下,声音比之前和访客说话时柔和了好几度:设计师来了哦。 严格来说卡维既是个学者又是个艺术家,他对人的情绪感知敏锐,联想到昨晚提纳里的示意,金发青年保持了可贵的沉默,这份沉默也让他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人从房间里打出去。 请进!琉璃光小姐的声音透过门板,就像和煦的春光透过树叶落在人身上,打从进门起就一直环绕的阴冷感瞬间消失。 门开了,卡维带着梅赫拉克走进去,流浪者上前把她桌角上的盘子拿走:我去泡茶。 多谢,辛苦你了。二百从高到让人胸闷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他笑,少年脚步轻快了百分之二十。 请坐,卡维先生。等他走掉她才揉揉眼睛看向一大早就登门的客人:您想和我沟通些什么? 一般来说这里会有一串寒暄方便设计师和甲方彼此熟悉。不过稻妻使节主动省略掉了这个环节,卡维对此非常感激他的时间也是时间啊!能节省些有什么不好? 画设计图可比过多的社交有意思多了! 梅赫拉克自动弹开,金发青年接过本子和笔问了第一个问题:教令院给我的预算是这个数,如果您对未来的使领馆有额外要求的话可能会追加资金,嗯追加的这部分您知道吗? 追加的部分由稻妻自行承担,这一点在协议里有说明。二百点头表示明白。 钱的问题对方心里有数,接下来就好谈了。 二百对使领馆内部的功能并无特别要求,严格来讲那是稻妻驻须弥工作人员的工作场地,一切都应以提高工作效率为先。在这个基础上保证工作人员的生活需要,其他都是外观上的细节。 要有稻妻特色但又能融合进须弥的环境里,总之是个目标明确但很有挑战的项目。 最重要的是没钱!绝不能超过教令院给的预算! 卡维: 第174章 虽然但是也行吧,至少琉璃光小姐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描述的也非常仔细。她须弥语说得极好,完全没有不同语言交流导致的歧义产生。 就是这样,和您聊天很愉快,卡维先生。二百喝了半杯水,看看窗外太阳的角度,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她客气的留客:不如我请您吃午饭?我曾经在智慧宫的论文集中见过您的名字,说来那也 直到正午时分司长才和前来拜访的建筑设计师走出书房,看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办得顺利,大人心情很好。 午餐是由旅舍提供的标准餐,考虑到客人是土长土长的须弥人不一定能接受稻妻饮食,二百特意交代厨房多照顾些访客的心情。卡维只觉得这位年轻的稻妻高官实在是太可爱可敬了,和她说话一点也不费力气,而且她为人很是温和,就像春天里次第绽放的柔软花朵那样让人想要亲近。 唯一的问题是这客舍的建筑大约有些问题,他总感觉背后凉凉的,是哪里的问题呢? 天井?采光?通风?下水道?到底哪里没做好? 建筑设计就是这样伴随着轻松的话题,愉快的午餐很快进行到尾声,卡维觉得自己和二百已经足够熟了,应该能试探着问些有触线嫌疑的问题。 金发青年眨眨眼睛,并没有太多隐晦和欲盖弥彰:抱歉,那位帮我引路的先生,他是人类吗? 他不好意思上来就说人不是人,索性把问题交给二百回答,如果她觉得被冒犯了也完全可以不予理睬。 他当然是人,异瞳少女斩钉截铁:或许生命存在的形式略有不同,这要看你对人的定义是什么。 一通绕来绕去的阐述后卡维满脑子只有一件事琉璃光小姐真的不是因论派高材生吗?总感觉她将会在辩论会上大杀四方呢。 流浪者站在门外,先是一愣紧接着表情越来越臭。 此身并非人类这件事,失忆的琉璃光理应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她就不会和那个金毛傻子聊什么生命存在的形式略有不同。 也就是说她知道他不是人类,或者说她知道此身不是血肉之躯嗯,穿帮露馅了呢。 但那没由来的恼怒之后又有股莫名其妙的窃喜浮上心头,少年面对墙角黑着脸把自己给骂了一遍谁会喜欢一个怪物?别自作多情了! 很快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既然她的记忆不知何已然恢复,那么这段日子自己天天仰着张傻脸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想则已,一想这些他又忍不住生气。 真是场愉快的会面,我送您期待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满脑子都是必须扳回一城的少年转身跃上屋顶隐藏身形。 这段日子使团工作人员已经对上司和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少年脱敏了,不管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play,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无非就是表情变得有些快,性格差异较为明显,很奇怪吗?一点也不奇怪! 都说打扰人谈恋爱会被驴踢,为了不被硬塞狗粮大家识时务的无声转开脸。 收起背后的神环,他坐在绿色瓦片上想了不下十个主意捉弄二百,但又否定了自己不下十次她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类,身娇体软经不起折腾。人偶看来不痛不痒的小事放在她身上很有可能是致命的还是不要太激进了。 嘿咻!找到啦!蓝蓝白白的那菈!成精蔬菜一样的小家伙冒出头顶旋转的小花,紧接着是波浪线眼睛,圆圆的肚子:草之神要我送东西给你,嘿咻! 它把自己从房顶上拔出来,两条小短腿走动时发出可爱的声响:蓝蓝白白的那菈,东西送到了哦! 这玩意儿流浪者早就见过,草之神的眷属,和她本神一样都是看上去好欺负实际上最好别去招惹的存在。 哼!少年看看堆在脚边的卷轴,随手把二百塞给他的咖啡糖拿出来一块扔给这只卷心菜一样的兰纳罗:回去告诉纳西妲,别总是给我找麻烦。我是输给她没错,但她又把我转手交易给了稻妻的远国监司司长,所以有什么事儿直接去找那位司长,草之神可指使不了我。 明白了吗? 兰纳罗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满脸凶恶的人偶少年,顶着一脑袋问号离开。 这个那菈说话凶凶,脸色臭臭,但他并不危险,好奇怪! 净善宫里几乎同时荡起小孩子快乐的笑声,纳西妲抱着其他兰纳罗差点笑出眼泪稻妻人都是这样别扭的吗?别扭得好可爱呀! 兰纳罗波妞波妞的钻进房顶消失不见,人偶少年展开卷轴一目十行草之神希望他走一趟沙漠遗迹,从那里取回一枚古代仙灵留下的遗物。 图莱杜拉的回忆。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大致浏览一番拓印的石板文字,流浪者脸色臭得出奇。 都说稻妻人下限低,这须弥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人物关系乱得能织出张网,要是让琉璃光评价也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话。 图莱杜拉蓝宝石城邦?啧! 他收起卷轴跳下屋顶,转身吓了一跳:喝! 你!你在这儿站着干嘛?专门吓唬人吗! 你在房顶上晒太阳?送走了建筑设计师的二百站在台阶下仰头笑眯眯看着流浪者:卷轴? 我收到一份须弥的历史资料,正在看。他还想着要报复呢,急忙将声线调回去:你要看吗? 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二百就摇头了,但是他这么说,她必然要看上一眼。 须弥的历史啊,应该很有趣吧?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问出了怎样可怕的问题。流浪者憋着坏心思把卷轴递给她:给,因论派学者大多对历史记录比较感兴趣,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 二百毫无防备打开卷轴:也不是喜欢这些,主要还是读史会让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她读书还是挺快的,尤其没有语言障碍,一目十行也很正常。 #稻妻粗口#,我勒个去!这简直就是类人群星闪耀之时啊!须弥人玩这么花? 她要不是个稻妻人三观都得□□碎了! 第164章 这可真是二百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两个合适的形容词,民风淳朴,人才辈出呐! 居尔城的故事实在是太精彩了,当你只把它看作一个故事时它简直融合了世上所有抓人眼球的要素集阴谋、毒计、背德、色情于一身的复仇,不会有哪个故事能比它更有趣。 对,前提是故事而非事故。 她收起卷轴将它还给流浪者,眉梢挑起的样子俏皮又鲜活这样的报复不痛不痒,他似乎小看了稻妻人制造悲剧的整活能力。 你要去沙漠了吗?这卷轴不会凭空出现,它的材质很特殊,二百在小吉祥草王的案头见到过。 如果是智慧之神的请托,他肯定不会也不能拒绝。 按照习惯流浪者挺想哼一声就算回应的,但他努力忍住,坚持人设不倒:是的,不过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去枫丹找你。 她是身负重任的外交使节,不能把使团扔下自己开溜,他也不做那个指望。反正不管在哪里都是备选,早就习惯了。 这样啊 二百低头想了一会儿,一拳敲在掌心:我明白了,让船队自行从奥摩斯港出发往枫丹走,船行海上不需要司长指挥,我在不在都一个样。 这次出门准备还是没有做够,至少地图详细程度不行。很多人都误以为从须弥城到拜达港可以走水路,二百自己就是这样想的,然而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条路中途有很长一段距离需要在沙漠里跋涉,不适合使团行进。 与其千难万险的从须弥城腿儿着走到拜达港,再费劲渡海去海露港,还不如直接绕道。穿过须弥与纳塔之间的天然海水通道,再向东走便可直抵枫丹廷。枫丹是个湖上之国,不想点办法商船和座船都得扔在湖面下干等着。 船长和须弥这边的老水手们交流了很久,他告诉我海上大约要走一个月她停了一下简单算算,三十多天总是有的,算来也够我陪你去趟沙漠。到时候咱们从地脉锚点过去与他们汇合,你认识路吧? 她现在已经不会情绪上头想也不想就盲目行动了,经过思考二百得出结论海上航行时她这个司长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流浪者需要有人跟着。 第175章 他也是个稻妻人,遇到麻烦理所应当能够得到外交使节的帮助。再说了,使团成员各个都轮换着假期休息,只有远国监司的司长一天也没歇过,抽空去沙漠里感受一下须弥的热情顺便度个假有问题吗? 至于说会不会遇到危险不管怎么说这位也当过半天的正机之神,尊号七叶寂照秘密主,别的不提神明该有的傲气一点也不少,他能坐看自己带在身边的人类完蛋吗? 那必不可能!别说二百就连那个倒霉搭错线的海芭夏也被他小心庇护过,所以此行或许有惊但一定不会遇险。 好歹也是同乡,又是旧识,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嗯,你多保重,我们枫丹嗯?流浪者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被放生的是稻妻船队而非自己,你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地脉锚点的分布,毕竟我只在稻妻境内用过这东西,出了国多少有点心虚。 少女琉璃样的异瞳熠熠生辉,在阳光映照下居然让他有几分不敢凝视。 太璀璨,太美丽,生怕看多便会升起不该有的贪心。 嗯。人偶少年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紫到发黑的发丝被微风吹翻了几缕,最后小声应着动了动,我认得。 他要是冷嘲热讽或是垮着脸阴阳怪气,二百保准当场就还回去,但他这样软绵绵的跟团棉花一样,她反倒不好意思用力捉弄。 就这么一个看上去凶狠实则超级好骗的家伙,你要是不认真守着他天知道不留神让人跑丢后又会闯出什么祸事。人偶成为人,自然是喜欢跟人学的,小孩子家家有样学样,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可不能掉以轻心。 还真别不信,他流落踏鞴砂时跟着匠人们学会冶炼锻造,之后又学会缝娃娃做饭照顾小孩,这些生活技能都很好。等到被拐去至冬之后呢?好好一个人学得跟个神经病一样,灭人满门连眼都不带眨的,全都是至冬人的错! 你认得就好,我这就去找人问问进沙漠的准备,水源啦、防晒啦,还有什么?二百双手背在身后勾住,侧过身弯腰去看无论如何也不肯抬头的少年:你有什么建议吗?前任愚人众执行官先生? 角色扮演的游戏可以到此为止了,他们都已知道对方找回了记忆,即将深入沙漠还是正经些为妙。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二百就差刻在骨头上。 笨蛋!被她来来回回围着看,看到炸毛的流浪者猛然抬起眼睛放开嗓子:那是沙漠,你真当是好玩儿的地方么! 算了算了!少年表情臭臭的:还是我去做准备,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旅舍里看公文吧! 说完他甩着袖子跑掉,脚步轻快得堪比枝头团雀。 欸!二百没能喊住他,原地咂咂嘴,决定去智慧宫找些相关资料。 所以说图莱杜拉的回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居尔城的故事颇有让人眼前一黑胸口一堵的效果,时光匆匆千年已逝,谁也说不准被流沙深埋地下的遗迹里会不会藏有不为人知的危险。考虑到传说中的描述,灿烂的蓝宝石城每一任主人都是斩草除根派优秀学员,也许他们不经意间就留下了能让后来者焦头烂额的小惊喜,不得不防。 接下来数天她沉浸在公务与资料的海洋中不可自拔,偶尔有商人来求助,建筑设计师也登门拜访了几回,很快就到与须弥道别的日子。这地方再好也不是稻妻,使团的脚步不会停下。 稻妻使团离开的那天,须弥城天气很好,座船带领愿意继续跟随的商船沿着河向南。外交使节、远国监司的司长琉璃光小姐登上座船转身挥手与前来送别的学者们道别,她在一片依依不舍的哀嚎声中浅笑着轻轻弯了一点点腰,像株湖面上随着微风轻摇的月莲。 那实在是幅过于美好的画卷,异瞳少女黑色振袖上的金线熠熠生辉,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 学者们不知道的是船舱门一关她便招来工作人员前前后后仔细交代一番,甩着袖子带上人偶少年开溜了。 大人说沙漠里有对稻妻很有用的东西,虽然很有在别人家里偷鸡摸狗的嫌疑,但是比起它能带来的利益,丢脸都算不上什么。这样一解释使团成员纷纷表示司长放心出门,他们一定严守秘密。 你这张嘴里有几句话是真的?马甲早已不保又狠不下心辣手报复,流浪者恢复他本来的样子,说起话总有股不顾死活的欠揍美感。二百单手搭在眼前遮阳看向远方的废墟:至少名字是真的。 不管代号二百还是真名琉璃光,都不是临时想出来骗人的假名。 这句话堵得流浪者无话可说,他到现在还没挑出能让自己满意的名字,那一整本名册要么太古典太土气要么太新潮无法理解,除了让人突发选择困难症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降生时的名字代表着父母的祝福,但也有人会在之后请老师和长辈再起一个有关于期待的名字,或者干脆自己给自己加个称号,都是不错的选择。 她把他堵得肝疼,下一句紧着又哄: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参考最后一条,人总是要多爱惜自己才能对得住来这世上一遭嘛! 哼,他垮着脸:巧言令色! 不如你帮我挑一个?下一秒这家伙脸色多云转晴,也许是因为沙漠腹地真的很清静的缘故吧,他在别扭之上多了份坦率:就算送我的礼物。 礼物?二百放下遮阳的手,呼啸而过的风沙吹起她的长发,那曾经枯黄如同杂草的头发现在变得乌黑油润,就像她曾经不得不涂黄的皮肤那样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异瞳少女想了想:我看到你有枚风系神之眼嗯,长津,怎么样?古神话里风神的名字呦。 土爆了,流浪者把鼻子和眼睛皱得活像只被晒干巴的无花果,不过总好过巴尔泽布那让人欲哭无泪的审美。 那家伙根本就没有给他名字,被扔进借景之馆时他身上只有一套可堪蔽体的衣服外加一枚纯金羽毛状装饰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呸!没用! 但他也没扔,就这么带着母亲唯一的馈赠在提瓦特大陆上流浪了一年又一年。 你高兴就好。二百动动嘴巴,到底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挑战他的底线,她看向草神像所在山崖下的部族营地:这里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要么迁走了,要么被杀光了,很奇怪?蛮荒之地道德二字就是个笑话,流浪者率先迈步走向前方,走了几步回头看向二百:拿好你的刀,记住,宁可错杀绝不能心软。 身为前愚人众执行官,类似这种险恶之处他从来没有少去过,只是闻味儿就能闻出风里潜藏着的血腥。 原来如此。她耸耸肩,将佩刀的角度调整了一下,更方便抽刀挥砍。 她的宽和温柔仅限于朋友,如果面对来犯之敌,寒冰般的冷意将是为对手献上的最后一场送行奠仪。 第165章 这里的机关都已经被人解开了,两人翻过沟壑来到视觉效果并不遥远的沙漠人聚居地,二百找到了几张零星纸页,上面恰好有这个部族的名称塔尼特露营地。她皱着眉回忆,这个部族似乎在教令院的文献记录中出现过:塔尼特好像是赤王阿赫玛尔的狂信徒之一? 真不错,在你离开稻妻之后终于知道人应该多读点书了,流浪者飘在二百头顶上仔细观察那个类似水闸的机关,塔尼特,几十年前曾经袭击过教令院的调研队伍,掳走了一个女性研究员。 他发出响亮的咂舌声,那位女性研究员可能遭遇什么,人偶都不忍心猜测。 额突然希望这些人是被天降正义给裁决了呢。二百向来厌恶逼迫侮辱女性的事,她自己就是个年轻的姑娘,自然对其他年轻女孩的遭遇报以无限同情。 沙漠中极度缺水,被风沙掩盖的尸体仍旧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确实能看到要害部位的致命一击。 没必要继续搜寻活人,上面有没有文字?她抬起头放大音量,认真研究水闸的少年轻巧落下地面:有,但那应该是负责这段工程的工匠名字。 为了让二百更容易理解,他甚至顺手指了指塔尼特露营地悬崖裂隙下的安静清泉:一千多年前的水利工程,直到现在仍旧在小范围内保护人类。 也就是说沿着这个水道就能进入居尔城?她摸摸下巴:这个办法有点笨,保底吧。 第176章 既然营地里的机关都已经被解开,那就说明不算很久的之前有人来过这地方。参考连个卷心菜都不剩的作风,她隐约能猜出动手的是何方神圣。 显然流浪者也想到了,而且想得更多。 沿着干涸的水道向前行进,走过一条深藏在峭壁下的通道,他们来到文献记载中称为神的棋盘的遗迹中。给这地方起名字的人堪称写实派大师,十乘八的矩形平台上悬浮着各种建筑物投影,二百大概看了一圈得出结论:光学折射。 是艾尔海森先生的论文呢! 流浪者脸色一黑,大概是想起使团中那些女士们对大书记官的评价。 琉璃光不一定会盯着男人的胸肌垂涎欲滴,但她一定对脑子好使的人抱有极高好感。 棋子一般的沙漠建筑悬浮在棋盘似的大地上,神明是把这里当成手办展示柜了吗?二百停留在一座宏伟的城池前,她抱着胳膊满脸疑惑:一千年前沙漠的须弥人就已经有这么强的建筑技巧了吗? 那座城池的底座上镌刻着沙漠文字居尔城。 这就是居尔城,腐朽又华丽的舞台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碰触投影在沙漠中的蓝色炫光,人偶少年注意到了。他来不及出言阻止,只能飞过来赶在她被那道蓝光彻底淹没前一同撞入华丽的城门。 河水泛滥又退去,明年会有个好收成吧? 蜜色皮肤的青年光裸着上身,他佩戴着金光灿灿的装饰品,站在城门上遥望远方。家臣匆匆忙忙迈上一级又一级台阶:殿下,我们在沙漠里发现了一个、一个 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那个姑娘:一个很特别的少女。 啊?青年愣了一下,很快挂上无奈的表情:别说了,难不成又是谁安排好的戏码?上次我们在城里还遇到了个被平民攻击的可怜女孩,结果是个刺客,你忘记了吗? 家臣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这位殿下一天里有一半时间是个温柔的人,另一半时间暴戾而凶残。当他心情好时简直是世上最可爱的男人,当他心情糟糕时魔鬼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 面容平坦的青年失去了眺望远方的兴趣,他走过俯首跪地的一众臣子:该回去了,不能让父王担心。 走下厚重的城墙,他看到被人用矛尖直指的少女。她有双异色眼瞳,一只眼睛温柔如同蔚蓝的大海,另一只眼睛活泼好似春天的原野。 那姑娘身形细弱小巧,胳膊细得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但是她有一身白皙的皮肤和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这个国家黑发是高贵的象征,但他敢发誓居尔城任何一家贵族都没有这样的千金,私生女也没有。 啊,好疼! 她含着泪,额发凌乱的搭在脸颊上,手腕被粗糙的草绳磨出道道红痕。 哪怕女人也会因为她的眼泪心软,那些手里握着铁枪的士兵只剩下木头一样的躯壳,个个脸色红得活像在沙漠里晒足一百八十天,魂儿早就飞了。 可怜的姑娘,她犯了什么罪要被如此对待?容貌并不好看的青年只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人灌进了铅水,一点也不听话。 殿下,这就是我刚才想对您说的事比起欣赏异族少女娇美的脸,家臣显然更希望自己的脑袋能好好待在脖子上。他弯着腰溜到主人身边,像条抓到兔子的猎犬那样由下至上抬起眼睛:在沙漠里被发现的少女。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犯罪?青年侧过头仔细看那个姑娘,她像是害羞那样不敢把头抬起来,只露出柔和的剪影。 家臣迟疑了一下,遗憾于没能及时想出罪名:是的,殿下,虽然她说不出父亲的姓氏,但也不像谁家豢养的侍女,更不是奴隶。 既不是侍女也不是女奴,这意味着她很可能是个普通公民。王室可以随便向贵族讨要他们不那么打紧的财产,不过对于平民总不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带走。要知道平民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总有这样那样拉拉杂杂一大堆葡萄似的亲戚,抓住一个就会有一大群蹦出来,很烦人。 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没有犯罪的平民带进寝殿想想也会知道明天一早街上的孩童会唱些什么。 好的,青年抬起下巴对众人宣布:她现在犯罪了,是很严重的罪行,我要亲自审问。 士兵也好,家臣也好,往来的行人也好,所有人都对这位殿下的举动习以为常。 他就是这样的,愿阿赫玛尔保佑那个柔弱的少女吧,除了祈祷他们也没办法为她做得更多了。 被人扛土豆一样扛起来带走的二百: 不是,你们须弥人这个犯罪的标准是不是过于松弛了?松弛得让人欲骂又止。 被神明的棋子吸进蓝色光幕后她就和流浪者走散了,稻妻人常穿的着物变成轻薄的棉布,身体沉重迟缓不像个擅长武艺的样子。咬牙独自翻越一座沙丘找到可以休息的绿洲,结果还没来得及喝点水坐下休息一会儿她就被乌央乌央一群人围起来用矛尖指着。 要不是想保持体力顺便用最快速度被人送进城池,她早跑了。 被人扛进纯白色石头建筑内,二百很快就被倒手送入一座高塔。高塔顶端只有一束光线射入塔底,身穿白袍的祭祀双目微合坐在池水中修行。 玛拉大人,殿下看上了这个女囚,希望净化之塔能洗清她身上的罪孽。 光头祭祀睁开眼睛,视线紧贴着少女起伏的曲线:能侍奉殿下是罪人的荣幸,把她留下吧。 二百: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上一个丝毫不管他人心情就请人去家里做客的正是位老门老户须弥人,还是说这就是须弥传统? 负责运送囚犯的人很快就撤了,那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祭祀缓缓走到少女面前蹲下。他伸出手,柔和的轻轻抚摸她鸦雏色的鬓发。 可怜的姑娘!他像个真正的僧侣那样目露不忍,说出的话却极其残酷:你怎么没有把自己绝世的美貌认真藏好呢?像你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孩王宫内要多少有多少,晚上被洗干净送进殿下的寝殿,明天早上变成一具尸体躺在沙漠里。 我都要同情你了,他皱起眉头,嘴角下垂:你还这样年轻,如此鲜艳的画像居然没能在人间留下副本,实在遗憾。 二百: 难道我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很蠢,很好骗? 好孩子,我想救你。大祭祀把被捆成粽子的少女从地面上抱起来走进清澈的水池:你呢?你应该不至于被殿下光彩照人的身份给迷惑了吧!王室是不能容许王位继承人让卑贱平民混淆血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所有接受过一夜恩泽的卑微姑娘。 二百: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原来还是个日抛的玩法,就这还不造反? 她大概明白了自己正处于居尔城漫长历史中的某一个片段,就是不知道流浪者被时间的乱流冲到哪儿去了,但愿那家伙运气好些。 被人强行掳进神塔的少女垂着头伤心欲绝(?),就像濒死的天鹅那样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 大祭司不太死心,那位殿下不喜欢他,恰好他也不喜欢那位殿下,问题在于殿下很讨老国王喜欢,只要活着迟早成为居尔城的新王,而他这个大祭司却不知道还能做多久。想要长长久久的享受供奉,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个立场和情感都更加亲近自己的王位继承人。好消息是老国王留下了大把子嗣死得起,坏消息是这些子嗣不怎么耐活都死得太快,以至于现在还活着的殿下们一个比一个惜命。 要不是沙漠里长出个漂亮到让人转不开眼睛的姑娘他还真没办法间接靠近那位殿下,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让这个姑娘对强抢她的男人恨之入骨,也只有这样一个女人才会把自己变成锐利的凶器。 第166章 犯下罪行的人要在神塔中接受神明的试炼与净化,等到罪行被洗清才能重获自由。 一开始制定这项惩罚的人本意很可能是想给不小心犯错的同类留些余地,向神明忏悔然后痛改前非对于现阶段的人类来说是个好东西。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没有监督的权力逐渐腐朽,神光也无法挽救藏在沟渠中的浊臭。 前思后想反省了三天,二百被祭司们摁进冷水洗洗涮涮换上白色长裙戴上黄金打造的装饰品,老实乖巧坐在金色铜制大圆盘里被端上宴会。 须弥沙漠里的古代原住民是真喜欢办宴会,富含甜味的果实摆得随处都是,食物被扔得乱七八糟,酒瓮被打翻,殷红如同宝石般肆意流淌。 第177章 粉色的花瓣铺在白石地面上,浪荡的欢笑声中无尽的奢靡与无尽的享乐很容易让人忘记此身究竟是已经升入天堂还是仍旧徜徉在人间的富贵海里。 二百看到有人荤腥不忌的就在宴会一角□□。被侵犯的女子脸上满是绝望,她想要伸出手乞求原谅或是宽恕,却只能抓到一片灼热的空气与看客们无关痛痒的笑声。 如果换做一个普通的平民少女,亲眼目睹这一幕后一定会把大祭司这三天来坚持不懈的洗脑奉为圭臬,必要含恨一搏。但是她注意到向阳的另一片会场里,身穿白衣面容严肃的祭祀们这会儿笑得活像一朵朵老菊花,几个衣不蔽体的妖艳少年正在池中翩翩起舞。 嗯就这么样,居尔城居然还能有千把年的历史才彻底垮掉?须弥人是不是有点太平和了? 新来的姑娘很快就被端到王的继承人面前,她身形纤细袅娜,很有一种让男人们放心的娇弱感。乌黑长发被巧手编出繁复华丽的发辫,金灿灿的装饰品点缀在额间,那双一蓝一绿的异色瞳在金子的光芒下显得越发名贵。 看来我今天的新娘终于肯露面了!塌鼻宽目的青年站起身张开双臂,他很满意下臣们用金盘子把人送来的这个点子。 看看吧,席间有多少人痴迷的盯着那个少女忘了衣衫被酒浆菜汁染脏啊,但他们都不是他,不能随心所欲享受居尔城里的一切。 这样美丽的名姝,就该由尊贵的王位继承人采摘。 来,好姑娘,来到我身边,我会把这份尊荣分享给你。 虽然这位殿下的长相过于平坦松弛了些,但他精妙的投胎技巧很好弥补了一切。巨大的金属圆盘倾斜,坐在盘子中央的少女不得不随着角度滑落。 她纤细的脚踝上拴着金属链,精巧的铃铛随着赤足踩上地面发出清脆撞击声。女孩穿着纯洁的白色祭祀长袍,个子不高但比例很好,裙摆被脚步荡开,露出双又白又直的细腿。 呼 距离殿下最近的地毯上坐着殿下最亲密的合伙人,异瞳姑娘摇曳着走过洒满粉色鲜花的通道,这个角度简直绝赞! 二百慢吞吞迈上台阶,被她完全不认识的历史人物拉到身边奴隶们低着头送上塞满羊毛的软垫,那就是她今天的座位。 被带进王宫的姑娘们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座位,有时候在殿下身边,有时候在外面的桌子上。 她低头看看桌子上琳琅满目晶莹油润的水果,指着其中一串紫到发黑的葡萄轻声娇笑:殿下~人家要吃最大的那颗,你喂人家吃嘛~ 声音酥酥麻麻的,让人打从尾巴骨一直酥到天灵盖。 见多了强颜欢笑、泪眼婆娑,以及拔刀行刺的场面,这还是青年头一回享受到女孩子自然到不能更自然的小小任性。 他是想要怀疑她的,但每天清晨从清水中看到的那张脸让他明白,自己大约并不值得她下这么大血本。 好,好的。他看看周围环绕的女奴,原本还算是赏心悦目的摆设们眼下变得没一个能看。 青年干脆自己动手将那盘葡萄端到面前,摘下尖尖上最大的那颗仔细剥了皮送到新得的美人面前:还想要什么? 黄金,宝石,尊贵的地位,他全都可以给她。 女孩眨眨眼,凑上前看了那颗葡萄一会儿,就在他即将不耐烦时一口把它吃掉,绵软温柔好似裹着蜜的声音直往耳蜗里钻:除了殿下,人家什么都不需要~ 她这么好看,又这么知情识趣,她说什么都对! 美人在侧,青年很想一亲芳泽。他正打算靠近些,右手边的矮桌被人兜头掀翻,尖利的叫嚷声撕破了宴会的欢愉。 王兄!黄金饰品多到让人替她担心膝盖承受力的女子胸脯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异瞳少女,一直把她盯到嘤嘤饮泣着躲进青年背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是谁?她怎么可以出现在贵族的宴会上,您怎么能纡尊降贵为她做那些低贱的事! 二百一边做拭泪状一边纳闷,剥个葡萄就低贱,你们长着手难道只是因为人类必须有双手? 居尔城的公主素质堪忧呐! 她停下揉眼睛的手,微微抬起头。很好,这个角度只能和那位公主面面相觑,异瞳姑娘露出一个直白挑衅的微笑。 来呀,燥起来,看谁玩死谁! 公主见状大怒,从她脸上片刻不离的厚重面纱可以看出这位对自己的容貌不是很有自信。被人明晃晃嘲讽到脸上,她心头的怒火一瞬间蹿得比西边的火山喷发还要激烈。 王兄,既然妹妹对这个女奴如此不喜,您不如把她赏赐给我? 总有人看乐子的同时不忘捡漏事实证明儿子生多了没有太多好处,甚至不如生出一堆叉烧。 嘤嘤嘤!殿下~二百及时火上浇油。 美人垂泪,实在是很容易让雄性生物冲冠一怒。 怒到极致的青年随手抽出腰间短剑,他倒不是真想砍死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只不过展示一下自己作为继承人的威信而已。于是这家伙一剑刺向公主身边来不及逃跑的侍女,那些贵族出身的年轻女孩身上没有任何锻炼过的痕迹,战斗力很可能还不如一只猫。 啊! 跑得最慢的姑娘倒下了,黑曜石短剑刺入她的后背,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物和白色的石阶。 哈哈哈哈哈哈哈! 美人感激又仰慕的眼神令他膨胀,但是很快就有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到王座上,他高兴不起来了。 把那个女奴给你妹妹!不要惹她难过! 虽然理解儿子不喜欢容貌比他更加平坦的女儿,王不能接受的是他如此欺辱自己的妹妹兼未婚妻,记住你的身份和责任! 为了保证血脉纯净,他必须和姊妹成婚并诞下继承人。至于说那些漂亮的女人,可以宠幸但绝不不能放纵她们在未来的王后面前毫无尊卑可言。 异瞳姑娘被带走前流下了绝望的眼泪,她群星一样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信任和依赖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坚信能被我救赎吗? 青年脑子一热,然后就把脑子扔掉了。他站在那里,深色逐渐变得阴冷可怖。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结果不小心策反一个boss的二百: 居尔城魅惑抗性太低,完全没有成就感。 公主的寝宫面积略小但同样奢华。她大获全胜,高傲的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对手。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要亲手把你那双放荡的眼睛挖出来! 娇弱的美人被扔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没有方才宴会上挑衅的得色。 但是公主并不打算饶恕她,她从腰间抽出同样由黑曜石打造的短剑,步步靠近好像已经完全失去反抗之力的少女。 殿下!请殿下忍耐啊!左右女官都出声劝她,只是个女奴,您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 这要是个已经失宠的女人当然怎么处置都行,可现下那位还没尝到甜头也没有玩腻,这个时候随意杀死她只会激化未婚夫妻之间的矛盾,对公主的未来并无益处。 你们都给我滚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她们要是不劝也就算了,越劝公主越生气,越是非要反着干。 二百注意到她同样略显宽阔的眼间距,忽然意识到居尔城的癫狂或许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人类自身的愚昧。 女官和侍女们被公主赶出门,在这座宫殿里,没人敢忤逆公主殿下的意志。 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她握紧黑曜石短剑蹲下身,一只手抓起对手的头发把她拎起来,另一只手生疏的用武器比着她的眼睛。 被迫仰起头的异瞳少女露出欢喜的笑容。 虽然但是,拿着凶器却又不怎么擅长使用这玩意儿,请问您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以这幅姿态靠近一个顶级刺客? 束在腕间的草绳早已断裂,纯粹是个样子货,公主殿下还没反应过来喉口就是一凉。她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奴解开所有绳子慢条斯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腕二话不说就把属于公主的衣物饰品统统扒下来换到身上。 感谢您的慷慨解囊,公主殿下。摘除面纱时她凑到她耳边轻笑:您难道就没想过,同样都是王的血脉,为什么您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兄长与客人面前争风吃醋体面全无,而不是让那些臭男人为了搏得您的青眼手段尽出? 做颗棋子,还是做个棋手,下辈子好好想明白再来玩儿。 她戴上厚重的面纱与额饰,光耀璀璨的异色瞳与娇美的容貌尽数被封印在重重遮挡之下,好像那只是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完全可以一点儿都不心疼的舍弃掉。 第178章 视线逐渐昏暗,公主听到那个假货颐指气使的开门叫人进来清理房间。 她自幼就知道自己生得不好看,为此身边的女官和侍女从没有待得久过。她不能忍受那些天生拥有漂亮脸蛋的女人在面前走来走去,更是无时无刻不用面纱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现在,这么干的后果终于来了,上一个专门为她梳头的女奴刚被拖出去砍死,眼下身边的这些人居然没一个能认清主人的真实样貌。 只是一身衣服,一套装饰品,一条面纱,公主的身份就换了个扮演者。 第167章 西瑟斯公主与一个女奴争风吃醋,把人抢回寝宫后这样那样了一番又不小心从台阶上掉下去划伤了脸摔伤了头。这样的消息对于上流社会来说或许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但是对于维护修缮地下供水工程的劳工们嘛甚至还不如晚餐盘子里的豆子换成了玉米来得重要。 总算能换换食物,再吃下去我的脸都要变成绿色了! 工人们端着盘子,人气儿十足的排队等待取餐。 配给有限,虽然他们干着帝国上下最繁重的工作,但是盘子里出现得却是最稀的汤和最酸的饼子,以及一点点放到几乎快要化成灰的豆子。 有饭有菜有汤听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反正吃不死就行,没人还能有力气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今天突然听说灰扑扑的绿色豆子换成了鲜嫩多汁的玉米粒,大家都很激动。玉米比豆子口感好,饱腹感持续得更久,让人活得像个人的时间也更长。 监工站在土层上面聊起公主的热门笑话,并不是说对那位尊贵但暴虐的女士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们只是借机向比自己更低等的生物炫耀。 没错,就是炫耀,仿佛只要聊起与公主殿下有关的话题他们就能距离那个阶层更近,足以带来一股心理上的满足感。 长到几乎望不到头的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地下洞窟里可没有桌椅板凳提供给出力气修理水利管道的人。他们也不在乎,就这样坐在黄沙和尘土中,一边听着王室公主的花边新闻一边沉默的往嘴里塞东西。 不赶紧吃完的话等会儿就会被已经吃完食物但仍不满足的人抢劫,然后带着半饱的肚子继续下午的劳作。 米拉,你下午和赛斯他们一起去挖沙子,要挖够五十个立方才可以休息。 分派活计的工头在监控的注视下把工人们重新分组,这也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劳工们一旦处久了就会变成一块铁板,动不动就闹着要休息要吃饭要涨工钱 呸!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稍不如他们的意,那些聚集在一处的泥腿子就要闹起来,平白让一连串上司跟着挨骂。为了减少自己可能面临的麻烦,有经验的监工都会定期要求工头把有固定趋势的小组打散,免得这些属胶水的劳工又一次黏作一团。 米拉是个十六岁的小伙子,细胳膊细腿有些驼背。这是很正常的事,穷困的人难以得到足够的食物,身体在生长过程中说不定就会出现些许异常。他有一头稻草样的头发,本就灰黄的脸上密密麻麻长了一层雀斑。 虽说他的样子不太讨喜,但米拉却是整个施工队中最受人欢迎的少年他有一只小黑猫,聪明到让人怀疑自身物种的小黑猫。枯燥无聊的地下生活中任何一点点有趣的事都能让人生出无限希望,怀抱着这份希望才不会逐渐在黑暗中步入疯狂或死亡。 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多可爱呀! 它有四只雪白的小爪子,一条长长的尾巴,宽阔的后脑勺能看出这是个年轻的男孩儿,也许将来会拥有一大片地面上的领地。 这猫很聪明,每当监工挥舞着皮鞭走过它就会小心翼翼躲进黑暗的角落里,那身黑到发紫的皮毛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只消再把眼睛闭上就没人能找到它的踪迹。 要不是这个小宝贝只接受米拉的投喂,不知多少人想把它一麻袋套走带回家去充做送给妻子儿女的礼物。 米拉从监工手里得到了新的活儿,一下午要挖五十立方沙子,好在还有其他工友一起劳作。挖沙子已经是整个维修工程中最轻的工作了,风会把或粗或细的沙子送进水闸各个连接件之间,只能靠人力打开机关清理。五十立方差不多是一条岔道一年的积攒量,有人负责打开机关,有人负责把流出来的沙子挖走装车,再由别的队伍拉走。 好的,谢谢您!他精神十足的回应工头,三两口就把盘子里的食物全部扒进嘴,我马上就去! 对于十六岁的男孩来说,一个饼子一勺玉米粒再加一碗几乎尝不出味道的汤只能算是肠胃的准备活动,灌下去稍微走两步它们就会消失不见,没有任何进食的感觉可言。 不过没关系,还好他上周从水渠里掏出一只被水闸卡住屁股的黑猫,作为感谢它会抓些老鼠和鱼不定时的投喂他。 这世道,人活的还不如猫呢,至少那只黑猫能把自己吃得圆滚滚的,不然也不会被卡住。 饭后米拉领到了挖沙子的工具,他提着铲子拎着筐子走到工作地点,工友们还没来。这种时候开干无异于自讨苦吃,于是米拉往细软的沙堆里一躺,地下隐藏着的能量隐隐约约将细沙烤到微热,就像躺在软绵绵的床铺上晒太阳那样舒服。好歹休息了一会儿,工友们陆陆续续赶到,再不赶紧开始干活儿监工的鞭子就要抽下来了。八个年龄分布极其松散的人类男性弯下腰撅着屁股挖呀挖呀挖,把为居尔城输送淡水的水闸水渠清理得干干净净。 能在无垠的沙海里拥有大量蔚蓝色淡水,居尔城才有个蓝宝石之城的美丽别称。 一直干到精疲力竭手脚颤抖,不远处的监工才在石板上刻了个代表收工的记号。这个挖沙小队才算圆满完成今日工作,如果有幸能活着熬到一年一次的维修完工,他们就能凭借这个记录往袋子里多抓一把粮食扛回家。 回到工棚米拉一句话也不想说,他双目无神的倒在稻草间,一心一意期待起晚上的那顿刷锅水。不管怎么说那里面也飘着点零星的菜叶,还有淡到几乎尝不出的盐味,总归能骗骗肚子哄得人闭上眼睡觉。 快起来米拉!今晚加菜!据说是为了庆祝西瑟斯公主玉体恢复健康,就连咱们也能吃到一碗加了肉沫的粥! 死狗一样的米拉几乎用跳的一跃而起:肉! 对!是肉,有人看到了,公主派来的女官正在监督厨子熬粥。工友激动得差点落泪。 老天爷!阿赫玛尔在上!这可是大喜事! 中午还遥不可及的公主这会儿简直成了大家心目中神明的代言人!因为她的缘故大家居然都能尝到肉味儿,也是好起来了。如果西瑟斯公主身体健康就能让人吃到肉沫,米拉愿意天天跪在阿努比斯圣象前为她祈祷。 喵呜 黑猫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少年激动的把它抱起来,遍布雀斑的脸凑到猫胸口来回蹭,一点也不在乎它大力拍打的爪子,亲爱的!今天晚上咱们有肉吃! 猫咪人性化的叹了口气,他当然嗅到了肉的味道,总算不必担心这个人类躺下就再也起不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只是活过而已,活在遥远的过去,自己的时间线上他们恐怕已经连骨头都被风沙给磨灭了,不论做什么皆为徒劳。 走!我带你去吃肉!米拉把猫咪放在自己并不强壮的肩膀上,得意洋洋扛着它走到每天排队领餐的地方。 劳工们看着那只威风凛凛的猫咪,有人张开缺齿的嘴大笑,有人伸出手试图摸摸猫咪厚实的皮毛。但是猫咪不愿意给人摸,它转头亮出尖齿,凶狠的哈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等会儿就有肉粥吃,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对一只炸毛的猫咪容忍度极高。 米拉和工友来得不早不晚,排队位置居中靠前,他个子不算太高,肩头多了只黑猫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小。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期待中,负责放饭的厨子拖出好大一只木桶,浓郁的肉香弥漫在地下空间内,沉闷的空气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要记得公主的恩泽知道吗?佩戴着金色臂环的侍女抬高下巴,视线尽量不停留在脚下肮脏的劳工身上。 监工们化身世上最好的捧哏,使尽吃奶的力气大声称赞西瑟斯公主温柔美丽又善良,就好像平均每周都要从她寝宫里拖出去三次的全都是厨余垃圾。 不过公主最近一周确实没有下令处死任何一个下人,哪怕新来的侍女笨手笨脚划破了她最喜欢的丝绸裙子也只是挨了顿不疼不痒的训斥,居然没有被扒掉皮随风飘舞。 都怪那个异色瞳的妖女冲撞了公主才会让殿下不慎从台阶上跌落,真是死不足惜! 第179章 没关系,妖女已经被大祭司收走了,就算已经死了也必要让她在无边的漆黑地狱里忏悔赎罪! 土层上纷纷传来就是就是的应和声,劳工们才不管听到的消息是真是假,碗里的肉沫和浓稠的粥总是真的。米拉肩头蹲坐的猫咪怪声怪气叫了一声,听上去就像是个人在冷哼。 若是现下有人掀开公主厚重的流苏额饰怕是会看到双异色的眸子吧,呵呵,也不知道那位公主得倒霉到什么程度才会开门就撞上嘴里十句话九句半都不能信的家伙。近距离,无防备,别说一个废物公主,神明也躲不开她一刀。 你怎么了?等不及想吃肉了吗?米拉摸摸猫咪雪白的小圆爪,后者不耐烦的把爪子挪开,尾巴大力挥舞。 别摸!烦! 第168章 猫咪在供水系统的隧道里叹气,大祭司在象征着神权的白塔里叹气。 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手拿把掐的平民少女一转攻势成了拿捏自己命脉的人,更想不到她胆大包天到敢行刺西瑟斯公主,并在成功后取代了公主本人她是不是疯了? 面对前来传令的女官时他只当又废了颗棋子,不过没有关系,只要那位殿下改不掉老毛病他手里就有源源不绝的棋子可用。结果等进了公主的寝宫一看,倒在地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是谁?面纱后影影绰绰的美丽弧线又是谁? 我知道您是会救我的。她浅笑着,声音沙哑。 公主被女奴划伤了嗓子还摔到了头,声音发生变化合情合理只要大祭司点头,合不合理并不重要,王认为合理就行。 阿赫玛尔在上!你!你这是僭越!胆大包天!你怎么能伤害公主?魁梧的秃头中年男人心慌意乱,坐在宝座上的年轻女孩轻声哼笑:为什么不?神明并没有表示异议不是吗,如果祂有意见,太阳升起时为何不降下喻示? 大祭司: 好、好有道理 现在我就是西瑟斯公主,你是我青睐的大祭司,明白吗?有面纱阻隔他看不到那个少女的表情,但能清楚听见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做人总要看着未来。 未来?什么未来? 祭祀的大脑疯狂运转,突然灵光一现如今这位王位继承人不喜欢他,可是如果未来的往后很喜欢他呢?扶持一个美丽又神秘的女人坐在后位上可要比说服王换个继承人要容易多了!关键是她真的很美,美到能让人回心转意的地步,只消轻轻在枕边随意说些什么,只要是生了眼睛的活物都不忍拒绝。 更妙的是女人能生出孩子!王后的孩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也就是说只要王后有个孩子王的存在就是多余,居尔城完全可以舍弃掉那些麻烦制造机,到时候权柄将会经由幼主交代在他母亲手中,王后背后的人才是帝国真正的主宰! 想到这里他浑身都要沸腾起来了男人多半分不清楚幼崽是否携带自己的血脉,只有女人才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未来的王后,是个难得的美人呢。 臣明白了!他激动不已,完全按照面见公主的礼节行礼告退,一出门就吆喝:快快快!你们几个快去把那妖女的尸身裹起来带走!我要将她镇压在神塔地基底下! 说完他专门停下片刻抬头看看天。 天空没有任何异常,太阳依旧高悬,阿赫玛尔的荣光一如既往。 二百完全不担心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被戳穿,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戳穿。大祭司不说,那个傻瓜殿下不说,居尔城的王忙着醉生梦死,王后早逝继后似乎不是人类他的女儿自幼面纱覆脸又凶残暴虐,仆人和近侍没一个能活过两年 啧啧啧,瞧瞧这满身的筛子,真让人好奇这座蓝宝石之城为何能雄踞沙漠千余年。 送走大祭司,她按照商量好的剧本让女官去王的宫殿请求他赐下医官公主和女奴争风吃醋厮打起来了,一着不慎被划伤了喉咙还摔下台阶。这样一来公主总该吃一堑长一智了吧?今后性格就像声音一样发生些许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事。 女奴面目全非的倒在地上,西瑟斯公主衣衫沾染血渍,女官们早就吓坏了,被她拘束在宫中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是!我这就去!还有胆量四处行走传话的女官正是一开始那个敢出言觐见的女子,得到新命令后她提起裙子慌慌张张跑向王的寝殿,二百挑眉。 呀,这里有个聪明人呢。 她转了一圈倒在床上,让人找来丝绸薄被给自己盖好,安静等待面对受害者家属。 先赶来的是继后,她是个绝顶美丽的女子,因为这份美丽在民间和朝堂上名声都很糟糕现任居尔城的王把她抢入王宫,气死了即将临盆的元后一尸两命。按道理讲整场事件中最该挨骂的是那个见色起意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但是声讨他有可能掉脑袋,为了生命安全考虑脏水只能泼向两个同样无辜的女人。 元后嫉妒成性,继后妖艳放荡。 西瑟斯我的孩子继后并没有比公主大多少,她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公主却已年满十九。如果不是她的兄长厌恶她乏善可陈的脸,在绝大多数居尔城臣民的想法里她应该是至少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二百:啧! 殿下,公主不慎伤了嗓子,头上也有个肿包 亦步亦趋跟着侍奉的女官低声提醒她,代为解释某个人躺着一动不动的原因。 二百摸不清西瑟斯公主和她后妈之间的关系,只能把这一段搁置留白,好给其他人自行脑补的空间。 继后双眼含泪,心疼的摸摸继女脑袋上的大包这玩意儿是被人扔地上时不小心撞的,倒也不必刻意再去撞个伤处出来。 她的手冰冷而潮湿,二百闭着眼睛不做声。 侍女们也很奇怪,为何宫中刚才命大祭司觐见时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病恹恹? 不等她们想明白,近侍来报医官拎着箱子正跪在室外。继后马上连声让人把他带进来:快点给公主好好看看,千万不要留下后遗症。 听上去她真心实意的在为继女担忧,真切的有些奇怪。 医官战战兢兢上前,摸了摸公主头上的肿包,掀开被子看了眼她衣服上的血渍和脖子上明显的划痕,心里满满全是庆幸还好还好,全都是连轻伤都论不上的小问题,又能平安活过一天了! 公主的面纱是万万不能去碰的,曾经有医生为了替幼年时的公主检查她肿胀的嗓子而掀开了她的面纱,代价就是成批成堆陆陆续续的被送回家。 万幸!阿赫玛尔保佑!公主头上的肿包并未伤及内里,脖子上的伤口也正在愈合当中,保持卫生我再开些草药外敷就好。 不用开药,开了药也会被公主嫌苦扔掉,医官是个懂保命之术的。 那就去开!继后一挥袖子,女官上前请了他下去,公主床前清净了许多。 二百察觉到继后坐在床边不错眼的盯着自己,按道理讲面对一个和差不多大小的继女,正常人装都装不出如此慈爱的模样。 她没有睁开眼睛,直挺挺躺了会儿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 我可怜的孩子啊潮湿的手拨开她因仰躺而散乱的额饰,冰冷的吻带着水腥味印在额头上,我可怜的孩子,愿花之女主人庇护于你,放逐之人、癫狂之人、痴愚之人都能得到她的庇佑,我的孩子 继后说完这些便起身离开,侍女们团团簇簇送她走出公主的寝宫,二百两眼一睁就从床上坐起来。 花之女主人,放逐之人、癫狂之人、痴愚之人的保护神,须弥神明体系中极其重要的一位,也是最先陨落的一位。她死亡之后赤王阿赫玛尔为了早逝的伴侣做了许多在后人看来匪夷所思纯属恋爱脑的事,如今小吉祥草王的生辰以花神诞祭称呼,意思是花神也要起舞祝贺的好日子。 不是,这给我干哪儿来了?居尔城的历史文献里没有关于花神的信仰记录啊!这会儿花神都已经嘎了,赤王正一头热的为老婆招魂呢,根本顾不上人类这也是她敢忽悠大祭司的原因。毕竟提瓦特大陆上神明确实存在,信徒的祈祷也真能把神给招来。别说什么神吧,反正正机之神跑得挺快的。 皱眉想了一会儿,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服侍自己的人回来后她对女官道:明天一早,太阳升起之后我要去父王的寝宫外向他道谢问候,今后每天都是如此。你们准备一下,安排好跟随的人。 第180章 一个等着嫁人跳火坑的公主有什么好当的,嫁得还是同样不太聪明的亲兄弟,想想就替她觉得恶心。命运理当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是这场虚幻旅程中的命运。名为西瑟斯的公主在历史文献中连个影子都没能留下,这说明她既不是个贤明之人又赶不上兄弟们下限那么低,两头都不靠,吟唱史诗的吟游诗人找不到描写她的理由。 是。不管为什么先答应下来,总之不要给公主心情不好的理由。她心情不好只是一时,可她能为了一时的心情不好让下人们一辈子心情都不好。 拖出去乱滚打死乱刀砍死,一辈子这就没了,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女官领着侍女们退下,点出六个年轻女孩:从明天起你们跟在公主身边。 说完她指指另外六个人:你们和她们一样,隔天换一次。 越是频繁出现在公主身边的侍者死的越快,这是她半年下来观察得出的规律。昨日跟在公主身边的贵族小姐被殿下砍死了一个,那些女孩们有家人撑腰张目已经被接走,留下的全是奴隶以及因为家人犯罪而身陷囹吾的姑娘。严格来说她们不算人,死活都无人在意,但话说回来还是那个老道理,不要去挑战公主的忍耐力。 出于自保的心理女官不希望有谁触怒公主,最好的办法除了做事更加小心谨慎外就是常常更换她的近侍,虽然弄不清造成这种规律出现的原因反正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侍女们哽咽着纷纷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公主有命由不得她们愿意不愿意。就算有可能被王子或是王当着众人之面杀死也只能认了,敢拒绝的话现在就会被销号。 不管是奴隶还是罪犯的女儿或妹妹,她们也是有家和家人的人,为了与家人团聚这个微薄的希望,侍女们咬牙忍耐。 第169章 西瑟斯公主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太阳的光芒在方尖碑上闪耀时公主在六位年轻侍女的拥簇下来到王的寝宫外。她一反往日骄横张狂的模样,啜泣着跪倒在寝殿外双手伸向天空向阿赫玛尔痛斥自己过去的错误。 父亲呀父亲,求您不要对我失望!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愚蠢与鲁莽 公主婉转的嗓音像鸟儿在枝头啼鸣,她是那样深刻的自我反省,把过去的自己痛骂一顿。诗歌一样的忏悔传到王的耳中,常年滥饮的男人睁着他昏聩的小眼睛走出寝宫,双手扶起已经记不清长相的女儿。 我可怜的小西瑟斯,你降生的时候我是多么欢喜呀!我有太多儿子却没有几个女儿,你就是我掌心的宝石,我冠冕上的珍珠。不管怎么说,王室成员在文学素养上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或者说他们只有这点东西能拿出手了。 王接受了公主的忏悔并原谅了她,他倒不是说有多喜欢这个女儿,只是这样一来可以显得自己更像个人,与臣下们饮宴时也有更好的聊天话题。 是的父亲,我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做个好女儿,将来做王兄的好妻子。我实在是太爱王兄了,所以才公主不想多提自己的丢脸事,她换了个话题: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父亲?不管是褪下装饰和华服进入神庙为您和居尔城祈祷,还是去沙漠里为您寻找宝藏,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阿赫玛尔在上,如果我的真心掺了半分虚假,就让我被黄沙吞没! 为了表达出自己的坚定,二百毫不犹豫把鳏夫一次又一次拉出来站台。 王被感动得头晕眼花,养了堆废物十几年,终于有一个幡然醒悟知道该反哺老父亲了这这这这这!这是他励精图治感动了神明吗? 大祭司!一定要把大祭司招来好好和他聊聊! 大祭司才把真正的公主尸体藏好就听说传令官带着王命赶来,他哆哆嗦嗦上气不接下气走到居尔城的主人面前,只见他指着一盘葡萄让人端到西瑟斯公主面前,就好像那姑娘是个什么感天动地大孝女一样。 你的兄长不给你葡萄吃,父亲可没有那么小气,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他笑着打趣女儿,公主繁重的额饰和面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等会儿我就端着这些葡萄去兄长那里炫耀,我可是有父王宠爱撑腰的女儿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着实荒诞,谁能知道面纱下言笑晏晏的并不是公主,而是杀死了公主的凶手?大祭司清清嗓子定定神,无比庆幸自己留了一手留下真公主的尸体制成干尸。 日后这个假公主若是敢不听话哼!可别怪他不讲情面! 早餐结束后西瑟斯公主愉快的回到寝宫,坐在软绵绵的床上她把战利品拿出来放在眼前细细欣赏。这是一枚黑曜石雕琢的蝎子,沙漠里最常见也是最致命的一种毒虫。它代表着居尔城大门的控制权,城池的主人被女儿撒娇讨好奉承得飘飘然,随手就给了她一点点小小的甜头。 都是王的子嗣,王女与王子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孩子有心为老父亲分忧有什么不好?这可太好了!至于她的能力如何那不重要,生在王室太有能力反而不是件好事,没本事也没关系,她总能把家门看好吧,再说了又不要她自己去看。 二百对这东西可太满意了!王城咽喉就这么轻轻松松到手,接下来她只需要把便宜糊涂爹的好感值刷上去,再拉一支队伍起来就能屠尽所有能竞争王位归属权的对手。 王座只能交给与国王血脉相同的人,并没有人或神指定继承人的性别就算有也没关系,解决不掉问题她可以解决掉出问题的人嘛。 让佩拉过来! 公主自从受伤后就更不喜欢让人进入卧室了,侍女们把她要的东西送到后就会被打发到门外。一开始大家战战兢兢生怕她下一秒改变主意把所有人都扔给寝宫外候着的刀斧手,硬挺着熬过了两三天发现公主是真的转了性子这几天寝宫里一个人也没死! 阿赫玛尔显灵了么? 佩拉就是那位聪明人女官的名字,听闻公主要见自己,那一瞬间她有想过要不要使者夺路而逃但是考虑到王宫外等待女儿团聚的父母,她低下头小心翼翼踏上珍贵奢华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 这样的地毯由工人们徒手编制,每一季都要换上一块铺满整个卧室,旧的拖出去直接烧掉。 殿下,您想要什么?她把手脚紧紧并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二百招招手:站近些,我有话问你。 上一个离公主太近的侍女被砍掉双脚流血而死,佩拉开始想像死后要如何向执掌死亡的神明告状。 女官脸上的不情愿几乎具现化,但还是慢吞吞向前蹭了几步。公主这段时间以来心情都很好,没有计较她的意思:居尔城内最辛苦的工作是什么? 啊?佩拉不太明这个问题的意思,居尔城内最辛苦的工作和西瑟斯公主有关系吗? 公主天生就是帝国的明珠,她也是未来新王的妻子,这辈子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和工作以及辛苦两个词没有一粒米的关系。 我在等你的回答。公主的视线透过额饰看着自己,佩拉出了一身冷汗:是,是,请您宽恕我!最辛苦的工作大约就是每年服劳役去维修水闸的劳工们了吧,地下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还很小的时候爷爷和伯父被税务官捆在绳子上带走,然后再也没回来。 修理水闸?每年一次?二百陷入沉思。 又能耐的人家自会想法子或花钱或走关系免去这项繁重的劳役,真正被带去地下的都是些穷困的普通人。他们手里只有一条命和一点点维持生计的微薄积蓄,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些人正是如此 佩拉低着头等待命运降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西瑟斯公主召唤守卫。 你去让人定些牛羊,二十头白色的牛,送到神塔给大祭司。羊杀好了送去地下,然后留在那里亲自盯着那里的厨子做些好饭菜分给劳工们,就说是为了庆祝我恢复健康。 这些是贵族们的常规操作,理论上用于感激神明对自己偏爱。王子们常常如此贿赂祭祀收买人心,但凡是个能被提上一嘴的节日都有人大把大把往神塔送礼物哦,公主的兄长、她的未婚夫除外。 只不过这次西瑟斯公主多提了一嘴劳工的事,大约是想在民间刷些好名声吧。 是! 杀了牛和羊,可就不能杀我了哦! 女官领命而去,二百起身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钟离先生讲的那些历史故事里,加加减减还有能用得上的么?还有就是回去以后必须给先生寄个须弥特产大礼包! 第181章 救了亲命了! 想要摆脱这段既定的历史,就必须走出条并不符合史实但又合情合理的路,总不能真在这个片段里浑浑噩噩混一辈子吧?以及图莱杜拉的回忆到底是什么?图莱杜拉是谁?她究竟对须弥沙漠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为何小吉祥草王非要流浪者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找那个回忆?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呢?人去哪儿了? 小白,你吃呀,为什么不吃呢?米拉用自己的勺子舀起肉粥送到猫咪面前,黑猫嫌弃的转开头。 给一只紫到发黑黑里透紫的猫起名叫小白,真有你的! 啊呜!见猫咪确实不吃这东西,青年反手将勺子塞进自己嘴里:等工期结束了我带你一起回家,不喜欢羊肉我钓鱼给你呀。 黑猫扭过去用屁股对着他,尾巴烦躁的甩来甩去。 那个奇奇怪怪的公主究竟是不是琉璃光?在王室里打混可不比其他地方,说不来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小命玩儿完。就琉璃光那个做人总爱留一线的敦厚(?)性子,恐怕浑身都是破绽。 他早就想离开这条地道了,奈何外面黄沙漫漫,猫咪孱弱的身体迎风就是一串小跟头,眼看居尔城近在眼前也难以摸到那高大宏伟的城门。而且作为一只猫,他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走进王城并找到公主的寝宫。 沙漠人似乎信仰许多动物形象的神明,这里面有猫吗?没有也没关系,现在就可以有了。 佩拉认真执行公主的每一条命令,她带来了八头羊,四头分给监工们享受,两头归了工头,剩下两头敲碎骨头剔下筋肉剁碎了熬成肉粥,每个劳工都能吃上一碗。 既然公主有心要在民间刷刷名声,那么她也会努力控制自己那颗暴虐的心脏吧?说不定她真有可能活着完成劳役回到家中与父母团聚! 阿赫玛尔在上,求您一定一定要让西瑟斯公主保持住她现在的样子,至少也不要回到以前那样! 第170章 佩拉站在供水工程上方的土台上,通过脚下巨大的椭圆形空洞可以看到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排队领肉粥。 他们干瘦,苍白,虽然这项工程只需要一年一修,但恶劣的环境、繁重的劳作以及糟糕的饮食并不需要太久就能把人送进死亡的国度。 有些人端着碗边吃边默默哭泣,她知道他们正在庆幸,庆幸于活着回到家里的可能性有了部分提升。只是一碗肉粥,却能救下不少劳工的命。 至少它是热的。 她还看到一个瘦得跟绿洲旁的芦苇一样的青年用勺子舀了粥去喂他的宠物,那应该是宠物吧?一只黑里透紫紫到发黑但是拥有四只小白爪的猫咪? 在这个深邃幽暗且窒息的地下空间里,一只猫能带给人极大的心理慰藉,除了不好养简直哪儿哪儿都棒极了。青年也确实悉心照料着他的小黑猫,猫咪圆滚滚的,皮毛顺滑,脸上带着这类动物特有的高傲表情。 它真可爱! 注意到女官的视线落在某个点上许久没有移动,争先恐后生怕自己颂圣不到位的监工们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看过去,他们看到了米拉和他的猫。 大人,您辛苦了,这边空气比较好,也许您愿意移步稍坐? 事关公主殿下的赏赐,工段负责人怎么会缺席。他很明白该如何讨好王宫来的使者,哪怕对方只是个公主身边的女官西瑟斯公主可是未来的王后,得罪她有什么好处? 沉重的石椅被人抬出来摆好,甚至还贴心的加了个垫子。佩拉矜持的坐上去,不等她想好该以何种语言结束这一整天的忙碌,那个带着黑猫的干巴青年就被监工拎着领子拎到面前。 米拉的待遇甚至还不如他的猫,任谁都能看得出女官大人对那只小猫更有兴趣,她不可能看得上灰头土脸要胸没胸摇屁股没屁股的矿坑劳工。 流浪者毫不反抗任由愚蠢人类把他恭恭敬敬端到女官佩拉面前,就该是这样,他现在可是只身娇体软的小猫咪,理所应当得到两脚兽的关照。 猫咪趾高气扬抬下巴的模样像极了骄傲的小王子,佩拉知道自己不该去看它,再看一眼只怕它的旧主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说实话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活到劳役结束,面前的青年是死是活更加有心无力。但公主的意思很明显,她要在民间刷名声,为了一只猫闹出人命有违她的命令,想想过去那些消失的女官和近侍吧! 可是那只猫咪实在太可爱,可爱到很难不看它。它的模样和普通猫咪不太一样,身体滚圆,眼睛也滚圆,爪子雪白,四条腿格外的短,瞧上去憨态可掬人畜无害。 浓密的皮毛油光水滑,只是想想就能想象出摸上去手感能有多好。如果寝宫中饲养一只这样的猫咪,剩下的劳役时间也不会显得那样漫长。 最近这段日子西瑟斯公主的好心情让佩拉产生了一丝妄念,讨好公主是必须的,却又不能死人 我看他有几分聪明的样子。女官冷淡的目光终于落在青年身上,就像站在肉摊前挑剔的顾客。 米拉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将会发生什么,只能徒劳的把一切都托付给命运。 把他带上佩拉话音刚落监工们就上道的帮她补全后半句:对对对,这小子是有点机灵劲儿在身上,公主殿下的寝宫外面总有些力气活儿给他干! 从头到尾没有人提一个和猫有关的字眼,但是谁都知道女官大人想要得到那只黑猫去讨好西瑟斯殿下,以至于连同那只猫的旧主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忙碌了一整天,佩拉亲自端着装有猫咪的篮子回到公主的寝宫,米拉被她安排去给守卫们打杂,决定这点小事的权利她还是有的。 圆乎乎的黑猫不喜欢被人抱,非要隔着个篮子才肯老老实实待着。不过殿下以往也没有表现出过对小动物的格外喜爱,她不一定会靠近这只长相奇特的小猫咪。她低头看看篮子里端正严肃、连尾巴都极其秀气收拢在爪子上的黑猫,深吸一口气走进寝宫。 我回来了,殿下今天的心情如何? 如果公主的心情不好那就等会儿再来报告。 守在公主卧室门外的六个侍女表情都很奇怪,就是那种,想笑但又不敢笑,不得不让自己保持严肃却时不时漏气儿的样子。 佩拉在所有女官和侍女中的地位最高,她为公主服务的年头最久,眼看就要干满一年完成劳役回家去与亲人团聚。小侍女们不敢忤逆她,你看我我看你,慢吞吞挪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刚才那位殿下来了一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出门时殿下拔剑想要砍死黛蜜,公主一怒之下把他给揍了!你真该看看!头上的装饰品都给砸得粉碎! 如果说西瑟斯公主脾气暴虐,那么她的未婚夫王储殿下就是嗜杀成性。他总能想出些匪夷所思的新奇点子折磨别人,包括并不限于一切身份比他低的存在。有一次热衷于饮宴的贵族们觉得无聊,殿下立刻命人搬来几十桶好酒倒入水池,随机扔进去几个喝醉的人大笑着看他们慢慢溺死。 那笑声现在想起来仍旧让侍女们不寒而栗。 现在可好了,只要没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敢对公主做些什么,若是还想像从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杀死她们这些侍女以期吓唬公主又会反过来被狠狠揍一顿。 备受宠爱的居尔城之花才不怕他把状告到王的面前! 佩拉:啊? 篮子里的黑猫狠狠翻了个白眼,很好,单冲着这股子谁都敢就地打死的精神头也能确定公主必然换了人当那家伙实在是胆大包天,也许该怪他当年没教她死字怎么写。 侍女们围在一团激动地描述公主如何犹如英雄一般救下她可怜又弱小的侍女,转身一脚再加数拳,最后不过瘾的举起包着金箔的凳子狂砸某王位继承人。佩拉只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西瑟斯殿下是这样的性格吗?好像不是吧! 但过去她什么样子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和将来,侍女们也想活下去啊! 外面是佩拉回来了?公主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侍女们就跟瞬移似的眨眼便回到位置上,是的,殿下。 事已至此,肯定不能扭头就跑。佩拉深吸一口气提提神,端着篮子迈过那道卧室门。 殿下,我回来了,您交代的事都已经办妥,修理水利工程的劳工送您了件礼物一定要我带回来,这代表着他们对您的感激。事情的细节被她小小加工了一番,黑猫无语的甩了下尾巴。 是不是女人天生就精通这项技能?琉璃光这样,她手下的女官也这样。 第182章 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后端坐的公主,繁复的额饰与厚重的面纱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别说眼睛颜色,她是不是睁着眼睛都很难分辨出来。 喵呜 二百看着女官佩拉端进来的篮子,嘴角抽搐。 她只是受到无形之力的限制无法使用元素力外加身体沉重,人偶少年干脆变成了一只可爱到让人想要狠狠咬一口的猫这是从侧面说明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别了吗? 你辛苦了,去我的仓库里挑一件喜欢的东西,那是你应得的奖励。二百端着人设打发走女官,这只猫留下。 好的,殿下!感谢您的慷慨!佩拉松了口气,殿下不但脾气好了许多,人也变大方了! 只要给足钱,干活的人能自动戴上嚼子拼命干。 她放下篮子快步退下,黑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爪爪开花:喵呜 啧!什么咪咪喵喵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弄得浑身都是沙子?自己洗还是让侍女们帮忙?这是个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猫咪,二百觉得应该先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公主的卧室不愁采光,流浪者低头看看爪子和尾巴,到了太阳底下终于能看清楚皮毛上沾染的灰黄。那是黄沙的颜色,绝望的颜色,世间真正残酷之事的颜色。 猫的视角和人的视角完全不同,水利工程的维修现场和踏鞴砂的工匠宿舍更是天差地别。 他在地下冷眼看了许久,已然看尽不知多少被父母亲人朋友抛弃的倒霉蛋原来在这些事上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呢。 哼!猫咪很酷的哼了一声,他拒绝被人类碰触,但西瑟斯公主除外。 二百叹气,也就他现在以猫咪的形象示人,要还是人形恐怕早被踹出去揍得面目全非,哪怕他生得好看。 行行行,好好好,我这就让人送水来。摊上这么个祖宗,只能顺着他了。 呜。流浪者不再去看自己身上那层黄色,他生性喜洁,完全无法接受以这种模样示人。不过琉璃光另当别论,毕竟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 第171章 米拉最庆幸的事,就是自己一时心善救出了卡在水闸里的黑猫,救出它后也没有想过要吃掉。自那之后他不仅仰赖黑猫的投喂没有饿死,还托它的福总被分到轻省的工作,现在更是跟着猫咪得以离开地底。同样都是服劳役,他宁可在王宫里被人一剑刺死也不愿意蹲在地下慢慢熬到油尽灯枯。 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在米拉身上则是一猫得道人畜升天。也就隔了两三天,这小子就穿上新衣服成为西瑟斯公主委派的使者之一,专门隔三差五买些牛羊肉蛋送给守卫居尔城大门的士卒以及身处地下辛苦挖掘的劳工。 守门兵是居尔城军队里最底层也最穷困的存在,能在这扇门下自由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是疯了才敢伸手向他们索要进城费。至于那些平民?居尔城内的普通人根本不会以个人名义出城去沙漠里送死,住在附近绿洲的人堵得住老鼠都堵不住他们私自挖洞溜进城内的速度,哪怕抓住了也榨不出几个钱,就地打死还要浪费自己的力气。 看大门也只是一份工作,士兵也要养家糊口!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这么吃不饱饿不死浑浑噩噩的混下去,没想到王就跟开玩笑似的将监管城门的权力交给西瑟斯公主,而公主还像模像样的安排了使者送来食物慰问。 在资源贫乏的沙漠里,送黄金都不一定比给物资能打动普通人的心。黄金有可能被抢走,食物进了锅就会被吃掉! 维修水闸的劳工们更是感激涕零,公主送来的羊并非兴之所至,从那天后每隔数日米拉那小子就会人模狗样的送来些难得的肉蛋,具体什么肉大家并不挑,关键是这些肉再加上盐,不知多少人就能仰赖着这点微薄的善心活下去。 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并没有更高的奢望。 不知不觉之间,西瑟斯从一个古怪暴躁的少女变成了温柔贤明的公主,就连王也暗自庆幸给继承人选择了这个女儿做妻子。比起其他还在为恋爱烦恼的糟心姑娘,幡然醒悟后的西瑟斯简直又乖巧又省心,嘴巴甜不说还总能把讨好他的事做的刚刚好。她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就算儿子成为新王之后依旧不成器将来还有女儿可以替他继续掌控居尔城。他已经开始遥想并不遥远的未来,等女儿诞下血脉纯正的继承人后居尔城必然又能雄踞沙漠数十甚至一百年! 洗清名誉恢复风评的西瑟斯公主自然也成了贵族饮宴最愿意邀请的贵宾,之前不乐意请她主要还是怕她随时随地不合时宜的翻脸,那样会搞得大家都很尴尬。但是现在,公主能叫暴脾气吗?那是她为人坦率自然不做作! 贵族里也有聪明人,能明白居尔城的城门控制权意味着什么。 面对纷至沓来的请柬,二百只挑了几家顶级豪门回复,一般的姓氏她连看都不看,统统交给女官佩拉解决哪怕这里面有大祭司的暗示。 那个秃子最近颇有些不老实,大约是觉得本应成为傀儡的假公主太有主意没有想象中好操控。他要是把自己迫不及待给人当爹的嘴脸收好二百或许还能再容忍他一段时间,如今居然敢送封信来就想使唤公主乖乖听话给人当噱头当吉祥物?本质上胸襟并不广阔的二百看了个大概就把信笺扔进火盆。 佩拉,你进来!抱着猫的公主招来女官,安静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神塔里的那位大祭司,你知道吗? 女官正被看得汗流浃背,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袭上心头就说公主身上的王室血脉不会甘于寂寞,但她现在总归不把刀尖冲着自己的侍女了,放出去杀杀外面的倒霉蛋也挺好。 大祭司已经在位三十年了,是王最信任的祭祀,当初就是他为那位举办了净化仪式,只有接受过净化殿下才能得到如今的身份与地位。 二百了然,怪不得傻瓜王子与大祭司不和却又拿他毫无办法,后者抱上了两条大粗腿,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不管谁都无法和他硬刚。明面上是不行的,祭祀就是居尔城里最大的政治正确,是不能碰触的红线,但没人说暗地里不行,要不然大祭司也不会漫天撒网似的寻找棋子。 原来如此她抚摸着怀中猫咪厚实的皮毛,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可以下去了,把米拉叫进来。 女官不知道不敢说的事,挖沙子的底层青年可不会有什么忌讳。 米拉果然把有关于大祭司的一切都倒了出来:那秃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谁家就指着说阿赫玛尔降下神谕什么什么,闯进去想拿什么拿什么,别人的妻子和女儿在他眼里全是待宰的牛羊,还有小道消息说他与许多贵族人家的夫人有染,孩子都不知道生出来多少了 公主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真的吗?我不信!那可是大祭司,万一被人堵在床上抓到,他还要不要脸? 嗨!祭司们才不怕呢,大不了往神塔里一躲,谁也不能闯进去抓他们呀!米拉心想公主每天都待在王宫里,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之前传说里那么喜欢杀人,脾气也挺好的,征收了他的猫也有好好养,还给了他一份轻松的劳役工作,要是王室中人都能像西瑟斯公主这样讲道理,居尔城的居民大概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难以置信,你有证据吗? 八卦人人都爱听,公主也是人,她会好奇很正常。而且别说公主了,守在门外的侍女们也竖起耳朵吃瓜。 米拉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你别不信!我这就出去打听打听,肯定能有靠谱的消息! 于是公主喊人给他一袋金币,又着重交代了几句:我天天都被困在王宫里不得自由,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太新奇有趣了,你忙完送物资的工作后就去街头巷尾替我看看吧,别忘了把有趣的事带回来告诉我。 如无意外公主这辈子都将高床暖枕锦衣玉食的活着,但代价便是终生不得离开她降生的王宫,相当于从降生到死亡都不得不蹲在黄金牢笼中坐牢,只是想想就有种让人脊背发寒的冷意。 自由和温饱,说不来那个更重要,但是西瑟斯公主没得选。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选择丈夫,最终连死亡也不能选择。 胸口突然涌现出一股浓烈的同情,米拉努力挺起并不厚实的胸膛,他希望寂寞又温柔的公主能变得快乐:殿下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居尔城最新最有趣的消息全都给您带回来。 第183章 公主抱着黑猫笑而不语,倒是猫咪看过来的眼神多少有几分不善。 流浪者:让我看看又是怎么个事儿?为什么总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男人冒出来企图围在琉璃光身边? 放出探子后二百把流浪者放在厚实软垫上,坐在他身边翻看侍女们四处搜罗来的石板。她在文字和语言上是有些天赋的,结合教令院相关文献已经能够磕磕绊绊阅读。 图莱杜拉应该不是个人的名字古代沙漠文明的文字信息含量很高,一个字或许有很多个意思,一个人或是一个城又存在多个别称 历史资料严重缺失,学者们留下的论文更多都是假设与推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历史记录下发生过的事,只要发生了就会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二百希望能从居尔城当代的文献记录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为此偷偷多学了一门语言。 喵呜~猫咪软绵绵叫了一声,他没想到草之神的请托会给她带来这么大1麻烦。这些本不是琉璃光的工作,但她毫无怨言的把重担接了过去,哪怕身处这个癫狂的历史碎片中也仍旧不懈自救。 想要什么?二百熟练的摸出一把象牙嵌金的梳子,一边阅读石板文字一边轻轻给猫咪梳毛。 流浪者快要恨死禁锢自己的存在了,连句人话都不能说! 树影挡住了窗外酷烈的阳光,无尽的沙海里也有四季如春的奇迹。一人一猫坐在地毯上的温馨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门外侍女们提高音量报信:公主,那位殿下来了! 那位殿下或者那位,这称呼在王城里多指继后,就好像她是个没鼻子大魔王,连名字都不能提。 二百坐在地毯上没有动,西瑟斯公主和她后妈的关系相当一般,她若是表现得热情就太奇怪了。毕竟公主也是元后所出,隔着亲妈和未出生亲兄弟的两条命,这两人也不可能亲如一家。 很快继后就来到公主的卧室门外,被继女排斥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主动迈过那道门找了个地方坐下开门见山:西瑟斯,你父王让我来问问你都想打些什么样的新首饰,再过一段日子你就要和你的王兄完婚,新娘总该有些特权。 哈! 公主抱着石板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黑猫先弓起背冲着继后狠狠哈了一声。 第172章 公主总有出嫁的一天,不嫁人的公主会显得很奇怪。她们天生贵胄,养尊处优,唯一的作用就是等着以血脉联系王室与贵族之间的合作共赢。 没人指望一个公主能在政治上有什么作为,就像所有人都不会去想王子要贤良淑德把自家内务打理得妥妥帖帖。人们普遍认为自家大门后面的事儿都该归女主人管,男主人除了带物资回家外另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打跑企图打粮仓主意的坏邻居。 婚礼呀 二百转转眼睛,冷着脸哼道:没意思,不是珍珠就是宝石,一堆一堆嵌在黄金上,早就看腻了。 她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给炸毛哈气的黑色猫咪顺毛。 白皙柔软但纤细的手指划过黑猫油亮的皮毛,愤怒的小家伙气鼓鼓的缩起脖子不再做声。 真可爱,继后不以为忤,她把视线落在猫咪轻轻弹动的耳朵尖上,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是个很认真的孩子,西瑟斯你可不要辜负他呀! 哼! 公主倔强的扭开脸,成熟美艳的女士无奈摇头居尔城之主所有的孩子全都是她的血脉,甚至包括他自己。那通过母亲传递下去的,疯狂狰狞且执着于誓言与报复的基因,潜藏在每一个子嗣体内。 她虽然会一次又一次杀死这些孩子,但并不意味着她不爱他们,只不过那个人背弃誓言的行为令她更加愤怒罢了。 我最可爱的西瑟斯,她坐在椅子上,用慈爱的视线描摹着公主的身形,你是居尔城枝头最艳丽的花,图莱杜拉的掌上明珠,蓝宝石之城的蓝宝石,你应该快乐起来,做个幸福的新娘。 二百: 我错了!这后妈人不挺好的吗?主动上门送线索! 图莱杜拉便是蓝宝石之城,也就是居尔城!那么图莱杜拉的回忆说白了就是居尔城的历史。可是居尔城好歹也在沙漠中屹立了千年之久,这个时间跨度显然超过了人类认知的边界。 并不是长生种的二百头皮痒痒的好像要多长出一个脑子来了呢! 那就用蓝宝石给我做只猫咪的小摆设吧,首饰就随便了。反正王兄中意的也不是我,与我结合只为了诞下血统纯正的子嗣而已。 公主索然无味的拖过另一块石板阅读,心里打定主意还得留着大祭司多和他周旋上几天。 居尔城没有专职史官,城内发生的大事小情多半由王室中的长者或是祭祀刻在石板上秘密收藏。这个时候公主突然频频与宗族长者来往密切可不是个好兆头,不如去找祭祀显得更加合理效率也更高。 西瑟斯公主在被异瞳妖女伤害过后脑子似乎一下就清醒了,继后脸上的笑容越加欣喜艳丽。 顶顶可爱的小西瑟斯,我真的太喜欢你啦! 她心满意足的站起来,绣满西番莲的裙摆荡开优美的弧度,不被虚幻的情爱遮住眼睛,你理当享有更广阔的世界。 她摇曳生姿的离开了,留下二百和流浪者面面相觑。 她不正常!二百rua着猫毛分析,继后对西瑟斯公主的感情可不像后妈和继女。 后妈怎么会喜欢丈夫前面那个妻子留下的孩子呢?尤其前面那位的死因还和她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她还年轻,很有可能诞下自己的血脉,那么丈夫其他的孩子就都是她亲生子嗣的竞争者,是对手,全是该被铲除的存在。 母亲都是偏爱自家幼崽的,此乃人之常情,母爱伟大但也会在特殊情况下显得非常狭隘她不能容忍携带者自己基因的孩子利益受到任何损害。 流浪者的反应是给了二百一记猫猫拳,不乐意再让她rua自己的毛。 他连亲妈的爱护都没有享受过,后妈是啥玩意儿? 不好意思,巴尔泽布除外,她给自己的定位怕是从来都不包含母亲这个概念。 二百猜测在那位神明的意识中流浪者和她现在使用的躯壳都只是人偶与工具,就像不合身的衣服和穿旧了的鞋子一样,不喜欢便扔掉,没毛病。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撕开直接对流浪者说,别看这家伙瞧着潇洒得很,说翻脸就翻脸,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实际上格外在意感情的羁绊。 他活脱脱就是个标准得不能更标准的稻妻人!别扭死了! 嗤!黑猫翻了个白眼,亮出尖利的爪子虚空刨了两下以示抗议:别以为我真的不挠你哦。 反正现在他是个黑户,旧号翻新,这世上除了纳西妲、金毛傻子还有琉璃光,无人再知晓他的过去了。巴尔泽布和稻妻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听到了吗?一个摩拉的关系都没有! 后脑勺上被人用力摸了两把,公主窃笑着松开她的猫跑掉了。黑猫大怒,翻身跳起来追上去冲着她的小腿邦邦就是两记猫猫拳。 侍女们站在门外听着西瑟斯公主欢快的笑声,彼此间眨眨眼交换着轻松的喜悦。 这样的日子多么美好,公主温柔善良又贤明,不再动不动就下令砍死谁,她们这些下人也对未来有了希望。 等咱结束劳役离开王宫后也要去街头绑架一只无辜路过的小猫咪带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居尔城为了王储和公主的盛大婚礼动了起来。这里面不单单有王储的面子在,公主也是位深受宠爱的王室成员,因此远近城邦都要献上祝福和足以配得上自身分量的礼物。 西瑟斯公主想要的蓝宝石小猫只花了七天时间就被送到她面前,矢车菊蓝的漂亮石头经过切割和打磨化身为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刚刚好能站在公主白嫩的掌心上。 与此同时黄金和羊毛如同流水一般被消耗掉,就好像它们全都是俯拾皆是的沙砾。 很快二百就看到女奴们为她裁好的金色嫁衣,心灵手巧的姑娘们将金线与羊毛混合在一处编织,织出来的布匹既有羊毛的柔软又有黄金的璀璨。 试嫁衣时大祭司率领其他祭祀等在公主的寝宫外,待她换好衣裳就能启程进入神塔。再经过七个日升日落,得到阿赫玛尔完全祝福的西瑟斯公主才能成为居尔城未来的女主人。 公主满意的脱下已经试好的嫁衣,没有死人这件事让女奴们感激涕零。她重新换上白色的长裙,褪去沉重的饰品只留额饰与面纱,抱着心爱的小黑猫准备出发。 第184章 殿下,您交代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佩拉借着搀扶公主的动作靠在她耳边轻轻报告,米拉那小子手脚很妥当,现在居尔城内只要被抽人去做劳役的人家都知道那些事。 所谓那些事并不是不能说的秘密,米拉只是按照工友们提供的地址挨家挨户登门帮忙传了几句口信而已。很多人家一开始就没抱着服劳役的人能活着回来的期待,乍然听闻亲人传信无不感激涕零潸然泪下。 紧接着他们又听说居然有位公主正竭尽所能的想要让那些劳工活下去,激动与不甘就像熔岩在地底蔓延般闷在心头发酵。 西瑟斯公主是个好姑娘!但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则是个恶棍! 米拉和佩拉都以为公主只是想为自己后的地位做最后一搏,就算传话时聊了些王室和大祭司的花边消息也没当回事儿。但听的是人不是木头,人有心,有心就会多想。 既然西瑟斯公主会成为未来的王后我们要那个只会压榨和杀戮的新王做什么?王后给辛苦劳作的劳工们牛羊吃,新王还只是王储就已经能够非常熟练的抢走别人的牛和羊。 还用多说吗? 还有那个眼睛盯着别人老婆女儿发光的大祭司,居尔城被他祸害的女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倒霉到被迫怀上侵犯自己的人的孩子。为了堕胎又有不少人死于恶劣的医疗条件 让母亲憎恶怨恨腹中的胎儿,阿赫玛尔怎能容忍这种人侍奉于神座左右? 流言慢慢酝酿,慢慢发酵,直到某天变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仪仗将主人送到纯白色神塔下,西瑟斯公主抱着她心爱的小黑猫走下华丽的车架。她的脸藏在额饰和面纱之后,但能看出身形窈窕皮肤白皙。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象征着纯洁的白色衣裙穿在她身上,再加上厚重的面纱,覆面系的神秘感扑面而来。 有秘密的女人更迷人,哪怕她连眼睛都藏起来了,围观的行人还是能凭借想象给公主殿下配上一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 二百:倒也不必如此 大祭司亲自将西瑟斯公主引入神塔,理论上这应该是殿下头一次走入这神圣的国度,实际上二百已经是二进宫。 神塔内其实并不是个适合人类起居的地方,它也不是为了人类才建造出来。过高的穹顶,直接引入室内的地下冷泉,这些东西使得神塔内部又冷又潮,青苔和蘑菇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欣欣向荣。 殿下,侍女和仆从都已经退出神塔,地位较低的祭祀被打发去为接下来的祈福仪式做准备,甚至还能听到殿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请您更衣进入净水冥想。 大祭司记得这个替代了公主身份的姑娘有多漂亮,她那双宝石般的异瞳看得人心里痒痒的。说回来她即将成为王储的妻子,她生下的长子将成为居尔城未来的主人。 猫叫了一声,外面忙碌的普通祭祀被大祭司突如其来的哀嚎吓了一跳。 不等他们闯入神殿,大祭司的声音传了出来:忙你们的去,我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腰! 神殿内,黑猫甩掉爪子上的血渍,一脸嫌弃的瞪着秃头大祭司。二百踩着他的脖子,嘴角轻轻勾起:还不到分赃的时候,你明白吗?我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支付条件的习惯。 抱歉,抱歉!王室总是子嗣不丰,我也是在为您担心脖子在别人脚下,他立刻变得善解人意起来,为神塔服务的祭祀还有很多,您随便挑随便选,总有一个能看得过去 二百靓女无语。 黑猫狠狠又给他一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气死朕了! 第173章 后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操作在这个年代只是日常,就比如大祭司,他还真用那离谱的话术说服了自己,仿佛他真心实意在为西瑟斯公主担忧。 二百不打算和他展开辩论,须弥沙漠王朝的历史就是一团乱麻,他们家的后人都理不清,还是别为难她这个稻妻人了吧!教令院提供的文献本就残缺不齐,这个人和那个人连名字都对不上,一会儿说是父女过一会儿就变成夫妻,甚至有时还会出现阴阳性的变化,好好的突然就男变女或者女变男了?如果不是小说情节的话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拓印誊抄文献的学者弄错了,或是刻石版的祭祀夹带私货。 现在可以达成一致了吗?她稍稍加大脚下的力道大祭司就双手合什求饶了,真正的西瑟斯公主这女人都敢说捅死就捅死,自己这个祭祀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有恃无恐? 她一定是个疯子!正常人怎么能和疯子争执?他还有大好人生没活腻,手里又攥着足以威胁到她的杀器,为什么不等等看?王储并不喜欢亲妹妹,这个西贝货又不敢取下面纱,自然只能连同那份不喜一并继承了去。等她眼看新王的侧室一个个鼓起肚子怎么可能不着急? 总有一天她不得不低下头。 对不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大祭司怂了,二百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挪开脚:吩咐谈不上,但是我要在神塔里待上好几天,实在是无聊,你让人那些记录大事的石板来给我读着打发时间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中年男人卡在喉咙眼里的那口气儿终于成功顺出来,他二话不说起身恭敬告退,没多久石板就被普通祭祀们送进静室。 公主潜心冥想,就连休息时间也苦读不辍,实在是王室的福气!他拿出恭维居尔城之主的水平恭维西瑟斯公主,其他祭祀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也纷纷跟着响应。 是啊是啊,公主贤明! 温柔慈爱,不愧是未来的王后。 对对对 黑色猫咪蹲在阴影里,睁着死鱼眼看这些死人。 还有没有审美了?就这个什么什么王,他能生得明白吗他!真要能生出琉璃光在这样的女儿只怕他们玩儿完得更早。 祈福仪式走了个过场,大祭司对此轻车熟路,等他领着普通祭祀们撤出静室,猫咪走出黑暗端端正正坐在二百面前仰头看着她:喵呜~ 别担心,这场婚礼能不能成还是一回事儿呢。异瞳少女抱起小黑猫,细细感受那份温暖:虽然教令院的资料不靠谱,但是也没有留下西瑟斯公主这个名号。 也就是说在真实历史中这场婚礼并不存在,要么公主提前嘎了要么王储提前嘎了,要么他们两个都嘎了,二百个人更倾向于这两个人同归于尽,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猫咪动动胡子动动耳朵,明白她这是打算搞老本行不是,咱们稻妻的传统难道不是下克上吗?你怎么直接造反?这璃璃又月月的习惯究竟从何而来,难不成那块老石头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他就像只怀疑铲屎官在外面有了新欢的家养旧爱,表情凝重的盯着二百使劲看。 嗯?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二百不明所以,把猫举到自己面前:要不先去洗洗爪子?小心吃进去脏东西。 喵嗷!黑猫激烈抗议,跳进琉璃般透明的净水把自己整个洗了一遍。 嘻嘻!公主趴在池边试图戳猫头。 时间在每日早晨的仪式过场与大量石板中偷偷溜走,对王室来说祈福仪式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阿赫玛尔已经很久都不再回应信徒的呼唤了,不能责怪信徒们越来越懈怠。 神明与信徒奔赴时是双向奔赴,散伙时也一样,只不过后者方向相反。 沉浸在大量石板记录中,二百只觉日子过得飞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婚礼前夕,大祭司率领众多神官前来恭送公主返回王宫。 这几天他日子过得艰难,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公主那只黑猫蹲在阴影里怔怔看着自己,睁开眼睛一看,它果然就在。虽然他不停安慰自己那只是只好奇旺盛的蠢猫,但黑猫无机质似的眼睛时时刻刻一瞬不瞬盯过来,是个人背后都得出一层白冒汗。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他比谁都希望西瑟斯公主能尽快平安返回王宫。 出现在王宫外迎接公主的是继后。 按道理讲应该由公主的未婚夫也就是王储在这里接她,但王储故意喝得烂醉,这项重任便只能交给继后。 西瑟斯,最令我感到骄傲的女儿啊继后上前沾着净水朝公主洒了几滴,在道路两边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注视下牵着公主的手将她接进王宫。 两位都是罕见的美人,看了这场表演后大家都偷偷撇嘴表示王储实在不像样。 都有西瑟斯公主那样好的未婚妻了,他怎么能如此不珍惜? 好在公主并没有为此难过,虽然大家无法透过面纱看到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王储不在时公主浑身上下洋溢着放松的气息能不放松吗?不论谁,只要能远离说杀人就杀人的疯子都会变得轻松惬意。 第185章 早些休息,明天日出前会有女官去你的寝宫帮忙梳妆,明天是你的大日子,我的孩子。 她露出老母亲般不舍的眼神,看得二百浑身一抖。 不管是不是西瑟斯公主本人,继后的表现都有些恐怖了。 公主抱着她的黑猫回到寝宫,将来这座宫殿也会是她作为王后的主要起居之处。不过新婚时小两口还是要住在一起的,这样的日子要一直持续到下一代继承人来到世上。 二百努力摁住怀中不断扑腾的黑猫,生怕他企图暗杀王储不成把自己给搭进去。 好了好了,只要我不摘下面纱那家伙根本不会正眼看过来,你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个历史人物啊历史人物! 黑猫炸成剑背龙,虽然听不懂他嘴里的呜呜喵喵,但是从语气就能听出来骂的很脏。 回到寝宫中又花了好长时间二百才哄好小黑猫,她坐在首饰匣前翻了好久才翻出一只实心儿的项链吊坠,宝石凸面上有个天然的锋利锐角。少女摸了摸将这件吊坠摆在桌上,又取出那把黑曜石短剑摆在另一边。很多贵族都会以此作为装饰将其带在腰间,但很少有人真正会用,王公大臣们杀人时通常都会把脏活累活交给下仆去做,他们只需要下命令就行,喜欢亲自砍人的才奇怪。 好像躺下也就翻了个身的功夫王派来的女官就候在殿外了,侍女们一夜没睡,佩拉领着她们将公主的嫁妆清点了一遍又一遍,哪件事什么人去做交代得清楚明白,宗旨就是务必不要惹王储不快。好不容易公主不爱杀人了,别一不小心把小命折在王储手中。 殿下,该起身了!顶着黑猫冷飕飕的视线,女官躬身唤醒公主。二百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很快被人扶着去洗澡换衣。 婚礼这样重要的日子,公主再任性也必须褪掉额饰和面纱上妆。一层又一层东方来的丝绸被取下后佩拉有些恍惚西瑟斯公主是长这个样吗? 好像不太是吧? 不过公主究竟长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不想死。 西瑟斯公主闭着眼睛方便女官在脸上忙碌,她实在是太过理直气壮,恍惚中所有人都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记忆究竟是谁先传出公主相貌平平这句话的?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公主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这事儿不用想也能知道一定是王储干的,为了羞辱西瑟斯殿下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带着情妇招摇过市,传谣言污蔑她也完全有可能嘛! 用铅粉和青金石为公主妆点好容颜后女官们重新为她戴上额饰,公主不喜欢在人前露脸,在她耐心告罄前大家最好别不识趣的非要去挑衅她的底线。 敲着尾巴从头看到尾的黑猫冷哼。 把眼睛描得又黑又蓝又粗是什么奇葩审美?还不如让我来画! 小白乖一些,给你也戴件装饰品! 佩拉从盒子里取出一枚花心用宝石点缀的金花,它由公主婚服的边角料缝制,同样是羊毛里混了金线的精巧织物。 浑身上下不是黄金就是宝石,叮叮当当重了几十斤的二百弯腰抱起猫咪,帮他把脖子上的花朵调整到不碍事的角度。黑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很安静。 就同一匹布上裁下的料子呢,他扭捏了一会儿,生怕尾巴翘起来干脆把它压在爪下。 新娘身边不需要同时出现两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猫咪锐利的爪尖痒痒的,很想挠点什么。 小白很乖哦!佩拉心都快化了,圆滚滚的小猫脖子上带着一朵花,它怎么能那么可爱! 二百呵呵呵呵的笑了一长串,这家伙心里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好事儿他才不会这么老实! 第174章 王室婚礼的标志之一就是繁琐,极致的繁琐代表了无上的尊崇。平民家里准备上一两个月再花一天热闹就差不多了,放在王储身上少说得狂饮十几天,期间浪费掉的食物和酒水数不胜数。 二百对此毫无意见,既不是稻妻又不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居尔城的王自己都不怜悯自己的子民,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替他怜悯? 她抱着黑猫走过长长的白石甬道,流浪者不管做人做猫都少有如此老实乖巧的时候。他不肯像其它猫一样软绵绵窝着,非要支棱起来,仿佛这场婚礼的主人。 嗯,是个公主,没错! 西瑟斯殿下从寝宫大门乘坐车架来到王储的宫殿外,又走到王储面前。明明两个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却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值得祝福的结合。 隔夜饭都快被恶心得吐出来了! 婚礼的主持仍旧是大祭司,他举起石板向太阳和赤王阿赫玛尔宣告这对新人喜结连理。 大祭司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从王国的开辟与城池的崛起,一直讲到新人祖上三代的功绩如果有的话。 王储忙着和看台下的美貌艳妇们眉来眼去,侍女、女奴、贵族的妻妾女儿,他几乎就没有不敢尝试的口味。 也许正因为这份相似,王储才看大祭司不顺眼,两人就跟争夺地盘的公猫似的,只要见到彼此多少得嚎上两声。 西瑟斯公主微微垂头,逗弄着怀里的黑猫。有一说一,这只猫表现得都要比王储更出色,竖着三角形的小耳朵认真听大祭司胡扯,坐得端端正正表情严肃,就好像是它娶到了公主一样。 祭祀终于从祖先的功绩说到了神明的恩情,细数完阿赫玛尔的恩赐,这才轮到对两位新人的描述。反正二百是没听出来西瑟斯公主和那些花团锦簇的溢美之词有什么关系,至于隔着一米多远的那位更是大概只有性别描述符合事实。 罚站一样几乎站了一个小时,臂力惊人的大祭司放下事先准备好的石板,这段时间太阳始终灿烂,天空始终湛蓝,就连风也变得温柔喜人,完全没有任何预示着不吉的兆头。 于是他当众宣布公主与王储的婚姻受到众神赐福,合法且有效,将来如果新王想要废黜王后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异常困难。 接下来这对喜结连理的夫妇将要步行前往王所在的宫殿接受祝福,居尔城的主人早已下令饮宴开始,这会儿过去刚刚好,客人们还没喝醉。 二百顶着繁重的饰物,怀里还抱着只猫咪,行动速度立减百分之六十。王储根本不等她,迈开步子就走,把可怜的新娘扔在身后看也不看。 如果换了原本的公主,仪仗队伍里少说得死上三五个,现在的公主根本不把那个瓦片脸放在眼里,转身向仪仗下令:送我回去换身衣服,欢快的宴会上穿成个珠宝架子也太煞风景了。 只要她不喊打喊杀就行,负责抬辇的守卫上前,按照公主的要求又快又稳把她送回寝宫。现在她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了,她是王国未来的女主人。 衣服换不换都行,装饰品必须去掉,撑到晚上能活活累死我! 她示意侍女上前摘掉那些沉重的黄金和宝石,长发挽起梳了个清新的发髻,加了一点点装饰又在腰间配了把黑曜石短剑。 王储也有一把这样的武器,想来公主这是在不动声色的讨好他吧。最近这段日子西瑟斯殿下在她父王膝下撒娇奉承得了不少好处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城贵族人尽皆知。没人觉得她这样做太过功利,大家只恨为何自己家生不出这样的女儿也没能娶进这样的公主。 女官们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哄劝公主保留了金灿灿的臂环与挂在脖子上的复杂项链,这样一来哪怕头顶略微有些简朴也不至于显得寒酸。王储总是伤殿下的心,也不能怪她心灰意冷到这个地步哪有新娘素着发髻出门去见前来送祝福的客人呀! 二百纯粹是为了方便动手揍人才尽量减少负重,本就挂着枷锁还拼命给自己加码,这日子是不打算过了么? 仪仗加快速度将她送回席间,这种饮宴的场面属于男人,女性只起到个点缀的作用。作为新娘二百只需要矜持的坐在座位上保持微笑就够了,她今天有格外任性的特权。 黑猫早在换衣裳时就跑得不见踪影,二百知道他有想要做的事,并没有阻拦,手一松就放了猫咪自由。她坐在王储身边默默用餐,佩拉伺候得很是尽心。哪怕隔着额饰只要主人微微有个动作她也能判断出公主想要什么,那样食物立刻就会出现在纯金打造的小盘子里。 王非常高兴,在他的注视下他的继承人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如何不值得高兴?西瑟斯这孩子脑子清醒后是个干练的性子,有她在居尔城肯定乱不了。无论王储还是王储妃都是他亲生的子嗣,这王位结结实实绝无失落的可能。 他一高兴就要举起酒杯,王举起酒杯,席间所有得到邀请的客人也跟着举起酒杯。他们感谢神明的恩赐,感谢天空感谢大地,感谢风感谢沙,感谢绿洲感谢花草树木,拐回头又着重感谢了王的慷慨与仁慈。每感谢过一个主题众人就要举杯喝尽,侍女们忙忙碌碌来回为每位客人重新斟满酒杯。 第186章 二百第一次举杯时嗅了嗅酒液的味道,彻底放弃把这玩意儿喝进嘴里的打算须弥的冷浸蛇酒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雏形,腥膻且疑似有寄生虫存在,脱离了文盲序列的异瞳姑娘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举起酒杯做了个样子就放下,侍女们也很体贴的走过来站一会儿做个斟酒的动作,实际上杯子里那液体从头到尾也没有少下去分毫,反正看上去有模有样就行。 除了毫无互动可言的新人,能与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饮宴的全是附近城邦派来的使臣,要么是诸位城主的血亲,要么是重臣,他们嘴里的赞美滔滔不绝,听得居尔城的主人笑声不绝。很快人们就有了几分微醺,这是场婚宴,是快乐的宴席,成排的舞娘披着轻纱在席间翩翩起舞,浓烈的熏香与食物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既荒唐又真实,也许人的本质就是如此。 宴会从早晨持续到黄昏,新婚夫妇也该回去自己地盘讨论人生。女官们拥簇着王储妃先行将她送去王储的宫殿,她的兄长和丈夫端着酒跟在父亲身后为一整天的忙碌收尾。二百注意到王和王储腰间不约而同佩戴着武器,看来今天打算和人讲讲道理(物理)的并不只有自己。 血色婚礼似乎是很多统治者的爱好,她挑起眉梢最后回头看了眼被落日余晖染上一片鲜红的宏伟宫殿。 久远的未来,居尔城也会化作一片废墟。 众仆将西瑟斯公主迎入王储的寝殿,奈何王储不见人影,接下来的仪式没有办法继续进行。谁也不敢去前面催促,只能乍着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喵呜~黑猫从窗台一跃而下,精准落入公主怀中。她微微侧过头,烛光照得脸颊忽明忽暗。 不等了,只当王兄在就是。说完她把怀里的猫放在身旁,那只猫就跟通灵似的并这爪子坐得笔直。 负责礼仪的女官们交换了一圈眼神,考虑到大家都只有一个脑袋一条命,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完成了自我说服。要是将来王储以这个理由废黜王后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谁也不知道在座诸人有几个能活到那时,相比之下还是现在先活下去更重要。 是,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女官们点燃所有蜡烛,按照传统假装那只黑猫就是婚礼的新郎稀里糊涂把仪式哄弄过去,赶在公主无法忍耐前告辞离开。 剩下的事儿还是交给王储与公主自行解决吧,这两位从小到大下令处死的人能从王宫门口排到沙漠里去,谁敢无缘无故往里面卷? 女官们一走二百立刻起身把胳膊和脖子上最后几件累赘尽数撤掉,头发也严严实实扎紧免得等会儿被人揪住成为弱点。她让佩拉领着侍女将多余的蜡烛熄灭,只留下基本光源便打发她们下去休息:王兄今晚不会回来了,你们不要等,免得招了他的眼丢掉小命。 在这个问题上佩拉是听劝的,行过礼后大家退出寝殿关上殿门,列队走回下人们起居的低矮房间。 热闹马上就要开始了。二百切掉婚服过长的下摆和袖子,露出小腿,给自己捆上一双兽皮打底的鞋子。 异变从饮宴的大殿开始。 兵器相击与人类惊呼叱骂的声音同时响起,吵闹了一个多小时居尔城的大门关闭,王城正门开启。星星点点的火把就像银河从天幕上流入人间,最终汇聚成一支沉默的队伍。 为了王储的婚礼,王毫不吝惜的挥霍财富,榨干子民身上最后一滴血,还把他最好的女儿推入火坑。小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但他们知道谁曾弯下腰抚慰自己的伤口,谁曾为了一具具无名尸体落泪。西瑟斯公主被从头到尾羞辱了一整天只是个引子,更重要的是王已经将他们逼如绝境。 愤怒的平民已经用乱石砸死了走在街上肆意掳掠的大祭司,他们聚在一处,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涌去。 如果只是财产被掠夺、妻女被侵犯,只要能活下去也还可以继续忍耐。但王似乎有心继续扩展领土,上战场的是谁?死在黄沙间的又会是谁?他们只是不想死,更不想为了视自己如牲畜的统治者去死。 从地下逃出的劳工带来了与战争有关的消息,他们为了活命而逃。入夜之后王果然举起屠刀对准各个城邦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这不就是战火将燃的征兆? 米拉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公主打了个浅浅的哈欠,黑猫趴在她腿上,跟着也打了个哈欠。 这场狩猎很快就会结束,希望画卷之外的人能满意这个答案。 第175章 王宫的主殿一晚上糟了两回灾,第一回卫兵用客人的鲜血染了张殷红的地毯,不等侍从和奴隶端来水盆清洗,山呼海啸般的浪潮便席卷而来。 谁也不知道王宫的门怎么就打开了,乞求活路的人流闯入灯火辉煌的主殿,不管王上还是王储都没能喝退他们。暴怒中的父子没空思考,他们按照血脉带来的习惯挥舞短剑企图用死亡震慑那些瘦弱贫苦的平民。他们不知道就是这些平民不久之前当街砸死了大祭司他喝得有些多,不知为何突然指着一户人家嚷嚷着让人堵死门户放火要烧死两夫妻和几个孩子。 如果只是劫掠路人或许还会当做没看见,缩着脖子等祭祀心满意足后再离开。但他就只是走在路上随手一指,几条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命眼看就要在火光中惨烈的终结。 好死不死这栋房子里的夫妇二人对赤王无比虔诚,远近皆知他们为了供奉神明能让自己的孩子忍饥挨饿如此虔诚也不能让他们摆脱祭祀的毒手,听着孩子们惊恐沙哑的哭泣,终于有人忍不住捡起石块。 第一颗石头从黑暗中飞来,正中大祭司额头。气急败坏又酒意上升的秃头中年男人要求在场所有人互相揭发交出敢冒犯他的恶徒,否则他就要下令杀死每一个有嫌疑的家伙。 于是第二颗石头、第三颗石头、第四颗石头分别从不同角度砸来,最后变成一片能遮挡住天空的石头雨。 说回到王宫大殿,王和王储并不知道用到自己面前的这股浪潮已经沾染了血色,被潮水吞没时隐约听到有人喊着某个公主的名号挥舞武器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使不出力气,明明酒杯里盛的都是水,他们却在此刻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公主的名号? 留在大殿内等待与王上分享胜利果实的贵族们也听到了,许多暴1民嘴里喊着西瑟斯殿下,他们要为无故受辱的殿下讨回公道。 不是,你们讨回公道的方式就是杀死公主的父亲和丈夫么?她甚至今天才刚刚结婚就要做寡妇有人翻窗躲出去逃亡时被紧闭的城门挡住,在木棍重击下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变成一滩肉泥。 乱七八糟闹哄哄的吵到天快亮,公主率领宫廷中的侍卫包围了大殿。 她提着被血液浸透的黑曜石短剑,金羊毛织就的衣裙被烧黑了一片。 我在这里,你们看到了。公主踏着血走进视线,泼溅在她衣裙上的红色斑点宛如盛放的花,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可以平安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 无人松开握紧武器的手,他们杀死了西瑟斯的父亲和丈夫,不可能得到原谅。 唉温柔贤明的公主轻轻摇头,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但她的无奈却准确传达给每一个闯入王宫的人。 是继后安排人散布了流言,也是她怂恿父王在我的婚礼上杀死远近城邦派来的使臣,更是她不遗余力让你们认为我被侮辱被损害。她每说一句话,身后的卫兵就抛出几颗人头,陆陆续续扔了一堆,那股浪潮的勇气慢慢散去,握着武器的手也软了下来。 你们都是被她欺骗了的倒霉蛋,我不能原谅但可以赦免。只有如此才能及时稳定住居尔城目前的局面。 另一股流言确实是继后炮制的,二百干掉西瑟斯公主那数量过多的废物兄弟后没能在王宫中找到她,想来这位也是早早做好多手准备,见事不对很快就做出正确应对。 殿下,终于有人走出人群单独面对她,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脸上沾着血渍,您如何保证自己的话能被王室承认? 她只是个公主,新婚就死了丈夫的可怜人,除非能在短时间内再嫁个有实力的男人否则王室也只会将她关在寝殿中就此不见天日。 这样的人不管许下多么令人心动的条件都不值得信任。 二百轻轻笑出声,大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这并不是个难题,西瑟斯公主的长发被晨风抚起,她抬起手将发丝挽到耳后,宫门侍卫长匆匆赶来:殿下,没有漏网之鱼! 王室中能够继承王位的成员只剩我一人,你们觉得我的话谁能否认?她温和的看着面前不知不觉放下武器的民众,好心给他们递了个梯子,也许我们可以去神塔下共同向阿赫玛尔发誓,誓言便是你们有生之年好好生活,我有生之年保护你们让你们可以好好生活。 第187章 这个诱惑可比之前那句简简单单的赦免要更加有力度,公主殿下剑上的血还没干,她又凶残又温柔,看不见的脸被面纱挡得严严实实。 护卫的数量不足以取得决定性胜利,所以二百选择围而不打的策略,慢慢熬,熬到太阳升起来营养不良热血褪去的平民们自然会重新变成温顺的羔羊。 首领还想再说什么,他身后的海浪们已经做好决定。大殿被手持盾牌与长矛的卫兵团团围困,不是所有人都有拼死一搏的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奋力砍杀了一夜之后还有力气继续搏斗。之前支付出去的牛羊终于等到了回报,公主的信用因为之前的善行保持在尚可的水准上,平民们愿意赌一把。 只要有一个人放下武器,很快就会有更多跟着变得很是平静。 公主殿下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发动血脉之力,她信守誓言命人打开王宫大门,平民们在卫兵监视下走出华丽的门扉。 等等?真就这样走出来了? 没有报复,没有清算,没有屠杀,大家竟然有些不太适应。 过了不算长的时间,传令官走出来,站在王宫前敞着嗓子向聚拢来探听消息的人们宣布一系列消息继后密谋颠覆王室的罪行、邻邦客人不幸遇难的消息、王室只留下一条血脉的消息,以及公主不日将继承王位的消息。 精彩呐,图莱杜拉的回忆。 公主扔开手里最后一块石板,黑猫陪在她身边,百无聊赖甩甩尾巴。 仿佛无形的大手擦过,繁华的城池被摁下暂停键。街道上聚集的民众消失不见,只有呜咽的风吹过空旷的街道。黄沙一点一点淹没蓝宝石之城,金碧辉煌但溅满血色的王宫刹那间化作一片断壁残垣,西瑟斯从来都不存在,坐在沙地上阅读石板的甚至不是须弥人。 啧,无聊! 人偶少年对这场冒险只有这一个评价,他操纵风元素力轻轻松松飞到破败的穹顶最高处,从闪烁的光点中取出一只精巧可爱的铃铛,银灰和蓝色的搭配和他的衣服还挺搭。 清脆的铃声响起,仿佛悼念那早已逝去的过往。 你就在这里待着别动!别乱走!什么也别再碰,听明白了吗?他还耿耿于怀她手欠触摸棋子的事儿,对于直接被历史碎片送进居尔城遗址的事儿倒是接受良好,再被送走我可不去捞你! 哦!二百拿着石板冲他挥挥:一小时,不见人影我直接去璃月。 去枫丹的地脉锚点她不认识,相比之下还是璃月更有安全感。至于说为什么不回稻妻她又不是那劳什子的公主,当然没忘自己身为远国监司司长还没完成工作。 总之给我老实点。 流浪者的态度有点奇怪,虽然说话仍旧不客气但语气好了很多,感叹号换成了句号听上去更像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二百朝真正的公主殿下摆手赶他走,少年叹了口气原地消失赶紧把草神的事儿糊弄过去吧,放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实在不放心。 对于这位资深造反专家的搞事能力,前愚人众执行官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 多亏她对稻妻爱得深沉,不然完全可以像在历史碎片中借势造反那般利用海祇岛。巴尔泽布险些成为被子民流放的神明,想想就觉得又是遗憾又是庆幸。 净善宫多了个表情难看的访客,流浪者把图莱杜拉的回忆扔给纳西妲转身就想走,智慧之神却又将它还给人偶少年:你要走了,这件古代遗物就送给你,也算须弥与你结下一份善缘。 不给他留下拒绝的机会,小吉祥草王眨眨荧绿色的眼睛给了他一个理由:琉璃光访问各国并非一路都平安顺利,她需要身边有个人能提供武力支援。 想想她无缘无故病中被人从璃月劫到须弥的遭遇,这位武官的存在非常必要。 哼,流浪者二话不说将铃铛塞进神之眼,看在这件礼物的份儿上,我可以再帮教令院一个忙。 帮教令院的忙和帮草神的忙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比后者简单容易太多。但是他不想再去冒险,更不想把二百带进危险之中。 祝你旅途顺利。纳西妲忽然笑得有几分缺德,另外,也许我该祝你新婚愉快? 闭嘴!人偶少年的脸红了,恶狠狠瞪了智慧之神一眼他突然意识到所谓寻回图莱杜拉回忆的任务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小吉祥草王安排好的奇遇。 这事儿不要跟别人说,只是个意外!他的脸越来越红,最后连耳朵和脖子也红成一片。 猫咪是无辜的!不要再调侃可怜的猫咪了! 纳西妲双手一摊带不动,实在带不动。 一定是巴尔泽布制作人偶的材料有问题,导致长子的脑袋有点过于轴了。 第176章 完成与草之神的任务交割,流浪者脸上看着风平浪静,脚下速度一点也不慢。距离居尔城遗址最近的传送锚点居然在地下,从沙堆里走过去少年发现这里赫然便是赤王陵。 #你们须弥到底哪座山是实心儿的# 穿过一层又一层陷坑与沙海,一路上他把所有进入视线的可疑人员外加可疑机械构装体全部殴打了个遍。走入残破的城池,依稀可见昔日的街道与建筑痕迹留在地面上,歪歪扭扭,斑驳萧瑟。 上一眼还是绝顶的奢华与糜丽,下一眼往事皆为虚幻。 是吗?你在须弥的冒险终于告一段落,打算去枫丹?要不要搭乘稻妻的船一起走 不了沙漠遗迹有个任务 隐隐约约的交谈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熟悉的声音让他完全能想象得出那金毛傻子脸上挂着的傻笑能有多蠢。 为什么连在须弥地底也有可能遇到这家伙?难道他是什么地表最强街溜子吗! 好久不见,旅行者人偶少年故意捏出过去曾经用过的声线吓唬他,空倒是还好,小派蒙被吓炸了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散啊不是!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该自己好好反省。 他抱着胳膊闲闲走到二百面前:还行,没有再乱动你的爪子。 欸嘿嘿!二百装傻,反手挠挠后脑勺。 乱碰沙漠遗迹中的机关确实是她不对啦,所以她也尽力弥补了不是么! 走了,在这鬼地方待那么久你不难受?他们都原产自稻妻,更习惯湿润的环境,沙漠里干得人神共愤冒险体验自然是极其糟糕的。 你等我一下,啊!我们走了哦,等你和派蒙到枫丹了可以来找我玩,使团会留在枫丹廷一段时间最少两个月。 声音越来越远,二百被他拽着朝遗迹深处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和旅行者道别。 派蒙犹犹豫豫看着稻妻的人偶少年摁着她的脑袋催她走快些,转身看着自己的旅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个真的没问题吗?散兵那家伙做事还是那么粗暴。 空睁着死鱼眼望天:派蒙,琉璃光要是不愿意的话居尔城遗址已经被他们两个打塌了。 额,这个他说的好有道理,小精灵难得语塞。 旅途中有人离开就会有人加入,没什么可遗憾。 目送稻妻人走远,一直藏在旅行者背后的粉色瓶子仙灵才慢慢冒出头。她一改平日对任何生物敢于靠近金发少年时的糟糕态度,整个瓶安静而文雅。 利露帕尔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进沙子了吗?派蒙好心问了她一句,仙灵飘在半空中缓缓转了个圈。 她想说些什么,但是连自己都觉得荒诞可笑。 能说什么呢?从素未谋面的异国少女身上嗅到了亲切的味道?身处居尔城废墟所在的茫茫沙海说这种话是要笑死谁?! 永恒绿洲已经很近了。最后利露帕尔只说了这么一句,闷闷飘向既定的方向。 万事万物皆有代价,她知道自己最终的报应就要到了。那是报偿也是解脱,很好。 我诅咒你啊,我的女儿,我诅咒你在无尽的岁月里把那份不甘与愤怒永远传递下去。 哈湫!二百钻出沙穴口就被漫天黄沙蒙了一脸,大大打了个喷嚏,呸呸呸! 旋风卷着沙子,不管什么人在这地方都会被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她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打算揉眼睛的手被流浪者一把摁住:你想变成瞎子吗?闭上眼睛跟着我! 第188章 他半拉半抱着异瞳姑娘进入地脉锚点,在无数涌动的信息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作为前愚人众执行官,枫丹他也不是来过一次两次,早已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那条水龙性子沉闷,水神又总是很轻浮,倒是民间力量异常活跃。 好了,睁开眼睛。两道人影出现在距离沫芒宫最近的地脉锚点,二百晕晕乎乎不光想打喷嚏想咳嗽,还想吐! 哕!她推开流浪者,找了片草丛弯腰干呕,哕!为什么会头晕想吐啊!哕! 还行吧,你一个人类对地脉适应性已经很好了,只是吐而已啧,想吃什么? 人偶肯定比人类的血肉之躯要耐折腾得多,流浪者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异常,但二百的反应很剧烈。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要去看医生吗? 人类很脆弱,就跟多托雷养在玻璃杯里的菌株似的,总是因为别人左脚还是右脚先进门就浅浅死一下。遥远的过去他已经不小心养死了一个,希望现在这个能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着。 不,不了,谢谢,只是眩晕而已二百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余光扫到路边有节枯木就挪过去坐在上面休息。 她是个普通人类,祖上也没有异族血脉,在提瓦特世界里可以称得上身娇体软。 枫丹盛产泡泡橘,等会找棵树摘几个。流浪者这么说着脚下并没有动,居尔城遗址里都有可能偶遇金毛傻子,有茵茵青草的海边山坡更是轻小说里流行的邂逅圣地。 要走一起走,反正他是绝不会再让琉璃光独自待着了。枫丹的地方势力错综复杂,本地帮派有讲礼貌的也有不怎么讲礼貌的,就她现下的状态简直跟无精打采但皮毛漂亮的流浪猫一样,谁遇上谁一麻袋装走。 二百慢慢点头。 不敢点太快,晕,想吐。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那个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担忧的看着坐着的那个。 喂!你们!语气生硬的至冬语从更高的山岗上传下来,拎着巨大锤子的雷锤兵探出半个脑袋:快点走开!这儿是愚人众的营地,无关人员不得靠近! 别说流浪者和二百这种本来脾气就算不上好的小心眼儿稻妻人,这语气只要是个人听了都会心头恼火。二百此刻状态不好,她抬头浅浅瞥了眼高处的雷锤兵:好的。 人偶少年站在她身边没说话。 只是个寻常小队,揍翻他们比吃饼干还容易。 现在!立刻!马上!滚!愚人众士兵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他只担心不能及时赶走这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路人。如果被小队长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受罚挨骂! 呵呵,活到这么大但凡敢在流浪者面前这么说话的人下场都没有多么美妙,青色风刃当头把那个雷锤兵揍了个跟头,二百坐在倒伏的树干上看他凭空飞上去活动腿脚暴打旧部。 代表着神明的光环在他背后,却是须弥人喜闻乐见的连花纹。 唉耳边尽是惨叫和咒骂,二百撑着下巴长吁短叹。 咱就是说,你们惹他干嘛?这家伙在沙漠的地下当了几个月猫此刻正是满腹怨气无处发泄的时候,她这名义上的上司兼雇主都缩着脖子好声好气哄着呢。 她望着不远处平静的海面发呆,枫丹的海实际上是个高于海平面数十米的湖,所以它又被称为湖上之国。 波光粼粼的湛蓝色海面真美啊!她有点想家了。 轻纱般的愁绪刚刚升起,一把折成两截的火铳从天而降,紧接着流浪者健康的哈哈哈哈中它的主人也被扔下来。像条鱼一样berber乱蹦的士兵沾了水元素,不等他转变进攻策略二百就地补了一刀她可不是那种傻呆呆坐在原地连跑都不知道的肉粽子,当下释放冰元素力把人冻成冰雕。 只有两个眼睛能动的人从一个迅速增加到五个,每个人的姿势都不同,具体取决于把他们扔下来的人的手法。 你搞什么?恐怖雕塑展? 枫丹是浪漫之国,艺术之国,在这里你可以半死不活但不能手里没活儿。 二百打了个浅嗝,冻了一排雕塑转移转移注意力,果然没有之前那样想吐了。 难道我该束手就擒然后被人拎着眼泪汪汪四处喊救命?二百恶寒,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别说了,有点想吐 那画面太惊悚,流浪者想象不出来。 能起来行走么?他顺便给了距离最近的风盾兵一脚,大有二百站不起来就要抱着她走的架势。异瞳姑娘撑着膝盖站起来:走慢点就行,容我先慢慢走缓一缓。 也行吧。 人偶少年扔下满地愚人众士兵躺在沙滩上裹着冰壳晒太阳,慢吞吞走到二百身边把她带到正确的方向:走那边,绕过山丘就能看到枫丹廷,从西北面巡轨船码头过去便是沫芒宫。 整个枫丹廷建立在海边高地上,原本拥有三条巡轨船航线。阳光照耀下高大的建筑物显得庄严肃穆,环绕在城市间的各种水道和绿植又将这里装点得意趣盎然。 流浪者走过路边的泡泡橘树,冷不丁给了它一脚,三只泡泡橘从天而降。他把圆滚滚的橙色水果塞给二百:我建议你先打听一下船队究竟到了没。 如果船队还没来他们少不得要在枫丹乡间小住几日。 第177章 稻妻使节的船队果然还没赶到枫丹,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最多一周他们就会出现在枫丹廷外的水面上。二百放下甜品店铺设在报刊架上的当日报纸,溜边缝的小角落里简单说了一句稻妻即将有人来访的事。 国力提不上来,国人在外行走就抬不起头,一点也没错。 那就不用着急去沫芒宫了,船队要经过厄里那斯和枫丹廷之间的水道,在那儿附近等等看?要想不早不晚刚刚好与船队汇合,最好还是找个固定地点守着。 她四下里看看,走到甜品店的外卖窗口点了份打包的甜食,三两句就把售货小姐逗得前仰后合:客人您是想租赁可以供人短期落脚的小农庄吗? 她热心的给了好几个风景秀丽的地点作为参考,又报出枫丹廷附近的平均房租。 二百:好的,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 稻妻人说我会认真考虑意味着一种委婉的拒绝,换个意思理解就是这份建议仅限于考虑,不会有实现的那天。 好贵!离开甜品店二百咬了口装在纸袋子里的杯子蛋糕压压惊,她把没有碰的另半边送到流浪者面前,来一口? 甜甜腻腻的,我不吃。牙齿坏掉的时候你可别哭!说是这么说,他臭着脸还是咬了一小口嚼嚼咽下去,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二百也搞不懂他为什么喜欢吃苦的。 哼! 异瞳姑娘慢慢吃掉剩下的小蛋糕,眼睛一转就是个新主意:要不咱们回去锚点附近把那几个愚人众士兵赶走?枫丹气温也有二十来度,住帐篷里晚上也不会冷。 最重要的是免费!帐篷作为战利品理应免费,至于食物和其他物资相信慷慨大方的至冬朋友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本想说直接找栋无人的乡间别墅撬门住进去算了,流浪者及时闭紧嘴巴。这种征用法正是跟着愚人众学的,走之前给屋主留些摩拉就行,前六席大人在这种事上相对比较讲究。 随便你。反正他手里拿着史诗级武器,揍谁都很省力。 返回的路上二百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除了泡泡橘她还摘了几个树莓用袖子兜着,心情跟着枫丹清新湿润的空气变得越发轻松。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山坡上,愚人众们好不容易才晒化冰壳离开海滩骂骂咧咧列队挨训,小队长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再次被极寒加工成速冻虾仁,风元素力的扩散特点让事情变得越发糟糕,很快沙滩上又多了排冰雕。 我需要借用诸位的营地小住几日,放心,不会弄坏你们的帐篷和装备。冰雕的姿势多种多样绝无重复,愚人众们疯狂眨眼以示自己听明白了。 他们马上麻溜的滚,一定不打搅这位游客小姐野营的兴致! 人家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冻得结实,不要他们的小命只能算人心地善良素质高。不然只消那个戴斗笠的神秘少年一人赏一道风刃,整支小队都会陆陆续续沉到海底去喂鱼。 枫丹这边多少有点邪门儿,民间势力自成派系,有严格的等级秩序和固定的行事作风,很习惯用解决掉有问题的人的办法去解决问题,希望这两位一看就来自稻妻的游客不要学去这个格外不友好的习惯。 第189章 士兵们心里另有一套账如果把这件事报上去,对他们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还有可能被上级一层一层叱骂惩罚,最后无非多派几个债务处理人来帮忙。但是看这两位动手时游刃有余的状态就能想到不管来多少普通士兵结果都一样,损失只会越来越多然后堆在他们这些导1火1索头上。 但是不报上去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训斥和惩罚更不会出现。反正这两个年轻人只是小住,退上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看中这顶帐篷打算常住也无所谓,军官们只管看到报告就能满意,没人会亲自跑到现场看看驻守的士兵有没有认真工作。所以最优的解决方案正是瞒下此事,要么等稻妻人自己离开,要么小队自行另换个驻地驻扎。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也不必再挨第三次乃至更多次胖揍。 流浪者深知这些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把他们扔在沙滩上晒太阳就懒得管了。 我下去抓条鱼。枫丹的海里渔业资源丰富,但他认为二百是普通人,她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也承受不住水体底部骤升的重压,还是算了吧,她只需要保持住呼吸别停就行。人偶少年在二百惊讶的眼神里一个猛子扎进深海,也就下去又上来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他便拖着条几乎与自己身高等长的鱼重新出现。 不要吃生鱼,他直说结论懒得解释原因。 想要让饲养的人类活久些就别总给她不合适的食物,虽然稻妻人偏爱生食但在他这里不行就是不行。 二百倒是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稻妻生食的习惯源自于燃料不足。山是有主的,山上的一草一木也都有主人,平民哪怕捡根枯草也是犯罪,这种情况下别说煮饭,能凑够冬季取暖用的柴火就谢天谢地了。 喝冷水,吃生食,最糟糕时人活得就跟路边的牲畜一样。 流浪者熟门熟路升起一个火堆,哐哐几下就把鱼变成各种鱼块,鱼头扔给山崖下还在晒太阳的愚人众们,其他垃圾就地挖坑掩埋。 盯着他杀鱼欣赏了一会儿,二百搓搓手上前帮忙烤鱼。她没有干坐着等吃的习惯,手艺虽然一般至少能把东西平安成功的加工成熟食,野外露营这就足够了。 注意到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帮忙,人偶少年低着头翘了翘嘴角,说话仍旧不留情面:难吃我可不答应,浪费我抓鱼的时间。 女孩子从神之眼里摸出枚香辛果捏烂抹在鱼肉上:你在须弥住了这么久,难免口味受些影响,应该能吃辣吧? 他当然吃不了,绝大多数稻妻人都不太能吃辣,舌头也跟猫似的超级怕烫。但输人不输阵嘛,流哥梗着脖子绝不认输:哼! 二百贼兮兮的又摸出两枚香辛果继续:不能吃辣及时说哦,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流浪者翻了个白眼,蹬鼻子上脸说得就是这家伙! 新鲜香辛果的辛辣味并不重,二百的目的也不是辣哭同伴,看上去红彤彤挺唬人就停下动作,将鱼肉穿在树枝上架在火边慢慢烘烤。 很快蛋白质与油脂成熟的香味飘散出来,无忧无虑的鸟雀顺着味道飞来,有的落在枝头有的深藏草丛,窸窸窣窣探头探脑垂涎欲滴。 上次心平气和坐在一处烤东西吃好像还是在踏鞴砂,异瞳少女一边走神一边不断翻转树枝。 枫丹生活着不少稻妻人,都是无法接受眼狩令和锁国令提前迁移走的。不管在什么地方打工流哥都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他把自己所知道的名单甩给二百就不管了,反正关心在乎稻妻人过得好不好的又不是他。 二百对他的字迹非常熟悉,再潦草也能看出个一二三。薄薄一张名单并不长,看完后她放下纸叹气:当初父亲母亲考虑过要不要带着我和兄长,还有多摩搬到枫丹或是璃月去住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商量出结果就出事了。 人偶少年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从牙缝儿里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很抱歉,擅自把你的另一位兄长换了个形态。 那个时候他是有点嫉妒的,说来好笑,近乎永生的人偶居然会嫉妒一个已经作古的人类。 哼哼,二百哼了两声不做应答,擦干净左手搭在佩刀的刀首上。 鉴于那股做错了事的心虚哪怕被塞了块最红的烤鱼流浪者也没出声反对,潸然泪下啃完虽然微辣但仍旧仿佛下了毒的食物。 吃过饭人偶少年起身去收拾从愚人众士兵们手里征用来的帐篷,这东西统一制式,中间竖着根又粗又大的金属柱子,底端连接阀门,加热器和水源都埋在地下,四周三面围上蓝紫色防风布就算完成。也就枫丹温度适宜,比须弥低但又高于寒冷的那条线,不然就这么顶四处漏风的破帐篷躺上一夜至少折寿半年。 二百被勒令远离任何阀门和金属连接件,她只能坐在帐篷外支着下巴看流浪者飞上飞下的忙。 哇!这家伙居然还会缝纫?帐篷四周裂开的口子被他三下五除二就缝在一处,很快毛毛糙糙歪歪扭扭的帐篷就变得方方正正整洁干净。帐篷内多垂下来一道布帘,方便暂住的人在心理上更有安全感。 住哪边你自己挑,流浪者指指大小完全相同的空间,耳朵莫名其妙有些红。二百不和他客气,当下选了能晒到更多太阳的那边,我白天没事儿就坐门口看船,有太阳能舒服些。 随便你。他不在乎住哪儿,住外面火堆旁也不是不行。 稻妻远国监司历代最年轻的司长惆怅的望着海面:希望他们能早些赶到晚上能吃螃蟹吗? 流浪者: 行啊你,还点上菜了?这两个问题之间有关联吗?我就问你有没有! 第178章 中午的时候流浪者骂骂咧咧,二百晚上吃到了蟹肉粥。 枫丹这个海挺有意思,深水里的螃蟹能长到人那么大,他拖着小山一般的巨蟹走上沙滩时不远处委屈巴巴的愚人众们头皮一炸。 跪谢好汉不杀之恩! 只见那个纤细单薄的漂亮少年邦邦几道风刃敲下去,海原巡回法官比人头还要大的钳子应声而裂。他以蛮力将白嫩嫩的丰满肉块撕出来,剩下的地方扔在沙滩上就不要了。 啧,就这么个浑身硬壳的丑八怪怎么会有人想吃个头小了不够吃,那家伙回头又要闹。 他带着一大块蟹足肉回到山岗上,被迫让出帐篷的至冬士兵们小心翼翼探出头打量那只被抛下的可怜螃蟹。帐篷被征用的同时营地里的物资也肯定跑不掉,就算两位游客不说他们也不敢再登门去要。万一谁语气不够真挚表情不够柔和怎么办?难道要在海滩上举办第三场冰雕艺术展? 过了一小会儿螃蟹被拖走了,浪花很快就将沙滩上的凌乱打扫得一干二净。 二百花了一下午时间晒太阳午睡,醒来后翻箱倒柜把愚人众们留下的那点家底盘得清清楚楚。 呐呐,至冬的经济出问题了,流浪者提着蟹足肉出现时她头也不回的对他感叹,出外勤的士兵餐标居然这么低! 现在可是夏季,物资箱里全是些土豆玉米,高品质高热量的军粮少得可怜。 说不来,少管闲事。少年看了眼箱子,动动嘴角没再继续做声。 愚人众又不是应许之地,什么执行官手下带什么样的人,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能混进去。再者底层士兵与执行官乃至女皇的距离太过遥远,中间还隔着各级军官呢,偶尔出现一个两个喝兵血的也不是什么怪事。不过琉璃光认为至冬经济出了问题的判断也没有出错,如果不是有波及大范围的事件影响,军官们的敛财手法也不至于低端成这样。 别的地方捞不到或是不好捞了,只能把主意打到普通士兵的口粮上。 二百哼了他一声,拍拍手走到夕阳下眺望海面一点脑子都不动,怪不得总被同僚耍得团团转。还好最后被揍了一顿大彻大悟离职走人,不然说不定还傻乎乎帮多托雷那人贩子数自己的卖身钱呢。 璃月、稻妻、须弥三国联合发出的质询信即使是冰之女皇也不能当做没看见,至冬的回应很快,只说各国中的乱子都是愚人众执行官的个人行为,他们对此表示遗憾。 这三个国家不说别人,单只璃月就不能吃这个亏,位于璃月的北国银行岌岌可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凝光搬空账本和库房。须弥向全提瓦特宣布二席【博士】是不受欢迎的人,终身禁止其踏入须弥境内,另外关于赔偿的事,学者们还正在纠结当中。稻妻也终于难得硬气了一回,二百隔着大陆与海洋向达达利亚发出了一封驱逐函,要求他在期限内带着愚人众士兵离开稻妻本土,超期不走的有可能会被送去八酝岛挖矿,与此同时至冬留在稻妻的一切资产也将会被彻底清剿用于赔偿损失。 第190章 达达利亚一个人身上背了两封驱逐函,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跳脚外加破口大骂。但是没办法,谁叫他刚好倒霉的赶上趟了呢?面对至冬敷衍的回应,如果稻妻不拿点态度出来今后还怎么在提瓦特抬头,算来算去只能把气撒到那些几乎被放弃的愚人众士兵头上。 要二百说他们离开稻妻其实也挺好的,岛国上接连折了两个执行官,一死一逃,留下士兵的日子并不好过。虽说叛逃的那个因为他自己操作不当被消了号,可是余波造成的影响并不会消失世界树必然会合理的将与流浪者相关的一切消息覆盖掉,没人知道不代表事情不曾发生。 多托雷手贱了一回,回去后至少半年日子难过,这也是为什么进入枫丹后流浪者会特别紧张二百的原因稻妻就没出过性格这么硬的外交使节,他有点担心她遭遇不测。 蟹肉粥,还有蔬菜罐头。他留在火堆旁,站直身体喊了一声,坐在高处看海的人三两步跳过来:谢谢你哦!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他的耳朵又红了,浑身上下散发出愉快的气息。 二百接过碗,等同伴也坐下拿起勺子才埋头苦吃。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高门千金,自然也没有吃饭时不说话的习惯:哇!好香啊!厉害厉害! 还行?蟹肉很新鲜,微微发甜,除此以外流浪者觉得这东西也就那样。二百不管他愿不愿意接话,兀自继续向下讲:枫丹海里是什么样的?有什么物产? 水体通透度很高,鱼虾蟹贝、海草藻类、矿石,都有。不建议贸然入水,你会不会游泳?端着碗的少年身上多了许多烟火气,二百翻白眼无奈道,有几个稻妻人是不会游泳的? 稻妻同样临海,环境和条件却比枫丹要恶劣多了。 想去就去试试,不过不能私自下去。他自己是个人偶无需呼吸,又因为材料的问题深渊都能进去,枫丹的海在他眼里跟陆地没有太多区别。但琉璃光是人类,她本来就只能活百十年到顶,万一在水里发生危险救都来不及救。总之,拦是肯定拦不住她的,他只好暂时充当挂件跟着她。 知道啦二百拖着声音偷偷嫌他管得宽,重新端碗认真吃晚饭。 就这么一直等了五天,第六天清晨二百钻出帐篷伸了个懒腰,抬眼就见远处海面上船队缓缓驶来。 自家的船长什么样她还是记得的,马上回头交代一句就站在山岗上朝座船瞭望塔挥手。 百合华她们几个秘书早早就与司长约定要在枫丹汇合,进入厄里那斯与枫丹廷之间的水道后她们着重强调了几遍,观测员哪里敢懈怠?就差没把眼睛挂桅杆上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看,自然很快就注意到岸边高岗上有人在挥手。 大家这一路上惴惴不安,生怕司长出意外回头不好收场,还好她如约出现在距离枫丹廷极近的地方,什么都不耽误。 大人,万幸您平安归来百合华没好意思问她所说的对稻妻极其重要之事办的怎么样,二百点点头,给了她一堆卷轴:你挑一卷封存好寄给教令院的因论派,后续他们自然会主动登门。 她蹲在历史碎片里看的那些石板可不是平白浪费时间,遗失在黄沙中的历史记载对于教令院学者来说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有这东西在手,很多事儿就都可以放缓脚步慢慢谈。 一旁的流浪者挑眉哼笑,就知道这家伙做事必然打草搂兔子,什么都不放过。 倒是不用替她担心万一圆不上谎该怎么办了,其实他暗地里已经做好准备把那个铃铛交出去糊弄人,结果丝滑的完全没派上用场。 百合华收好那堆史料下去保管,其他秘书围上前排队等待司长在文件上签字。很多东西是她们可以自行判断并处理的,但还有一部分必须由二百拿主意。 派人带上国书去枫丹廷与相应机构接洽走流程,等候回音的时间里让商人们派出人手打探一下重水之国眼下情况怎样,主要看合不合适做生意 一整天时间二百就没能迈出船舱半步,喝个水都要分出只眼睛盯着文件看。好在工作再多也有忙完的时候,第二天收到枫丹回信船队也得到授权可以继续朝指定区域进发。 狠狠把自己从头到脚清理了一遍,二百打开柜子翻出当年罗莎琳给她裁的小洋裙。这么长时间她的个子比稻妻城的石阶还要稳固,始终一动不动,小洋裙拿出来直接就可以上身。秘书们愿意换衣服的也跟着换了套更简便的裙子,不愿意换也没人强迫她们。 又过了一天,稻妻外交使节的座船停留在执律庭指定的位置,沫芒宫派出专人前来迎接远方的客人。 您好,您就是稻妻的使节琉璃光小姐吗?我是枫丹负责接待使节的美露莘妮可摩。身着蓝色制服的美露莘一说话就会不自觉的摆动手掌,她虽然看上去和人类区别很大,但并不会留下恐惧或可怕的印象。 二百很喜欢这些长相奇特的神奇智慧生物,她们与人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大约也就只剩下皮不一样:妮可摩小姐您好,感谢您的招待。 双方简单交谈了几句,美露莘妮可摩走在前面将客人们引入沫芒宫,顺便吐露些可以对外人说的消息:芙宁娜大人和纳维莱特大人前天收到来信后就一直期待与您见面。 听上去水之神和她的最高审判官关系不错,不知道这两人里说话算数的究竟是哪位。二百心里希望枫丹的访问能轻松些,不为别的,须弥实在是太惊险了,她不想换个国家还要各种被绑架。 第179章 为了迎接远来的客人,枫丹专门特别安排了一艘巡轨船。担任船上向导的还是个美露莘,粉粉嫩嫩的颜色说话时很有几分柔软。 使团成员大开眼界,虽说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猛看但也各自找好角度一会儿瞄一眼一会儿又瞄一眼。稻妻人格外偏爱可爱的生物,夸赞人的词汇中可爱也是最流行最受欢迎的高频主力。然而二百看到第三眼就被流浪者戳了下腰间的痒痒肉,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的较劲。 司长大人:倒反天罡了你,居然戳我痒痒肉?! 人偶少年:看够了没?再看枫丹也不可能把美露莘出口到稻妻! 巡轨船停在枫丹廷正中心,使团在这里精简掉了一大半人员。商人们四散而去寻找自己的熟人,向导领着客人一边参观游览一边朝沫芒宫行进。路边有些得到消息主动前来迎接自家外交使节的稻妻人,也有上前凑热闹的本地人。 二百脸皮厚不怕被人看,顶着众人的视线挺胸抬头一路向前走,时不时朝路边的稻妻移民挥手微笑。像她这样普通出身的稻妻姑娘很少能有这幅面貌,更多平民女孩终其一生腰就没挺直过,看人也是低着头拿眼角偷偷摸摸向上瞄。生活的压力折断了她们的骨头,由不得她们不低头。 换了洋裙的外交使节不卑不亢态度自然,她带在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好看得各有千秋,尤其那个走在她身侧头戴斗笠的少年,紫色眸子仿佛通透的水晶。然而他从头到尾全程冷着脸,除了走在前面的远国监司司长谁也不看,哪怕路边少女们的尖叫声刺得人耳朵生疼也没能博得一道视线。 唉他为什么不看这边呢?从少年隐隐不耐烦的表情能看出他能听见声音,可惜不管谁都没能成功引起他的主意。撑着阳伞的少女惆怅不已,望着稻妻使团的尾巴叹息。 和她挤在一处看热闹的同伴也是满脸遗憾:是啊,为什么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郁闷的手挽手决定找个地方去化悲愤为食欲。 类似对话发生在枫丹廷主干道的每一处,少女们提起稻妻漂亮的男孩子就唉声叹气,青年们呼朋引伴时总要提一嘴稻妻漂亮的外交使节这样年轻的使节实在少见,那位异瞳姑娘不仅年轻气质也很亲和,看见谁都先笑再说话,与她身后那个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二百在美露莘妮可摩的引领下来到沫芒宫,水神芙宁娜刚刚结束了与子民们的会面,转身喘口气就又要与稻妻来的客人会晤。 她看上去和二百的高度差不多,据说几百年来芙宁娜女士的模样就没变过,枫丹这个国家在她松弛的管理下松弛的徜徉在阳光与海浪之间。但是人家干了几百年也没搞得天怒人怨过,就算执政水平不及璃月曾经的岩神摩拉克斯,至少也得比稻妻的雷神巴尔泽布强大概吧。 等到真正见到水之神,二百眨眨眼不做任何评价。 比起一个神明、一位执政者,她看上去更像个明星。在众人视线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表情天真,肢体动作也能看出这位本身并没有值得拿得出手谈论的武力。 第191章 倒不是说魔神都非要很能打,须弥的草神纳西妲就不擅长动手,仍旧能放倒很擅长动手的某秘密主。只不过芙宁娜女士的破绽实在太明显,已经习惯她这幅样子的枫丹人或许不觉得奇怪,但是换了对水之神并没有滤镜的稻妻使节要不是她身边坐着高大严肃的最高审判官,水之神恐怕能被人从沫芒宫拐出去卖掉几百回。 你甚至不好意思冷下声音板着脸和她说话。 芙宁娜略显浮夸的与稻妻使节寒暄了几句,二百看出她强撑的紧张,从善如流将会谈之事一杆子支到几天以外。 此行拜访枫丹,为得主要还是粮食进口之事。提瓦特大陆上人人皆知稻妻土地狭小物产贫乏,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坐视民众忍饥挨饿。仰赖雷神大人威光,船队先与须弥达成了一部分协议,但枫丹也是我们的好朋友,稻妻不能厚此薄彼。想来枫丹也已经知晓稻妻与璃月和须弥缔结了良好的关系,不知道女士您有没有相关意向?接下来希望能就这些问题与您展开愉快的会谈。 在外面说话二百一向很给巴尔泽布留脸面,说完最重要的公务,接下来则是半公半私的事:另外我个人有些不情之请,关于枫丹对律法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我很好奇,希望能够旁观审判。 水之神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看向她的审判官,青年颔首:欧庇克莱歌剧院随时欢迎您。 那可太好了!二百状似不经意的小小恭维对方一句,国家赖以维系的基石便是律法,公平的律法,这一点枫丹始终走在大陆最前端呢。 芙宁娜女士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则还是一副公事公办谁的情面也不讲的严肃模样。 说老实话二百都有点看不出他们两个到底谁是上司谁是下属 第一回见面碰个头也就算了,枫丹大方的为稻妻在枫丹廷核心区域安排了一栋酒店下榻,方便接下来的时间内再次接触。二百看着使团成员安排好房间,最后核对时发现名单似乎有些问题。 为什么这家伙和我在一个房间里?她看着百合华指指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等待的流浪者,秘书长头一歪,他不是您的护卫吗?鉴于在璃月和须弥发生过的事,我们一致认为您最好不要离开护卫的视线范围。 司长大人语塞,咂咂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秘书长再接再厉:枫丹这边的民间组织势力很大,什么都敢干,我们不希望每到一个国家都要先绞尽脑汁想办法把司长您救出来虽然您可能不需要我们多事,但 好的,对不起,我不会任性了!二百光速道歉,生怕她继续翻旧账。 稻妻的女孩子,想要平平无奇的让一个人为她感到愧疚简直不要太容易,以退为进几乎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能,用起来丝滑得连自己人都顶不住。 哼! 秘书长大获全胜,抱着一堆资料摇曳生姿的转身走人。 聊完了?流浪者凉凉的冷笑,二百悄悄在心底叹了口气,哄完秘书长还要回头哄护卫,聊完了,你不是喜欢清净吗?我这边肯定很忙,白天忙,晚上也不一定能清闲到哪里去,你住在这边不好休息。 这确实是个好借口,但流哥表示不想听。 要你管!他亮出手里的钥匙按号码打开房门,会客厅一左一右有两间卧室。少年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住哪边你自己挑。 二百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视线挑选了更靠里的房间,流浪者满意了。 明天我再写一本字帖出来,有空把你那笔狗爬字练练,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那是我教出来的! 这个人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没事儿也要找点事儿寻人不痛快。二百从不惯着他:可是我璃月字就写的很好,你有没有反省过也许是老师的问题? 人偶少年气鼓鼓的躲进房间,活像飘在天上乱窜的风史莱姆。 他带着一肚子闷气走进卧室,回头看看卧室门开也不是关也不是。偏偏琉璃光在坐在会客厅里摆弄桌子上的钥匙,少年只觉得自己被她气胖了一圈,转身把门关到一半露一半。 万一再有哪个手欠的前同僚打这家伙的主意呢?还是多看着点吧! 他和新接手壁炉之家的【仆人】没有太多交集,只知道她和罗莎琳关系不错。但愚人众内部私人感情总是被无限弱化的,真要遇到麻烦任务翻脸不过一瞬间的事儿。琉璃光这种间接进入过阿蕾奇诺视线的存在就更没什么分量了,对方不会因为罗莎琳就对她手下留情。 正这么想着,秘书长百合华去而复返,她拿着一张黑底烫金的请帖,满脸为难的将它交给二百:大人,这是愚人众执行官【仆人】命人送来的 二百接过这张精致的硬纸看清上面写的内容邀请稻妻外交使节共进晚餐,时间是明天。 送信人还在吗?她放下请帖,百合华不安的绞着手指,还在,是位话不太多的姑娘。您要见她么? 不见。送她一件稻妻风格的小礼物,客客气气将人送出酒店大门,一定要送到能被人清楚看到的正街上。 不是她过于谨慎,而是稻妻不能在枫丹犯错。一是距离本土太过遥远,二是两国素来没什么交情,两相叠加自然得小心些。 是,我这就去办。百合华点头,她明白琉璃光大人的意思是由她去套套近乎打听些消息,但是愚人众的嘴一般来说都很严,她没有成功的自信,您要应约吗?万一遇到危险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至于说万一遇到危险放心,稻妻不会和至冬开战的,他们会说这是场意外。二百开了句玩笑,房间里另两个人都没get到笑点。 大人!百合华不赞同的瞪着她,还在生闷气的流浪者冷着脸把门缝关得更小。 这人到底对自己的重要性有没有个正确认知啊! 第180章 百合华前脚离开司长的房间,后脚房门无风自关。 流浪者跟开水壶似的喷着气一脚踢开卧室门走到二百面前,他抱着胳膊,蓝白花纹的振袖垂下来微微晃动。 你这是在作死么?他真的很生气,周围空间都跟着出现细微扭曲。 这个人也要擅自违背约定吗! 哈呼二百打了个哈欠,拜托,你对你的前同事就这么缺乏信心? 她当然不会做白白送死的事儿,【仆人】也没有杀她的理由。 巴尔泽布的神之心已经落入至冬人之手,对于冰之神来说我并非她达成目标的阻碍。【仆人】出现在枫丹说明她的任务是水神的那颗心和我这个稻妻外交使节有什么关系?虽然国家间关系比较紧张,但谁也没说执行官不能和至冬以外的人缔结友谊吧,还是说你现在遇到空还要和他拼命打架? 这世界上的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哪怕曾经是敌人只要眼下有合作的基础就有可能放下武器握手言和。总不能老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闹不和你玩儿的幼稚把戏,那样只会把路越走越窄。 流浪者: 问题是你不久之前刚驱逐了至冬在稻妻的傻瓜使节,甚至极其不给面子的表示要征收滞留资产,就这还指望执行官不揍你?为免把愚人众的脾气想得太好了吧! 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温和了?他相当危险的眯起眼睛,二百装傻:诶嘿! 虽然还在生气,但他周围的空间线条不再扭曲,少年踢了脚沙发然后坐上去翘起二郎腿:少给我装疯卖傻转移话题。 清爽的山风将天鹅绒窗帘吹得规律起伏,透过窗外能看到无垠的碧海也能看到开满野花的山丘。二百将视线移到面前的人偶少年身上,发现他不管坐在哪张背景前都很好看。 唉她无奈叹气:你怎么活了几百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此行主要目的是为稻妻攫取利益,哪怕被评价为卑鄙无耻我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私人感情归私人感情,国家利益是国家利益,稻妻真的能与至冬断绝往来吗?不能。驱逐至冬外交使节只是一种态度,而至冬那封让人生气的回函也只是一种态度。 但态度是可以改变的。 就算稻妻上一秒和至冬签订《互不侵犯协约》下一秒撕毁协约并闪击蒙德,也不妨碍之后大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嘻嘻哈哈吃饼成功便是天纵奇才流芳万古,失败自然贪心不足遗臭万年,都只是当时之人事到临头的一种态度。 第192章 二百自认不是好战分子,这也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打个赌怎么样?看他还是气鼓鼓跟个风史莱姆一样,二百摊开手靠在沙发上看向不知何时又站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她优哉游哉的抬头望着他,一蓝一绿的异瞳里闪过狡黠的光:敢不敢? 呵,稻妻人哪有不敢赌的,流浪者挑眉,赌什么? 就赌阿蕾奇诺请我吃小蛋糕,会面全程绝口不提任何公事,吃完蛋糕还要送我礼物。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人偶少年恶劣的很想捏一把:赌注? 异瞳姑娘的视线移到窗外,她看向枫丹繁华时尚的街道,顿了顿指着某处给他看:喏,我要是输了就穿那个裙子给你端茶倒水一整天,你要是输了亦然。 流浪者侧头看了一眼,黑裙白花女仆装,很有挑战。 可以!他并不觉得阿蕾奇诺会对她另眼相待,难不成她还真是什么对愚人众执行官特攻的体质? 只要【仆人】提及达达利亚被稻妻驱逐之事就算你输,他划下线,二百欣然接过,我没问题,但你可要愿赌服输。 两人击掌,赌约成立。 转到第二天,上午二百见了许多旅居枫丹的稻妻人,下午又看了一沓文件,黄昏时分她起身打开衣柜取出百合华早就熨好挂好的小洋裙换上。 镜子里蓝白配色的衣裙显得少女越加娇小稚气,她让人找了根红色发带,长发垂下来扎成双马尾。佩刀藏进神之眼,二百拿着自己那枚藏有冰晶的圆形魔力外置器官看看,将它当成宝石点缀在腰间的蝴蝶结里。 您要戴顶帽子吗?百合华打扮上司打扮得心满意足,琉璃光大人终于把那身黑漆漆的振袖脱下来了,年轻姑娘就该穿得粉嫩一些嘛! 点缀着丝绢、鲜花和宝石的帽子是枫丹姑娘最常用的装饰品之一,搭配着在风中飘扬的蕾丝裙摆恍如汇入花海的名姝。 二百看看她手里的两顶帽子,转头问流浪者的意见:你觉得哪顶好看? 少年认真比较了一下,选了装饰着鲜花和丝带的小礼帽,你又没有枫丹人高挑丰满的身材,戴那么大的帽子活像个短腿蘑菇。 嘶!百合华倒吸一口冷气,这位的嘴是淬了毒吗? 不过司长看上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她取过那顶小帽子自己戴上,就着镜子调整了几下角度:好看。 没那么严肃正式,但也不失礼。 听流浪者说话就别去思考言外之意更别联想,不然迟早被气死。 衣服鞋子和饰品都是成套的,罗莎琳出手从来都很大方,帮司长打理衣装的秘书省了很多力气,然后两人一块将目光停在房间里的第三人身上。 戴个斗笠不太合适吧!二百不怀好意的首先开口,流浪者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看我干嘛? 外交使节的随行人员也是外交使节呦百合华胆子没有二百那么大,但她同样有话想说。生得那样好看为啥戴个斗笠挡住?不要那么小气啊! 或者我自己去赴约?二百看了一圈,百合华陪我去也行,赌注的事你可以回来问她。 百合华缩着脖子,那少年眼睛里都快飞出能戳死人的小刀了呢。 哼,下不为例!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摘下斗笠扔到一旁。 哇! 秘书长小姐脸红了,就这样吧,这就够了,不用劝他换衣服了,再好看些她怕枫丹的女孩子们承受不住。 嗯嗯,挺好!二百点点头比出大拇指,巴尔泽布为数不多的优点大概全加在捏脸和审美上了,单以脸论崩酱能爆杀整个提瓦特。 把你写在脸上的那些胡话给我擦掉!流浪者习惯性抬起手想去摸斗笠,抓了个空。 那个瞬间他就像被卡到bug的猫咪那样不知所措,大声喵喵并不能掩盖住浑身上下那股大写的尴尬。 啊啊啊,这家伙恼羞成怒一掌压在二百帽子上来回揉,司长大人被迫屈服,我知道了!松手!花!花要被揉扁啦! 百合华:好像误入了幼儿园,是错觉吗? 玩闹结束还得回归正事,【仆人】的邀约地址位于德波大饭店,从酒店步行过去需要点时间。虽然使团成员建议司长多带些人手,但是经过深思熟虑二百还是只带了流浪者一个出门。 普通约会而已,你们全都跟去只会让人觉得稻妻胆小怯懦虚张声势,没有必要。她不认为至冬执行官会拉出半支队伍的部下迎接,己方也不用带那么多人现眼,无需紧张,就算对方别有用意也不会在初次见面时就暴露目的。再说了,你们要相信这位小哥的实力嘛,真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有他在肯定没问题。 前半句很有道理,后半句被大家丝滑忽略。毕竟关于武力值这个事儿不到迫不得已没法子证明,既然琉璃光司长这么说了,大家姑且也就这么信。 走出酒店,流浪者频频想去摸斗笠,路边的枫丹少女们眼睛亮得吓人,谁见了都肝疼。可惜他把本体留在房间里没带出来,这会儿只能硬挺着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有这么一个吸引火力的人走在旁边,二百轻松不少,她取出请柬看过又收起来,目光好奇的盯着路边的自律机关和商店门头。 枫丹的机械很有趣,发条、齿轮、各种零件再配上相应的动力就能大大节约日常生活中的人力投入。街头有很多领着人形自律机关巡逻的美露莘,看上去和稻妻简直就不像是同一时代的国家。 要不是枫丹科学院发生爆炸整体飞上天,我还挺想登门拜访的。哪怕在枫丹廷,只要站在较高的建筑物顶层也能清楚看到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的科学院遗址。蓝色立方的水仿佛盘旋而上的台阶,最顶端似乎是科学院曾经的动力炉。 流浪者向来很会泼人冷水:除非你想被枫丹人嘲笑家乡的御影炉心又炸了,不然我不建议你在本地人面前提科学院的事儿。 你这个人真有够讨厌的!二百鼓起腮帮子。 她又不傻,无论如何也办不出这种事哪里还用他说,家乡的御影炉心又炸了哦~ 彼此彼此。人偶少年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架势,主打一个我不舒坦谁也别想舒坦。 第181章 德波大饭店是枫丹有名的社交场所,它不仅提供美食,更提供话题与曝光度。可以这么说,这家店养活了众水之国一半小报记者,剩下那一半才是正经新闻人。 二百将请柬交给门口的侍应姑娘,后者看了一眼便笑着弯腰,转身殷勤的推开们恭迎贵客。 那位至冬国的大人正在楼上的专属房间等您,请随我来。 比起那位气势如渊的女士,稻妻姑娘看上去是那样人畜无害,笑眯眯的样子又甜又软就像一块小软糖。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吗?约定的时间是晚餐,现在太阳还挂在西边的海平面上,理论上并没有迟到但二百还是客气了一句。 在这种广受欢迎的社交场所不管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得做个亲切笑模样出来,不然天知道隔天小报会起些什么惊悚可怕抓人眼球的新闻标题。 侍应生急忙解释:不不不,您的时间刚刚好。 别的她什么也没说,这两边德波饭店谁也不敢得罪,他们只是做餐饮顺便提供社交场地的生意人,不想参与政治。 那我就放心了,初次见面就迟到实在是失礼,希望我没有。 二百见状也不为难她,笑着踏上饭店内部光滑的乳白色大理石台阶。 流浪者跟在她身后但是比侍应生更靠前的位置,进门先把各处可能安排人盯梢的暗角全给看了一个遍。 事关重要赌注,不可不小心应对。 饭店一层很热闹,多事大张圆桌适合多人聚餐。吧台和经理也在这里,取餐送餐的服务员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吧台前询问订单。 二层比一层安静许多,不是说这里人少,而是这里的桌子安排得非常妙,一男一女坐下刚好膝盖碰着膝盖方便在耳边聊些甜蜜浪漫的私人话题,当然了,私密性也比一层要好得多。每个座位之间都用新鲜的花卉和灌木丛作为分割,儿女情长喁喁思语,自然声音自然比较小。 德波饭店还为特殊顾客提供了各种规格的包房,【仆人】在请柬上写的就是包房代号玛格丽特。 就是这里了,希望您能在德波度过美好的傍晚。 第193章 侍应生轻敲门板,得到允许后开门对里面的人道:稻妻的琉璃光小姐到了。 门开了,高大威严的白发女子款款走向二百,鞋跟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韵律。 长袍长裤白色长发,她无需开口压迫感就已经使得侍应小姐说不出话。 二百琉璃般的异瞳眯成两弯新月,少女甜美的微笑一点也不受影响:您好,我就是稻妻的琉璃光。 哦?壁炉之家的孩子全都是些孤儿,面对【父亲】绝无人敢言行放肆,虽说会有些天赋异禀的小家伙能硬撑住表情毫不怯场,但并不会像这稻妻姑娘一样毫无破绽,您好,我是愚人众执行官四席【仆人】,您也可以称呼我阿蕾奇诺。 稻妻人本就很难分辨年龄,她又穿着蓝白色的洋裙,在花朵的衬托下简直就跟个未成年似的。 阿蕾奇诺不会对没犯错的孩子过分苛责,琉璃光小姐也不是壁炉之家的孤儿,此时此刻她与至冬使节在级别上是对等的。双方交换过名字就算结束寒暄,侍应小姐低着头等待稻妻来的客人进入包房急忙帮着关门。她实在是太害怕那位高大的至冬女士了,连看她眼睛的勇气也没有,关紧包房门才能让她得到些许安全感。 请坐。阿蕾奇诺优雅的抬起手请客人入席,她的声音比起普通女性要更低沉些,感觉就像座坚不可摧的高山。 谢谢,二百转头特意向她介绍流浪者:这是我的朋友,希望您不介意他一起加入这场愉快的晚餐。 【仆人】看向人偶少年,眼神陌生而谨慎:无妨,请柬上并没有要求您单独赴约。 事实上二百多带一个人的举动在阿蕾奇诺眼中是非常值得赞许的行为,不鲁莽也不失礼,这样的性子不管做什么都能成功。 流浪者冷冷与她对视,他更加熟悉阿蕾奇诺的前任,那个名为库嘉维娜的【仆人】。可惜她被面前这个女人干掉了,愚人众组织中乐子最多的壁炉之家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院。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阿蕾奇诺专注地注视着人偶少年,他的眼睛让她想起那些老妖怪一般的同事们除了末席【公子】和一席【队长】,执行官都有这样一双绝不透露真正情绪的眼睛。 前者太年轻后者太正直,余下的全都是怪物。 堂堂愚人众执行官,怎么会见过我这种居无定所的流浪之人?呵。他背在身后的手中风元素力不断凝聚,二百开始在心里默算砸了德波大饭店得赔多少钱。 嗯,赔不起。 听说愚人众有个专门收养孤儿的机构,似乎正是您的治下?女孩子笑嘻嘻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顿顿手又给同伴也倒了一杯。 她将漂亮的郁金香型茶杯轻轻放在流浪者面前,凝结中的风元素力就这么散开了。 嗯? 阿蕾奇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太赞同的看看少女又看看少年,松开眉头:确实如此。 两个年轻人一站一坐,有股说不来的和谐感。 看来您一定很喜欢孩子,二百没话找话的垫了一句,单手撑着下巴开门见山:不知道您大费周章的请我来吃晚餐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么? 如果没有见面的必要愚人众执行官不会拨冗邀请稻妻使节,既然花费了时间和精力那么她必然有所求。 我喜欢您这种不废话的工作效率。门再次被敲响,她停下话头说了句进来。门开了,服务员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枫丹本地的特色美食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菜上齐了,几位慢用。侍应生留在最后退着走出去关门。 二百对桌子上的美食不怎么感兴趣,她还在等【仆人】的回答。 让我们继续。阿蕾奇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是我个人对您有些兴趣,因为我的一个朋友也许您对她还残留有些许记忆。 二百微笑。 她知道她说的是谁。 希望她对我的评价不要太糟糕,毕竟那个时候的我说话做事还不太周全。少女垂下眼睛,勾起的嘴角自有一股脉脉的温情流露。 她能拿自己的身世堵别人的嘴,但却不喜欢用已故之人打感情牌。都说人情越用越薄,活人之间尚且如此,生死相隔只怕薄得更快。 阿蕾奇诺指指二百面前的花形盘子:那道布丁很不错,罗莎琳曾在信中对我说有机会想带你来枫丹尝尝。她虽然不在了,但总有人愿意替她完成愿望。 二百二话不说便将盘子端到自己面前,白嫩嫩的布丁也就银质小勺几勺的量。她认真品了一会儿,歪着头粲然一笑:牛奶、砂糖、奶油,还有史莱姆凝胶。很甜但是不腻,怪不得风靡枫丹。 【仆人】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女士】那样高傲的人会把这个泥潭里挣扎的姑娘看在眼里。这孩子确实是她们都很喜欢的类型,她机灵、聪慧,足够坚强勇敢,要么踏平人生中的阻碍,要么与那阻碍同归于尽。 除了她自己愿意,没人能让她低头。 你喜欢就好。她严肃的目光里多了抹几乎看不出来的温和,宛如内敛含蓄的父亲在心底默默为孩子的成长感到欣慰。 对于二百她并不陌生,某段时间里罗莎琳极喜欢在信里提起这个小姑娘。她悲惨的身世,她不屈的奋斗与反抗阿蕾奇诺并不讨厌她把至冬驻稻妻使领馆当做跳板的行为,甚至对她反过来将使领馆全体驱逐的强硬态度感到满意大抵做父亲的人多是这样,宁可孩子成长为能一口咬死自己的毒蛇也不愿见他们一事无成如同匍匐在地的虫豸。 不过她今天并不准备和她聊公事,至冬与稻妻之间的关系排序在水神神之心之后,神之心又在那则预言之后。好消息是稻妻人不会像枫丹人那样融化在水中,倒也不必想法子赶他们走。 多吃一些吧,孩子。 为什么每个愚人众执行官都在催促她往肚子里塞更多食物?二百疑惑的看了眼流浪者,这家伙也是张嘴闭嘴你想吃什么,由不得人不疑惑。 人偶少年收到她的视线,心烦意乱的翻了个白眼。【仆人】在搞什么?她不会见个孤儿就想捡走给人当爹吧!不动手吗?不威胁吗?正事也不聊? 前同僚没一个靠谱的! 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作为?冰之女皇就指着他们向天理举起反叛的大旗? 多托雷! 二百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阿蕾奇诺,朝她舒展眉眼笑得灿烂:那我就不客气了。 倒是愚人众执行官又多扫了那稻妻少年几眼。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眼熟,但细细搜寻记忆却又着实陌生。这样漂亮的孩子看上一眼就不会忘记,她确认自己没见过他。 吃到八分饱二百放下刀叉向请客的主家道谢,阿蕾奇诺颔首:不要放在心上,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 如果为了公事她绝不会在德波饭店这种地方约她会面,见面的方式也不会如眼下这般温和。 二百推开椅子起身告辞,流浪者跟在她身后向外走。走到一半少年停下脚步,回头对愚人众执行官说了一句非常正式的稻妻语再见。 再也不见。 执行官的头衔与他的过去都已经在世界树的火焰中化作灰烬,时至今日少年才终于对这件事有了真实的认知。他获得了相对意义上的真正自由又心甘情愿再次被一个普通人类束缚,有了能让他感到舒适和安心的归处。 这世上万事都有代价,只要能支付得起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第182章 怎!么!样!二百一走出德波大饭店就笑得极其嘚瑟且嚣张,边走还要边不停用胳膊肘戳身边的少年。 流浪者皱紧眉头烦躁的瞪她: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枫丹廷内的夜风很是温柔,馥郁芳香的味道随风扑在鼻尖,二百笑着举起一根手指摇摇: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能够未卜先知的人。 接触到他怀疑的目光,少女斜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哼,你该不会就为了看我出丑才故意应下这场会面吧?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圈套,可恶!又被忽悠了! 他倒不是生二百的气,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容易上当着实丢人。 呵呵,生琉璃光的气干嘛?十个人到她手里能有九个半被哄住骗得团团转,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呀!二百抬起洋裙袖子皱褶堆叠的蕾丝花边假模假样的蒙在眼睛上擦擦,声音又软又嗲,冤枉死了,嘤嘤嘤! 第194章 这家伙上次嘤嘤嘤还是不久之前在沙漠里的事儿,嘤完之后反手就把便宜父兄屠得一个不留,甚至怂恿教唆平民暴1动用石头活活砸死了敢威胁拿捏她的秃头大祭司。 流浪者背后恶寒:谁敢冤枉你?难道是嫌自家籍账纸太多? 一家人的籍账里一个活口就是一页纸,嫌纸多? 你!二百即答。 我!少年张嘴只说了一个字就很快停住,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虽然我没有籍账,但账上人口确实有点多。 巴尔泽布算一个,她现在用的那个壳子算第二个,还有只粉毛大狐狸真挤。 呐!二百得意的背着手仰头,他突然意识到好像又掉坑里一回,哼,愿赌服输,一天为限。 不就是穿小洋裙吗?他一个人偶还怕穿裙子?看的人都不怕他怕什么! 稻妻本就有美少年着女装的风俗,别管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缘由,总之在平民阶层眼里这并不是稀罕事。现在只不过将女士和服换成枫丹风格的小洋裙,本质上没有区别。 走走走!二百眼睛一亮,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横不能随便弄身破布挂身上,我看枫丹街头有很多裁缝店,想来能在城内站住脚的手艺都不差。 她抬头一家一家看过去,忽然注意到有一家裁缝店的橱窗里陈列着稻妻着物。 是稻妻人开的店,进去看看吧!去吧去吧? 被她突然靠近又撒娇一样喵喵咪咪的恳求,失去斗笠遮挡的少年不得不抬起手掌盖住自己发烫的脸。 你能不能收敛点?这是在大街上!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嗛! 老古董!保守派! 千织屋? 二百走到裁缝店门口拼读出枫丹味儿的稻妻语,反应了一下才想到这可能是老板的名字。稻妻城内城的裁缝店也这么起名,老板家姓小仓,招牌就是小仓屋。 什么时候改掉用自家文字给别人注音的坏习惯,什么时候稻妻人才不会被笑话口音。不过也无所谓了,语言嘛,主要作用还是交流,只要彼此能听懂说成什么样儿都没关系。 她也是在码头黑市跑多听多才擅长各国语言,真要像大家闺秀们那样坐在书屋里请上七八个家庭教师围着恐怕还学不出来。 您好,请问千织老板在吗?她说完上一段,中气十足的无缝开启工作模式。 身穿改良振袖加短裙的裁缝从仓库里冒出头来:在。 她看了眼客人,挑眉:两位需要些什么? 声音冷冷的,语速很快,是个有个性有故事的人。 这异瞳姑娘身上的裙子千织眯了下眼睛,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正是出自枫丹最高档的裁缝店之手,布料、剪裁、工艺、配件,无一不精,完全可以当做奢侈品看待。 但是那家老店今年的订单早就被抢完了,也没听说他们开了海外市场。 我想做条黑白配色的裙子,长度到膝盖,无需花纹但布料得好些。二百指指不远处咖啡店里忙碌的侍女,就是那样,劳烦帮忙搭配好鞋子和发带。 你不要太过分!流浪者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看上去凶得像是要咬人。 二百压根儿不怕他,回头咧嘴一笑:嘛愿赌服输! 裁缝店老板:咱稻妻的小年轻什么时候这么会玩儿了? 顾客就是上帝,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千织取出软尺大概量过少年的尺寸,要是眼神能杀人她估计自己这会儿功夫怕是死了不下十次。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会用店内现成的半成品缝制您要的裙子,这样一来工期肯定能大大缩减,您介意吗?老板看向拿主意的二百。 这种类似制服的衣物店里备得有样板,甚至还保存着半成品,披在人台上稍加修改缝合就行,无需像女式大礼服那样精雕细琢小心伺候。千织屋走得高定定位但也不是没有价格亲民的作品,毕竟很多售卖奢侈品的店铺很舍得在店员身上花钱,专门制作制服并不奇怪。当然啦,类似批量的衣服在价格上就会相对低廉些。 两个年轻人既然是打赌闹着玩儿,想来也不会花大礼服的钱买一条只穿一次的裙子。 不介意,就这么办。二百付了定金约好取货时间,拉着脸色漆黑的人偶少年朝外面的街道走去。 瞧瞧瞧瞧,这脸挎的! 如果你很介意这件事,我们换个赌注也行,裙子做好了也许还能有别的用处,总之不会浪费。她一边走一边靠近少年小声哄他,流浪者侧头看她,表情颇为无奈。 算了,说 说字后面的内容没能说出来就被外面闯进来的人打断,青年粗暴推开千织屋大门,酒气熏天不说衬衫领口歪歪扭扭敞着,领带也跟挂歪了的绞索似的耷拉在胸前。 哈,也就只有稻妻那种穷酸地方来的人才会找同样寒酸的裁缝店做衣服这人一张嘴就是股葡萄酒的味道,他显然喝得有点多,不太能正确评价自己的真正实力。 流浪者想也不想抬脚就踹,二百预判了他的动作,及时出手拦下:这只是个普通人,经不住你一脚。 这不得被踹成两节? 并不想才到枫丹就当街制造血案,更不想提前亲自感受枫丹独有的审判文化,稻妻姑娘的决定非常英明。人偶少年收回已经踹出去一半的腿,上前揪起对方的领子直接把他扔到马路对面领着自律机械巡逻的美露莘脚下。 这家伙借酒骚扰我们并且大肆辱骂千织屋的老板,作为外交使节我们的感情受到了严重伤害,我会就这件事专门与水神大人谈谈。嗯,就谈枫丹如何保护正经稻妻商人的人身安全。 二百亲切的和这个小精灵有商有量,后者的反应也非常专业:请问是否需要我喊来执律庭? 执律庭和复律庭都是沫芒宫下属机构,前者可以简单理解为拆分后的天领奉行,专职维护城市治安。 不知道按照枫丹的规矩该如何处理此事?稻妻使节诚恳的提出疑问,这个美露莘很有耐性的为客人解答:您可以先请执律庭来调解纠纷,并不影响后续起诉。 二百认为这个调解很可能是某种较为激烈的肢体碰撞,她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千织屋老板:这家伙经常上门找茬? 千织小姐抿紧嘴角摆摆手:没错,他单方面视我为竞争对手,使用的手段包括并不限于散布流言,雇人威胁等等。上回雇的几个人被我揍跑了,这次酒壮怂人胆自己送菜。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多半民不告官不究,很多稻妻人不愿意招惹本地帮派,些许小亏吃也就吃了。奈何千织老板就不是个顺从的性子,一来二去居住在附近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两个裁缝店正针尖对麦芒的硬刚。 有证据吗?二百看看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青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很疑惑枫丹的审判机制究竟如何保证公平公正,刚好这位不知名的先生就主动送上人头供她一用,真是善解人意! 当然有,这事儿我报给执律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安静隔几天这家伙又来找虐。千织老板看向地上那青年的眼神满是嫌弃,还有复杂的厌恶。 二百见她本人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这才对美露莘道:麻烦您帮我喊执律庭的工作人员来,另外还请您帮我介绍下枫丹这边打官司告状的流程。 打是肯定要打的,打完该哭还得哭。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如果这件事仅限于街头打斗恐怕将来大家都会误会稻妻人有暴力倾向,既然已经闹开索性闹大,这样一来受害者的哭诉就能解决很多后续麻烦。 美露莘的脾气很好,叫来同事后仔细向二百说明诉讼流程:把我刚才说过的书面文件准备好递交给负责审核的工作人员,现场就能办手续,立案一周就开庭。 这效率听上去相当可以,稻妻如果想仿照就只能在人手上动动脑子了。 第183章 二百回到酒店就让百合华出门搜集了许多枫丹流行的诉状格式。这个国家存在完整成熟的司法体系,相应的服务机构也跟着生意红火,资料发得满大街小巷都是,很容易就能得到。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学写诉状一边等千织屋送裙子,流浪者并没有毁约的念头,脸黑归脸黑他人却意外的老实守信。 隔了两天,诉状写好送出,黑白色的短裙也已收到。二百结了账,看看手里的裙子又看看习惯性双手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的人偶少年。 第195章 你真的要穿这个吗?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只是个玩笑,接受不了直说即可。 你那是什么眼神?拿来!他伸出右手,二百把装有衣物的袋子交出去,要我帮忙不? 千织小姐在裙子上做了些突破性的装饰设计,它比一般的职业装要好看许多。 闭嘴!回应她的是人偶恼羞成怒的拒绝。 二百摸摸鼻子,一点也不心虚:不帮就不帮嘛! 这家伙被拆成东一块西一块左一堆右一堆的样子她都见过,有什么可害羞的。 过了许久卧室门才被人轻轻推开,平时都是用脚踹门大步走来走去的流浪者束手束脚跺着小碎步走出来。他那张脸红得几乎滴血,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跟着了火似的。 垂坠的黑色布料穿在少年身上异常合适,说实在的脸捏成这样就算披个麻袋也能用率性形容,更不必提专门量体裁衣的裙子。白色小围裙系在黑色及膝裙外,胸口和袖口的蕾丝花边恰到好处,他甚至认真的连白色皱褶头巾也板板正正系在头顶。 裙摆轻飘飘的,虽然和平日穿的下裳长度差不多但莫名就是有股凉意。少年不得不双手捏住裙摆尽量让自己手脚并拢在一处,疑神疑鬼生怕窗外灌进来的风掀开身上并不厚重的布料。 他咬牙切齿躲开二百的视线,努力把脸向后转,看上去活像只背上痒痒的猫头鹰。 二百愣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战术咳嗽:咳咳,挺好看。 确实好看!雷神捏脸功力大成! 哼!流浪者快恨死自己这张格外容易红的脸了,巴尔泽布把他捏成雌雄莫辨的模样,但他还是希望站在琉璃光身侧时自己能比她更像个男子。 心塞! 赌注的内容是穿女仆裙端茶倒水一整天,裙子送来时就已经接近正午。二百没有为难他,只当早上的被快进掉了。还好商人们默认只在上午前来拜访司长,中午是休息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至于下午 来回递送文件的也都是熟人,大家带着包容的微笑用眼神鼓励端着托盘的少年,对他和司长打赌这件事表示由衷的钦佩。 这种自带幸运buff的人你也敢挑战,果然是真勇士! 由于二百一开始就说了流浪者这是和她打赌打输才会如此,大家并没有用诧异的眼神去看他,反而多了股亲近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流浪者: 并不感激,以及请走到门外面去,顺便把门关上,谢谢。 他就这么穿个专门订制的小裙子站在二百身后较真的履行赌约,时不时看看她杯子里的水。 人偶少年一直都知道她作为远国监司的司长很忙,真正站在她身边清楚看到她一天到晚都做了什么才真正明白她繁忙的程度。以往他多是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发呆,今天闲得无聊数了一下,单只盖章这个动作她的耐心就已经超过使团百分之九十的人。 他垮着脸紧盯茶杯,只要水面降到四分之三以下就更换热水。茶叶就别想了,不是喝不起,而是照这么个灌法后半夜也别想合眼。 琉璃光大人,那维莱特先生来访百合华推开门报信时脸上写满问号,她不太理解枫丹审判官突然自己跑过来拜访稻妻外交使节的举动。 可是客人都已经到楼下了,总不能就这么打发人走。 欸?那位审判官先生?这个时候他来干嘛? 说实话二百也不是很理解,就原则而言应该她这外交使节主动送信要求会面,然后提着小礼物去沫芒宫见这位才是。 现在的情况恰好相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堵到门上,难不成来打架? 她回头看了眼同样僵在原地的流浪者,这家伙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沮丧甚至还有绝望? 不和你开玩笑了。这只是个小赌注,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执行得一丝不苟。她主动结束赌约,起身把身穿裙装的少年推回他的房间,顺手帮忙关上门。 再继续下去这家伙的自尊心就要爆炸了! 咳咳,我这就和你一起去见审判官先生,然后你去厨房让厨娘送些茶水点心。 二百转头对百合华动动嘴角,后者勉强动了下脸上的肌肉,看上去就跟抽筋似的。就算那位先生不请自来,大家也不敢真就坐在房间里等着。 审判官身上有股浓重的非人感,就好像初具人形略通人性的大妖怪她并不害怕他,只是总有种面对严肃长辈时的紧张。 也是奇了怪了,与阿蕾奇诺约见时都没这样过。 好的,您跟我来。百合华见上司始终都很冷静,自己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她松开攥在一处的手,陪同二百回到酒店一楼会客大厅。 您好,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审判官先生的头发很有特色,白色长发中突兀的冒出来两缕海蓝色,特别像某种未知动物的角。 他坐在矮几一侧的长沙发上,硬把酒店大厅坐出沫芒宫的氛围。 二百微笑着走到他对面坐下:不不不,您是位无论何时都极受欢迎的客人。 那维莱特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住这个类型的话题。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对策,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中取出一份递到二百面前。 我看到了这个,还有执律庭相关的记录,很抱歉。 一上午的时间足够把事情调查清楚。 那份诉状十分眼熟,昨天二百才誊抄好交给秘书递送。 原来如此,怪不得审判官主动登门。 噢!您是说这件事啊她看上去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维莱特明知道这只是人类故意做出来的样子借以虚张声势,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这技能可是最近才学会的,很珍贵的! 千织屋多次被竞争对手骚扰辱骂,这回更是有入室施暴的倾向,情节比较严重。作为枫丹的审判官,于情于理他都得出面说几句话表达歉意。 年轻的稻妻使节就算之前不明所以现在也彻底弄明白了,她笑着点点头:千织小姐不远万里从稻妻来到枫丹,心里必然怀揣着对贵国的美好期待,希望从今以后她能一切顺利。另外 稻妻与璃月和须弥都缔结了友好的关系,也许您愿意听听我们在保护商人正当利益这方面达成的协议? 愿闻其详。那维莱特不由想起沫笀宫里耍赖不敢见稻妻使节的水之神,她实在是害怕,可怜兮兮的让人不忍心逼迫。 众水送来的信息里这位年轻姑娘手下战绩精彩得离谱,芙宁娜只看到她捅了雷神一刀就怂了,满脑子想着怎么绕着她走。然而稻妻使团是带着诚意来到枫丹的,水之神支棱不起来,那就只能仰仗审判官出手捞一下。 二百转头看向百合华:请你去我书房,右边抽屉最底下拿份文件来。 协议草稿自然是能打开给人看的,正本就不行了,哪有人一上来就把底牌甩出去? 秘书长鞠躬退下,等待的过程中保持沉默似乎不太好。她想起那维莱特先生头上还有个水之神在,出于礼貌总得问候一下。 芙宁娜女士今天的心情还好吗? 七神各有各的性格,提瓦特七国到现在已经走过看过三个国家,除了已故的岩神无法拜会二百自认不算见识太短。 然而,那什么,水之神这个逃避可耻但有用的款式还真没见过。 最高审判官语塞,可疑的停顿后他点了下头充当回答。 嗯。 还行吧。 芙宁娜女士公务繁忙,与稻妻相关的商谈您随时可以来沫笀宫找我。他偷偷在心底叹了口气。 话不能说太死,说不来什么时候水神大人想通了就会支棱起来呢?遇到困难她会怯懦会瑟缩,但是很快又能安慰好自己鼓起勇气迎难而上。 稻妻发生的事,归其原因还是雷神执政能力有限自己又没能及时认识到这一点,长期生活在贫苦匮乏之中子民无法忍受直致爆发。 那维莱特承认枫丹也存在各种问题,但枫丹人之间,枫丹人和水神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再说了琉璃光是稻妻人,她得闲成什么样才会枉顾稻妻利益跑来枫丹捅水神一刀? 琉璃光小姐是个聪明的外交使节,而且很懂道理。她正在学习并揣摩枫丹运行的规则,想必很快芙宁娜就能放松下来不再害怕。 希望这个过程能短一些。 第184章 尬聊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很快就有人将文件送来。 飞速换回衣物的流浪者脸上还残存着热意,他将厚厚一沓草稿递给二百,再自然不过的挨在她身边坐下。 第196章 那维莱特,枫丹的最高审判官,疑似元素生物,肯定不是人类,因为他坐在审判官这个位置上的年限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类的寿命,完毕。 愚人众的内部情报就是这样。 这人,好吧,姑且先用人来称呼他。这家伙的存在正是枫丹的底气。比起稻妻那让人无语的三奉行他可以说是个勤政廉洁的模范代表了。看他身上一丝不苟的复杂衣饰就能推断出他那认真到甚至有些较真的性格,不过审判官嘛,还是认真些好。 人偶少年其实不太理解那维莱特作为绝对的强者为何会受水神派遣水神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模样,唯一能证明她或许身负神力的大约只有寿命,除此以外她执政的这数百年间从未展现过神明应有的力量。至冬那边对此的记录完全是一片空白,芙宁娜女士能屈能屈的脾气连执行官都头疼。 也许这就是【仆人】被派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原因吧,由壁炉之家的父亲出面对付小孩子总比其他伪善的家伙更合适些。她只会给不听话的小孩一点小小的教训,不至于把她整个裹去卖了或是下锅油炸活吃了。 我个人更倾向面见水神阐述这些,绝不是对您不信任,而是我个人对芙宁娜女士抱有极高的好感流浪者观察那维莱特的这段时间里二百已经把稻妻与枫丹之间互相建立使领馆的事敲定了小半,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没人会拒绝,迟疑的原因很简单枫丹行政机构没有这样的前例可援,他们需要走流程。 请恕我直言,抱歉,最高审判官看着稻妻来的外交使节,神情严肃目光凝练,他不是个很会迂回的人,以至于有时候说话听上去有点怪,您为什么对水之神如此关注?小姐,根据您的履历,我认为您与芙宁娜女士不适合近距离交流。 二百也是头一回遇到直接翻旧账而且放在嘴上直白说明的人,她已经是稻妻人里格外不讲究言外之意的特例了,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个在真诚方面的天赋选手。 那维莱特的语气平和而正直,目光诚恳坦然,绝无半分歧视或挑衅的意思,他就是对这件事怀有疑惑,于是就这么直挺挺的问了出来。 咳咳,异瞳少女一掌摁在身边流浪者的腿上生怕他按耐不住切换道理的模式,我明白您的顾虑了,不过我想您也明白魔神陨落可能造成的后果,我与枫丹这个国家以及枫丹人民都没有深仇大恨,不会做出那么奇怪的事。如果您一定要我给个理由 她侧头想了一会儿,小心眼儿的还以颜色:毕竟我在其他国家谈建立使领馆的事都是直接面对神明,岩神已逝另论,所以在枫丹如果略过水之神总觉得不太恭敬,您说呢? 总不好指着人家的二把手说你还不够格和我谈这件事,她还是大概的委婉了一下。 那维莱特的完全没捕捉到她想表达的重点:岩神已逝?抱歉,并没有。 璃月同时也是提瓦特最古老的魔神并没有陨落,他只是藏起来了,至于说藏在哪里众水也不知道。山岩沉默的保守着神明的秘密,水滴能够穿透岩层但需要时间。 二百:。 哦,岩之神没死 等等?你说什么? 她困惑的眨眨眼睛,差点翘起小指掏耳朵。 先不论那维莱特您究竟是从哪儿得知的情报,岩神没死那璃月请仙典仪上从天而降的岩龙是怎么回事? 璃月人肯定不会自己和自己开这种玩笑,他们对岩之神的信仰与崇拜坚固如同山石。能做得出这件事的犯人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选项敢拿岩神生死做戏,能操纵一条看上去很真的龙演戏,这不妥妥的岩神自导自演? 结合后续那位神明果然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事实,二百有理由相信所谓请仙和送仙都只是岩神为了将权柄递到人类手中而准备的谢幕表演。 越想越羡慕了有没有? 一个独掌大权上千年、被世人崇拜追随敬仰了上千年、决断从未有过任何失误的神明,说放权就放权,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好像见见这位古老的智者啊!他一定能回答她所有的疑惑吧!岩神会是什么模样?她努力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往生堂的钟离先生。 不不不,出门不带钱的岩王帝君?不敢想象! 好在二百还记得自己现在正和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会面,努力拽回思绪后她干咳了两声作为掩饰: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过两国互建使领馆一事最好还是要请芙宁娜女士表个态度,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靠近她五步以内。她忍不住笑出来,不管什么原因水之神实在可爱。 至少人家把吉祥物这份工作做得极其出色,谁会不喜欢她呢? 我很抱歉,但是感谢您的体贴。那维莱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是看稻妻使节的反应她好像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和愚人众执行官差不多的微笑,我会将您的意思告知水神大人。 他将协议草稿归置整齐,竖起来在矮几上磕了一下,动作熟练得让人感叹。 关于您的诉讼,我收下了。复律庭会提前将开庭通知以书面形式传达给您,请近期多注意信箱。他连同诉状也一块归入文件里,单手卡在臂弯中,告辞。 啊,好,我送送您。之前二百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阻拦流浪者时把手放在他腿上了,这会儿起身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风轻云淡脚底脚趾乱颤。 老天爷!就冲这位忍住了没当场发飙,晚上也得交代后厨按照他的口味整一桌。 要知道她平日里听他那些你想死吗你是不是找死之类的话早就听得耳朵生茧成习惯了,这家伙突然安静文雅起来还有点不适应。 他装失忆那段日子不算,毕竟那只是装出来的温和,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咳咳咳咳咳,您请这边走。她换晃悠悠比了个请的手势,耳朵通红的少年同样晃晃悠悠跟在最后面。 两个人脚步都有些虚,送走客人后二百简直不敢扭头,流浪者反应比她还剧烈,直接飞上头顶的阳台消失不见。 呼他这一跑少女才松了口气拍拍脸颊,心底又有几分不高兴跑什么?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酒店门前有条摆满鲜花的路,路对面向下能望见枫丹廷中心的地标星象仪。来来往往的游人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欣赏风景,就连狗也特别摩登时尚,身上穿着考究的衣服。 汪!汪汪!汪呜尾巴卷着手杖的狗子叫了两声,像在嘲笑谁似的,二百拿眼睛斜了它一眼,冷笑:去! 也不看看人是谁罩着的,想叫就叫,一点礼貌也没有! 狗子浑身一抖,夹着尾巴退了两步低下头,远国监司司长大获全胜。 她站在酒店门口吹了会儿风,同样红着耳朵回房间继续看文件。工作是必须要做的,有限的时间内先把最重要的事儿完成了才能忙活自己那些闲情逸致。 回到房间一看,会客室的桌子上摆着热茶和点心,都是她喜欢的味道。等再进房间瞧瞧,书桌上的文件已经按照轻重缓急排好顺序。 二百挠挠脸颊,喊来秘书长百合华小姐。 麻烦你帮我订一箱巧克力,要最苦的那种。她把摩拉交给在秘书岗位上越来越得心应手的姑娘,不忘多交代她一句:你可以带使团其他喜欢甜食的成员们一起去。巧克力的甜度各有不同,家里有小孩的买些回去哄哄孩子,咱们这趟出来得太久了。 这种又便宜又耐放的小零食最合适买回去做手信了,要是包装再花俏些绝对会在稻妻大受欢迎。 她现在坐在远国监司司长的位置上就是这点不好,自己不能做生意,甚至还要把好点子好买卖介绍给随行而来的商人们确保他们谁都不白来。 百合华笑着出门,二百翻开放在书桌正中心的文件一字一句细看。 哦,是蒙德西风骑士团代理团长的来信,这位高洁的骑士在信的第一段就说明风神与大团长都不在蒙德城的事实,对于不能同等级别迎接招待稻妻使节深感歉意与遗憾。 也就是说很多事在蒙德只能拿个意向和框架不过也没关系,这些都可以交给继任者继续开拓。 异瞳少女从头又把信重新读了一遍,提笔恳切的写了封回信安慰代理团长神明不可预测,国土的安全同样重要,她能理解骑士团眼下的困难。 第197章 嗯,所以,风神真的不在蒙德城吗? 第185章 百合华在使团里问了一圈,果然找到许多愿意跟着她一块出门采购小零食的同事。枫丹接下来是蒙德,也就是说大家还有一站就可以乘船回家啦! 家里的问题很多,家里的资源匮乏,家里的神明也很糟心(小声指指点点),然而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的家,不回稻妻又能去哪里?提瓦特虽大,家永远只有一个。 司长总是这么说,她比谁都挂念被船队远远抛在身后的岛国。刚离开稻妻时使团成员并不能理解,尤其初到璃月港的所见所闻,那般繁华居然只是日常?璃月人脸上的轻松与自信不知快把多少稻妻人羡慕死了。但是到了现在,见识过每个国家的繁华之后,最想念的还是稻妻城街头长盛不衰的粉色樱花。 这个侦探小说,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我喜欢巧克力,和须弥的椰枣蜜糖是不同的风味 那个发条企鹅太可爱了,孩子一定喜欢。 海祇岛的珍珠品质似乎比枫丹珍珠还要好些? 大家快快乐乐出门,高高兴兴回来。稻妻使节给稻妻商人撑腰,一言不合敢把本地贵物告上本地法庭,这消息一被报纸传扬出去不仅旅居枫丹的稻妻人心潮澎湃,许多讲道理的枫丹商家也赞不绝口外交使节的最高荣誉并非看她/他能有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是在于她/他对本国利益的维护以及对本国子民的保护。前者只是达成后者这个目标的手段,空有手段不能达到目的,这手段的存在也就失去意义。 没见许多敌对国家出现过这样的画面?上了战场总会咬牙切齿互相咒骂对方的名将与谋士,那骂得叫一个难听,恨不能能用舌头和吐沫让对方原地暴毙。但是等到战争结束后,被对手发自内心敬佩赞美的也是这些人。原因很简单,人类的审美在大方向上多半趋同:一个为了祖国英勇作战的士兵,一个坚持道义坚贞不屈的义士,不管走到哪里、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是被广泛认同的存在。 叛徒这种东西,哪怕既得利益者也是要踏上一万只脚大力唾骂的,毕竟一个连自己的国家都背叛的人,背叛其他国家只会更没有心理负担。 琉璃光大人,您要的巧克力我带回来了!百合华并没有直接搬上一大箱回来,而是先带了一小盒给上司尝尝再说。买东西时她现场试了一口,甜牙齿的稻妻人好悬看见太奶在朝她招手。纯正不加糖的巧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吃下去的美食,至少她吃不下去,香醇归香醇却实在太苦,比投胎投到稻妻穷人家的命都要苦。 二百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这东西的味道多少有点针对性,她这是怕买多了被自己埋怨。随手打开盒子取出一块去掉包装,异瞳姑娘小心翼翼从边角处咬下一点点,整个人迅速从头到脚抖了一遍,头发都跟着炸了一回。 在须弥时她就知道纯度高未经调味的巧克力很苦,但没想到能有这么苦。 挺好,就按这个味道劳烦你买一箱再和店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二百端起水杯喝了五六口才勉强冲散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心里默想自己果然只能吃生活的苦,完全吃不了嘴上的苦。 百合华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极其难评,司长大人明显不喜欢吃这东西却还花钱大量购买,到底买给谁吃不言而喻。 但是想想那护卫少年的脸,她很快又释然。比起某些在外面低三下四狂嫖滥赌回家居然有脸趾高气昂窝里横打老婆的稻妻特产,反正都是辛苦工作养家糊口,为什么不养个赏心悦目的呢?那孩子至少还知道一心护着琉璃光大人! 秘书长欠了欠身离开房间,二百努力把视线留在文件上,彻底为工作收好尾巴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纸张叠在一处。她撕开包装盒抓了一大把苦巧克力在手里,来到正对着自己卧室门的另一道门前。 叩叩叩 少女抓着巧克力的手背在身后,几乎放下手的功夫本就没有上锁的木门被人向内拉开,流浪者迅速出现:什么事? 他头发上还带着水,柔软的耷拉着。 啊二百看看窗外,恍然大悟,抱歉,我忘了注意时间。 百合华她们出门时就已经是晚饭结束后了,一来一回再加上给工作收尾,天空中已然繁星点点。 那不重要,反正我也不需要睡眠。他一直在上下打量她,确认她并不是遇到危险求救偷偷松了口气,没事? 头发正在滴水,弄湿肩头衣物的感觉人偶很不喜欢。少年退了一步想转身去拿毛巾,几块被黑底烫金纸张包裹的糖果出现在面前。 我不喜欢吃甜食,他实话实说,痛快得很。二百知道他的偏好,有调侃但更多的还是尊重:高纯度巧克力,苦得让我怀疑人生。对了你应该吃不胖吧?真叫人羡慕! 他当然不会长胖,人偶之躯怎么长?出厂时什么样几百年后还是什么样,除了眼神和力量没有任何变化。 不要去做蠢事。他接过巧克力低头看看,包装纸上金色的枫丹文字更像是种精致花纹。 二百已经转头伸着懒腰走开了,完全不在意被他讽刺:蠢事?你是说减肥?想太多了吧!减肥的前提是肥,我和这个字有关系吗? 她现在只能说看上去尚算健康但偏瘦,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流浪者一点也不冷的哼出声:但愿你还记得医生们的叮嘱,自作聪明的家伙从来没有好下场。 他挑出最顺眼的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棕褐色块状物上印着制造商的商标花纹。咬上一口,醇厚的特殊香气与苦味在味蕾上炸开,能尝到脂肪带来的丝滑也有几丝恍如历尽千帆后萦绕在心头的怅然与苦涩。 很好吃。 是他会喜欢的味道。 因为愿赌服输穿了那条裙子,所以这是及时到来的补偿? 琉璃光没那个空闲时间专门出去买这些小东西哄他高兴,使团成员里也没有第二个偏爱苦味的人,所以大约是她交代了出门逛街的部下顺手捎回来。比起稻妻姑娘喜欢送手作小点心的习俗换个人多少要蛐蛐几句偷懒,但他觉得这样刚刚好。不黏腻也不疏远,是股能持续上很久的暖意那家伙从献给稻妻的全幅心思里挖出一角留给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二百塞了巧克力就打算回房间洗漱休息,手臂被人拉住,下一秒苦涩的半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司长大人再次炸毛,被室友毫不留情大声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枫丹执律庭的工作效率在最高审判官直接关怀下骤然飙升,仅仅过了四天时间稻妻使团就收到了来自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开庭通知,如果对诉状内容并无异议的话三天后原告被告以及证人就可以歌剧院见。额外给出的这三天时间主要用于诉讼双方调解万一调解成功原告撤诉了呢?这难道不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嘛! 就算原告不肯撤诉也没关系,利用这三天时间被告也可以想好要如何为自己解释辩驳,请律师找证人或是自己上,实在不行还能抓紧去聘用以为决斗代理人。 道理讲不通那就讲讲物理。 二百对这场诉讼相当看重:事情本身并不复杂,她感兴趣的乃是整个诉讼的流程以及最终审判时的裁决。 公平吗?公正吗?如何保证公平公正? 那维莱特先生再像个机器人大妖怪什么的也只是说笑而已,他是个人,至少看上去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万一审判结果出了错还有兜底的保全条款么? 决斗代理人还需要考证?我以为只要请个足够能打的就行不能当庭殴打被告这件事让身为重要人证的司长大人格外沮丧,不得不说她身上是有点反骨在的,法庭之上不得喧哗但她就是特别想搞点事整点活儿。 竟然不可以! 就算不要证件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动手吧!流浪者翻着白眼拆她的台,还不如走之前直接把人做掉,随便找片海捆上石头推下去,一了百了。 帮忙收拾文件带出去分发的百合华低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两人就跟讲漫才一样谁也不饶谁,一句接一句斗嘴,几乎可以算是种工作福利。 噗,嗯,咳咳。越来越专业的秘书长战术清嗓子,琉璃光大人,写给西风骑士团的信现在就寄出去么? 二百把注意力从流浪者身上收回来。 第198章 你看着安排,早一天晚一天问题都不大。现在船舱还空着的商人都是为了蒙德的酒,参观一圈直奔酒窖更大家心意。再说了风神行踪不明,骑士团大团长身在前线,人家现在处于战时状态,很难像之前的国家那样事事都给出明确回应。 不去纳塔是因为纳塔确实有些危险,普通商人很有可能在那片战火绵延的土地上遭遇意外。如果将来纳塔的情况好转稻妻也一定会派出重量级使者前往拜访的,不必急于一时。但蒙德吧没理由刻意跳过人家,不能说外交使节出门访问还带排挤哪个国家的。 比起枫丹又是另一种情况,算了,只当是回家前找机会给使团成员游玩放松吧,回到稻妻后工作肉眼可见的只会更多。 第186章 收到开庭通知的第一天,千织带着作为伴手礼的帽子和手套登门拜访。 这些都是穿着洋裙出席正式场合的常用装饰,枫丹淑女标配。手套她用了璃月的丝绸和枫丹的蕾丝结合,长度过肘,是一种隐形的身份象征戴这么长的手套明显不是干活人嘛,这身份差距不就一目了然了么?至于说帽子,千织老板使用了稻妻技法制作的假花进行点缀,以稻妻特产布料缝制,山茶和樱花交相辉映常开不败,二百看完就戴在头上表示出席审判时就穿衣服配它们了。 这份礼物她收得心安理得。 感谢您在异国他乡给予的支持,谢谢。老板的表情和流浪者很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眼睛里的真诚绝不作假。 独在异乡讨生活,吃亏受委屈都是些小事,运气不好的不明不白人没了也很有可能。这还是千织头一回从稻妻官方处获得庇护,并非只是不疼不痒言不由衷的简单安慰,她不仅帮忙写了诉状,而且这位年轻的远国监司司长还把事情直接通到最高审判官鼻子底下,态度强硬的小事也要闹大,摆明是要拿厄舍杀鸡儆猴。 不论审判结果如何,未来的日子里所有生活在枫丹的稻妻人只要不作就都会变得越来越轻松。 我也不是单独为了你一个人,璃月、须弥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你又没有触犯本地律法,干干净净做人,正正经经做生意,该交的税该摊的费一样不少,并不低谁一头。 二百知道自己小心眼儿且护短,事情若是远隔天边她肯定伸不出那么长的手,近在眼前看到稻妻姑娘本分做买卖被人欺负不打上门讨个公道已经是很收敛了,要是换了过去的她这位厄舍先生根本活不到上审判庭的时候。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个行当其实她也挺专业呢。 能从远国监司司长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再多的辛苦心里也踏实多了。千织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就连带来的伴手礼也是店员提醒了一句她才放在心上,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使团成员进出多加小心了,厄舍那家伙认识很多本地民间组织里的人,有些组织行事讲究章法,有些就不怎么讲究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细说,但二百听懂了。 稻妻街头不也分布着大大小小各种帮派吗?重体力劳动者,无家可归者,无业游民街溜子,再边缘的人也要找个集体融进去才能抱团取暖,这就是形成民间势力的齐备条件。 我会提醒他们非必要不出行,出门必结伴。其实使团成员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战斗力的,不过这一点不需要详细说明,司长大人不是特别担心工作人员的安全,她更担心那些好不容易才壮起胆子跟着座船出门找生意做的小商人。 千织自觉尽到了提醒的义务,多余的话还是放在打完官司以后再聊更合适,于是她干脆利落的起身告辞:回见,琉璃光大人,后天一早欧庇克莱歌剧院见。 再见,二百示意百合华送送她,客人一出门她就将帽子和手套摘下来认真收好。 刚把礼物放进衣柜,秘书长脸色难看的从外面捡来:琉璃光大人,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啊?千织老板再咱们门口出意外了?她回来的太快,二百只能想到这一点。 百合华语滞,站在二百身后的流浪者动了:你留在这里,我去看。 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踩到使团脸上,也许真有人活腻了也不一定? 好的,好的,在这边。百合华也不想二百再操这份心,她平时的工作就已经足够繁重了。为了让上司放心她多解释了一句:千织小姐很好,已经送出门了,请您不要担忧。 二百看向流浪者,人偶少年单手压着她的肩膀: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你不可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还是说不相信我的能力? 那倒不是,这位的履历那也是相当精彩,在愚人众队伍里干了几百年提瓦特大陆上百分之九十的闹剧和悲剧他都见识过,手里解决过的麻烦事随便拿出来一件恐怕都能秒杀掉百合华嘴里的意外。 好吧,你说服我了,回头把细节告诉我好吗?他连信任这两个字都拿出来了,要是不松口问题会变得很严重。 司长难得有让步的时候,她若是个商人绝对会是个赚尽天下摩拉的大豪商,能让这样的人低头哄着,护卫小哥在百合华心里的重要程度一升再升。 那是很重要的,必须重视,至于说重视程度暂时先和司长夫人看齐吧。 司长是很年轻没错,但人是会成长的呀!总有一天她或许会想留个什么人在自己身边,那不就有夫人了么! 还不快点走?流浪者和二百说话还能尽量用陈述语气,换了她的秘书态度骤降,不能说恶劣吧但也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百合华浑身一激灵,隐约中有点进错部门误入天领奉行大牢的错觉:好的好的,这就来。 酒店一楼大厅的角落里,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使团成员围着张桌子窃窃私语。秘书长一出现在人群里,大家迅速让了个缺口给她,流浪者二话不说走过去低头看。 方桌正中心摆着一个包裹,殷红的腥味液体浸透了纸箱缓缓滴落。 少年抬手打出一道风刃将包裹切做两半,里面躺着只脖子上套着绳索且制作粗糙的玩偶娃娃。风刃切开包裹的同时也切断了模仿绞索的绳子,玩偶娃娃脖子上本就割破的伤口处露出猩红猩红的棉花。 是鸡血。他黑着脸沾了点红色液体在指尖捻开,同事们鸡崽子似的挤在一坨瑟瑟发抖。 好可怕! 玩偶娃娃做得歪歪扭扭无比粗陋,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及蓝白色的洋裙无一不带有极强的指向性。 起风了?使团成员们看看窗户,外面的树影一动不动。也许这阵凉风并非从外面灌进来,说不定是心底一凉的寒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想起面前这小哥他来历不明啊!司长从外面带他回来时一开始说他失忆,打算带到枫丹求医。这都到枫丹多少天了?别说医生,连颗药片也没见到。于是这人稀里糊涂的又成了护卫,他看上去是个稻妻人的样子,名字也是大家众筹的,本名本姓家住何方谁也不知道! 所有人无一不缩着脖子避开流浪者的视线,大厅内一时之间寂静得仿佛坟墓。 知道您重视司长大人重视到完全不能见人诅咒威胁她的程度,我们也是一样的心情,所以所以您能把神通收了不? 百合华,流浪者精准看向二百的秘书,基于爱屋及乌的原则,至少不是看死人的眼神儿,你去告诉琉璃光有人寄了恐吓包裹来,我拿去找执律庭报案了。 还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原来是去报案。还好还好,不知道的恐怕会误以为这位正打算下一步就挽起袖子冲出去灭人满门。 好、好的,我这就去向大人报告。秘书长夹着内八字跺着小碎步一溜烟跑上楼,人偶少年用断成两截的锁套把裂开的箱子捆巴捆巴提出门,其他人找抹布的找抹布端水盆的端水盆,迅速将酒店的桌子和大厅重新打扫了一遍。 别的不说,搞卫生他们是搞得真好,酒店负责人对稻妻人的印象好感不住上升。 流浪者一出门就跟丢了似的,两天后的下午才施施然从外面回来。百合华见到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壮起鼠胆上前低声抱怨:您一个人夤夜未归又不留话,大家都快担心死了! 他刚来的时候一脸单纯无辜活脱脱天真无邪小白花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就凶相毕露果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鱼上钩前高端的猎人总会伪装成猎物的模样! 她完全不敢硬挺着等人偶少年低头,马上无缝过渡到下一句:琉璃光大人问了不下三十遍,想来这几夜整晚都在担心,下次请您一定留句话让家人放心好吗? 第199章 她说别的也就算了,偏偏点到家人两个字。流浪者猝不及防,低头扶着斗笠穿过大厅。 啊百合华无意间瞄到了他爆红的耳朵,秘书小姐站在酒店大门口单手捂着胸口喃喃自语:难道是纯爱? 噫! 那两个人除了脸,性格上无论哪里都看不出纯爱好吗! 流浪者并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再一次露馅,他三两步穿过走廊,推开远国监司司长留有一道缝隙的房间门:我回来了! 二百正在和一个商人说话,闻言抬头朝他笑笑。有客人在很多事都不方便讲,他微微颔首转身回卧室,倒是那个商人多问了几句。 司长大人能让他把话套了去?只说这是在须弥遇上的落难旅人,身手极佳人品也好,于是就留在身边充当护卫云云。 商人点头哈腰的赔笑,把车轱辘话再三说了几遍才留下联系方式告辞离去,一走出酒店大门他就喊住随行的心腹:刚才那个推门走进来的小哥,你注意到了吗? 心腹点头:那会儿我刚好弯着腰瞄了一眼,人间绝色! 嘶商人摸摸下巴,准备些礼物,我是说回稻妻后备上重礼,一定要和那小哥攀上关系。 这世上最厉害的风莫过于枕头风,司长大人六亲死绝一直都是大家深感遗憾的事,没想到这柳暗花明的天降良机,错过实在是太可惜啦! 第187章 关于那件恶毒的恐吓包裹究竟如何解决,流浪者到底也没详细告诉二百。问了他只说送去执律庭报案,然后就没有然后。 转眼便到开庭日。 一早远国监司司长就换了身很有绸缎质感的绿色洋裙,搭配上千织老板赠送的帽子和手套,她站在全身镜前左右查看细节。秘书长百合华小姐双手交握竖在胸前,看着对着镜子来回调整配饰和妆容的上司只觉这份工作她能做到地老天荒。 别的不说,视觉上的福利那是杠杠的。 执律庭给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八点钟大家就收拾好个人物品准备出发。住在枫丹廷的好处就是搭乘巡轨船非常方便,人工水道基本上覆盖了枫丹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想去哪里买张船票就是,路上还有美露莘乘务员做向导。如果身手特别好的人还可以去坐飞艇,芒荒湮灭系统提供的能量在近距离交通上格外方便。 今天是去打官司,不是打群架,司长大人格外淑女的选择了巡轨船而不是直接冻住海面从枫丹廷走去隔海相望的欧庇克莱歌剧院。她的护卫依旧盖着斗笠一副江洋大盗见不得人的样子,事到如今大家已经理解了他为什么要把脸遮住。 打从他上船时起就被同乘的陌生枫丹少女们盯着看,宛如不小心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这要是不遮住日子就没法过了! 巡轨船越过海峡与山峰,能看到远方草场上羊群好似珍珠滴溜溜颗颗散落在深绿色的盘子里。阳光照耀着无忧无虑的牛羊,风中有牧羊人的歌声隐约传来。 枫丹整体海拔偏高,它是个湖上之国,而这个湖本身就比正常的海面高出数丈,更方便接受阳光。 枫丹的太阳真漂亮呀。二百扶着帽子和几位随行秘书闲聊,百合华第一时间响应:湿润但不闷热,光照足又很少发生飓风,怪不得能成为农业大国。 大家纷纷就是就是,有话就说没话也可以不说。司长是个讲道理情绪也很稳定的人,她不会因为别人是否奉承而区别对待,所有人平等的忙成狗。 巡轨船沿着水道转了一圈,九点二十分抵达欧庇克莱歌剧院附近的停船点。 一行人陆陆续续下船,感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颠簸就到站,真是又迅速又方便。如果稻妻也修建类似的水道连接数个岛屿那些偏远的地方一旦发生灾难也不至于无法向稻妻城求救,方便居民们来回往返反倒是太过寻常普通以至于不需要单独拿出来讲。 枫丹有满地的芒荒能量,稻妻也有满地的魔神怨念和雷废水呀,收拾收拾未必不能成为能源。 诸位,请问是稻妻的使节吗?身穿蓝色警卫制服的美露莘再板着脸也还是软软糯糯可爱得不行,秘书们齐齐去看二百,异瞳姑娘笑眯眯的和小精灵打招呼问候:日安,很高兴能在阳光明媚的一天见到您,您比阳光更让我欢喜。 标准枫丹语逗笑了这个美露莘,她有些害羞的用手捂住脸:您说话太正式啦,就像舞台上的歌舞剧明星念旁白! 外交使节,怎么不能算是种偏门儿的演员? 咳咳流浪者想起二百和他抬杠时自称是个演员的旧事,嘴角上翘的弧度几乎压不住。 请随我来吧,千织小姐已经抵达歌剧院,我们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上一场审判的结果。美露莘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她今天的外勤工作便是为稻妻人领路。 走在风景秀丽的平坦道路上是种享受,二百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向导聊天,很快走到歌剧院门口。这里坐落着规模惊人的喷泉,年轻男女经过时无不停下来默念许愿,还有人背对着它试图将摩拉扔进去。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组织人手把许愿的硬币捞出来,主要用于修缮歌剧院外围的花草路灯路面。美露莘专门停下给客人十分钟时间参观没有哪个年轻人会讨厌露景泉! 稻妻人偏好的水景比较受璃月影响,乍看到这种按照几何图形严格对称的严谨之美多少有几不适,但审美是趋同的,第一眼不适应大家很快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不得不承认越看越有意思。 你们在这里看,到时间了进去找位置坐下,我要先去与千织小姐谈谈。二百把秘书们交给百合华照顾,自己只带了一个护卫走进歌剧院门厅。她没有穿过帷幕去看尚未结束的审判,而是沿着石阶上行找到原告休息室她是来给千织当证人的,不能赏景赏得把正事忘了。 休息室内千织和自己唯一的店员相对无言,店员是枫丹本地人,抱着水杯的手不时颤抖。 老板证人还会来吗?还有十分钟开庭要不然她吞吞吐吐的劝说。这场官司打完她也要离开千织屋了,本地人都知道被民间组织盯上会是什么结果,谁也不愿意为了份工作搭上性命。 千织知道厄舍这几天一定小动作频频,她叹了口气决定做个坏人:不来也无所谓,我可以进入决斗环节为自己正名。倒是你,如果想走现在就可以写辞职信了,我给你推荐。 店员拿着推荐可以去更好的裁缝店求职,她的生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嗯?谁需要推荐?我们这里用人哦,符合要求就行。远国监司司长和她的护卫一前一后出现,少女异色的眸子灵动活泼,衬得整个人异常鲜活。 呼终于来了。 千织松了口气,就听琉璃光司长略带着歉意解释:不好意思,进门时大家都被外面的露景泉迷住了,来晚了几分钟。我应该没迟到吧? 没有,刚刚好,来那么早也没意思,不如坐船看看风景。裁缝老板干巴巴的接了一句,好歹没让话掉地上。 不等她们继续寒暄,执律庭的工作人员前来通知:五分钟后开庭,请各位随我来。 流浪者不用人提醒就将斗笠收进神之眼,冷着脸陪同二百去另一边做记录。千织让店员坐到观众席,得到她好一番感激涕零老板是个厚道人呐! 请在这里写下您的姓名和收件地址,方便之后我们核实信息。 不是所有证人都诚实,总有企图说假话作伪证获利的家伙,这种登记显得尤为必要。 二百提起蘸水笔用枫丹语拼出自己的名字,又留了酒店地址,笑着对工作人员道:需要我在稻妻的地址吗?欢迎诸位来做客哦。 啊哈哈哈哈哈 执律庭的人打着哈哈不敢应答,这位姑娘的职位并不低,参考她的年龄赞一句年少有为一点儿都不过分。 证人席从那边进去,谁说话谁去,不说话的人坐观众席。这句话是点流浪者的,人偶少年充耳不闻。 两位可以先在第一排小坐,其他事会有工作人员提醒。涉及到外国人的案子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一场的类型比较特殊。 稻妻姑娘挂在嘴角的微笑就没变过,跟着引导员径直去观众席就坐。 第一排通常留给原告被告各自的证人和家属,为了保证双方不至于当庭打起来一方靠左一方靠右中间隔着十几张椅子。 席间观众还在讨论上一场审判,真就跟看了场表演似的。 第200章 儿戏,哼。流浪者坐在二百左手边,堵住这一整排座位通向过道的出口,枫丹人和蒙德人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根本弄不清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女士】和【仆人】才会成为朋友,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也跟欢喜冤家似的好了吵、吵了又好。 既然设计成这样,必然有其原因吧?二百的视线落在喻示裁判枢机上,仔仔细细把盯着那机器看了三分钟她才看了眼空着的水神座椅,最后看向已经就坐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看上去不太像是个会开玩笑的人,能说服他坐在这儿主持工作现任水神究竟是深不可测呢,还是坚持传统的乖宝宝? 换个人二百怕是警戒拉到最高乐不可支的挽袖子和人斗智斗勇,芙宁娜女士么这家伙肉眼可见的就是个吉祥物,一看就很吉祥,超可爱! 出席审判是水神的职责,谁叫她是众水众方众人众律法的女王,只消坐在座位上便是公正的具象化代表。 水神准时出现,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变成如雷般的掌声。枫丹人在鼓掌,在欢呼,高唱神明的名字。 水神大人! 芙宁娜大人! 稻妻客人矜持的鼓掌微笑,直到坐在审判席上的审判官用手杖敲了下地板。 肃静! 二百和流浪者对视了一眼,是元素力,但又高于元素力,这股力量目前稻妻还没有收到过任何报告。 歌剧院内瞬间寂静无声,工作人员开始陈述即便在审判既是表演的枫丹,帷幕拉开前的旁白也是必要的,人们只有在充分了解事情前因后果的基础上才能做出基于朴素价值观的善恶评判。 第188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内,千织老板在工作人员结束陈述后取出这几年以来数次报警的回执证明那个名叫厄舍的枫丹青年有事没事就刻意针对她和她的店铺。不能说一天照三餐的频率找茬吧至少也当得上频繁一词,这家伙就跟个神经病一样盯着她疯狂尾随跟踪盯梢,听完她的描述二百恍惚觉得她报警的类别该换换。 放在稻妻,我们管这种人叫痴汉,变态,即刻抓住就地打死绝对没毛病。 最近一段时间厄舍雇佣了很多无业游民骚扰我的顾客,他本人更是借着醉酒的理由上门打砸 有美露莘走过来小声提醒二百,异瞳姑娘笑着点点头,提起随身携带的物品跟着她走向证人席。 稻妻姑娘一出现观众席上的议论声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她流利的使用枫丹语描述自己怀着喜悦的心情去做新衣服结果被醉汉骚扰威胁的经过,同时举起购物的袋子和订单佐证自己的行踪。 是的,琉璃光小姐确实在那一天去了千织屋购物,遭遇厄舍骚扰时她及时报警,执律庭有相关记录。作证的美露莘肯定了她的话。 厄舍站在被告席上,他只承认自己喝多了说话不当心,其他一概不认。什么雇佣本地社团啊,威胁跟踪顾客啊,没有的,不存在,绝对不可能,这是诬告! 青年举起手信誓旦旦:如果我说谎,就让我的工厂破产好了。 观众的视线再次回到千织老板身上枫丹人都知道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一般来说没人这么头铁的把他们翻出来。因为就算把一两个人送进梅洛彼得堡也没什么用,他们背后的组织还在,源源不绝的骚扰只会愈演愈烈。 但稻妻人硬是找到了证据,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扔进了执律庭,就这么大喇喇的扔在那维莱特办公室外的美露莘头上。 一张尚未结清的账单,首付款、双方约定的事项,全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在上面,不容辩驳。 那个蠢货! 就算不承认那张账单也没用,执律庭会派出工作人员核查笔迹,无非多拖延几小时而已,只会让审判的量刑更重。 我只是!我只是看不过她的态度找人吓唬吓唬她而已,他扯了一大通理念之类绕来绕去的话术,迅速低头服软:对不起! 当庭道歉的话赔偿和刑期都会相应减轻,他倒是很会权衡。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厄舍做了什么都还处于骚扰威胁的范畴,他并没有伤人,只是恶心人么确实也不至于进梅洛彼得堡蹲大牢。 水神坐在位置上前所未有的老实,她生怕惹了稻妻那位很有行动力的外交使节。其他国家的魔神或许能抗住她那一刀,自己可万万扛不住。她不能死,哪怕被羞辱被鄙夷也一定要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完成约定 那维莱特看了她好几眼,平时特别喜欢秀存在感的上司此刻就跟脖子被打了个结的鹅一样,一言不发。 有罪! 有罪! 观众欢呼,浪潮般的声音仿佛风暴下的海面,酝酿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是股无序的欢乐,是暴躁的、生机盎然的、无法阻挡的洋流,任何企图当在路上迫使其改变方向的行为都是徒劳,它将义无反顾的摧毁一切阻碍。 是属于普通人的力量。 喻示裁判枢机在浪潮的拍打下吐出它的答案,审判官看了一眼:有罪。 有罪,但是罪行没有大到要进梅洛彼得堡改造。 道歉、赔偿以及禁止接触。审判官做出判断,这场表演落下帷幕。 厄舍走出审判席时的眼神活像只被人踹了的鬣狗,他看看千织又看看二百,低下头被执律庭的工作人员押走。 谢谢您,琉璃光大人。千织走向二百,两人离开审判庭回到休息室,您居然找到了厄舍和那些小帮派之间的往来账目,实在是太感谢了,一定花了您大把时间与精力,我 二百及时拦住她没说完的话: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功劳,帮你找证据的另有其人。不过本地势力的骚扰确实是个问题 她转转眼睛:你知道枫丹最大的势力组织是谁吗? 开店的商人哪有精力应付一条又一条没完没了的地头蛇?反正跑不了花这笔钱,为什么不找个最有实力的保镖保护自己?就算将来稻妻驻枫丹的使领馆建起来了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每一个旅居枫丹的稻妻人,远国监司只能走官方渠道抗议、诉讼、募捐,除此以外大家还是要靠自己。 有所耳闻,最大的民间势力当属白淞镇的刺玫会。但是老会长不久之前死于决斗,如今当家的是他家的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千织能独自在枫丹拼出条活路肯定不是个笨人,她马上就意识到司长什么意思:是的,我应该和刺玫会搞好关系,娜维娅曾在千织屋定过衣服,我们之间本就没有矛盾。 那就太好了,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还在枫丹。二百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工作,一起走吗? 不,不了,我和我的店员还有些事裁缝店老板更想把自家的杂事先理顺,再说了她也不想夹在琉璃光司长和她那个漂亮的少年护卫之间。 面无表情并不意味着大脑皮层和脸颊皮肤一样光滑平整,这点眉眼高低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好的,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希望有一天千织屋的招牌响亮到稻妻也能时常耳闻。加油。二百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随行秘书们聚集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等她,流浪者又一次不见踪影。 啧,怎么跟养了只特别有主意的猫似的? 看了场审判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愉快,欧庇克莱歌剧院门外有举着留影机做生意的本地人给游客拍照,提供即拍即出的画片,以此收取服务费。 这么漂亮的景色确实值得带回家与家人分享,于是二百找了个人专门跟着拍照。随行秘书们排队留影,喜欢什么背景就拍什么背景,司长大人说了费用从公费里出。 几张画片花不了几个摩拉,但这份快乐无可取代而且足以激励工作人员继续努力干活。 流浪者重新出现时还有几个秘书站在露景泉前摆造型,百合华眨眨眼,福至心灵:琉璃光大人一直在等么?太好了,两位刚好赶上合影了呢,枫丹的景色真是漂亮。 人偶少年下意识去看二百,眼神接触,异瞳少女响亮的回应:是呀,你们先拍完,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 不想拍照的话那家伙早就转身走开了,哪里还会看来看去。 第201章 摆造型的秘书们催着摄影师拍完嘻嘻哈哈撤到一旁,几个人合起来吵吵闹闹表示要去吃附近的特色小吃,约定好汇合时间就朝最近的美露莘走去问问这个美露莘愿不愿意聊天。 两位打算怎么拍?很多情侣新婚旅行时都会把欧庇克莱歌剧院放在计划里,这儿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今天的天气也非常棒! 拍照的人很开心,这一会儿的功夫赚得摩拉比他辛苦一整天还要多,面对金主自然能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您有什么建议?二百没有否认摄影师的猜测,流浪者扭开脸咳了一声又扭回来,嘴角不由自主向上翘。 摄影师一愣:额 其实还是要看二位的喜好,我尽力而为。干这行最怕的就是遇到没有任何想法的客人,没想法意味着出片后需要花大量时间解释,非常考验沟通技巧。 只拍一张,拍完就走。流浪者直接走向露景泉,然后回头看看二百, 好吧好吧,期待的意思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单纯就是嘴硬。 我来了。她跟着走过去,摄影师悄悄松了口气:二位可以稍微向后再退一些,别踩进水里就可以。 一阵清风拂过,二百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横着抱起来,摄影师激动不已:看这边看这边! 这两位客人生得实在好看,又正值初入花期的大好年华,取景器里看到的画面美好到能拿去挂在店铺外面充当广告! 机械清脆的响声过后少年把女孩放回地面,大踏步从她身边走过去看摄影师手里的画片。那一瞬间琉璃光的表情里混杂着吃惊与意外,没有怀疑和恐惧,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那份信任的存在。 很好,这张费用我来出。他给了摩拉,摄影师谢过后去找二百结账然后迅速消失。 干这行别的都可以不行,眼神儿必须行! 给我看看画片拍成什么样了?二百凑上前去,流浪者把手里的画片亮给她。 本以为她会害羞或是小小抱怨一下不打招呼就把她抱起来的事,结果几秒钟后他听到了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好像没给你发过工资,所以你哪儿来的摩拉? 这能说是从本地势力那儿借来的吗?不用还的那种。 第189章 私房钱这种事,向来都是稻妻男士们讳莫如深百般逃避的话题。流浪者还记得在踏鞴砂时亲眼见过的小故事每到发放工钱时工匠们早上意气风发高谈阔论,等到了晚上就会变得蔫哒哒的仿佛躺平了十年的咸鱼。 人偶少年好奇的问过这到底是为什么,丹羽笑得神神秘秘,只是塞过来一颗糖要他含在嘴里。后来他偶然见识一位背着婴儿牵着孩童的主妇活像敲打树干的啄木鸟一样从上到下敲打自己的丈夫,最终她成功从他身上各处拍出叮叮当当的摩拉提着袋子心满意足去购买粮食、肉类和蔬菜。 那丈夫望着妻子平安离开工坊后蹲在地上抠啊抠啊抠,从裂开的鞋底夹层里掏出两枚摩拉。 再次向丹羽问起这件事,他又塞了颗糖要少年含在嘴里。 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流浪者突然明白为何那个工匠比自己的妻子高出一头宽出一大半为什么还会被她硬控在原地不敢动弹,任凭娇小瘦弱的主妇从头到脚细细搜寻。 要不然呢?赚了钱不就是要交给她花用的么?他身上穿的衣服,脚下破烂的鞋子,一天三顿饭,哪样不是妻子给张罗的。工匠的妻子难道真不知道她丈夫在鞋底里藏了两枚摩拉?笑话。 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说,她放过的不只是两枚摩拉,更是丈夫在繁重工作后的小小爱好。 解开了过去的困惑这很好,然而流哥发现他现在面临第二个难题如何解释额外收入的来源。 以琉璃光的脑子,在她面前说谎是没有意义的,徒增笑料罢了。但要是照实说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追查到寄送恐吓包裹的小组织冲进去把那些枫丹人一窝给端了而已。既然他们很喜欢玩偶娃娃,大概率也不会讨厌被别人装在口袋里挂树上。 搜寻证据的过程中顺手抄了别人的小金库这种事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愚人众的教育有问题! 但他莫名其妙的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当初因为稻妻邪眼工厂的事琉璃光宁可背着忘恩负义的名声也要尽数将愚人众驱逐出境,让她看到自己格外凶残的一面她会不会心有芥蒂? 嗯?二百略微眯起眼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如果还不按照她的意思办事后果将会非常可怕。 关于流浪者手里突然多出来的摩拉她只担心他闲得无聊找个地方占山为王打劫路人。不是说这么干不行,而是咱现在好歹洗白上岸有公家的官职和身份,赚外快千万记得换身衣服蒙住脸呐! 她怕自己兜不住他捅出的篓子。 人偶少年脸红了,愤愤不平瞪着少女,能不问这件事吗? 老天爷!除去失忆以及假装失忆的那段时间,这家伙什么时候说话语气这么弱过?嗖嗖甩小刀的视线这会儿就跟抛媚眼似的。 那眼下需要用钱就直接从我账上拿,等回稻妻我给你把工资补上?二百小心翼翼深呼吸,已经做好被执律庭查上门的心理准备不行,不然还是赶紧把枫丹的工作忙完走人吧,美露莘总不可能不远万里跑到稻妻去抓人。 从你账上支取?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这家伙的脸红到让人不得不为他的血管感到担忧。少年掏出斗笠戴上,挥手赶走想来搭顺风车的团雀:哼,勉为其难接受了。 回到下榻酒店后所有人都发现远国监司司长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那样拖着所有人一起开启疯狂加班模式,之前她还会专门空出时间给登门拜访的商人,现在干脆一边看文件一边听人说话。大人她早上一睁眼就往沫芒宫跑,十次里总有三四次能抓到水神,剩下的时间不是看文件就是亲自与枫丹各部门协调业务。 在枫丹人眼里这简直是倒反天罡!稻妻来的外交使节强迫水神大人干活,偏偏芙宁娜女士怂的不行,见到琉璃光就主动逃去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要求工作。 这一幕好#枫丹粗口#的诡异啊! 总之在稻妻远国监司司长的的敦促下枫丹光速完成了两国互建使领馆以及相关一系列事项的协议,到最后大家连价都不讲了,互相亮出底牌看看差不多就签字。 二百手里的权限相当之高,现在稻妻境内根本没人能管她,神里绫人全力收拾政敌和虫豸压根腾不出手堵远国监司这个口子。他也相信琉璃光不会逼退了雷神后放纵自己成为第二个雷神一样既不管事又乱管事的家伙,所以对外签署的这些协议只要二百认为没问题,她就可以代表稻妻签下大名。 但枫丹不一样,说好听些他们天性浪漫,说难听那就是散漫,下雨也能成为请假不上班的理由,而且参与讨论的人越多越就拿不出个统一的主意。咸鱼遇到卷王的痛苦沫芒宫上下终于彻底体会了一把,琉璃光小姐压根不听任何她不想听的话,你是阴阳怪气也好还是委婉劝谏也罢,反正只要没达到她想要的目标她就会亲自出现陪着你盯着你完成。 好可怕!稻妻人真的好可怕! 她怎么还不走! 骤然加速的工作节奏则被稻妻使团其他工作人员理解为国内有事需要司长大人赶回去主持,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跟着卷,直把枫丹同行们卷得生不如死。 硬生生把很可能超过三个月的工作内容压缩在一个半月内完成,抵达枫丹廷时满两个月后稻妻的船队准备出发驶向蒙德。 考虑到蒙德城深处蒙德腹地,能够通入果酒湖的水道无法承载海船往返,和船长商量过后二百确认将座船与商船队伍放在荆夫港,她本人带领使团走陆路前往蒙德主城去见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从抵达荆夫港开始算,走到蒙德城路上时间大约需要耗费一个月,完美规避了蒙德几日游可能带来的尴尬。 至少脸面上看,稻妻对每一个国家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你们几个留下盯着使领馆的建设,该催就催,另外主意安全,必要的话就去找那维莱特雇佣几位美露莘共处。临行前二百照旧点了四个工作人员留守,出于安全考虑她出了个损招和美露莘捆绑。 在枫丹这地方谁伤害美露莘简直就是找死,美露莘们也愿意试着与真正的岛民稻妻人往来。审判官也不必担忧该怎么安排愿意走出海洋探索未知的小精灵,给稻妻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枫丹廷对美露莘们做什么。 第202章 最多也就发出猴叫央求合影,以及什么一生唯一的请求之类的话,亏他们说得出口。 越靠近离别,沫芒宫上下除了那维莱特以外欢送稻妻使团的氛围就越是浓厚。连同现任水神芙宁娜女士在内,所有人宁可在条款上吃点小亏也实在是不想继续被卷王卷了。你们稻妻就该和璃月凑到一起去,不要过来啊jpg. 早上琉璃光小姐雇佣美露莘共事的申请才递入沫芒宫,下午人选就准备好了,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满索性停下脚步再多待上几天。 道别的礼物啦,枫丹送给稻妻的国礼啦,送给使团的物资啦,等等等等,主打一个欢送。 二百心里也虚,生怕执律庭找上门的她索性先下手为强卷得整个沫芒宫上下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协议和使领馆选址全部尘埃落定,这家伙前脚笑着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与水神以及最高审判官道别,后脚上了船就交代船长等会儿跑快点。 如今还跟在座船前后的商船数量已经不多了,有的商人就没从璃月港离开,有的商人留在须弥和枫丹做粮食生意,剩下这些为得只有蒙德的酒。稻妻自身粮食产量不足,酿酒这种又耗费谷物又消耗水源的产业要不是有本土buff加成早就完蛋了。比起蒙德水土丰沃气候适宜的葡萄庄园,稻妻许多酒坊都是贵族人家私有的赚钱产业。 可恨的是这些家族赚了钱反而不交税,哪怕没用的料渣也不肯低价卖给平民果腹或是发酵成肥料回填他们宁可把这东西扔进雷废水里去也要保证粮食价格居高不下,只有这样才能把绝大多数国民的命脉掌握在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二百极力促成与其他国家的粮食交易。 你不降价售粮有的是人出售,为了赚钱商人们敢把脑袋摘下来挂在腰带上,还怕那些躲在宅院里不见人的贵族老爷? 更便宜的粮食,更便宜的酒,更便宜的副食和糖,是谁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晕司长大人浑不在意。 传话让商人们都知道船停在荆夫港,购买酒水量足够大我就去和西风骑士团商谈要他们派人武装押运的事。二百看着枫丹廷在身后越来越小,转头对百合华道:国书发了吗? 已经发了,连同发回稻妻的公函也都已经一并委托给冒险家协会走快速通道。秘书长翻开记事本逐项勾画,大人,我们真的不考虑纳塔吗? 司长没有回答,她抬起头就看到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如果是我自己出门,或是只带你们几个,纳塔是必去的地方。不为别的哪怕只是去游览风景泡温泉也很好啊,听说那里地貌特殊,盛产各种粮食、宝石和矿物,我都快馋死了! 奈何稻妻商人武力值低且胆子小,一时半会儿的还是以稳妥为上,就不放他们出去丢人现眼了。 唉百合华也很遗憾,跟着琉璃光大人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不敢去的,奈何国内也还等着大人回去呢,坐在这个位置上任性不得。 不过我倒是可以写几封信寄过去,稻妻与纳塔地理距离虽远,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他们的尊敬与好感。二百思考了一会儿,认为这封信确实得写,而且是现在就必须动笔。 一碗水总要尽力端平才好,人家纳塔又不是被从地图上挖掉了,总不能干脆查无此国吧! 第190章 座船行驶在海面上,离开枫丹廷后没有了频繁来访的商人那些文件也暂时消失,二百躺在床板上望着天空发呆。 海鸟奋力拍打着翅膀随行,希望能从水手和乘客手里混到些食物这是条繁忙的航线,海洋生物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船只给喂熟了,根本不怕人。 琉璃光大人,您要不要来甲板上和我们一起喂海鸥?百合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坐在床边看书的流浪者抬起头:去? 没什么事她就这么躺着,就像吃饱肚子无事可做的狮子,昏昏欲睡时和猫也没有太大区别。 二百翻了个身:不想动 问你喂不喂海鸥,只论这个。想动有想动的喂法,不想动有不想动的喂法,单看愿不愿意做这件事,反正他有得是手段让外面那些聒噪海鸟听话。 不,还是算了,这一路难得能有现在这样清闲的休息时间,就让我瘫着多偷会儿懒吧。再者我要是出去大家都会变得很紧张,彼此都没办法放松。 她又翻了个身,好声好气回答门外等待的百合华:谢谢,我就不去了。麻烦你问问船长航程还有多久,如果物资够用就给大家添些零食酒水。 船在海上航行,无聊时喝上几杯也是正常。 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百合华不再询问,退出船舱去船头找船长问话。 房间里二百轻轻吐出口气,希望蒙德北部的战事不要太紧张,拉着一群商人穿越火线这种事真的不要啊! 你有烦心事?看书的少年撕了颗巧克力的包装纸,她能嗅到那股醇厚苦涩的味道缓缓晕开,毫无由来的烦躁慢慢舒缓:嗯有一点,旅程总有结束的时候,我在想接下来何去何从? 她翻身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向椅子上的人:你想去哪儿?辛苦你陪着我走了这么远,接下来我觉得我的时间可以归你调用。 不辜负深爱的国家,也不辜负身边的人。 先去趟踏鞴砂,然后去至冬。流浪者放下书,我还没有和丹羽道过别,这么久过去,也该是时候去和他说一声。至于说至冬你可以不去。多托雷绝非善类,而且至冬很冷,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很可能受不了。 室内安静了几分钟,二百轻轻叹息:我一直认为稻妻人的认知有点问题,什么出身做什么事,什么才能做什么事,那既无出身又无才能的人该怎么办?这样的人才是沉默的大多数,难不成就因为这些可笑的原因连生而为人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么? 出身不重要,才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的选择,他们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希望自己的国家成为什么样的国家,这才是重点。 她曲腿让脚向后翘起来,优哉游哉来回晃:所以先出发,实在冷得受不了再说。 哼,少年轻笑,常有理。 和人前或冷淡或戏谑的笑完全不同,他并无嘲讽之意,眉眼也平和舒展着,和百年前纯白的那个孩子有了几分相似。 那当然,我可是很会讲道理哒。二百撑不住了,松开胳膊整个人扑进被褥,懒洋洋像只晒太阳的猫。 窗外传来人的欢笑和海鸥的鸣叫,一些工作人员忍不住借了钓竿企图丰富下午餐的内容,更多人还是更喜欢和鸟类互动,毛肚肚放在任何生物身上都能对人类产生极致诱惑。 我读,你听?不能再睡了,生活规律对人类的健康有好处。说着流浪者抬头寻找上次读到一半的论文,然后看到了璃月发来的历史书同样读了一半,须弥论文还是璃月古文,自己选。 这两种东西都极其烧脑,二百蔫哒哒的选了论文。 钟离先生很好说话,学生偷懒也不会生气应该吧? 论文就论文,少年打开上次读书留下的折页,气息稳定语速缓慢这种东西只能是活了很久的存在才能正确断句换气,一般学者头一次看多半要头痛欲裂。 艰涩、枯燥、难以理解。 读了半小时二百宣布cpu停转,整个人趴在被褥间睡得直打小呼噜。 很多人都忘记她在须弥时差点被多托雷坑死,换个贵族千金只怕休养到现在还不能出门吹风,异瞳少女却咬牙拉着一群抱大腿的商人环提瓦特转了一圈。 真是的,都说不要这样他再次合拢书籍,挥挥手风元素迅速聚集。 被褥裹着陷入梦乡的少女给她调整了个不别扭的姿势,又把她盖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道那个小窗口有什么可看的,他把二百向内推推,坐在她床头透过小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这个地方刚好有太阳晒进来,暖洋洋的很快就催人昏昏欲睡。 海风温柔的穿过窗棂,拂过靠在一处酣睡的年轻人。海浪轻轻摇晃,亘古不变的潮汐仿佛在讲述遥远的故事。 二百借行船的时间好好休息了一场,抵达荆夫港时整个人气血充沛看上去就像喝饱了水的花蕾缓缓绽放。 荆夫港是蒙德最大的对外贸易口岸,船队停留在这里等待运输队将上好的酒运来装船,然后就可以扬帆起航驶向稻妻。由于事先就已经与西风骑士团的大团长法尔加数次往返通信,座船一到就有个淡黄发色的少年等在码头上。 第203章 你,你们好我是西风骑士团的米卡,大团长派我来为大家领路,请,请相信我! 小少年头顶有簇翘起的呆毛,看上去活像某种活泼吵闹的小型鸟类。 二百谢过他未来的帮助,给了他一个集合时间就转回去盯着商人们安排人手组织团队。使团成员很好安排,随行秘书和几个武官跟着走,其他人留在船上等待出发信息。未来他们会在蒙德东部某处条件合适的海滩汇合返回稻妻,船上必须有人留守才能保证行程顺利。 商人们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难以统一,只能多给点时间。 米卡偷偷松了口气,只要和人说话他就会变得异常紧张,不管做多少准备也没用。这位年轻的稻妻高官虽然不做表示却风轻云淡的解除了他的窘迫,不由让少年心生好感。 归风佳酿节在即,大团长派他顺道给骑士团的留守人员送信,和稻妻使团一起行动是个安全稳妥的安排。对方不认识路,而米卡独自出行其他骑士也不放心,两边合在一起皆大欢喜。 反正都要回蒙德城嘛,给客人领个路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等了一下午,热热闹闹的访问团精简又精简,连同远国监司司长在内一共三十人。比起一开始庞大的队伍少了不止一半,米卡收起疑惑和忧虑看来琉璃光小姐是个有远行经验的人,如非必要她不会带太多人在身边,那太难了,只是沿途物资供给就让人头疼。 带上一个月的必备物资,其他在路上想办法补给,蒙德不会只有蒙德城和荆夫港两个有人烟的地方。司长耐心告罄,命令一下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见底且行动效率飙升。终于在天黑前置办好队伍,等天亮后就可以出发前往蒙德城。 二百自己向来都是把要紧东西塞进神之眼,只背一个遮人耳目的小包裹就敢满世界走。流浪者和她差不多,人偶连饭都不必吃,带的东西更少。顶头上司带头打样儿,使团工作人员谁也不敢矫情,连带着商人们也收敛了许多。西风骑士团的大团长虽然没空会见稻妻远国监司司长但也帮了大忙,有他的手令米卡用一下午找来许多出租马车,稻妻人总算不必腿儿着从荆夫港走到蒙德城,这意味着原定计划中一个月的徒步行程缩短到两周。 等到了蒙德城这些马车直接归还到城内的站点即可,使团只需要保证马匹的安全,至于喂马这件事么用不着他们操心,沿途路边能吃的草多得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队伍就出发了,包括米卡在内的几个西风骑士团成员跟随队伍一起走,马蹄声带着几分归心似箭。 二百会骑马,但是考虑到秘书和商人们的感受她勉强自己坐在马车里,眼巴巴望着窗外的草原。流浪者看不过眼她那副可可怜兮兮的模样,挥手之间清风徐徐,时不时掀开窗帘和车门上挂着的竹帘。这人造的风来来去去规律明显,她很快就发现了,转头几乎露出眼泪汪汪的模样。 好了好了,晚上扎营时陪你四处走走?他觉得前面那句话说得太柔软了,赶紧加一句: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路?既然选了哭着也得走完。 崩酱~二百那双异瞳里的神色从感动无缝转换成戏谑,你真是个好人! 但凡换个人敢这么调侃流浪者绝对会把他扔水里冷静冷静,然而这会儿作起来的是二百他只好抿抿嘴又抿抿嘴,到底只吐出一句不疼不痒的安静点。 连闭嘴都没说。 第191章 有专业测绘员做活导航,这一路走得非常顺利。 蒙德全境都是高原,曾经的大地上风雪肆虐,是风神以伟力更改地形才使得这里变成适宜人类生存的乐土。风神的信仰也曾经被贵族把持,结果却与稻妻完全相反巴巴托斯一般不现身也不管事,倘若蒙德濒临险境,祂总能力挽狂澜。 米卡是个不善交流的孩子,但同行的其他骑士可不是哑巴。不同国家不同文明之间的了解往往从日常小事起,聊着聊着就聊到双方的历史,二百坐在车厢里竖起耳朵认真听,删去明显艺术加工成分后大概也能还原出旧日故事的原貌。 哪怕自由温顺的风在遇到枷锁时也会变得狂暴,别看现在蒙德人一个个跟酒蒙子似的,实际上你还真不能惹他。 这还真是,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头疼事,没有谁家能无忧无虑的。 二百偷笑着幸灾乐祸,流浪者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怎么会有这种倒数第一看别人成绩也不怎么样就变得轻松的心理啊?稻妻也就是个岛国,但凡能和其他国家有领土上的接壤,人早就跑完了好吗! 哼,我看了论文的!等我一点一点把土地收回来统一改造,雷鸣的土壤更容易变得肥沃好吗! 大量外来商品冲击下因循守旧的贵族们必将为了他们的固步自封付出沉重代价。远国监司收的税攒的钱等得正是这个时候谁家要卖地?买给国库呀!支持一人一价保密交易。 像九条孝行那样搞个莫须有的罪名撕人满门籍账抄家灭门的做法不是不行,而是这种坏例子能不要有就尽量不要有,经济手段往往比其他手段更有效果,看上去也显得更加体面司长说了她现在洗白上岸穿着官皮,做事得讲究。 二百翻身给了流浪者一脚丫子,后者百无聊赖拍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脚印。就算威胁也没用,她只会变本加厉的扑腾。这家伙不要脸面但流哥是要脸的,谁要脸谁输。 两周时间访问团队终于来到蒙德城外,站在山岗向下眺望,蒙德城就像躺在蓝色琥珀里的娃娃屋。 果酒湖温柔的环抱着斜倚在山崖上的小城,巨大风神像伫立在西风大教堂前的圆形广场上。 与湖上之国枫丹不同,蒙德另有一种更加闲适的松弛。 那个方向是雪山?二百注意到南方向几乎遮挡住天空的白色山峰,阳光映照在雪山上,为它镶上一层金边。 马上有骑士纵马上前为她解惑:是的琉璃光小姐,那是蒙德的龙脊雪山。 稻妻的外交使节是个笑起来又甜又软的年轻姑娘,虽然她同样有着强硬的一面但那份强硬并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比起另一位已故的外交使节,那位从至冬来的美艳女士,稻妻的少女格外受欢迎。 骑士们没有太把她身边眼神冰凉的少年护卫当回事,相较于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士他看着更像是个半大孩子。谁会把个孩子当成竞争对手呢?琉璃光小姐对他的纵容也一定是出于关爱吧! 啊哈哈哈,谢谢。二百咻的缩回车厢,生怕流哥按耐不住想要踹人的心。 高山融雪带来冷冽的溪流与湖水,使得这里的葡萄天然带了股清冷气质,酿成火辣辣的酒液也仍旧比其他地方的葡萄酒多了股高冷女神范儿。 少年抱着胳膊半靠在马车车厢壁上,凉凉吐槽:怎么不看了? 不看不看,随便瞄两眼就行。她挠挠头发咧开嘴笑,马上就到蒙德城了,抓紧时间收拾收拾。 总不能蓬头垢面的见人吧,稻妻还要不要脸了? 她说得很有道理,流浪者放下手:背过去,我给你整理头发。 琉璃光的头发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长,真不明白就她的工作强度和熬夜频率为什么发际线还能靠前。二百听他这么说立刻放心背过去将要害亮出来:好哦,交给你了。 绸缎般的长发如同流水从掌心滑落,少年在摇晃昏黄的车厢里一点一点将她散开的头发梳整齐,红色线绳在尾端扎了个慵懒的结,看上去仿佛天生的精致。 闭上眼睛。他从她手里拿走炭笔轻描,最后在眼尾微微扫上些许浅红,好了。 车队停在蒙德城外,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率众迎接远来的客人。 稻妻与蒙德之间的海上距离比璃月略远些,但是访问团队是从大陆西端过来的,这就不一样了,确实走得很远。而且稻妻如今的外交使节向来很给各国留脸面,无论是对荣誉骑士的优待还是拉上各国创飞至冬,都没有落下过蒙德,骑士团投桃报李也是应有之义。 代理团长琴是位身姿高挑英姿飒爽的女骑士,走下车厢与她亲热问候的稻妻姑娘一下子被衬得小了好几岁。 琴一看到二百就想到自己的妹妹,相似的身高琉璃光小姐一颦一笑完全看不出情绪。 您好,西风骑士团欢迎您来到蒙德。代理团长挥动佩剑以示尊重,提瓦特大陆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礼节,二百笑着略微弯弯腰立刻站直,过去我们已经在信件里很熟悉了,今天真高兴能真正见到琴团长。 第204章 曾有蒙德公民与稻妻人结为伴侣的先例,这位以稚龄之身率队出行的少女和骑士们印象中的稻妻姑娘有点相似但又没那么像。 她的个子确实如同传闻中那样袖珍,连同走在她身后的少年也一样纤细秀丽,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但她笑容甜美落落大方,说起话比较坦率,对于做个谜语人一点也不感兴趣。 愿风神祝福诸位远客,请随我来。 蒙德城只有一个出入口,石桥就架设在果酒湖上,直通南部山丘。 宽阔的石桥上落着很多鸽子,行人走过它们拍打翅膀圆滚滚的蹿入上云霄。 穿过厚重城墙下的拱形城门就到了蒙德的外城,铁匠铺、水果摊、花店,热闹的叫卖声极富生活气息。从外城向内进发一路向上,走过数层台阶琴直接把客人送到歌德大酒店过去那些至冬来的愚人众就曾驻扎在这里,蒙德人已经习惯将此地视为外国人专区了。 现在,随着愚人众执行官【女士】的陨落,蒙德也和璃月稻妻须弥一样驱逐了境内不守规矩的至冬人。只有遵纪守法低调收敛的愚人众士兵才能留下,而且行动还要接受骑士们的监控。 一路行来二百只在歌德大酒店楼下的地脉锚点旁看到两个至冬人,其他的全无踪影。 三层和四层是阳光最好的房间,请诸位好好休息。 琴更想知道米卡从前线带回了什么消息,恰好稻妻客人们看上去有点蔫,略加思索之后她果断选择退场。 感谢骑士团的帮助,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加深更多好印象。 二百送客离开,转头看了眼流浪者,他已经把那两个愚人众当做行李打包好了。 那个女人只会选最大最华丽的房间供自己起居,根本不用问。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愚人众的情报机构渗透全提瓦特,太阳下发生的任何事他们都有法子第一时间知晓。 二百跟着点头:没错,至冬宫一向比天守阁更早得知稻妻境内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这事儿。 拿不准她到底是反讽还是陈述,流浪者选择保持沉默。 最大最华丽的房间位于歌德大酒店三层,侍应打开房门给稻妻客人看了一眼,二百确定那是罗莎琳会青睐的风格。 就这里吧,麻烦您帮其他人也安排一下,谢谢。她的客气让侍应受宠若惊,连连直说不敢。商人们明白司长这是给他们制造机会打听消息,迅速拥簇着这个侍应,就像锦鲤们聚在一处顶着结块的鱼食啃。 蒙德风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小哥也是少年英才呢。 有没有需要格外注意的规矩呀?可不能给您添麻烦。 等会儿一起喝一杯吧! 走了这么远的路,商人们的胆子比刚出稻妻时大多了,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侍应哄得渐渐迷失问一答三。 他们也没胆子问那些有的没的,倒是把酒窖老板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听了一肚子。 最好的酒?当然出自晨曦酒庄了,莱艮芬德家几辈子都精通酿酒,绝对不会让人失望。如果有疑虑可以先去天使的馈赠尝尝味道,那是迪卢克老爷自家开的店 侍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合华默默接过他给客人安排房间的工作刚才琉璃光大人示意她的护卫抓了两个愚人众,肯定有事要问他们,会做事的秘书当然要给上司留足时间和空间啦! 虽然很有些反派的嫌疑,但是不论商人还是使团工作人员都知道主动分担工作,这让司长大人格外欣慰。没想到在枫丹最后那一个月的卷王模式居然还有这种效果,真是意外之喜。 第192章 你休息,我去问这两人一些问题。流浪者一边一个拖着昏迷中的愚人众士兵进了客房堪比储藏室的巨大衣帽间,门一关就跟关人禁闭一样。 他刻意避开二百,就是不希望这两个愚人众看到她除非灭口,否则他们一定会将琉璃光的近况当作情报送回至冬。然而城内现在就只有这两个收集情报的哨探,但凡出点事后续都会很麻烦。 稻妻使团抵达蒙德城和稻妻远国监司司长近期动向,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份情报,他能容忍前一个但不能接受第二个。 交给你了,二百只当自己没看见愚人众内斗,打了个哈欠回卧室写信。下个月就回稻妻,当然得抓紧时间催促国内把她传回去的各种文件办妥。 哪怕只完成了百分之一呢,也比没动要强。 另外她还需要帮想要买酒的商人们找到性价比更高的供货商,拿到订单后还需与琴团长讨论加派骑士护送的额外服务。 蒙德的酒业产量庞大,想必骑士团也很乐意为自家的老板们找到售酒渠道。 早点问完,晚上我想去那家天使的馈赠看看情况,也许会喝几杯。 她知道自己酒量很好,但该带人还是得带人,万一阴沟里翻船了呢? 流浪者没做声,只是一脚踹醒了两个愚人众的其中之一。 哀嚎声和讨饶声顿时大作,二百摇着头关上通向会客室的门。 啧啧啧,这凶残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缓缓? 低头写了半小时的信,她揉着脖子发呆,视线虚浮的落在浅黄色丝绸窗帘上。 罗莎琳似乎非常喜欢浅黄色,虽然她自己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但生活用品很多都会下意识选择这个色系。奶呼呼软绵绵的,与她强势高傲的作风天差地别。 愚人众在蒙德不受欢迎似乎也与执行官的行为有关,据说罗莎琳在西风大教堂门口动手打了佯装成普通人的风神。 这个么二百摸摸下巴,表示不加评论。 站在外交使节的角度上看罗莎琳此举极其不理智,泄私愤的比例约摸着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如果说至冬大军压境彻底包围了蒙德城,冰之女皇就在背后,狂一些也就狂了,反正后面还有更狂的。 但是愚人众孤军深入,执行官单挑魔神? 二百不再摸下巴改为揉脸哪怕看上去怂兮兮的水神芙宁娜也不能小觑啊,她身边的那维莱特看脸就知道很能打! 也许他们之间确实隔着深仇大恨吧,但罗莎琳已经去世几年了,再讨论这些毫无意义。 外面的窗户上响了一声,没多久房门被人敲响,流浪者压根就没打算等房间主人出声,直接开门走进来。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很想笑但又努力忍住。 嗯你这是听到什么好消息啦?她好奇的不得了,扔开笔和写到一半的信,挤到少年身边用肩膀撞他,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呗! 咳咳! 流浪者的嘴角几次上翘,实在难压。他侧眼看了二百一会儿,收回视线:怎么?心疼你的大英雄恩公了? 啊?她足足花了五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谁。 不是,这个称呼好别扭啊! 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这么怪呢?少女干脆挤着人偶少年靠在他肩膀上:你说的谁啊?没听说过,好像不认识呢。 空气中的酸味重到无法忽略的程度,二百担心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蒙德城居民怕是很难从杂货铺买到醋全都被人喝光光啦! 哼,流浪者从鼻孔里吹出冷笑,你的好恩公,稻妻的大英雄,终于从沙海流浪到了枫丹。然后因为他那只宠物馋嘴吃了水神蛋糕的缘故被关进梅洛彼得堡。 足足过了一分钟。 二百:额,是我听错了吗?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事儿她已经知道很多年了,唯独没想到居然能有哪位领袖想出如此儿戏的托辞。 好吧,儿戏就儿戏,反正肯定没人敢当面询问证实。 好吧,对不起,我有点想笑。二百毫不客气的嘲笑起此刻身在梅洛彼得堡服刑赚特许券的旅行者,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浪者低着头也在笑,但他不出声。 那家伙,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走哪儿都被通缉,最后还真进监狱了! 虽然知道这里面必然另有隐情,但架不住这个理由格外搞笑。不是笑点高低的问题,而是只要想到欧庇克莱歌剧院严肃的审判上突然冒出这么个奇葩,二百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写信给那维莱特先生抗议他苛待稻妻的英雄,真想知道最高审判官收到信后会是什么表情! 见她都快笑背过气去了,流浪者表情古怪:有这么好笑?幼稚! 第205章 喂喂!你搞错重点了吧!我和你讨论旅行者,你扯到那个审判官身上干嘛? 嗯?你不觉得好笑吗?二百揉揉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小派蒙虽然喜欢吃好吃的,但不是个没礼貌的人。如果没有主人允许她不会吃放在桌子上的华丽蛋糕。 也就是说枫丹出了些不方便官方在明面上大肆调查的事,需要派一个与各方利益都无甚牵扯的人做出客观判断。考虑到空传遍提瓦特大陆的名声,这事儿顺理成章落在他头上。而那个可笑的罪名只是幌子,就是为了合乎程序的将人送进监狱。 我笑的是枫丹,只要符合程序无论多离谱的理由都能被通过,难道还不好笑吗?二百抬起手指擦掉眼泪花,她也不想的,但倒数第一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流哥靓仔无语。 唉 搞不懂你们人类的情绪为何能这么多样化,总之你高兴就好。 算了,他不再纠结此事,那两个愚人众被我扔出去了,平日尽量绕开。他们是专业的,嘴不严但观察力和搜集情报的能力属于一流水准。 嘴不严和专业这两个词看着自相矛盾,放在愚人众的兵油子身上却一点也不奇怪。 非常的正常,非常的常见。 愚人众也不都是理想主义者,绝大多数人参军服役的目的就是为了领军饷养家糊口。当一个更轻松且更容易赚钱的机会摆在面前时,能忍住心动不采取行动的人屈指可数。 当兵只是职业,无关荣誉,这种时候谈保密就是在搞笑。只要有一次成功不被抓到,士兵们的胆子就会渐渐大到敢把陆行车拖出去卖掉。 哦,二百收下他的好意,干脆连脑袋都赖在流浪者肩膀上,好的,我会想法子让那两人换个地方站。 他们盘踞的那个地脉锚点位置极佳,看似在研究一处古代遗留物,实际上这地方攻守兼备。既能同时盯住蒙德城的东门和南正门,又背靠歌德大酒店随时可以从容逃跑。 从酒店大门进进出出难以避免撞上他们,那就只好让士兵们换个布防的位置了。不过今天暂时不必着急使出手段,毕竟他们刚刚才挨了顿揍,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 说完她用力挤了一下:你晚上想吃什么? 蒙德的畜牧业和酒业同样发达,与动物相关的加工产品又多又便宜,司长大人打算一样一样亲自尝尝。 无所谓,我吃不吃都行。流浪者已经习惯她偶尔凑到身边猫咪蹭毛的举动了。咱就是说,度量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撑大的,脸皮也是一点一点被磨厚的,一点都没错。 二百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还是要吃的,毕竟我一个人吃不下太多东西。 少年一口气哽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这都什么人啊!合着你是担心尝过的副食种类太少不够填订单么?亏得我还以为被人多关心了一回。 有问题吗?我还要见识见识蒙德的酒呢,总不能啥都不知道就把钱撒出去吧! 她振振有词的枕着他的肩膀数起蒙德特产,数完才发现两只手都不够用。 啊琉璃光司长哀嚎着扭动身体,难道全世界土地狭小贫瘠的国家只有稻妻一个么?不要啊! 这种事我以为你早就烂熟于心了,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童趣的。 流浪者这回倒是没有一上来就直接讽刺,他罕见的委婉了一下,可惜效果并不好。 哼,你就是想说我幼稚,你都已经说过一遍了! 二百不依不饶用脑袋砸人偶少年的肩膀,把自己撞得晕晕乎乎。 忘记这家伙的制造材料和她不太一样这件事啦! 啧,流浪者单手推起她,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干脆固定住少女的后颈低头在她眉心轻碰,唉你不要闹,我只是 我只是稍稍吃了点小醋调侃你的黄毛恩公一句,至不至于计较成这样?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比眉心更柔软的唇角还礼似的贴近过来同样轻轻碰了一下,人偶少年的脸红了。 就琉璃光你作为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不矜持? 等会儿,先别走! 第193章 入夜。 天使的馈赠。 吟游诗人拨动琴弦,咏叹调唱起往昔的英雄史诗。夜越深酒馆里就越热闹,酒精让人燥热,再加上高谈阔论的酒鬼,推开门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异瞳的异国姑娘拉开木门出现在吧台前,室内突兀的安静了片刻。她身量不高,生得别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风神在上!这女孩儿进来干嘛? 酒保擦着杯子努力分辨她的年龄,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这是项困难挑战。 您好?女孩的声音和她的样貌一样柔软,看面相就知道她不是蒙德人,但蒙德语说的与本地人几乎无异。 酒保擦杯子的手顿了顿:抱歉,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欸?她愣住了,反手指指自己,未成年?我吗? 酒保挑眉:那不然呢? 我成年了!我都已经快二十岁了!女孩把手放在吧台上没好意思拍,酒保乐了:小姐,好姑娘可不能这么直白的骗男人。 二百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因为长相的问题被人当成小孩哄。她和她兄长都生得更像父亲,一家五口(加上多摩)有三个人几乎共用同一张脸。稻妻的少年花期似乎比较长,她还记得被亲爹抱出门闲逛时得到的糖果零食会比平日多一倍。 酒馆大门此时又一次被人推开,戴着斗笠的稻妻少年站在门口环视一周后径直走向吧台。 怎么?他坐在异瞳少女身边,两人胳膊贴着胳膊。酒保瞄了眼他们几眼,转身从酒柜上取出两只敞口玻璃杯。 晨曦酒庄特制葡萄汁,清爽可口。 钻石花纹的玻璃杯在灯火映照下仿佛镶了层金边,紫红色葡萄汁视觉上和葡萄酒并没有区别。 二百低下头偷笑,被误认成未成年人,但是流浪者,越想越滑稽。 少年翻了个白眼,他拉起女孩从吧台挪到角落找张桌子坐下,喝你的葡萄汁去。 对不起,噗!她趴在桌子上笑得眉眼弯弯,正直的酒保,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遭遇阻碍。 异瞳姑娘来回看看周围的酒客们,她站起身举起自己的葡萄汁放大音量:敬巴巴托斯! 流浪者猝不及防,惊愕的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稻妻人了? 然而这一手有奇效,酒馆里喝高的没喝高的,趴着的坐着的,醉着的醒着的,只要还能动就都跟着她一块举起酒杯大声吼:敬巴巴托斯! 杯底砸在木桌上的声响清脆悦耳,人们开始大笑,酒意催得大脑飘飘然:干一杯!干一杯!快来干一杯! 一起祝过酒就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好朋友,杯子和杯子撞击,叫酒的声音此起彼伏第一杯敬过就会有第二杯,空着杯子像什么话?养鱼吗! 酒保忙得脚打后脑勺,看不到角落那张桌子上有人喝起了不要钱的酒。 稻妻姑娘踩着凳子再次举高换成葡萄酒的玻璃杯:敬蒙德! 袖口随着重力垂下,露出她雪藕一样的小臂。 敬蒙德!她的发音太标准,醉眼朦胧中酒鬼们根本分辨不出说话的并非蒙德人,只管举起杯子给自己一个灌酒的理由。 她向巴巴托斯致敬,还向蒙德致敬,她一定是个好姑娘!第三杯酒就向这好姑娘致敬! 第三杯酒换成蒙德特色蒲公英酒,酒馆里的气氛比之前还要热烈。吟游诗人的歌声越来越激越,竖琴的琴弦好悬没给搓出火星子。有人喝得兴起吹着口哨伴奏,这就抬起胳膊载歌载舞助兴为自己助兴,也为同好们助兴。 流浪者表情复杂的躲在角落里压低斗笠,他知道琉璃光性子大方,但没想到她原来是这种社交恐怖分子变异了吗? 少女瓷白的脸颊在灯火下多了股世俗的鲜活,此刻她不是远国监司的年轻司长,只是个旅行经过蒙德停下脚步喝酒的酒客。 噢噢噢噢噢!吧台前那块空地变成酒鬼们自娱自乐的舞台,不论是哪里的人,三杯酒下肚后都愿意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显一显,哈哈哈哈哈哈!好极了!唱得好极了!跳的也好极了! 鼓掌和欢呼只分强弱绝无停息,就连同样躲在角落的至冬商人也冒出来跳起民族舞蹈。这时候就能清楚看出谁从哪儿来,蒙德本地人打着响指敞开嗓子唱,枫丹人举起手用后脚跟磕出响亮的节奏,至冬人抱着胳膊半蹲踢腿。 第206章 再来一个!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窗外夜风也好奇的探头探脑想要加入这场狂欢。 敬你一杯!我的好姑娘!沧桑的冒险家大笑着豪迈痛饮,酒水沿着胡子划过他遍布伤痕的胸膛。异瞳姑娘迎着他饮下一杯,抽出佩刀合着半途混进来的歌声起舞。 掌声与喝彩再创新高,她闪烁的异瞳仿佛天边最活泼的星子,衣袖翻飞间暗藏刀光。 为了巴巴托斯!为了蒙德!为了西方骑士团!为了我们的好姑娘!干! 酒保不知不觉被气氛感染,这一杯举到一半背后一凉,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板。 嗝! 红发青年看着一屋子酒鬼鬼哭狼嚎,视线停留在舞刀的少女身上。 稻妻派出来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大约越是艰苦的地方越容易出现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天之骄子,这位年轻的高官实在太会刷人好感度,就算她明天在西风大教堂门口有样学样也给巴巴托斯一记耳光说不定蒙德人和巴巴托斯自己还要反思是不是做了活该挨耳光的事。 对,包括巴巴托斯自己,那酒蒙子正起劲儿给人伴奏呢。 您好!两杯苹果酒,再请那位帮忙伴奏的诗人也来一杯!她跳了一段后收起佩刀走到吧台前大声拍打桌子。 脸颊殷红的少女双眼湿润明亮,迪卢克下意识扫了眼她腰间的冰系神之眼。 冰系?没有搞错吗? 先生?她笑吟吟催促,马上有人在后面怪叫:喝吧喝吧!迪卢克老爷,记在我账上! 他冷冷等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骑兵队长一眼:恕我直言,琉璃光小姐您真的成年了吗? 哼!少女鼓起腮帮子,当然成年了呀,稻妻人天生个子小怎么了?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茶水啦? 她漂亮的眼睛里泛起涟漪,酒鬼们嗷嗷起哄,酒瓶敲在桌子上的响动越来越大,大有迪卢克不给这杯酒就要拆他店的架势。 #造反专业户# 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青年无奈摇头甩开这个奇怪的想法:我们不向未成年人售卖酒水,但是既然您确定自己成年了好吧。 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水滴形的酒瓶推给二百: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二百高高兴兴拔开酒塞,她站在人群中央被众人拥簇,却朝着灯火阑珊的阴暗角落挥动手臂:来,我请你喝酒! 当年还是愚人众执行官时被人盯着看都没有现在这种背后生刺如坐针毡的感觉,人偶少年坚持了五秒,起身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喝!今儿喝不倒谁都不许走! 绿衣的吟游诗人美滋滋举起酒杯挤到另一边,计较的敲着桌子看稻妻姑娘拔开酒瓶塞斟酒:多来点!多来点!多来点! 酒液微微凸出杯口,正是最完美的状态,一口饮下先是冷冽甘甜后是辛辣酸涩,人生百态尽在其中。 哦哦哦! 她一口气儿豪爽干杯,倒转杯口一滴也没剩,酒鬼们遇到了知己,叫酒声吵得酒馆老板两眼发直。 喧闹持续到后半夜,一屋子人倒了一地,还能站着的除了迪卢克和骑兵队长外只剩两个稻妻人外加一只蒙德神明。 老板结账!二百拍拍柜台,从袖袋里摸出北国银行的票本。 一路以来这些账走得都是她的私账,司长用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托您的福,今晚天使的馈赠赚了不少,这杯酒我请您。迪卢克将票本推回去,矜持的点点头:夜已深,您该休息了明天见? 如果她明天能起得来的话。 明天见!迪卢克先生。二百笑眯眯的,思维清晰逻辑清楚,行动间也没有喝醉的失控。 酒馆老板: 琴专门派人传信要他从晨曦酒庄赶来蒙德城,没想到先在酒馆里见到了本应明早在骑士团驻地会面的远国监司司长。要不是对自家的酒极有自信,迪卢克差点以为她喝下去的全都是水。 真是美好的一天,祝福你!温迪拨动琴弦,温柔清澈的音乐在他指下缓缓流淌,二百打了个哈欠:我也祝福你,可敬的诗人。 她说我可敬!她还祝福我耶! 窗外的风骤然大作,脸色黑如锅底的流浪者干脆一弯腰把人扛起来向外走:再见! 二百认不出这一身惨绿的家伙,他可是知道,不就是那传闻中行踪不明的风神巴巴托斯么! 这家伙招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神也招上了呢? 她是我的贤者,是我的信徒,你们这些老东西走远点! 第194章 蒲公英酒口感偏冷,葡萄酒溢价高综合下来苹果酒和日落果酒性价比最高,更适合稻妻人口味,你觉得呢?二百趴在流浪者肩膀上,任由他扛着自己御风跑路。 后脑勺上传来一个简洁的嗯字。 人偶少年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苹果酒,他喝不醉,对酒这种东西没有格外偏爱,甚至可以说敬谢不敏。 两人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歌德大酒店,值班的前台侍应好奇的盯着他们一直看到看不见。 还能站稳吗?他在门前停下脚步,二百踩到软绵绵的地毯时踉跄了两步。 百合华守在门前等候,看到司长这样被人扛回来忍不住想笑。瞄了眼护卫的表情她急忙将笑声憋回去,低头连话也没说只管打开房门。 还行,酒劲儿返上来了,明天不要太早喊我。自己大概是个什么量二百心里有数,当年多摩都喝不过她 她松开身边的少年,扶着墙跌跌撞撞走进房间。流浪者跟在她身后顺手关上门,转身就见她坐在会客厅正中央的长毛地毯上,怀抱佩刀轻轻贴着它。 多摩 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很清醒,只是酒后情绪不由自己。 他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上前把人抱起来把刀扔桌上,洗漱,睡觉! 月光下的背影依旧纤细,彷徨一闪而逝她就又是聪慧狡诈的远国监司司长。 二百软绵绵的用鼻音轻哼,睁开眼睛抬头向上看,那双异色瞳里水波潋滟,人偶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心的大约停跳了吧,头晕。 啧他不安的动动肩胛骨,你想要什么? 领口被人用力拽紧,苹果味占据了呼吸,濡湿感退开后她推开他,自己摇摇晃晃走进浴室关门落锁。 独自留在会客厅里的人偶少年愣了许久才成功重新开机,他红着脸摸摸嘴唇又摸摸那颗挂在胸口的风系神之眼,仿佛抚摸自己的心脏。 夜风吹过,会客厅里空无一人。 * 这一夜果然无人打扰,二百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她抱着枕头侧身撑着胳膊看向窗外,远处山坡上秋风吹起一层又一层橙红橘绿。 呼夜晚的记忆缓缓注入空白的大脑,她意识到为什么今天早上连个敲门催吃饭的都没有,老古董 八重神子和巴尔泽布身上布料都不怎么多,怎么崩酱裹得严严实实还这么容易害羞? 重新倒回床铺发了会儿呆,她起身光着脚走到衣柜前打开它取出没穿过的衣裙换上。 早上好,罗莎琳。 早餐吃了蒙德特色的渔人吐司、满足沙拉,外加一份萝卜时蔬汤。尝过璃月、须弥以及枫丹的美食,蒙德这边该怎么说呢嗯,很绿色,很健康。 用过早餐百合华敲门来送文件,顺便告知骑士团约见时间:琉璃光大人,琴团长约您上午十一点会面,还有两小时准备。 好,麻烦你帮我多盯着商人们些,警告他们不要贪图小便宜。被人骗了我是能帮他们想法子追回损失,但我并非万能。 一到蒙德很多人想到马上就回稻妻便放松神经,商人又重利,这种时候特别容易上当。 您放心。百合华接下工作,打定主意要拉着所有随行秘书一块分担。一个人盯二十来个人很难,但是分开后每人只盯几个就比较容易。 边看边问,处理这些文件大约花了一个小时,二百将需要发还的纸张推给秘书长,起身伸了个懒腰:你看到我的护卫了吗? 您是说那位么?百合华眨眨眼,语气里带着笑意,他一早就出门去了,说是要买些东西。 少年的原话是要去找璃月商人买高档布料,听他这么说大家心照不宣的翘起嘴角耳鬓厮磨正黏糊的年轻人忽然买高档布料做什么? 第207章 当然要做新衣服啦!做了新衣服送人嘛,送给谁? 嘻嘻嘻! 哦,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如果我已经去骑士团了就让他去那儿找我。二百翻开信纸给国内写信,边写边等。 写了会儿信看看时间差不多,她起身整理头发和衣裙,带着用得上的文件准备出门。从歌德大酒店走到骑士团驻地用不了几步,完全可以步行。从窗口泼了杯水下去,眼看楼下地脉锚点旁那两个愚人众士兵捂着脑袋跑走,远国监司司长放下杯子若无其事的夹起文件下楼。 也许是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蒙德格外受阳光青睐。走出酒店门廊二百明显感觉到身上一暖,她走向台阶,拾级而上的人偶少年恰好在此时抬起头。 少女站在石梯顶端,金灿灿的太阳就在身后撒下一片灿烂。流浪者忽然觉得她好看得要命,好看到他需要为自己是个人偶感到担忧。 有事?片刻怔愣很快就被收拾起来,少年飞过台阶轻轻落在女孩子身边。二百差点翻他白眼:昨天咱们才刚到蒙德,你说我今天有没有事? 昨晚我看你玩儿得挺开心,还以为你打算给自己放一天假呢!论起阴阳怪气,这两位大概不相伯仲。 二百瞪着他,很快可疑的移开视线。流浪者表现得比她还要心虚,看天看地摸斗笠,小动作频频。 咳咳,琴团长约了我半小时后在西风骑士团驻地见面,你,你去吗? 语气不知不觉变弱,理论上应该是道命令,实际上听着和商量差不多。 去!半小时?少年估摸了下时间,二话不说抱起人直接用飞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成双成对吗?单身狗! 二百: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 好在他还算知晓轻重,远远能看到骑士团驻地建筑时落地放人,顺手还帮二百拍拍裙摆顺顺头发:不用担心来不及。 掐着点出门的二百再次失去语言,就这么几步路,怎么可能来不及? 眼下不是和他抬杠斗嘴争论的时候,她清清嗓子迈开腿走在前面,人偶少年亦步亦趋跟着。 您好琉璃光小姐,我是侦查骑士安柏,早啊不是,日安!少女抬手在鬓发前比划了一下,二百笑着回应:日安,安柏小姐。 安柏高兴起来:琴团长让我在门口迎接您,请随我来。 她讲两位客人请进驻地,指指大厅右手边的木门对流浪者道:这是骑士团的图书馆,工作时开放。 天使的馈赠昨晚格外热闹,这些消息一早就传到大家耳边。依据骑兵队长凯亚的描述这位稻妻高官似乎是位酒豪,而且性格开朗能歌善舞,特别特别招人喜欢。就好像她身上那块被神明祝福过的肉长在了脑门上那样,几乎人见人爱!至于她身边沉默寡言的少年护卫也生得一副优等生的模样,当时安柏脑子里直接浮现出炼金术士阿贝多的脸 嗯,有点可怕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好厉害呀!二百恰到好处给予她回应,短短几步路侦查骑士就把她视作可以结交的异国友人,图书室里有很多书,绝大多数都可以借阅,禁书区必须征得图书管理员许可才能进入。 很快三人来到团长办公室,宽阔的书桌上摆着许多文件,琴站在门口等候客人。 希望我没有来迟到,琴团长。二百热情的和她打招呼,琴默默打量着据说差点把风神喝倒的稻妻姑娘,当然没有,琉璃光小姐,您来得正好。 早上好,咱们又见面了呢!戴着眼罩的青年抬手问候,二百总觉得他下一句要接个来都来了。这人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凯亚,很多商业上的事也由我处理,所以接下来就由我为您领路啦~ 昨天在酒馆里见过他,若隐若现的试探了几句后这家伙没得着好处,接下来就变得特别爱起哄。 凯亚先生海量,有机会不妨一起小酌几杯?二百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流浪者像是长了什么雷达那样看着他的眼神越发不善。 哈哈哈,那感情好!凯亚就跟没长神经那样无视掉那少年的隐晦针对,兀自把别人委婉的客气当做实打实的邀请,能和您这样令人心动的小姐约会属实是种荣幸!我随时都有时间奉陪,琉璃光小姐您可千万别忘了。 凯亚先生真是太谦虚啦,您如此出色,恐怕想要约您的姑娘能从蒙德城大门一路排到璃月去吧! 商业互夸谁不会?二百把营业用笑容营业得发自肺腑。 凯亚顿住,越发精神抖擞这是遇上对手了呀!之前怎么没听说过稻妻那边还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他指的是几年以前,那个时候稻妻值得关注的只有神里绫人一个。 好了好了,凯亚,其他的事今后再说。琴及时把话题接过去,将二百请到桌边安坐,今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流浪者跟在她身后站定,把护卫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 总而言之,谁都别想把稻妻的希望拐走! 第195章 与琴团长的会面果然如同预想中一样只能达成初步一致,再谈代理团长就拿不了主意了。二百不为难她,笑着表示接下来的时间希望能够带领商人们参观晨曦酒庄。 作为全蒙德乃至全提瓦特品质最好的酒庄,它有足够的理由吸引各路商人。 当然没问题,莱艮芬德家族代代相传着酿酒绝技,这一代的迪卢克先生更是将葡萄酒品质推上新的高峰。相信他一定会竭诚欢迎远来的客人,我们蒙德人都是非常热情好客的。 前一句还像那么回事儿,后一句琴团长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凯亚也差点把不住表情。 蒙德人热情好客,大体上没问题。但你说迪卢克热情好客至少从脸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不胜荣幸!二百顺着杆子应下,骑兵队长终于等到派上用场的时候。他欢快的抬起手掌心向上:交给我安排,我简直等不及了! 其实昨天大家已经见过面,不过天使的馈赠是个私人场合,无论发生什么天一亮全部抛到脑后,琴认为必要的正式礼仪还得重新走一遍。本来嘛,稻妻的朋友大老远来一趟,风神不能指望大团长也不在,总觉得有些怠慢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被人尊重二百当然没有意见,向琴团长道别后她爽快离开骑士团驻地。单看蒙德城内松弛闲适的模样,根本想不到这个国家正值战时状态。 居民们三三两两走在整洁干净的街道上,小贩叫卖,孩子欢笑,酒与糖的气息在微风中飘荡。大约只有来来回回巡逻的骑士能代表几分所谓的紧张气氛,老实讲这会儿若是发生些什么蒙德人大概率会迅速聚集看热闹。 凯亚走在最前面领路,青年时不时与身边走过的路人笑着打招呼,或者转头向客人介绍分布在城中各处的特色商店,十分亲切。能看得出他将蒙德城视为为骄傲,举手投足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但这人的肤色与容貌与蒙德本土人一点也不搭界。 比如某位酒庄老板。 荣光之风是特产店,主要出售蒙德各个节日的用品他沿着主干道向下走,无视掉少女背后俊俏秀气的护卫。 这人绝不是个普通护卫,骑兵队长的本能不断向他示警,那少年的危险性甚至高于多年前的某个雨夜危机。 凯亚收回暗自打量的视线,热情的随手从花店水瓶中取出一支塞西莉亚花递给稻妻姑娘:也许您会喜欢用它装饰衣裙,这种花在蒙德向来是风神的象征,它意味着浪子的真心。 护卫的表情不太好看,注意到他握了握拳头,骑兵队长立刻见好就收看来问题的关键回到了琉璃光小姐身上,她才是束缚怪兽的绳索。 出于礼貌二百接下他递来的花,两根手指夹着轻弹,清雅的塞西莉亚花重新回到水瓶中:花朵只有留在故土才能年年盛放,过客不需要带走它。 怒视青年的花店老板转嗔为喜:摘星崖上有很多野生塞西莉亚花,那里也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呦! 多谢提醒,我会将它列入游览名单。异瞳少女含笑谢过好心的蒙德老板们,下意识回头看看背后的护卫。少年脸色微红,他生硬的挪开视线死脸你红个什么劲儿啊! 在骑兵队长带领下二百花了半天时间认识蒙德城,连同西风大教堂在内数个景点看得稻妻人赞叹连连。不管她是真看懂了还是礼貌客气,总之情绪价值给得足够,是个再讨人喜欢不过的游客。黄昏前两人约定明日一早前往晨曦酒庄,这一天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第208章 走,去摘星崖。二百搂住流浪者的胳膊,能把一个雷锤兵轻松甩飞出去的人偶少年就这么软绵绵的被她拖着走,幼稚! 嘴上喵喵咪咪的,走起路比谁都快。 摘星崖位于蒙德城正东方向,从风神神殿遗址旁边的山丘一路走上去就是。为了节省时间流浪者带着二百走了地脉锚点,他最初与旅行者交手就是在蒙德这地方,对于这里的地形环境了如指掌。一阵几乎察觉不到的眩晕之后他们站在距离千风神殿并不遥远的山丘上,少年挥手赶走几只赖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的风史莱姆,指着远处的建筑物残骸道:风神巴巴托斯的神殿,倒了很久。 他真的不擅长做导游,路倒是熟,介绍景物和故事就干巴巴的,堪比读论文。 二百伸头看了几眼断壁残垣,马上丧失兴趣:一路都是上坡啊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打道回府。少年大有下一秒就转身走人的架势。 真不知道摘星崖有什么可逛的,那上面风大得要死,风景么见仁见智。 来都来了,不爬上去总觉得有些亏。她望山兴叹,身下一轻被人抱起来乘着风朝山崖飞去。上方少年别别扭扭的小声埋怨:都讲过了你只用说想不想去,想去肯定有得是办法。 她没有说话,顺势张开手,无形的风宛如流水从指缝间穿过,好像摸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摸到。 凉凉的,滑滑的。女孩子索性把头抵在人偶胸口,那里并没有心脏跳动的鼓点,但是神之眼与金羽毛有在一板一眼撞出动静。 那声音太规律,很容易让人听得发困。 哈呼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眼泪花。流浪者迅速落地,直接把人扔在软垫似的荒草野花上:剩下的路自己走,我看你是太舒坦了。 这狗东西! 打瞌睡么,小气!二百翻身跳起来,草丛里飞出几只蝴蝶,走就走。 蒙德的草原很有特色,沿着山丘地势油绿油绿的草叶顺势向下,就像令人羡慕的浓密长发柔顺而丰沛。在足以没过膝盖的草场中零星分布着各色野花,其中靠近悬崖以及山石根部的地方塞西莉亚花随风摇曳。 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弯下腰采摘,走到崖顶怀里也抱了一大捧各色花朵。 给,送给你。她大笑着将花束塞给人偶,黠促的在他发间簪了朵塞西莉亚花,很好看呦。 面貌精致的少年侧首摸摸如同浪子的真心那般难以接触的清冷花朵,嘴角抿出小小笑意。 他不爱笑,人前要么冷笑要么狠笑要么皮笑肉不笑,但是此刻却露出了柔软的表情。很快他又觉得这样不好,欢喜的情绪太外露了,容易暴露令他欢喜的某人。 哼,看什么看!流浪者扶着斗笠猛然换了个方向继续朝前走,没花费多少功夫便走到摘星崖崖顶。 面前是辽阔无垠的大海背后是苍茫雪山与高山草场,温柔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海水特有的腥味与凉意。 风景真好。二百走得慢一些,微喘着站定在他身侧。风吹起她的长发,其中一缕飞到少年面前。 黑发仿佛游丝,细细密密的缠住某个人。 来,我带你飞下去,他向她伸出手,安静的等待回应,不要怕。 不要害怕我。 二百灿烂的笑着,欣然将手放在他掌心。手被握紧,猛然发作的拉力让人防不胜防,几乎瞬间就被拖拽到山崖悬空的一侧。 耳边风声骤然大作,身体先是一沉紧接着又是一轻。 她被人偶少年珍惜的抱在怀中坠落,失重感带来古怪的错觉让她不得不抓紧他的衣服。 山崖下方是一片岩石荒地,下落过程中二百甚至分心分析了一番岩石的种类。眼看即将落地,千钧一发之刻风声突然停了,她松开手向四周张望,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并不是风停了,而是流浪者带着自己悬停在半空中。 嗯可疑的停顿后她尽量给他留了些面子,没油了还是没气儿了? 你才没,少年说到一半收回去换下一句,语气凶恶,没发现遇到风场了吗!笨蛋! 风场这东西,经常野外求生的人都知道,二百自然见识过。蒙德的风场比起其他地方似乎要柔和些,不会把人吹得四脚腾空挣扎不休。 确实没发现呢!她忍住打人的心思,所以咱们怎么下去?还是和史莱姆一样飘在这儿飘着? 论嘴毒程度,司长不遑多让。 流浪者丢出颗风元素球精准命中风场核心,上升气流戛然而止,少年轻飘飘的带着二百落在山崖底端。 哼! 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他抬起下巴鼻孔看人。 你就说有没有平稳落地吧!虽然后半段的突发状况有些好笑,但又不是没能顺利解决?人生在世谁不掉链子?只要没掉地上就行。 二百攥住他的衣服恨恨摇晃了两下,到底没再继续纠结这个。人偶少年保持着眼高于顶的架势抬头望天,任由自己被摇得晃来晃去反正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最多回去煮些符合她偏好的晚餐,不能更多啦! 第196章 转天一早商人们就在歌德大酒店门楼外的喷泉旁集合完毕,远国监司司长琉璃光为大家搭上了蒙德酒业协会会长的线,谁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二十分钟后琉璃光大人带着她的秘书、武官和护卫出现在众人面前,简单说了几句鼓励与提醒的话大家便结伴出发。 晨曦酒庄位于蒙德城西南方向,坐落在平缓的山丘上,据说隔着相当距离就能嗅到葡萄的香甜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经过一处开满风车菊的山丘,从风神像右侧走下去就能抵达目的地。 酒庄老板迪卢克先生一身正装站在大门处欢迎访客,身后站着酿酒师和调酒师。这两位按捺着飞舞的眉眼看上去比雇主还要激动能不激动么?被一国外交使节郑重拜访,说出去也是件值得吹上大几十年的事儿呢。 迪卢克老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宠辱不惊,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今天还是他们头一回见到如此之多的稻妻人,尤其那位外交使节好年轻呀! 诸位,早上好。 红发青年表情冷淡,但也仅限于表情,他只是笑不出来外加不想笑,并非不欢迎客人。 没人对他木着脸的表情有意见。 商人们是来买酒的,不需要和酒庄主人攀亲戚,他冷着脸就冷着脸好了,只要酒好价格好一切都不重要。再说了,莱艮芬德向来热情大方,迪卢克老爷也是蒙德远近闻名的慷慨人儿,这一点随便在城里打听一下就能听到至少一小时的小故事。 稻妻人不傻,他们不仅会打听消息,也会仔细观察消息是否属实。 早上好,叨扰您了。二百上前代表商人们客气了一下,宾主双方另有人帮忙穿针引线。 没错,正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凯亚先生在帮忙介绍顺便调侃。 我说迪卢克老爷,不如先将客人们请进会客厅坐一会儿怎么样?这么多人站在这儿也太丢份儿了。 他一句话就缓解了酒庄主人面无表情带来的小小尴尬,二百好奇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能肆无忌惮的开玩笑,说明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 哼。红发青年收回眼角余光,朝稻妻来客们颔首:请随我来。 女仆长率领女仆们为客人打开大门,后退至道旁优雅的将双手叠放在小腹前。 注意到她们身上严谨的黑白色裙子,司长大人朝自己的护卫眨眨眼,笑意逐渐缺德。 流浪者斜了她一眼,看似很凶实则没有任何威慑力。 晨曦酒庄内部是非常典型的蒙德乡绅风格,比起枫丹华丽中微带轻佻的浪漫,这边似乎更讲究沉稳与严谨等等,蒙德和严谨? 二百收回天马行空般放飞的思绪,脸上的微笑就好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连角度都不带变的。她也不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要紧绷神经认真听的,这种场合的交流中至少百分之八十全是废话,不听也能跟得上话题进度。 参观过莱艮芬德家的传统建筑后女仆长轻声细语提醒客人们移步温室花房用些茶点。秋天的风美则美矣奈何寒意一阵比一阵重,客人们接下来要去户外参观葡萄园,甚至酒窖温度也很低,着凉生病可就不好了。 寒舍简陋,请诸位见谅。迪卢克先生硬邦邦的客气,琉璃光小姐温和柔软的回应道:您太客气了,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建筑之一,无论晨曦酒庄还是蒙德城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第209章 青年微微躬身感谢她的赞美,并没把这番褒美当回事。 稻妻的外交使节说起话滴水不漏,她不会在社交场上当着任何人的面儿说任何不中听的话,当得专业这两个字的评价。前天在天使的馈赠他就已经做过几次试探,全部被她不着痕迹的化解,考虑到昨天看到的追加情报,某位暗夜英雄今天表现得格外绅士。 只要不侵犯稻妻的利益琉璃光小姐就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好姑娘,与这种人来往最佳策略就是别去踩她的底线。 就连她身后看似纤细脆弱的少年护卫也不是好惹的,给她寄送恐吓包裹的民间组织一夜之间彻底覆灭谁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大家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共同努力撑起挡脸布遮羞。 只要对方不曾伤害蒙德,那么迪卢克也愿意尊重稻妻。 茶点是热红茶配现烤焦糖饼干,喝下去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听女仆长一一介绍过暖房里的名姝,大家热乎乎的走去葡萄园又听庄园主人讲了两小时与葡萄有关的各种知识,接下来回到建筑物内打扫干净衣物和鞋子上的浮土准备参观酒窖。 晨曦酒庄的酒窖是蒙德的骄傲,酒窖里的将军和皇帝。 请大家分批参观,中间有一定时间间隔。酒窖内要保持恒定温度,扰动越小越好,抱歉。酿酒师和调酒师帮雇主分担了许多工作,他们试图向客人解释为何不能让所有人一窝蜂挤进酒窖。 总不能就为了方便客人参观搞得明年产量开天窗吧! 好在稻妻使节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转身对跟来的商人们提了几句,三十人的参观团自行精简了一下最终决定只安排十二人进入酒窖主家客气大方不藏私,二百也愿意投桃报李少给他添麻烦。 看过酒窖时间也不早了,迪卢克先生慷慨的邀请客人们留下品尝几年新出窖的葡萄酒,当场拿到几笔单论税金就能让琴团长松口气的订单。 稻妻的酒鬼和提瓦特任何一个国家的酒鬼别无二致,不管怎么说晨曦酒庄的酒绝对不赚穷人的钱,恰好司长大人打算动贵族们的钱包。她兴致勃勃和酒庄主人聊起运输和征税的话题,果然按照许诺的那样为商人们挣得陆运和退税方面更多的优惠。 由于船队全部滞留荆夫港等候,这批酒统一由蒙德酒业协会出商队运送至港口装船,骑士团也会派骑士们随行护卫。 双方愉快的达成一致,如果明年稻妻订货量不减少的话这个优惠也将自动续期。 对于二百来说她这趟出门的目标至此全部达成,剩下只需要把最后这些酒商全须全尾带回稻妻就是。想想回到离岛后能收到的税金,司长大人痛苦并快乐着填满空荡荡的库房让人满足,但是她得想法子防备各处把爪子伸进国库,后者可是个力气活儿。 呼总算可以放心回去了,你想回稻妻么? 二百拉着流浪者躲进半圆形露台,随风摇摆的厚重窗帘像扇隔开内外的门。里面觥筹交错热闹无比,外面自成一处安静的小世界。 商人们举着酒杯四下联络感情,稻妻使团参观晨曦酒庄的消息上午就传出去了,这会儿迪卢克先生家里多了许多不请自来的同行。 抢生意赚钱的事嘛,不寒碜。大家又不是大鸣大放要撬迪卢克老爷的墙角,总有晨曦酒庄不想吃的单子,那些零零碎碎的订单也足够小酒庄吃饱喝足了。眼看归风佳酿节在即,漂亮的财务报告是负责人们能否欢度佳节的重要参考。 迪卢克当然不在意这个,消息能传出去本身就是他默许的事情。晨曦酒庄不可能把蒙德所有的酒钱全部赚尽,总要留点粮给同行们吃几口。 你不希望我回稻妻?今天少年的衣襟上有一朵装饰用塞西莉亚花,他捏着花梗来回捻,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窝上留下阴影。 稻妻姑娘伸手戳戳那朵花的花瓣,单手撑在窗台上一跃而起稳当坐下蒙德人的平均身高真让人羡慕,坐在别人家里充做长椅的窗台上她居然脚尖挨不到地面。 我当然希望,不,不是希望,我希望的是你不要按照我的希望生活。 她拗口的说了一长串,刚说完自己先撑不住笑出声,没关系,如果稻妻令你痛苦你完全可以为自己另寻一处家乡。 虽然一开始确实有计划想把这家伙拐回稻妻监督巴尔泽布,但是围着提瓦特转了这么大一圈后这个计划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她喜欢稻妻是她自己的事,至于说别人不危害就行。如果说稻妻的存续必须要牺牲某个人依赖某个人,稻妻人此刻应该做的是回过头讨论是否又要淘汰掉一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贵物。 我要去趟踏鞴砂。他没说痛苦或者不痛苦,只是默默做好了直面痛苦的准备,过去留给我的固然没有几件开心事,但我也是曾经拥有过朋友的,很奇怪? 她没有说话,安静的抬起手为他理顺被风吹乱的短发。自从关系逐渐亲密之后她总喜欢时不时摸摸他的头发或者扯扯他的衣角,好像这样才能确认人偶少年一直存在,想去就去,自由自在去做你想做的事。 哦?任何事?流浪者故意坏笑吓唬她,二百挑起眉梢,我刀术还可以的,并不是非得走刺杀这条路,不信你去问巴尔泽布? 哼!他把脸一垮,很快雨过天晴真正挨了一刀的人确实比较有发言权嘛! 一想到雷神被普通人类给揍了,他又高兴起来。 干得漂亮! 第197章 在蒙德城停留了一个半月,冒险家协会传来船长的口信。 稻妻船队满载着酒水货物已经从荆夫港出发,计划停留在蒙德城东南方向的鹰翔海滩附近等候远国监司司长和一众大小老板。 得到消息的当天商人们就坐不住了,这一趟出来得太久,前后算算差不多花了一年时间,可不是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就算货舱填得满满当当,对家人的思念也不会因为满载而归少上半分。 琉璃光大人,我们听说鹰翔海滩距离蒙德城怎么样也有两三天路程,您看咱们是不是提前些动身比较好?万一船到了这干等着也不合适吧! 众人推出个胆子相对大些的人做代表,努力想要说服司长大人提前动身他们可以先在海滩上扎个帐篷的!船一到就上去,再往后还愁什么? 哦? 二百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海边帐篷哪有大酒店住得舒服?没得一片好心反而招来抱怨。她原本计划着打算再抻几天,等商人们捱不住了才提这件事,不想着急回家的原来并不只有自己。 眼看有戏,商人们纷纷点头哈腰的大力劝说:琉璃光大人体恤我们,我们是知道的,可要是因为这个耽误了归期给大人添麻烦那我们可真是再无面目见人了呀! 好话谁不会说呢?无关利益时表现得和善些又不花钱,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说动司长同意搬家,不然那么多酒那么多货堆在船舱里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多让人担心! 负责运货的蒙德人到底靠不靠得住?雇佣来的工人有没有认真做事?买到的货物是不是与样品一致?这些都只能亲自查验过后才能知道。 所以诸位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所有人都同意吗?有没有身体不适或是受不得风寒必须留下的?二百没有立刻答应他们,反而问起各处细节。 司长大人问了计划又问了是否有人不合群,换一个角度想那就是她也倾向提前动身。只不过碍于身份地位不好提些听上去就不靠谱的建议,所以这就是在暗示他们! 大家都想早点回到船上,倒也没听说谁身体不适的稻妻人向来讲究从众,和别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一旦被群体排斥几乎相当于被判处了社会性死亡,所以就算二百问了商人们人也会互相帮着隐瞒,再说咱们在枫丹时买了不少常备药,船上还有须弥的药草,真要有人不舒服了用上边是。 齐心协力糊弄过这个问题,商人们七嘴八舌就地讨论起搬家计划。 雇员和帮工们帮忙收拾,没有太多随身物品,至于说特产 很快他们就自行商量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计划从冒险家协会雇佣几个冒险家帮忙扎帐篷,这总行了吧?花不了几个钱但能解决大问题,连相应物资都不用额外采购。 就连二百自己也觉得想不出更好的计划了,她果断拍板表示同意。 那么诸位这就回去收拾行囊吧,我去向骑士团的代理团长辞行,顺道买些书籍带回稻妻。 第210章 她这是使团!不是打秋风的,来的时候一封接一封国书,走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可还行? 商人们连忙表示是他们疏忽了,果然见识少,不像大人年纪轻轻见多识广,就是想得更全面。 二百: 大家都是稻妻人,搁这儿跟谁打马虎眼儿呢?分明是这些家伙专门留了个活扣,就等她说到此处好一拥而上阿谀奉承拍马屁。 不过要是换了她自己跟着官家出门做生意,只怕比他们拍得更狠更用力。拍马屁这事儿拍得好不好听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拍,而且要让上司明白你竭尽全力的拍他。只有这样上司才会身心愉悦顺便记住拍马屁的人,拙劣的奉承并不可怕,话说回来能坐在高位上屹立不倒的有几个是傻子? 稻妻的环境就是这样,想要改变绝非一朝一夕。急于求成会把自己赶到所有人的对立面上去,事倍而功半。 呵呵呵呵呵,大家都太谦虚了,职责所在嘛。 她忍着鸡皮疙瘩打了句官腔,送走访客后狠狠打了个哆嗦:哕! 虚伪这个词就不用我说了吧?流浪者坐在窗户上,风把斗笠后的两根飘带吹得来回晃。他故意这么说话,声线起伏得仿佛在演歌舞剧。 二百坐下,抽出信笺低头书写,边写边还嘴:多稀奇呐,你是第一天知道我虚伪? 那倒还真不是。 人偶少年恍惚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异瞳姑娘叛逆的捡起石子精准砸在雷神的七天神像上,转头又能伏低做小恭顺的演好一只猫。 她不是虚伪,她只是挣扎在命运的涡流中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活着。 就你理由多。 他嘟嘟囔囔添了一句,反正最后一句是我的,我没输! 二百都不稀罕理他,这家伙,稍微尝到点甜头就越来越孩子气。人前又高又冷,人后又别扭又爱撒娇,一个不顺心就喵喵咪咪拐弯抹角的各种暗示,凭本事活生生抢走本该属于女主角的剧本。 三下五除二写好最后一封书信,她从头到尾检查一遍重新誊抄,折叠封装后将它举起来递向流浪者:麻烦大人帮我送封信啦,好好送到西风骑士团的驻地交给琴团长哦。不要像砸美露莘一样砸骑士们的头! 为啥她要带着这么多人火烧屁股一样从枫丹跑来蒙德呀,还不是怕他做得过火惹来那维莱特登门抗议 哼!窗帘微动,坐在窗台上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砸了美露莘又怎样?你还能打死我不成? 谁是这么说,某人跑得比平时还快也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稻妻使团遣护卫前来送信,琴必然是要见见人然后当面拆开阅读的。 琉璃光司长在信中客气的谢过进入蒙德以来骑士团给予的所有帮助,谢过歌德先生这段时间的照顾,又谢了迪卢克老爷的慷慨,总之蒙德从上到下就没有被她落下的。表达完感谢她笔锋一转,回忆了过去稻妻与蒙德之间的友好往来,又狠狠期待了一番未来两国之间的交往。 至于说不久之前稻妻闹过的眼狩令和锁国令不好意思,司长大人选择性的把它们给忘掉了。 这是封标准的辞行信,措辞优雅感情真挚而诚恳,但也掩盖不住字里行间满满的想走。 刚好接下来骑士团要把重心转移到蒙德传统节日的举办上,客人知情识趣的提前告辞未尝不是件美事。 其实他们留下过节大家也很欢迎的,不过能在节前减少工作量更是个好消息。琴团长提笔写了封回信交给来送信的少年,郑重告诉他她一定会抽出时间欢送稻妻使团。 我这就派几位骑士提前去往鹰翔海滩清理那边的丘丘人营地,一定会保护好稻妻朋友们。丘丘人的战斗力唯实算不上高,奈何架不住它们总是成群出现。 稻妻使团里多数都是没有神之眼的普通商人,骑士们顺手帮个小忙不算什么尤其当对方一口气定了好几船酒水,别说清理丘丘人,就算为了他们在鹰翔海滩上盖几栋房子也没问题。 人又不是只来这一回,将来的来往只会更密切。 流浪者面对除二百以外的人时完全没心情开口寒暄,别说这些小喽啰,就算风神出现在他面前也落不着好脸色。 没什么特别原因,问就是小爷不乐意。 他接过信封点了下头就算全了彼此的礼节与脸面,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琴有些怔愣的望着他的背影,想来想去确认自己没惹此人。 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发什么呆呢? 图书管理员丽莎走进办公室,见到好友的表情有点傻就忍不住调侃她。琴摇摇头道:不,只是觉得稻妻外交使节身边那个护卫有点眼熟,但我真的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记忆。 其他人大概率会安慰她全都是错觉,毕业于须弥教令院素论派的丽莎则不然,她放下抱着胳膊的手沉思片刻,给了个古怪的答案。 也许不是没有记忆,而是他本就没有过去。 素论派主攻元素力与地脉类的科研课题,丽莎又是教令院三百年一见的天才,她有这番见地一点也不奇怪。 自从稻妻人抵达蒙德城,附近的地脉流动就变得很奇怪就像流水,原本平静无波的河面上突然多出来块石头,水流自然绕着它走然后又因为这份阻碍产生出各种奇妙现象。 她的比喻很是精准到位,琴听完松了口气。 不管为什么会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这种奇怪情况,总之稻妻人已经准备离开蒙德了,只要他们的船一到就走。 无论那个少年护卫究竟为何如此不受地脉待见,只要不伤害到蒙德一切就都没有想象中那样重要。 第198章 稻妻客人们着急回家的心切几乎快要外溢凝成实体,头一天书信正式告知琴团长,第二天就收拾打包好退掉歌德大酒店的房间搬去鹰翔海滩。 受到雇佣的冒险家们先行一步,其中有位衣装样貌和大家风格迥异。别人都穿着绿色的衣物背后背着大小包裹,他偏偏一身棕色短衫长裤露着腰,行李不带武器不拿,身边飘着位神奇的白发小生物。 蒙德城内的人大多都认得他,张口荣誉骑士闭口大英雄。 帐篷搭在这里?好的,我去收集些石块和木料少年动作麻利,来去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带来足够用的材料。 冒险家们极其熟练的甩开防水油布搭建帐篷,转眼之间海滩沙地上绿色营地仿佛雨后的蘑菇一簇一簇三两聚集。帐篷前用鹅卵石围出一个个小火塘,很快篝火燃起,温度逐渐升高,整个营地慢慢变得适宜暂居。 商人的队伍来得晚了些。退房前的打扫是一回事,收拢运送物资是一回事,司长大人又专门去见过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向她辞别,总之面子上的事儿总要多花些时间,动身时间就迟了不少。不过他们是雇主,花钱请冒险家们就是为了帮忙打理营地,分工明确没人抱怨。 新搭建的营地很快就热闹起来,商人们身边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个两个心腹,整个队伍三十来人,哗啦啦分出一大半人手混进冒险家队伍,没用多长时间就安顿好了。 眼下各种事情都安排妥当,时间还早众人又呼朋引伴拿上自制钓竿往海边走闲着也是闲着,甩两杆试试运气呗? 二百不去钓鱼,她要是去了万一空军别人怎么办?干脆留在营地里烤火顺便听冒险家们讲故事闲聊。她不动流浪者也不动,两人坐在一处,虽然没有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但也能看得出端倪。 都说我才不怕野猪啦! 是吗? 熟悉的声音被顽皮的风带到耳边,二百先是一愣,紧接着坏笑:哦呀?看来有人越狱了呢! 哼,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做的?流浪者补刀补得正好,两人一块转头去看热闹。 冒险家们纷纷起身为前辈让位置,拖着野猪走回营地的金发旅行者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琉璃光和某个人偶正津津有味的盯着自己看,分明等着吃瓜的模样。 收到归风佳酿节的邀请他就向公爵先生请了假偷偷离开梅洛彼得堡返回蒙德,一早凯瑟琳小姐发放任务时他想也没想就接下来,确实有想过可能会偶遇琉璃光,但是如此突兀如此戏剧化我身上还留着被野猪拱了一下的土印子呢!你们要不要摆出这幅看戏的表情? 这样好吗?这样不好! 琉璃光,还有呵呵,好巧啊!金发少年将手里的野猪交给其他冒险家拖走处理。派蒙已经飞到二百身边和她亲亲密密的蹭蹭贴贴去了,他满手脏兮兮的站在众人面前,不好摸衣服也不好挠头发,短暂坚持了几秒钟就忍不住灰溜溜跑走:我去清理一下! 第211章 荣誉骑士跑得飞快,让人不得不为他的体力条担忧。二百把头抵在流浪者肩膀上别过脸去闷笑,人偶少年动动胳膊尽说些风凉话:有的人嘴里一口一个恩公,转头就笑出眼泪,真是让人唏嘘感叹呐! 这阴阳怪气外加酸香四溢的话就连派蒙都能听出来不对,不过她想得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干嘛?别以为你现在改邪归正我们就会原谅你!小精灵双手叉腰,满脸义愤填膺。 流浪者眯起眼睛,眼神不善的看着她贴在二百身上我都没贴那么近过,你这贪吃爱玩的小家伙算什么东西,也敢占这份儿便宜? 噫!他浑身的黑气和凉意重得跟个鬼似的,派蒙哆嗦了一下,努力往二百怀里钻,好可怕!琉璃光救命呀! 旅行者不在,就只能换个人求救了 二百反手揽住派蒙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抱小孩似的另一只手轻拍小精灵后背:不怕不怕,崩酱和你开玩笑呢,对吧! 她看向流浪者的眼神意思很明白欺负小孩子可不算本事,别闹! 少年不开心的翻着白眼转过身用后背冲着她,生气两个字几乎具现化。 胳膊不给人挨着,肩膀也不给人靠着,可以想象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怕是跟上门讨债差不了多少。 派蒙: 不是,这什么情况?旅行者你在哪里我好害怕啊! 她在心底疯狂喊救命,打理好自己的金发少年不负众望从海滩旁走回来:额,怎么,你们这就吵架了? 看上去流浪者居然没占上风?一定是琉璃光帮了小派蒙。 二百右手藏在左胳膊底下时不时戳戳人偶少年,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朝旁边倒去:怎么会?我们才不会吵架。 背上一重,温热的人体倚靠着自己,流浪者没有挪动他当然可以起身就走,但是那样的话琉璃光就会直接摔倒在沙滩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空都忍不住同情了他一秒,这家伙连背影都透出一股又高兴又生气的纠结。虽然搞不懂他高兴什么又生气什么,把自己绞成麻花的别扭劲儿实在看得人难受。 你在和我吵架么?二百把重量统统压在流浪者背上,手指在他肩胛骨上轻轻点了两下,是不是呀? 金发旅行者嘎吱嘎吱扭着脖子移开视线,语气生硬的对向导道:派蒙,钓鱼,走。 每个月二十万的摩拉没有白白投喂,小精灵马上从少女怀里飞到他面前:好啊好啊! 终于得救了!旅行者你是我最好的伙伴! 走走走,咱们赶紧走,钓鱼好!我最喜欢钓鱼了! 到最后派蒙干脆拽着空的披风朝海边飞,刚从那边走过来的金毛只好又被她拽回去。 他们一走二百的小动作立刻变多,这里没什么人来又有一簇接一簇的帐篷作为遮挡,小动作变成大动作也不会被发现。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几乎整个人半躺在人偶背上,不停的戳他。少年像是被戳烦了似的突然转身,斗笠上的飘带随着动作在空气中画出两道饱满的弧线。 哎呀!他这一动二百失去重心,真就顺着朝沙滩上倒。 笨蛋。流浪者声音淡淡的,好像故意让人倒在自己腿上躺着的不是他,你那个恩公呢?怎么把人给赶走了? 明明一百二十个高兴,偏要撑出个冷淡的样子。 不是你更希望他们离开吗?心情好些了么?二百伸手戳戳他的下巴,她明白他总是闹别扭实因缺乏安全感。 没人愿意被一次又一次抛下,尝过个中滋味的人偶少年更是如此,所以才会格外激烈的排斥一切能引走自己注意力的人或物。 唯一能不让他吃醋的大概只有稻妻。 关我什么事,我哪里管得了你,你要谁到近前来谁就得到近前来,你要谁走开谁就得走开,我说了算什么。 他慢慢调整动作好叫二百躺得更舒服些,动作和说出的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二百作势起身:那我走?别叫我这凡夫俗子扰了正机之神清净 肩膀上的手指多加了份力道,少年无奈的摁了一下松开,松开又觉得不保险再摁下。 老实待着。他犹犹豫豫摁一下松一下,二百先掌不住微微侧过头不让自己笑意太明显,哼! 终于有一天能哼他一声还回去,爽! 少年垂着眼睑,有一下没一下的照着她的肩膀戳。 这家伙! 唉少女带着茧子的手指轻轻摸着他的眼睛,她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惆怅而柔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不安呢? 流浪者别别扭扭的动了一下那不是琉璃光的问题,是他自己的。 严格来说他们连物种都不一样,他很难不担心。如果有一天她终于意识到人偶终究不是人呢?留在他身边意味着琉璃光必须放弃很多在正常人类看来绝不能放弃的东西,现下她还没有意识到那些,难保将来不在意。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但人类是不断成熟的。流浪者确信就算二百变成满头白发的驼背老太太自己也不想离开她,但他不能确定二百会不会有看腻了自己的时候。 就算现在她也会混在其他年轻女孩队伍里偷瞄些长腿和肌肉什么的,别以为他不知道! 见流浪者只是由人触碰并不说话,二百再次叹了口气:这是随便我猜的意思吗?要是我猜错了怎么办? 枕在身下的腿反射性动了动。 你忘了多托雷的手段了?万一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误会你了怎么办? 少年弯腰把腿上的人抱了个满怀,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 不要让我再次成为被抛弃的那个。 第199章 在鹰翔海滩等候的第四天,稻妻船队自荆夫港绕过蒙德海岸远航而来。 船长早在船队动身启航时就委托冒险家协会传信了,本想着说不定要在岸边等上个五六七八天,不料一到预定位置就看到片热闹的临时营地。 琉璃光大人!船队平安抵达,咱们要回家了! 百合华激动得眼眶微红,这一趟走得又远又久,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几分嘀咕。 远处洋面上最大那处船只的轮廓清晰可见,分明就是大人的座船! 二百哪里不想回稻妻?她一跃而起,喊来跟随使节出行但没怎么派上过用场的武官们:挨个通知到每个帐篷,收拾东西准备登船! 别看这会儿船还在海面上漂着,那是因为越到靠近岸边越要小心以免搁浅,它不一定会驶到方便人涉水上船的地方。鹰翔海滩有一大片潮间带在,所以更大的可能是由小船和舢板过来接人,可不得提前收拾好? 营地里一通忙乱,稻妻人收拾行囊,冒险家们收拾帐篷这些物资都是租的,他们带回去还能二次利用。 船长派了大副划小救生艇上岸先行面见远国监司司长,二百在乱糟糟的拆卸场站着听他说了一路过来的经历。 酒业协会指派的送货队伍很给力,当天到当天就开始轻点货单,马上就搬运,一点时间也没浪费。启程后也顺风顺水,就是遇到了两波在海面上修建巢穴的丘丘人 稻妻附近的海面上也有类似情况,通常来说大家选择直接将那些木质平台砸掉,保持清洁与畅通的时间能更长。 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有惊无险平安抵达。 辛苦你们一路上担惊受怕,等回到到期我会酌情考虑追加一笔奖金。 正所谓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船队也是要吃饭的。 大副听完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只恨自己嘴笨不能说些更好听的话来奉承司长。 您真是好人,大好人!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么一句话,中年汉子用袖子反复擦拭微红的眼眶。 琉璃光大人领着商人们采买的是什么?是粮食,是种子,是动物幼崽,是各种副食。她心里想得全都是如何养活稻妻的普通人,一点也没想过自己将来要怎样。 这话我可就一点也不谦虚的领受下啦!二百笑着打发他回去传话。 商船和座船果然无法靠近浅谈,那就只能让沙滩上的人挪过去了。蒙德不在鹰翔海滩修建港口是有理由的,一则距离不算太远的地方有璃月最大的商港,二则港口修建在这里基本上就只面对璃月和稻妻泛用度不是太广,性价比不高。第三点吗,当然也有天然环境条件的约束,这地方并不适合修建大型建筑。 第212章 大副带着好消息回到船上,船长美滋滋的安排水手通知各艘商船准备好人手前去迎接自家主人。琉璃光大人说有额外奖金,那就一定会有,这一路上大人许下的诺言就没有未兑现过的,她值得信任! 海滩上的商人们牵挂着货物又归心似箭,船上的雇员也希望能早点动身回家领了奖金与家人团聚,某种意义上算是达成了微妙的双向奔赴。 商人们几乎和冒险家同时完成打包工作,为了来年还能愉快的与蒙德人交易他们自发将整片生活过的营地细细犁了一遍,确保没有留下讨人厌的垃圾。 远国监司司长当场结账,冒险家们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四散而去,船队派来接人的救生艇和舢板也到了。 不要急,我会等每一个人都平安回到船上再动身。 二百挥手制止了专门过来请她先一步上船的水手。 她带领着护卫、秘书以及武官们站在沙滩上,让出空间给商人们先走。 高官为平民让了路,商人们自然不好意思争抢。大家和睦含蓄的按照年龄辈分排了个顺序出来,小船一艘接一艘首尾相顾驶向不远处停泊的船队。 直到最后一艘小船靠上商船船舷,二百才下令让百合华她们先走。 我不需要坐那个船,你们刚好一船坐下,我自己过去省得水手们跑两趟。 她摆摆手把眼泪汪汪的秘书长赶到船上去,按紧佩刀刀首。 琉璃光大人!一众随行工作人员感动得要命,却见以司长为圆心的地面上缓缓凝结出白色冰层。 哦,忘记大人其实是个很强的神之眼持有者了,她完全可以冻住海面慢悠悠走上船。 流浪者走得比二百还靠后,风元素力环绕在他周围,冰层在扩散作用下硬生生扩大了一圈。 先行登船的商人们没有一个进船舱的,他们守在船舷旁,亲眼看着异瞳少女越海而来。 走到船体旁,不等水手们扔软梯下来流浪者抱起二百轻松腾空,轻飘飘落在甲板上。司长大人笑着看向前来迎接的船长:人齐了吗?事儿都办完了吗? 早就已经确认过这件事的船长激动得直搓手:您放心,都在! 那么异瞳少女尽最大声音道:启程,回家! 嗷嗷嗷嗷嗷! 喝彩与欢呼如同雷鸣,座船扬起风帆,鼓胀的帆布就像是兜满了思乡的急切。 坚持在甲板上多站了一会儿二百趁着开船速度还不快时返回船舱房间,洗了个澡换过衣物埋头扑进被褥。 累死我了!头发里全都是沙子!以后再也不要出门出这么久啦! 她锤着枕头又滚又蹭,好不容易发泄完怨念,放松手脚把自己埋在被褥间:真的好累啊。 嗯嗯,等会儿想吃什么?流浪者堂而皇之跟进她的卧室坐下,大家对于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除了她稻妻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了,少年决定最后再给那片土地一次机会,希望这次不要再陷入绝望之中。 别麻烦了,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这几天你比我更辛苦,该休息就休息。 她懒得翻身,只把头侧过来看着他说话:要一起躺会儿吗? 少年马上就不客气的挤上来,二百差点被他推到墙上去,欸你轻点儿! 谁叫你非得躺在正中间,他侧过去向外挪挪,二百这才躺好,这是我的床,我凭什么不能躺中间? 现在它归我了,闭嘴,闭眼,睡觉! 他不耐烦的动手把被子盖到她头上什么轻声细语哄睡?不存在的! 过去的四天里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鹰翔海滩四周有丘丘人还有各种野兽,即便安排了冒险家们轮流巡逻也不能高枕无忧。除此之外商人们络绎不绝的拜访也是导致二百无法休息的主要原因,夜里要巡视,白天又要工作,好不容易终于回到船舱卧室肯定要抓紧时间休息不是? 前后用了不到五分钟,等人偶少年翻开被子里面的瓤已经睡熟。她眼窝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呼吸平稳绵长。 他动手把人扒拉进怀里,就像只猫咪紧紧抱着心爱的鱼形玩偶。 这么一场动静也没吵醒二百,她哼了一声咂咂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睡。 躺了不大一会儿流浪者也困了,他明明是个可以超长待机的人偶来着,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这股困意。 呼 光线逐渐变暗,不知不觉卧室里的呼吸声逐渐合成一道。 这一觉从上午睡到傍晚,二百重新睁开眼睛时整个人都是木的。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我这是在哪儿? 好在很快她就看到和自己脸对脸近在咫尺的浅紫色眸子。 嗯?躺在我身边睡不着么? 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又保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异瞳姑娘撑着胳膊坐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睡不着还能一口气从天亮睡到天黑,睡得着叫什么? 你的秘书把午餐和晚餐都放在门外,没有许可他们不敢进来我认为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太合适见人。 她睡得两颊绯红,扣子有几颗被动作蹭开,房间里又实打实存在着两个人,这把不让人想歪都不可能。 不想动,连根指头都不想动! 你去帮我拿,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司长大人为了能继续赖床而耍赖,护卫动动手指门开了,那餐盘无风自动,晃晃悠悠飘到二百面前。 船上物资有限,午饭和晚饭大差不差,唯一的不同之处大约全放在餐盘花纹上。 抄起勺子三两口干掉食物,睡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二百吃了个六分饱就不想再吃,松开勺子向后重新倒进被褥。 一周后靠近稻妻外海,再过一周就能抵达离岛。 吃饱肚子躺着晒太阳的异瞳姑娘看上去神情慵懒,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马上就回到自己家里,当然越来越放松。 到家后我能有三天假期休整,先陪你去踏鞴砂再回来收拾报告。很快再次昏昏欲睡的二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但是流浪者听到了。 嗯。 第200章 从蒙德回到稻妻这一路上,二百前半段睡得不省人事,后半段精神抖擞点灯熬夜准备各种报告。这回她可不像之前那样干巴巴的连个开头都没有,前愚人众执行官在这方面帮了大忙。 愚人众也是要写报告的。 这个词该怎么写?稻妻语里没这种说法啊啊啊啊啊啊!!!司长大人脑后胡乱扭了个头发疙瘩,手里拎着笔,写一行就抓耳挠腮一回,活像身上长了虱子似的坐不住,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报告这种东西 她扭来扭去实在不像样子,流浪者都觉得没眼看:打发你的秘书去写。 从前那些同僚不想写报告时都是推给副官去头疼的,这里完全可以复刻嘛! 百合华已经帮我列过提纲了,不然你以为前面那些已经写完的报告都是从哪里来的?二百探出头幽幽的看着他,她甚至帮我把每份报告开头的例行赘语都给写好了。 这家伙就不能见人闲着! 唉,拿来我看。他把手伸到她面前,一张纸搭上来,嘤! 闭嘴!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皱眉细看草稿上的鬼画符,憋了一肚子气放下那页纸,这地方写错字了吧?怎么能有人频频写错母语?你其实是嗝璃月来的假稻妻人吧! 作为教授二百稻妻语书写的人,流浪者完全不能接受她画出来的这张废纸。少年瓷白的脸被气得通红,格外生动明艳人气十足。 二百小心翼翼缩起脖子抬杠:你也就只能和我这么说哈,换了个真璃月人你还这么说话呵呵,就看人家揍不揍你。 我就问你这个字很难拼吗?我甚至容忍你一路全部用假名拼过去!他把纸放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响,坐过来!我再教你一遍! 哦二百老老实实挪到他身边坐正,少年起身绕到她背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重新把那个倒霉错字写了十遍。 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是一片旖旎的风情,然而房间里有个人在赶死线,一点也旖旎不起来。 至于这个须弥词汇,古稻妻语里有个字能替代。他把那两个复杂的字写在纸上,看得二百两眼蚊香圈,不懂耶! 第213章 耶什么耶!不知羞耻!风史莱姆又炸了,璃月语须弥语枫丹语,甚至至冬语!你没一个弄错的,偏偏稻妻语不是这里错就是那里错,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对着干!? 嘤!司长趴在桌子上抗议暴1政,真的没看懂么,我又没上过学。 你!流浪者语塞,转头朝着虚空破口大骂:#稻妻粗口#!#至冬粗口#!#稻妻粗口#!#至冬粗口#! 他在骂巴尔泽布和八重神子。 琉璃光没上过学难道是她不想吗?真要论出身她还不算稻妻底层呢,好歹那位一直生活在描述和旁白里的父亲大人能够佩刀,不管怎么说也一只脚迈进了士的行列,居然稀里糊涂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小女儿被卖做奴仆大字不识一筐 不骂巴尔泽布骂谁?全都是她的错! 我给你讲,只讲一遍,仔细看。制造了半个多小时噪音后他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心平气和拆字讲解,笔画的顺序要这样安排,其实有个基本规律 哦!哦哦! 二百又不是傻,一开始她确实没看懂那两个字究竟怎么回事,现下流浪者提笔写了一小半就明白了。她是现代稻妻人又不是古代稻妻人,古文字当然弄不明白,再加上语气不小心的故意夸张了些没想到他居然这就破防了。 真看懂假看懂?没看懂我再讲一遍,人偶少年深表怀疑,确定?不要回头给我当众丢人! 万一她要是在所有人面前读出两个奇怪的音,他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挖坑把自己埋了。 真的懂了!司长大人有气无力的自行又把那两个字写了一遍,流浪者总算满意,报告写的还行,至少比我那曾经的废物同僚们的灌水废纸能看,不至于让人眼睛烂掉。 嗯嗯嗯,这家伙嘴巴一向都很毒,完全可以选择性略过相当部分的内容。 好不容易报告的底稿完成,船队也平安抵达离岛。 经过持续不断地花钱修整,离岛海港如今的吃水深度几乎与璃月港持平,座船轻松靠岸,连带着后面那些装了一肚子酒的船队也停得相当顺利。从前远洋船只想在离岛停靠还要自行想法子去雇佣驳船,现在不需要了,垄断驳船经营的贵族人家正在卖房子卖地维持体面。 前来欢迎远国监司司长的正是白鹭公主神里绫华,如今主管稻妻内外一应礼仪性工作,可以算做是八重神子的直属心腹。看到二百从木梯上走下来,她激动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琉璃光你终于回来了呀! 再不回来国库就要被塞爆了!快回来花钱! 我回来了。二百顺着神里大小姐的力道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幸不辱命。 跟在她背后的流浪者悄悄松了口气很好,差不多可以放心了,这家伙应该不会读出错别字。 必要的仪式后商人们先随船四散,跟着出门的工作人员得到轮休假期和奖金的许诺后欢天喜地带上各地购买的手信回家与家人团聚。 你先回家休息,三天后稻妻城见。神里绫华压低声音和二百咬耳朵,天守阁现在开放了,大御所大人住在顶层静养冥想,下面改为政事厅,中间只有一台雷种子控制的升降机连通。 二百眼睛一转就明白神里绫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彻底把雷神当做一个吉祥物给物尽其用了,连房子都不给人留个全乎的。但是反过来看这安排实在巧妙:雷神就在脑袋顶上悬着,你们这些虫豸闹吧,闹大了直接招来无想的一刀。 另外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至冬使领馆和其他国家的外交场馆全部重新规划到离岛上了,离岛与鸣神岛之间的潮间带被填了三分之二 神里绫华有些不好意思,外交使节递回来的书信表示过希望能把场馆安排在鸣神岛,等琉璃光回来了才告诉她实际情况与计划略有出入。 一是鸣神岛面积大收缴的无主房屋多,省钱省事将来工作也能节省精力。但是随着岛内勘探大家发现把客人留在鸣神岛上很容易暴露稻妻人的各种排外恶习,讨论了一圈又一圈后大聪明们觉得不如把所有外交使节都放在离岛,那边收缴上来的空屋子也很多嘛,而且有接待外国人的基础,整体风向比内岛更包容。所以为了不让那位大人回来后发怒,咱们把搁置了许多年的填海计划拿出来用了吧! 也就是说眼下离岛的面积增大了相当的部分,居民也有不少被动迁到了其他地方。 二百:幸亏我和人签协议的时候没把这条放进去,呵呵。 稻妻境内发生的事她大概是知道的,只不过受限于时间与距离的限制,知道得都比较晚。对于使领馆全部移入离岛她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像神里大小姐想象的那样生气。 打造一个有聚集效应的大型港口也很好,你跟你哥哥说,我打算要荒海那片地,让他想办法一块给我填过来。 事已至此,该想的是如何让变糟的事情重新好转。二百哥什么时候吃过亏?她马上就把主意打到影向山你们动了我的盘子,那就别怪我去踩雷神,最后看谁倒霉! 好的吧,放心。大小姐到底还是嫩了些,她没能跟上二百的跳跃,记住她的要求后将远国监司司长送回她位于鸣神岛上的住处,好好休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原封不动转达给哥哥。 给大小姐添麻烦了,二百不走心的添了一句哄她,脑子转得飞快,这宅子还是八重宫司拨给我住的呢,现在看来不太方便不如交还国库,我搬去远国监司衙门住,也好就近盯着各项工程的施工进度。 离岛上所有的房子都是柊家的,她回头啃老东家啃的毫无压力。 额神里绫华连不上她这些要求之间的逻辑,干笑着告辞离去。 我!我要回家找哥哥让我哥哥给我补课! 她走得急,没注意到远国监司司长背后多了个眼生的护卫。 等她走远了流浪者才抱着胳膊冷笑:呵,这里还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还是变了不少。事情总得慢慢做,重塑人的性格与习惯要靠教育而不是一味给予惩罚。这个过程少说持续两三代才能看到效果,二百对此抱持乐观态度。 稻妻人也是人,人畏惧苦难追逐安逸,此乃天性。 她伸了个懒腰,并不打算走进那所别人赠与的房子:走,咱们直接去踏鞴砂,大不了找个树洞先住着呗。 哼,流浪者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摘下斗笠扣在异瞳姑娘头上,我能让你住树洞里?借景之馆状态保持的不错,走吧。 二百瞪大眼睛,马上挑起眉梢战术后仰:哦!我知道那地方,崩酱的公主小屋是吧? 流浪者胸口一堵,毫无威慑力的瞪她: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公主小屋怎么了?我就喜欢公主,哼~ 你! 你到一半找不到形容词,斗笠也被自己亲手盖在始作俑者头上,人偶少年气鼓鼓的红了脸。 你这个人不知道害羞的吗?! 第201章 后日谈 你说八重神子突然写信邀请咱们来稻妻,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派蒙的声音尖细高亢,隔着段距离就能听到。走走停停时不时弯腰采摘鸣草的金发少年回头看看她,笑而不语。 稻妻这地方邪门儿的厉害,好事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与其说邀请他们来参加节庆,倒不如看做又是一场大型委托。好在八重神子讲道理,琉璃光善解人意,原石给的痛快摩拉也超出预期的足数,不然真是跑得辛苦。 小精灵飞累了,停下来抱着手小小抱怨:明明直接去影向山见神子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来踏鞴砂嘛! 如今御影炉心已经被枫丹科学院派来的科学家们拆得干干净净重新打造,他们倒是想走程序奈何稻妻的远国监司司长实在是个厉害人物,人不哭不闹不撒泼,然而那一长串横亘数百年的售后诉讼外加赔偿清单看得那维莱特先生都眼前一黑。不想集体被送进梅洛彼得堡科学院就必须集中全力先把这个每隔几年就炸一回的特典名胜给修好,所以现在踏鞴砂附近漫山遍野全是枫丹人甚至还夹杂着几个千里迢迢赶来看热闹的须弥学者。 好!好热闹!派蒙把小手搭在眼前向远方张望,咽了口口水,这里真的是踏鞴砂? 为什么还有璃月的小吃摊子呐?! 第214章 不仅踏鞴砂,咱们还要去八酝岛,绯木村的村民都已经搬回去了,以及无想刃狭间金发少年将手里的植物收进背包,远远看了一眼踏鞴砂旧址琉璃光托他从枫丹海中打捞材料送至此地,这事儿也确实只有顶级冒险家才能办得到。至于琉璃光本人此时她大约正待在绯木村处理搬迁的后续问题。 希望长次和保本的悲剧不再出现。 将特定材料交接给此地的枫丹负责人,少年随口问了她一句二百的行踪,后者一下子笑得跟朵花一样:琉璃光小姐在八酝岛,将治理污染和修建能源站融于一体,她真是个天才!您也是她的朋友吗? 这个也字很能说明问题,空笑着点头:没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就怪不得了,一般来说这种关键材料都要由专门的队伍运送,琉璃光小姐一定非常了解您的同时又非常信任您,所以才会直接把委托交给冒险家协会指名。 负责人笑眯眯的给了他一个具体地址:这次我们来了不少美露莘参与工作。须弥教令院的生论派学者找到了一种本土植物对土壤改造有奇效,四散外溢的雷元素力可交由枫丹制造的机械统一储存,恰好这里还存在另一种完全相反的力量,芒荒湮灭系统虽然不能直接拿来用但也可以改造得适应这种情况。 她比比划划描述了一张宏大的蓝图,稻妻商人们期待的公共水道完全可以由那些曾经害得八酝岛民不聊生的魔神之力提供动能,公共交通的便利也加强了稻妻诸岛之间的交流往来,就连海祇岛也被牢牢困在这艘船上。 另一处能源站建在清籁岛,稻妻的能源真是太棒了!这位枫丹科学家眼睛亮晶晶的,上个月司长大人签了同意书放璃月探险家在他们自带的方士陪同下进入鹤观岛,据说那里存在着独特的自然风景与文化遗迹,啊,像您这样的冒险家肯定知晓内部消息,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派蒙干笑。 鹤观那破地方闹鬼!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全岛都在闹鬼,自然风景与文化遗迹独特不独特,岛民们倒是都挺独特 负责人说了个过瘾,两只手浑身上下的摸,好不容易才掏出印章在空的冒险证书上扣了个章子印以示他圆满完成委托:要说有什么不习惯啊哈哈哈哈,我确实不太习惯稻妻的印章文化。 明明有更便捷高效的防伪认证方式,稻妻人偏偏非要盖章最夸张的时候搞得一份文件上接连二十多个章子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璃月古代人被拉出来闹着玩儿呢。 对了,我想你肯定是要去八酝岛那边探望琉璃光小姐的,麻烦把这个转交给她。她拉住一个忙碌的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对方擦擦手走开很快去而复返。 一只很有枫丹风格的包裹被送到旅行者手上。 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感谢,茶杯茶壶而已。 提瓦特大陆上也不是只有璃月一家卖瓷器,枫丹的骨瓷品质相当不错,加上花卉的造型与别具匠心的渐变染色,非常适合年轻女孩拿来喝个下午茶。 空接下这份临时委托带着派蒙离开踏鞴沙核心区域,走出工程现场他笑着摸摸派蒙的头发: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来踏鞴砂了吧? 这才几年啊,稻妻的变化也太大了!小精灵在空中飞了个八字,煞有介事对着旅伴指指点点:你居然瞒着我,这件事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透露,我们还是不是最要好的伙伴啦? 哈哈哈哈哈,没有瞒着你的意思,我只是没说而已。旅行者试图甩锅可惜失败,被小派蒙举起拳头锤了一路。 离开神无冢岛他们马不停蹄经过名椎滩赶往八酝岛,这片发生过许多悲伤故事的海滩此刻同样热闹非凡许多须弥学者聚在这儿研究稻妻海陆两栖生物以充实完善自己的论文。 派蒙晕晕乎乎听了一耳朵的保护区,后半段路全程被旅伴抱着走。 荒凉的绯木村已然重现生机,雷光笼罩之处土地往往异常肥沃。司长大人狠心挤兑得全国百分之六十贵族人家破产,剩下那百分之四十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卖房子卖地拿钱滚出稻妻。她充实了国库捞回了土地,很有底气募集人手开荒种粮食。 粮食这种东西是不能完全依赖进口的,不然一涨价稻妻境内能饿死成片的人。八酝岛有地,有土,有水,也有村庄聚落的基础,跑掉的村民都还能找到,总比一个人不剩的清籁岛好收拾。 空找到二百的时候她正站在淤泥里和几个一看就是璃月人的农夫说话。 司长大人穿着普普通通的男式短打,赤脚站在乱糟糟的泥坑里,旁边散落着机械以及被机械刨出来的大小石块。 琉璃光琉璃光!派蒙飞起来挥着手打招呼,听到声音二百立刻转头,很快就找到他们,啊呀!是两位恩公! 空险些脚下一滑,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别,饶了我吧,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把踏鞴砂负责人的礼物送来。 如今他只要听到她喊这两个字就头疼,尤其想到神出鬼没的流浪者就在附近并不想成为你们两个play中的一环! 金发少年把包裹塞给她:据说是茶壶和茶杯。 太好了,多谢,我最近就想着要买一套枫丹的骨瓷茶具呢。二百捧场得很,收下礼物就打开,取出一枚贴满风铃花瓷片的茶杯炫耀给另外几位璃月人,璃月的琉璃晶砂天下一绝,可惜现在已经很难买到了。 捧了这边也不踩那边,皆大欢喜。 几位农业专家哈哈一笑,这个话题就算是翻过去无人再去纠结。 这会儿正忙得脱不出手,二百笑着对派蒙和空道:不要着急走,在这附近转转看看新景色,晚上咱们吃铁锅炖,璃月师傅的手艺好得让人伤心。 一想到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开稻妻就忍不住伤心! 旅行者看了眼派蒙,小精灵双手叉腰向前凸起小肚子:看我干嘛! 走吧,去看看现在的八酝岛是什么模样。少年二话不说摘下向导抱着走。 总不能在这里讨论每个月赚到的委托费究竟都填了哪个无底洞吧,反正他是自愿的。 不好意思,有劳您二位继续讲解,二百回头殷切的与专家们继续讨论土壤改良的相关问题土壤也是种资源,越肥沃越难得。 璃月人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能眼看好好的地白空着,好吃的是菜,不好吃的是茶,有毒的是药,总归得挖坑种点什么才舒坦。八酝岛的土壤交给他们调理简直再正确不过,没看这才多长时间就有效果了? 旅行者抱着派蒙一口气走到无想刃狭间旁围观枫丹科学院和须弥教令院联手解决雷废水污染问题,没成想迎面撞上把学者们骂得抬不起头的散兵。他前头喷完须弥人,后头转脸又去喷枫丹人,舌战群儒力压群雄,以一己之力将稻妻约等于没有的科研能力拉到不属于它的高度。 经过之前那几百年在至冬的留学生涯,流哥不说碾压一众毕不了业的教令院学渣吧,至少当得起一个天才的名号。二百分身乏术不得不将无想刃狭间的烂摊子交给他帮忙盯着,这才有方才的一幕。事实证明巴尔泽布搓大儿子的时候给他点的恐怕全是智力,所以新生的人偶才会孱弱,奈何她自己却是个点数全部梭1哈体质的武人以至于母子俩打从第一眼相见起就格格不入。 人偶少年把枫丹人和须弥人一勺全都给烩了,意犹未尽将视线移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位冒险家:瞧瞧这是谁来了?需要我报上你那串名号吗?不好意思,我怕稻妻地方小,站不下那么多人。 空: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单纯全靠脸吗? 第202章 后日谈 真的要走?你舍得?青年模样的人偶嘟嘟囔囔打包行李,借景之馆内外被他刮了三两层,天都变高了。 走,赶紧走,有什么舍不得的。异瞳女子低头清点物品,你别收拾了,去和丹羽道个别。咱们先去璃月过个海灯节,然后去纳塔怎么样?那边不打了,度假正合适。 要不是稻妻百废待兴,她早就拐上雷神的大儿子跑路了。 如今一应工程全部走了一大半,剩下那些收尾的事儿也得交给新人练练手不是?再者正如同多年前计划的那样,她这把快刀悬在头上才是最有用的时候,天天看着反而没有任何威慑力。 你能舍得下就好,我是无所谓的。自己给自己攒了个新壳子的流浪者把最后一个包裹捆好塞进神之眼,打开石门走到借景之馆所在的山洞洞口,幽蓝色的小花环绕着一处土丘,里面是空的。 第215章 那颗被谎称为逃跑侍者的干枯心脏早就找不到了,流浪者把旧的御影炉心核心锤扁了埋在这儿充当丹羽的衣冠冢。 我们出去玩儿,你要是想来就跟着,不想来去影向山找多摩玩。他假象着这世上或许存在灵魂,就像当年丹羽叮嘱照顾自己一样对着冷冰冰的墓碑絮絮叨叨,如果遇上有趣的特产会带些回来给你 我这边妥当了,二百空着手走出来站在流浪者身边,后者贴过来蹭蹭她的头发:那就出发。 现在这个高度他很满意,走出去也不会被人怀疑是琉璃光的弟弟甚至儿子。几年时间人类少女就像枝头的早樱从蓓蕾进入盛放的时期,总有苍蝇出现在她周围,真让人不快。 把远国监司司长印章给我,我直接扔离岛,吓死那些蠢货!要论使坏,这家伙也是专家级别的。二百欣然同意,一连串取出三五枚各种印章,只留下刻着名字的私章,都交给你了,我在荒海等着。 她摸出两张船票甩甩,去璃月当然要搭死兆星号的顺风船啦~ 流浪者接过印章关闭了借景之馆的大门,戴上斗笠出发。他很多年都没有刻意戴着这东西遮挡容貌了,现在突然戴上纯粹是琉璃光的要求偷偷的溜,不让人发现。 嗯好吧。 离岛如今已经完全变成稻妻接触外界的桥头堡垒,各国领事馆统一采用本地风格,街头随处可见异国面容,很多人初来乍到会好奇的更换上这里的民族服饰,诡异的带动了制衣业发展。 青年乘风而来,扔下东西就跑。 荒海的新货运码头上,一艘璃月巨舰正准备起航。 稻妻这几年的变化真大,不过璃月也是一样。北斗船长带着好酒前来迎接朋友,二百接过她扔来的酒瓶拔掉塞子仰头痛饮:呼!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干!豪迈的大姐头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二百还了她几下,于是两人挽着手往船头上走去看风景。 我带你去房间,天气观测员把留在后面的流浪者领进船舱,对于这个人突然从少年变成青年的模样琉璃光说那是他家里的家传诅咒,大家姑且也就权当做信了。 看了眼门牌号又开门进去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行李可安放的青年表示他要去厨房。 从神无冢岛赶过来,她早上没吃东西。璃月食物种类繁多,船上的储备也相当可观,总不至于让客人饿着肚子吧! 这个时间点上厨子也在外面帮忙,不过看他想要自己下厨的样子万叶也就没有拒绝:好的,请随我来。 等二百和北斗从船头上下来她得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碗蒸。这东西正常也就小小茶碗一碗的量,过了流哥的手茶碗爆改海碗,虾仁贝肉香菇样样不缺。 上个月是谁接连烧了一周?滚去房间里躺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把她赶进船舱,盯着她吃了半碗鸡蛋羹下去又不放心的住了热姜茶。 二百感受了一下改在身上的毯子厚度,小心翼翼哼唧:流行性感冒是传染病 为什么只有你迟迟不退烧你想过没?他横了一眼过来,绝赞跑路中的司长大人立刻把头缩回去老老实实啜饮姜茶。 一周后死兆星号抵达璃月港,刚好赶上入夜后进港,满天都是炸开的各色烟花。哪怕港口栈道都当得一句游人如织,不提树木花草,路边哪怕一根门柱也被缠上红色布料挂上灿烂的灯笼,道旁两侧尽是露天小吃摊和各种游乐项目。 先找地方住下休息,别看了!真是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流浪者就差拎着二百走,两人转了一圈在螭虎岩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小店安顿。 璃月的海灯节前前后后共计两周时间,绝大多数人至少能享受到七天的假期,一年忙到头手里总有几个钱,市集自然而然热闹非凡。一进房间二百就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沉玉谷的舞兽戏队伍沿着街道慢吞吞边向前走边表演。 整个璃月港浸泡在红色与金色的海洋里,螭虎岩则比别处额外多了股美食的鲜辣香味。活灵活现的狮头摇摆着这家看看那家看看,就像是没想好要去那家享用食物似的。小孩子跟在狮子屁股后面颠儿颠儿的跑,跑着跑着手里兜里不知怎么就变得鼓鼓囊囊。 港口方向的海面上又是一轮烟火炸响,流浪者塞了条毯子给她盖着,挤在旁边一起看。 转天上午两人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二百不用上班不用看文件,悠闲自得的在街边小摊上用过早饭后包了半斤茶叶提在手上,晃晃悠悠拉着流浪者去拜访熟人。 像是甘雨啦,刻晴啦,这样的排面人物她认认真真写封信就算完事儿。毕竟是偷跑中嘛,不要搞得太显眼了,别人都不好帮她遮掩消息。倒是钟离先生和白术先生这种游离在外的人需要专门拜会,一位是老师一位是医师,二百记得自己承受过的每一份恩泽。 这个时候,钟离先生不是在品茶就是在听戏,咱们先去戏园子瞧瞧。 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她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早点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喝茶遛鸟的活动已经结束。品鉴古玩得下午才好,如果没有人求上门办事,那么他大约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悠闲度日。 流浪者: 赏花、品茶、遛鸟、鉴赏古玩岩之神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在么? 啊,嗯,好的,去看看。他把话留在嘴里没说出来,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声,被人拉着朝绯红坡走。 沿途二百学着本地人散了不少糖果给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收获许多纯洁真挚的笑脸。跑路前她买了不少稻妻风的糖带在身上,装在小玻璃瓶里一粒一粒像星星一样精致,摇摇还会沙沙作响。 稻妻基本上不产原料,只能从产品外观上下功夫。 刚刚好派上用场。 走到戏园子,梨园魁首正在试新戏,钟离果然坐在主位上。这出新戏尚未公演,戏园子把他请来为得是帮忙指出不足。无论唱词还是戏服道具,有机会的时候还是要尽善尽美,总不好真正登台了再叫观众嘘声赶下来。 先生海灯节快乐。二百上前将茶叶双手递给他,流浪者站在旁边满脸不高兴扔那老家伙面前就行了,至少没空着手。 钟离把目光从台上移到二百身上,上下看看慢慢点头:你也海灯节快乐。嗯工作不忙了? 哦,我翘班跑啦!她快乐的从干果盘子里捞走一枚花生捏在手里,钟离一阵无语。 不是,这个你不用学! 呵呵,流浪者皮笑肉不笑的会心一击上梁不正下梁歪! 咳咳,尝尝今年刚出窖的茶。冬日宜饮红茶,暖身补益。他亲自翻出茶杯与两位客人斟茶,台上的大腕儿一曲终了,负责戏服装扮的老者陪她走过来。 方才那支曲子如何?还请钟离先生不吝赐教。 青年一边将茶杯分送出去,一边慢悠悠道:云先生的唱腔已臻化境,倒是着打扮上 二百陪坐着听了一肚子用不上的冷知识。 时候不早,不如今日由我做东好好谢过钟离先生?云班主话音刚落钟离拱手笑着婉拒:多谢云先生美意,只是今日有远客来访,不如攒到公演时吃您一顿好的。 云堇看了眼半途找来的异色瞳女子,颔首致意:无妨,届时必要让先生满意才行。 众人哈哈一下便将此事作罢,钟离起身拎着那包茶叶告辞离去,二百和流浪者跟他一起走出戏园子。 云先生的新戏值得一听,若有闲暇便留下凑凑热闹再走。他瞄了眼那两人紧紧贴在一处的衣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在流浪者越来越黑的脸色中选择保持沉默。 那孩子的异状琉璃光难道不知道?既然她自己能接受,旁人最好闭上嘴少说几句。 见岩之神转去闲聊起日常琐事,流浪者暗自在心底冷哼。算这老石头会做人,不然他非掀了他的老底不可。琉璃光不知道她这便宜老师身上披着马甲,别人未必不知。 一把年纪给自己捏那么年轻的壳子,你好意思么! 哼! 第203章 番外 听说了吗?有个雷系的学生要转来风系鹿野院平藏从护栏上探出半边身子扔给下铺的兄弟一包薯片,这是他做兼职时从表姐那儿蹭来的福利。 住在他下铺的金发少年衣裳松松垮垮老肩巨滑,边伸懒腰边打哈欠捞零食的手倒是挺快:还没,今天没课我没出寝室,饭都是托义兄上仙儿带的。 第216章 我知道一点呦~对面床上的蒙德留学生呲出两排大白牙,是雷系学术带头人影主任的儿子要转过来,这母子俩,终于彻底散伙了。 呵!空两只手扯着塑料袋发力。 雷系主任的儿子?上学期因为言语不和他与那家伙狠狠打了一架到现在也没忘掉。 啪嚓 薯片袋子被撕开,填充气体占据了五分之三空间只剩下五分之二给能够食用的部分四只手伸过来的排名不分先后。 这什么味儿的?另一个稻妻留学生枫原万叶就着空的手看看袋子上的标记,烧烤? 挺好,下次还吃这个味道。温迪一把抓了四片完整的走,魈是璃月本地人,摸出手机刷刷发微信,我问问家里人谁知道哪儿有折扣活动。 做活动时买薯片不仅送空气还送饮料或是塑料杯子,算上折扣和赠品一包一包单买很亏的! 喜欢的话我让我姐托人多带些过来,老家那边这玩意儿便宜。平藏晃着两条腿抠手机。原产地批发价当然便宜啦,不过包装和克重也要小些,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这个话题可比转系的学生要有趣多了,温迪一点也不像熬了一夜没睡的样子,精神十足:你老家来人?来工作还是来读书? 来读书,冰系一年级新生,属于体术特招人才。少年把手机翻过来亮给一群室友看,立刻惊起一滩猴叫。 照片上黑发稻妻姑娘穿着印有花鸟纹的夏日祭浴衣,长发挽成髻簪了朵应季绒花,异色眸子在花火映衬下仿佛澄澈透亮的琉璃。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外面走廊上都能听见怪叫声,隔壁寝室的寝室长溜达过来敲门:你们咋啦? 门开了一条缝,一脸正经的魈摇头:无事,有几个人发现结课时间已经过了论文还没交上去。 那确实是有点惨了,邻居带着一肚子同情和瓜离开。 今儿才刚开学,结课时间只可能是上学期的事儿,也就是说居然有人暑假都过完了上学期的作业还没交真乃神人也! 敢问学妹芳名?万叶掐指一算,颇觉得这姑娘有几分眼熟。平藏用稻妻语回答他:名字?琉璃光,就那个不分男女老幼一听就知道必是家中幼子的琉璃光。 你们不要搞小语种交流啦!蒙德人大声抗议,外星人表示赞同:就是就是,小团体主意要不得,是吧上仙儿! 嗯?魈上仙心思全在书本上,嗯! 平藏冷笑:你们没听清楚吗?她是体术特招生,刀术专精,三百六十刀,刀刀皮外伤的那种高手。 嘻嘻哈哈的义子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话题已经歪到姥姥家去了。 * 兄弟们,来新人了啊,我刚才从老钟头门口过,亲眼看见影主任和琴主任交接,好家伙搞得跟转交炸弹似的。空拎着塑料袋推开门宣布了一个爆炸性大消息,另外四个人要么摘下耳机要么从被子里慢慢冒出头。 今天? 昂! 我去! 寝室内顿时鸡飞狗跳,入学时风系男寝满员六人的这间寝室里只住了五个人,大家都以为就这样了今后也不会再有变化。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会有人从雷系转到风系 赶紧的,赶在人过来前把东西收拾干净!魈作为寝室长对寝室内部的和谐非常重视,为了不让新人产生被欺负的错觉他主动翻上床铺收拾杂物。 这也太突然了吧,平藏边拿走自己的东西边念叨,要不是空偶然发现,咱们不是得平白做回坏人? 不至于不至于,及时挪开就行。不会有中途转来的人纠结这个,毕竟那张床都空了那么久了。温迪从一堆杂物下拖走自己放在这儿的小麦发酵果汁,万叶帮忙打水把清空的床板擦干净,其他人转战个人卫生。 男生寝室么,就算大家都很爱干净有时候也会忽略掉一些小细节。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把寝室恢复成卫生标兵评比周时的标准。还好手脚麻利动作快,刚收好水桶扫把风系教导主任的声音就从走廊上传进来:今后你就住在这里,已经有两个稻妻学生,能让你更快适应 门被敲响,魈闪现过去开门。 琴主任,少年略低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琴笑着回他一句:你好,大家都好,我带了位新同学来。也许你们有的人对彼此并不陌生,不过从今往后就是室友了,要互相包容互相帮助 她让开位置给后面的新同学,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看脸浓丽妖妍,可惜他的表情破坏了那副让人浮想联翩的画卷。 呦,这不是流哥么。温迪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对方扫了一眼不做任何表示。他拿脚尖挑开寝室门走进去,顺势将个人物品袋甩到唯一空着的那张床板上。 琴主任:太好了,你们自己慢慢磨合,不要打架听到了没有? 其实她并不怎么担心风系内战,全都扩散扩不出个什么来,一连串的免疫打一会儿他们自己就停。 唯一让人想嘀咕几句的是刚好赶在这个时候新生才入学,忙死了!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发消息都行。琴看看气氛,转身离开。她留在这里这些臭小子反而没办法交流,除了魈这寝室里就没一个乖孩子,所谓的乖巧全是装出来的。 系主任撤了,寝室里紧绷的气氛随之瞬间消散。 流哥你怎么突然从雷系转过来?平藏照例翻出小零食上供,也不知道他究竟藏了多少薯片。流哥看了一眼袋子才接过去,但是他也不吃,就往还带着水渍的桌子上一扔,摸出手机打电话:嗯,安顿好了。好奇?好奇就过来看。 一群蠢货,和你差不多。 他冷笑着在众人小刀似的眼风里凭借一己之力孤立所有室友,把行李箱拖进屋刷刷两下打开,取出用密封袋包裹还顺手抽过真空的被褥。 虽然这家伙的表情、眼神、语气都傲得很欠打,但他收拾内务收拾得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像个靠脸就能刷爆食堂饭卡的公主还没有妹妹个子高,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过了大概半小时,寝室门被人轻轻叩响。 开门照例还是魈的事儿,他就住流浪者下铺,抬腿摸到门边拉开条缝:谁,额 您好,我叫琉璃光,初次见面请您关照。扎着双马尾穿着英伦风衬衫短裙的女孩塞了一只饼干罐子在他手里,她有一双琉璃似的异色眸子。 上一回听到这种开场白好像还是平藏和万叶入学的时候温迪和空挤在一处窃窃私语,那两个稻妻人已经重置刷新点出现在门板后:你好你好! 我叫鹿野院平藏,是鹿野奈奈的表弟。 我叫枫原万叶,您好。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抱歉,她笑眯眯的越过堵门三豪杰,视线上行看向已经收拾好床铺桌子翘腿坐在床沿的少年:阿流你把衣服忘在我那儿了。 着急赶我走?他嘴巴里冒出的每句话都是那么富含歧义,五位原住民整齐划一的把头转过来,又一同转过去。 这种货色也配有女朋友?美女你瞎了吗! 哦,我非常期待某天看到你光着满校园跑。没想到异瞳姑娘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温柔驯服的稻妻少女,流哥说话不中听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提着袋子转身就走。 多一秒犹豫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五个脑袋唰的同时摆过来,就跟一排五个的射灯一样。 刚才还一脸狂傲的少年匆忙从床上跳下来,径直追出去,琉璃光你等我一下! 啧啧啧!他居然夹起来了!夹起来了! 死夹子! 呜呼~旁观了新室友的惊艳出场,温迪率先反应过来。他飞速扑到窗台上趴着向外看,另外四个人前后抵达,支棱着想要续上这口瓜。 打赌吧,二楼楼梯间。鹿野院平藏的意思是这两人最远跑到二楼楼梯间就停。枫原万叶表示不同意:至少檐廊底下。 一包薯片,压那家伙被甩!空哥表示打赌可以输,嘴流浪者的机会不能错过。温迪打开手机记录:买定离手愿赌服输啊,还有下注的没? 第217章 作为全寝唯一老实人,魈想的是要不要还那稻妻姑娘什么璃月小吃?一罐子手工饼干,网红款,网上买也不便宜。 所以,要不要还礼?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完结了,我攒一攒稿子就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