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伯雷的信》 第1章 《坎特伯雷的信》作者:外星来的熊猫【cp完结】 文案: 欧洲老钱x破产二代,异国恋 陶家舶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帕特里克先生(裴淮年),对方刚应付完一场桃花债。 穿着睡袍,头发凌乱,拿着威士忌的男人与大庄园主的契合度100%,他是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雄狮一次次挑战陶家舶的直男底线,会演戏,演起来还不要脸。 陶家舶给他的备注是“反派演员”。 21年直男生涯终结于一次水底的亲吻,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每一个浪漫的充满历史痕迹的古堡都是裴淮年的产业。 资本主义的糖果终有代价。 “反派演员”不演了,陶家舶丢掉了自由。 即使放下自尊丢掉廉耻,带着一枚耻辱的纹身他也要回国。 陶家舶疯狂的赚钱,还债,尝试洗掉william的姓氏。 但一切都是精心准备的牢笼, 脚腕上的镣铐发出电击,裴淮年温柔的提醒陶家舶,放他回国前他说过的话。 “you are mine” *异国恋,破镜重圆,一点点强制,攻是蓄谋已久* *裴先生直接叫陶陶的姓氏拼音,仅代表自己,不代表其他老外的社交习惯。(严肃脸) 标签:破镜重圆 豪门 酸涩狗血 异国 第0001章 帕特里克-威廉 2023年,陶家舶在英国留学的第二年。 难得放晴的周末,陶家舶骑着自行车绕过海德公园。校门口的同学朝他挥手,“早上好,todd”。 “早上好,edy”,陶家舶长腿迈下自行车,180的个头在欧洲不算抢眼,抢眼的是一头浓密的黑发在某天被剃成板寸,edy叫嚷说英国人有这样一头浓密的发型是不舍得剃这么短的。 “todd,你不住北一区了吗?”,两人并肩而行,陶家舶神色僵住了几秒,回答:“嗯,搬到东边一栋公寓,有点老旧,房东还不错”。 那一处的租金便宜很多,edy是很有分寸感的绅士没多问。他比陶家舶矮半个头,微仰着说话,被大力拽了一下。 “小心有车。” edy踉跄着扶住陶家舶的小臂,黑色的劳斯莱斯擦身而过,漆黑的玻璃看不清在校园里如此霸道车主是谁,陶家舶用余光瞥见车牌号的头三个字母好像是pak。 他们所在的是英国很有特殊地位的一所大学,校友和教授的来头不小,能在学校里通行的劳斯莱斯更不一般。 两人走上台阶,陶家舶走在外侧。edy将背包换了一边,问:“史密斯教授的课题组下周要交小组作业了,你也是来学校自习吗?” 史密斯教授是cep研究方向的导师,今年的课题围绕教育与市场劳动力的关系。陶家舶的专业积累不太扎实,为了不拖累小组成员在图书馆泡了三天。 “我还没收到分组邮件。” 自由分组的缺点是容易抱团,相同国家、相同肤色的同学更容易聚在一起。史密斯是个寡言少语的老头,他公开表示教育的开端是接受差异化,支持随机分配。 两人在系统有延迟的猜测中抵达图书馆,时间尚早,edy在人群中看到相熟的同学拉着陶家舶过去。 “alan,这是todd也是经济学系的”,他俩坐下来,edy问:“你们在聊什么” alan旁边坐着一位金发女孩kate,蓝眼睛,鼻梁与脸颊交界处有些雀斑。她头顶戴着一只菱格纹的发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陶家舶,对edy说:“今年【税收与社会稳定】的研讨会将邀请一些政要参加,我们在讨论学生代表会是谁?我猜是mr.william。” “赞同”,edy是他们圈子的一员,“论资历和身份,mr.william在正式场合上有足够资格代表学生组”。 这所大学某种属性很强,贵族后代占了一半。校友多半会进入欧洲政坛或相关产业,学校活动是他们公开亮相、积累履历的舞台。 对欧洲各老钱家族不甚了解的陶家舶打开邮箱,心不在焉地听他们热切讨论这位mr.william。 不都是同学吗?为什么他能获得尊称。 他们说mr.william很有学识,除了本校课业还在另一所顶级学府读法律。 刷新邮件。 他们说mr.william举止绅士,严谨肃穆,内敛冷漠。 刷新邮件。 kate说他英俊非常,圣洁优雅,纯粹的禁欲系绝不像学生会高层,诸如brian那样乱搞。 陶家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edy终于想到一件与他有关的事情,说:他也是史密斯教授的学生”。 一封新邮件。 陶家舶面无表情点开小组名单,脸色不对劲,只见他抬头问:“你们说的mr.william,是帕特里克-威廉吗?”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希望所有读者宝宝们喜欢这个故事。 第0002章 小组同学 距离交作业只剩下6天,他联系了自己的小组搭档。对方回复得很快,言辞优雅又富有绅士气度,没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 邮件的开头是dear todd... 他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询问陶家舶能否到他家去讨论小组作业。 本月的打工时长顶格,他没别的事,第二天一早按照对方给地址出发。 下了大巴车,他沿着河道拐了几个弯。 在山脚下找到一处入口,道路悠长,藤蔓爬满砖墙,茂密却不凌乱,不像无人照料的野生植物。 在英国维护这种古老城墙所一年所需要的费用可以供他在英国读完本硕。 陶家舶万分庆幸今天带上了他那辆价格不菲的bianchi自行车,算是他目前最值钱的家当。他意兴阑珊的骑了15分钟,经过一所无人看守的岗亭,铁门自动打开。又一个15分钟爬上半山坡的露天停车场,五组摄像头高悬随着他轨迹移动。 高矮不一,颜色迥然的两排豪华车大概能买下北一区一整栋高级公寓。 陶家舶很爱骑车,一身麦色的皮肤就是在国内经年累月晒出来的。饶是他这个体力,半小时蜿蜒的上坡也得停下来喝口水。 他摸了摸一头青茬,碰到左耳的耳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半小时所见到的价值与价格,不经意瞥见那辆开头pak的劳斯莱斯。 原来是他的车,怪不得司机的眼睛长到天上去了。 最后一条平稳的上坡,尽头是一栋中世纪风格的别墅。千平的绿地和喷泉,一主一从的三层两翼的建筑,灰白的石墙有深浅不一的印记。 高耸的铜门前站着一位戴白手套,西装革履,银发一丝不苟的长者。 中国人骨子里尊老爱幼,陶家舶下车恭敬地对老者表明身份。对方转身带他走向一辆高大炭黑的加长版range rover,陶家舶单手提着自行车,指着双翼别墅说:“先生您弄错了,我是来找帕特里克,他不在家吗?” 年近70的管家里克在william家族服务了一辈子,极少听到有人直呼少爷的名字,表情瞬间变了变,在客人面前保持微笑说:“这里只是门房,我们要乘坐这辆车前往少爷的住所”。 陶家舶:...... 开车的是黑人司机,与其说是司机更像是保镖,他十分轻松地把陶家舶bianchi地固定在车顶。司机对蓝牙耳语低语说些警报解除,即将抵达之类的词语。 开了将近20分钟,整趟旅程才堪堪接近终点。 辽阔的草地展现在陶家舶的眼前,穿过玻璃花园房子、途经几只孔雀和不知名的飞鸟,转弯爬上一段草坡,大片的蓝铃花和杜鹃,工整又壮观的园艺。 安静极了,绿意盎然又生机蓬勃旺盛。 主楼前还有一座罗马风的三叠喷泉,阳光将其后的三层伊丽莎白时期黄色砖砌的外墙映照成暖色调。陶家舶仰视尖顶、尖塔和浮雕,到此时才有深入欧洲古老家族产业的切身感受。 “mr.tao,少爷在一楼小会客厅等您”,陶家舶疑惑地说,“我自己进去?” “是的”,管家里克恭敬地站在一边,比了一个手势,“从这扇门进去,穿过一条长走廊,尽头就是小会客厅。少爷喜欢安静,请自便”。 高耸的穹顶和赭红色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像走进一头深眠巨兽的喉管。 黑桃木的地板透亮的反光,陶家舶背着双肩包,悠闲地欣赏满墙十六世纪左右的油画,浑然没有察觉自己10英镑的双肩包与这里是怎样的格格不入。 他不禁回想别人嘴里的mr.william,仪态优雅、严谨肃穆,绅士谦和。 跟partner第一次见面,是应该绅士的握手还是简单的say hi。 突然,左侧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极重的踢踏声。 小会议室近在眼前,从楼上冲下一位年轻、消瘦的金发男孩。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像油画里不分性别的精灵,男孩哭湿的眼尾、垂落的衣领还有光裸的肩。 离去的背影透着失望与伤心,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情债的模样。 狭窄的楼梯转角出现一位高大的,穿着睡袍,头发凌乱,拿着威士忌的男人。 第2章 初阳拨开密云的笼罩,他的轮廓消瘦,朦胧的薄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如神明降落一隅之地,走廊安静,陶家舶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陶家舶尝试用电影明星与眼前人对比,怎么比都略显黯淡。 浑然天成的气质与脚下古堡契合度100%,自上而下的俯视,他是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如墨般的冷淡注视陶家舶。 几层台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暗的薄雾分割着破碎的空间。 后来陶家舶回了上海,没有再梦到过他,但这处狭窄的,铺着红丝绒地毯的楼梯常入他的梦境。 小会议室古铜色的门被拉开,陶家舶脚下不稳,撞了一下前面的庄园主。那人身材高大,宽阔的肩膀修长的四肢,即使穿着睡袍也... 等等,传说中优雅肃穆的mr.william,怎么会是宿醉见客的负心汉? “be careful”,对方微转下巴低语道。 陶家舶攥紧了肩带对上他的眼睛,深蓝色,像海底般深邃,低沉且韵律优雅的英音震着他的耳膜一阵酥麻,陶家舶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随着他移动。 倒酒的姿势确实优雅,深v的睡袍衣领下明显起伏的胸肌,健硕的大腿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陶家舶不自然的移开视线,社交礼仪忘得干净。 对方端着酒杯走过来,“要来一杯吗?mr.tao。” “不了,我没有早上喝烈酒的习惯,叫我todd就可以了。” 地板铺着驼毛地毯,家具的木料沉重又华贵,小木桌上艳丽的郁金香下面铺着一块用料精良的埃及长绒棉。 陶家舶撸了撸板寸的脑袋,将双肩包扔在地毯上故作轻松地问:“关于教授这次提出的劳动力市场的课题你有什么初步的想法?” 帕特里克懒洋洋地坐在丝绒的单人沙发里,跷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讨论。 陶家舶虽然心里一万个不相信这位同学是病了,但由于一些欧洲人即使病了也会喝酒,又由于他们总有各种各样亚洲人不能理解的“疾病”,陶家舶自动担任主笔。 “欧洲劳动力、税法与自由教育的s3研究报告应该能给我们的论点一些支撑,该死,我忘记在哪里见过这篇文章了。” 陶家舶忘了自己早晨不喝烈酒的flag,拿起手边的威士忌,咕咚一口。 帕特里克望着陶家舶的方向,眼底深邃,看不出情绪。他走过来,俯身,一手从他后背绕过去握住鼠标,劲瘦的小臂隔着陶家舶的短袖,紫罗兰混杂着威士忌的气味。 “看这个”,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手撤走人却不走,嘴唇偏向陶家舶耳朵的方向,闷热的气息扩散至耳垂。 “足以支撑税法改革的论点,教育历史在page4”。 “你对研究院校内网好熟”,紫罗兰和温热的体温终于向后退去,陶家舶握紧酒杯喝了一大口。 “这篇文章完成的时候我是胡力克教授的助手,他是去年获得了第二座诺贝尔奖杯。” 陶家舶:...小组作业真是委屈您了。 他们讨论的不多,陶家舶一直敲键盘偶尔询问对方。帕特里克回复得很快,好像很专心地在关注他,不说话的时候,眼睛又不知道落在哪里。 快到中午陶家舶合上电脑,如果第一次见面的同学要留他吃午饭应该怎么婉拒。 但帕特里克没有。 他腰间睡袍的带子松散到快要脱落,陶家舶眼看着高大的身影走近,浅棕色的发丝被跳进来的阳光照得柔软。 对方的存在感在这间宽大的像阶梯教室一般的“小会客厅”里还是太强,陶家舶背上包,飞快说:“我走了,谢谢你的酒。论文前半部分已经差不多写完了,我回去润色一下发你邮箱。” 帕特里克左手中指上戴一枚绿宝石戒指,其上的花纹陶家舶没看清,酒杯凑近唇边的时候绿宝石与蓝眼睛呼应。帕特里克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建议:“邮箱可能回复不及时,你可以加我的wi。” wi是一个新开发的app,深受欧洲年轻人的喜欢,隔壁谈恋爱的室友经常分享软件上新奇的功能,但陶家舶只当作一个英区的微信。 陶家舶耸耸肩,说回去之后加他,开门之前被叫住,庄园主大步跨到他眼前。 “干什么...唔...”,粗粝的拇指抚上陶家舶干涩的嘴唇,唇肉被轻轻按压,指腹的纹理与唇纹摩擦,温热的,成熟男性体温。那力道逐渐变大,陶家舶感到了轻微的疼痛。 即使在基佬国也是极没有分寸感的动作,带着丝挑逗。金发少年离去的背影一闪而过,陶家舶脸色一沉,飞快拍掉对方的手。 他有点应激反应大声说:“别碰我”。 “你嘴角有酒渍”,帕特里克背靠着桌面点燃一根烟,夹着烟的手扬了扬,“陶先生,我没那么饥渴”。 陶家舶脸色白了又红,他站在房间中央,背脊挺的板正脚下一双马丁靴,黑色裤管扎进去,一头青茬像个不好惹的毛头小子。 “你最好是,另外你应该向我道歉”,楼梯间那一幕桃色绯闻印象太深,威廉先生没有这方面的信用。 帕特里克显然不打算对这个动作道歉,他说完拿着酒杯懒散地坐进松软的沙发里,微冷的视线将陶家舶扫了个遍,开口送客:“车在外面等你。” 回程依然是那辆路虎,驶离主宅前陶家舶向后看了一眼。 大巴车上他按照邮箱搜索帕特里克的id,对方的头像是一头棕熊,id是帕特里克-菲利普-欧特维尔-威廉。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id:rich tao .... 陶家舶瞪大眼睛,这人的粉丝列表里都是些什么人啊。隔壁国某皇室王子,亲王女儿,政要子女还有欧洲几个榜上有名的巨富家族子女。 而他的关注为0。 他一个酗酒负心汉到底在高傲什么? 好吧,1040公顷的庄园主确实有高傲的资本。 陶家舶发送了好友申请后闭上眼睛休息,伦敦街道上他骑着自行车在一栋老旧的公寓门前停下,口袋里发出震动。 好友已添加成功。 他没有注意的是,对方的关注列表变成了(1)。 第0003章 仅关注 edy打电话的时候陶家舶才睡了不到3个小时。 “我刚睡下,什么事都中午再说吧”,老旧的窗帘遮不住光,陶家舶一手捂住睁不开的眼皮,虚弱地说。 edy是一个很绅士的英国朋友,他大概猜到陶家舶凌晨又出去打黑工。 他本应该体贴朋友,可他太好奇了! “sorry, todd, 我不应该打扰你睡觉,你能不能给我一分钟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关注你?” 陶家舶:...? 什么关注,谁关注我,谁他妈现在都别关注我,我要睡觉! 他实在撑不住,挂了电话手机没抓住掉在地毯上。 咚的一声,砸进他的睡梦。 之后陶家舶睡的半梦半醒,这种滋味很难受,几个小时后他支起上半身,被子自然滑落,露出他精壮麦色的皮肤。 后背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像两条勃发着生命力的山脉,附着在他背脊。 他撸了撸板寸,捏着鼻梁缓慢地睁开眼睛,陶家舶的眼眸是琥珀色的,远看有些玩世不恭。眉间有一个桃心,配上他一头青茬和桃花眼,颇有点风流浪子的味道。 睡裤的绑带惺忪地卡在他腹部的薄肌上,弯腰捡起手机去洗漱。咕噜噜吐出泡沫,他对着镜子解锁手机,密密麻麻的消息让他头皮发麻。 我干吗了? 我惹事了? 他咬着牙刷快速切出去打开今日伦敦新闻app,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大大松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酵的,所有留言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与edy相同。 为什么帕特里克先生会关注一位中国留子。 这里的关注,是仅关注。 陶家舶看着对方关注列表的(1),咕噜两口清水吐掉,看着有些锈斑的镜子里的自己。 我他妈哪儿知道? 我也想知道啊! 软件上加他好友的数量已经显示不出来了,平时经常联系的不用说,就连他们家出事后不再联系的几个同一批来英国的也发来消息。 不外乎是问他什么时候认识帕特里克先生的,他们是什么关系。有些嘴上没把门的则是直接暗示他是不是勾搭上这位欧洲老钱,如果跟他在一起,陶家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外界传得越来越离谱,陶家舶把手机设置成勿扰模式。 铺天盖地的传闻他都没过脑子,塞了几口面包他面无表情地跨上自行车,大书包背在身后,山地自行车匍匐的姿势如一只迎风的花豹。 今天下午有一份黑兼职,换上大熊的玩偶服当吉祥物,不算在额定工时中,但报酬很少。 陶家舶站在更衣柜前盯着里面的手机,犹豫着是否要给那位让他一天都不消停的罪魁祸首打个电话。 说什么呢? 为什么关注我?还是仅关注。 第3章 这是什么新式的调情手段吗? 陶家舶还没那么傻,身份悬殊且只见过一次。他并不觉得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帕特里克有过分在意他,他们是单纯的小组关系,作业写完一拍两散的那种。 况且对方是个酗酒的负心汉,疑似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基佬。 陶家舶砰地锁上柜子。 街上的小孩不少,还有一些游客来跟玩偶拍照。陶家舶摆动着笨拙的肢体配合着摆出一些不同的姿势,孩子们的嬉戏,游客们的欢笑,他的注意力被不远处咖啡店玻璃内的大屏幕吸引。 【今日第29届xx峰会,出席国家代表有...】 “你好高呀,妈妈他是什么种类的熊呀。” 【除了政界之外,威廉家族代表也亲临现场,据悉....】 镜头从近到远聚焦在一位年轻的绅士身上。深蓝色的西装质地考究,口袋上有一朵洁白的郁金香,纽扣系在最顶端,温莎结上一张过分俊美的脸。 威廉家族的代表身后坐了几位同样浅棕色头发的欧洲人,一人俯身凑近与他说话。 他纹丝不动,双手交握放在腹前,秉承着贵族的风度又有着天生的冷意。他偏头对某个方向示意,下一个镜头转过来的时候,财政部席上官员走下来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不动了呀,你能不能搂着我和我姐姐。” 陶家舶回过神,按照小女孩的要求摆出造型,眼睛再一次晃过大屏幕。漂亮的脸有点惨白,他脱下睡袍穿正装的样子才像是位绅士的贵族后代。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陶家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张白人的脸上看出惨白,他在头套下皱了皱眉。 黑工虽然钱少,好在工资都是现结的,省着点够两三天的生活费。 陶家舶背着大书包,他那辆名牌自行车在这个街区太招摇,事先跟老板打了招呼放在店里才放心。 落日余晖照在他额头上,他半眯着眼睛望向远方,绚丽多彩,有些刺眼又让人舍不得移开。 室友已经回来了,他们在走廊简单打了个招呼,法国人热心地与陶家舶分享两条街之外的面包店偶尔在傍晚售卖打折面包。 陶家舶谢过他,拿出一包在唐人街买的水饺。简单吃过饭,他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小组作业。平均时薪与剩余劳动力的经济关系问题还没有特别好的思路,陶家舶握住手机。 要不要问问他? 他打开app一键清除了未读消息,把添加好友设置成不允许添加。打开某人的对话框,光标闪动,手指始终落不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得知对方在wi上关注了他并成为某些圈子里的谈资,他对于在这个软件上联系帕特里克有些羞辱感。 矫情,我又不是基佬,他骂了自己一句,使劲儿揉了揉脸。 手机震动,是老陶打来的视频电话。 陶家舶挂了换成语音电话打回去。 “你小子,现在敢挂你老子电话了?”,陶明洲一大早中气十足。 “爸,国内现在才五点多,你就起床了?”,陶家舶滑动鼠标,嗤笑一声,“年纪大了觉少,看来是真的,老陶”。 “去你的,臭小子,在英国两年学会调侃你老子了”,陶明洲经商二十多年,观察力很敏锐,“怎么不和我视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陶家舶换了个姿势,挡住身后表皮开裂的旧沙发。 “能有什么事,你干吗啦老得看你儿子,想我了?”,他说笑着岔开话题,好在陶明洲没有继续追问。 陶家舶想了想,还是问:“家里都还好吗?公司那帮人有没有找到家里来”。 陶明洲不愿多说又知道瞒不过去,说:“暂时还没有,我让你周姨回去了,家里乱,我也不常在家。这几天想办法把员工的工资发了,其他的...”, 他叹了口气,“再说吧”。 “爸,要不我...”,陶家舶话还没说就被打断,“你老实给我待在英国,回来也是给我添乱,你回来能解决什么问题。安心上学,学费我存在一个独立的户头,跟公司和我都没有关系”。 这是陶明洲的先见之明,也是为陶明洲这个当父亲的给儿子的最后保障。陶家舶当然知道这笔钱足够他在英国念完本硕。 老陶了解儿子,特别嘱咐说:“别想着给省钱,你省的那点儿还不够公司塞牙缝。该吃吃,该喝喝。你那个公寓住得怎么样?” 陶家舶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挺好的,一区的公寓安保和环境都没问题”。 老陶听闻放心了,“即使在伦敦有些街道晚上治安不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他又说了说自己的身体情况,说公司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他这几天跑了几家银行。他还说:“一个人在外国留学,跟在外做生意一样,咱们中国人靠的是仁义,是朋友。帮过你的人都得记得,不能忘本啊儿子”。 窗户没关好,陶家舶挂了电话打了个寒战。他起身把窗户关好,电脑上有一封邮件。 【你有一则好友留言,请登录wi...】 什么鬼? 这软件什么时候需要邮箱提醒了,陶家舶打开app,棕熊头像发来几条消息。 头像上的红点像一颗烧红的炭火,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烫手,陶家舶捏着手机走到窗户前,重新打开窗户。 深秋的英国,冷风是潮湿的,跟上海有些像又更萧瑟。 帕特里克先生发来几个文档,陶家舶翻了翻,正好是目前棘手问题的参考材料,部分图片来源于绝版书的扫描件。 对方留言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喝了些酒有些冒犯到陶家舶,为此他非常抱歉,希望这些材料能够帮助他。 英国人的措辞总是这样又臭又长,一点点事情翻来覆去地说。 帕特里克的用词和语气,绅士之余带着一些诚恳。他似乎完全脱离了第一次见面的形象,让陶家舶很难将初次见面的人与今天在大屏幕上出现,身边坐着财政部的几位大佬的年轻人联想在一起。 那张惨白的脸和胸前的郁金香... 陶家舶回想了一下老陶的话,还有那一点别扭按下通话键。 对方接到很快,“晚上好,tao”。 嗓音微哑,身后似乎是很空旷的地方,带着些回音。 陶家舶想了想那栋大的容纳一百个佣人也不拥挤的庄园,说:“晚上好,帕特里克...先生,谢谢你发来的材料。冒昧打扰你,你的病怎么样了?” 对方很应景的轻轻咳嗽两下,声音不再那么沉像一杯醇厚的威士忌。 “看到我了?” “什么?”,陶家舶没听懂。 “你看了峰会的视频”,是肯定的疑问句,帕特里克先生习惯被这样注视。 “是...”,陶家舶卡壳了一下,他不是问问题的人吗?怎么被反问了?还有,这句话似乎说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不是刻意看的,是打工的地方...” “让你担心了很抱歉,不过...”,尊贵的庄园主放松了喉管,一声磁性的男音缓缓淌入陶家舶的耳道。 “tao, i’m ad to hear you” 第0004章 这次是真的 咕咚,烧红的炭火坠入一杯盛满威士忌的酒杯。 陶家舶站在窗前,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闪动一片光晕,任由冷风将脸颊吹皱。 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道歉和致谢既真诚又不失格调,不会过分谦卑也不会高高在上。 “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的病似乎有一段时间了”,陶家舶模糊掉在兼职中准确关注新闻的事实,这么回复道。 “这周一直下雨,好得慢了点”,贵为william家族三子的帕特里克先生也要经历完整的病情康复过程,陶家舶想。他大方地表示自己可以独立完成作业,不会告诉史密斯教授。 慰问只见过一次的小组同学是否过于亲密了些,陶家舶不知道。他摸了摸头皮,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有点卡顿。回想起嘴唇上的温度,他吞咽了一下,“希望你能尽快好转”。 也许是今晚对方非常有边界感的言谈举止,让陶家舶觉得对方也许是个正常人,并将第一次见面归结于外国人的out of control。他说的官方,希望对方能尽快挂电话。 对方却说:“为了表示歉意,我能邀请陶先生一起用晚餐吗?” 陶家舶人长得好,性格不拘小节,为人爽快从前经常收到类似的邀请,狐朋狗友的聚会,爱慕者的邀约,男男女女的他习以为常。 晚餐太过正式还有些不同的意味,跟一个男人单独... 或许是绅士的帕特里克先生过于深沉的嗓音太特殊,陶家舶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说:“我明天要打工”。 对方却顿了一下说:“我并没有说是明天” 妈的...陶家舶闭上眼睛,他为什么像放学约隔壁班花去吃蟹黄面的毛头小子。 帕特里克先生不会让一位年轻的中国绅士尴尬,他用很温柔的音调发出邀请,“周四陶先生可以陪我用晚餐吗?” 第4章 谁能拒绝一声宛如醇厚威士忌的please? 陶家舶低头抠了抠窗沿的铁锈,努力树立自己酷男的人设说:“周四我也要打工,算了,给我发地址,我直接过去”。 一通慰问电话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他揉了揉脸,觉得老陶说得很对。在外靠朋友,互相帮助才符合中国人心里的仁义。 老旧公寓附近经常有流浪猫,深秋夜晚寒冷,陶家舶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伦敦的雨说下就下,一连几天,稀稀落落。 贝克街,橙色的三层楼下白色雨棚像一艘帆船。 陶家舶上午在咖啡店兼职,陶家舶穿着工作服和edy在门口抽烟。 雨后潮湿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edy吐出一丝烟雾,问:“todd,你们的小组作业怎么样了?” 仅关注的热点早就被大家遗忘,edy没发现什么八卦便不在意了。陶家舶打了个哈欠,眼里染上几分倦意。 “还行”,他一个人写到凌晨三点,他ok的。 edy衬衫底下露出一只腕表,陶家舶瞥了一眼,是他打工路过的那家iwc橱窗里的那只。 陶家舶狠狠吸了一口烟,近10万英镑的手表,3个月前还离他很近,他曾想给老陶带一只。 “真羡慕你能和帕特里克一组。” “为什么?” edy疑惑地看他,“当然是因为可以被大佬带飞啊,这个课题他之前就跟教授一起研究过”。 陶家舶:....如果说这份作业是我主笔,为了查资料我连续三天都是凌晨睡的是不是没人信。 “他病了,作业是我写的”,陶家舶没好气地说着。 那天之后,两人讨论过几次小组作业。对方回复得很慢,倒是问陶家舶是否喜欢庄园那天的威士忌。 陶家舶没多想,诚实地说喜欢,跟自己在酒吧喝过的都不一样。 wi受年轻人欢迎其中有一个功能是共享距离,当然是可以设置指定人权限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加好友,对方又病了,总之这个功能他没有对陶家舶关闭。 他注意到帕特里克这三天的位置不断变化,几百公里,像是在英国周边的国家移动。 “病了?”,edy来自英国一个大家族,母亲那边有一位姨妈曾经与william家族联姻。 “前几天就病了,为了小组作业我还去了一趟他家。” edy指缝夹烟,十指敲击屏幕,随口说:“hyde附近那个公寓吗?他有时住那儿”。 陶家舶一愣,“是st.w附近一个庄园,非常大”。 指缝的烟掉了,edy缓缓地传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一字一句地问:“是从山下上去要50分钟的那个庄园吗?里克守着的那个庄园?” “如果里克是一个将近70的老爷爷,那么是的”,陶家舶耸耸肩,熄了烟,“那儿很特别?我倒是不想再去了,太远”。 这就是仅关注的待遇吗?edy沉默地抽完半支烟。 “晚上去喝酒吗?alen带kate一起来,给你介绍个女孩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陶家舶弯腰开始收拾桌上的咖啡杯,图书馆那次kate的眼神不算友好,陶家舶懒得凑热闹。至于女孩儿,他说:“我每天打两份工,没时间恋爱”。 edy不置可否,“跟你提了几次你都说没时间,派对上的女孩,学校的女孩喜欢你的人很多诶。todd我要质疑你的性向了”。 陶家舶指了指手里的咖啡杯,“恋爱太花时间了,上学打工之外还有点时间,我宁愿去港口看船”。 这周陶家舶都没时间去伦敦港,为了挪出周四晚上,他熬了两个通宵完成小组作业,并跟周四白天的同事换班。 傍晚的风顺着泰晤士河吹向黄色路灯下的海鸥,king’sroad上的一间高档的男士定制服装店。 陶家舶站在柜台后面,穿着精致的白衬衫,灰色马甲和黑色袖箍。低头向一位白发老者介绍一条领带,门铃叮咚。 百年本土品牌的男士服装店就是被这群欧洲老钱们捧起来的,英国很多有钱人都是这家店的常客,店长不会认不出威廉家族的帕特里克。 “欢迎光临,威,威廉先生?” 他侧身做出请进的手势,左手绕后对同事比划了一下,自然有去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劳斯莱斯车里下来一位黑人双手交握,分立于店门口。 “威廉先生今天要看什么?店里有最新一季的袖扣,选用一颗69ct的德切帕拉伊巴...” 帕特里克随意摆摆手,“我等人”。 对方组织了一下混乱的语言,“您等的人在店里?” 帕特里克不再说话,在一条被拴在墙上的深红色门帘下站着,视线落在不远处低头服务客户的陶家舶脸上。 陶家舶穿正装的样子有种天真与成熟交织的矛盾感,也很好看。他的肩膀比不上欧洲人那么宽,精瘦的身材显得高挑,白色衬衫和麦色皮肤对比出强烈的色差。 帕特里克单手插兜,目光移到陶家舶的眼镜上。他喉结滚动,深蓝色的眼睛浓得像黎明前的浓雾。陶家舶戴了一副银边的眼镜,非链条式的复杂款式。他半低着头,被射灯照亮的银光像刀剑一般锋利。 帕特里克裤带里的手指不由得攥紧,呼吸也变得深沉而缓慢。 king’s road的店长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在极短的时间分辨出尊贵的威廉先生在等他们店的新员工。 “要不要我去...” “stop”,低沉的男音像店里最顶级的布料,顺滑又有质感。他似乎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就如同一道分量很重的指令。 店长顺应他的意思,不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陶家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柜台前的老爷爷口齿不清,有着很浓重的爱尔兰口音。陶家舶摘下耳麦,集中所有注意力辨别他说的话。 老爷爷终于选定了一条螺旋纹的烟紫色领带,他说要在下个月去妻子结婚50周年的庆典上佩戴,走的时候还夸陶家舶是他见过的最帅气的东方人。 陶家舶抬手摸了摸青茬,不好意思地道谢。他本想亲自送对方出去,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一大半儿光线。 “我有这个荣幸请陶先生为我服务吗?” 地道的英音,帕特里克喜欢在尾音轻微上扬,他说的缓慢,把陶这个发音含成微微融化的棉花糖。 陶家舶瞳孔睁大,“你怎么知道...”,不用问,帕特里克先生没什么不知道的。 尽管对方有这个特权,两人也约好一同吃晚餐,可这样越界的行为还是让陶家舶有些不悦。 他在工作,服务行业不能对客人露出不悦。他用培训过的公式化微笑问:“请问您需要看些什么”。 帕特里克很敏锐地察觉他瞬间变化的反应,食指扣了扣柜面,说:“随你”。 他们走到一件挂着展示的烟紫色西服前,陶家舶说:“这件挺适合你的”,是店里这一季最高档的西装。他没有想要贴身服务客人的意思,只是伸手推了一下让帕特里克往衣服的方向靠近,看了看衣服又飞快扫了他一眼说:“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 说一个白人皮肤白就跟说今天空气里有氧气一样敷衍。 店长在不远处跟着他们,暗自摇摇头,新员工的素质还有待提高。 威廉先生从不穿店里的成衣,只是说:“i will take it”. 陶家舶耸耸肩,一点没有对方给自己做业绩的感恩之心,继续带人绕到门帘之后的内室,“这里是一些珠宝配件”。 帕特里克似乎有了点兴趣,他问:“有没有银色的货品”。 还真有,陶家舶从柜台里拿出一只通体银色的领带夹。银不贵重还容易氧化,高档品牌一般不用这个材质。但这一只比较特别,银色外包裹了特殊涂层,为了显示颜色的统一性其上镶满了钻石。 从远处看比一些昂贵的宝石还耀眼。 陶家舶自己很喜欢,但太贵了,以前不用犹豫但现在抵得上他一年的生活费了。 这样的东西配帕特里克又显得不够贵重,他说完又放进柜台。 白色衬衫是店里的款式,通透的质感将男性体温传导过来。帕特里克抓住陶家舶的胳膊,眼里的海水泛着星光点点,说:“这个我也要了”。 完成了单日最大业绩,陶家舶这个新员工提前下班了。 店长目送劳斯莱斯远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秘的东方力量终于还是飘到伦敦了。 车辆经过mayfair,陶家舶以为他们会在这里吃晚餐。作为伦敦最贵的街区之一,这里的奢华酒店几乎包揽了最有名的高档餐厅,陶家舶的19岁生日就是在darroze过的。 劳斯莱斯向前驶去最后在一片悠长的砖墙下停下。 他们被簇拥着带进去,一栋砖红色的二层小楼,在闹市的古董别墅。陶家舶低头看了看自己25磅的夹克,沉默地跟着。 这样体面的餐厅却只有一份菜单,陶家舶无所谓,客从主便。 “龙虾可以吗?” 第5章 “可以” “加一些苹果泥?” “行” “鹅肝我喜欢略生的口感,可以陪我一起吗?” “我都可以” 帕特里克将菜单拿给服务生,最后要了两杯威士忌。 陶家舶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客人,窗户前隐约站着一排服务生。 陶家舶不适应和另一个男人在这样浪漫的氛围里单独吃晚餐,帕特里克问他,“不合胃口吗?” “没有”,陶家舶没有看他,对方似乎颇为重视客人的反馈,放下手里的刀叉等待他的解释。 陶家舶忍了许久,不甘示弱:“帕特里克先生习惯闯入别人工作的地方?” 帕特里克重新优雅地切牛排,抬眼说:“你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是怎么轻描淡写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陶家舶握紧刀柄,阻止自己那捺不住的冲动。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方不为所动换了话题,声音低沉平稳说:“这里的威士忌很好,尝尝”。 陶家舶重重地放下酒杯,浓烈的酒精顺着喉管滑下去。帕特里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蓝色的丝绒方盒,推到他的酒杯前。 “打开看看。” 陶家舶只扫一眼就知道是自己打工的那个品牌,他不知所云打开盒子,赫然是那枚银色的领带夹。 他挑眉看向对方,用眼神询问。 帕特里克不紧不慢地用手帕擦拭嘴角,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蓝色的眼镜里有一抹水光,“是小组作业的礼物”。 陶家舶将礼物推过去,皱眉道:“太贵重了,小组作业也算我的成绩,不用礼物”。 浅棕色的头发被水晶吊灯映照得透亮,帕特里克抬了抬手,说:“没有人拒绝过我的礼物”。 这种中二的霸总台词让陶家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的眼镜已经被摘掉了。陶家舶并不近视,只是东方人长得显小,在那种百年品牌工作需要服务者多些沉稳和成熟。 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坚定,“也没有人能逼我接受我不想要的东西”。 海顿f小调变奏曲的间隙,雨滴般的持续坠落,一声声激昂塞进两人僵持的沉默中。 陶家舶突然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古董地板发出咯吱的声音,走廊铺上厚重的地毯,他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水扑在脸上。镜子里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夹克,里面白色的t恤,一头板寸,朝气蓬勃的惹眼又带着疏离感。 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地毯吸走了所有后来者的脚步声。 帕特里克靠着门,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你的耳钉很好看”。 镜子里反射着银蓝色的船形耳钉,陶家舶没有看身后的方向,他取了纸巾擦手,不打算回应对方的调情意味。 扔掉垃圾陶家舶沉默地转身离开。“等等”,两人并排而过,陶家舶停下脚步,粗粝的拇指再次附上他的嘴唇。拇指轻微摩挲,帕特里克垂目看着陶家舶愈发通红的唇瓣,口腔里的酒精传过来。 “这次你的嘴角是真的有酒渍。” “所以你上次是骗我的?”,陶家舶瞪大眼睛,帕特里克的鼻尖近乎贴上他的,大手绕过侧腰落在他的后腰。 “你不该看到那些”,他说的是那位金发少年。 陶家舶气急,“你以为我想看?” 帕特里克不说话,呼吸吐在他脸上,陶家舶的上半身几乎全部被陷入对方的怀抱。 “事实是你已经看到了,tao...”,他的手指带着紫罗兰的气息刮了刮陶家舶的侧脸,语意半含。 “我该怎么惩罚你。” 陶家舶:...去你妈的疯子,老子自戳双眼也不想撞见你那些没擦干净的破事儿。他拍掉唇上作乱的手,声音透出警告,“别碰我,我不喜欢男人。” 第0005章 帕特里克有男朋友吗 陶家舶没能离开紫罗兰气息的包围。 他的怒意全写在脸上,两次见面都是对方邀请的,可没有一次得到应有的尊重,对方压迫性的动作让陶家舶全身透露着警戒。 “relax”,帕特里克没有再越界,视线偏移到陶家舶的耳垂上,“惩罚是开玩笑,我对你的感谢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不见面的时候彬彬有礼,一见面就浪荡耍流氓,陶家舶心中响起一句上海脏话。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可以取关吗?我们不熟”。 冰冷的语气并没有阻挡对方侵略性的目光,帕特里克痴迷地看着自己左耳的耳钉。 陶家舶根本没心情琢磨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到底在看什么,他狠厉的推搡,“你到底为什么关注我的wi?给别人的生活带去麻烦,戏弄我很有趣吗?” 连续两次高昂的控诉,帕特里克终于关注他的情绪。蓝眼睛有一丝疑惑,“我让你很困扰吗?” “是的,非常”,陶先生语气严肃。陶家舶自己都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瞳仁会更加清透,嘴唇染上一抹浓郁的红。 “我不介意再增加一点...”,帕特里克将尾音团在嘴里,趁陶家舶没听清楚,一口含住他盯了一整晚的帆船耳钉。舌尖与银制品碰撞,噼里啪啦过电一般绷紧的神经在冷与热之间飘荡。 “你他妈的死开!!”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即使人在异乡也容不得被多次戏弄,他一拳打在帕特里克的左脸。闪身而过与对方拉开距离,登徒子没防备,整个头被打得偏向窗户的方向。 陶家舶站在另一侧,掺杂着怒意和狠厉的动作,呼吸急促。 昏暗的洗手间,白皙的皮肤上有些许血迹,光与影交织在帕特里克的脸上,像几百年前的吸血鬼。他舔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对陶家舶说:“我不会追究你的行为,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陶家舶快窒息了! 这是哪儿来的霸道总裁,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老钱贵族,人人都要谄媚,接受他所有的轻视和浪荡吗? 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是私有制的矛盾,帕特里克是不是觉得在英国土地上的任何人事物都是他私有的啊! “我说了别碰我,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你听不懂英文吗,是不是要我用中文再说一遍?”,然后陶家舶分别用普通话和上海话说了一遍。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点歪。帕特里克微蹙眉心,突然用中文开口:“上海话怎么听起来像是撒娇”。 上海土著:? “你会说中文?”,陶家舶怔怔地,因为陶家破产的事情他几乎和同一批留子断了联系,许久没有在大英帝国听到中文。他很没出息地原谅对方一秒钟。 “只会说,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字”,陶家舶不想知道,但他出口是,“叫什么?唐伯虎?还是李小龙”。 帕特里克的眼神是明晃晃的鄙夷,他回答说:“裴淮年”。 裴淮年,陶家舶在心里默念。淮与怀同音,怀年....这名字有一点点耳熟。 他本来想摔门就走,没想到两个不同种族的人会因为一句中国话,一个中国名字暂时止战。 老陶家的院子里有一只土狗,站起来的时候有半人高。趁人不注意,真的会往人脸上凑。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下耳朵吧。陶家舶使劲儿撸了撸头皮,眉头皱着。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疯子在屁股后追着跑的感觉,今天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他点开app当着裴淮年的面,解除了与他的好友关系。 “作业做完,一拍两散。” 裴淮年站在原地望着他,眼神比刚才清醒了几分,“你高兴就好”。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暧昧闷热的气息被冲散,裴淮年整理了下领口,从侧面望去又是一副绅士的模样。 陶家舶恨不得立刻离开这栋老旧压抑的别墅,神经病!什么贵族什么老钱什么绅士,全他妈是神经病! 陶家舶在今晚确定裴淮年是一个两张面孔,并且对自己有“那种”企图的疯子! 他拿起书包就下楼,劳斯莱斯后座门已经打开,陶家舶当作看不见车旁的司机,面无表情地绕过车辆。裴淮年从后面拉住他,呼吸有点不稳,带着急促。 “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家好吗?” 陶家舶转身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算了是他的仁慈,怎么还凑上来烦人。 “我不...” “那一拳也许不够,送你回家当作弥补好吗?”,裴淮年嘴角有些红肿,他看出了陶家舶的嫌恶,像真的很怕陶家舶转身离开又补了一句,“我坐另一辆车”。 有外人在的时候裴淮年始终保持着绅士风范,陶家舶打量着他,深蓝色的眼眸里全是诚意。他看着裴淮年人模狗样的,觉得毕业以后他能直接进皇家艺术戏剧学院当首席。 麻烦,如果不答应他们是不是要在门口拉扯一晚上? 好友已经删了,以欧洲老钱和破产留子之间的差距他们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不想再看到这个“演员”。 第6章 陶家舶利落地坐进去,生怕对方再追过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他对司机报了地址,但车辆纹丝不动,他正疑惑,车窗被降下来。 陶家舶:....他忘了这辆车以及司机脸上都写着“威廉”。 裴淮年弯下腰,高大的身躯做这个动作并不容易,他并不习惯。他将礼物盒子伸进来:“收下我的礼物好吗?tao”。 不识好歹的陶家舶抱臂坐着,用冷酷的侧面无声的抗拒。 “叫我todd。” 裴淮年暗自叹气,他用手掌撑住车筐,期许地问:“todd,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陶家舶震惊地转头,这是什么偶像剧的台词,他俩是牛郎织女吗? “我们,不熟!”,仍觉不够,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下次见面你还要骚扰我吗?尊敬的威廉先生你的行为已经可以让我控诉你猥亵罪了知道吗?下次电视上看到的就是你在bbc的新闻了!” 后视镜里司机瞪圆了眼睛,他不敢去看要控诉mr.william的年轻人是何方神圣。但是他家少爷仍然好脾气地撑着车筐说:“my bad,tao。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很难控制的”。 回应他的是缓慢上升的玻璃窗,而闹市一隅的别墅门口缭绕的烟雾持续了很久。 陶家舶坐在房间地毯上,把书包里的一个纸盒拿出来。他扔在地上,手上有点劲儿。玻璃瓶发出碰撞,包装盒赫然写着【藿香正气水】。 伦敦阴沉沉的雨连天,正气不足邪气侵体,英国佬的病才不见好转。对方请他吃饭,有来有往,他愿意与英国佬分享神秘的东方力量。 裴淮年这辈子都不知道能让英区留子分享中国药到底是什么待遇! 陶家舶把手机重重扔在桌面上,未熄灭的屏幕上是棕熊头像的界面。 关注列表依然是(1)。 就在10分钟之前有一条新动态:【照片.jpg】【手心里的银河】 陶家舶看着那枚亮眼的领带夹,回过神的时候,edy已经回复他了。 rich tao:帕特里克有男朋友吗? e:怎么了?todd你不会是! 陶家舶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十指乱飞。 rich tao:瞎想什么呢!我又不是gay。 e:你不是吗?【迷惑.jpg】,复活节的时候brian请你喝酒,你也没拒绝啊。 rich tao:??brian是gay? e:...他还追求过帕特里克。 rich tao:哦。 他放下手机去洗澡,神经游到南半球被浴室里曲折的铁管蹭了一下,龇牙咧嘴地上药。 e:照片,jpg。 e:解释吧。 rich tao:解释什么? e:他为什么在你打工的店里。 是一张从身后拍到的照片,很模糊。 陶家舶一头青茬还带着水汽,冷酷地回复:看不出来吗?他在shopping。 e:哦。 rich tao:【上帝祝福我,jpg】我们只是单纯的小组同学关系,我发誓。但他完全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正直! 陶家舶现在想起被占便宜的一幕幕,还能捏紧拳头。 e:fine,明天史密斯教授的课,别迟到。 e:至少我没有见过他带男朋友出来。 ... 陶家舶闭上眼睛之前心想,诸如那位金发精灵般的男孩,大庄园能藏下100个。 第0006章 可以share吗? 第二天陶家舶起得很早,绕着公园骑行,三口两口咽下一整个三明治赶去学校。 今天是小班教学,来上课的是收到助教邮件的同学。 脱欧以后英国迎来人才缺口以及劳动不足的问题,每年教育与就业的问题都是媒体与民众非常关心的大事。史密斯教授是这个议题研讨会的重要成员,将在明年春天提交材料。 教室空空荡荡的,英国人的社交距离体现在每人都单独坐一排桌子,陶家舶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朝身后的edy招手。 教授踩着准点进来,他与别人交谈着,音量不大。 陶家舶突然坐直了! 裴淮年今天没有穿西服,棕色与蓝色相间的夹克衫,白色的工装裤拉长比例。与他白皙的肤色、蓝色眼眸和浅棕色的发色呼应着,简洁、素雅。 他们进了教室一同噤了声,教授往讲台走,裴淮年找了个空位。他礼貌地拿起陶家舶的书包放在一起,对他点头示意,安心坐在第三排准备上课。 陶家舶:?? 他捅了裴淮年一下,压低声音说:“你为什么坐这儿,每人一张桌子你没看到吗?” 他不禁怀疑裴淮年是故意的,甚至觉得对方根本不是来上课的,因为他连书本都没有带! 裴淮年松开一颗纽扣,棱骨分明的下颌线偏转,他也压低声线,“因为我没有带课本,可以share吗?” 以教授对他的偏爱,他就算告状也只会得到一个同学之间需要友爱的回复。 陶家舶不耐烦地把书本往旁边挪了一下。 教授说今天来上课的同学小组作业都完成得不错。陶家舶心里颇为骄傲,这份作业是他主笔完成的,小组同学只是提供了一下参考资料。 教授一一点评,轮到他们这一组,他以为教授会专门夸奖裴淮年因为他并没有透露关于分工。 教授说:“todd well done,你这篇分析非常犀利,论点分明论据扎实,看得出在寻找材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陶家舶一怔,他下意识看隔壁,裴淮年正看着他,眼里有赞赏也有喜悦,好像教授当众夸奖的是自己一样。 最后教授说:“希望你根据今天的课程内容深化文章议题,以你一个人的名义,我特别安排帕特里克帮助你”。 陶家舶:...教授,大可不必! 提交时间依然紧张,下了课他直接来了图书馆,身后跟着一位走到哪里都瞩目的裴淮年。 被众人看着效率会很低,陶家舶想找一家咖啡店,如果裴淮年去他可以不跟他aa。 图书馆很大,管理得井井有条但陶家舶从没见过管理员,直到今天... 他带着他们左转弯进一条走廊,走到尽头打开房门,对裴淮年微微鞠躬说:“威廉先生,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只比庄园的小会议室“小”一点的房间,桃木色的桌椅,宽大,舒适。两面垂直的大书柜摆满了各类书籍。长桌上有复杂又昂贵的咖啡机和点心,陶家舶深吸一口气,资本主义的阶级在各个方面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又蹭到了裴淮年的好处,陶家舶这次毫不心虚。他打定主意决计不给对方一个好脸色,接了一杯咖啡,埋头看电脑。 裴淮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饶有兴致地抽出几本书随手翻阅。一时间,房间里是和谐的安静。 “咳咳,咳咳”,裴淮年背脊向前微微弯曲,一手撑着木书架上,浅棕色的发丝凌乱的颤抖。 “你怎么了...”,陶家舶神色变了变。 裴淮年没有转身,只是挥挥手,在咳嗽中抽出呼吸,说:“抱歉,影响你了”。 陶家舶心想演员又开始表演了。不理他,把咖啡一饮而尽,双手敲击键盘。 “咳咳,咳咳”,裴淮年接了一杯咖啡,喝了几口。 陶家舶掀起眼皮,皱眉说:“都什么时候你还喝咖啡”。 他站起来,伸手拿包的姿势僵硬而别扭,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扔出一个盒子。 “如果不怕死的话,喝吧”。 裴淮年慢慢靠近,拿起神秘的东方盒子辨认了很久。 “这是什么?” “中药。” “有用吗?”,白人哪儿见过这种黑黢黢的液体药水。 “当然,关键时候还能救命!”,陶家舶不耐烦,如果这个外国人问中药是什么药,他马上就抢回来。 裴淮年利落地拆开包装,掰开瓶盖一口闷。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见过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这副扭曲的,滑稽的,丑陋的...也不算很丑,的表情。 陶家舶看着他喝完霍强正气水,一口气喝了一整瓶矿泉水,发出响彻房间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帕特里克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我们老祖宗自有办法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资本主义”。 等陶家舶笑不动了,裴淮年还捏着瓶子,沉默地体会自己是否将口腔里能摘下大英帝国不落太阳的黑色药水都漱干净了。 “tao”,黑色药水洗礼的喉管些许沙哑,裴淮年叫他又不说话。 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俩,外面的管理员100%站在他那边,陶家舶心里一紧,说:“你别想打击报复啊,是你要喝的,可没人逼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最好不是”,陶家舶看他依然捏着瓶子,后知后觉地想那药外国人能吃吗?不会吃出国际纠纷吧。 紫罗兰的气息又窜进他的鼻腔,他微微仰头看裴淮年,那双沉静的蓝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裴淮年垂下眼睫,视线偏到帆船耳钉上又很快移开。他说:“你把救命药给我吃...”。 第7章 他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想太多,陶家舶心觉不好,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又说:“中国人是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当...”。 陶家舶抢五杀的时候手速都没这么快过,他飞快捂住裴淮年的嘴,生怕他真的说出惊世骇俗的“以身相许”。 中药可以共享,俗语真的不能乱说。 掌心是一阵一阵炙热的鼻息,陶家舶想撤回,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靠得太近,浑然不觉裴淮年的手又绕到了身后。直到后腰被温热的体温熨烫,他才发现自己又一次送货上门。 妈的,他咬了一下嘴唇。 裴淮年的拇指准确地扣住他的下巴,阻止他咬自己。 “stop” 低沉,胸腔共振发出的命令,陶家舶被镇住。他暂停了后退的动作,目光顺着裴淮年的喉结向上,是一个干净的没有胡茬的下颌。柔软的双唇,高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眼。 裴淮年有着日耳曼人血统的硬挺轮廓,浅色的毛发和发达而宽阔的身躯。 陶家舶又想到自己的偶像,马修波曼。裴淮年好像确实比他还要好看。 意识到他们的鼻尖快要贴上,陶家舶突然抽身,他慌张地往后退,后腰撞上坚硬的木桌。 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捂着腰,疼得说不出话。裴淮年跟了一步,他的手掌温柔有力地轻轻按压陶家舶被撞伤的肌肉。 低头观察着陶家舶的反应,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 “breath,tao。” “好些吗?” 陶家舶一把推开他,“离我远一点!” “好”,裴淮年双手在空中摇摆,做出一副投降的表情。 之后他们分亭而坐,裴淮年真的很有学问,各类法规与指定跳跃的背景他都知道,就像一个行走的人形百科。省了很多查资料的时候,陶家舶进展顺利,文章的框架搭好了。收拾书包的时候,他瞥了对面一眼,虽然不甘愿还是由衷说:“谢谢你的帮助,你很厉害”。 裴淮年理了理衣襟,工装裤不知道是什么高档面料,坐了2个小时也没有压出明显的褶皱。 “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威廉先生的要求一定不小,陶家舶沉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可以。” 裴淮年不气馁,他耸耸肩,做了一个好吧的手势。 陶家舶转身拉开门把手,电灯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掌暗灭。 哒,教室一片漆黑,只有窗帘被风撩开的一点点泄进来的光线。黏腻的呼吸随着裴淮年的下巴,落在陶家舶的肩上,耳边。 他如遭雷击,身体僵硬,呼吸彻底丧失功能。 裴淮年高大的身躯几乎把陶家舶挡住,他的声音像体积庞大的海浪,翻滚着,带来全方位的包裹感。 “只是一个亲吻的小要求。” 陶家舶脸上出现因为短暂窒息呈现的绯红,昏暗之地,无人察觉。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闪现出十几种情况分析,然后缓慢地吐出去。 他转身,没有刻意避开裴淮年的触碰,“望”着裴淮年说:“是不是满足了这个小要求,你就可以彻底消失?” 裴淮年没有说话,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陶家舶的耳钉。 陶家舶在这种尴尬又窒息的氛围咬牙,他今天一定要跟这个英国佬掰扯明白。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陶家舶气红了眼,他没有把裴淮年这种有意地接近当成追求或者喜欢。这是对他男性尊严的多次挑衅! “身体?还是觉得新鲜?”,他有什么新鲜的,履历干净的留学生。肤色?人种?这些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裴淮年沉默良久,他的手掌贴上陶家舶的后背。 陶家舶咬牙准备承受那个“小”要求,一枚温热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裴淮年的嘴唇贴了一会,然后松开。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在他耳边诉说,陶家舶看不清只觉得裴淮年的头发轻拂在下巴。他好像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他说:“只是你”。 第0007章 一万英镑的订单 陶家舶是什么离开那间教室的,他自己也想不起来。 回到公寓一头扎进浴室,把自己从上到下搓了个遍。尤其是额头,像是要把某个印记、某种温度洗下去。 “只是你”,这三个字像紧箍咒一样捆住陶家舶敏感的神经。 疯子,有病! 他气呼呼地抹了一把脸。 也许对别人来说,与帕特里克-威廉扯上关系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陶家舶除外。 别说他不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也不可能为了英国佬放弃自己的祖国!老陶一个人在国内撑得辛苦,他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打定了一套主意。 幽灵一样无孔不入的“疯批演员”消失了几天,陶家舶难得睡了几个好觉。 论文进展缓慢,升级版不仅需要逻辑缜密的分析还需要更多理论与实际数据的支持。陶家舶除了打工其余全部时间都泡在图书馆。 某天在图书馆找书,他碰到了史密斯教授。 “教授,早上好。” “哦?todd,这么早来学校”,陶家舶课业进展不顺,抓住机会请教他几个问题。教授抽出自己想要的书,扶了扶眼镜,友善地回答之后又说:“辛苦了,这篇论文很重要,帕特里克有些急事,过两天你再联系他”。 陶家舶:我不用,我可以。 陶家舶抱着厚重的硬皮书回到座位,艰难地寻找自己想要的资料。app的提示邮件又来了,陶家舶解锁手机,是“反派演员”发来的消息。 一条5秒的语音。 陶家舶像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发出响声引得旁边的注视。 他不好意思地道了歉,脸色很臭地摊开第二本书。专业书的英文单词很长很陌生,陶家舶看得有些走神。他第五次视线偏移到手机的时候,他掐了自己一下。 嘶,他龇牙咧嘴的。该死的英国佬,还有什么脸发来消息,还是语音! wi没有语音转文字的功能,要想知道内容只能忍受5秒醇厚英音的考验。 陶家舶觉得他宁愿忍受专业书里超过10个字母的单词。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晚上煮水饺的时候法国室友担忧地问:“todd,你的脸色很差,课业挂科了吗?” 陶家舶手里搅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盯着锅里逐渐变白的水,问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你怎么跟女朋友表白的?” 浪漫的法国人马上明白让室友忧心的是感情问题!随后10分钟他从第一次相遇说到上一次争吵,陶家舶不得不打断他。 “我的意思是,你说了什么”,担心对方还不理解,又补充说:“比如,你会不会说,我只要你之类的”。 这三个陶家舶说得羞耻极了!他不敢看室友放光的双眼,故作镇定地继续搅弄锅里的水饺。 法国室友一头红发在灯光下像爱神手里的火把,他砰的双手撑住桌面,很郑重地对陶家舶说:“有人跟你求婚了吗?todd”。 “不,我不是我,我是说我一个朋友。也不是求婚!可能只是表白?”,陶家舶不确定裴淮年轻率的表白和轻抚的动作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 外国人不懂无处生友,他点点头,故作高深地说:“那你的朋友很幸运,遇到他这辈子的真爱”。 不是,你回来,陶家舶面无表情地看着室友离开的背景。 怎么就是真爱了?谁爱谁?谁会爱一个“反派演员”?!! 水饺里的醋放多了陶家舶咬牙吞下,视线在狭窄的房间里飘忽不定,最终总是落在手机上。 看看吧,看看那个疯子又要说什么。 看什么看,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好看的。 天人交战以后之后陶家舶将自己解锁手机打开app的行为总结为,人性的八卦本能。 指腹缓缓按压,就在皮肤与屏幕接触的最后0.01米陶家舶顿了一下。 呼,酷男没什么好怕的,还有比那三个字更恶心肉麻的话吗? 不存在的。 指腹终于与屏幕亲吻在一起,预料中低沉磁性的男音没有出现。陶家舶垂下眼角,看着屏幕上弹出的窗口。 【非好友关系,请付费2英镑】 陶家舶:...资本主义的韭菜割到老子头上了!去你妈的。 把这软件的开发商骂得狗血淋头,同一批留学生里一位北边的同学发来消息。 陶家舶深呼一口气,再次打开app。 大狗:陶陶,你看到刚发出来的跑腿订单吗? rich tao:没,什么订单。 大狗:买药的,大单!平台没货都问到中国留学生这儿来了。要上安出的藿香正气水,我记得你之前还给我喝过。如果还有的话赶紧接了吧,就在北一区。 rich tao:我看看。 陶家舶不太想接,一是自己的药剩得不多了。英国机票贵,他这两年不打算回家进货。另外自己带的药万一让英国佬吃出问题来,在英国坐牢才是大事。 第8章 10秒后, rich tao:我出卖了兄弟! 大狗:!!!天上掉钱了!请吃饭! rich tao:ok! bianchi优美的线条消失在夜幕中,陶家舶跟着平台上的导航脚下蹬的飞快。 1万英镑! 1万英镑!!! 陶家舶把雇主认定为华人,毕竟没有老外吃中国药。 还是中国人有钱啊!一小瓶藿香正气水+跑腿费竟然能在伦敦要上一万英镑的价格! 陶家舶心里热,深秋的夜里骑出汗。 有钱的华人雇主当然住在最高档的富人区,这里相对安全,陶家舶把自行车停好之后上了楼。楼下有专门的岗亭,一位高大的黑人从窗户里扫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放行。 电梯上升,清晰的倒映出陶家舶的脸庞,他在心里质疑富人区的治安管理有待提高。 一层一户,保持绝对的私密性。 如果没记错的话电梯数字5之后就是7了,怎么没有6? 华人雇主就住在7楼,玄关的大理石泛着冷意。大门露出一条缝,陶家舶向内走,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 “晚上好,我是跑腿送货员,来送药。”,谨慎行事他说的是英文。 过了半晌,屋内传来一道声音,有点远,隐约可以分辨是中文的请进。 确实是同胞无疑了。 斜挎包背在身后,陶家舶白色的运动裤显得双腿笔直而修长,同色系的卫衣,一头青茬看上去不超过20岁的少年模样。 客厅大得吓人,空旷且昏暗,只有远处一个壁炉里散发出火烛声。 黑色的沙发上躺着一个赤足的男人,一条胳膊搭在额头,是很疲惫又不舒服的样子。 这位大概就是生病的雇主了,陶家舶站在原地没有擅自靠近。 “先生,您的跑腿订单,一瓶上安的藿香正气水”,他拿出一瓶药水放在右手边的木桌上。 对方没有说话,陶家舶想了想又说:“如果您非常不舒服,这个药恐怕也不能完全治好您”。 藿香正气水在中国虽有神药之说,但只是针对一些头疼脑热。陶家舶低头在手机上点击已送达,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的发色并不是黑色,身上黑色的丝绸睡袍包裹着挺拔健硕的身体。远处的烛火呈现橙红色,对方向门口走来,身体周围像被一团炽热的雾气包围。 陶家舶看清了那双蓝眼睛,他动作很快,转身握住门把手。 裴淮年动作更快,他握住陶家舶的手,大门依旧紧闭。 “又是你!”,陶家舶咬牙切齿,“反派演员”休息了几天再次卷土重来。陶家舶只恨自己上了资本主义的当,为一万英镑折了腰。 陶家舶另一手握住裴淮年的胳膊想要推开他,掌心上是比自己体温高的肌肉。 他动作慢了半拍,被裴淮年抓住机会,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彻底带离门口。 陶家舶不肯坐下,他红着眼睛,僵硬地站在屋内像被诱拐的小姑娘。 跑腿,藿香正气水,更可气的是裴淮年怎么知道他的药是上安牌的,他明明说自己只会说中文! 陶家舶细细一想更来气了,甩开裴淮年的胳膊。 “松开!” 裴淮年站在他身前,微微低头看着他,蓝眼睛里有火焰荡漾的光泽。他说:“抱歉,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你”。 裴淮年道歉的态度永远绅士,他也永远不会顺应陶家舶的想法。他做他想做的,你不高兴可以动手打人,他再真诚地道歉,并且下次再犯。 “戏弄我?裴淮年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闲得是吗?” 陶家舶一路赶过来,嗓子干涩的有点哑,音量不大,在500平的客厅丝毫没有威慑力。 裴淮年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指尖勾了勾那块的皮肤,有一种亲昵,小心翼翼地力度。 他很认真地解释说:“上次吃了一瓶有好转,这几天处理事情没睡好。病情有些反复”。 裴淮年的手放在他肩上,低声安抚着:“你的药这么苦,我想陪你”。 伦敦两座顶级学府教育出来的精英,必修课是表演吧。 陶家舶油盐不进,面无表情地从桌上拿过药水伸到裴淮年面前,说:“喝吧,你现在就陪我”。 裴淮年:... 他似乎没有做戏,修长的手指抽出药瓶,许是黑色液体给尊贵的庄园主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裴淮年打开盖子的动作非常缓慢。 陶家舶双手抱胸,静等着英国佬拙劣的演技露馅。 裴淮年把药瓶放在嘴边又放下来,为难地说:“tao,它的味道太...特别,我可能需要一些甜品”。 从陶家舶的青茬到紧绷的嘴角都透露着冷酷,火光中他琥珀色的眼眸被映出摇晃的翅膀。 “喝!”。 这个英国佬既然敢把自己骗过来,就要承担后果。不仅是损失1万英镑,还要让他尝尝中国神药的威力! 裴淮年安静了两秒,一往无前地仰头闷了个干净。 冲鼻,微苦的气味将潮湿的伦敦与十几年的上海弄堂连接起来。 老陶祖籍浙江的,跑码头出身,皮糙肉厚。陶妈敢闯肯干,陪老陶看货,装船。 大人不在家,陶家舶淘气,在弄堂里疯玩经常流着汗吹风。 这药能应急,所以家里常备着。 陶妈回家总会检查玻璃瓶,陶家舶对母亲最初的印象是与苦涩黢黑的藿香正气水连接的。 小小的陶家舶握着玻璃瓶,嘴里是苦的,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而裴淮年说,会陪他一起。 “反派演员”拿出12万分的功力,陶家舶抵抗的力不从心。 他攥着包带,恍惚间皮肤贴上柔软顺滑的丝绸睡袍。睡袍之下健硕的大腿肌肉将他后退的路完全阻挡,冰凉的后腰被揉在裴淮年的掌心。 陶家舶被紫罗兰的气息和火烛下摇曳的透亮干净的蓝眼睛蛊惑,苦涩的味道扑向他的鼻尖。 第0008章 价值2镑的语音 陶家舶的初吻是香甜的,来自隔壁班的班花。 青春期躁动的少男少女晚间趁着月色和偷偷带出来的啤酒喧闹着玩一些出格的游戏。 班花输了游戏,被隔壁班的小混混盯上,陶家舶英雄救美接下她的大冒险。他没有富二代的恶习,对于异性没有恶意的遐想,老陶把他教得很好。 而裴淮年的味道... 柔软即将贴上的时候裴淮年直起身体,他眼里的贪婪没有退却,眷恋地用大拇指摩挲着陶家舶的嘴唇。 趁机揩油,陶家舶正准备骂人。 裴淮年睁着湛蓝的眼眸,略带歉意地说:“如果提前知道你会吻我,我应该吃一口蛋糕”。 陶家舶:你他.... 糟糕,他骂不出口。 眼前的男人皮肤皙白,黑色的丝绸睡袍紧贴着他强健的肌肉线条,黑与白共同织一张荷尔蒙的网。 儿时的记忆、魅惑的男色以及昏暗的光线,又或许因为今晚难得一见的好月色。 陶家舶根本记不清究竟是谁先靠近的,更想不通为什么没有在裴淮年凑上来的第一时间给他的右脸也留下记号。 凶手不明,他不占理。 陶家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裴淮年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安抚状。 “不怪你,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不要脸”,陶家舶顺着对方给的梯子,顺势滑下来。 见他气鼓鼓的又要竭力维持酷男人设,裴淮年浅浅一笑。他笑的弧度几乎看不见,只是身后的火光与发色相融,陶家舶滚动喉结硬邦邦地挪开视线。 “我说了,吃过药后我需要吃一份甜品。” “你就是那块cheese cake”,只是裴淮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吻上去。 裴淮年无视陶家舶用全身肌肉大写的【不要脸!我拒绝!】,牵着他的手腕走到餐桌,倾身倒了杯递过去。 陶家舶早就渴了,裴淮年抚摸他扎手的青茬。 静谧的空间,裴淮年手上那枚绿宝石戒指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用很诚恳的语气说:“让我帮助你完成论文好吗?你可以跟史密斯教授一起参加明年春天的正式会议”。 陶家舶动心了,但他装傻,“参加什么会议,我哪有这个资格”。 裴淮年用那枚戒指轻轻剐蹭陶家舶的脸颊,“你可以”。 那语气不像是鼓励,倒像是某种来自上位者的陈述。政治会议的嘉宾与他无关,但经由他嘴里说出来,好像陶家舶的名字已经被写在了名单之上。 “我自己也可以完成。” “嗯”,裴淮年含糊地哄着,“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些参考资料,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裴淮年家不知道用的什么空调,这么大的空间温度被控制得恰到好处。赶走夜晚一路吹的冷风,陶家舶现在全身暖和极了。他有些困意,手里晃晃wi的界面。 “你说了什么?” 第9章 裴淮年转身走到吧台后,敞开的衣领险些滑落肩头。他不知道陶家舶在身后骂他是狐狸精,在酒杯中加入几块冰块,随意地问:“为什么不自己听?” 一个朝上的掌心伸到裴淮年眼前,裴淮年挑眉询问。 “2镑,你出钱。” 在裴淮年搞清楚事件的背景之后,挤出一丝微笑,“1万英镑应该打进你的账户了,tao”。 上海人精打细算,陶家舶振振有词,“这是两件事,1万英镑是我的劳动所得,这条信息是你单方面的骚扰,2英镑只是信息费,我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和时间损失费呢“。 “well”,裴淮年咽下一口酒,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点狡黠。今晚的裴淮年不再是财政大臣身边的威廉先生,他与陶家舶一样,是少年人。 “我问,你的论文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陶家舶压根不相信裴淮年说的任何话! 裴淮年将他送到电梯口,说楼下的保罗会送他回家,他问出那个问题,6楼为什么不停?裴淮年想了想,解释说:“8楼也不会停”。 电梯再打开的时候陶家舶懂了,这片历史可追溯到19世纪中期的土地上翻修的,伦敦最顶级的住宅楼被裴淮年一口气买下三层楼。 很好,这处房产也可以藏30个男朋友。 陶家舶冷着脸,大马金刀地坐在后座,这是他第三次坐上那辆pak开头的劳斯莱斯。而他的自行车,单独上了身后那辆炭黑的range rover。 两辆豪车浩浩荡荡地把陶家舶送回家,回到公寓,他第一时间把1万英镑转出去。 周姨很快打来电话,“陶陶,钱是怎么回事?你留着自己用呀。” 周姨是陶妈远房表妹,孩子大了以后出来帮工,偶尔去照顾老陶。 “周姨,这个钱是我打工赚的,你放心我有钱的呀。你帮我看着点老陶。” 周姨叹了口气,国内是家里吃饭的时间,她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说:“陶陶,你要不就别回来了。在英国找个工作,你爸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你回来掺和公司的事情他不放心”。 陶家舶没有回答,他轻笑一下,跟周姨说这个钱拿去给家里的小朋友买点新年礼物,又问了问老陶最近的身体情况就挂了。 一万英镑他自己留了1000,扣去手续费后剩下的都转给周姨。虽然是杯水车薪,是他做儿子在九千多公里外的惦记。 他推开窗户,圆润的月亮高挂枝头,空气里混着潮湿的味道,陶家舶站在窗边很久很久。 今晚很多事情都超出他预计的轨道,陶家舶坐在床边揉了揉脸。他一万个不愿意加裴淮年好友,看着银行卡里1000出头的余额,忍着心绞痛付了2英镑。 夜下,月光陷入一坛酿好的青梅酒,混着醇香铺满衣袖。 低沉磁性的男音终于在狭窄的出租公寓里响起。 “i miss u” 第0009章 质问 进入深秋,所有学生都背上沉重的课业。除了去打工,陶家舶近乎全部时间都在复习课业,以及完成史密斯教授的论文。 他把初稿发给助教,在三天后得到一份详细的批复。 教授犀利地指出很多问题,并给了陶家舶最后时间。一时间压力山大,陶家舶体重掉了三斤,眼下也挂起了黑眼圈。 “反派演员”倒是安静了不少,除了陶家舶问一些专业上的问题,他几乎没有再发来价值2英镑的消息。 他们之间的对话突然变得疏离,只存在于邮件之间。甚至陶家舶的最后一封邮件发送于2天之前,石沉大海。 10月初的时候freshers’fair新生集会上陶家舶的手工艺品获得广大好评,他被分到体育部。与他一起售卖的是划船社团的社长leo,193cm的芬兰人,金发碧眼,发达的三角肌。他卖的是手工帆船,由于人数众多竟然在现场上演了竞拍。陶家舶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他的产品好还是leo太养眼。 学院下午有一场冬日集会,定在南区法学院后面的草坪上。深秋,leo依然穿着短袖短裤。他人高马大地站在人群里朝陶家舶招手。 “hi todd,咖啡,拿着,天气越来越冷了。” 陶家舶接过来喝了一口看着他裸露在外健壮的肌肉表示怀疑,他说:“昨天edy说你有比赛,今天不来”。 leo的眼眸蓝中带点碧色,他爽朗地笑笑说:“输了,结束以后就过来了”。 外国人对于输赢没有中国人骨子里的执着,尤其是竞技体育,甭管多好的先天条件都架不住人外有人。 陶家舶发挥了华夏儿女友好的国际惯例,抬手拍了拍leo的肩膀,安慰说:“你们已经很厉害了,要是我去划船连5分钟都撑不住”。 leo长臂一伸揽着陶家舶往前走,说:“todd,你骑山地自行车也很厉害,只是三角肌缺点力量”。 手掌滑下,捏了捏陶家舶的胳膊,“就是这里,如果你对划船感兴趣,下周我们在汉密尔顿有场联赛,要不要来看?” 放在一周前陶家舶都不会对这个充满哥俩好的动作七想八想,但今时不同往日,陶家舶觉得自己现在有一些危机意识和辨别能力了。 他巧妙地挣脱出来,走进摊位后拿出包里一个方形的盒子。leo上前仔细观察,感叹说:“这艘船好复杂,造型也很特别”。 陶家舶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中央,在小黑板上写着【redd.1453】。 “最近太忙了,前前后后两个月才完成它,怎么样,是不是很雄壮!”,提到船,陶家舶眼里的琥珀色泛着跳跃的光芒。 “当然,你的作品肯定是最好的”,leo毫不吝啬夸赞的词语,他看着陶家舶认真在黑板上写着125英镑,又说:“如果你不想去看联赛,下周我带你去我家的马场”。 他上下打量一下陶家舶,用不含任何低级意味的语气说:“你身材好,穿马术服肯定好看”。 陶家舶低头摆弄的动作一顿,这有点太明显了吧哥们。他直起身体看着英俊的leo有点生气。 都怪裴淮年这个家伙。 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自己,他还是原来那个可以跟哥们勾肩搭背的纯直男。 他这么说并不是承认自己弯了,只是单纯对“反派演员”给自己生活带来不便的控诉。 他没有直接拒绝leo只是说最近论文有点忙,如果有时间的话会给他发消息,天真的傻小子高兴的笑弯了唇线。 天气愈发冷了,今天集市的生意不怎么好。leo陪了他一会儿被体育部的同学叫走了,陶家舶在摊位看裴淮年给的参考材料。 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陶家舶迟疑了一下接通。 “你好?” 对方沉默不语,陶家舶拿起手机再次确认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他皱了眉,可能是骚扰电话,“who is this?” 对方依然沉默,只有细微的呼吸声。陶家舶挂了电话,没放在心里。 edy紧跟着打来电话,“晚上去star吗?alen他们都在”。 陶家舶想了一下,连着几个晚上打工+写作业,人都木了,是该去放松一下。 如果酒吧有美女说不定还可以重振一下他直男的自信。 伦敦有很多小酒馆,但不影响star是市中心最热闹的一间。 它藏在一条老街的尽头,转角处有一扇木门,破门后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繁复的装修,极尽奢华的陈设,空气弥漫着甜腻的酒精和辛辣的尼古丁味道,白天压抑多时的英国绅士小姐们的狂欢因子在这里被无限释放。 陶家舶坐在吧台前,叮咚杯壁的碰撞,半杯不知名的黄色液体被酒保加入威士忌里。 “hi,帅哥”,酒保把酒杯放在陶家舶手边,偏头示意了某个方向,嘴角带笑问:“那边有位绅士托我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美女没等来,又来了个男人,陶家舶仰头闷了一杯,说:“没有,我是直的”。 酒保穿着制服,白衬衫扎进裤带显得腰身很细,他眼里有点不信任,耸耸肩,“虽然可惜,但我就不用愧疚了”。 陶家舶比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又要了第二杯酒。 在基佬国,类似的情况他遇到过很多次。认识裴淮年之前他每次的回答都很肯定,有时候甚至还带着点小骄傲,男女都喜欢他,可见他是个招人的小伙子。 但只有刚刚,他回答的时候指尖麻了一下。 明明周围是浓重的香水、酒精、尼古丁气味,他怎么好像闻到一股紫罗兰的高级香氛。 陶家舶晃晃头,甩掉一些模糊的记忆,捏着酒杯打开手机。 屏幕上是还没退出的wi界面,第一页的窗口有同学、室友还有兼职的同事。 最后一行是一个棕熊的头像。 2英镑的语音。 陶家舶某天睡前又听了一遍,第二天迷迷糊糊刷牙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屏幕,男音流淌出来,他的起床气瞬间软了,七手八脚地把手机锁屏,险些掉进水池。 第10章 打工同事问陶家舶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不等陶家舶解释就送上祝福。然后幸福地给他看自己男友的照片,诉说了他们是怎么分分合合,今年准备登记的。 最后严肃地强调如果要和对方过夜,一定要充分考量对方的人品,不能平白把自己送出去给人吃了! 陶家舶:...你听我说....我没有,我纯直! 想完这些,他仰头利落地将另一杯金汤力饮尽,使劲儿摇摇头,视线逐渐清晰。 他突然看到棕熊的id下面是清晰的15m。 陶家舶站起来,左右看看。 当然找不到人,舞池和吧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陶家舶皱紧眉头,心里有点生气。小组作业是他独立完成不说,说好的互帮互助。2天联系不上,感情上酒吧玩儿? 陶家舶重新坐下,他不管店里的背景乐有多吵闹。 解锁,播出。 喧嚣声盖住50%的音量,那道低沉又好听的英音还是让他耳膜一震。 “晚上好,tao。” 陶家舶现在的表情有点像被公羊“袭击”过后眼睁睁看着对方跑进另一圈母羊的... 他轻咳一声,严肃地质问:“你在哪里?” 第0010章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 “我想我们应该在同一家酒吧” “你看到我了?我怎么没看到你”,陶家舶眉头微蹙,左右张望,还是没有看到他。 这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电话那头原本是安静的声音,熟悉的背景音乐突然传到他耳中。 “你往上看。” 陶家舶顺着对方的指令往上看。 随着音乐转变,酒吧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光线再次暗下来,仅有的光线都被聚集在舞池中央。 裴淮年几乎隐匿在黑暗中,陶家舶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他几乎一秒肯定那道人影就是他。 “你不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陶家舶酒量不差,今天喝得有点猛,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质问的语气像是质问没有报备就跟朋友出来喝酒的男友。 磁性的声音轻笑,很轻,像一个弹指清脆又调皮。 “上来好不好,我跟你解释。” 陶家舶拎着纸袋上楼,裴淮年在楼梯口等他。陶家舶向左边的包间走,手腕被握住。 “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一个地方。” 陶家舶挑眉,他从门缝里分明看到了edy和alen。 有什么话不能进屋说?一会儿大家正好一起喝酒。 他被带着往走廊尽头走,穿过一个空中走廊,登上台阶。 裴淮年转身叮嘱:“这里有台阶,你喝酒了,慢点走”。 他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哼,早就看到我了吧。 陶家舶捏紧手里的纸袋,在昏暗狭窄的过道发出摩擦声。 他怎么还拽着我? 推开露台的门,是一间空旷的房间。头顶的玻璃圈囿了一片星空,深邃又神秘,有点浩瀚宇宙的既视感。 几张宽大的沙发,中间是凹陷的半包围下沉式。 “这是哪儿?”,他左手握住右手手腕那处仍然带着某人体温的皮肤问道。 裴淮年走到下沉区的沙发前,拿着遥控器对头顶按,玻璃缓慢地向两侧打开,一点点露出缀满星星的银河。 他在不远处朝陶家舶招手,“来这里”。 裴淮年一身烟灰色的西服,口袋里正式的塞着口袋巾。同色系的马甲,正式的像从什么财经论坛里走出来。剪裁过分地修饰他的身形,宽肩窄腰,白种人的体形优势被衬托得淋漓尽致。 “你让我上楼,就是为了带我看星星?”,陶家舶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沙发上,倒在柔软的小羊皮之上,语速缓慢。 “我准备向你道歉。” 陶家舶缓缓睁开眼睛,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自己旁边,距离近得可以看清高耸的眉骨和挺直的,被最精巧的工匠雕刻的鼻梁。 陶家舶看着对方深蓝色的眼睛,思绪变得缓慢,竟有些分不清眼前和黑画布上的哪处才是真正的星星。 “解释什么?”,他换了个姿势,“解释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自己跑来酒吧喝酒?” 自懂事起,除了爷爷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质问他。裴淮年听得有些新鲜,又觉得眼前的陶家舶努力说清楚话的模样有点可爱。 他坐在陶家舶腿边,西裤轻微摩挲着陶家舶的牛仔裤。手里转着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酒杯,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my bad,这两天有一些棘手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不是故意不回复你”,修长的食指在烟灰色的西装裤上点了点。 是上位者,掌控局面惯用的手势。 天上的云朵俯下身,声线异常低沉:“可以原谅我吗?” 紫罗兰的气味变得浓郁,陶家舶撑不住,微微后退说:“你不要这么叫我,我说了叫我todd。” 外国人为了表示亲近会称呼中文名,但老外的发音实在差,干脆叫姓氏的拼音,简单好记又能轻松辨认。 只限于非常亲密的好友。 不包括“反派演员”。 “很多人都叫你todd”,陶家舶听了点点头,叫todd才是正常的社交礼仪。 可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说:“我可不可以叫你tao”。 陶家舶:...合着刚刚白说了。 酒精让陶家舶的思维变得缓慢,他还没有找到一个严密又有逻辑的说法拒绝他。 裴淮年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好像真的带着歉疚和请求。 他说:“耽误了你的论文进度,作为补偿,我可以实现一个你的心愿”。 普通人说这句话就死装了,但mr.william不会。 传承了数百年的william家族,经历了文艺复兴、工业革命、大航海时代。大朝代迭代、战争和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管理制度。泼天的财富早已不在后代考虑的范畴,在全球政商两界影响千丝万缕,自己都理不清。 陶家舶虽然饮了酒,面上不显。 他穿着一件黑衬衫,领口的扣子被解开几颗,露出一半儿锁骨。袖子往上卷到手肘,他的眸色漆黑,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星光。 好一会儿,神经的两端才连接上。 陶家舶小心翼翼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罩子。 文不对题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一艘船。” “不!这是皇家里德号-1453,曾经是最早一批绕过西海岸的船。三层战斗甲板,搭载112门火炮。你看这里面的内饰还是巴洛克风格。” 陶家舶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喜爱,他轻轻摸了摸保护的玻璃罩,许下最虔诚的心愿:“我想看一眼真的皇家里德号”。 裴淮年名下的产业遍布全球各地,从古老的庄园到繁闹的顶级豪宅,岛屿、度假村...数不清的产业,可以轻松买下几个国家。 威廉家族的承诺可以变成这个世界最值钱的物品。 陶家舶要的是看一艘古船。 裴淮年抬手,不知道该落在他身体的哪一处。 哪一处都好,每一处都诱人。 陶家舶抱着玻璃罩子,耳朵是红的,眼尾逐渐也染上红,配上一头青茬的板寸,有一种粗犷的,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惺忪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帕特里克。 头顶的星光转变,下了几天的雨停了,从露天窗闯进来的湿润沉沉地落入柔软的沙发,做一个长长的梦。 紫罗兰的香味又萦绕在他四周,陶家舶吸了吸鼻子,无意识的偏头找寻香味的来源,他的鼻尖触碰上一份温热。 半睡半醒,他听到一句:“如你所愿”。 ———— 看船的那天,陶家舶起了个大早。 pak的劳斯莱斯停在老街区,引来不少印巴人的围观。 裴淮年在后座,有点没睡好的样子,“早上好,tao”。 陶家舶今天心情好,懒得纠正称呼问题,很随意的问好。 裴淮年端坐着,手肘抵着门框捏了捏酸涩的眉骨,歪头看陶家舶。 他很少在人前展示出不舒服的样子,今天依旧西装笔挺,很正式地在口袋里塞了一条白中点缀绿意的手帕。 陶家舶的大书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有点重。他坐得松散,背脊挺直。 明明租住在旧街区,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200英镑,坐在这辆华贵的车里,也没有拘束感。 他脸面相玻璃,总是警惕的青茬今天特别乖顺。 像一只知道今天加餐的小狼狗。 裴淮年目光冷静、克制的移开,垂落在大腿上的手掌攥紧。 “你在紧张吗?”,裴淮年问。 “我紧张什么?”,陶家舶皱眉,然后很臭屁地说:“一会儿看船,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今天心情好,讲解不收费”。 裴淮年勾起唇,若有若无的哼笑,好脾气地说好,又问:“收费的话,是多少?” 陶家舶疑惑地转头看他,觉得他没睡醒,还有人上杆子付费的? 第11章 本着劫富济贫,不宰一刀天理难容的想法,大手一挥:“5000镑,现金。” 裴淮年微笑地点头表示这个价格很合理。 陶家舶觉得今天是lucky day,不仅有梦想战舰可以看,似乎还有外快的生意,心情更好了,便给裴淮年科普一下。 哈利勒说,“黎凡特似乎是英国运输业发展的第一推动力”。 最早的帆船多是商船,随着贸易事业的兴起,海盗昌盛,出现了武装商船。15-16世纪英国大力发展航海业,到17世纪起逐步取代西班牙成为海上霸主。英国主宰世界海洋霸权两百多年,称之为日不落帝国。 皇家里德号于1778年开始服役,整舰全长69.3米、舰宽15.8米、吃水深度为8.8米。沃尔森德船厂为纪念英法百年战争,也纪念15世纪末开始的大航海时代,将 名字定为1453号。 裴淮年耐心地听完陶家舶的介绍,点点头说:“你对航海了解的比英国人还多,一定跟负责人有很多共同话题”。 难得的晴天,军港上人迹罕至。 他们下了车,坐上一辆军用车,沿着港口,一艘硕大的古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早期舰队使用的旗语是由几面单独的旗帜将预先组合的信号升上特定的桅顶,英国海军使用的1800年式信号系统则是由11种不同图案的旗帜以某些特定顺序升起,表达种类繁多的预设指令。 现代使用的旗语信号就是以此为原型演变而来。 陶家舶看着眼前佩戴三颗八角星的徽章的军官,才明白裴淮年说的“负责人”是海军中将。 时代太久远,这艘船已经没有任何科研价值,之所以没有销毁是因为它在皇家舰队里有着特殊的历史意义。 陶家舶站在船下,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制作的模型。一大一小,历史与现代的刀光剑影在时间的场合里糅合一处。 中将对陶家舶的手工模型表示赞赏,说现在了解历史喜欢军舰的年轻人不多了。陶家舶说自己喜欢的不仅仅是军舰。 最早船只是用来贸易互通的,当利益在国家之间流动,战争孕育了军舰。 船上被放置了一些旧照,"这是第40突击队,皇家海军陆战队第一支突击队",中将在前面走,时不时解释。 照片里还有公元前5世纪希腊的三层杂成船,分成三层排在两舷,最大航速为6节,顺风时可以用帆。 陶家舶看得入迷,他喜欢船,无论是商用货船还是军舰。 “这个型号的船有点像早起的武装商船”,陶家转头询问中将。 中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裴淮年手挽西装,站在他旁边。 “起源于14世纪,是当时速度最快的三桅船。它的体积不大,海盗喜欢将这类船只配备有12门火炮,看这里”,裴淮年揽着陶家舶向照片靠近。 “帆船可拆装,装在别的甲板上运送到作战地点。15世纪起通常是用来让登陆兵登陆,以及用来进攻停泊在海湾里的敌舰。” 裴淮年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一截手臂,挽着西装的手臂青色经脉显得结实而性感,他语气平稳,声音低沉又不压抑。 陶家舶移不开视线,用力呼吸,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在历史中远航的裴淮年,与财经新闻里的他一样,闪闪发光。 他们来到甲板上远眺着整片港口。 陶家舶不知道裴淮年怎么让军部同意自己这个外国人来参观。他在别人家的军港里毫不客气,“大航海时代后英国逐步扩张成为日不落地图,侵略、好战”。 裴淮年悠悠地瞥了陶家舶一眼,蓝眸里是日耳曼人的傲慢,像一道幽深冰冷的炮口。“可我们最终取到统治权,资源和权利的交替是时代必然的走向。交通和运输是移动的边境线。” 在国家问题上没有对错只有立场,陶家舶抿紧双唇,面色冷峻。各执一见,争论并没有意义。 地面来接他们的车驶近,裴淮年带着陶家舶下船。 “陶先生对我的介绍还满意吗?” 裴淮年确实懂得很多,陶家舶不能昧良心,“嗯哼,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他不信裴淮年一直都知道这么多知识。 裴淮年不解释,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么陶先生打算怎么支付?” 陶家舶:?“支付什么?” 裴淮年挑了挑眉,周围很安静,只有行驶的风。 陶家舶在风里感受到这个冬天最透心凉的一句话。 “讲解要收费,5000镑,现金”。 陶家舶:...社会主义才是真的好啊,农奴翻身打倒地主阶级... 第0011章 夜不归宿 5000镑没有,资本主义休想从他口袋里赚走一英镑。 陶家舶对于强买强卖的行为进行强烈反抗,回程的车里他瞥向窗外。 亲眼看见皇家里德号,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他... 陶家舶承认挽着西装,在他耳侧低沉讲述的裴淮年,有一秒钟脱下“反派演员”的标签。 变成一位mr. mcdreamy。(美梦先生) 陶家舶垂眸抚摸着背包里的方盒子,耳边传来滴答声。劳斯莱斯的避震和隔音是超一流的工艺,连厚重的车门都挡不住的声音... 一辆黑色奔驰绕前,后方紧接着补上来另一辆,劳斯莱斯被夹在中间。 司机对着耳机小声说话,车速放缓,陶家舶有点不安。 裴淮年伸手搭在陶家舶的手腕上,骨节蹭了蹭手腕内侧,说:“都是我的人,雨太大了,不安全”。 只是下场暴雨就跟遇到恐怖袭击一样的做派,陶家舶本想甩开他的手,又想,他的人如此从容是不是意味着意外经常发生? 一场暴雨,或是一次真正的危险。 司机扭头说:“威廉先生,路况不太好,会有点颠簸”。 裴淮年微微颔首,牵着陶家舶的手腕,轻柔地说:“别怕”。 我怕个屁! 陶家舶从侧面瞪着他,忘了抽回自己的手腕。 暴雨似乎要吞掉眼前的一切景象,行驶了一段,裴淮年接了一个电话。 “不,去圣隆斯特”,他的声线偏冷,带着不容商议的态度。他偏头看陶家舶,又说:“不要留人”。 陶家舶对于危机的灵敏度越来越高,他眯了眯眼,裴淮年又要整什么花头。 就听裴淮年说:“tao,恐怕不能回到市区了,二区有不同程度的淹涝”。 “所以?” “只能就近去我在圣隆斯特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是一栋白色砖石外墙的豪宅。四周参天的大树,建筑与时光携手了多少个岁月。 三辆车直接开近廊桥,屋檐外狂风呼啸,暴雨纷飞。 他们二人一身干爽进了屋。 裴淮年说不要留人,偌大的别墅就真的空无一人。 “上次在大庄园,我就没看到佣人之类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贵族,一人要配50个佣人。” 裴淮年脱下西装,解了领带,在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姿态从容:“我不喜欢房子里有外人”。 陶家舶:...那我算什么? 这个问题不能问,裴淮年满肚子的剧本,台词一串串的。 “不过你如果喜欢,下次会有50个佣人服务你”,他又用那种fine,只要你说都会实现的口吻。 陶家舶不敢恭维,“共产主义不需要这样的特权”。 陶家舶不像第一次进庄园那么拘谨,他放下书包,随意地问:“能参观吗?” 裴淮年对他抬了抬手,转身接电话。 别墅的墙上零星挂着几幅油画,不似大庄园里画,浓墨重彩,气势磅礴。 柜面上不同金属制品的古董物件新奇,陶家舶弯着腰,一个个认真地看过去。 这是他去过的裴淮年第三个家,对他们来说也不许不是家,只是住处。裴淮年在他的生活里持续开拓新地图,陶家舶不知不觉被套上系船绳。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这似乎是正在了解的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但不适合于他和裴淮年。 陶家舶转身看他,在窗前对背着的身影,透过幽暗的光线只有隐约的轮廓。陶家舶从未认真地关注一个男人。 裴淮年是霸道的闯入者。 来英国之前,陶家舶想认真学习,然后回国,让老陶安享晚年。 陶家破产以后,陶家舶的心意更甚。 他的前途并不光明,未知的前路令他摸不清方向。 也摸不清裴淮年的。 一楼东面有一个大鱼缸,孤零零的有通体金黄的鱼,摆动着小巧的尾巴,时不时回头,忘了原本的路线。 “这是3年前凯瑟琳送给我的,叫gold。” 裴淮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端着酒杯,浅棕色的衬衫和发色一样。 “这栋房子又没有人,为什么养鱼?” 裴淮年轻描淡写地说:“这栋房子是它住的”。 陶家舶:... 第12章 裴淮年带着他走到两幅油画前讲解,他们的价格不高,大概是这栋房产的一半儿,只是故事背景很有趣。 陶家舶眼前是一串数字,根本没记住它们画的是怎样的故事。 讲了一会,裴淮年突然把酒杯递过去,“尝尝?” 陶家舶皱眉,“饭前不想喝酒”。 裴淮年努力压下嘴角,他喝过的杯子,陶家舶反对的原因只是时机不对。 “晚餐一会儿准备好,我去洗个澡。” 布置晚餐的人陶家舶也没见到,威廉家的佣人真的很听话。裴淮年系着浴袍走出来,敞露着一大片胸肌,半湿的头发凌乱,赤足穿着一双黑色丝绒的拖鞋。 陶家舶一摊手,“这是高贵的绅士,帕特里克先生?” 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裴淮年不恼,从陶家舶身边走过在他身上留下好闻的木香味。 “你不是外人,tao”。 傍晚时分,雨势不见减小。伦敦的下水系统运力不足,新闻和电视里到处都是路面积水导致交通瘫痪的报道。 吃过晚饭,两人在廊桥下看雨,潮湿的空气挤压人的呼吸极限。 裴淮年又端着酒杯,阴雨中,只有两盏昏黄的路灯。 他喝了一口,浴袍下的肌肉随着动作敞开一半儿。陶家舶克制着视线,努力专注于雨帘。 裴淮年侧过身将酒杯凑到陶家舶的嘴边,哄着他喝,说:“这一款是1996年的黑方,尝尝”。 陶家舶一时不察,冰凉的酒杯抵住他的唇,都君临城下了,他只好张嘴。 裴淮年眼里的蓝,浓烈,他扬起嘴角,摸了摸陶家舶的青茬。 “my good boy”。 夸奖孩子的话被裴淮年含在嘴里,说到半路就变了味道。 裴淮年垂眸看了一眼,知道陶家舶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拳头,半笑着不再惹他。 他们回到客厅,茶几上玫瑰花造型的黄铜复古,壁炉里燃起火焰。 裴淮年好像突然忙起来了,腿边放着电脑, 酒杯被换到陶家舶手里,他喝几口,脑子一热问:“你那天说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哪三个字?” “只...就那三字!”,陶家舶没学过表演,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 陶家舶想如果对方否认自己说过,他就用神秘的东方药水毒哑他!额角的青筋冒气,恼羞成怒像真被气到了。 裴淮年起身想抱他,扑了个空。 陶家舶往后退,背靠着沙发,轻扬下巴:“就在那儿说,注意距离”。 裴淮年拢了拢快要垮下来的浴袍,双腿伸直,搭坐着。 “你问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这什么劳什子的不要?! 陶家舶的拳头握紧了,他怎么会觉得能从一个轻浮的“反派演员”嘴里得到正经答案。 “tao,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1000镑,现金”,陶家舶狮子大开口。 裴淮年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去,不一会儿,拿出几捆现金。 英国人还保留着用现金的习惯,常用面额是20镑。而裴淮年手里每捆都是100镑的。 他抽出10张递到两人的“三八线”附近。 陶家舶立刻拢到脚边,扬了扬下巴,“问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陶家舶不假思索,“漂亮的姑娘”,他说的是实话,也是故意激怒裴淮年。 裴淮年纹丝不动,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我怎么可以追到你”。 陶家舶皱眉,不悦地说:“你觉得你在追我?” 裴淮年直视他,“是的”。 “是个屁!你是死缠烂打,是强迫!” “你误会了”,裴淮年平静理智,他看着被火光笼罩的陶家舶,非常温和、绅士地说:“如果我的行为让你困扰,我很...” “打住!你要说你很抱歉对吧”,陶家舶一眼看穿,“你嘴里说着抱歉,我不愿意的事情你哪一样没做?”。 裴淮年没有反驳,湛蓝的漂亮眼眸十分专注地望着陶家舶。 陶家舶把酒喝完,“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他打了个酒嗝,深呼吸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想在英国念完书,然后回国”。 雨天将外界的喧闹盖上一块黑布,客厅昏暗,陶家舶在这样密闭的空间放松下来。 “我家破产了,三个月前”,他揉了揉脸,脸上没有笑容,只有疲惫。 他疲于应付裴淮年的“追求”,也不想浪费时间陪他玩有钱人的欲拒还迎。 “认识你之后,我在大庄园做作业,吃顶级私厨的西餐,看真的皇家里德号,在劳斯莱斯里躲雨。我不想恋爱,男的女的都不想。” 他直白地拒绝,他想跟裴淮年说清楚。 火光摇曳,木柴发出爆裂的声音。 裴淮年沉默地听完,看着陶家舶,难辨喜怒。 陶家舶扛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太直白了?是不是伤害到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的自尊心? 陶家舶低头,有意找补:“不是你不好,是...” “所以你从北一区搬出来,卖了所有值钱的物品,其中包括5艘亲手做的工艺品,每天还要打两份工”,裴淮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没有点燃。 “想赚钱寄回国?” 陶家舶点点头,唰一下抬头,“你怎么知道那5艘...” 裴淮年扣下电脑,在陶家舶的注视下换了个姿势,腰间的带子又松了一半儿。 陶家舶在他眼前,在他的别墅里,这个事实让他的脸上产生一丝餍足。 “所以你的烦恼是钱?还是想回国”。 陶家舶使劲儿撸了撸头皮,声音里有痛苦,“想回去,我他妈在英国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爸在国内被催债,而我在英国逃避这一切。这种感觉很痛苦,被夹在一块腐坏的蛋糕里...”。 陶家舶嗓音压抑,“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屋外刷刷的雨声,陶家舶仰头枕着沙发,借着酒劲儿说心里话。他藏了很久,不能跟周姨说,不敢跟老陶说。 他从富二代的高处跌下来尚且不适应,公司是老陶亲手打下的,他又该如何应对? 裴淮年越过“三八线”,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陶家舶没动,他不敢看裴淮年的眼神。 裴淮年说:“不要这样想自己,你是最好的”。 吻顺着鼻梁来到鼻尖,也止步于这里。 裴淮年垂首笑着,眼里是一朵朵蓝色的浪花。 “my good boy”。 陶家舶偏着身体,头动了一下。他们鼻尖相抵着,相互交缠,像一只贪恋那股木质香的蝴蝶。 “你去进修新台词了?”,陶家舶昏昏沉沉的,身前的火苗和鼻尖的香气。 “什么台词?” “没什么”,他挥挥手,“你这么会讲话,不去念戏剧系可惜了”。 他用中文说的,裴淮年没有听懂后半句的阴阳怪气,只觉得陶家舶在夸他。 他有些高兴地说:“有更喜欢我一点吗?tao”。 陶家舶:...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裴淮年的。 “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tao,我们谈一谈”,裴淮年轻轻叹了口气,“你厌恶同性恋吗?” “没有”,陶家舶说的是实话,他身边有好几对同性伴侣,但能接受并不意味着自己也要加入他们。 “那你是怎么想我的?” “想你?”,陶家舶没想过,“你喜欢男人是你的权利”。 “我的喜欢会让你觉得讨厌吗?” 陶家舶想了想唇上的拇指,紫罗兰的气息和可以照进他眼里的蓝色。裴淮年的大腿和他的帖在一起,跳动的血管昭示着对方雄厚的荷尔蒙。 陶家舶眼睛眨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你靠得太近了”。 他的鼻尖和身体深处都像雨后潮湿,透着雨水滋润后万物生长的躁动。 这份亲昵被电话打断。 裴淮年接起来,他换上帕特里克的身份。 “让他们明天找我。不,由施沃特公司全权负责,对方在南美洲的业务集团不再续约。是的,嗯...” 听上去像是公务,裴淮年没有避着陶家舶,他的手掌还搭在陶家舶身后的沙发上。 陶家舶使劲儿晃晃脑袋,裴淮年的声音在他耳边泛着凉意。 他跟别人说话的嗓音好像和自己不一样,陶家舶偏头看着裴淮年的下颌线。没有胡楂,充满洁净感,如同置身松柏中的沐浴香,从他的颈侧散发,充满陶家舶每一颗肺泡。 “按我说的去做,就这样,从下周一起我不希望再看到史密斯的人。” 陶家舶百无聊赖地把烟盒放在手里把玩,银质的金属触感独特,暗纹藏在特殊工艺里,外壳刻一只咆哮的棕熊。 陶家舶的拇指抚过那只棕熊,余光瞥见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安静地站在一边等裴淮年打完电话,低着头,没有对陶家舶表露出好奇。 第13章 陶家舶突然有点不自在了,他站起来径直上了二楼。 室友发来消息,这周末和女朋友去西班牙参加派对,他把房租放在桌上,请陶家舶看到房东太太转交。 还劝陶家舶出去社交,争取一次夜不归宿。 陶家舶脱掉上衣,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一头青茬的自己,很酷地想,谁还没有一次夜不归宿了? 他也有, 在一个男人家。 第0012章 裴淮年的船 陶家舶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听见敲门声。 裴淮年绅士地在门外说:“抱歉tao,刚才来的是我的私人助理”。 这里是他家,别说一个私人助理,再来50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好抱歉的。 陶家舶站在门板前不说话,裴淮年顿了一下,像是轻笑了一声。 裴淮年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另一侧,他又轻轻叩门,像是一种有默契地说hi。 “很晚了,但是我还是想上来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得很正式,像是一个很要紧的问题。 陶家舶酒醒了,又没那么好糊弄了,两个大男人隔着房门聊天,不像话。 不耐烦地出声:“赶紧问”。 裴淮年也不提要他开门,就用陶家舶可以接受的方式隔着房门。 语气依旧绅士、温和。 他问:“你说,不是我不好。我想请你告诉我...” “我怎么好?” 陶家舶:...我就不该给你开口说台词的机会! 他咚得很用力地敲了一下门,用重量和声音昭示自己快要冲出去的拳头。 裴淮年照单全收,不动声色地威胁:“tao,你忘了我有钥匙” !!!!不要脸!! 庄园主今晚过于“本分”,陶家舶一时松懈又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你不许进来!” 裴淮年似有若无的哼笑,“好”。 “你发誓,以你的大庄园发誓!不会在半夜闯进我的房间。” 什么他的房间,陶家舶脚下的一切都是庄园主的。 他现在管不了这些,他今晚有些不对劲。 裴淮年的手机又响了,他走之前慢条斯理地跟陶家舶道了晚安。 陶家舶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抬头看雨后的月光。 月色挂得太高,又泛着银白色的冷意。窗帘被晚风波动,陶家舶侧身睡着。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场很浓的雾,从码头飘向远处的深海。 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朝他靠近。 陶家舶被拦在温热的怀抱中,无意识地翻过身。 裴淮年的吻落在他额头,心口钻出雨后的花田。他看到的每一朵绚丽的花都有着陶家舶的笑容。 路灯亮了又熄灭,月光栖身于无声的温柔中。 陶家舶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皱了皱鼻子,睡得安然。 裴淮年今晚处理了一家能源公司的十几名高管,他们身后牵扯着欧洲几个国家的势力。裴淮年态度强硬,几番周旋。 另外两辆车并不是因为下暴雨来保护他。他的车被盯上了,而对方的人将在今晚被送上前往南美洲的船。 对方的人自然有安保处理,可今天是他亲自下了令。 因为今天他的车里有陶家舶。 他的视线随着陶家舶呼吸缓缓移动,越来越暗。 处理了一家公司,和一些人,裴淮年并不觉得疲惫。他在弥漫着沐浴香的木床上安然地抱着一艘船。 他的船,自由,年轻,有去五大洋的雄心壮志。 月亮洒在甲板上,洁白,皎洁,干净有着不灭的生命力。 裴淮年眼里有无数的波涛打过来,重的可以将陶家舶撕碎。 静寂的海面,波浪在船底无声咆哮。 他无比贪恋臂弯中的温暖,他将唇印在陶家舶的嘴角。 tao,you are mine. ———— 第二天上午,陶家舶有课。 裴淮年将咖啡杯拿远了,眼神不紧不慢地在他脸上三秒,暗暗握紧右手,提醒他嘴角有奶渍。 陶家舶不甚在意,随便抹了一下,说要回家换衣服。 裴淮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史密斯教授的课是10点,老街区车不容易进去,可能会来不及”。 陶家舶:“在海德公园附近放我下来”。 裴淮年皱眉,很为难的样子:“tao,我不可能不送你回家。” 陶家舶:...“那你说怎么办?” 裴淮年伸手攥着他往一楼尽头的房间走,洁白的床单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其上用烫金字体印着品牌logo。 “试试” 陶家舶低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休闲西装,领子的标签写着他的尺寸。 陶家舶垂眸看着,“这不是我可以穿的牌子。” 陶家舶觉得自己矫情,这套衣服对裴淮年根本不算什么。再说是他玩心眼不让自己回家,算是赔礼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昨天的壁炉前,包裹的花苞露出一道细缝,他剖析了自己,无法坦然接受裴淮年的礼物。 “不喜欢?”,裴淮年低声问。 陶家舶想到大庄园清晨离去的金发男孩,可能穿的也是裴淮年送的衣服,随手赠送,价格昂贵,沾着紫罗兰的气息。 他想这些确实矫情的过分了,也任性荒唐,无法宣之于口。 “没有,只是不合适。我不换了,走吧。” 怎么会不合适,蓝血品牌限量版,尺寸颜色都是适合他的。 裴淮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说:“这只是补偿,不算礼物,我会准备更好的”。 裴淮年摸了摸他的青茬,似安抚地说:“不是说我好?那我的补偿也是好的,中国绅士应该接受”。 他又把正常的话说得不对劲。 陶家舶瞪他,又看了一眼盒子。 “我没这么说,你听错了。” 陶家舶识趣,拿出服,没避讳的当着裴淮年的面换上。 都是男人嘛,游泳馆,健身房不都是这么换衣服的。 陶家舶的身材不似欧洲人健硕,薄肌贴着他流畅的骨骼,露出一截后腰。 好半晌没有声音,在他看不见背后,裴淮年的眸色逐渐幽深,喉结难以自控的滚动,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克制着不计后果的冲动。 他声音低哑,问:“腰上是什么?” 陶家舶停下手里的动作,扭着头看左腰,“哦你说这里啊,纹身啊”。 他像是想起什么旧事,笑着说:“上高中的时候追姑娘纹的,当时流行这个”。 中二少年总是喜欢做点什么特别的事情证明自己,追姑娘是,纹身是,特立独行。 “漂亮的姑娘?”,裴淮年口吻平淡。 “当然,我们隔壁的班花,也是校花。” 他背对着,什么都不知道。裴淮年握紧右手,定定地看着陶家舶的背影。视线盘旋在他纹身那处,波澜不惊的眼眸泛起层层涟漪。 濒临极限的定力,和忍耐占据着他。 “为了她,把图案纹在身上?” 裴淮年脚步很轻地走近,陶家舶把马甲套上,低头整理,丝毫不知道危险在哪里,又有多深沉,还自顾自地说着隔壁几个对头也喜欢校花,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上耍手段的故事。 裴淮年充耳不闻,表情瞬间晴转阴,暴雨将至。 书房的平板里有一份详细的资料,陶家舶说的校花叫明梦,现在是复旦的大二学生。有一个男朋友,感情稳定。陶家舶来英国以后,他们曾经发过一次邮件。 裴淮年不在意她,可陶家舶左腰上黑红色的蝴蝶,他缺失了一段关于陶家舶身体的信息。 裴淮年炙热的掌心掐住陶家舶的腰,他头皮发麻,转头问:“你干嘛!我警告你...” 还没说完,裴淮年另一手扣住他的锁骨。 是一个完全背对式陷入怀抱的姿势,无法转头,陶家舶别扭极了。 昨晚喝酒之后的一些触碰他还记得,但那是喝醉之后的。 “你放开我!一早上发什么神经病,你又要做什么?” 裴淮年一把拽下陶家舶没有系紧的领带,快速在他双手间系了一个结,将他的双手钳制在背后。 “裴淮年!放开我!”,陶家舶觉得对方是来真的了。 他毫无准备,被困住,本能挣扎的反应,挣脱的力道加大。 裴淮年用上半身和臂膀的力量将他挣扎的力量全部盖住,他不说话,低头埋进陶家舶的颈窝。 陶家舶被他带到一面墙前,他眼前是有着紫罗兰花纹的壁纸,右侧是裴淮年的呼吸声。 禁锢感提升了对周边事物的感知,陶家舶呼吸逐渐沉重。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裴淮年的情绪像坐过山车,前一晚,甚至10分钟前都还维持着绅士的做派。 到底是哪句话又得罪他了? 陶家舶不可能陪他玩这种捆绑游戏,他向后踢去。 第14章 裴淮年早有准备,强劲的大腿递进陶家舶的腿间,手掌横在脖颈和腹部,除了制住他并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hold still,tao”。 低沉的声音像从喉管最深处发出来的,醇厚的英音阴恻恻的在陶家舶耳边响起。 上位者命令式的口吻从裴淮年嘴里吐出,蓝眼睛里尽是阴郁。 任何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背对着抵在墙上,男性自尊都受到伤害。 陶家舶觉得不舒服,心理上的。 沉重的两道呼吸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陶家舶双眼通红,眼里的阴鸷同样无法消散。他看不到裴淮年,只觉得对方把头埋在自己的肩窝,高挺的鼻梁抵在皮肤上。 陶家舶咬着牙,门被敲响。 “威廉先生,该出发了。” “wait”,好一会儿,裴淮年终于从陶家舶的肩窝里抬起头。 他对门口说了一句之后,并没有马上放开陶家舶。 他顺着陶家舶背脊摸到后腰,隔着衣服不断在纹身处摩挲。 “tao,我不喜欢。” 陶家舶快恨死背后的疯子了。 裴淮年之前那些追求的神经病动作让他讨厌,但他从未像这一刻觉得自己身处危险。 他被一个男人压在墙上,在很短的时间里失去行动能力。如果对方要做什么,他完全无法反抗。 这样的危机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 他没有回答,求生本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任何话,任何话都可能更加刺激裴淮年。 回程的劳斯莱斯中,两人一路无话,裴淮年接了几个电话。 车辆很快来到学校门口,陶家舶逃一样地下车。 车筐圈住一处无光的地方,里面随时能探出一只凶猛的野兽。 陶家舶扶着车门,裴淮年从门里叫他。 陶家舶没有看他,裴淮年的声音也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说:“我会再联系你”。 砰,门关上。 陶家舶穿着名贵的衣服,脸色沉的如海上滔天的巨浪。 去你妈的联系我。 老子再见你,我陶字倒着写。 陶家舶浑身冰冷,心脏发紧。 一通陌生电话,他没仔细看接了。 “哪位?” 没有声音,陶家舶非常不耐烦,厉声问:“你是谁?” 电话里依然没有声音,陶家舶果断挂了电话。 花坛下满地的枯叶,陶家舶一脚一个,踩地咬牙切齿。 英国到处都是疯子,赶紧回国。 第0013章 冲突 “秋哥,你看啥呢?” 法学院前的草坪上,李秋突然停下来。 他身后的王东华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那不是陶家舶吗?那车...” 李秋和陶家舶一样是从上海来英国的,从前也能算是陶家舶的朋友。李秋家是做医疗的,从德国进口高端医疗器械,这两年还增加了瑞士的业务条线。 这些行业的领头者都绕不开威廉家族,他自然认得pak开头的劳斯莱斯。 李秋眯了眯眼,对王东华说:“去查一查陶家舶和威廉家族有什么关系”。 ———— 下了课,陶家舶在推车上买了两个热狗和一份薯条。 有人拍他的肩膀,是大狗。 大狗原名林苟,家境不算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英国留学。大狗在酒吧打工出了事儿,陶家舶顺手帮了一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没有联系,再联系是他主动问大狗哪里有价格不错的兼职。 “陶,中午就吃这个?” 陶家的事情,同一批里大狗是最早知道的。 “啊,便宜嘛,能吃饱就行。下午还有一个兼职,赶时间。” “钱还是不够吗?” “嗯”,陶家舶一头青茬跑出汗,“还想再攒点,给我爸寄回去”。 国外打工哪有那么容易,他们都还没有毕业,只能打一点时薪很低的黑工。大狗想到什么皱了眉,有点不忍。 “如果你真的缺钱,明晚w.star那儿有一场派对,需要一些中国服务生。价格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大狗挠了挠头,“派对是李秋办的,他以前就嫉妒你,华人圈没人不知道。听说他爸又在国内拿下一份欧洲高端医疗的合同。狗嘴里全是贬低你的话,到时候要是针对你,你怕不怕?” 陶家舶三口两口吃完了热狗,嘴里冒着白气。 他笑着拍拍大狗,“我只怕时薪不够高”。 和李秋的恩怨很久以前就留下隐患。老陶跟李秋的爸爸算是一片儿出来的,都做生意。 李家做医疗器械的,10年前开始转高端线,公司利润暴涨,还上了市。李总什么时候出现都是西装革履的做派,好面子,却喜欢跟老陶较劲。 陶家舶在国际学校,李秋也进了同一所学校。 陶家舶去英国留学,李秋也跟着来了。 陶家舶自由生长,跟老陶父子如兄弟,李家做不到。 李秋带着对陶家舶的羡慕和嫉妒长大。 陶家舶喜欢的姑娘,李秋就在真心话大冒险上动手脚。 陶家舶落魄了, 李秋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派对的地点在高级酒店,李秋包了一整栋楼。 陶家舶穿着服务生的衣服,麦色的皮肤白衬衫,衬得肩线平直。黑马甲,一头青茬,闪亮的耳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低头整理酒杯,一人来到他身边帮他。 “大狗?你怎么也来了?” 大狗接过玻璃杯,对着光仔细检查指纹,“都说了价格好,我怎么不能来?” 陶家舶笑了笑,没说什么,对着经理给的酒水单开始做一些基础的鸡尾酒。 大狗端着后厨送来的柠檬片,“李秋要是给你难堪,你准备怎么办?” 陶家舶动作不停,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心里,他说:“不怎么办,他也不一定知道我在,人这么多,我避着点儿就行了”。 陶家舶并不是怕李秋,也不怕起冲突。高中在国际学校没什么机会,但初中学校附近的小混混都被陶家舶打过。 他这么说除了让大狗放心,也是真不想起冲突。在英国被抓进警察局,通报到学校是一方面,他哪儿有保释金呢? 再说,李秋这个大学上的心虚,他没胆子真闹到学校那儿。 遂不如人愿。 “呦,你们看这是谁啊?” 陶家舶站在人群中,前面是被打翻的一整盘香槟杯。 李秋站在不远处,怀里搂着个姑娘,姑娘的皮包混在酒水中。 “这不是陶家舶吗?上海最近破产的可不少,好像就有陶家”,王东华搭上李秋的肩膀,阴阳怪气地大喊,“你怎么还没滚回家啊?你爸还有钱让你在英国念书?” 人群里有知道他们二人恩怨的人出口帮腔,“先说说你弄脏我们秋哥女朋友包的事儿怎么解决吧”。 陶家舶双目沉静地望着李秋,“不是我弄的,是有人推我”。 王东华站住来,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他,奚落道:“推你?你还当自己是陶家少爷啊,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哪家不是上亿的资产,谁会推你?怎么?你自己犯的错,不想认?” 周围的人将陶家舶包围起来,派对的经理一直没有出现。 李秋给王东华使了个眼色,他大声地说:“赔吧,我大嫂说只要80万”。 陶家舶直视着李秋,他知道这些人早有预谋,用这招陷害他。 可现场没有人证,也没有监控,领班经理不出面,大半也是被提前打了招呼。 华人圈嘛,怎么玩都是他们的事儿,只要不闹大,酒店收了钱是不会主动插手的。 陶家舶一口牙要咬碎,“你们设计这一出,只是想让我赔钱?” 李秋放开怀里的女孩走出来,站在陶家舶对面,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陶家舶说:“我们可没有设计你,事儿是你做的,钱也是要赔的”,他嬉笑着,“你要是拿不出80万,我可以借你啊”。 王东华双手抱胸在一边附和,“是啊,陶家舶,看在大家都是同胞,零头我秋哥就给抹了,就80万整,人民币英镑都行,哈哈哈”。 陶家舶周围一圈人,哄笑着,有不少曾在3个月前出现在陶家舶在北一区的公寓派对上。 李秋走到陶家舶面前,伸手搭着他的肩膀,浓烈酒精的气息扑向他。 “陶家舶,别那么硬,你现在没那个资格知道吗?”,李秋的胳膊绕后顺势拍了拍陶家舶的右脸。 “我可以借你钱啊,只要你写个欠条就行了”,他更加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陶家舶的脸颊。 这个距离已经带有明显的骚扰,李秋的手在陶家舶肩头肌肉处来回抚摸。陶家舶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紧了拳头。 周围的喧闹声还在,王东华起哄着让陶家舶赔钱。 陶家舶闭了闭眼睛,一言不发,他想等这些人奚落够了,或者附近的服务生看到去通知经理过来。 第15章 李秋握着酒杯的手凑近陶家舶的嘴角,他低声说:“喝了这杯酒,我不仅可以借你钱,还可以借给你爸。听说你们家公司再过两个月就要被法院宣判破产了,着急吗?想帮你爸吗?” 李秋带着陶家舶避着人群走,他的嘴唇碰上陶家舶的耳垂,“跟了我吧,我每个月给你30万,怎么都是被人玩儿,与其送给英国佬玩儿,还不如跟我,你不亏的”。 陶家舶突然扭头看他,眼里变得凌厉。 李秋酒意上头,看着陶家舶像一头狼崽的凶狠眼神,有了感觉。 他的手摸上陶家舶的颈侧,吐露着蛇信子,“威廉先生玩儿过的人,我真想尝尝是不是那么够劲儿,别怕,宝贝儿,我有很多花样的保证不比白人那家伙差”。 他狂傲地笑着,嘴里说着下流的脏话,似乎笃定陶家舶今晚就会出现在他床上。 砰, 李秋被陶家舶一拳打倒在地。 他吐出一口血水,陶家舶在他身边蹲下,阴寒地说:“你一条满嘴肮脏的狗,不配提他的名字”。 第0014章 你要打给谁? 李秋很快站起来,两人的吵闹声惊动了不远处的王东华等人。 他们围过来,逐渐将陶家舶包围。 “呸,陶家舶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我们秋哥?” “秋哥你怎么样?”,王东华转头询问李秋。 李秋嘴角绯红,抹了一下嘴唇,掏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放大音量。 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围着陶明洲,叫骂着,说很难听的脏话。老陶低垂着脑袋一副无从辩白的样子,白衬衫的领口在推搡间染上污渍。 陶家舶眼眶红了一圈,上前抢手机被李秋收回去。 手机被李秋捏在手里转圈,他讥诮地说:“陶家舶我给了你选择你不要,我放话在这里,以后在伦敦留学圈,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要我原谅你也行,跟你老爸学学,膝盖软一点,跪下来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 王东华等人顺势哄笑着要陶家舶跪下来求原谅,几个不怀好意的推搡他,说他是白人玩剩下的玩具,家里破产了还在李秋面前高贵什么。 陶家舶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太好,亲眼见到催债的上门他才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他垂眸看着脚下异国的土地,耳边充斥着男生们叫嚣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 李秋站在不远处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异样,与裴淮年不同,陶家舶觉得恶心。 一阵晚风吹过,陶家舶站直了身体,抬手抚过头顶的青茬。 他突然掀起眼皮看李秋,咧嘴一笑。李秋无故的心里发毛听他说:“见我一次打一次?你他妈的先活过今晚再笑吧!” 说着,陶家舶抓住桌上一个酒杯就朝李秋奔过去。 砰!碎玻璃落在地上,陶家舶没耽误,又是几个拳头砸在李秋身上。 红着的眼眶里盛满了很多情绪,他像一颗被加热的橡皮塞,只想往前冲破开一切阻挡。 陶家舶狠厉的劲道吓坏了周围的人。认识他的都知道陶家舶性格不错,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架势出乎所有人意料。 “快快快,快拦住他!” 王东华看李秋被打得毫无反手能力,指挥着人拦腰抱住陶家舶。在陶家舶被拦住的空隙抬脚往陶家舶的腹部踹去。 李秋被扶起来,嘴角红肿的满是血,他喘着粗气随手拿起一个酒瓶。 陶家舶眼前一黑,血液顺着青茬流下来,李秋再拿起一个瓶子,喊道:“陶家舶今天没人会来救你!英国佬不是关注了你?你这个被人玩弄的货色,这个酒店就是威廉家族的,你猜今天他会不会来救你”。 另一瓶砸下来的时候,陶家舶身前出现一个冲过来的黑影,他倒地之前想的是。 不要来。 ———— 陶家舶在警局醒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打架他不后悔,他担心的是警察会第一时间联系他登记的紧急联络人。 那么老陶就会知道今晚的事情。 他是被单独关押的,没有见到李秋一行人。头上的血止住了,只是留在脸上一道血痕显得吓人。 真的被关进来,陶家舶反而镇定了。他不管头上脸上流成一片的血迹,靠坐在地上想如果要保释金的话能找哪些人借钱。 警察很快过来,没有厉声地询问只是按照流程问了话。陶家舶承认是自己先动的手,但头上被李秋打的重伤也是铁证。 与那伙人相比,自己伤得更重。这是他仅有的筹码,他并没有妄想得到什么赔偿。只要能不付出巨大代价地让他离开警局就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保留对李秋先生的控告,警察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警察瞥了他一眼,说:“对方要控告你,陶先生”。 “什么?他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还要起诉我?我要求调阅现场监控,警察先生”。 “很抱歉”,警察耸耸肩,“现场没有监控,那是一个很高档的酒店,最大限度地保护客人的隐私”。 妈的,裴淮年家的酒店怎么连摄像头也舍不得装。 陶家舶一头青茬,血迹划过整个脸颊,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警察先生,我可以对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我头上的伤是李秋造成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解。我想他也不愿意闹到学校去,请你转告他”。 尽管他阴沉着脸,显得胸有成竹,十分镇定,还能逻辑洽谈的相处应对的策略。但从他快速地语气里还是能听得出,陶家舶有点着急,他此时有点后悔之前的冲动。 年轻人竟敢在警察局威胁起原告,警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想到刚才到警局的对方律师,是伦敦一所非常著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不免在心里对陶家舶表示惋惜。 “年轻的先生,希望你有足够的保释金或者足够重要的联络人”,警官说完就离开了。 此时是午夜2点,警察局外横穿着几条老街,夜猫的叫声和醉汉的胡言乱语提醒着陶家舶身处何处。 他靠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困意。 老陶在国内究竟如何,公司的情况坏到什么地步,那些人有没有闯到家里去。 远在九千多公里外的异国,陶家舶独自思考着这些问题,无能为力。他双手抱住脑袋,脖子埋在最低处。 黎明时,一位西装笔挺的白人跟随警察走进他的关押室。 “我是李秋先生的代理律师,elmo”,金丝眼镜边后是冷淡的眼神。律师从文件夹中抽出几张纸,是李秋的伤情鉴定还有当场其他人的证词。 “对于陶先生对我的当事人所做出的伤害,根据相关条例以及陶先生你的实际情况,我的当事人已经做出和解的条款。” 陶家舶低头看一长串英文单词,敏锐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20万英镑】 “20万?李秋怎么不去抢?”,陶家舶瞪大眼睛。 律师一身深蓝色条纹的毛呢西装,同色系西裤,皮鞋下是中长筒的棉袜。他坐得端正,用看似和善的语气说:“我的当事人了解你的状况,并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李秋肯定没憋好屁,陶家舶沉着脸问:“什么选择?” “如果你愿意在法学院前的草坪上当众向我的当事人道歉,这20万就可以免除。当然”,律师用优雅的白人手势抬了抬,“你也可以选择为了维护尊严,付出20万”。 “你看我的伤!”,陶家舶指了指头上的血迹,“这是李秋打的,我还没有对他提出控诉呢!” “well”,律师看着陶家舶狰狞的伤口脸色不变,“你可以起诉我的当事人,但前提是,陶先生你请得起律师吗?在场有其他人证和物证吗?如果有的话,欢迎向警方举证”。 人证肯定没有,物证也一定被他们买通酒店全部销毁了。律师胜利者的语气像一盆冷水浇的陶家舶彻底清醒。 如果说派对上的奚落是李秋下流的手段,那么被抓进警察局则是他的报复。 20万和当众道歉,哪一件都是陶家舶无法承受的。 可他必须做出选择。 “陶先生,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天亮以后我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毕竟...你也不想闹到学校去吧。你的法定工时已经超出规定的范畴,昨晚你的兼职还违反了英国的法律。我劝你最好与我的当事人和解”。 律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系上西装前的纽扣,眼镜边的金属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发出冰冷的气息。 他最后说:“你的隔壁还关着一位从派对上被带走的中国人,是一位林先生。我的当事人同样保留对他的指控”。 陶家舶眼前一片漆黑,他没看错,晕倒之前冲上来的是是大狗。 他也被抓来了, 大狗决不能被指控。 陶家舶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律师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他俯下身凑得很近。 古龙水的味道窜入陶家舶的鼻腔,律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陶先生,你有拨打电话的权利,如果你能联系上那位,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第16章 他站起来,用昨晚派对上李秋看他的目光看着陶家舶。 他口中的“那位”毫无疑问指的是帕特里克。 陶家舶嗤笑一声,牵动了头皮的伤口,疼痛刺激的他笑得更大声。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暗示他和帕特里克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高贵的伦敦圈已经“无人不知”了。 律师抬手看了眼腕表,他不动声色地观察陶家舶的反应。 李家这一单固然薪水丰厚,但在英国,服务上流人士的圈子没有人会愿意得罪威廉家族。 即使这个亚洲人与帕特里克先生仅仅是传闻,也许他在对方的世界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律师也不想冒这个险。 于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提醒了陶家舶。 很遗憾,陶家舶并没有任何反应。 律师失望地离开后,陶家舶又坐了一会。按下红色按钮,警察走进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转不动的齿轮。 “我想打个电话,警察先生。” 警察叉着腰看了他一眼,很快拿来一个线很长的座机。 陶家舶提起话筒,手指找不到落点。 警察在旁边冷眼看着,发出嘲讽的笑声。“你要打给谁?20万英镑可不是小数目,其实你完全考虑另一种方案”,他指的是当众道歉,对方棕色的眼眸里有一种人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陶家舶终于播下号码,电话响了几下,没人接。 “我想再打一遍”,陶家舶看着警察说,“他可能还在睡觉”。 警察整理了一下帽子,“如果你确定他一定回你的电话,可以。我很好奇,你要向你的父母求救吗?” “我要打给我的朋友,edy...” “你要打给谁?tao?” 陶家舶的手指停顿,从房间转角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挡住了狭窄房门的光线,紫罗兰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着陶家舶。 直到帕特里克站在他面前,陶家舶手里依然提着电话。他姿势僵硬,显然是没有预期对方的到来。 帕特里克举手投足间优雅和缓慢,一双蓝眼睛盯着陶家舶头上伤口,眸色逐渐变深。 他将话筒从陶家舶的手里接过来,扣上。用深沉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tao,你要打给谁?” 他明明听见了还故意要问,陶家舶张了张嘴,edy的名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他抬眼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想到一个可能,皱着眉不满地问:“你把我的紧急联络人改成你了?” 这不合法,但帕特里克可以做到。 裴淮年显然没有预料到陶家舶跳跃的思维,他食指扣了扣桌面,摊手说:“还没有,但我会考虑这件事”。 考虑你...,陶家舶把后面的脏话咽下去。 他余光瞥见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裴淮年身后摸了摸他已经扎手的青茬,眼里有看不清的情绪。 陶家舶没看他,他低着头,非常不适应此刻“英雄救美”的场面。他在想裴淮年之后会说一些什么难听的话。 诸如,你为什么这么冲动,狼狈地把自己送来警察局,如今还要麻烦我来救你之类的。 裴淮年低声说:“tao,下一次,我希望今后你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第0015章 多少钱?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陶家舶喃喃道。 这是两个人自雨中别墅以后第一次见面,时隔...32个小时。 好吧,陶家舶承认自己此时此刻对救美的英雄抱有复杂的情绪。伤害他男性尊严,试图扭曲他性向的英国佬是如今困局的破局者。 陶家舶想说什么,裴淮年将他拉起来,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由于失血和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起身时陶家舶踉跄了一下。 裴淮年扶住他,冷冷地说:“be careful”。 他似乎不太高兴,目光停在陶家舶脸颊上的血痕上。陶家舶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裴淮年浅棕色的发丝被齐整地往后梳,他鲜少穿白色衬衫,烟灰色的西装外套,同色系的口袋巾,领带夹镶嵌着蓝宝石。 彼时已接近天明,裴淮年很可能昨晚从某个大场合直接过来,甚至不在英国。他一夜未睡,直接来到这里。 这样精致的装扮,裴淮年的面容与电视中参与财政部会议的影像重合。 他该是在那样的地方,或是像昨晚一场欧洲上流阶层晚宴那般的受人照料。 陶家舶的目光很僵硬地移开,然后甩开他的手,稳住身形,“你来保释我的?” “不是”。 “来看我笑话?”,陶家舶半眯起眼睛。 裴淮年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关押室的门被打开,司机站在门口对他们微微鞠躬。 从警局带走一个冲动的少年都不需要出动裴淮年的秘书,司机全权处理。 裴淮年伸手拉着陶家舶的手腕,转身出了房门。 “可以走了?”,陶家舶还没搞清楚这一瞬间的变故是怎么回事,就算来保释也要走一些程序,签一些字。而对方带他走的样子,仿佛是从自家庄园里出门似的。 他不会因此惹上什么文件上的问题吧,陶家舶想。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人来人往的警局,办公区竟没有一个帽子叔叔,似乎是有意清空了办公区。 “喂,怎么回事?”,陶家舶微微用力扯了一下裴淮年。 “你对这个警局做了什么?” 裴淮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将陶家舶揽近了,护着他的头坐进车里。 之前的尴尬还未消散,陶家舶伸手扯了扯裴淮年的衣襟,他伸出手,就落入敌人的陷阱。 裴淮年抓着他的手,顺势将他上半身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的气息在陶家舶头顶,裴淮年身上的紫罗兰香气天然有一种安抚人心的能力,他抚摸着陶家舶的后脑,小心地避开头上的伤口,对司机说:“准备好了吗?” 司机打着方向盘,说:“苏立克医生已经在等候”。 裴淮年颔首,对陶家舶说:“安静点,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不是,谁要跟你回家! 陶家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才刚刚脱身,不会去纠正关于家的定义。 陶家舶从他怀里挣脱开,突然想到什么,眼睫上下眨动,看着裴淮年。 “你想说什么?” 陶家舶想他能救自己一个,也能救第二个,结结巴巴的开口,脸颊微微涨红。 “那个,我有个朋友,你能不能帮忙保释他出来”,他看裴淮年脸色不太好,急忙解释说:“是我的同胞兄弟,他叫林苟,昨晚帮我打架。他不能被起诉的,他没有正规身份”。 陶家舶睁着眼睛仔细辨认沉默的庄园主此时的情绪。如果前天没有得罪裴淮年就好了,他一个大男人跟疯子计较什么,不就是被压在墙上。 裴淮年对他动手动脚的还少吗? 看在大狗的份上也不能得罪他啊!他在大不列颠唯一的人脉。 “你希望我救他?” “是的”。 裴淮年跷着腿,靠坐在黑色真皮座上,“tao,救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嘶,你干嘛!你动我伤口做什么!” “你看...一团糟”,裴淮年手指上沾了一些血迹,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手绢优雅的擦拭手指。 陶家舶还穿着昨天的服务生的衬衫,水渍、酒渍沉淀出色彩斑斓的颜色,配上头上暗红色的血迹,与劳斯莱斯的主人身处两个世界。 “意外而已”,陶家舶暗自瞥了他一眼,含糊地问:“一句话,帮不帮”。 干净整洁的英国佬没有嫌弃,拇指在陶家舶手腕内侧轻轻摩挲。 “他已经被保释出去了”。 “你做的?” “不是我,是...”,裴淮年顿了顿,似乎不打算对陶家舶解释那个人的身份,只是说大狗现在很安全。 陶家舶的手机还在酒店的衣柜里,他没办法联系大狗,只能暂时相信裴淮年的话。 很快抵达了公寓,助理模样的人站在地下电梯口等他们。这人和白色别墅那晚出现的助理不是同一个人,为帕特里克先生服务的人有很多,人来人往,不需要姓名。 他也一样吗?陶家舶看着银色电梯门照应出人影,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轻轻扭动手腕,与裴淮年的分开。 无法帮助老陶,甚至不能在英国解决自己的问题。 没有钱交保释金,甚至无法拒绝裴淮年的帮助。 这一切都让陶家舶觉得无力,甚至怀疑他奔赴九千里之外的来求学的意义。 电梯门再次开启,明亮的大厅,墙上价值不菲的油画和玄关处的收藏品,还有三位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 裴淮年在远处跟秘书说着什么,陶家舶木着脸坐在沙发上,医生和护士熟练地接手处理他的伤。 第17章 “陶先生,你的伤口不深,但数量较多,建议在下次换药之前不要碰水”,医生打量陶家舶的神色不好,又说他可以开一些安眠药。 陶家舶摇摇头,只收下了消炎药。 几分钟后秘书也跟着离开,屋内恢复了平静。 裴淮年端着水杯过来坐在他身边,“怎么了?伤口不舒服吗?” “多少钱?”,陶家舶突然抬头问。 “什么钱?” “我的保释金,你付了多少钱”。 裴淮年注视着陶家舶认真的目光,他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那心思仿佛在说,你说个数我会还给你,然后咱们两不相欠。 这不是裴淮年想要的结果,他拉起陶家舶往屋内走去。 干湿分离的卫生间明亮华贵,分成几个区域,光泡澡的房间就有三十平。 在伦敦最昂贵的地界,这里可以进行一场小型学术论坛。 佣人不知何时放置好浴袍和浴巾,白色的叠放整齐,看上去触感柔软。浴缸里撑满了水,浴室的空气有些潮湿。裴淮年推了他的后背,温热的掌心透过衬衫。 “泡澡淋浴都可以,去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过了一会,浴室传来花洒的声音。 裴淮年回到客厅,翻看秘书发来的文件,一些包含着派对所有人信息的文件以及几段视频。 裴淮年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声音嘈杂,他们说着很快的中文裴淮年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他随意扫了一眼李秋的信息,锁了屏。 陶家舶脖子上挂着毛巾走出来,裴淮年已经在其他浴室洗漱过了。白皙的皮肤被黑色睡袍覆盖,深色没有压低对方的气势,反而在仅有一盏落地灯的氛围里增加了一抹神秘。 反派演员又要演什么,陶家舶嘟囔着。 “医生怎么说?”,裴淮年从邮件中抽出视线问道。 “上了药,说不要沾水”。 “嗯,明天洗澡需要帮助吗?” “不要!”,陶家舶睁大眼睛,又补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回家,明天没你什么事儿”。 “tao”,裴淮年将电脑放在地毯上,“你必须在这里住几天”。 “为什么?!”,反派演员给他的压力比大肚子的警察还大,陶家舶心里很乱,此刻翻脸不认人。 硬着头皮给自己找场子:“说吧,我欠你多少钱,我的保释金”。 “你不欠我的钱”。 “没有保释金?”,陶家舶想到李秋委派的律师和警察讥讽的笑容。 “怎么可能,李秋家那个律师看起来很厉害,而且的确是我先动的手,他们怎么会偏袒我?” “tao,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裴淮年比了一个手势,“我不知道你说的律师是谁?有多厉害,但这里是英国”。 “所以呢?” 裴淮年盯着他脖子上的毛巾,有无数的冲动想拿下来,然后抚摸上去。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低沉。 “所以没有事可以阻碍它”,他晃动了手指上那枚绿宝石戒指。 他在陶家舶疑惑的眼神中走到他旁边,还是抵不过内心挣扎着咆哮而出的野兽,取下那条毛巾,帮陶家舶避开伤口擦拭头发。 “何况,你并没有触犯法律,你的伤口和监控视频就是最好的视频”。 “可酒店当晚没有视频”,这是警察告诉他的。 帕特里克先生手上的动作轻柔,语气也很随和,“你兼职之前不事先打听清楚支付你薪水的雇主是谁吗?” 好吧,那家酒店确实是他家的,但是陶家舶非常想告诉大庄园主,小小服务生没必要做这种打听! 陶家舶微微低着头,配合裴淮年手里的动作。对方在他上方隔着毛巾,声音忽远忽近的。 “以1敌6?打得不错,学过?” 这是夸奖吗?陶家舶撇了撇嘴角,不耐烦地说:“没,但是我韧带好,骑车的都这样”。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裴淮年眼里闪过一丝流光,韧带好... “你怎么会来”,虽然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而且裴淮年能轻易掌握他行踪这件事更没必要惊讶,在尴尬气氛下陶家舶还是坚持问这个问题。 擦得差不多了,裴淮年将毛巾扔在沙发上,他对上陶家舶的眼眸,说:“我说过,我会再联系你,却得知你遇到了麻烦”。 他拉着陶家舶坐在沙发上,递给他一杯红酒,“tao,以后不要再打架”。 陶家舶眯了眯眼,瞬间炸毛:“凭什么?是他先惹我的,你不知道他说话多难听,还说我们...” 陶家舶有点心虚,他怎么可能将那些什么跟了英国佬,威廉先生玩剩下的这种话对裴淮年说。 裴淮年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他的手掌代替了之前的毛巾,挪到了陶家舶的后颈。 “我知道,你不会先惹别人。我的意思是,以后让别人替你去打”。 陶家舶:...他怎么忘了,列强的世界是没有peace love的。 第0016章 爱情陷阱 “这也就是在英国,换作在上海,我会怕他?”,陶家舶将红酒一饮而尽,愤愤不平地说:“我们家附近几条巷子都有我好兄弟,上学那会,我们学校附近的治安是最好,你猜是为什么?” 陶家舶很久没有提起上海的事情,家乡味道的记忆让他的眼睛很亮。裴淮年接过空杯子,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将附近小混混都打服了!那时候路灯老旧,晚自习我们班女生总遇到骚扰,我召集了三个年级的男生,分成几组,每天晚上都送女生们上公交车。遇到混混我们就打,时间久了我们学校附近的小混混都不敢过去捣乱。” 陶家舶说得颇为自豪,肆意的少年时代承载他的自由和快意。这样的陶家舶眼睛亮得像星星,一如谈起他最喜欢的船。 他说得太快了,裴淮年没有听完整。少年人的眼睛紧紧钩住他,裴淮年控制着濒临溃败的意志力,只是刮了刮陶家舶的脸颊。 “你干嘛!”,陶家舶警惕地看着他。 “你这里有水滴”,裴淮年不动声色地撒谎。 “哦,谢谢”, 手指在脸庞,陶家舶终于将那枚戒指看仔细了。“这是...熊?” “是的”,裴淮年转动繁重华丽的宝石戒指,银色的表面用细腻的工艺,其上嵌着金边的棕熊。裴淮年念出一个old english(古英语)的名称,欧洲古老家族很多,几百年的都有不少,但家族徽章能保留至今并在如今还受到外界认可的屈指可数。 “威廉家族的家族徽章是站着咆哮的棕熊。它代表威廉家族是森林中最勇敢和威猛的主人。” “cool”,陶家舶由衷地赞叹。 “我在德国有一处庄园,包含一片广袤的森林,入冬以后可以打猎,你有兴趣吗?” 陶家舶诚实地摇头,“我对终结其他生命没有兴趣”。 裴淮年耸耸肩,他问:“你在电梯里想什么?” 电梯里陶家舶低落的情绪只有几瞬间,陶家舶撸了撸青茬,沮丧地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裴淮年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陶家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从沙发上滑落到长绒地毯上,蓬松而旺盛的长绒接住他所有的重量。 他的肩膀轻微碰到裴淮年的膝盖,“在英国,我完全帮不上老陶,我甚至还在这里闯祸”,陶家舶用手捂住脸颊,沉闷的声音从掌心后面穿透。 他压抑着声线,“我现在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价值,扔下我爸在英国享受留学生活,我觉得愧疚”。 他扭头抬起脸,透过昏黄的光线看裴淮年,“我找不到自己奔赴九千公里来英国的意义,我很痛苦”,经历了冲突后重归平静,眼前舒适的环境和绝对安全的氛围释放了陶家舶内心深藏已久的恐惧和痛苦。 他摸了摸头上的结痂,李秋打破的不仅仅是皮肉,还有他藏了三个月的恐惧和挣扎。 20岁的少年,困苦和喜悦都写在脸上,他像一只撞进死胡同,找不到家方向的小狗崽。 “tao”,裴淮年垂下眼睫,蓝色眼眸被藏在一片云雾中,他说:“在我身边,我带你找九千公里的意义”。 陶家舶愣了一下,这不是裴淮年第一次示好,却是最特别的一次。陶家舶第一次抛开性别,咒骂,抗拒,认真思考裴淮年说的意思。 他说他会带自己找到奔赴近万里的意义,可真的有这个意义吗? 他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裴淮年的身影,逐渐加深。 裴淮年换了个姿势,用更温柔而深沉的声音说:“如果你需要考虑,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伸手触摸陶家舶的后颈,光滑带着一如既往的热,他缓慢地收紧掌心,轻柔又强势的掌握人类最脆弱的部位。 出口又是绅士极了的做派,“因为我之前对你的追求不合你的心意,为此我非常抱歉”。 第18章 他说的认真又诚恳,陶家舶微微仰头,后脑碰上裴淮年的手背,他嘟囔一声:“伟大的威廉先生终于反省了”。 裴淮年唇角微抬,轻笑说:“今后请这位中国绅士教我,怎么追求心上人”。 陶家舶脸上一热,他到什么,突然侧过来,“你说在你身边是意思?”。 他眯起眼睛,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我不卖身”。 ... 裴淮年对他跳跃的毫无逻辑的思维没办法,他撑着额头,微微侧过头,很认真地组织措辞,“tao,我想你目前还不能以此谋生”。 陶家舶:...这英国佬还是自大又傲慢。 他撑起身子半跪着,企图与英国佬平齐视线,硬邦邦地说:“你在说我活儿不好?” ...他妈的我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拙劣的调情语言。 一定是李秋把他的脑袋打坏了! 裴淮年靠近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看得陶家舶扭过头,然后用指腹刮了刮他的耳廓,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很期待”。 陶家舶:...你可以期待一下我的中国功夫。 对于帕特里克先生留宿的邀请,陶家舶断然拒绝。 裴淮年不想勉强受伤的年轻人,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让司机送陶家舶回去。 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裴淮年抬了抬手说:“等一下”。 司机立刻停止了动作,站在一边等待老板的吩咐。刚坐进去的陶家舶降下车窗,皱眉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模样。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回家睡觉!”,做了一场兼职,打了一架,在关押室待了整夜,陶家舶已经连续20个小时没有闭眼了。 “tao”,裴淮年穿着黑色真丝睡袍在黑夜里白皙的皮肤像中世纪的贵族吸血鬼,他慢条斯理地问:“你还没有回答,那个电话你准备打给谁?” 陶家舶:... 冷漠升起的车窗。 ———— 回到公寓正好碰到房东太太,她准备跟家人去法国度过圣诞节和新年。 陶家舶将他和室友的房租交给她,房东太太透过厚重的眼镜片说:“我很高兴,住在我家的年轻人都有丰富的夜生活”。 陶家舶:...昨晚确实“丰富” 回到房间,陶家舶第一时间瘫倒在床上,他睁着眼睛看掉了斑驳的天花板。脑子里有一列火车,不断闪现着前十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手机震动,陶家舶摸过手机,是老陶的电话。他一个猛子坐起来,还好,不是视频电话。 “喂,老爸”。 “臭小子,你还没起?”,老陶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可越是这样,陶家舶鼻子越酸。在他面前装作无事发生的老爸,用了全部力气伪装,只为了让他放心。 李秋视频里被推搡,辱骂的中年男子,是开着大卡车从公路运输到港口贸易的陶明州,是陶家舶心里不倒的大树。 这棵大树老了,碰到麻烦了。 陶家舶屏住呼吸,轻笑说:“起了起了,准备去图书馆呢。我最近的论文得到了史密斯教授的表扬,有希望在明年春天教授的公开演讲中获得出席的资格”。 老陶爽朗地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虽然你老子我没什么文化,但你算是为老陶家争了口气。说起来,还是你妈有远见,从小到大送你去最好的学校,没有放弃过对你的教育。明年清明节,我去跟你妈好好念叨念叨”。 直到电话挂断,陶家舶塞到嗓子眼的问题也没有问出口。 陶家的事情,老陶的处境已经无须多问。 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大狗没有接,甚至挂断了电话。 他思虑了一下发了消息过去。 rich tao:【大狗,你现在安全吗?移民局有没有来找你】 大狗的事情陶家舶知道的不算清楚,只知道他的正式身份已经过期了,但为什么没有回过他并未问过。漂泊在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但如果这一次大狗被警察局留下记录,移民局的人肯定会盯上他。 过了好一会, 大狗:【我没事,警察局没有留下记录】 rich tao:【没事就好,昨天的事情谢了,都是为了帮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大狗:【最近不是很方便,等我联系你吧】 陶家舶看着信息,有些疑惑大狗的语气怎么十分拘谨,他认识的林苟是个浑不懔的人。 rich tao:【行,有什么困难你联系我】 陶家舶放下手机,埋头睡觉。 在梦里,光怪陆离的一大串,有李秋,有老陶,有上海被踩得沙沙响的梧桐落叶,有海德公园,还有站在光里看不清脸的裴淮年。 前20年的生活他过得无忧无虑,肆意妄为。 如今身处黑暗,裴淮年是一道看不清色彩的光。 陶家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晚上还有一个兼职。他洗了把脸,随口塞了几片面包出了门。 酒吧的兼职,还算轻松。陶家舶站在吧台后面协助调酒师。 调酒师是西班牙人,在伦敦时间不长,陶家舶问:“你为什么来伦敦工作,因为薪水高吗?” “oh baby,你不要用那个词玷污了夜晚的浪漫”,他熟练了调制了一杯血腥玛丽,推给客人,收下小费后扭头继续说:“我现在的男朋友在伦敦做金融工作,他太迷人了,我就跟着过来”。 “因为一个男人?”,陶家舶不理解。 调酒师穿着一身黑色的马甲,和陶家舶一样的板寸,健壮的身材在酒吧里分外抢眼。他笑着喝完今天第三位客人请他的威士忌,十分认真地反驳:“一个男人?oh todd,我真为你以后的伴侣感到担忧。你怎么能粗暴地称之为一个男人,他是我对爱情的信仰,我的缪斯!” “好吧”,陶家舶暂时不讨论外国人如此草率的信仰问题,他摸了摸青茬,含糊地说:“我想问,那个,关于男人...” 该死,他已经确定自己被基佬国腐蚀了!虽然同性恋在欧洲很常见,他之前的态度都是远观,如今这个词扎根于他的脑海。 该死的同性恋,该死的帕特里克! 调酒师双手抱胸,忍不住大笑:“todd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人了”。 “不是!我没有!”,陶家舶声音不断减小,他简略地说:“至少目前还没有”。 调酒师对这类死鸭子嘴硬的直掰弯见得多了,他回身几个利落的动作,给陶家舶推来一杯酒。 “尝尝”。 工作人员没有被明令禁止不允许在工作时间饮酒,事实上在酒吧工作也无法真正禁止这件事,谁能拒绝在夜晚来一杯辛辣的酒精呢。 陶家舶看着这杯柔和的奶白色,尝了一口,“唔,口感很特别,好像不太烈”。 “再等等,亲爱的,它的魅力不仅如此”。 奶油般的口感不算厚重,顺着喉管,辛辣的酒精冲破甜腻的包围,窜上大脑的神经元。 调酒师指着酒杯上的一颗樱桃,说:“爱情就如同这杯【暮色】,甜腻的让人沉醉,又在沉溺时霸道占领大脑的神智。桃红色的樱桃是前方的诱饵,踏上爱情这条路的旅人,纵使知道陷阱的存在也无法拒绝樱桃和奶油的诱惑。至于男人...” 他俯下身靠近陶家舶,“爱情这般甜美又危险,何必用性别区分诱饵的模样”。 他说完继续给客人调酒,只剩陶家舶捏着酒杯,垂下眼睫,视线始终无法从杯沿的那颗樱桃上挪开。 陶家舶骑着自行车踏着夜色回家,脑海里是酒吧躁动的鼓点和调酒师针对爱情的言论。 男人真的也可以吗? 爱情是多么危险的陷阱? 他不知道。 陶家舶深深地吸一口凉薄的空气,湿润的空气预示着下一场雨水。 爱情是危险的,裴淮年更是危险中的危险。 凌晨重新倒在床上的陶家舶想,破产留子哪有走进陷阱的资格,那颗艳丽的樱桃,他看着就很好。 黑暗里他打开wi,棕熊的头像,价值2英镑的语音,不断在狭窄的公寓房间里流淌。 凌晨3点,陶家舶翻了个身,身后的手机上出现很多条消息。 【留学生群】 -【李秋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这次真出大事了,据说移民局和警察前后上门,把他带走了】 -【罪名是什么?】 -【李公子还需要罪名?他做的那些事儿够他在英国坐几年牢的】 -【据说律师已经在操作了,李秋他爸花重金请来了elmo,他在伦敦律所很有名,跟司法部门也有交情】 -【王东华他们几个呢?平时不是李公子的走狗?怎么这会儿没声音了】 -【半夜蹲一个瓜】 -【加1】 04:28 李秋女朋友:【@rich tao,陶家舶,究竟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李秋!】 第0017章 .一切由你决定 第19章 李秋女朋友这一句讲留学群炸开锅。 陶家舶还没来得及看消息,就被一个电话吵醒。 “喂,哪位?” “家舶,我是李叔啊”,陶家舶睡眼惺忪,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李秋的爸爸。 困意瞬间没了,陶家舶声音冰冷:“您有什么事?” “那个是这样”,李爸爸的声音透着疲惫,他在国内守着时差给陶家舶打这个电话。 “李秋打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次肯定是他的错,叔叔压着他亲自给你道歉。你们都是同学,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他这么说,陶家舶彻底听不懂了。 “叔叔,我没有起诉李秋,相反,他报警把我抓进警察局,还派了你们家的律师威胁我”。 “都是误会!”,李爸爸的声音显得惊恐,“都是误会啊,家舶。你们是上海一块儿出去的同学,怎么会真的闹大。李秋只是吓唬吓唬你。叔叔只求你,放了他,行不行,看在我和你爸爸是老熟人的份上”。 陶家舶在心里嗤笑一声,老熟人?真的是老熟人李秋在国外能有老陶的视频?陶家舶虽然没有接触过老陶生意上的事情,却也知道李家和陶家早就不是什么熟悉的关系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别跟叔叔装了,李秋现在被移民局带走,不只会被遣返回国还有可能背上刑事诉讼。这些不都是你的朋友做的吗?”,李秋爸爸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说到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显得异样。 陶家舶微怔,下意识地说:“我哪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他突然想到什么,停住了,对方瞬间就更加确定警方对李秋的逮捕和陶家舶有关系。 李秋爸爸心里憋着一口气,语气阴阳怪气,他后面说了什么陶家舶没听清,只听见最后一句是:“你既然搭上威廉家族的船,何必还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过不去”。 李家这些年生意扩张,纵容的李秋不像话,姑且不去计算是不是平民百姓。这件事明显是李秋欺人太甚,如果没有裴淮年,现在陶家舶还出不了警局,还有可能背上20万英镑的负债,丢掉所有自尊。 可裴淮年为什么这么做? 他看着镜子里脸上还有些淤青的脸,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傍晚的街道,行人匆匆,陶家舶推着自行车,背包里是在中国超市买的蔬菜。进入冬天,不少食材都涨价了,他迎着晚霞继续走。 路过一家花店,其内传出焦香的咖啡味。 “欢迎光临,想要什么花?” 陶家舶看了一圈,将视线放在一朵白色的花束上,问:“这是什么花?” 店主笑着拿起来,介绍说:“这是谷鸢尾,它的花语是勇敢和执着的爱”。 勇敢和执着的爱,陶家舶默念这句话,“就要这个了”。 他抱着花回家的时候,天色渐晚。 约莫他快到了,陶家舶快速收拾了一下食材,门铃在20分钟后准时响起。 老旧的门吱呀地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伦敦的夜风站在陶家舶的门口。 “晚上好,陶”。 紫罗兰的气息从上而下喷洒到陶家舶的脸上,脸部肌肉收缩,陶家舶试图用最镇定的方式迎接裴淮年的第一次到访。 “进来吧”。 裴淮年走进玄关,然后停住。 陶家舶手里捏着葱正准备回厨房,看对方站在原地,皱眉说;“进来啊”。 帕特里克先生微微停滞,他犹豫了一下问:“不需要换鞋吗?” 陶家舶忘了他的穷讲究,匆匆扔下一句,“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奔去厨房。 裴淮年进了屋,仅用3秒时间将屋内的陈设扫了一遍。 可怜的庄园主这辈子都没有在这么狭窄又闭塞的房间落座。 陶家舶的房间没有沙发,除了床,只有一块地毯和小桌子。裴淮年将视线放在那张折叠整齐的烟灰色被单上。 两个枕头,一个被随意扔在一边,真正使用的只有一个枕头。 裴淮年心里很满意,他转身穿过走廊到陶家舶身边。 一股奇怪,又有股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裴淮年微微皱眉,问:“这是什么,陶”。 “你来做什么?这儿太小了,你去房间等着吧”,陶家舶握着铲子,将被炸过的小葱捞起来。 “可是你的房间没有沙发”。 陶家舶:...现在把客人赶走,是不是显得中国人没礼貌? 他忍了,微微蹙眉说:“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裴淮年真的就安静地等着,他抱着肩,斜身倚靠在一边,目光随着陶家舶的动作移动。 背对着他的少年人,有修长的身形,穿着宽大的t恤,肩线却被衬得很好看。小腿笔直,肌肉是恰到好处的大小。微微低头尝铲子上的味道,下颌线和后颈的弧度流畅。 看在上帝的份上,裴淮年决定经受住这一次神的考验,不能惹恼这位第一次邀请他的少年。 陶家舶会做的菜不多,一盘青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人一碗葱油拌面。 简单,带着十足的家乡味。 两人在公用的餐厅坐下来。 陶家舶递给裴淮年一把叉子,自己拿着筷子,将三道菜都介绍了一遍。 另外两道菜裴淮年听得懂,只是... “这是什么面?” “刚才不是说了?葱油拌面!” “怎么没有葱?” 陶家舶翻了个白眼,耐心地解释说:“先用油把葱炸过以后,再加酱油,跟面混合在一起,就有葱的味道了。这是上海的小吃,也算是家常菜,你尝尝”。 裴淮年点点头,优雅地用叉子卷起面,送入口中。 陶家舶握着筷子,眼巴巴地望着他慢条斯理地咀嚼。 “怎么样?” 裴淮年小口地咽下,微微颔首,“很特别”。 英国人嘴里的夸奖很难分辨是不是真心的,陶家舶没理会,这些菜本来就不是专门做给裴淮年的。 这两天他万分想念上海,裴淮年充其量是个蹭饭的英国佬。 他们如今已经能安静地一起吃饭,陶家舶在咀嚼的间隙抬眼看着对面。 浅棕色的头发微微低着,迁就着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他看得出裴淮年吃得不习惯,只是浅浅地用叉子将剩余两个菜尝了一点点。 他也许只是出于绅士的教养,可陶家舶却希望这是一种独有的偏爱。 两个人就算是做朋友,也得能吃到一起。这还只是家常菜,陶家舶还喜欢吃火锅,烧烤。 他甚至有点期待庄园主面对其他中国菜的表情了。 咳咳,想远了。 裴淮年吃完了用手帕擦拭嘴角,他平生没有吃过这么简陋,不,简单的餐食,但还是温和地夸赞:“很好吃,这是我第一次吃中国菜”。 煞有介事的夸奖弄的陶家舶不好意思,整桌食材的价格买不起帕特里克先生的一粒纽扣,但英国佬不会体会一道家常菜对英区留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陶家舶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只是停顿一下,然后很酷地说:“这顿饭是谢礼,谢谢你把我从警局救出来。对了,李秋的事情,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是” “你准备对他做什么?” 裴淮年喝下柠檬水,微微扬起下巴,深蓝色的眼里有些冰冷,他沉沉的,字字都透着上位者的压迫:“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移民局和警局已经掌握了他来到英国以后所有的违法行为。上学是别想了,我也不会让他回国,他会在伦敦接受制裁”。 “你难道不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吗?”,陶家舶喉咙微涩,“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想...”。 裴淮年看透他的心思,用温柔的嗓音教导地说:“陶,你要知道一件事。没有人能在这片土地上做我不高兴的事情,何况这件事与你有关系”。 一直以来,裴淮年对陶家舶都有一股奇怪又执着的占有欲,陶家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裴淮年的行事手段有一些了解。 陶家舶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背覆上温暖。他抬眼望尽裴淮年海洋般的双眼。 “他伤害了你,我很不高兴。你不要有负罪感,这件事让我处理好吗?” 裴淮年的话语总有一种平静又合理的力量,好像他说什么都能安然地解决,合理让人不容拒绝。陶家舶罕见地接受,他将盘子拿进厨房。 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流声,裴淮年依然在不远处陪着他一起。他应当没进过厨房,陪着他的动作却熟练得很。 哼,反派演员身临其境地演戏,真挺想那么回事的。 陶家舶一边洗碗,一边说:“李秋被扣押,他爸爸近期肯定会来英国。我们两家从前就认识,只是这几年不怎么来往了。” 陶家舶说话的语调越来越低,他并没有同情李秋,李秋仗着有钱在伦敦做了许多疯狂,违法的事情。 第20章 他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在伦敦出了事,老陶一定也会想飞过来。但老陶现在大约被限制出境了。 这句话听在裴淮年耳朵里变了一个意思,他以为陶家舶不想应付李家的人。遂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限制他父亲来英国”。 陶家舶擦干盘子,不悦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你不要总曲解我的意思”。 裴淮年笑一声,他知道陶家舶并不认同他对李秋的安排。 两人回到房间,拥挤的空间让陶家舶很不自在。平时只有陶家舶一个人勉强能住,忽然塞进两个高大的男性,空间瞬间就变得狭窄又窒息。 他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看上去丝毫没有不悦表情的庄园主,在地毯和床之间为帕特里克先生做出选择,他指着床说:“你坐床上吧”。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白色的陶瓷马克杯里泡着红茶茶包。 裴淮年只抿了一口就没有再拿起来了。 “我很高兴你邀请我来你家做客”,裴淮年坐在房东太太家快要散架的铁框床,双腿交替,从容冷静得像坐在威廉集团董事会的椅子上。 为了今晚的邀请他穿得格外正式,黑色暗纹的套装,烟灰色温莎结往上,男人的脖颈挺直,喉结滚动,深蓝色的视线专注地望着地上一头尴尬的陶家舶。 一上一下,光影在二人脸上扫过,他们跨越两个国度,千百年的习俗,在这间每月1000英镑的出租房相交。 “我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陶家舶握紧马克杯的把手,视线下移又看上来。 “裴淮年,你看到了,这间房间比你家庄园的小会客厅还要小。我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家破产了,虽然我能在英国继续上学,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我们...”,陶家舶顿了顿,一手搭在膝盖上。 “我们的差距很大,但这就是真实的我,你,还喜欢这样的我吗?” 陶家舶的眼睛紧紧盯着裴淮年的表情,心跳声扑通扑通地胀满胸腔。他握着膝盖的手心微微出汗,喉结滚动,裴淮年开了口。 他离他不远,握着杯子的手抬了下。陶家舶见他动了,心脏停了一拍。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把自己放在审判桌上,眼睁睁看着对方敲下木槌。 裴淮年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了,熟悉他的人会知道,如今几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露出特别的神色。 陶家舶的冲动与旺盛的生命力,他的直白与坦率永远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是那么诱人。 裴淮年深深地呼吸,闭了闭眼睛,忍着突如其来的,心脏骤然钝了一下的欲念从床上站起身。 “陶”,裴淮年有一把极好听的嗓音,低沉,古典韵味的英式发音。他的眼睛里眼神波动,深蓝色的海面里藏着一片月光,他说:“我看到的一直都是真实的你”。 所以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喜欢。 陶家舶坐在地上等他,一动未动。呼,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指尖雀跃的轻敲杯身。在裴淮年看不见的角度,嘴角轻扬,然后快速恢复正常。 “咳咳,嗯”,陶家舶举着马克杯挡住嘴角,很酷的回应。 陶家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靠近他,近在咫尺。今晚紫罗兰的香味愈发浓烈,陶家舶伸手搭在暗纹西装肩上捏了捏,掌心下是高级布料的触感,融合了掌心的汗。 他的嗓音因为紧张蒙上一层沙哑,“那个,我想跟你说的是...”。 裴淮年微微扭头,鼻息交闻,陶家舶的颈侧有清淡的沐浴香。 “陶”,裴淮年的声音沉得仿佛千斤重,他想抓住陶家舶的手腕,但陶家舶很快后退。 狭窄的房间让陶家舶无处躲藏,欧洲人高大的身形盖下来,裴淮年抓住陶家舶的胳膊,另一手覆上他的后背。 他这一套动作极其自然,绅士又藏着深欲。反倒是陶家舶背脊僵硬,从后背到头发丝都如过电一般。 抓住人,裴淮年松了一口气。他脚步微微后撤,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喘息的空间,眸光从上而下的最终停在陶家舶脸上。 他一字一句,很绅士地问:“刚才是你的告白吗?” 陶家舶倔强地梗住脖子,吞咽几次,心一横:“你说是就是吧”。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裴淮年终于放松了面部肌肉。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带着占有欲和执着的贪念,将视线放在陶家舶左耳的耳钉上。 两人离的过于近了,紫罗兰的气息和陶家舶的体香交缠着。 莫名潮热的,让人莫名其妙地脸红。 陶家舶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装作很镇定地抢先开口:“事先说好,我喜欢你,但我们不是恋爱的关系”。 这个关系是陶家舶想了很久的,他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稳定的恋爱的关系,他牵挂着老陶,迟早是要回国的。 何况,对方是帕特里克,是个男人。 “你能接受吗?”,陶家舶以为自己说得像个熟练应付情事的浪荡派。可他的眼神太单纯了,又藏着很多困惑。有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和担忧。 这些,裴淮年都看得清楚。 连同那5艘手工船一起卖出去的是陶家舶对生活的掌控力,想到这里裴淮年的心房又软了些许。 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把陶家舶搂近了,一枚虔诚的,不带任何私欲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一切都由你决定”。 第0018章 罗伊号 温情的告白没有持续太久,甚至没有持续升温,更别提爆发什么桃色火花。 裴淮年一直都很忙,接了一个电话,做了几句指示,很快秘书上来敲门。 他们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裴淮年说要带他去伦敦港。 陶家舶欣然接受,并对接下来与裴淮年的关系里约法三章。 裴淮年勾唇一笑,一手揣进兜里,另一手绅士地抬了抬,“please?” 第一:不能随意触碰我。 心里喜欢是一回事,生理触碰是另一回事。陶家舶对同性的亲密接触,接受无能,咳咳,暂时。 第二:我不希望你像之前那样把我禁锢住,压在墙上。 对此,裴淮年眸色渐深,他拿出谈判的架势说:“情趣也不可以吗?” 情你....陶家舶不吃资本主义画的饼,严词拒绝。 第三:毕业以后我要回国,我们... 其实这一点陶家舶说的心虚,毕业还有2年,他不确定和裴淮年的关系能不能维持两年。毕竟,直到现在也搞不懂裴淮年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希望我们到时候能好聚好散”。 绅士的庄园主眼眸微眯,眼低浓云沉雾,只说:“晚安,陶”。 陶家舶没送他,他站在窗台边望着裴淮年的背影。裴淮年走到车边像是有所感应,转头望着他所在的楼层并准确地找到那扇打开的窗户。 陶家舶望着他,甚至不确定他们的视线有没有对上。 月色洒在他们头上,泻下一片银光。 伦敦的冬天是萧瑟的,挖开落叶的废墟,荒芜之上,裴淮年站在远处。 陶家舶像手捧着花篮的孩子,银色褪去,寒春里正酝酿着一场春。 陶家舶之后问大狗,你眼里同性恋是什么样的。大狗隔了很久才回复。 爱情是什么样,同性恋就是什么样。 没有分别, 都是情之所钟。 ———— 过几天,一辆漆黑的迈巴赫停在伦敦港码头前,日光点点地照在海面上。 裴淮年邀请他参加游艇俱乐部的活动。 皇家游艇俱乐部,成员不超过35位,包含了王室的重要成员以及这些上百年的权力家族。每位成员都拥有不止一艘超过300英尺的超级游艇。 “我还以为船会停在金丝雀码头,”金丝雀码头是伦敦一个重要的金融区和购物区。不少有钱人的游艇都会停在那里,三天两头见报。 “那里还有别的船”。 威廉先生自然不止一艘船,有几艘特定的船是帕特里克宴请重要且不方便透露信息的客人。例如肯斯特号,这两年经常出入公海,商谈威廉家族部分重大的生意。 威廉家族三子,海陆空,裴淮年掌握了海运生意。 流荡的海水中,超级游艇如一棵白椰子树,矗立在湛蓝的水面上。 阳光被海水折射,陶家舶抬手掩住额头,还是被光线刺地眯起眼。 登船的准备工作早已做好,船员原本就在船上待命,几天前接到雇主的电话,此刻已经在码头恭候。他们穿着浅蓝色的制服,都隶属于威廉家族所属的船运公司,经过层层挑选,签订了保密协议,一百多人随时待命。 船长自祖父那一辈就在威廉家族服务,是一位有着意大利血统的白人,身材高大发色微微泛红,他挥了挥帽子向帕特里克致敬。 “这艘游艇应该超过300英尺了吧”,陶家舶眯着眼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第21章 “是的先生,您的眼光非常准”,船长笑着将二人迎接上来,扭头对裴淮年说:“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罗伊号一直等待着您的光临”。 “好久不见,夏洛特船长。陶,这是夏洛特船长,一直服务于罗伊号”。 “罗伊号?”,陶家舶打量着这艘比英国皇家海军的驱逐舰还要长的超级游艇。 “罗伊号常用来招待威廉家族内部成员,艇上除了戏院、球场等娱乐与休闲设施外,甲板上建有停机坪,可以起降小型飞机。还有多个存放水上摩托与四驱汽车的车库,这些汽车可以通过特殊的通道登陆艇上岸。” 这艘游艇每年仅使用和维护费就超过了1000万英镑。 夏洛特船长一边介绍,一边用余光打量陶家舶。 如他所说,这艘船是裴淮年用来招待家族内部成员的船,不对外。但威廉家族的聚会一年也难得有一次,更别提裴淮年会带陌生朋友上船。 他第一次在罗伊号上见到“外人”,猜不透这位先生的身份,只看得出雇主的眼神一直在这位东方人身上,那双常年冰冷的眼眸里出现他没见过的神色。 夏洛特船长心里震惊,面上却不露惊讶,得体又谦和的继续为陶家舶介绍。 “你不是说是俱乐部活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陶家舶的语气硬邦邦,一头青茬快要立起来。 “这艘船登记在游艇俱乐部的名下,只不过今天俱乐部只有我和你”。 登船坡道缓慢升起,游艇向大海驶去。裴淮年牵着陶家舶的手腕登上二层,海风和阳光赶走了初冬的寒冷,陶家舶坐在户外沙发上眺望着海面。 “这么大一艘船,不知道开起来是什么感觉”。 “夏洛特船长不会拒绝你在驾驶室旁观”。 “我能开吗?”,陶家舶满怀希望地看着裴淮年,对方摇摇头,“这艘船不适合你,我在摩洛哥有一艘更好的船,明年5月我教你”。 等到傍晚,他们坐在餐厅的时候陶家舶才想起问这个:“我们要去哪里?” 裴淮年优雅的舞动刀叉,将一盘上等的菲力牛排切好摆在陶家舶的面前。 “才想起来问?这会儿已经到公海了”,他在公海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陶家舶没听出来,喝了一口马天尼咬住一块牛排,“公海怎么了?” 等裴淮年吃完了,用帕子擦拭嘴角,垂眸看了对面一眼。陶家舶心里一紧,背脊发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海上发生的事情都藏在黑夜,唯有海浪知晓。 游艇上还有一支小型乐队,他们并肩在甲板上吹风,陶家舶垂落的手掌被裴淮年包裹住。 对方小心翼翼地试探陶家舶的边界,规规矩矩地牵着手,陶家舶虽然下意识抗拒,很快就平静地任由对方握着。 裴淮年昨晚开了一整晚的国际会议,深蓝色的双眼难掩倦色。 这样身兼数职,又尊贵的男人,没有抽烟的习惯。这让陶家舶有些惊讶,不过他隐约猜测出裴淮年释放压力的方式是饮酒。 裴淮年左手牵着陶家舶,右手握着一只酒杯。 “对不起,因为我明天还有公务,罗伊号不会走太远”,他抬起握着酒杯的手,抿了一口。 “你不会怪我吧”。 陶家舶摇头,夜色里,他们背后是动人的音乐和晃动的光线。 他微微仰头在裴淮年眼里看到一抹温柔和藏不住的疲倦,“今天的航行很好,那个...”,他欲言又止,不习惯与裴淮年这样和平相处,更不习惯如今近距离地面对昨晚刚刚告白的对象。 “你看上去有点累了,要不要去睡?” 裴淮年眼里似乎亮了一点,很爽快地点点头。 10分钟以后,陶家舶才知道他这么爽快的原因。 船上一共四间卧室,全部是带客厅的套房。陶家舶看着房间的裴淮年,一脸愤怒。 “四层的船,只有这一间卧室?” “当然不是”,说话间裴淮年走入客厅,十分自然地将外套扔在沙发上,随手解开衬衫纽扣。 他言简意赅:“其他三间卧室的水龙头坏了,正在修理”。 “三间?都坏了?” 陶家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走进浴室,丝滑流畅的金色水龙头被拧开,水流通畅清澈。裴淮年垂着头洗手,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炸毛的陶家舶,懒洋洋地说:“是很巧,但你应该对英国员工的工作效率有所了解”。 欧洲人工作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尤其是基础建设,他们认工时,时不时罢工。不罢工的时候走流程,预订、上门,3天能完成的事情能拖2个礼拜。 可这不是今晚他不得不跟裴淮年住一间房的理由! “我不跟你睡!员工舱呢?我去员工舱睡”,陶家舶想得很简单,他不需要金碧辉煌的套房,随便在哪张床挤一挤,反正明天就返航。 裴淮年无奈地从卫生间出来,他含笑地看着紧张又尴尬的陶家舶。“员工舱?也是一个好办法,不过陶...”,他缓慢地上前,轻柔地揽住陶家舶的后背。 以一种诱哄又看似安全的距离,低声说:“我不会让你去员工舱,或者,我可以在甲板上的户外沙发上凑合一晚”。 陶家舶:...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在户外沙发上睡一整夜。 他明天还有公务。 陶家舶眼神无意识的向右边看,这是一个思考的下意识动作,裴淮年看得清楚,抓住时机用可以放低的音量,十分坦然地说:“你在怕什么?还是担心今晚会发生什么?” 陶家舶突然想起前几天某个“活儿好不好”的话题,眯起眼,蹬着裴淮年。倏地站直,硬邦邦地说:“我怕?那个视频你看过了吧。李秋被打成什么样,你明天就是什么样!” 说完,他用威胁的眼神,顺着裴淮年的胸膛往下,恶狠狠地挖了某处一眼。 陶家舶虚张声势,裴淮年照单全收。 他越看陶家舶越觉得可爱极了,“男人的武器不止那一处”,说完,他继续将衬衫剩余的扣子解开。 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陶家舶眼前被放大。这养尊处优的手,甚至没有摸过略微粗糙的布料。 陶家舶觉得喉咙干涩,又不肯落下风,“来什么我掰断什么!” 第0019章 夜空银河 浴室里水流声滴滴答答地砸在陶家舶心口,宽敞的套房被连绵不绝的水流声演化的狭窄又闷热。 卧室里铺着厚重的地毯,隔绝了游艇的晃动和海浪的拍打,水晶灯隆重又华丽,全套的高档家具,陶家舶叫不出名字。 正中央是一张两米五的棕色大床,黑色真丝的床品被佣人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床尾凳铺着复古红丝绒的布料,睡两个男人绰绰有余。 陶家舶打开阳台门,海风吹得他的眼尾湿润。 其实也有办法解决,既然是套房,客厅自然有沙发。陶家舶看过了,是一张柔软高级的沙发。柔软的皮革散发着古朴的香味,堪堪能躺一个成年人。 天人交战之际,浴室的门被推开。裴淮年穿着睡袍走出来带出一身潮气。 他走过来站在陶家舶身后,陶家舶背脊挺直,他看不到裴淮年的动作,却也紧张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裴淮年整晚都没有更多的动作,他只是伸手虚虚地横在陶家舶的腹部,用胸膛靠近陶家舶的后背。 紫罗兰的气味扑在陶家舶的肩窝,裴淮年挺立的鼻尖轻触他的肩膀,潮热的气息和独属于他的音色徘徊在陶家舶的脸侧。 他紧张极了,右手握成拳,又怕对方嘲笑自己的生涩。 如果是一男一女,此刻沐浴在海风里,应该已经亲吻起来了。 裴淮年适时开口,为他缓解尴尬:“去洗澡,有个礼物给你”。 陶家舶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终于挡不住神秘礼物的诱惑,加快了动作。 他走到客厅,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硕大的黑色盒子。 裴淮年背对着他在打电话,看到他出来吩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靠在阳台门框上,双手抱胸,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三个月前,陶家舶从北一区的高级公寓搬出来,为了凑够老旧公寓的租金,将自己亲手做的5艘手工船卖了。 手工店的老板弗兰克颇为惋惜地说:“陶,这一定是你的宝贝。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手艺人最了解手艺人对自己作品的热爱,弗兰克为此开出一个颇为优质的价格。 陶家舶不是没想过再把这些作品买回去,他甚至隔两周就去店里看他曾经的“宝贝”。渐渐地他们都被买走。 可如今他在超级游艇上再一次见到那5艘手工船。 所有船都是按照比例做的,整整5艘占满了整张桌子。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应该相当精彩。陶家舶看看模型,又看看裴淮年。 “你,这,你全部买回来了?” 第22章 “如你所见,其中一个买家去德国度假,最近才取回来”,裴淮年缓缓走过来,腰间的绑带松散极了,几步路的功夫险些全部散下来,露出大半的胸膛。 陶家舶突然有点不敢与他对视,这样惊天惊喜的礼物,引诱人的男色,他觉得反派演员一定又去皇家戏剧学院进修了。 这样的裴淮年,将5艘船都买回来的裴淮年,让他无从招架。 它与金钱无关, 他触摸过云端的梦。 “那个”,陶家舶想了半天,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谢谢。 裴淮年动作松弛,他垂眸仔细观察这些船。它们虽然没有颜色,但从骨骼明晰的钢架看,每一艘都气势汹汹。 像是陶家舶会喜欢的型号。 “这艘船叫什么?” “伊丽莎白女王号,安装了381毫米主炮,在当时战胜了德国的配置”,陶家舶又指着旁边风帆战舰,“这是胜利号,英国风帆战舰的代表,主桅杆高度62米”。 他依次介绍过去,将5艘手工船的历史和主要特点,包括在历史中承担了什么样的战绩,前身的设计理念又是什么,一股脑地说出来。 不知何时,他们的位置从站着,变成裴淮年坐在沙发上,优雅地拿着威士忌酒杯,陶家舶坐在地毯上,方便将模型拿起来展示。 陶家舶的腿靠着裴淮年的,他浑然不觉,直到全部介绍完看裴淮年毫无波澜的表情,眯起眼,不悦道:“我忘了,你根本就知道这些历史”。 在皇家里德号,陶家舶就知道裴淮年在历史方面的知识,尤其是航运方面不比自己少。威廉家族有不少与海运有关的产业。 裴淮年隐隐地笑了一下,他喜欢陶家舶这样真实又恼羞成怒的反应,很可爱。 “但我更喜欢听你讲这些,相信陶先生很喜欢我这份礼物”。 陶家舶当然喜欢,他的船千金不卖,如果不是破产这件事太沉重,他肯定不舍得售卖的。 “谢谢你,真的”。 少年人怔怔地看着他,急促的呼吸。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说辞,也不会讲反派演员那些华丽的台词。 只能衷心的道谢,陶家舶的心口暖烘烘的。 失而复得的船一股脑地展现在他面前,他高兴得恨不得蹦起来。 “那么,作为回礼”,资本主义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 裴淮年似笑非笑地说:“可以睡觉了吗?” 如果是一小时前的陶家舶绝对要拒绝资本主义的得寸进尺,可看着桌上的模型和裴淮年眼里的疲惫。 陶家舶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床头灯已经被调暗了,裴淮年躺在另一侧。他平躺着,小臂搭在额头上,鼻息绵长,眉心微蹙,好像在睡梦中还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 陶家舶坐在另一侧,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他,他的侧颜匿在光影中,轮廓深邃。海浪带着船身轻微的晃动,窗帘的流苏流动出柔和的韵律。 裴淮年很了解陶家舶,他的担心,他的爱好,他的窘境和底线。 可他对裴淮年的了解非常少,即使是威廉家族的公开信息都非常少。陶家舶搜索过,除了公开的几个家族重要成员,其余资料都查不到。 裴淮年虽然在校,但几乎不跟着课程表走,他会在学校一些重要活动上露面却不参加任何学生会的活动。 他还有许多家族事务要处理,具体涉及什么行业,担任什么职务,陶家舶通通不知道。 他揉了揉脸,不得不承认,他似乎一直在享受裴淮年的好,鲜少付出。 想着想着,他坐进了被子,靠近一动不动的裴淮年。 这人的鼻子好高,挺直的像上帝亲手刻的。眼睫毛很长,脸上干净的没有毛孔。 抛去威廉家族的身份,他真的可以做演员,而且是超越马修波莫的演员。他大概会为了追星买很多见面会的门票。 陶家舶鬼使神差地越靠越近,在两人交换着呼吸的距离中,裴淮年睁开了眼,蓝色眼眸里有陶家舶的倒影。 被抓包,陶家舶心头一跳。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没有立刻退开。琥珀色的眼眸放在裴淮年的眼睫上,视线从他的额头扫视到连弧度都恰到好处的唇线。 裴淮年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数秒,直到陶家舶的视线下移,没有任何迟疑的扣住陶家舶的后脑,将人拉下来。 关于爱情陶家舶曾经想过。 他想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会遇到心爱的姑娘,一起在成荫的梧桐树下散步,在世纪大道吹江风。 他会带她去码头看船,看集装箱,或者和她一起在山地间骑车。 在上海某个小区住进婚房,他会有亲人,爱人,家庭,然后继承老陶的事业。等到有了孩子抱去母亲的墓前,给她送一盘爱吃的黄泥螺。 他想要的爱情不是这样,至少不是一个比他高大的白人,发色、瞳色都不一样的男人。 可在晃动的船里,他任由裴淮年将他的后脑扣在掌心,任由裴淮年吻他。从轻触到吮吻,再到轻咬。他们交互着彼此的气息,交换着左右方位。从嘴唇到颈侧,裴淮年翻身将他压在枕头上。 温热的触感从颈侧,再到锁骨。陶家舶的下巴微微向后仰起,将空间无条件地让渡给占有他的一方。小麦色的皮肤给黑色真丝床品添上野性的味道,又被白皙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暧昧与黏腻交错。 裴淮年宽厚的背脊匍匐在陶家舶之上,弓起如山峦的后背,陶家舶手心覆在上面,抓着背上的睡袍布料。 裴淮年反手将他的手掌拿下来,扣在床面上,十指交错看不清是谁先动的手。 “硬了?” “你闭嘴!”,陶家舶声音低下,呼吸一紧,眉眼紧紧闭起。生理喜欢是一种很直观,很本能的反应。这个时候陶家舶忘了掩饰,他将一切欲望的念想都写在呼吸里。 裴淮年地吻到这里就停了,但呼吸没停,甜腻的气息反复占有着陶家舶的气息。直到他再也喘不过气,抬手触碰真丝睡袍挡不住的胸膛。 “唔,停下,喘不过气了”。 裴淮年停下了,他停在陶家舶上方,用神色一寸寸的控制陶家舶的呼吸。陶家舶青涩极了,像一头闯入花花世界的雏鸟。 裴淮年隐忍着胀痛,抬手抚了抚陶家舶的脸颊,“breath,tao”。 虎口掐上一把紧致的腰,陶家舶闷哼一声,敏感极了,一股无名的,霸道的骚动一路涌上心口。 “什么时候?”,他问这个问题像问要不要喝水这么轻易,调情似的口吻强硬。 陶家舶被压着的小腿动了动,想踢人。 “你闭嘴!” 裴淮年修长的手指流连在那片细腻,又很绅士的只停留在那里。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眼里蓝色的海水快要溢出来,嗓音沙哑又覆上来:“再来一次”。 这个吻更加霸道,陶家舶的舌尖一阵酥麻,窒息感从舌尖到喉间,他喉结滚动不住地吞咽。 游艇的隔音太好,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透不进来,房间里是掩饰不住的水声。 陶家舶所有的感官都在昏暗中,在裴淮年炙热的躯体和紫罗兰气息里被放大。 他想游艇上一块钢板不断被拍打着,只能跟着裴淮年往前走。 他放弃了挣扎,也无法挣扎。 裴淮年的怀抱禁锢着他,密不透风,一张硕大的网。睡袍下手肆无忌惮探索。触手细腻。陶家舶被本能拉扯着抬高腰身。直到... 没有得逞,陶家舶调整了呼吸,握住裴淮年继续往下的手。 “你是不是要在船上打一架?” 裴淮年想起陶家舶的约法三章,无奈地笑笑。 “抱歉,情难自已”。 他的表情并没有一点点愧疚,陶家舶瞪他。 可他的眼神一点都凶不起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睡袍的系带完全松散,看看遮住某些部位,眼尾翻着潮热的红,被夺去呼吸后无力地瘫倒在枕头上。 一副任人索取的模样。 裴淮年停在上方,恨不得将陶家舶这个样子藏起来,连泄进屋内的月光都看不见。 他深呼吸,然后轻轻吻在陶家舶额头。 “约法三章!” “alright” “下次请你吃我的拳头” “好” ... 夜空银河,船上温色正浓。 生活一潭死水,而我看见远处港口驶来的一艘乌篷船。 如果你低头看, 海水会将月色捧下来。 第0020章 演戏 年末的时候,商业活动变得频繁起来,陶家舶因此得到了许多兼职的机会。 比如现在,他正站在柜台后面替客人打包购买的面包。 半截围裙的制服,手机安静地放在口袋中。店里除了收银员只有2位员工,陶家舶接过同伴切割好的面包装进纸袋,贴上便签递给客人。 同伴是一位棕色人种的中年女性,她靠在柜台小憩,对陶家舶说:“todd,你女朋友还没有回复你的消息吗?” 第23章 “什么?” 同伴用指尖轻点了一下陶家舶的大口袋,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整个下午你好几次想要拿出手机查看信息,不是在等女朋友的回复?todd,你这样是在爱情中不自信的表现”。 她又说了几句,陶家舶低头看过分安静的手机。 他在等裴淮年的消息?笑话,他们才分开两天,距离自己主动给对方发消息才过去5小时36分48秒。 该死的,裴淮年到底为什么不回他消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爱情里不自信,但他知道裴淮年是准备吃拳头的表现。 闭店前,玻璃橱窗里剩下几块面包,他们有员工折扣,只有陶家舶没有买。 “todd,你不尝尝桃核包吗?最近客人非常喜欢它,一定很好吃。” 这个好吃的面包需要8英镑,够一天的生活费了。陶家舶摇摇头,在同伴们同情的眼神里背上大书包。 在书包的最内侧夹层里,放着一张黑色的卡片,陶家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额度,但以威廉家族的资产大概可以买下这条街所有的商铺。 黑卡是裴淮年在回程的车里给他的,正面写着他的名字。 帕特里克-菲利普-欧特维尔-威廉。 陶家舶觉得烫手,他原本以为自己和裴淮年的关系可以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这张巴掌大的卡片是潘多拉盒的钥匙。 陶家舶的生活一如往常,白天去学校上课,课余时间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去打工。 他不准备改变什么,更不准备为裴淮年改变什么。 回到家洗漱后换上了睡衣,陶家舶盘腿坐下,打开wi。他重新关注了裴淮年,陶家舶将这个行为解释为合理的“省钱”。 这个高傲的app甚至没有邀请评价打分的弹窗,否则陶家舶一定会针对“2英镑”的收费认真给予100字真诚反馈。 小灰字显示他们距离400公里,没有回复的蓝色气泡是思念的具象化。 陶家舶猛地按了锁屏键,撸了撸头皮准备修改论文。史密斯教授很看重明年春天的演讲,对几位核心成员的稿件审核极严。 法国室友和女朋友独家回来,在屋内发出些响动,以至于手机刚震动的时候陶家舶没有发现。 他快速拿起手机,不是信息,而是一通电话。 陌生号码,他按下通话键。 “喂,哪位?” 对面只有缓慢的呼吸声,陶家舶突然想起之前也接过两个类似的电话,他不悦地说:“是恶作剧吧,下一次你再打来我会报警”。 对方不知道是因为威胁,或者是陶家舶的怒火终于发出声音。 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他说:“我是francis,我们见过”。 “见过?我想我不认识你”,陶家舶忍着怒火,他想知道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在帕特里克先生的圣彼得庄园。” 陶家舶微怔,试探地问:“你是从楼梯上跑下来的金发…” “是我”。 陶家舶心里咯噔一声,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凉,他说:“你给我打了几个电话,究竟想做什么”。 “你和帕特里克先生在一起了吧,中国人”。 对方带着一些南部的口音,可语气里高傲,陶家舶听得清楚。 “和你有什么关系?” francis稚嫩的少年音染上愤怒,“别以为你就拥有了帕特里克先生,你这个亚裔的猪!” 陶家舶火冒三丈,噌地从地上站起来,“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自大的种族主义!” “你别太得意,你真的了解他吗?你觉得坐上了那辆劳斯莱斯就真的进入他的生活了?我想他一定没有带你见过他的朋友们”。 陶家舶的呼吸顿了一下,倒不是被戳到痛处,他们的关系刚进展一些,朋友什么的陶家舶没想过。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francis的话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句,你真的了解他吗? 他不了解裴淮年,他承认,就如同对方现在在哪里,在忙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的世界对于裴淮年来说单纯地像张白纸,而裴淮年呢?是否复杂到他无法理解。 francis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洋洋得意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很多,比如我和帕特里克先生的关系,哦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名字是帕特里克先生给我取的。这是他给我的赐福”, 去他妈的赐福吧,你们这些白人猪。 陶家舶恶狠狠地在心里咒骂,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号码拉黑。 怒意和莫名的情绪牵引着他,他走到床边打开窗户,任由寒冷的风吹湿了眼眶。 手机依然安静地在桌上,裴淮年没有任何消息。 ———— 第二天小组课,他碰到了edy。 “嘿,todd,好久不见”。 edy除了上课,周游在欧洲几个国家之间,无数的派对和玩乐活动。他今天来得早,看到陶家舶眼睛一亮。 勾着陶家舶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是朋友吧”。 陶家舶预感不妙,戒备的拉开距离,“你有什么事,先说好,危险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好不容易从警察局出来,他不能再背上数额庞大的保释金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陶家舶对这句话不敢苟同,你是什么人我还真的说不好。他余光看到edy的手机界面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女朋友上周分明还是那个nico。 “是这样,我前女友,你知道的,那个nico。她不肯分手,闹了好几天。所以我想请你帮演一出戏”。 “分手戏?你找错人了吧”,陶家舶指着不远处储物架的金发女孩,“我想daisy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no todd,相信我,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演技可不好”。 但我知道一个人演得非常好,皇家戏剧学院的终身校友。 陶家舶咬牙切齿地想着直到今天也没有回复的信息。 “哎,你不知道前任的威力,先上课。你一定要帮我!” edy将拉风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一家高级的酒店。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酒店大堂,门口经过一位穿着制服的经理模样的男人。 他迎上来,问候了edy,又对陶家舶微微鞠躬说:“陶先生,欢迎过来德尔斯酒店,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edy扭头惊讶地看这一幕,陶家舶更是呆住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位先生啊,edy反应过来说自己预订了2楼西餐厅的位置。 对方引领着他们上楼,陶家舶有点紧张跟在edy后面,小声说:“他为什么认识我,他该不是发现....” edy没想到陶家舶没说口的两个字是“奸情”,很淡然地说:“这个酒店是威廉家族的产业,现在由帕特里克直接管理,他们认识你很正常”。 一点都不正常! 他跟裴淮年的事情发生在船上,酒店的人怎么会知道?陶家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惹得酒店经理开始惶恐,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冒昧叨扰了陶先生? edy继续说:“帕特里克不是关注了你的wi做服务业的关注雇主的动态不是很正常吗?” 陶家舶松了一口气,暗自想,我请他们不要关心。 落座前,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们的距离变成了20公里。裴淮年回伦敦了? 信息依然没有回复。 陶家舶脸色不好看,他很重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惹得edy立刻扭头看他。 “那个,一会儿她就过来了。你记得咱们的计划”。 说到这场戏,陶家舶在心里翻白眼。打发前女友的手段,这个英国佬想出来的理由竟然是他移情别恋了新男友。 edy对此的解释是,他一直是双性恋,nico也知道,所以这个理由站得住。 陶家舶问,为什么是他。 edy诧异地看着他,说:“当然是因为我们是现实中最不可能勾搭在一起的两个人。你不是直男吗?” 陶家舶:...现在也没那么直了。 nico算是个小明星,她戴着墨镜,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耳垂上金色的圆环晃动。 她落座先斜了陶家舶一眼,然后靠坐着,双手抱胸。 “我说过,我不同意分手。你别想跟anna那个贱人在一起”。 她先发制人,陶家舶尴尬地看了眼edy,对方嘴里的anna就是早上陶家舶看到edy手机聊天框的女生。 edy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然后扔出一沓照片。 anna拿起照片,脸色瞬间惨白。 她愤怒地握拳,“你找人查我?” edy摊了摊手,棕色的眼眸划过冰冷,“亲爱的,如果我们能好聚好散,这些照片自然不会流露出去,你要拍的电影也会按照计划进行。我以家族的名义发誓不会收回在拍卖会上送你的那些首饰,你知道他们的价格足够买断你的职业生涯。我需要声明一点,我不是劈腿anna,我的现任对象是旁边这位中国绅士。” 第24章 他将对方与那些冰冷的珠宝放在天平两端,冷漠地估价。陶家舶还记得edy以前很喜欢这位女友。社交媒体里秀恩爱的照片遍布欧洲各地,礼物自然不用说,他甚至带她见了家族许多朋友。 陶家舶以为这是认可对方身份的表现,但这一切转变不够几天时间。 anna的视线终于肯放在他陶家舶身上,她抬眼瞥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不相信。edy眼神一变,冰冷的眼眸一瞬间添上温柔,陶家舶怔怔地看着edy,是不是欧洲老钱们一出生就开始修炼演技。 变脸如此快的edy让他有些陌生,陶家舶麻木地点头承认,任由edy将两人牵着的手放在桌面上。 nico眼眶红了,不知道是因为亲眼看到前男友的现任是一个男人还是因为照片上她勾搭影视业大佬的证据过于赤裸。 而这一切最讽刺的是,一周前她还收到edy送来的999朵玫瑰,他们在派对上拥吻,无人机在夜空里写出她的名字。 照片被一群朋友发遍了社交媒体。 如今他们坐在桌子两端,一个想逃,一个不甘。 陶家舶一声叹息,他和裴淮年分开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用什么打发他? 甚至不需要调查,不需要照片威胁。 任何移民局的调查文件都能让他投降。 西餐厅的窗户没有关好,陶家舶脖颈窜入一阵凉风。 第0021章 francis francis约在一家日料店,古老的墙壁,上下颠簸的石板路街道,昂贵的跑车主人也得下来走两步。 不过陶家舶不在意,黑色皮裤和金属色马丁靴长腿跨下,他将自行车停在门口。门童素养极高,看惯了豪车并未对这辆“不合时宜”的自行车侧目。 陶家舶走进包间,对方已经到了。 金色的发色,在米色的光线下更柔和,底下是一张圣母玛利亚亲手捏的建模脸。巴掌大的脸和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组成一张雌雄难辨的脸。 “你想跟我说什么?” 陶家舶无视对方眼里的敌意,拽了拽裤管坐下。他骑得快,抓起茶碗猛灌了几口。这种不绅士的动作引来francis更浓的鄙视,包间门被关上,他不加掩饰的厌恶表现在脸上。 今天的francis衣服不再凌乱,他穿一件华贵的黑色烫针织衫,胸前别着一枚老鹰的胸章,同色系毛呢西裤,抬手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他喝了口茶,抬眼望着陶家舶的时候,眼尾自带股风情。 这样浑然天成的魅色,裴淮年喜欢这种类型? 陶家舶微微蹙眉用茶杯掩盖住眸色,茶水顺着喉管下滑,不苦,微涩。 francis开门见山:“帕特里克先生这两天是不是没有联系你?” 年轻人的手段,先发制人。陶家舶在老陶那里从小习得一些谈判技巧,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淡然的回答:“联系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 francis看他不在意的样子,坐不住了,“你不清楚,我知道。他前两天在挪威和qom组织的外事长商讨新航线的合作,今天刚回伦敦”。 说到裴淮年,francis眼里有崇拜和得意,“帕特里克先生在兄弟中虽然年纪最小,但工作能力得到过家族董事会的称赞。他是家族近百年唯一一个在20岁地到棕熊徽章的人,外界想要接触他讨好的人很多。年轻的男孩女孩,明星名媛没少往他床上送。如果让外人知道他和你这头亚洲猪有特殊的关系,他会失去家族董事会对他的肯定和股东们的信任!” francis语调逐渐提高,眼里涌现出憎恶。 “是吗?”,陶家舶将茶杯放下,抬眼看他说:“与你有什么关系?” 陶家舶完全没有被影响的淡定让francis激动,“我和帕特里克先生的关系当然非比寻常,家族也有亲缘关系。st那处庄园我可以随意进出,你那天不也看到了吗?”。 “哦,就是你一大早慌乱逃跑的那天,我确实见过你”。 “那天早上…”,francis眸色轻晃,“那天早上我只是没准备好,帕特里克先生是喜欢我的!他很爱惜我!是我自己有点害怕”,francis喃喃地解释。 “帕特里克先生只是没玩过你们这些亚裔猪,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 “既然你对他这么重要,你今天找我来做什么?” 陶家舶无意与一个未成年争风吃醋,可不知怎么的,出口却有些尖锐。他不动声色地戳穿francis的伪装,他不理会对方红了眼睛,继续说:“我对他来说也许是一时新鲜,你怎么知道我对他不是?在一起还是分开都是我的事情”。 francis愣了一下,没料到陶家舶不按牌理出牌,他注意到一个词,愤愤地敲响桌面。 “你想抛下帕特里克先生?别做梦了”,他嗤笑一声,“他如果不想,你逃不了的。这是他的习惯,他必须掌控身边的一切” francis倾身,眼尾的红逐渐变得桃色,他有一双与裴淮年一样的淡蓝色的眼眸,他幽幽地说:“你的翅膀迟早也会被剪断,甘愿做他的俘虏。不过这对于你们这些亚裔来说,是上帝赐福了”。 陶家舶的呼吸乱了一下,他哽住脖子,觉得自己和一个不到18岁的青年人争执这些有些可笑。 他直接抬手唤了服务生,“买单”。 结账的时候,陶家舶故意将黑卡的正面向对面斜了一点。满意地看到francis瞪大的眼睛,当着服务生的面再无法保持华贵的少爷模样。 “你用的是帕特里克先生的卡?” “你不是看到了?” “你!”,francis站起来,指着陶家舶骂道:“你这个亚洲猪!你就是图他的钱!我要去告诉帕特里克先生!” 陶家舶耸耸肩,“请便”,利落地起身,离开时眼里灰沉一片。 自行车在伦敦的夜色里蹬的飞快,背包里的手机不断振动。 陶家舶在公寓附近的面包店门口停下来,扭头看着橱窗里广受顾客好评的核桃面包。 那张卡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的卡,今天用了。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证明他和裴淮年的关系。 可他裴淮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不要恋爱的关系的确实是他,可如果他没有说,裴淮年原本打算和他算什么关系? 理想和现实无法并行前行,一连串的提问在夜晚放肆生长,陶家舶固守的一些东西在这个夜晚悄悄松动。 屏幕上赫然是某个消失快2天的某人的电话。 陶家舶接通,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陶,你在哪里?” 几天未联系的人语气平淡,完全符合上位者的询问,裴淮年的声音在一个密闭安静的环境里,陶家舶不知道他在哪里,挪威,伦敦?家里还是车上,抑或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地方。 左手还抓着自行车,陶家舶张了张嘴,一些冲动的问题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望着橱窗里倒映出来的疲惫身影,垂头丧气。 砰! 一阵巨大的震动突然从前方一个路口那里传来。 他瞬间蹲下,裴淮年的声音在听筒里放大,“陶,回答我,你在哪里!” 陶家舶耳膜被震得发麻,爆炸过后,对面的方向冒出青烟,一些建筑倒塌的声音和细密的人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求生的本能让陶家舶抓着自行车向反方向骑。 临近年底,街上偶尔发生一些暴乱,老公寓这边治安不是很好,没想到今天被自己遇到了。 如果再晚一点,自己走过马路,又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想,蹬得很快,寒风刮着脸颊。 直到听不见骚动,陶家舶停下,肺泡被撑满,胸腔里跳动的频率快要蹦出来,他靠在路边喘气。 手机屏幕已经熄灭,他颤抖地重新点亮,裴淮年已经挂断。 陶家舶贴着墙靠坐着,双腿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弯曲的伸不直。 他想见到裴淮年,陶家舶深呼吸几次尝试站起来,去裴淮年的公寓。 这时车灯从拐角处照射过来,陶家舶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熟悉的车和熟悉的pak的车牌映入眼帘。车门被推开,从后座下来一道慌乱的身影。 裴淮年差点没站稳他扶着车门,下车的瞬间目光紧紧地锁在陶家舶身上。 空无一人的街道,硝烟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陶家舶的鼻腔。他们隔着对岸几百米的距离,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动。 直到裴淮年向陶家舶跑过来,陶家舶才发现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忘了穿外套。 他被大力揽入温暖的怀中,脸颊贴着柔软的衬衫布料,裴淮年低吻在他头顶。 “陶,你安全了”。 ———— 劳斯莱斯的后座,陶家舶疲惫地靠着,身上盖着一张喀什米尔的羔羊毯,耳膜受到爆炸音的刺激至今还听不清楚。 裴淮年一手打电话,另一手在毛毯下牵着他。 陶家舶每次试探的抽离,深蓝色的目光都会立刻看过来。裴淮年只当他是个刚刚受惊的小孩子,用眼神安抚着陶家舶。 第25章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淮年一直都是得体的。 陶家舶放肆地看过去,裴淮年的发丝凌乱,领带也被松开,他的西装被随意丢在地毯上,衬衫的袖子罕见地挽在手肘,蓝宝石的手表镜面折射出冷光。 他对着电话,说一些安保调查的事情。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淮年并不满意,言语犀利,咄咄逼人。陶家舶没见过这样的裴淮年,他不由得动了动手腕,裴淮年察觉了。 电话的间隙,裴淮年用拇指摸索着陶家舶的手背,似安抚握得很紧,然后很快结束通话。 陶家舶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我的公寓,陶,你暂时不能回家”。 陶家舶皱眉,但没反驳,“最近新闻里暴乱不少,我没想到会在我家附近”。 “南部在闹罢工,今天是你运气好”。 回到公寓,两名助理模样的人在等候,预备跟他们的雇主汇报。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陶家舶,眼里没有惊讶和特别的神情。 裴淮年揽着陶家舶的后背,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说:“我还有点事,给你放了泡澡水。” 陶家舶点头,紧绷的神经在入水的刹那被释放。佣人很贴心的没有加泡澡浴球,那玩意陶家舶接受不了,浴室里袅袅的线香让他很舒服。 他闭着眼睛,咫尺之间的爆炸音还存留在脑海里,陶家舶将脑袋藏进水里,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老陶知道这件事。 不多时候,浴室的门被敲响。 陶家舶警觉地望着门的方向,把手没有被转动,裴淮年的声音隔着门板。 “陶,需要帮助吗?” 内容很正经,语气却不怎么正常。 陶家舶眯着眼,大声拒绝:“不需要!” 对方很遗憾无法为陶先生提供贴身服务,又敲了敲门,说:“出来吃点东西吧”。 陶家舶出来的时候,助理们都离开了。裴淮年似乎不喜欢他们独处的时候房子里有人,事实上,陶家舶也不喜欢。 他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裴淮年身边的人,尤其在见过金发少年之后。 “陶?”,裴淮年举着酒杯,用动作问他要不要来一点。 陶家舶摇摇头,受惊后的肠胃需要被安抚,他吃了一点通心粉,又喝了半碗奶酪蘑菇汤。 划拉着手机,不解地说:“怎么没有今晚爆炸的新闻?” 裴淮年仰头喝完酒,停滞的动作微乎其微,说:“这种报道太多了,不一定都会上新闻。今晚你去了哪里?” 消失两天的人不解释反而先质问别人! 陶家舶的拳头都握紧了,他重重地放下马克杯,“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又在哪里?你回伦敦多久了?” 陶家舶努力不用审问男朋友,呸,审问暧昧对象行踪的口气问出这句话。 裴淮年却牵起唇角,探过餐桌,牵着陶家舶的手。 “miss me” 陶家舶:!!!不要脸。 他微微偏头,用很酷的侧脸对他说:“想多了,最近很忙。史密斯教授的论文还没改完”。 陶家舶的口是心非,裴淮年很受用。 他走到陶家舶身后,俯下身,鼻息碰上陶家舶的耳垂,柔软的发丝轻抚陶家舶的额头。 裴淮年反手碰了碰陶家舶透着朝气和倔强的下颌,嘴唇近乎要吻上他的脸颊,沉沉一笑说:“need me” 陶家舶:!!! 他咬着牙,很别扭地站起来,他微扬下巴,唇线崩的僵直,对裴淮年说:“你不觉得我们之间不是很公平吗?” 裴淮年垂下目光,审视着陶家舶不满的眼神,从容地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你每天做什么,在哪里我完全不知道。虽然我们不是恋爱的关系,但是在目前的关系里我希望我们至少是单纯的一对一关系”。 陶家舶皱眉,想着金发少年,硬邦邦的开口。 公平是一件威廉先生感到陌生的词语,他与生俱来的身份,一切都唾手可得。 裴淮年思索片刻,轻松地问:“陶,你希望我公开自己的行程是吗?这是不是叫,报备?” 报你....陶家舶咽下脏话。 陶家舶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但好像又是这个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裴淮年却先提起一件事,“陶,我很高兴你使用了那张卡”。 裴淮年笑着抬了一下眉,牵着陶家舶的手腕两人坐在沙发上。蓬松的沙发陶家舶一下就陷进去,裴淮年半揽着他的肩膀。 尊贵的庄园主对他耳语,情人间最温柔的低语,他问:“今晚是和朋友一起用餐的吗?哪位朋友,我认识吗?” 裴淮年垂下眼睫,观察着陶家舶的神色,对方被问到今天共进晚餐的对象后背挺直了。 “你不仅认识,还大有渊源呢!”,陶家舶看着裴淮年,眼里除了恼怒还有几分迷茫,“裴淮年,我不知道你这么会给人取名字!” 第0022章 如你所愿 “他跟你说了什么?”,裴淮年不动声色地滚动喉结,眼里逐渐酝酿着一抹灰色。 “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该死的种族主义,我忘了揍他一顿”,陶家舶才不会真的揍他,他可没有多余的保释金。 他余光斜了一下,裴淮年的表情没有丝毫没抓包的愧疚感,甚至比寻常更冷淡。 一晚的糟心事,灰色的迷雾四处冲撞,找不到突破口,陶家舶腾地站起来往外走。 “陶,你干什么?” “回家!”,马丁靴重重的,跟地板之间挤压出声。 裴淮年大步上前抓着他的小臂,陶家舶不知道自己负气出走的样子活像一个气呼呼的河豚,很可爱。 裴淮年堵住他的路线,鼓起来的河豚不让碰,他虚虚地揽了揽陶家舶的肩头。 “你家被炸了,你忘了吗?” “我可以住酒店”。 裴淮年突然不着急了,他慢悠悠地解开表带,说:“嗯,从这里出去一公里有一家不错的老牌酒店,对了,别忘了用那张卡”。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制止了陶家舶的脚步。 陶家舶缓缓扭头,有点窘迫地说:“今天用你的卡,不是我自己要用的。你的人约我在那么贵的地方吃饭,我只是一时激动买了单”。 说到你的人,陶家舶的声音有点哑。他不认为自己是在吃醋,他只是恼怒觉得自己被耍了。他一个直男,是裴淮年先招惹他的,离他表白还不到一周,就要出面解决找上门的旧情人。 妈的! 陶家舶气鼓鼓的虽然很可爱,可他是一个刚刚经历了危险的人,这时候一些细微的情绪都可能被点燃。 紫罗兰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裴淮年勾着陶家舶垂落的手指,凑仔他耳边说:“陶,那张卡给你就是让你用的。如果你每餐都能按照这个标准吃,才是这张卡的价值”。 没人能不被这样的绅士的喂养计划打动,离家出走未遂,陶家舶心里的气球被戳破,被裴淮年勾着手指拉回沙发。 裴淮年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寸寸从陶家舶脸上刮过,连他眼白中的一丝灰也看得清楚。 裴淮年还没洗漱,衬衫微褶,扣子松了两颗,修长的脖子下隐隐露出小片皮肤。大腿的西装裤布料贴着陶家舶的,喉结上下轻滚,一枚轻吻落在陶家舶的额头。 陶家舶不由自主地靠近,鼻尖凑近他,深深吸一口能让他安心的味道。 在这个异国,处处充满不安和意外的地方,安全感对陶家舶来说非常重要。 裴淮年说:“陶,你见了francis”,是肯定的陈述句,似乎裴淮年早已掌握陶家舶的动向,陶家舶没有注意到。 “嗯,就是在庄园的那个金发男孩,他之前给了大国几个恶意的骚扰电话。他是怎么得到我的电话的?” “这一点我会去查,我需要解释的是,他不是我的人,你误会了”。 反派演员巧舌如簧,陶家舶一个字都不想听,冷哼一声:“他说自己的名字是你给取的,是对他的赐福,还说你们关系不一般。你们各执一词,我到底信谁?” 裴淮年捕捉到一个重要的关键词,隐隐松了一口气,恢复绅士般的微笑说:“陶,我不要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公正的判断,是吗?” 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后退一步,让陶家舶冷静地思考。 宽容的笑成功迷惑住了陶家舶,陶家舶的手指攥了攥睡裤,大发慈悲道:“给你一分钟解释”。 裴淮年比了一个well的手势,他站起身,指着身上的褶皱不堪的衬衫说:“请容许我去洗澡,然后把时间都交给你好吗?” 他一副哄孩子的语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陶家舶,眼看着就要上前抱他。 陶家舶不耐烦地摆摆手,事情还没解释清楚怎么能打近身战? 虽然事实是,如果落入的那个怀抱,陶家舶不知道还管不管得住自己躁动的心跳。 他将这份躁动归结为吊桥效应。 第26章 看着裴淮年离开的背影,陶家舶摸了摸头皮,难道真的误会了?他打开阳台的门,任由高处的冷风吹打在脸上。 身后的公寓华丽的不真实,一如裴淮年一样,抓不住也不会为谁停留。陶家舶低着头,月光在他鼻梁埋下阴影。 “陶”,裴淮年在浴室里叫他。 “什么事?”,陶家舶站在门口。 “帮我一下好吗,亲爱的”,陶家舶推门进去,洗手台之前昏黄的灯光。裴淮年背对着他,没来得及穿上衣,宽厚的背上还有水珠。 陶家舶皱眉问:“怎么不擦干?” 裴淮年递给他一条毛巾,微微偏头说:“我的手扭伤了,帮我擦一下后背好吗?” 陶家舶低头仔细观察那些细小的伤口,问:“怎么扭伤的?” 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不应该受伤,陶家舶蹙眉表情凝重。 “听到爆炸声我很担心你,下车的时候扭伤,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陶家舶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感恩,耐心地绕开伤口为裴淮年擦拭。将一边放着的睡衣够裴淮年穿上,“左手,从这边穿进去”,他动作僵硬地指导伤员。 裴淮年以前都是穿睡袍的,怎么今天佣人准备的是睡衣睡裤?不等陶家舶细想,裴淮年转过身吻了一下他的额角,“扣子?” 陶家舶微微抬头,望着那双蓝眼睛,裴淮年也看着他。 他抓着睡衣的衣襟,凑上去亲了一下裴淮年的嘴角。温柔的眸色替代了刚才的不悦,缓慢地说:“谢谢你,来找我”。 从爆炸到现在,陶家舶终于找到机会感谢他。 裴淮年将受惊的他带回来,给了一个安全的住所,不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都应该真心地感谢,这是陶家的家教。 裴淮年挑了一下眉,很欣然的接受这个吻,大手抓着陶家舶的,放在胸前。 男人的欲念在昏暗的光线下藏不住,优雅的英音每一下震动带着颗粒感,“帮我?” 陶家舶难得顺从,在昏暗潮湿的氛围里系上几粒纽扣。但有的人连几粒纽扣的时间都不愿意再等,还有几颗没扣上,陶家舶的后脑落入温热的掌心。 裴淮年低头热烈的吻上去,他吻得有点重,像是确认陶家舶是不是在自己怀里,是不是只想着自己,信任自己。 陶家舶一手拦着裴淮年的肩膀,精壮的腰被对方丈量。他敞着的衣领被拉开,脖颈上落下两枚清晰的印记,“裴...不行,嘶,疼”。 紫罗兰的气息永远能让陶家舶沉沦,心跳平稳,无论在什么时刻都令他觉得安全。陶家舶仰头努力地回应他,单方面的吻变成了一场自然的华尔兹。 裴淮年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洗手台的边缘。 等到陶家舶一拳打在他肩上,裴淮年才大发慈悲地离开唇瓣。 苏格兰有一种植物,象征着勇气和名族精神,叫薊。 正如他眼中的陶家舶,看上去有刺,却不扎手,握在手里还有点松软。裴淮年反手抓住他的拳头,包裹在手里。 他的手掌比陶家舶大不少。 两人跌跌撞撞进了卧室,裴淮年不知道从哪个间隙拿过一只装着酒的杯子,仰头含了一口吻上陶家舶。 棕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滑入胸口,陶家舶抬手解了几颗扣子,紧紧抱着裴淮年的腰。 他们就这样一口口地喝完整杯酒,裴淮年看着躺在床上的陶家舶,眼尾染上嫣红,麦色的皮肤充斥着旺盛的生命力,他的tao一直是这样,有着不服输的少年气。 这样鲜活的人,善良又宽恕的人,是他的。 永远向上,有着绚丽的颜色的人,是他的。 裴淮年用力压制着自己,才没有在这个惊魂夜将人要了。 粗粝的拇指揉上肉感的唇,占有的欲望在裴淮年脑中一颗颗爆炸,他险些有点控制不住力道,虎口对准陶家舶的脖颈。 陶家舶好似没有感受到野兽的危险,他在裴淮年的目光下与他对视,手指爬上自己亲手系的扣子。猛地将裴淮年拉下来,手指攥紧布料,贴着他的胸膛。 “你的扣子,我系的,也只有我能解开,记住了吗?” 陶家舶喘着粗气,仰头,仔仔细细地端详他。仿佛让他记住自己的话,他说得很慢,有着不同寻常的认真。 回应他的,是脖颈主人的掌心加了力道,裴淮年紧紧握住陶家舶的脖颈,彻底俯下身,咬着他的唇说:“如你所愿,我的主人”。 第0023章 同居? 月光泄进来一角,窗外弥漫着沉沉的雾霭,裴淮年平躺着一手放在腹前,一手环抱着陶家舶。 陶家舶侧身窝在裴淮年的肩窝,睡得很沉,绵长的呼吸此起彼伏。他被裴淮年弄了两次,渴望着神明奖赏的野兽在得偿所愿后化身为最凶猛的豺狼,陶家舶的主动,他那份对自己情感和欲望投降的模样彻底激发了裴淮年的破坏欲。 腰间,腿间红印和瘀痕,每一块都写着裴淮年的渴望,是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从未流露出的渴求。 陶家舶浑然不知的,也忘了某人承诺过的解释。 和平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餐后。 陶家舶望着门口几只熟悉的行李箱,与这间房屋有着属于两个世界的交界线。 他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行李搬这来了?” 裴淮年从衣帽间走出来,下颌线干净整洁,矜贵地戴上腕表,他今天要去一趟公司。 闻言抬起手,轻拍陶家舶的背脊,安抚地讲:“陶,你住的公寓附近街道都不再安全,那栋楼本身也在昨晚的爆炸中受损严重。搬过来,嗯?”。 他自作主张,说得煞有介事。 陶家舶不买账,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裴淮年,你到底知不知道尊重人,同居是需要两个人商量的,不是依靠你单方面的决定。谁允许你收拾我的东西了?” 裴淮年很单纯地耸耸肩,轻松否认:“是drerk收拾的,不是我”。 陶家舶:...老子说的是这回事吗? “我可以告你入室盗窃!”,陶家舶负气地说,眼神凶恶。 “我会记得为drerk聘请最好的律师”,庄园主矜持地点点头,很慷慨的为员工支付高昂诉讼费。 公寓管家传讯说裴淮年的助理已经在门外了,裴淮年背对着朝餐桌走,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咽了一口陶家舶的咖啡。 扭头看陶家舶倔强地站在客厅中央,正在尝试接受眼前已经发生的事情,裴淮年唇角泛出一丝笑意。 初冬的早晨,阳光掀开雾蒙蒙的窗帘,空旷的屋内有咖啡的焦香,咫尺之间还有属于他的陶家舶站在那里。 裴淮年修长的手指沿着陶家舶碰过的杯口边缘划了半圈,说:“和我一起住,就没有一点吸引你的?” 上一次1万英镑,这一次来避乱,因祸得福,盆满钵满,暧昧欢愉,无可挑剔。 这么算来,这个家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我不想...”,陶家舶尝试着组织语言,裴淮年抢先开口,他沉了声音,上位者发出“命令”的音调毫不掩饰,“陶,以我们目前的关系,我恐怕不能容忍你继续住在别人的房子里”。 我们目前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陶家舶沉默应对,掏出手机预备拨出一个电话,“等房东太太修复房屋以后,我肯定是要搬回去的”,说着他就要给对方打电话询问房屋修缮的进度。 “可以,顺便问一下那栋楼出售的价格”,裴淮年不动声色,威逼利诱,毫不掩饰。 那栋楼地理位置和房屋年代都没有任何投资的价值,裴淮年更不可能是自住,他这么说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陶家舶完全在自己的统治范围里,将他私有化。 裴淮年云淡风轻地站着,蓝眸显得阴凉冰冷。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陶家舶莫名地想到francis说的话,他会剪掉你的翅膀,他必须掌控一切。 “我还可以去别处租房子”,他垂下目光,半张脸隐藏在暗面,试图继续挣扎。 裴淮年看着意识拉锯的陶家舶,松了口,暗哄说:“陶,我们住在一起,我会很高兴”。 可是我不高兴! 他们昨晚相拥而睡,即使忍得很辛苦裴淮年最终没有动他,事后先用湿巾帮他擦拭。他承认裴淮年确实是一个有信用的绅士,他不同意同居也并不是因为对方会侵犯他,而是! 陶家舶还想说什么,裴淮年抬手看了眼时间,在秘书催促之前,说:“我要离开伦敦几天,等我回来再谈”。 “我可以出门吗?”,陶家舶冷冷地说,讥讽地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帕特里克先生不会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不叫他的中文名字,而用尊称。 裴淮年走之前,远远瞥他一眼,没有置气只是回说:“司机会一直在楼下待命,call me”。 ———— 第27章 往后的几天,伦敦鲜少有阳光。 史密斯教授的助手收到陶家舶同学的提交邮件,面包店的员工依然得到来自东方同事的帮助,就连edy的恶补期末作业的提问也得到了友爱同学的回复。 一切有来有往,peace and love,除了帕特里克先生。 wi的聊天记录空白一片,裴淮年打开了数次,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某日傍晚。 一辆银色的迈巴赫停在king’sroad上,裴淮年从慕尼黑返回伦敦,他坐在后座,罕见地皱眉,音调的冷极了,问:“他这几天一直在这里?” 司机从后视镜里不安地看了眼温度降到冰点的老板,硬着头皮说:“是的,这三天陶先生一直都在这里兼职,一整个白天”。 “晚上呢?”,裴淮年连着两个晚上打电话陶家舶都关机,问公寓管家,得知他确实是每晚都回来住。 “晚上...”,司机在心里默默祷告,如实相告,“陶先生晚上分别在酒吧和手工店,每晚回家的时间集中在0-2点这个时间段”。 “把附近街道的监控调给我”。 今天裴淮年穿了一件银色的丝线西服,淡蓝色的衬衫,系着银灰色的斜纹领带。西装外披着一件黑色羊毛大衣,衣摆很长,北风带起衣摆,剪裁得恰到好处的西裤包裹着长腿。矗立于街道上,矜贵非常,一出现便是所有人的目光聚集点。 除了陶家舶。 他跟同事到了别,骑车的动作在余光瞥到某个角度的时候顿了一下。 仅限于此。 将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甩在后脑勺,陶家舶向手工店骑去。今天是周三,他答应了店主科博先生在店里为一些手工爱好者讲解他的心得和技巧。 “陶,你来了!”,科博先生今天的表情有些过于雀跃。 “科博先生”,陶家舶摘下背包,问:“今天店里人多吗?”。 “不多不多”,科博先生拉住准备去里间准备的陶家舶,他面容微红,惊喜地说:“今天有一位新的爱好者来店里听你的分享,还是个有钱人!你最近有没有新的作品?说不定对方就是冲着你的名字来的,如果有新作品我想那位先生一定会出高价购买”。 正如科博店主所说,陶家舶眼前的“新”爱好者是位有钱先生。 为了不限制身体的灵活性,手工店的桌椅不高,甚至是最普通的硬板凳。 裴淮年姗姗来迟,选择了一把看上去最新的,坐得端正。 科博先生引着陶家舶走入房间,“威廉先生你好,很高兴您加入我们手工艺术爱好者俱乐部,这位是作品很受大家欢迎的陶先生”,科博指着墙上一艘艘手工舰艇说。 裴淮年前不久才见过5艘类似的舰艇,他微微颔首,缓步上前,绅士的笑容在初冬的阴霾中格外耀目。 “我对手工艺品非常感兴趣,认为它不亚于其他形式的艺术作品”,不急不缓的声音铺陈开来,他的声音柔和,刻意用平易近人的语调与科博先生拉近距离。 科博先生很受用,觉得对方气宇轩昂,没有有钱人的高傲自大,又问:“威廉先生包场,是很喜欢陶先生的作品吗?不知是否之前有所了解”。 他说完给了陶家舶一个眼色想让他说两句,为自己今后的作品争得一个有钱的潜在客户。 陶家舶根本不想给这个反派演员一个眼神。 场面陷入尴尬,科博先生也不擅长应付这种气氛。 裴淮年拢了拢西服,做了一个手势,工作间因为他压迫感的动作变得更加狭窄。 “科博先生,请允许我和陶先生单独交流一会”。 裴淮年不紧不慢的动作和谦和的语气进一步迷惑了科博先生,他表示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这个房间都留给他们。 科博先生离开,顺手带上门。屋内除了工具散发的味道,只剩下强大又无所不在的紫罗兰香气。 陶家舶扭头坐下,不招呼他。 他熟练地打开工具箱,铺上一张新的垫纸。正如科博先生所说他在筹备自己的新作品,是如今市面上最大的货运船。与战舰不同,它其中的构造完全适于现代的航运管理。 陶家舶低着头,仔细地研究图纸,手边摆着几件雕刻工具,尝试做几块小零件。 裴淮年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没有处理公事也没有接任何电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整个空间除了纸张的沙沙声,只有彼此的呼吸。 裴淮年的视线太有存在感,陶家舶扛不住,他随手将锉刀扔在桌上,问:“对手工艺品感兴趣?赶走其他人包场,你回伦敦就是为了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陶”,裴淮年的声音低缓,他的目光从陶家舶放在桌上的手腕缓缓移到他微蹙的眉间,他望着他,在自己架起的封闭空间,蓝色的水面上飘忽一抹淡淡的欢愉。 “我们有三天没联系了”。 “嗯”。 “我想我们之间还缺少一次谈话”。 “我现在不想谈”,陶家舶往后靠,双手抱胸,抬眼看裴淮年,他嘴角噙着怪异的笑容,看不出喜怒。 “我想知道的时候你要离开,现在回来要找我谈,我不想听了,就这么简单”。 陶家舶垂下眼睑,轻声说:“别逼我,别逼我讨厌你”。 第0024章 手工店唯一学员 接下来,陶家舶不再开口。 裴淮年的呼吸变得更加缓慢,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陶家舶很久,什么也不说,径直离开。 木门被关上,陶家舶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裴淮年回来了,三天后的见面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陶家舶深知自己是一个成年人,以前做事并不是这样。 可遇到关于裴淮年的事情,就变了。 他撸了撸头皮,觉得有点扎手。 这三天根本过得浑浑噩噩,让兼职和论文充斥着自己除睡眠以外的所有时间。他回复了wi上所有的消息,甚至是软件自动弹出的评价窗口。大狗问他最近很闲是不是没有兼职,要不要他再介绍几个。 陶家舶回了那么多消息,最上方的棕熊头像始终没有一个小红点。 他侧身躺在自己的枕头上,面对着窗户,裴淮年家的窗帘质量好得过分,一丁点光线都透不进来。黑暗中陶家舶出神的翻来覆去,最终缓慢地挪动到另一只枕头上。 管家每日都换寝具,枕套上的紫罗兰气味已经淡的闻不出来了。陶家舶在凌晨利落地翻下床,狠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柜里的好酒。 烈酒入腹,陶家舶倚靠着酒柜望着那张大床。恍惚间他好像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他闭着眼睛,轻轻扬起头把嘴唇抬高,似乎炙热的体温下一秒就会覆上来。 陶家舶从垫纸中抬头,木门被敲响。 “陶?” “科博先生”,陶家舶站起来,收拾桌面。 “威廉先生走了?他只待了一会我还以为他不太喜欢听这些有些担心。谁知道他走后,他的秘书进来买了好多作品委托我捐赠给热爱他们的孩子”,说到这里,科博先生指了指窗外。 “威廉先生好像还没走,在等你?陶,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善良的科博先生完全没有意识到某位有钱有权的庄园主故意影响了今晚的爱好者讲座。 陶家舶深吸一口气,他是知道裴淮年的行事风格的,找到店里,没道理不看着自己回家。他笑着对科博先生说:“嗯,之前见过几次,别担心。我走了”。 之后简单和科博先生交流了一下图纸中船体的结构,重新背上包。 陶家舶上了车,司机在沉默中踩下油门。 裴淮年仰着头在后座休息。 帕特里克先生从不是话多的人,只是与陶家舶在一起,今晚显得格外沉默。 黑暗里捉他的手,陶家舶没挣脱开。 “别动,陶,让我休息一会”。 陶家舶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笔直,掌心不会过分单薄,轻轻捏着还有回弹的感觉,像一只猫爪。裴淮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深深吸了口气。 昨晚没睡个整觉,心里记挂着他,又想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今天早会硬提着精神,处理完难缠的股东,才能在傍晚赶到king’s road。他定了一间餐厅,却连约会对象的眼神都没得到一个。 陶家舶想把手出来,裴淮年攥得更紧,抬起来在他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毫不避讳。 陶家舶瞪大眼睛,迅速瞥了一眼司机的后背,眼神赤裸裸写着你疯了。 裴淮年摩挲着他的手背说:“我这三天工作了很久,没有骗你。所以安静一会,好吗?” 陶家舶手背又痒又麻,躲不掉干脆放任他。裴淮年微微侧过头,掀起眼皮,眼睛里是浓雾般的蓝。 他望着他说:“miss me?” 反派演员的台词都是烂熟于心的,什么对手工艺品感兴趣,有没有想我。 这种词已经撼动不了陶家舶了! 第28章 “没有”,他嘴硬,被牵着的手腕却放松下来。 他生气不完全是因为金发男孩,是他戳中了陶家舶的痛楚,是陶家舶对自己感情无法掌控的脱离感。 生气是其次,更多的还是迷茫。 这些裴淮年根本不知道! 男人是天生的演员,尤其是弯的! 他气鼓鼓的,偏头看窗外。裴淮年伸手将他的肩膀揽过来,拧过下巴,然后把鼻尖凑近陶家舶耳后,说:“i'am”。 ———— 进门陶家舶径直去了卫生间,裴淮年转身去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 他端着杯子,安静地等候在通往卫生间的走廊中。 陶家舶挂着毛巾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画面,是从任何角度捕捉,光影都分外精准的画面。如果用这世上最艳丽的色彩画下来,便可以挂在陶家舶去过的那间古堡里。 裴淮年淡蓝色的衬衫和眸间的颜色一致,头顶柔和的光线下,荡漾的水波一层层向陶家舶的心房拍打。 ”我在等你,陶“。 裴淮年说着走过来,将手里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已,喂给陶家舶另一杯。 陶家舶腰间的浴袍没系紧,后腰就被滚烫的手掌握住。 两人目光交汇,陶家舶在裴淮年眼里看到了渴求,他不知道的自己亦如此。 三天不联系,并不是他们最长不联系的时间。 可这三天他们都过得并不轻松。 陶家舶刚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暖和的水汽,麦色的皮肤被晕染成一段丝绸。他一手扶着裴淮年的肩膀,阻挡对方进一步的动作,往后退半步,将自己的视线与对方平齐,说:“你先去洗澡,我在客厅等你”。 裴淮年穿着与陶家舶同款的睡袍很快出现在客厅,唯一不同的是裴淮年的睡袍衣领上绣着一枚棕熊徽章。香槟色的睡袍与发色相近,给裴淮年俊朗的五官增添了一抹柔情和暖意。 陶家舶看了一眼裴淮年重新装满的酒杯说:“你背上的伤好了?” 裴淮年走过来,解开腰间的带子,背对着他坐下,微微侧头说:“你看看?我看不到”。 半褪下的睡袍后是一片白皙的皮肤,满眼里皆是男色,香味萦绕鼻腔。 陶家舶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对方今晚是不是沐浴液涂的太多了。替他拢好睡袍,陶家舶故作淡然地说:“没什么问题”。 裴淮年重新转过来,缓缓喝了一口酒。 “陶,你在气什么?” 陶家舶一怔,他说裴淮年不懂,可他问的时候,陶家舶却不知道如何说。或者说,他有些齿于将一切前因后果都告诉裴淮年。 说到底这段关系是自己同意的,没名分这件事也是自己坚持的。 “我不喜欢你过多干涉我”。 “如果你是指今晚,我已经解释过了”,裴淮年迎着陶家舶的目光,“我很想你,想提前见到你。使一些小手段,是不会被心爱的人批评的对吗?” 对方花言巧语,情话连成一串,说得有理有节。陶家舶胸口一闷,“不止今晚,还有你强迫我搬进来跟你同居这件事”。 还有金发少年的事。 陶家舶后背靠上沙发,微微仰头,眼神里有无奈,继续说:“我希望我的生活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而改变”。 “你没有被改变,陶”,裴淮年很知道怎么让自己的声音更好听,染过酒精的嗓音逐渐低沉。他靠近陶家舶,眼中带笑,尝试说服陶家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被你吸引”。 该死的英国佬,怎么情话一套套的。 陶家舶换了一个姿势,跟他拉开距离,说:“你还有话没说”。 裴淮年点头,将陶家舶圈过来,鼻尖轻轻地在他肩窝里蹭蹭。柔软的唇贴上陶家舶的耳垂,他轻含一下,怀里的人果然发出一声哼。 “那杯酒你还没喝完”,他突然说着别的话题,陶家舶眼尾逐渐染红跟不上他的思维。 裴淮年低头嗅着他,气息滚烫地缠绕在陶家舶的耳廓。陶家舶的耳朵也很可爱,形状饱满,耳垂厚实,含在嘴里有着上佳的口感。要吻上的时候裴淮年顿了一下,他伸进陶家舶的后腰,亮出牙尖用力咬上耳垂。 这个位置从没有人碰过,陶家舶自己都没少碰。 一股超强的电流从脊背窜过,陶家舶僵硬地靠在沙发上,他不知道两人的位置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被热水熨烫的骨头缝里渗出细密的酥麻。 他闭着眼睛,一手轻搭着裴淮年的肩,在这股电流中不自觉地扬起脖子,侧过脸方便对方进一步征服。 陶家舶的脖颈和侧颜在光线下散发着旺盛蓬勃的生命力,细腻的皮肤,光泽的角度跟随着裴淮年的唇舌不断变化。 反派演员不愧是动嘴皮子的,不光是亲吻,唇舌在小巧耳垂上的运用也颇为熟练。 陶家舶被含着,不知道脖颈上什么时候伸上来一只手,下颌又是何时落入他的虎口中。他的下巴被扣住,鼻尖碰上裴淮年的。可身上的人非常可恶,热烈的吻没有如期而至,陶家舶腰腹用力闭着眼凑上去。 裴淮年在上方停住,低哑然一笑,用手指刮刮他的侧脸,说:“陶,我现在可以解释了吗?” 妈的,陶家舶气闷地睁开眼睛瞪他,可眼神湿润可怜,带着没有被满足的欲望。 他深呼吸几气,不慎熟练地赶走情欲,硬邦邦的说:“你只有三分钟,说不清楚今天不许上床”。 帕特里克先生深知他说到做到,他眼里的欲潮退得很快,仿佛可以自由地受他控制。 他牵着陶家舶的手,在另一侧坐好,神情已经恢复西装革履时的威廉先生。 “我和francis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他不是我的人。准确地说只是威廉家族的旁支成员,平时与我见面的机会很少”。 “庄园那次可真是巧了”,陶家舶根本不相信。 “那次是…一次意外”,男人总喜欢将一些解释不通的事情归结于“意外”。 “francis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他不善于应对,由我劝导。那天他并未在庄园过夜,只是在你之前抵达庄园。这一点里克可以做证,庄园附近的所有监控你都有随时调阅的权利”。 威廉家族的监控里藏了多少秘密,那是连edy都感叹的庄园,对裴淮年来说肯定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地方。像裴淮年这样的人,稍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有两辆保安车围上来,他的安保级别在整个欧洲都很高。 随时调阅监控的权利,再迟钝的人也清楚它比那张黑卡更有价值。它代表着裴淮年的信任,以及在威廉家族的某些“地位”。 裴淮年这一番话,陶家舶似乎无法再将问题刨根问底,因为对方已经给出超乎他预料的答案,甚至是一份“认可”。 陶家舶嘴上不承认,却无法欺骗自己。 他很在意这个“认可”。 第0025章 毛血旺 “可他说…”,陶家舶尝试再说一些让他在意的问题点,裴淮年凑上来,轻吻他的额头,眼睛,还有鼻尖。 深蓝色的眼眸凝望着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去。 “干嘛”,陶家舶脸颊微微发烫。 ”你可以检查我的聊天记录”。 陶家舶曾经对交往后检查对方手机这种事嗤之以鼻,真男人就要百分百相信对方。如果连巴掌大的手机都装不住信任,两个人如何白头偕老? 于是他打开巴掌大的手机,冷声问:“密码?” “1028” 裴淮年的生日是3月份,1028像是另一个人的生日,家人吗?自己对裴淮年的了解果然很少。 打开wi,聊天窗口不多,但每一个名字的姓氏都很响当当。手指划了几下就翻到底了,陶家舶从手机里抬头,表情冰冷。“我呢?” 他没有在手机里看到自己的聊天框! 裴淮年轻点了一下手机边框,页面跳回首页,置顶的人叫:rich tao。 陶家舶:….明天就改名! 裴淮年饶有兴致地欣赏陶家舶五颜六色的表情,又说:”我这里没有francis的电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叫aria告诉你。哦,aria是我在伦敦的行政秘书“。 他这么说,是彻底阶段陶家舶的后路。 手机被抽走,陶家舶的手指落入他的掌心,裴淮年仔细地把玩着,将他重新搂进怀里。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会在伦敦陪你,你还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吗?陶,任何问题都可以”。 庄园主开放了他的隐秘池,那里也许有陶家舶想知道的,也有不能知道的。 陶家舶摇摇头,泄劲儿的将上半身埋入对方的怀抱。 “那么我有问题要问你”,裴淮年用手指揉了揉刚才被他轻咬的耳垂,问:“过去三天为什么不联系我?” “为什么要联系你?我很忙”。 “可你不开心,为什么要憋着?” “不开心?谁说我不开心?”,陶家舶闷着的音量突然放大,他猛地推开裴淮年,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挡住,锁骨处横着身后人的小臂,他整个人被锁在裴淮年的怀里。 第29章 姿势有点像在躲雨的别墅,但没有那么屈辱。 洗过澡的裴淮年体温略高隔着上乘的布料,陶家舶后背的皮肤被火热的温度熨烫得如针扎,一片火热,顺着血液向下燃烧。 另一侧是热烈的,像被蒸发出来的威士忌酒精一般浓烈。 裴淮年等待着陶家舶的挣扎,他无意在今晚强迫些什么。 陶家舶突然拧过身体完全投入裴淮年的怀抱,陶家舶在酒精与紫罗兰的碰撞中准确找到那对饱满的唇。 那个夜晚,他等待的,落空的唇。 裴淮年惊讶了一下,很快回应着爱人的吻。他的疑问在此刻消失,他的爱人有一颗最炽热的心。 裴淮年将陶家舶搂得很紧,掌心握住腰身,在扭动中陶家舶腰线的系带垂落,身下的长绒地毯吸纳了所有的声音。晚风吹打着玻璃窗,皎洁的月色透进来,笼罩着人们交织的喘息。 陶家舶的手指停在裴淮年的衣领上,被拉开的锁骨上刻着一枚他刚咬出来的印记,陶家舶说:“我很想你”。 ———— 高级公寓出口,车来车往,保安一年里见不到几个活人业主。 今早一下见了两位。 劳斯莱斯车门敞开,陶家舶的身影越离越远,裴淮年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坐进车里。 秘书在副驾汇报工作,这周裴淮年还需要去两个国家洽谈公务。 “帕特里克先生,下周学生会的活动您要出席吗?” 裴淮年从平板里抬起头,“下周?”。 他虽然很少去学校,但是学生会的名誉代表。而下周则是学生会每年的迎新活动。 迎的自然不是大一新生,而是学生会每年吸纳的高级成员。一般来说他们都是从出生开始排进同一个圈子的熟人。 “嗯,我知道了。那件事处理好了吗?” 威廉家族琐事不少,秘书却一瞬间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处理好了,但francis少爷坚持要见您一面”。 裴淮年听到这个名字,眼里罕见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威廉本家的继承人,一言一行,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被其他人过度解读。他自懂事以来,从不对外泄露自己的好恶。 秘书暗自观察了一番,补充说:“他还说,如果您不答应,就不去做那件事”。 这种威胁似隔靴搔痒,裴淮年笑说:“既然他不愿意就送到德国吧。比斯克先生最喜欢他这样金头发的小男孩”。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计算着陶家舶从学校回来的时间,最后吩咐说:“转告他母亲,威廉家族对他们的帮助到此为止。我保留收回他们目前所得的权利”。 秘书极有眼色,转移了话题,不再提那个倒胃口的名字。 “陶先生的紧急联络人,需要他本人确认...我们也可以跟移民局那边打招呼,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本人?” 裴淮年眸光一闪,以他的习惯,除了家族内超过一年且金额超过百亿的项目,他无需向任何人请示。但裴淮年相当了解自己那位爱人,思索片刻,说:“我会找机会跟他提”。 从陶家舶与李秋打架那次,裴淮年心有余悸,起心动念想要把他的紧急联络人改成自己。 这一定会迎来陶陶的强烈拒绝,裴淮年深谙人心,他像一名成熟的猎人,不动声色等待最好的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晚上接到陶家舶,他在车上频频出神,裴淮年握住他的手,五指分开,十指相扣。 “今天在学校还好吗?” “嗯?哦,还好,维克多教授布置了小组作业。我和edy分开了”,裴淮年眉头微蹙,“你经常和edy联系?” 陶家舶不觉有他,“我们是同学啊,经常一个组”。他想到什么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眯着眼睛,不慎友善地问:“你不会是在吃edy的醋吧。他说你们还有远亲关系”。 裴淮年一脸淡然,“如果我说是,你会跟他保持距离吗?” 陶家舶一眼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斩钉截铁:“不会!” 裴淮年比了一个well的手势,想下次要用什么把柄去警告edy,毕竟他手握的材料太多了。 回到家,裴淮年特地吩咐厨师做一些中式菜,开饭比平时晚了一些。陶家舶进屋换了轻便的衣服,磨磨蹭蹭,被前来找人的裴淮年堵在门口。 “陶,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分享吗”,裴淮年努力保持平和的语气,但周身散发的气场都在强调自己的不满。 陶家舶被搂着腰,下巴正好抵住裴淮年的锁骨。这件事倒不是不能提,他挑起眼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学生会吗?我被邀请了,但我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关于这次迎新聚会,我一点概念都没有,论坛上能查到的资料也少得可怜。leo说我尽量穿得正式一些...” “leo是谁?” “划船社的社长,在新生集会上认识的。你别转移话题,你了解学生会的迎新吗?” 裴淮年还在心里琢磨那个leo,闻言说:“先吃饭吧,有你的家乡菜”。 夜晚的风争先恐后地拍打着玻璃,屋内隔音很好,将一切噪声都隔绝在外。 陶家舶夹起一筷子毛血旺,看裴淮年不着痕迹地轻轻皱眉。“陶,你能介绍一下这里的...额,食材吗” 一盆红的黑的,乱七八糟,裴淮年越来越觉得心惊。他看一眼陶家舶碗里的米饭,已经是第三碗了,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 “你说毛血旺啊”,陶家舶不知道英文咋说,直接说了拼音,又把一块鸭血盖在米饭,大口吞下。 “这是鸭血,真正意义上的血。这是毛肚,一种内脏。还有豆芽,哦对了,你是哪里找来的厨师。这个午餐肉放得不对”。 国际名厨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职业滑铁卢是因为一盆毛血旺。 “咳咳”,裴淮年往嘴里送了一根豆芽,是那盆菜里唯一看起来正常的食材。他怎么都想不通,古老的文明古国为什么会把动物的血做成一盘菜? 辛辣的味道实在过于显眼,裴淮年只吃了两口便放下手里的刀叉,接着之前的话题说:“学生会的迎新会针对一些高年级的学生,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就当成一次酒会。吃些糕点,喝点...我不希望你在那里喝酒”。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裴淮年对陶家舶的干涉上升到三餐,甚至不再掩饰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占有欲。 “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活动吧”,陶家舶有些担心,他听说北欧一些国家保留着动乱年代,如牛饮血的奇怪传统。 “关于这一点...”,裴淮年故弄玄虚,不肯再说了。 陶家舶洗漱后,在阳台上找到他。 裴淮年背对着与人讲电话。 他好像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候,陶家舶摸了摸青茬,算着圣诞节他或许可以约裴淮年出去放松放松。 “陶?”,庄园主先叫住他,裴淮年握住他的身体一同拉入阳台。晚上的风着实有点寒冷,酷人设的陶家舶也不免缩了缩脖子。看对方坦然自若地站着,男人到底不灭的胜负心又起来。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不急”,裴淮年俯下身,两个人身上单薄的睡袍挡不住彼此的体温。陶家舶腰间的系带被裴淮年拉住,他后背重重地抵在墙上。 胸膛压着胸膛,裴淮年一条腿顺势挤在陶家舶腿间。陶家舶先是一僵,而后放松,用手钩着裴淮年的后颈, “唔,你还没说完,裴淮年!别咬”,陶家舶半仰着下巴,觉得裴淮年上辈子怕不是属狗的。非常喜欢咬他,或是脖子或是锁骨。 这种在陶家舶看来是野兽圈领地的行为,他抗议过几次,未果,也就随他了。 他将自己这种妥协归为内心的一种不安。 好像被裴淮年印上自己的痕迹,就能将他们签上某种联系。 一种契约。 裴淮年吻得急,喉结快速滚动。津液从二人嘴角溢出一些,陶家舶的脖颈毫无意外地落入对方手中。 “陶陶,在交谈之前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陶陶宝贝的叫着,陶家舶闷哼一声,不得不点头。火热的口腔被里里外外的侵蚀了一遍,裴淮年抵着他的额头,说:“很高兴成为你的紧急联络人”。 【作者有话说】 陶陶:谁给老子在更改联络人上签字的? 第0026章 迎新会 “真的不用我送你吗?”,裴淮年满目担忧地望着陶家舶开车门的背影。 “不用,也不要来接我”,陶家舶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学校,pak的车牌属实有些显眼,一大早乘这辆车来学校,明眼人都知道两人昨晚可能是在一起的关系。 该死的,早知道裴淮年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到这个地步,自己根本不应该答应同居的请求。 期末的原因,学生出勤率比往常高了一倍。浑浑噩噩,一脸我在哪儿,今天是几号的表情弥漫在校园内。 第30章 陶家舶背着大书包,准备离开阶梯教室。edy走到他身边,问:“tao,你今晚怎么去雷慕庄园”。 “什么庄园?” “郊外的雷慕庄园啊,学生会今年的会场定在那儿了,怎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裴...”,裴淮年没说啊! 陶家舶将话咽下去,转头又问:“你也去吗?他们应该也邀请你了?” edy一副理所当然:“我去年就收到邀请了,今年是作为协会成员去参加活动。走吧,坐我的车去”。 雷慕庄园离主城很远,古老泛黄的城墙上爬满了藤蔓,如果不是里面灯火通明,俨然是一副废弃古堡的样子。两人一同进去,edy很快就被人叫走了。 陶家舶走到自助区前左右张望,他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只是听说裴淮年也是学生会成员。 准备先走,陶家舶右肩被拍了一下。 旁边是现场唯二和他一起拿着盘子的橄榄球副队长,罗浮特。 “hi todd,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陶家舶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想起两人一起上过同一位教授的公开课,他伸手拿了几块培根,说:“跟你一样,吃东西”。 罗浮特笑着自己夹了几块很大的牛排,漫不经心地问:“todd,我想问你圣诞节有没有时间?” 陶家舶咽了一口果汁,疑惑地问:“什么事?” “我准备举办一个派对,你有没有兴趣?”陶家舶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自从加入基佬行列,自己对男性潜台词的敏感度提升了。他总觉得对方眼里的光显得贪婪又意有所指。 “抱歉,我那天要打工”。 罗浮特很显然不信,“圣诞节也打工?” “对啊,三倍工资为什么不赚”,陶家舶丝毫没有经济窘迫的羞耻感。 罗浮特一双黑眸在陶家舶胸前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某样东西,微微松一口气。眼里的银光不灭,还想说些什么打动陶家舶。第三个端着盘子的人出现,林苟撞了一下陶家舶以示招呼,抬眼看了一眼罗浮特,很有礼貌地说:“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吗?” 毫无情面的赶人,显然不符合绅士的基本礼仪。罗浮特眼里明显带着一些疑问,在两人脸上反复打量一番,一脸不甘心地离开。 陶家舶浑然不知林苟替自己挡了烂桃花,问:“大狗,你最近没去酒吧打工了?” 林苟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答:“换了一个家店,下次介绍你。不过...”,他很突兀地停下来,用戏谑的眼神看陶家舶,“现在可以说了吧”。 陶家舶一头雾水,“说什么?” “你和帕特里克的关系”。 “没关系”,陶家舶硬邦邦地说。大狗很显然不信,耸耸肩,“我都看到了,北一区的高级公寓,你们同居了吧”。 !!!陶家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林苟不自然地咳了咳,摆摆手,说:“哎呀,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提醒你,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那个圈子很复杂,他的事就连...哎,总之,你如果玩一玩就算了,别认真”。 林苟是知道陶家舶家的事,也知道他很牵挂老陶。 陶家舶用,你在瞎说什么的眼神看他,伸手将盘子里的东西和弄得乱七八糟,故作轻松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认真。我是一定要回国的,我家院子里的小五还在等我呢”。 小五是老陶小时候送给陶家舶的一只大黄,每天到了饭店就咬着陶家舶的衣服。 话音刚落,陶家舶发现林苟今天的西装好像是某个大牌,面料和光泽感都特别好。在老牌手工西装店打工的陶家舶不会看错这种档次的衣服。 更令他奇怪的是...,“大狗,你胸前这个徽章是什么?一只老鹰?学生会发的吗?” “啊,这个...”,林苟明显有些许慌张,他张了张嘴又四处张望,然后说:“不值钱的东西,小店上买的,不觉得这只鹰挺特别的吗?” 陶家舶摸了摸,他确实没觉得哪儿特别,要说特别的,裴淮年手上那枚戒指的棕熊才比较特别。 他俩的对话被主持人打断,“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到迎新会。”说话的是学生会代理主席,brian,他穿一身墨绿色的西装,映衬着碧色的眼眸俨然是一副精英贵族的气质。 他一双碧色的眼眸往人群里搜索了一番,扬起绅士的微笑;“请收到邀请函的新人站到前面”。 大家逐渐从人群里走出来,陶家舶也在队列之中。他们站成一横排,华丽的交响乐从四面八方响起,新成员的对面一一对应了老成员,除了陶家舶。 他站在队尾,紧紧攥住裤缝。怎么回事?这不会是一场故意整蛊吧。 整个大厅的音乐突然停下来,人群的议论声逐渐变大。陶家舶今天穿了一件裴淮年准备的黑西装,庄园主的东西肯定是顶级的,面料上有竹叶的暗纹。 而此刻他对面的人,穿一身白色的西装,同样的面料在水晶灯的光线下衬出同样的竹叶暗纹。 陶家舶怔怔地望身前的人,耳边仪式的背景音乐逐渐模糊。 之后的环节是老成员将学校徽章佩戴在新成员胸前,这一次陶家舶看清了,裴淮年手里的那枚与他人的不同。 一枚黑色的徽章,质感上乘,只看着就能觉得分量很足。正中央是灰色棕熊,边缘一圈黑色咒符的花纹。 他有一大堆问题,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拉着裴淮年走到古堡后的花园。 陶家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是裴淮年准备的惊喜,他明白。他面色不佳,拉着人的手劲变大,无非是觉得有些突然,暂时无法消化。 “陶,我们要去哪里?” 陶家舶也意识到他们离大厅太远了,停下来一转身,不客气地问:“惊喜,哈?” 裴淮年轻轻摆弄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表带,说:“你喜欢吗?” 陶家舶没有办法说不喜欢,诚然他不喜欢这种惊吓,但这个举动对于他们这段关系是特别的。 大庭广众,特别对待。 陶家舶指了指胸前问:“你给我戴的是什么?”裴淮年上前一步,靠近他,两人身上散发的热气在寒冷的夜晚变得格外显眼,他们气息交融,裴淮年搂着他,说:“我的徽章”。 “威廉家族的?” “是的,陶”,裴淮年低下头,鼻息交缠,他眼里的蓝色被月光照得泛起金属的银色。 “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警察局,有这枚徽章,没有人可以随意逮捕你”。 “我又不是李秋那种会惹祸的混蛋”,陶家舶不满地抗议。 “是,你当然不会”,裴淮年哄他,“你就当成让我安心的保障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今天这么高调会不会不太好?”,陶家舶皱了皱鼻尖,他心里欢喜,却又对这种惊喜展现出不安。因为对于两人的关系,陶家舶还是有太多不确定。 在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之前,不想把两人的事情惹上许多麻烦来。 但这不是裴淮年会考虑的问题,他从来都有完美说服别人的能力。搂着陶家舶的肩膀,两人走到一棵百年的大树下。 树影绰绰,叶片在陶家舶脸上落下阴影。他绷直了唇线,抬手抚摸掌心的徽章不说话。 裴淮年声音有些低沉,像砂纸磨过,陶家舶心里痒痒的。 “陶,你不必把我们之间的事情想得太复杂。这枚徽章是一种象征,但不会禁锢你”,两人你追我逃了这么久,裴淮年当然知道陶家舶的雷区在哪里。 他的少年人,跨越1万公里来到英国,所求的也只不过是一份跟在家乡相同的自由。 他握着陶家舶的手被反握,裴淮年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再一次将陶家舶搂入怀中。 他们在一百人聚集的后院拥抱,旁若无人,情到深处,在古树见证下亲吻。 裴淮年含着他的下唇不肯松口,陶家舶一手推他终于分开了一点距离。 裴淮年探索陶家舶的雷区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用拇指替他擦拭嘴角的津液,问:“圣诞节你想去哪里?” 陶家舶原本的计划就是去打工,闻言停顿了一下。裴淮年眸色幽深,他不动声色试探:“约了人?我认识吗?” 陶家舶被亲的腰软,撑着裴淮年的胸膛摇头说:“还没有计划,你呢?” 老猎人的眼里划过一道弧光,俯身又将他的唇堵上,说:“跟我走,嗯?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圣诞乐园”。 低头细细密密的亲吻,裴淮年握着陶家舶腰身的手越来越用力,他边吻着,边从树影中抬眼望着远处的城堡。 回国? 我不允许。 第0027章 奖励与奖励 圣诞假期如约而至,陶家舶给史密斯教授的邮件回了圣诞祝福,再抬眼时,视线中闯入一片广袤的森林。一道道门卡,严格的现代化安保系统和原始森林形成割裂。 第31章 他们穿过连接花园的石桥,在一栋三翼的古老城堡前下车。一位七旬模样的老者,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在中间,两列仆从45度站立。 “陶,我们到了”。 万幸的是两列浩浩荡荡的人没有搞什么欢迎仪式,裴淮年揽着陶家舶,挥了挥手,只留了管家在他们的左前方。 “后面是森林,可以打猎。院子里也有很多花和植物,让波特先生带你去看看”,波特先生就是管家,他面容严肃,是一位治家严厉的管家先生。 “我想先去换身衣服”,陶家舶困乏得很,哈欠刚张开就在波特先生的斜视中戛然而止。 裴淮年有几通电话要打,把人送进卧室,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一双蓝眼睛眷恋地望着陶家舶。偌大的古堡,几百年的历史,不知现在用什么取暖,整间恒温。 陶家舶背身换下一件t恤,不经意的告状:“那位波特先生好像不喜欢我”。衣摆还没拉好,陶家舶弯下腰,腰间的漩涡被身后的庄园主尽收眼底,裴淮年勉强收回视线,说:“波特先生是我爷爷以前的管家,严格遵守威廉家族的传统,为人....确实有些古板”。 “那你是怎么介绍我的?” “不需要特地介绍,just a holiday”。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半敞的木门外矗立着波特先生的身影。他寡言少语,用眼神示意了裴淮年之后沉默地站在原地。 裴淮年微微颔首,扔下一句,“你随意逛逛”,就走了。 陶家舶套上一件皮衣,从旋转楼梯走到大门口,墙壁上挂着许多人物肖像画,威廉家族时代成员。他没有从其中辨认出与裴淮年亲近的长辈,却没来由地想百年以后裴淮年的画像是怎样的笔触。 整座古堡,安静极了,最开始见到的几十位佣人散开后甚至在建筑里寻觅不到踪影。陶家舶走出去,随意乱逛,口袋震动。 “喂,儿子!圣诞快乐” 幸好老陶没有打视频电话,否则陶家舶只能将炫目的背景建筑解释成名胜古迹了。 “老爸!中国人过什么圣诞”。 “入乡随俗懂不懂?怎么样,你们放假了吗?有什么安排?我跟你说啊,该吃吃该喝喝,附近国家都转转”。 “我知道了,我能安排好。家里怎么样?” 陶家舶很想知道家里的情况,又怕问的勤了惹老陶不快,每次都要思虑再三,拿捏语气之后才敢问出口。 “还了一部分钱,还好,别担心”。 “哪儿来的钱?银行现在还肯贷款给我们家?” 电话沉默了半晌,老陶的声音沉下去,隐不住的沧桑,说:“城西的那栋房子,卖了”。 “那是妈妈...” “是,那是你妈给你买的婚房”,短短几个字老陶说得很慢,他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点,“儿子...你会不会怪....” “不会”,陶家舶立刻说。 “我不怪你,妈也不会”。室外的寒风吹红了陶家舶的眼睛,他拢了拢皮衣,扬高了声调说:“我的婚房我自己买,您儿媳妇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买什么样的,不用您操心了”。 老陶没说话,电话异常的安静,陶家舶知道老陶是一个典型的报喜不报忧的家长,在家人面前压力都是自己承担。他说:“爸,我做了计划争取早点修完学分,您再等我一年”。 老陶终于平复了情绪,佯装生气地说:“公司的事儿不用你小子帮,回来的事儿不着急,好好在英国读书。我们老陶家好不容易出一个留学生”。 挂了电话,陶家舶在风里站了一会儿。远处的森林萧瑟,他脚下踩着一年维护费都足够陶家东山再起的古堡。 这样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喘不上气,“mr.tao,先生让您回去”。 身后的波特先生站姿端正,声音平直没有丝毫生气。陶家舶跟在他后面,问:“这里是帕特里克先生的产业吗?” 这是一个很私密且有些不太礼貌的问题,至少在外人看他俩的关系,陶家舶问得有些越界了。 波特先生并没有呵斥这个问题,反而回答得详尽。 “这里原本是老威廉先生的产业,在帕特里克先生18岁的时候赠予他。但准确地说,帕特里克先生只有使用权,这里仍归属于威廉家族”。 “其他庄园也是如此吗” “是的,家族传承下来的产业,各位先生都只有使用权”。 这或许在老钱家族是常见的财产处置方法,归属家族,不得私自转卖。但陶家舶再看这个庞大辉煌的建筑时,已经没了来时的震撼。 这不是裴淮年的家。 ———— 两人回去的时候,陶家舶看到一位女士的背影,佣人们提着五六个皮箱。 波特先生介绍说:“那位是吉娜小姐,帕特里克先生的表妹”。 大家族的表亲总是特别多,晚餐的时候吉娜没有下来,波特先生下来解释说她还在倒时差。裴淮年换了一身棕色系的休闲装,吩咐佣人将晚餐放置在小餐厅。 他们围着圆桌挨着坐下,陶家舶对吉娜的身份好奇。 “吉娜是威廉家族很远的一个分支,只是她母亲小时候被我外祖母照料过一段时间。小时候见面比较多”。 哦,比较幸运的远亲。 “你邀请她过来这里过圣诞节吗?”,陶家舶叉起一块牛肉随口问。 “她住在三楼,不会打扰我们”。 陶家舶:.... “我的意思是圣诞节,你只邀请了她一位家人?”,陶家舶有点不高兴地放下刀叉,他觉得裴淮年总把他想得很坏。 圣诞节对于外国人来说就跟春节一样,而裴淮年在一座不属于自己的古堡里,跟他这个外国人和一个血缘上并不十分亲近的表妹一起过。 好吧,陶家舶看着壁炉前被火光抹上一圈金色光晕的裴淮年,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你其他家人呢?” 裴淮年的脸上看不到多余情绪地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安排”。 见陶家舶眼里的疑问和意味深长,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怜惜情绪,笑着说:“我母亲在非洲出席一些慈善活动,父亲还在美洲。哥哥们有自己的安排,陶,你不用可怜我。这里有你陪我”。 陶家舶:....反派演员的台词水平一如既往。 他忍着鸡皮疙瘩掉一地,说:“所以整个假期,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庄园主优雅地分割手里的牛肉,说:“如果不是吉娜被德国的家人赶出来,整个假期只属于我们两人”。 晚餐后,裴淮年带着陶家舶看城堡里一些被裴淮年称之为“普通”的,陶家舶称之为“藏品”的红酒和雪茄。 淡淡的烟草气,随着烟雾的升腾,香气逐渐变得浓郁而复杂,包含巧克力,咖啡,坚果的味道,每一口都富有独特的口感和香味的层次。 “雪茄的熄灭方法是什么?猜对可以获得一份奖励,反之就给我一份奖励”,帕特里克先生随手的奖励分量都不会轻,陶家舶跃跃欲试,“剪断?” “那太浪费了,陶”,裴淮年点燃一支凑近他的鼻子,让他感受燃烧后的烟草的气味。 “这怎么猜?我又不懂雪茄”,陶家舶微微蹙眉觉得裴淮年在为难自己,“给一个提示吧”。 裴淮年想了半晌,终于提示说:“两个单词”。 陶家舶:...“我不知道,你公布答案吧”。 裴淮年低头把雪茄轻轻放在木盒上,袅袅青烟盘旋上升,他微笑着抬头公布答案,“leave away”。 陶家舶不免有些吃惊,“就这样放着,它自己就会熄灭?” 两人转身以后陶家舶不放心地回头看桌上那根雪茄,裴淮年笑着揽过他,“我没有骗你,不信的话,等我们参观完二楼你再下来看”。 裴淮年带他前往东侧的翼楼,有些潮湿,木台阶踩上去,缝隙里空气发出吱吱的声音。他们看了古堡里的油画,地下室里打猎的各类工具,熟练擦拭猎枪的裴淮年,像电影里百年的贵族吸血鬼。 陶家舶觉得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去各类博物馆了,裴淮年这些古堡的藏品比那些都要丰富得多。陶家舶指着一幅油画,颇有些得意地问裴淮年,“你知道这艘船是什么型号吗?” 那是一幅笔触细腻的画作,船身不似军舰,更像是民用的船只。裴淮年认真地盯着这幅画良久,摇摇头说:“我也并不熟悉这些古老建筑里的藏品”。 “你猜一下,猜对了我也有奖励,猜不对给我奖励”。 “哦?”,裴淮年摸了摸下巴,说:“我只能从高度判断是维多利亚时期的船只”。 “这是维多利亚时期的蒸汽船,利用水在加热后产生的蒸汽能量,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工业时代的产物,为民用船只提供了相对低廉的动力”。 “很厉害”,庄园主从不吝啬对陶家舶的夸赞。陶家舶很多时候无法辨认这是英国人习惯性的绅士风度,还是裴淮年对于自己的偏爱。 第32章 怎么看,威廉家族的帕特里克先生都不是一个轻易将夸奖挂在嘴边的人。 晚餐后,他们坐在小客厅上。至于为什么不在大客厅,陶家舶是这样说的。 “你家那些继承人的画像,在两侧墙上挂着,晚上看怪吓人的”。 也不怪陶家舶这么说,墙上那些肖像画中,绅士的庄园主们板着脸,没有一丁点笑容。 “如果有一天你的画像挂在上面,能不能笑笑?”,陶家舶没意识到跟在世的人讨论死后的画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只是单纯觉得裴淮年的肖像画一点比之前那几代大人物都要好看。 裴淮年吐出一口气,眼里有些许纵容,说:“陶,我不知道我的肖像画会是什么样子。但我一定会嘱咐画师,你的意见”。 “那他要不是没画好呢?”,陶家舶嘟囔一句,他觉得在这样严肃古板的房子里,没有人会在意裴淮年在画像里是不是笑着。 “如果上帝眷顾,或许我可以请你帮我看一眼”。 “我?”,陶家舶愣住,“我怎么帮你...” 如果他要帮裴淮年看着离世后的肖像,两人至少是很亲密的关系,是一直到离世之前都在一起的关系吗? 陶家舶呼吸停滞,他望向那双蓝眼睛,裴淮年回望着他,看得认真。 这样的话陶家舶没法儿接,以裴淮年的健康和威廉家族的权势,大概能活到100岁,可两年后毕业后,陶家舶都无法确定自己在哪儿呢。 “那个,那个,你刚刚不是说猜不对要我给你一份奖励,你说吧,要什么”,慌乱的陶家舶眼睫乱眨,裴淮年不慌不忙地换了一个姿势,胸膛的浴袍随着动作微微扩大裸露的面积。 他说:“我也欠你一份,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同写下希望对方做的事情”。 “成交”。 裴淮年找来两张精致的黑色卡片,两人离得很远,陶家舶还要故作遮掩地捂住自己的卡片。几个简单的字母,陶家舶像写了一万年那么长,他咬着下唇,偷偷看裴淮年。 “你不许偷看!” 隔着一米半的裴淮年无奈地耸耸肩,“sure”。 陶家舶盖上钢笔的盖子,冰凉的钢笔被他掌心的温度包裹着。烛火摇曳,点亮他们一同递出来的卡片。 【kiss】 【kiss】 陶家舶的脸颊在火烛中逐渐变得红润,他舔了舔下唇,声音硬邦邦的;“你偷看了”。 “我没有,陶”,裴淮年眼里的情绪多到陶家舶数不清,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站起身,两人的距离终于为0。 “等一下!你...别...”。 裴淮年弯着腰,掌心按着陶家舶的后脑,视线描绘着近在咫尺的唇线,说:“可是我不想等了,陶”。 陶家舶微微后仰,抬眼看着裴淮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只是说奖励,我又没说是现在”。 陶家舶在心里怒骂自己,你又在矫情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白纸黑字的写了,又不认了? 可他确实有一份毫无源头的不安,进展太快了,虽然他们已经做过所有最亲密的事情。但陶家舶无法欺骗自己的是,他对裴淮年下意识的亲近和依赖都在无形中以自己看不见的速度增长。 写小纸条,讨要亲吻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打死他都做不出啦。 他们才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他不仅做了,还是对一个男人。 裴淮年忍了一整天才找到跟陶家舶单独相处的机会,人都在他怀里了,哪儿有等的道理? 但资本家仍然愿意跟怀里别扭的小猫讲道理。 他说:“我的那一份你可以先不给,但你的奖励,我现在就要给你”。 【作者有话说】 陶陶:退货在哪里申请? 第0028章 渺小 第二天陶家舶醒的时候,浑身上下只有脖子能动。不用掀开被子就能想象底下满身的印记和膝盖上触目惊心的淤青。他闭着眼睛忍痛在床上翻了个身,手伸过去,扑了个空。 妈的,罪魁祸首早上还出门跑步,这就是人种之间的差距吗? 10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打开,陶家舶揉着腰准备下楼。他原本打算等裴淮年回来再起床,可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波特先生严肃又刻板的容貌怎么都无法带进梦中。 陶家舶在餐桌前坐下,佣人们很快将一个个餐盘摆在他面前。陶家舶刚叉起一片煎蛋,余光一闪,波特先生西装革履的身影已经凑近了。 陶家舶呛了一下,手里的煎蛋没拿稳调回盘子里。 波特先生原本就严肃冷厉的目光更盛了几分,陶家舶尴尬地对他说早安,波特先生双手交握于腹前,白手套一尘不染,他微微颔首表示回礼,说:“mr.tao,不等帕特里克先生一起用早餐吗?” 一个看似平常的问句,听在陶家舶耳朵里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额,我等他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波特先生没有回应他尴尬的回答,视线向后望去,“吉娜小姐,需要用早餐吗?” 陶家舶回头,一位身穿金色绸缎,玫瑰暗纹打底,肩上披着一件华贵皮草的优雅女士从楼上下来。她拢了拢胸前的长发,卷翘的睫毛像一对小翅膀。 轻飘飘打量了一下陶家舶,对波特先生说:“我现在要出去,哥哥呢?” 哥哥? 陶家舶没有及时享用煎蛋的肠胃蠕动,泛起一阵酸水。从裴淮年嘴里,不难听出他与这位吉娜小姐是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可在她嘴里,好像两人关系颇为亲密似的。 陶家舶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不妨碍他对有“前科”的帕特里克先生表示怀疑。同在一个屋檐下,总要打个招呼的。陶家舶对吉娜点点头,说了一句早上好。 对方并没有回应他,接过仆人递来的咖啡杯,问司机到了没。 陶家舶不甚在意地转过身,他已经习惯了在裴淮年身边当一个透明人。 裴淮年似乎从没把他介绍给过任何人,有些人是不用介绍,比如下属。有些人是不必介绍,比如自己的亲人。 煎蛋下肚,陶家舶机械地咀嚼着,爆浆的蛋黄划过喉咙。陶家舶身后的椅背被人扶了一下,他刚想回头,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hey,东方人。赶快逃走吧”。 —————— “陶,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裴淮年的声音打断了陶家舶的出神,他穿着骑装跨上一匹纯白色的马。马鞍用全黑的皮质包裹,裴淮年修长的双腿下,一双黑色骑士靴。 打猎的马匹为了不影响奔跑的速度,没有脚蹬,白马整装待发,四肢急切地在原地踩踏。陶家舶回神,仰头说:“我不去,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他看了一眼裴淮年身后那支10人规模的护卫队... “额,早点回来”。 裴淮年穿着深灰色皮衣,同色系的手套抓着缰绳看陶家舶,没有下达出发的指令。冲陶家舶身后的波特先生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在这里等我”。 北欧有冬季打猎的习惯,这也是威廉家族的圣诞节例行活动。陶家舶坐在森林出口的一栋小木屋内,炭火上烧着水,面前有几盘点心、咖啡和红茶。 厚重的玻璃阻挡了屋内凛冽的寒风,陶家舶漫不经心地喝着红茶,手机传来震动。 是他几天前询问房东太太的信息有了回复。 【房东太太,你们还好吗?】 【陶,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不知道你为何这样担心我,但是我很好。我现在正和我的丈夫、孩子们在西班牙度假。这里很漂亮,希望你也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圣诞假期】 老街爆炸的事情才过去半个多月,据裴淮年说当时的爆炸情况很严重,严重到他不能再回去住。而以英国工人的基建速度,大概只完成了内部清扫工作。 而房东太太已经在西班牙度假了? 陶家舶回复了一句后放下手机,玻璃上笼罩着一层雾蒙蒙,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幽深的森林像一张巨大的网。从上看下来,这间木屋和他,渺小如一粒米。 陶家舶耷拉着眼皮,显得没精打采,波特先生适时问是否需要添加一些茶水。相处了一段时间,陶家舶已经没有那么惧怕波特先生了。他只是一位尽心侍奉威廉家族和这座古老城堡的老人家。 他问:“帕特里克先生喜欢的东西,很多吗?” 波特先生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给予主人一定的空间又能听到吩咐。波特先生老迈的声音,颗粒感十足,他说:“不多”。 陶家舶知道他不是嘴碎的仆从,又问:“他有没有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 好像被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波特先生吹皱的皮肤下流露出些异样的表情。 他似乎知道陶家舶在问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回答陶家舶的问题。 “既然得不到,有什么必要继续喜欢呢?” 第0029章 挂科! 第33章 之后的三天,裴淮年都会出去打猎,陶家舶照例在小木屋等待。他表现得一如往常,只是不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某处落空。裴淮年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庄园,陶家舶又否认,说西翼后面的玫瑰花园非常漂亮。 陶家舶有心事是真的,喜欢这里也是真的。西翼地下有一层恒温泳池,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跃而下,灵巧入水,双腿不断交叠拍打出水花。几个来回之后,陶家舶从水里猛地钻出来,抹了一把水珠,看着岸边的躺椅上坐着裴淮年。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打电话?” 裴淮年挑眉,站起身将浴巾递过去,说:“陶,你在怪我因为工作没有好好陪你吗?” 陶家舶:…?“我没这个意思”。 他两手一撑,腰腹用力,利落地上了岸。边擦拭头上的水珠,瞥了一眼裴淮年,这一看不要紧,他回身抓着裴淮年的胳膊,问:“这是怎么回事?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伤口呢”。 裴淮年穿一件短袖,胳膊三分之一处有一圈纱布,明显是受了伤的样子。陶家舶让裴淮年坐下,蹲在他腿边用手指轻轻触摸,问:“疼不疼?怎么伤的?” “打猎的时候摔了一下,没事”。裴淮年这么说着,陶家舶不放心,他蹙眉抬眼问:“摔下马了?腿上有没有伤?”。不亲眼看不放心,他作势要脱裴淮年的裤子,被裴淮年一把拉住手。 “好了,陶,虽然我随时都可以,但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四周的监控,意有所指。陶家舶立刻反驳,“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腿”。 在监控下脱帕特里克先生的裤子怎么都不合适,陶家舶沉着脸主动拽裴淮年的手,苦大仇深的面色上楼回屋。 他脸色不好看,楼梯口的波特先生见状,困惑的表情写在脸上,瞧着自家主人被人拽着走,不放心地开口问:“mr.tao,你需要帮忙吗?” 陶家舶满心满眼担忧着裴淮年的伤口,头也不回地说:“我不需要,威廉先生才需要”。 波特先生又看裴淮年,对方摇摇头,比画了一个手势,波特先生在两人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清空了一楼的仆从。 陶家舶小心翼翼地把检查了裴淮年身上各处,连脚踝也没有放过。他眉间绷得紧,是鲜少出现的担忧的模样。 庄园主很受用,却也不想陶家舶过分担忧。手指攀上陶家舶的胳膊,顺着手臂,用指腹揉捏陶家舶的耳垂。 “宝贝,家庭医生已经做了全身检查,你可以放心了吗?”。威廉家族的家庭医生自然是技术高超的专业人士。可陶家舶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说:“跟着你的有10个人,10个人都没能阻止你从马上摔下来?”。 陶家舶在得知这座古堡并不是裴淮年的家以后,连带着对这里的人都产生了微妙的不信任。 几十名仆从,几十名保安,而裴淮年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帮手。在陶家舶自己都不知道的胡乱猜想中,早早就将自己归为裴淮年那边的人。 他胡乱想着心事,任由耳垂落入对方手里,抬眼看裴淮年的脸色,总觉得嘴唇有些白。 一定流了很多血,陶家舶眼珠子转了转,赶裴淮年去洗澡。庄园主趁机提出一个很合理的诉求,自己的胳膊不方便碰水,可不可以邀请中国绅士一起洗。 中国绅士转身无视了这个请求,只替裴淮年放了水,让他抬着胳膊泡一会儿。视线划过裴淮年略显苍白(他自己觉得)的嘴唇,凑上去吻在对方嘴角,难得放柔了声音哄他说泡好就叫他,他会服侍威廉先生“出浴”。 这个折中的方案被欣然接受,陶家舶站在露台上拨通一万公里外的周姨电话。 “喂,周姨,打扰您休息了,想问一件事…” 次日,裴淮年优雅地坐在餐桌前准备享用早餐,他握着刀叉皱眉盯着面前一碗黑乎乎的糖水,问对面的中国绅士。 “陶,能否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陶家舶咬了一口三明治,口齿不清,“我特意给你做的,快吃”。有过数次不算良好的记忆,裴淮年始终记得中华美食的“多样性”他。陶家舶含糊其词,裴淮年更加怀疑,于是追问:“我知道是你做的,我想知道这是什么?” 陶家舶终于把东西咽下去,正视裴淮年的时候眼下乌青明显了一些。 他今天起了个大早! 附近的集市需要开车一个多小时往返,连买带做,三个小时才弄好。陶家舶强撑着精神喝了一大口咖啡,说:“你昨天不是受伤了吗?我想是流了很多血,这是我特意问周姨要来的补血方子,她说她女儿…哦,是我们中国人喝这个都能好得很快”。 裴淮年不知为何陶家舶越说语气越有点心虚的感觉,他在催促下尝试了一口,很甜,有一股奇怪又复杂的味道。 虽然不太能接受这道甜汤,可想着陶家舶今天比自己起得还早,又是对方亲手做的份上,庄园主没有浪费这碗早起的甜汤。 陶家舶眼睁睁地看着裴淮年喝下这份神秘的东方力量,心满意足的继续吃早餐。当然,在裴淮年很多年去往中国见到了周姨得到这碗甜汤的真实用途之后,陶家舶捂着屁股疼了三天的事情又是后话了。 ———— 大学生没有不怕挂科的,海外留子更是,如陶家舶一般的穷留子更更是! 挂科意味着重修,延迟毕业时间,在国外的一切生活成本都将增加。幸好陶家舶从一开始就是来混日子的富二代,他学习勤恳,尤其是陶家破产之后做梦都是早日修满学分,提前回国帮老陶撑着。 上课从不迟到早退,每一次小组作业都争取高分通过的陶家舶同学在二学期期末考试,挂科了。 挂的还是史密斯教授的课,在内网查到成绩的时候陶家舶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惊。 edy:【todd,你挂科了?】 rich tao:【你也看到了?我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 edy:【确实震惊,你问过教授吗?】 rich tao:【还没有,助教说他这几天去柏林参加论坛了】 edy:【我很遗憾,这里应该有什么误会才对】 rich tao:【me 2】 陶家舶盯着自己完成并得到教授夸赞的论文,想了很久期末考试卷上自己每道题的答案。他想得出神,裴淮年到家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陶,你在做什么?”,裴淮年把窗帘拉开,转身靠在书桌旁问他。 陶家舶过了很久才把视线从成绩单上移开,他转头看裴淮年,郑重其事地说:“我要搬回老街”。 “为什么?”,裴淮年站得笔直,比了一个很松弛的手势,眼睛里的光却瞬间绷紧,“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吗?还是你更喜欢st的庄园”。 “我觉得…”,陶家舶站起来,他比裴淮年稍微矮一点,左耳的耳钉被窗外的夕阳照耀的闪烁。“我觉得在这里住会影响我的成绩!” 裴淮年并不觉得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他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陶家舶负气地把电脑转过去,垂头丧气的宣布:“我挂科了”。 裴淮年松了一口气,“陶”,裴淮年伸手将陶家舶拥入怀中,垂头丧气的少年人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裴淮年像抚摸一只第一次出门打猎,一无所获的小兽一般安抚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情受到影响,但这与同居无关”。 逻辑性极强的帕特里克先生先讲完道理,然后安慰地说:“下周学校放假,我们可以一起去德国度假,或者去你喜欢的苏黎世,怎么样?” 陶家舶摇摇头,他现在一丁点度假的心情都没有,连去瑞士看msc货轮的心情都没有。这对陶家舶来说是一次严重且罕见的打击,他的声音在裴淮年肩膀上闷闷的,说:“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挂科”。 “挂科很正常,英国大学生挂科率在32%,这是有数据支撑的。史密斯教授非常欢迎你明年重修他课”。 外国的大学宽进严出,裴淮年不是单纯的安慰,挂科,重修在大学也算是平常事。一部分人甚至会中途休学等到自身条件允许后再重返学校继续读书。 可32%里不应该有他陶家舶! 说到底陶家舶是一个很要强的孩子,父母在困难年代一趟趟送货打拼出的家业,这样的家庭不会养出好吃懒做不劳而获的孩子。老陶送儿子出去是寄予期望的,而拿着一笔本可以救公司的钱出来留学的陶家舶更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失误。 他信心全无,倍感羞耻,负气地说:“过不了算了,大不了休学回国!” 他发泄一通,心情好了一些。他说的是气话,搂着裴淮年靠了一会儿。裴淮年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陶家舶抬眼望去,那双蓝色的海平面翻滚着,乌云压顶又很快恢复平静。 裴淮年低头吻他的嘴角,吻得很轻,扣在他后脑的手掌却强势地不容他挣脱。 【作者有话说】 陶陶:在国外挂科还不如让我裸奔! 第34章 第0030章 离家出走 “你没有问过教授吗?” 陶家舶在学校旁的热狗铁皮车前站着,大狗站在料理台后递给他一份早餐。 “教授前几天不在伦敦,我今天准备去学校碰碰运气”,陶家舶三口两口的吃完一份热狗,将垃圾袋折叠好,咽下一口咖啡,“最近没出去兼职?bob那边缺人手,我以为你会去呢”。 林苟眼色微变,不答反问,“你不也是?圣诞节跑去哪儿了?三倍工资,小费翻倍,一天能排满20个小时的打工人的狂欢日,你没接活儿?” 陶家舶反射性地吞咽了一下,男色误人,他已经有两周没有出去兼职了。被裴淮年拉着到处吃喝玩乐,经大狗提醒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错过一年当中性价比最高的圣诞打工季! 仿佛损失了一个亿的陶家舶戴上痛苦面具,他跳起来将咖啡杯做一个投篮的姿势扔了,眼风掠过大狗藏匿在铁皮车阴面的侧颜,眼前的画面突然和记忆里某个点重合起来。 虽然有些荒谬,但陶家舶脱口而出,“学生会的迎新会晚宴,谁邀请的你?” 对于那晚的乌龙,陶家舶事后总结邀请函是裴淮年给他的。但大狗怎么会去?又是谁邀请他的? “当然是学生会给的邀请函,学生会有一个每个期末整理学生档案的兼职,我认识负责的老师。我那张邀请函只是入场券”,大狗疑惑地看着他,快速回答。手里将早餐车的杂物收拾好从里面钻出来锁门,“没有第二个帕特里克先生给我佩戴徽章,行了你小子,少在我面前放狗粮,去学校了”。 两人在南一楼前分了手,陶家舶直接去了史密斯教授的办公室。 叩叩,“教授?” 史密斯先生穿着高龄的毛衣搭配一件灰色格子的马甲,戴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看材料,闻言将眼镜摘下来,说:“todd,come in”。 陶家舶缓慢地走到桌前,将双肩包放下来,低着脑袋视线在桌上来回扫视,始终不敢与教授对视。 “todd,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欣赏我的办公桌吗?” “不是,教授先生,我是想问你关于我的期末成绩”,陶家舶鼓起勇气,直截了当,“我觉得我的考试不应该只有48分,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解释”。 “很抱歉,考试成绩是既定事实,你想要的解释我不能给你”。 “可是!”,陶家舶对上教授的眼睛,神色焦躁不安,“学生对考试成绩有意义,学校应当给予回复不是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成绩没有问题”,史密斯教授声音掷地有声,苍老的手交叠在一起,身体向前倾,是一个强势的姿势。在看到陶家舶身体明显僵硬的时候,突然放松往后靠。 他捏了捏眉骨,犹豫片刻,声音放缓:“todd,一次不及格不代表否认你在这门课业的成果,明年重修就行了,你出去吧”。 如果之前陶家舶还疑心是自己真的没有考好才落得这个成绩,那么此刻史密斯教授强硬的态度欲盖弥彰的说辞激发了陶家舶的逆反。 他抓着卓沿,微微前倾:“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说法,教授。那篇关于社会人口分布和教育章程的论文已经进入最后的修缮环节,我认为自己的课业水平完全能够在期末考试中拿到一次及格的成绩”。 史密斯教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借口站不住脚,在小组作业中脱颖而出,参与明年春季政府关于教育改革政策的议案,这样优秀的学生怎么会在考试里不及格。 他望着陶家舶眼里呈现出的愤愤不平,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不知道上帝给你的安排是福还是祸”。 他拿着外套突然离开了办公室,桌上的电脑还亮着,陶家舶被突然变化的场景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教授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电脑不关,任由自己在他的办公室。 他迟疑了一下,左右张望空旷的走廊,走到桌前晃动鼠标。 教授的邮箱列表人很多,星号联系人的邮件在前列,帕特里克-威廉在三天前发来新邮件。陶家舶指尖冰凉,瞳孔被屏幕莹白的光线映射。 同学跟陶家舶打招呼,他像完全没听见,浑浑噩噩地下了楼。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许久,陶家舶才接起来,“mr.tao,学校办公室有你的特别信件”。 信的内容很简单,红章旁边是正式的批文:【更改紧急联络人回执-审核通过】 陶家舶站在校门口,机械地拨通大狗的电话。 “陶陶,你完事儿了?我在5楼,等我会儿”。 “大狗”,陶家舶被冷风吹的干涩的喉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能不能住你家”。 ———— “新年发言会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秘书在副驾向帕特里克先生汇报。 “大哥今年还是在南美吗?” “是的,道森先生会跟您父亲一起参加高级别的全球会议。维克多先生负责亚区,所以今年您需要接待所有欧区的主要经理人”。 “嗯,知道了”,裴淮年降下窗户透气,他深吸一口冷空气,扫去眉宇间的阴霾。扭头查看今天管家的消息,看清对方发的内容,立刻抬头吩咐司机掉头。 “就是这里了,帕特里克先生”。 “嗯,你和司机先离开”,裴淮年赶走了两个人,他下车靠在车旁抽烟。时不时抬头望着三楼最尽头亮着灯的窗户。 陶家舶搬出来了,根据跟着他的保镖说他直接到了这栋楼。很快,秘书将这栋楼所有住户的详细资料递到他面前。 裴淮年随手翻了翻,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稍微思索一下今天去学校的陶家舶就明白史密斯教授没有成功瞒住他。 他沉默地抽完一支烟,拨出电话。 陶家舶接了,他不肯先开口,明显是被气着。裴淮年沉吟片刻,说:“陶,下来,我来接你了”。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陶家舶的声音冷漠得像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裴淮年不想隔着电话,只说让他下楼。 陶家舶直接挂了电话,挂之前,电话里传来大狗的声音。裴淮年眉间皱起深深的缝隙,他随机又打出去。 “什么事?”,brain大约在什么派对上,喧闹的厉害,裴淮年不得不加大音量,“我在三区b栋楼下”。 brain喝了酒,好一会儿才大着舌头问:“你去那儿干嘛?你去找他了?”。brain提到他的时候声音明显有几分气急败坏。 裴淮年懒得探听别人的事情,开门见山,“我需要你帮我把你的未婚夫接走”。 “为,为什么?” “陶家舶现在跟他住在一起”。 “什么?!”,brain大叫一声,酒醒了三分,“他们同居了?!” 裴淮年很明显对这个词难以接受,“我们需要尽快分开他们”。他说得平常,brain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滑轮滑动的声音。他吐出烟雾,巧妙找到事情的关键点,说:“哦,你的中国情人离家出走”。 裴淮年冷哼一声,不甘示弱:“如果你的未婚夫能入住你在一区的豪华公寓,那么我今天就不需要来这个臭气熏天的旧街接人”。 brain不气反笑,“帕特里克先生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只是我没想到你对这个亚洲人如此认真”,他暗灭了手里的烟,说:“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裴淮年被冷风吹的头疼,懒得跟他在这里讲道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如果不能在22岁之前解除,就要跟楼上,厌恶的亚洲人绑在一起一辈子”。 brain完全指望不上,裴淮年利落得挂了电话。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灭灯的房间,沉着脸拉开车门。 第0031章 薛定谔的女朋友 “已经3天了,还不打算回去?”,大狗伸了个懒腰,露出精壮的腹肌。 陶家舶背上包准备出门打工,他搬出来暂住在大狗家,意味着自己必须重新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他狠狠地拉上拉链,不满地说:“挂了我的期末考试,他甚至懒得给我一个解释!” 大狗耸耸肩,他也是资本主义的受害者,说:“地主阶级专治都这样”。 “他故意折磨我,给一点甜枣再给一巴掌,让我不要忘了自己永远是被他拿捏的穷学生!” 大狗扭头看了一眼气得炸毛的陶家舶,难得为英国佬开脱,“我觉得倒不是这样,如果你挂科最多重修,他难道还能不让你毕业?”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陶家舶心里涌上一阵非常不好的想法,他额角铁青地摔门而去。 面包店的客人不算,陶家舶蹲在后门的台阶上休息。同事出来抽烟,问他:“todd,你要回国了吗?” 陶家舶关了机票查询的页面,站起来硬邦邦地说:“也许很快就能回家了”。 同事是西班牙人,他用羡慕的眼神对陶家舶说:“你们中国人对家的概念根深蒂固,不论多远都期盼着回家团聚,不像我的家人,四分五裂,老房子里几乎空了,假期我也不愿意花钱回去”。 第35章 他说得平淡,这种家人的相处模式在国外并不罕见,但陶家舶却莫名想到裴淮年的公寓和庄园,空无一人,没有家人,甚至算不得他的资产。 他摇摇头甩掉不必要的怜悯,瞥了一眼同事,良久问:“你有跟人冷战的经验吗?” 同事吸了一口气,眯着眼问:“你和女朋友冷战了?不是吧,兄弟,跟女朋友冷战的男人还算男人吗?” 陶家舶自动忽略女朋友,只关注了最后半句,他义愤填膺地说:“是啊!而且他还是过错方!” 同事敏锐地注意到陶家舶用的是他,没说什么,用过来人的经验说:“todd,好男人多的是,英国男人都冷漠,你要是需要我可以介绍我西班牙的朋友给你,嘴甜心软,绝不冷战!” 陶家舶也注意到同事把代词换成了他,联想到陌生的西班牙男人,崆峒症发作,立刻拒绝。同事只当他还没有从一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热情地说自己妹妹正巧单身并传授了陶家舶5000字的恋爱宝典,留下一句忠告。 “谁先主动,谁就认输了”。 裴淮年演讲结束,从台上下来。身边的正好离开,edy挪了挪屁股坐过来。 “明晚我家有一个派对,叫上todd一块儿来?” 裴淮年解开一颗纽扣,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们在国王十号订了一家餐厅,抱歉”。 他眉眼里毫无波澜,丝毫不肯流露出已经三天没有收到陶家舶任何消息。 并隐藏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动作的事实。 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裴淮年烦闷地搭着腿,杯里的柠檬水几乎见底。他很少在正式场合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举动。 诚然,他做好了被陶家舶知道真相后会大闹一场的准备,但对方直接离家出走的举动还是深深地挑战了威廉先生的尊严。 他以为自己和陶家舶的关系已经很深了,他们亲吻,上床,度假。陶家舶会跟他诚实地道出对父亲的担忧和自己迷惘的心思。 裴淮年觉得他完全了解并掌握了陶家舶这个人。 而风筝线几乎快脱离掌心的时候,裴淮年的怒意完全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平复。 新年演讲的活动很多,今年是第一年由他独立代表家族。他并没有把陶家舶离家出走的事情当成一个阻碍,毕竟,他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他回家。 直到.... “我最近太忙了,没有跟todd联系,不知道他要回国了。哦,下个月是中国的新年”。 edy看着手机,笑着说。 裴淮年飞快抓住一个关键词,他问:“你说什么?谁要回国?陶?” “对啊,他现在已经在机场了”。 —— “开快一点”。 “还在假期,去机场的路不好走”,司机战战兢兢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副驾的秘书挂了电话转头对裴淮年说:“已经查到了,陶先生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起飞,目的地是西班牙”。 “他一个人吗?” “是的”。 不是回国就好,裴淮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回国对于陶家舶来说是喜事,对于裴淮年来说是永远提心吊胆的雷区。 他无法言说的占有欲和阴暗面日夜拉扯着他,阻止陶家舶回国,清除一切牵动陶家舶念想的人事。 裴淮年有很多庄园,足够藏下100个陶家舶。车内昏暗的灯光点射在他掌心,抵达目的地之前裴淮年用力将掌心的那束光点握紧。 饮水区附近,陶家舶开着视频,“快登机了,不用来接我,太晚了”。视频里男生被闯入镜头的男生挤走,对方热情地冲陶家舶摆手。用西班牙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陶家舶的西语不算太好,机场的网络又差强人意,他正想开口。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陶,这个人是谁?” 视频终于因为网络不畅通自动挂断,陶家舶咬紧牙关,回头看风尘仆仆的裴淮年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 裴淮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像是恢复成两人第一次见面,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倨傲地问:“你真的准备扔下我独自出国?” 陶家舶尖锐地说:“我的家在中国,去哪儿对我来说都叫出国!” 那种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对方心意的背刺感又回来了。陶家舶一头青茬恨不得立起来,他一手拽着背包带子,绕过裴淮年准备往登机口走去。 “陶,你不能出境”。 陶家舶的路被挡住,裴淮年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他们目标太显眼,等候区有不少人朝这个方向议论。 陶家舶僵持地站在原地,用沉默应付庄园主。裴淮年问:“先回答我,视频里的人是谁?你的女性朋友吗?” 陶家舶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容:“也许过几天就是女朋友了”。 女朋友被他加了重音,目的是让裴淮年听清楚,不是女性朋友而是女朋友。 裴淮年眼里的不悦毫不掩饰,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陶家舶已经被他抱到卧室进行一番爱的教育了。 不过裴淮年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许是他从陶家舶要回国的最坏结果里看到一些希望,尝试接过陶家舶的书包,态度良好地说:“那么跟你的女性朋友说,你突然有事不能去西班牙了”。 “我能有什么事?”,陶家舶躲了一下,愤恨地说:“我的期末成绩已经入了学校系统不能更改,就因为你的自私,我明年必须重修”。 用留子的成绩做筹码,这样自私又冷漠的裴淮年让陶家舶陌生的心寒。 裴淮年不愿意解释,或者说没必要解释。他只是沉默地站着,衣着华贵,连没有表情的时候都显得英俊。不少路过的女生小声议论的看他,陶家舶恨不得离这个人越远越好,飞快地说:“我不想和自私的人住在一起,不会跟你回家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拒绝”。 “我说过,你不可能出境”。 陶家舶当然也相信裴淮年有这个能力,他幽幽地说:“这就是你把我的紧急联络人改成你的目的吗?全方位地控制我”。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裴淮年皱着眉,想要伸手触碰陶家舶的动作转了几道弯。许是背着大书包“偷偷”离家出走的陶家舶,梗住脖子,笔直地站着像被冤枉了的18岁男高中生。 庄园主终于软了一点,柔声说,“你的船还在家里,也不要了吗?” 男朋友可以不要,他的手工船不能不要。 陶家舶离家出走得太突然,根本没办法将手工船们全部带走。“人质”在裴淮年手里,出境无望,陶家舶最终上了pak。 后座的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陶家舶贴着门坐,双肩包夹在腿中间。裴淮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吩咐司机开车并报了一个地址。 是陶家舶完全没有去过的地方,他只能大概分辨出那是个远离市区的位置。 折腾了一圈,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陶家舶没心思打量这栋又又又大得吓人的房子。随便找了一间卧室,反锁上房门。 西班牙的同事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安慰他说夏天的时候再邀请陶家舶跟他们兄妹出海,而陶家舶望着天上的月亮,柔弱的光线几乎被厚厚的云层完全阻隔。 他眼里有委屈,不安和迷惘。摸了摸青茬,蹲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掌心从头皮顺沿着直到脖颈,他把头埋进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放任自己留在原地。 “我要出去”。 裴淮年将咖啡杯放下,望着怒气冲冲从客房冲下来的陶家舶,说:“学校的课结束了,你需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 “裴淮年,你又要关我?” 帕特里克先生不喜欢关这个字,他解释说:“我只是需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视线范围”。 “你出去的时候呢?” “我的人会看着你”。 把囚禁和监视说得合理合法,冠冕堂皇。反派演员私下了阴暗面具,将他万人之上的私人意愿加在陶家舶头上。 “论文还要修改,我需要去学校”。 “史密斯教授为了弥补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答应随时在线上为你答疑”。 “连史密斯教授你都为难,你脑子里有没有自主权这三个字。别人的自由在你眼里像一只蚂蚁!” 陶家舶垂落的手握紧拳头,他剧烈地喘气,烦闷到了极点。他没有办法说服裴淮年,更没有什么事能令他为难。 他在面前像一只被人观赏的小鸟,偶尔叽叽喳喳,在衡量上跳跃。 “我说了,陶”,裴淮年站起来,蓝色的眼眸盯着他,冰冷的视线落下来,不容拒绝地说:“你要在我的视线里”。 第32章 上帝究竟管不管? 后院有马厩,阿拉伯马五大血系排头位的库赫兰马,以强健的体格和出色的耐力著称。白色的身影在马厩周围盘旋,陶家舶觉得自己可以驯服它。 第36章 “mr.tao,您不能骑马”。 陶家舶:...“为什么?” 保镖:“不安全”。 “谁不安全?我吗?驯马师已经教了三天,他说我可以独自骑马了”。 保镖黑色的墨镜下看不出表情,沉着脸说:“如果您骑马逃跑了,我不安全”。 陶家舶:...“这话昨天不允许我去港口的时候你也说过”。 保镖:....“港口确实也有潜逃的风险”。 陶家舶:.... 怎么逃?从地中海游回上海??? “well”,陶家舶背后是一大片几何造型的园林,错落有致的四个花床,种着艳丽的英国玫瑰。他学着庄园主的气质比画了一个手势,“那我今天能去哪里?” 保镖站直身体,双手交握:“威廉先生说您是自由的”。 陶家舶:...上帝允许你们说这种糊弄小孩的鬼话 陶家舶怒气冲冲地回到城堡,即使精心维护,每年修缮,百年的木梯仍然会散发出腐朽的气味。陶家舶摸了摸青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坐姿懒散,从明确自己已经沦为裴淮年的“囚犯”,他做好了摆烂的准备。 “mr.tao,要喝咖啡吗?”,女仆走过来询问。 不论是500平的公寓还是大到记不住数字的庄园,裴淮年身边的仆从总是自带隐身技能。这里也不意外,陶家舶甚至没有看到这个庄园的管家。 “我不需要咖啡,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只有您和威廉先生”。 “我是说仆从有多少”。 女仆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120人”。 “120人”,陶家舶掐指一算,自己三天来只见过用餐时的三位仆从和一名保镖。“他们都在哪里?” “您想要gathering所有人吗?”,女仆认真地问,然后立刻点头:“可以,您需要等待一小时”。 “wait!”,陶家舶疑惑,“我又不是主人,可以见所有人?” “您就是这里的主人呀”,女仆也疑惑,“威廉先生在您第一天抵达这里的时候就这么说的”。 陶家舶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里虽然不算裴淮年的家,但裴淮年大张旗鼓地宣告是不是希望这个家不是只有他自己。 将自己拉进来,也许只是他害怕一个人吗 陶家舶赶紧将这种荒唐的念头甩开,裴淮年在全世界有那么多产业,如果每个房子都要放一个主人二号,得养多少....情人...最后两个字陶家舶在心里几乎咬碎了。 “我自己待着就好,那个,他什么时候回来?” 陶家舶有三天没见到裴淮年了,除了旁边的枕头有人睡过的痕迹。 “抱歉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女仆说完手里的托盘没拿好,落在半空的时候陶家舶眼疾手快俯身接,女仆反应过来也弯下腰,两人的侧脸在光线作用下相互交叠。 逆着光,一道身影逐渐遮挡过来,严厉的声音响起:“陶,你们在做什么?” 裴淮年稳步凑近,女仆立刻握紧托盘后退两步,头埋进锁骨,“威廉先生,抱歉,我现在离开”。 会客厅重新恢复平静,陶家舶错开实现,把跷着的腿放下来,不欢迎地说:“威廉先生需要我也离开吗?” 裴淮年扯了扯领带结,坐在陶家舶身边,只能看到陶家舶的后脑勺,威廉先生无可奈何地拉过陶家舶的手。 “陶,看着我”。 陶家舶不情愿地转头,还没对的及看裴淮年,一片阴影从上方覆盖下来,温热的吻落下。 “不论在什么时候你都不需要离开”。 陶家舶抬眸对上蓝眼睛,裴淮年眼里的海面卷起温柔的波浪,“你不要离开”。 客厅斜进来一些尚好的阳光,陶家舶一半儿肩膀沐浴在温暖中,那片湛蓝的海水又将他托举起来,送上浪尖。 “说得好听”,陶家舶不买账,“把限制他人的自由套上甜言蜜语的外壳,十月革命的炮火忘了来英格兰”。 “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那我为什么不能骑马?也不能去港口?”,陶家舶突然想到,这也许是保镖自己的意思,裴淮年不止一次地说不会限制自己的自由。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立刻说:“这件事你不知道对吧,我是可以去的?” 裴淮年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你确实不能去”。 陶家舶:...!!! 布尔什维克革命好啊,就是走得不够远。 那晚起,陶家舶正式搬离主卧。 裴淮年亲自来敲他的房门,亲切地慰问共产主义工农军。陶家舶在门后咬牙切齿,“你不是说我自由吗?那我也有搬去任何卧室的自由!” 被共产主义怼了一道的资本主义,无言以对,他以退为进,说:“好吧,我愿意尊重你对【自由】的定义,恕我不能继续陪你隔着门板聊天。我的公务挤占了睡眠时间,晚安,陶。祝我们今晚都有一个好梦,如果我能一边想着你一边在三个小时之内睡着的话”。 陶家舶:... 反派演员的台词一套一套的,他不为所动,趁机提出要求:“如果我也祝你好梦,我可以邀请朋友来看我吗?” “哪个朋友?” “大狗”。 “no”。 陶家舶:....他眼睛一转,依照裴淮年小心眼的性格肯定不会在这个特殊时期妥协。 “edy”。 裴淮年果然犹豫了一下,“well,我考虑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吃早餐”。 公平交易,陶家舶答应得爽快,抱着轻松的心情安然入睡。 直到.... “唔”,睡梦中,陶家舶在枕头上左右晃动脑袋,他半睡半醒感觉一只热情的大狗匍匐在他胸前,堵住他的呼吸。 “morning,陶”,裴淮年轻咬陶家舶的下唇,暧昧的气息弥漫在他鼻尖。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卧室!” 陶家舶终于醒了,他双肘撑起上半身,大惊失色。 “需要我提醒你,这里是....” 帕特里克先生的庄园。 陶家舶气急败坏,“我没有隐私了是吗?我明明锁了门...” 一道门锁怎么能挡住素了四天的威廉先生,裴淮年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肌肉,陶家舶暗自扫了一眼,咽下口水。 “你误会了陶,我是来告诉你edy的车已经出发了”,他率先起身,“我们该下去用早餐”。 水流声打破早晨的静谧,次卧的洗漱间正热闹。 “裴淮年,你别摸我腰!” “那是我的水杯,你用自己的!” “唔,你又咬我!” 裴淮年用舌尖细致的检查了陶家舶刷牙后的口腔环境,半晌才直起身体,用半事后沙哑又性感的声音说:“morning kiss”。 陶家舶:...就怕流氓说英文。 在餐桌后坐下的时候陶家舶终于见到这座庄园的管家,里昂先生。在一丝不苟地英式管家先生的注视下,陶家舶微微红肿的嘴唇显得格格不入。 他瞪着始作俑者,裴淮年将咖啡递到他的手边,说:“edy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一个上午的时间不知道是edy的有限时间,还是裴淮年安排的。 陶家舶不敢有意见,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edy。 “他连你的手机也收走了?” “不然我还需要通过他来联系你?” 陶家舶和edy并肩在花园里散步,几何造型的西洋花园,迷宫似的,正好甩掉保镖。陶家舶左右看了看,接头似的低声说:“你行不行?” edy:??“我行不行地告诉你也没用啊”。 陶家舶:... 他纠正自己的措辞,“帮我逃出去,你行不行?” edy停下脚步,颇为认真地对他摊手,说:“todd,我们不是朋友也至少是同学吧。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而不是让威廉先生....”,他在喉结处比了一个凶猛的手势。 陶家舶觉得他大惊小怪,“我只是要恢复自由,这个愿望不需要向上帝许愿吧”。 edy怜悯地看着他,又回头确认保镖没有听到,小声说:“这事儿上帝也管不了,你跟我说的这番话不要跟帕特里克先生提起”。 陶家舶深深皱眉,不悦道:“你是觉得我提了也不会成功”。 edy:“我是怕自己被你连累”。 陶家舶:... 两人一起去马厩看了库赫兰大白马,edy戴上手套欣喜的不停抚摸,爱不释手。 “todd,威廉先生真的很慷慨,你知道这匹马多少钱吗?” 陶家舶瞧着比别的马白一点,高一点,健硕一点,毛油顺一点的样子,摇摇头,说:“几十万?他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几十万?nono,至少800万美金”。 “多少?”,陶家舶瞪大眼睛,他木讷地转头看着那匹熟悉又写满的大白马。 能把老陶的公司买下来了。 “纯种马可以比赛,可以繁育。血统越纯越稀少,你可以理解为贵族之间通婚”。 第37章 这之后陶家舶都没有再骑过那匹可以买下老陶公司的马,他看着手机上老陶时不时发来的信息。 【儿子快过年了,和你周姨一家吃了饭】 【公司的事情有些转机,你王伯伯借了一些钱】 【新年了,祝儿子你学业有成,身体健康】 .... 在一万公里外的英国过年,这和陶家舶预想的不一样,老陶报喜不报忧的中国父母做派更让他在喉间哽住一段朽木。 他什么都做不了,抛下一起回去只会让老陶几年前就开始为自己做的打算如镜花水月。他只能面对现实,吞下一切担心和内疚,在异国他乡度过华贵的节日,跟庄园主一起,还有后院写满美金的白马。 总而言之,他无法回国,无法照顾老陶,甚至连毕业都.... 这场与裴淮年谈自由,谈公平的持久战已经让他疲惫。 还有2年,他能正常毕业吗?到那个时候裴淮年会放自己回国吗? 他似乎不能再把希望给予缥缈的希望,因为他不是孑然一身的,为爱奔赴的陶家舶。 他要回国,他有家人。 他之前觉得自由是可以拥有和选择任何想要的不想要的,所以他想要一个爱人的时候答应了裴淮年。 而现在呢? 感情真的是奢侈品,尤其是现在。 陶家舶喝了一口汤,味道非常棒。低头看了眼,是根据他的口味用高汤烹饪的佛跳墙。 他心不在焉只喝了一口就不再碰了,指尖捏着汤勺,沉思该怎么打破现在的局面。 自从陶家舶问过家里的仆从,里昂先生便选了几个机灵的人在庄园里行走,今晚连大厨都候在一边。 可怜的大厨目不转睛地盯着明显食欲不佳的中国绅士,心里一阵打鼓。 裴淮年拿起口布擦了擦嘴,水晶灯折射出七彩变幻的光线,空气里火堆里的燃料散发出些苹果木的味道,他头顶的发丝散发出金色灿烂的质感。 “陶,不合口味吗?” 来了,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陶家舶盯着裴淮年的眼睛,坐直身体,绷紧背部。 他说:“帕特里克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庄园主:他叫我帕特里克先生? 第33章 烙印 裴淮年放下手里的水杯,比了一个手势,里昂先生带着所有人无声无息的离开。 “怎么了,陶”。 陶家舶扭转身体朝着裴淮年的方向,裴淮年看了看他几乎没有动的晚餐,仔细的观察他明显藏不住心事,面对愁容的表情。 “汤不好喝?还是在担心重修的事情”。 陶家舶:“汤很好喝,非常好喝”,他被资本主义训练了一段时间,已经能接受自己表面的一句话其实会对那些不配出现在主人面前的仆从带来很大的影响。 “不是重修的事情”。 “那是因为edy来的时间太短了?” “也不是”。 裴淮年沉思两秒:“因为这两天我没有时间跟你做吗?” “更不是”,陶家舶大声打断他的话:“我想跟你说的是...” 一顿家宴,裴淮年正襟危坐穿着最上乘的西服,精心搭配的胸针是一只帆船,和陶家舶左耳上的一样。 这样的庄园主,双手搭在膝盖上,认真的蓝色眼眸里有着陶家舶看得见的喜欢。 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否则,这个一出生就在庞贝火山之巅的庄园主为什么在自己身上花钱花时间。 平心而论,正如edy所说,裴淮年对自己没有一点点不好。 而现在... “我想离开这里”。 这句话之后裴淮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似乎从来不会为什么而震惊,真正的掌控者,磅礴的群山从不会为一块小石头的跌落而低头。 他只是往后靠近,翘起一条腿,姿态从容的说:“离开这里,还是离开我”。 陶家舶:...原来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从记事以来裴淮年跟在亲长身边,接触对威廉家族庞大财富觊觎的,胆怯的。 他们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绚烂的,可怖的,讨好的,真诚的。而作为家族继承人之一的裴淮年所需要训练的就是辨认人心。 陶家舶这种单纯的20岁少年,在裴淮年眼里可以说是透明的。他爱的少年人,和三年前一样,热烈而不烫人,温暖的像一颗近在咫尺的小太阳。 裴淮年是一个贪婪的人,他不要近在咫尺,他要将这抹温暖。 独占。 “我不是...不是要离开....你”。 陶家舶想这么说,试探性的看了看裴淮年。 一脸冷静到有些威严的帕特里克先生,变成了第一次在楼梯前见到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财阀贵族的后代。 不离开的话,能改变这一切吗? 陶家舶吞咽了一下,说:“如果你不再关着我的话...我不会离开你”。 “tao”,裴淮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为今晚的晚餐重新换了衣服,掌心有着柑橘的味道,身上仍然是熟悉好闻的紫罗兰香。 陶家舶闭着眼睛将这能令他安心的气味尽数收下。裴淮年低头,蓝眼睛注视着他,用手心抚上陶家舶的侧脸。 这无疑是一个从各种角度看都相当亲昵的动作,陶家舶对情感和欲望的掌控,对这具身体的开发都来来自裴淮年。 他的身体早已顺服与这位有着俊朗外貌,绅士举止和怪异性格的异国爱人。他闭了闭眼睛,仰脸看裴淮年,镇定的问:“你会答应我吗?” 裴淮年微微颔首,用好听的,磁性的英音说:“当然,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请求”。 如果陶家舶没有沉迷帕特里克先生的个人魅力,他会注意到对方用的是请求两个字。 既然是请求,就要拿出求人者的姿态。 ———— 纹身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左右。在古代,纹身被视为一种神秘的宗教仪式和身份象征。 人们用这种刺破皮肤,在伤口溶入颜色的方式烙印一种归属,一份印记。 纹身师是一个红头发的意大利人,穿着黑色背心,低头的时候后颈有一大块复杂的刺青。 陶家舶拿着他的作品集,扫了一眼他纹过的明星名单,仍然没有搞清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晚上11点,裴淮年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将今晚本应该出现在纽约参加某时尚活动的顶级纹身师叫到了自己的庄园。 他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对坐着的陶家舶解释说:“这位爱乐维先生会为你服务”,随后拉着陶家舶的手掌,安抚的说:“第一次会有些疼,我会在这里陪你”。 陶家舶眼神呆滞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明白过来,他低头看看临时改造的纹身床和那位穿着前卫,胸口手臂全部是各种刺激性图案的纹身师和三位助手。 迟缓的问裴淮年:“他们要给我纹身?” “是的”,裴淮年爱怜的摸了摸陶家舶的下颌,不顾外人和管家先生在场起头亲吻他的嘴角。他眼里仿佛是激将抵达雪山之巅,闪烁着兴奋的眸光,仔细看还能品出一丝满足感。 “要喝水吗?你需要一点准备工作,很遗憾纹身前不能喝酒”。 这他妈是喝不喝酒的事情吗? 陶家舶愤怒的一把甩开下巴的手,大声说:“我不纹身,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陶家舶愤怒的原因,不只是对方甚至不过问自己的意愿,不告知纹的图案就直接把纹身师带到家里来。 房间里站了很多人,中央恒温的房间里陶家舶甚至感觉到有点寒意。 令他恐惧的是,在他认真对裴淮年提出公平和自由之后,得到对方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逼迫。 原来自由是假的,满足他的一切条件也是假的。 也许尊敬的威廉先生会偶尔大方的抬一抬手,赐予陶家舶些许自由,但一切自由都标注了价格。 一个纹身,是用裴淮年的方法刻下自己的痕迹,将陶家舶这个人完全印上他的名字。 这种耻辱,陶家舶20年在中国没遇到过,更不可能在一万米之外的英国妥协。 “我不同意!裴淮年你别逼我。我不要纹什么恶心的图案,我不是你庄园里的奴隶!” 纹身师准备好器具,平板上是一被放大的,一笔一划勾勒的栩栩如生的,棕熊徽章。一个长宽不超过15cm的纹身图案,纹身师和助手签署了总计8份保密合同,全部以威廉家族的名义,关于这个图案的全部数据和样式都被严格监管着。 大费周章,衔接丝滑,不像是今晚临时起意。 陶家舶眼里雪一样的沉寂,苹果木的火焰味道,古老的天花板将陶家舶的无感困住。他无法呼吸,瞪着裴淮年的眼尾逐渐染红。 似洁白雪花中沁上的一滴鲜血。 他转身面对裴淮年,一字一句的说:“我 不 愿 意,你听清楚裴淮年,我不愿意”。 第38章 所有人都准备就绪,纹身师和助手站在床边,里昂先生手边是佣人准备的补充体力的液体和热毛巾。 所有人都盯着陶家舶,舞台上唯一的演员,身上缠绕的丝线被帕特里克先生捏在手中。 音乐响起,他必须登台。 滋滋滋, 唔.... 呼.... 里昂先生用热毛巾不断擦拭着陶家舶额上的汗珠,他咬着嘴唇,惨白的一张脸仰躺在狭窄的床上。 刺青的疼痛感本就个人体感有所不同,陶家舶会疼这件事纹身师在一开始就有预告。 锁骨下的皮肤很薄,靠近胸口的位置毛细血管丰富,棕熊昂扬着站起来怒吼的姿势,要想刻画的栩栩如生,笔触就要多。 时间拉长,痛苦加倍。 裴淮年给的价格令人瞠目结舌,纹身师拿出全部功力,全力以赴的扑在这块图案上。 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裴淮年握着陶家舶的手掌被对方捏红。里昂先生在侧后方看的揪心,想劝说裴淮年休息一会儿,又想到4小时前主人在走廊打的那通电话。 冷霜般的口吻,要将这栋庄园都凝结在这一刻。 从十几岁以后就几乎没有事情让主人如此执着了,他拥有的太多,以至于失去什么都无所谓。 钱、权势、男人女人、朋友还是仆从。 如过眼云烟,除了家里的长辈,没有任何人事值得裴淮年停留。 里昂是在半个月前听说小主人身边出现一位亚洲人,听说小主人很喜欢他,在好几个庄园里都出现过他的身影。 见过他的人仆从很少,除了他们几个世代在家族服务的老管家。 有人说,小主人是因为新鲜而喜欢那个少年。 有人说,小主人是因为不满家族扔下的巨大产业,找一个男孩减压。 而此刻,在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中,里昂觉得,小主人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着这个少年。他眼里的爱恋和占有,快将自己撕碎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全身心的注意着陶家舶。他快撑不住了,棕熊油亮的毛发,一阵阵反复勾勒立体感和变换的光影。 他本就不情愿,又羞辱又紧张。胸口盖着一块毛巾,只露出左胸一块皮肤。都是男人,本不用如此,但裴淮年亲自盖上那块毯子,昭彰的宣誓着对床上那位年轻的亚洲人的占有欲。 纹身师见过许多怪异又富有的人,拿钱办事,他一言不发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 “威廉先生,这位先生恐怕撑不到最后了,我建议先暂停休息一晚”。 裴淮年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惨白,下唇被咬出血,闭着眼睛近乎昏迷的陶家舶,呼了一口气松开被握着的手。 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话:“你们留下,明天继续” 【作者有话说】 点一点海星,众筹给陶陶买机票! 第34章 囚犯的刺青 彼尔丹庄园的清晨悄无声息,园丁被勒令不许出现在窗边。 纹身师和助理收拾完用具从侧门离开,离开前纹身师对裴淮年低声说:“mr.tao还在发烧,最近三天要格外注意”。 发烧的客人是不合适纹身的,即使他们这种对高级客户俯首帖耳的手艺人也觉得陶家舶有点可怜。 作为有钱人的附庸,尤其是这种沉浸几百年的贵族,骨子里的阶级感和居高临下,蔑视自由意志的老钱更是如此。 饶是见过不少有钱人折磨人的手段,纹身师在坐进庄园的车时轻轻摇摇头。 里昂静静地站在裴淮年身后,看着他沉默地注视着卧室的门,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说:“医生已经在右翼待命了,我会让人密切关照着陶先生的身体情况”。 裴淮年微微颔首,从惊心动魄的昨夜到现在,他总是沉默得多。诚然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本不是多话的人,但里昂还是从小主人冷峻的侧脸里看出些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呢?即使被丢下一个人处理繁杂的家族事务,背负着单薄肩膀盛不下的责任,他都不曾露出这样的痛苦。 是一种鲜活的,带着人类波动的情感。 里昂先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劫难。 “把他挪动卧室去,记得吩咐厨房”,裴淮年站了良久,沙哑道。 “已经吩咐下去了”,里昂忧心地说:“您去休息吧,已经一整夜没合眼了”。 陶家舶昨晚休息的时候裴淮年一直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纯黑的山羊皮将他全身都染透了。 佣人们不敢上去,管家披着西装外套在外面候着。 “我去看看他”,裴淮年抬腿迈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偏头问管家先生,那一眼似天边的雪山,宛如孤傲的王者,静谧寒冷。 “这里真的让他如此难以忍受吗?” 他问的不是彼尔丹庄园,里昂也知道,老人垂下眼睛,松弛的眼皮画上一句不言而谕:“您不如亲自去问问陶先生”。 陶先生自然不会回答裴淮年,他在床上并不安乐,不断冒出微微细汗的额头和挣扎着摆动的脑袋,告诉所有人,他沉浸在噩梦中。 床垫陷下去,裴淮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陶家舶。看他一头青茬,微微上挑的眼尾和丰润的唇峰。 裴淮年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抹去陶家舶脸上的汗珠,他怔怔地将指腹放在舌尖。 微咸的, 原来不是眼泪。 然后他拉住陶家舶的手,五指霸道地伸进对方的指缝,他仍然在思考,思考陶家舶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看他,又好像怕他睁开眼睛。 第二次纹身开始前,陶家舶被抱到那张床上,裴淮年站在墙角的阴影里,一隅灯光正巧打在他眼角的泪上。 如果他现在睁开眼睛,眼眶里的泪水是否还没有流尽。 他不是第一次流泪,以往是不想忘却的欢愉。 现在则相反。 屋内只有钟摆的声音,裴淮年突然笑了一下,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为什么哭呢? 明明是你先忘了我”。 如果陶家舶醒着他一定不记得,裴淮年与他十指相扣,继续说:“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这个名字,你亲自取的”。 他俯身在陶家舶嘴角印下一个吻,蓝色的眼眸是太阳升起前尘雾蔼蔼的睡眠。 烟灰逐渐包围蓝色,寻着回忆的风远去。 裴淮年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影子将陶家舶全部覆盖,他眼里再没有鲜活人类的情绪波动,冷声说:“陶,遗忘的人要付出代价,用你的自由交换”。 —— 车辆行驶进庄园,裴淮年降下车窗,远处萧瑟的丛林看不见出口。他回神,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秘书连日随时准备着相似问题的答案,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陶先生一直待在马厩里”。 “嗯”,裴淮年垂下眼眸,仿佛这是陶家舶的常态一般,说:“让人把他带回来”。 裴淮年一个人坐在长7米的餐桌一端,沉默地吃晚餐。他不让佣人伺候,只留里昂在身边才显得这顿饭不至于太落寞。 裴淮年用口巾擦了擦,状似无意地问:“他吃了吗?” “用了些蘑菇汤”。 裴淮年将手里的口巾扔在桌上,斜眼看里昂说:“把厨房的人都换了吧,废物”。 不到一周,连带主厨团队在内的厨房佣人已经换了三拨了。 里昂不可能临时在外面找别的团队,侍奉威廉家族的人必须经过严格审核,还要教庄园内的规矩。 陶家舶已经连续两天只吃了些浓汤,里昂在昨天就有了预判,连夜联系了st.w庄园的里克先生。 他俩服务的庄园都在伦敦附近,工龄相似,里克管家一听,便派了5辆车的人马过来。 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可怜的里昂先生已经连续一周睡眠时间不足。 仆从们用比平时轻柔三倍的声音工作,生怕一丁点动静都会彻底激发主楼那两位之间的战火。 裴淮年也曾希望陶家舶能对他喊叫,哪怕摔东西,骂人,他都能接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房间或马厩,待一整天,只吃些勉强活着的食物。 “我知道了”,里昂先生点点头,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收走被扔进口巾的汤碗,说:“您最好上楼劝劝陶先生,如果他想吃东西,厨房还有许多中式的点心”。 裴淮年已经三天没有跟陶家舶说话了, 陶家舶单方面地不回答。 他瞥了一眼老管家,正声说:“这样久了确实不行”。 里昂:“即使他是一位强壮的年轻人”。 裴淮年理了理喉间的领带:“威廉家族不会看着一位年轻绅士如此消沉”。 里昂已经让出一条通道,“当然不会,威廉家族有自己的待客之道”。 裴淮年矜持地点点头,比了一个绅士的手势,径直向二楼走去。 叩叩,裴淮年推开房门。 第39章 陶家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准确地说是像回到母亲的子宫那样蜷缩起来。他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打在他日益消瘦的侧脸,右肩抵着沙发背,额头埋在臂弯里,掌心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裴淮年走近:“陶”,意料之外的沉默,他半跪在沙发上,陶家舶的身子自然的向他这边倾斜了几分。 裴淮年一手扶着陶家舶的肩膀,一手去勾他的下巴。 “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等了不一会儿,他久违地听到陶家舶的声音。因为瘦,陶家舶的眼窝凹陷了很多,他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一片影子。 他太久没有说话,刚开口,声音像被沙子划过的齿轮。 “告诉你就能解决吗?” 只要他愿意跟自己说话,裴淮年自然愿意听。他将陶家舶半抱起来,自己挤进狭窄的单人沙发,搂着陶家舶。 这样的亲密,这几天不是没有。陶家舶就像一只没有任何反应的花瓶,纯洁,漂亮但没有灵魂。 他们依旧会做很多事,陶家舶麻木地全部接受,除了看他... 自锁骨下那只咆哮的棕熊完工,陶家舶再也没有看裴淮年一眼。 裴淮年搂着他,试图勾着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他在陶家舶耳边说:“告诉我,陶陶”。 陶家舶握紧的手机,手机的边框勒紧肉里,他终于肯抬眼望进那片翻滚着波浪的海洋。 “我父亲病了,我要回国”。 * 20分钟之前,陶家舶像没有呼吸的娃娃一样坐在沙发上。手机是傍晚被送进房间的,陶家舶阅读了这两周所有的消息,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周姨发来消息,老陶突然在家院子里晕倒被送进icu因为时差的原因,至今没有消息。周姨肯定忙坏了,老陶身边没人,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人会照顾破产清算的他。 他在上海形只影单,他晕倒前在想什么? 大概在想,还好给儿子留了那些钱。 陶家舶没有办法逼迫自己不去想。 “我要回家,听到没有裴淮年,我说我要回家,我要去看我父亲”。 裴淮年转开目光,用手揽住陶家舶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说:“我会联系中国最好的医生,你不要担心,会有顶级的专家去救治你的父亲”。 没有人会怀疑庄园主的承诺,陶家舶猛地推开裴淮年,赤着脚踩在地摊上,他眼眶里布满了血丝,逆着光垂下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我 说 我 要 回 国”。 裴淮年也站起来,他高一些,身上的西装还没有脱去,带着出席高级别会议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是不容抗拒的强硬。 “我也说过,你不能离开”。 “你要关我多久?”,陶家舶后退一步,他冰冷的眼神直直射向裴淮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他皱起眉,似乎忍受不了继续和裴淮年待在一个空间里,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真的喜欢我还只是享受这样的掌控,可为什么是我?”,他露出痛苦的神色,捂着有些扎手的青茬,眼里是不能理解的恐惧:“为什么是我?你关别的人不行吗?一定是我?为什么是我!你究竟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你这是囚禁!!” 最后几个字他是吼出来的,破音顶上天花板,与他愤怒的声音和激动的动作相比,对面的裴淮年显得镇定自若。 陶家舶看着他,每一分一秒都注视着他,任何一丝表情,一丝【没意思】【算了吧】【换个人】的表情,他都必须捕捉到。 他没时间再陪裴淮年玩儿这些强制爱的游戏,他扯下衣领,露出仍然红肿,周围皮肤还有些抓痕的纹身。 讥诮地说:“我已经如你所愿变成了你的奴隶,你满意了吗?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 在古代,被流放的犯人会被刺上一个刺青,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囚犯的身份。这件事在陶家舶眼里是一个性质的,即使纹身最终可以被擦去,可滋滋作响的笔下,每一针都已经将这个世界最耻辱的记忆刺在他心里。 “你觉得自己是我的奴隶?”,裴淮年突然开口,他欲往前走一步,陶家舶立刻向后退,裴淮年说:“陶,你竟然觉得自己是我的奴隶?” 他尾音有细微的颤抖,陶家舶没有察觉,他指了指锁骨下的图案,高声讽刺的回复:“这就是奴隶主给我的印记,永远的耻辱印记”。 奴隶主,努力,耻辱,这三个字在裴淮年脑袋里刮起一阵迅猛的飓风。 他一把握住陶家舶的肩膀,手指用力地泛白,指尖近乎掐进肉里。 棕色的头发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眼里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他用力地定住陶家舶想要逃离的身体。 扣住他的后脑,让他不得不对上自己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能听话,我不介意把你当作我的奴隶”。 “我的,奴隶”。 第35章 嫁狗随狗 寒假过半,南肯辛顿一栋公寓楼下缓缓驶入辆高级轿车。 林苟推门下车,在车边伸了一个懒腰,头上翘起一撮呆毛。该死的英国佬,他就是故意的!不过2个小时的车程,至于5点就出发吗 他一定故意让我睡眠不足,变得又呆又笨,哼哼,林苟冷笑一声,再笨的中国人也比两位数加减法都算不清的英国佬聪明! 他提了提裤腰,没听见另一侧车门的动静。林苟蹙眉回头,这时他身侧的玻璃窗降下来,林苟俯下身,只见brain少爷如上帝亲自雕琢的侧脸微微偏转。 林苟声音不耐烦:“坐着干嘛呢?英国人再怎么坐定也成不了佛的”。 brain优雅的抬手,慢条斯理用质感上乘的嗓音说:“你没有给我开车门”。 林苟:....真他妈日了狗。 他绕到另一侧车门认命给少爷打开车门,原因无他,如果不顺着这个事儿逼,这个英国人是真他妈的不会下车! “谢谢”,brain下车拢了拢西装外套,矜贵地微微颔首,径直往别墅大门走去。 shit! 林苟关上车门,没有跟着一同进去,他脚步一转去了车库。 brain走了两步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他觉得有点冷,那个中国人怎么还没有跟上来给他挡风? 他扭过头,瞪圆眼睛大喊:“站住!你...不跟我回家?” 林苟长腿一跨,抬手扣上帅气拉风的荧光橙安全帽,单手扶着车头,丢给brain一个【你在犬吠什么】的眼神,没好气地说:“看不出来吗?我要出去”。 brain瞪着林苟脚下那辆拉风又非常环保的...自行车,不可置信地问:“就骑你这辆破自行车?” “我自己买的?你叫屁啊,又没花你的钱”。 “我的未婚夫骑这辆不到100英镑的自行车,你让别人怎么说我?布雷奇家族还没破产呢!”brain顾不上1月的寒风吹乱自己一丝不苟的金发,他一把握住自行车的把手不让林苟出去。 他皱眉说:“你要去找陶家舶?” 林苟听不得未婚夫三个字,他白了一眼brain,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不屑,就差没有把你们这些贵族子弟都是一个鸟样儿的字写在脸上。 “陶陶好像被你朋友囚禁了,我得去救他”。 林苟一字一句地说的诚恳,抬手扫落brain的胳膊,又被brain一把握住自行车,他说:“你在想什么?去救?别说把todd从帕特里克面前带走,你离庄园大门10公里的时候就会被抓住。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帕特里克又是什么人?” “不就是跟你们一样强人所难的混蛋!”,林苟脱口而出,虽然他刚说完就有点又后悔,brain眼里的神色一瞬间熄灭了几分,林苟垂下眼睫,又继续说:“他是我的朋友,家里遇到事儿,人又没了消息,我就想过去看看”。 brain抬手拂过头顶被吹乱的发丝,深邃的眼眶里石绿色的眼眸盯着林苟,冷冽的风刺激着眼眶。brain快速眨了眨眼睛,带走某种不能在外流露的神情。 认真对林苟说:“我知道你想救todd,但你不了解帕特里克,先跟我回去”。说完他转身离开,林苟盯着brain走进冷风的消瘦腰身,狠狠抓了一把黑发,一手拎着头盔从自行车胯下来。 ——— “brain,下午好”,裴淮年坐在玻璃花房,他依靠着柔软的抱枕是一个放松的姿势,目光锁定在几步之遥的陶家舶身上。 “我没时间参加,替我跟彼得主席说一声抱歉,todd?他很好。他在做什么?”,裴淮年一整个下午都陪着陶家舶在花房,但他想念的少年人不肯给他一个眼神。他背对着自己,手里不停摆弄着零件和图纸,沉浸在手工船的陶家舶好像恢复了些许生气。 “他在做手工”,裴淮年回答着,嘴边浮起微妙地笑,“你在代替谁问todd的情况”。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淮年低头晃动着水晶杯里的威士忌,笑意逐渐消失。 第40章 “该说我的已经说了,如果闲得无聊,我可以让我的律师替你再研究一下那份婚姻合同”。 brain骂咧咧地挂上电话,一转头额角撞上大狗的下巴,“撞疼我了!你这条死狗!”。 大狗的火蹭地就冒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念了10遍阿门,咬牙切齿地问:“问到什么?陶陶有没有事。” “todd没事,帕特里克说他在手工”,他两手一摊,用大惊小怪的眼神谴责,“我都说了他不会有事,帕特里克是位优雅的贵族绅士,怎么会囚禁他呢?奴隶是没有手工时间的”。 林苟用手摸了摸下巴,几分钟前一个陌生号码联系他,对方自称是陶家舶的小姨。她一方面告诉林苟,陶家舶父亲重病的消息并疑惑地问为什么用父亲的电话打给移民局,对方说这个中国号码不是陶家舶紧急联络人的电话,无法核实对方身份不能帮忙联系陶家舶。 林苟看着悠哉哉坐在花园躺椅上品尝咖啡的brain,气不打一处来,他弯腰捡起自己扔在玄关的头盔。 brain腾地坐起来,尖声说:“你去哪儿?” 林苟穿上皮夹克,冷声说:“我还是不放心陶陶”。 brain手里的咖啡差点泼出来,他猛地冲过来,一头撞进大狗的怀里,紧紧拽着大狗的夹克才站稳。 他比林苟矮一点,绿色的眼眸此时显得暗淡,他的视线在林苟脸上扫视,哼声说:“你一天天净想着那个陶家舶,他都有帕特里克了”。 大狗懒得搭理哼哼唧唧的小少爷,试着推了推他:“我们都是中国人,在外面本就要互相照看,何况陶陶帮了我很多”。 “我没有吗?”,brain仰头看大狗,他原本狐狸眼一样微挑的眼眉此时被人为地耷拉下来,装作可怜的模样,“我没有帮你吗?你替他打架,半夜把你从警察局捞出来的是谁?我一整晚都没睡呢”。 不等林苟反驳他,手里又抓紧了一些,生怕大狗再推开自己,他说:“你们都是中国,但你不是在“外面”啊”,他绞尽脑汁搜索着不熟悉的中国谚语,“你们中国人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要嫁给我了。英国就是你的家”。 林苟瞪圆了眼睛,诚然他对这个阴影不定的,一肚子坏脾气,脑子里咣咣咣当全是威士忌的外国人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还是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什么嫁! 老子不嫁人! 他瞪着眼睛刚要张口,嘴唇被细嫩的掌心捂住,一股无花果的奶味窜进林苟的鼻腔。brain踮起脚,嘴唇代替了掌心,他吻了吻林苟的唇。 几乎分不开的唇露出brain的呢喃,“我好冷,我们去洗澡好不好,还要上次那样的姿势”。 林苟眼眸一暗,早在brain吻上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头盔就应声掉在地上了。 brain脱掉了正式的套装,白色的衬衫全部扎进裤腰,盈盈一握的细腰被大狗揉捏的发痛。 林苟俯下身搂他,brain跳上来夹住他的腰。碎发埋进大狗的肩窝,brain低声说:“别走,我...会帮你的”。 两个人不断探索着对方的呼吸,熟练的姿势仿佛已经上演过很多遍。 【作者有话说】 嫁狗随狗,小布你以后是要姓林的! 第36章 farewell 陶家舶放下手里的零件,扭头问:“谁的电话?” 裴淮年对他招手,对面的人纹丝不动,庄园主纡尊降贵地走到陶家舶面前俯下身轻吻少年人的额头。 “你的中国朋友问你的近况”。 陶家舶眼里终于有了几分神采,他很快就猜到:“大狗?他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裴淮年满意地看到陶家舶望向自己的视线,他的扣住陶家舶后脑的手顺着下颌线直到锁骨处。 “嘶”,陶家舶躲了一下。 饶是在家庭医生每天细致的护理下,纹身的地方仍然有明显的红肿和刺痛。裴淮年的手指绕开那处,指尖在周围的皮肤上轻微弹跳。 他享受着与陶家舶肌肤相亲的感觉,怀念陶家舶这样深深地望着自己,久违的,与爱人灵魂相交的感觉。 “还痛吗?我让医生再来给你上药”。 陶家舶甩开裴淮年的手,他回身把未完工的战舰模型放在高台上盖上水晶罩,用后脑勺问:“大狗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裴淮年叹了口气,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陶家舶身上移开,说:“是brain代替他打来电话”。 “brain?他怎么会跟大狗在一起”,陶家舶深深皱起眉头。林苟在英国是黑户,他连打工的地方都只能选在老街的小饭店里洗盘子。 跟布雷奇家族的brain在一起? 是他想的那种吗? 陶家舶的疑惑全写在脸上,裴淮年着迷地看着,问:“想知道吗?过来坐我身边,我就告诉你”。 资本家循循善诱,给美丽的陷阱套上焦糖的蜜色。陶家舶没有说话,脸上的疑惑尽数消散,看向裴淮年的眼神又变得漠然。 “裴淮年,您觉得可以这样拿捏我一辈子吗?” “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是多久?”,下一秒,陶家舶眼里的冷冽情绪沉到底,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裴淮年,睡袍散开露出胸口,红肿的咆哮棕熊。 裴淮年深深看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对上他的眼睛,说:“我会爱你,一辈子”。 “你们这样的资本家总有代价,让我猜猜在你心里,我的价格是什么”。 裴淮年并不喜欢听陶家舶这样污蔑自己,奴隶,价格,物品。他不是这样想的,裴淮年伸手将陶家舶揽进怀里。 温热的体温,爱人跳动的脉搏和满怀的丰盈感,甚至让总是拥有一切的威廉先生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陶,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爱你的”。 陶家舶没有反驳,搭在裴淮年肩上的视线空洞地落在玻璃窗外广阔无际草坪。 夜晚,平地刮起一阵猛烈的风,窗户外是沙沙的树影浮动。 陶家舶从床上坐起来,被角滑落他未着一物的胸膛,仔细看,紧致的腹肌和侧腰有着明显的齿痕。肩膀和脖颈也有不同程度的印记,可见2个小时以前主卧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情事。 陶家舶掀起被角,脚尖点地,回身确认裴淮年安然熟睡。 他穿上单人沙发扶手上早就准备好的衣物,悄声地离开卧室。一离开主楼,陶家舶的步子增大,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经过几天借由散步为借口的打探,他在主楼附近,草坪,后院,马厩得出一条可实行的逃跑路线。 庄园周围24小时有最严密的保安和监控,但三天前后院马厩的监控坏了。 冬天英国工人的效率更加低的可怕,明天工程师才会上门对整个庄园的监控系统进行升级,因此今晚就是他最好的也是最后的逃跑机会。 拿回手机以后,他通过地图研究了庄园后那片森林。 树林那头是一片河流与一个小镇相连。他只要在外面躲过裴淮年手下第一波搜查,就能偷偷回到伦敦,只要找到大使馆他相信祖国母亲一定会帮他找到回国的途径。 陶家舶飞奔到马厩,大白马从睡梦中醒来,走到他身边,鼻孔里喷气以示询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陪自己玩。 陶家舶摸了摸马的毛,安抚了这个大朋友,也是今晚带自己逃离的最大助力。 “嘿嘿,clam down”,陶家舶被马头拱的直往后退,“嘿buddy,listen...帮我一个忙,捎我一程怎么样”。 大白马才听不懂人类这些鸟语,他以为陶家舶在跟他玩儿,马蹄立起来,发出一声嘶鸣。这可把陶家舶吓坏了,虽然离主楼很远,他害怕引来巡逻的安保,赶忙安抚大白马。 他翻身上马,俯下身又摸了摸马鬃,大白马的眼神乖顺下来,它在原地跺了跺脚,甩了甩头,做好出发的准备。 陶家舶贴在马背上,用手指了指森林的方向。 他看着马的眼睛,用同样柔和的视线在它耳边说:“go,let us free”。 噔噔,白马的身影在黑暗中像划过银河的一颗流星。 陶家舶抱着白马的脖子冲进幽深的树林,那一刻,主卧的裴淮年突然睁开眼睛。他伸手摸了摸旁边只剩下余温的床单。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他想到什么,利落地翻身下床,手里还系着睡袍的腰带,拉开房门,一声吼叫点亮了主楼所有的灯。 安保组长是一个2米的黑人,他用手按住无线耳机冲那头点点头,俯身上前,低声说:“我们定位到陶先生在森林里的具体位置,已经派了五组人手去森林那头堵住他”。 “他是怎么离开的”。 “骑马”。 .... 裴淮年从20分钟前就保持这个姿势,他双手交握在腿间,靠坐着,看上去分辨不出喜怒。组长说完没有得到回复,他扭头瞥了一眼里昂先生,对方无声地对他摇摇头。他便不再说话,沉默地站在裴淮年身后。 第41章 良久,裴淮年一直沉默,他反复捏着指尖,垂下的眼睫内是一片迷茫。 帕特里克先生很少迷茫,又或是他陷入深深的思考。2个小时前,指腹附着在陶家舶最脆弱的脖颈处,那有力的跳动,一声一声的,只是为了迷惑他吗? 今晚他的爱人比以往更热情,配合着各种姿势,大胆的,晴色的,都是一种障眼法。 而他沉浸在陶家舶的热烈中,在漫长的冷战中裴淮年异常渴望从陶家舶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想要陶家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永远陪着他,直到时间的尽头,一起沉入深不见底的欲望之海。 可陶家舶只想逃。 裴淮年想到这里,眼里逐渐凝聚风暴,他站起来,里昂递上一件纯黑的西装,裴淮年扣上纽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我去出口等他”。 等他那个总想逃的爱人。 回到他身边。 * 风在耳边呼啸,陶家舶的耳朵和脸颊都被寒风吹的通红,凛冽的风像一把刀刮着皮肉,陶家舶咬紧牙关匍匐在马背上。 他为了逃离gps定位不能带手机,在没有导航的帮助下只能寄希望在大自然的领路人身上。 这是一个大胆,可能会迷失在森林里的疯狂计划。 可他太想离开了,想逃,想回国,想念关于中国,关于老陶的一切。 陶家舶眯着眼睛突然在远处发现一个光电,树影绰绰,风中摇曳的树枝互相遮挡,那个光电又突然不见了。 他用力拍了拍马身,“再快点,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大白马穿越森林的探索之路终于还是破灭在黎明之前。 成排的黑色轿车,车前灯将那条封锁线照的犹如白昼。 意外的是,他们只是拦住陶家舶的去路,停下来没有任何动作。 陶家舶坐在马背上与他们对视。一群人跟一人一马,僵持的一同等待,等待这片子森林的主人。 裴淮年是在5分钟前抵达的,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从磨砂的玻璃窗外看向马背上的陶家舶。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这个敢反叛威廉先生的金丝雀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打破僵局的是陶家舶,他翻身从马上下来,摸了摸马鬃,额头抵着马的,嘴唇动了动,跟他道谢。 他们的自由之路到此为止,至此,陶家舶仍十分感谢这位驮着自己不顾一切冲向自由之路的朋友。 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们为此努力过。 陶家舶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土,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树枝,捏在手上把玩。裴淮年终于从车里下来,灯光照着他的轮廓,倨傲的雄狮在审视自己的领土,所见之处皆是他的财产,包括陶家舶。 他的五官逆着光,陶家舶看不清,或许他从未看清过裴淮年,他的枕边人跟他有着一条银河的差距。 老钱贵族和破产留子。 想到这里,陶家舶讥笑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裴淮年走到自己面前,他握紧了手里的树枝,听对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陶,怎么出门没有穿好衣服”。 他抬手整理陶家舶散开的夹克领子,冰冷的指腹贴上陶家舶的脖颈,他打了一个冷战。 “看着我干什么?”,裴淮年的笑容浮起淡淡的困惑,笑意不达眼底,跟周围阴森的树林形成包围圈。 陶家舶进退两难,被当场逮住,再没有了其他机会。 他眼底滚过一丝孤勇,随意地笑起来,他任由裴淮年触碰自己,平静地说:“裴淮年,我逃不了了之吗?” 被抓回去以后的金丝雀只会得到更严格的囚禁,他甚至不用去学校,威廉先生有足够的手段让他在撞见里得到学校最好的教学。 没有社交圈,没有在伦敦街道自由骑行看落日的松弛,他会被永远困在英国,在裴淮年的庄园里。 陶家舶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那个声称爱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寒冷入侵他每一块骨头缝隙,手指被冻得僵硬,他用尽力气才握住那根树枝。 他突然扯出一个笑容,朗声说:“但你忘了,我还有自己”。 说完,陶家舶用飞快的速度将那根树枝扎进自己的皮肉里,裴淮年的瞳孔再也无法维持现状,他惊恐地盯着那根粗壮的树枝扎进陶家舶的胸口,距离那枚徽章,只有细微的差距。 陶家舶随即用力,试图用那根树枝彻底毁掉那枚徽章。 他宁愿毁掉血肉,也不愿意被刺上耻辱的文身,代表着威廉家族的,裴淮年的财产的印记。 只见树枝尖端向左下角用力划过,本就红肿的图案变得更加猩红。 还是不够锋利,陶家舶垂眼盯着,调转尖端向原来的方向更加凶猛地扎下。 咆哮的棕熊,对着陶家舶跳动的心跳怒吼,而陶家舶通红的眼眸和势如破竹的狠厉彻底点燃了这片树林。 “stop!”,裴淮年厉声阻止陶家舶。 他呼吸近乎停滞,眼睁睁地看着陶家舶锁骨下被划出血点的图案,他过于心惊以至于忘了让人制止陶家舶。 裴淮年害怕陶家舶手里的树枝,害怕他下一刻就真的扎进陶家舶跳动的心脏。一切缜密的逻辑,精心的部署,都在看到爱人狠绝的眼神和不留一丝留恋的眼神时消失殆尽。 裴淮年不知不觉地迈出一步,“别过来!”,陶家舶狠狠蹬着他,掌心握紧树枝。 他手里那根短粗,单薄的可笑的树枝在裴淮年身后一排下一秒就能掏出绳索和枪支的安保组眼里异常可笑。 但这是他仅有的,威胁裴淮年的手段。 利用的还是那个他嗤之以鼻的,可笑的誓言。 【我会爱你,一辈子】 陶家舶赌不起一辈子,他寄希望于用这个誓言换取一次真正的自由,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要回家。 “别过来,让我走,裴淮年,让我走好不好”。 陶家舶用中文说下这句请求,周围的人听不懂,裴淮年可以。他从陶家舶颤抖的,凄厉的声音和黯淡无光的眼里看出,这是一句藏匿许久的真心话。 “回去以后,你可以去学校并见到你的朋友”,裴淮年想出一个妥协的办法,仍然想要说服他。 陶家舶摇头拒绝,固执地握紧树枝,提防着裴淮年的动作。森林凛冽的寒意,陶家舶闻到淡淡的木头的味道,湿润的泥土腥气混合着自己的血液。 他看着裴淮年沉寂到黑蓝色的眼眸,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裴淮年很冷静,能理智的谈判,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身姿挺拔。他知道裴淮年会这样做,但不是他想要的。 他再次摇头,重申:“我要回中国,让我走,立刻”。 他眼里的爱意荡然无存,除了愤怒还有浓浓的失望,在黑暗的树林里逐渐趋于平静。 也许连最后的恨意都会消失。 这个念头突然闯入裴淮年脑中,他注视着他,说:“陶,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陶家舶打断他,他还保持着树枝扎进胸口的姿势,苦笑地说:“这和我们最开始说的不一样”。 事先说好,我喜欢你,但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这是陶家舶对裴淮年最初的解释,裴淮年欣然接受。不是恋爱关系,他们之间不存在所属关系,也不存在剥夺自由的占有欲。 陶家舶接受一段异国关系,一个男人的前提是希望能安然度过剩下2年,直到毕业。 “如果这就是你的,那我不需要”,陶家舶向后退了一步,他用行动证明自己想要离开裴淮年的决心。 裴淮年明白他的潜台词。 骄傲矜持的威廉先生没有道理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示爱和挽留被用这种过激的方式拒绝后继续尝试说服的理由。 他的尊严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他只是长久地站着,试图在陶家舶眼里找到一丝对这个城市,对自己的留恋。 很可惜, 什么都没有。 衣着整洁的帕特里克先生想上前一步,最后亲吻爱人的额头,他脚步顿住,终究没有上前完成这个最后的道别仪式。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么,如你所愿,陶”。 陶家舶手里的树枝差点没拿稳,他没想到连日的挣扎在一次大逃亡失败后会突然得到革命性的胜利。 他试探地再次确认,“放我回国?” “泰德会送你去机场,right now”。 “没有条件?” “有”。 陶家舶眼尾垂下,眼光透露着凶狠,他就知道资本家没有无缘无故的让步。 裴淮年的条件很简短,从小到大,他提出的要求有很多都不是出于最深的心底,但这件事是。 他放轻了声音,似乎希望陶家舶能心软的,真的考虑自己的条件。 他的恳求:“please, let it be there” (请留下它) 他指着被看上去皮开肉绽的纹身,那枚印记。 第42章 * 【飞往上海的航班,将在1个小时后登机,乘客们...】 机场的播报声响起,陶家舶拎着简单的行李站起来。 泰德队长还没有离开,陶家舶问他:“机票呢?” 泰德摇摇头,说:“您不需要”。 陶家舶站在原地,等待了半分钟的时间,他欲言又止,最终没有把嘴边的话说出口。 他转身向登机口走去,脚步在半路停住。 指尖陷进皮肉,陶家舶眼眶干涩,他努力控制自己回头的动作。那个人没有跟他来机场,裴淮年在说过那句话之后,头也不会地上了车。 车辆的尾灯最终消失在黎明出现前的森林最北端。 然后 ,陶家舶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 登机以后陶家舶才知道他为什么不需要机票,整个头等舱都被包下来,他可以完全安静的环境于11小时后抵达浦东国际机场。 他盯着天际线即将升起的太阳,橙黄色的圆弧从地平线冒出头,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乘务长拎着一个大盒子走过来,她将盒子轻轻放在隔壁的座椅,轻声地说落地以后请到2号转盘,有您的专属行李。 陶家舶怔怔地望着身边的盒子,从盒子的尺寸看,他心里有了预感。他抬手覆住盒子的顶盖,似乎可以通过这个动作杆感受盒子里的存在。 是那个完工三分之一的模型。 飞机划过希斯罗国际机场上空,陶家舶闭上眼睛,锁骨的伤口跟着心跳不断跳动。 他捂住伤口,用力,更用力,试图用疼痛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而再也看不见地面的时候, 陶家舶终于有了真实感, 他正在离开这个国家。 他要回家了。 再见, 伦敦。 farewell, my sunset。 (再见,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 【作者有话说】 欢迎来找我玩,【外星来的熊猫pan】 第37章 陶家舶刚回上海的几天,一片梧桐叶落肩都会惊得猛然回头。 他站在茂名南路街头,伦敦的寒意似乎顺着地中海吹过来。陶家舶低头看脚下的土地,周围是浓烈的乡音,那种从灵魂深处的战栗才会被抚平。 如惊弓之鸟般的日子消磨于每天奔赴瑞金医院的时间中。 老陶是心脏病。 他年纪大了,出售资产还债,四处讨人情,心力交瘁崩断了那根钢丝线。 陶家舶回国后迅速接过跟所有债务人,银行,供应商的债务和合作收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说尽了这一辈子所有求人的话。 周姨晚上来送饭,端给陶家舶一晚鸡汤,担忧地说:“陶陶,你已经在医院守夜8天了,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今晚周姨来守,你回家吧”。 陶家舶仰头咕咚咕咚地喝完,擦了擦嘴说:“周姨我没事儿,辛苦您这几天都来给我们送饭”,他低头看看一直没有醒来的老陶,又说:“家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周姨知道这父子俩是出了名的倔,也不再劝,只说了明天早上的交班时间。 陶家舶退了周姨定的单人间,三人病房,病人和家属加起来四五个人。行军床翻不了身,他盯着天花板,耳边是病人或沉重或平稳的呼吸声,闭上眼睛想着那片森林。 森白的车前灯,逆光的身影,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闻到一股掺杂着木质香和紫罗兰。 陶家舶用掌心盖住眼球,在心里无比唾弃自己低贱的心性和廉价的爱情。另一只手悄悄伸向衣领,指腹按压着那处仍然有些红肿发烫的伤口。 顶级的纹身师手里的针是真的能把图案印刻进心脏。 咆哮的棕熊表面没有被树枝留下疤痕,陶家舶对着镜子瞧过,周围红肿的它看起来像是一只怒火中烧的战斗熊。 他大概也正怒火中烧,俯身救济的中国人被养成一只白眼狼。 又或许,他已经忘了陶家舶这个人,两个月,不算光彩的...affair。 新年过后的英国央行的经济会议,他会辗转各国,作镜头前矜贵的威廉先生。 五年后。 上海港弥漫着新鲜的海风清晨的气息,货轮的鸣笛和起重机轰鸣声划破黎明。 “册那,2个月里出了3起事故了,今早王师傅的吊车履皮带差点断掉,哦呦,哈宁倒怪”。 临时办公处楼梯口,三个码头工人靠在铁皮箱抽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最近的怪事。 “马黑子!带头抽烟!你们安全大队长今天可就在港口。” 一道爽朗的男声踩着日出淡淡的橙黄色走来,他身形高大,双腿修长,意大利手工皮鞋和深棕色格纹衬衫,与码头上的蓝色工作服和白色安全帽格格不入。 利落地寸头、宽厚的肩背,衬衫挽在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肌肉。 “哎哟,什么风把陶总吹来了!” 马师傅把只剩烟屁股的烟蒂踩在地上,迎过去。 “上海冬天刮什么风?西北风喽!”,陶家舶嘴角挂着笑,朝对方伸手,“码头抽烟罚300,我的封口费怎么算?来一根!” 马师傅当然知道陶家舶不会揭发他们,咧嘴一笑,调侃说:“呐,我们只有利群,陶总抽得惯就拿去”。 陶家舶兜里揣着软中华,不见外,接烟点火,一套动作行如流水。 衬衫扣子被解了三颗,陶家舶抱臂抽烟,敞开的衣领露出蜜色的胸肌,沟壑分明。 “小七没了?” 马师傅到现在还心惊,“当场就没了,下半身都被压成肉泥,那小子运气不好”。 陶家舶狠狠吸了一口,蹙眉问:“抚恤金给了伐”。 “批了,说是下个月到账。” “装我的货出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准备了个红包,你帮我送过去。” 老马一愣,陶家舶准备的红包肯定不是小数。港口大东西多,人显得渺小又脆弱,发生工伤是常有的,陶家舶嘴上这么说,其实与他无关。 寻常老板知道港口会赔,自己不会再出钱了。 “陶总心好,我替小七谢谢你。” “老马”,陶家舶掐了烟,从烟雾后露出一双清寒的眸子,他缓缓转头看他说:“人情归人情,我的货一分钟都不能耽误。那120个集装箱的货已经给了你们15天,你给我说个数,到底什么时候能装完?” 陶家舶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威压,马师傅面露难色,不敢抬头。 “陶总,最近港口不太平,双节货量激增,我们人手真的不够呀。” “我要一个时间”,陶家舶抿直唇线,一字一句,风雨欲来。 马师傅和陶家舶合作2年,他清楚陶总这个人没架子,跟工人们说说笑笑,一起抽烟还时不时给点好处。可他公私分明,说笑归说笑,办正事是半点儿都不马虎的。 做运输地对期限要求都严格,说3点就不能3点01分。 今天人都堵到港口来了,敷衍不过去,马师傅快速盘算,一咬牙说:“3天!陶总,再给我3天时间。装船的葛师傅正好3天后排班,我们搭配得好,一定在开船之前2小时把货装好!” 三人一直看着陶家舶的背影彻底消失,几个人悻悻地又点燃根烟,瘦高的工人歪嘴嘟囔着,“平时笑嘻嘻的,陶总今天怎么火气那么大”。 墨绿色的宾利车门被关上,陶家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坐着,眼里一层阴郁的情绪仍未退散。 他今天心情确实不好,手机脸上车载自动亮起,没有退出的屏幕上是一封邮件。 dear,todd hope this email finds you well... 英国人总爱在每个字句里展现他们浪漫的语言和绅士腔调。邀请家族亲密的好友、合作者、富豪名流参加新年酒会请柬更是如此。 陶家舶每年都会收到来自帕特里克威廉办公室的邮件。 他都没回。 物流业进入旺季,除了国内双节的电商货运,星财还承担国际贸易物流和专线区域冷链。 陶家舶每天的工作时间超过14小时,不包括凌晨去码头守着工人装箱,倒时差跟国外客户对接,去海关打点的时间。 他关了邮件,降下车窗。 11月的英国,该下雪了吧。 可惜,11月的上海不会。 除了问候,邮件里还会附上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于每年新年的家族行程。 2024年是吕德斯海姆 2025年是因特拉肯 2026年是圣托里尼 ..... 他不信邪地问过大狗,brian收到的邮件里并没有这些行程。 这样的问候和报备,自然又熟稔,仿佛他们还有联系,还是那种关系。 疯子! 裴淮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陶家舶的手指伸进敞开的领口,按压着左胸的皮肤,先缓慢的擦过,再用力的蹭,衣料下的皮肤被摩擦泛红,火辣辣的。 他也有病,像个上瘾的自虐患者。 第43章 陶家舶像感觉不到疼痛,动作越来越快,好似要将那块图案连带记忆里片段全部抹除,又似乎借由疼痛让自己沉浸在过去。 一种对痛楚依赖的病态。 内环高架红灯一片,广播说今年上海将迎来10年难遇的严冬,陶家舶单手握着方向盘思绪飞上大气层。 今年新年他会去哪儿? 裴淮年没说。 “喂,老爸”,电话将陶家舶拉回来,老陶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高昂的情绪,说:“晚上7点,和平饭店,跟华总的小女儿吃饭,你没忘了吧!你小子给我早点到!” “知道嘞,我下午就一个会,完了我就过去。” 车载电话有点小毛病,声音不太清楚,说了两句挂断了。 堵了30分钟,陶家舶终于在7点前抵达餐厅。顺着蓝色短绒的楼梯上去,华小姐已经到了。 “抱歉,停车场不太好停车,让你等我。” “没事”,对方仪态大方,是良好家教养出来的淑女。 陶家舶没什么和女士相处的经验,一顿饭吃得沉默非常。 华小姐率先打破沉闷,“听陶伯伯说,你在英国留学?我月底准备去自由行,推荐一下吧,有没有什么特浪漫的地方?” 对方撑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陶家舶忍俊不禁,老陶说他在英国留学,一定没说他是肄业吧。 他几乎没有多思考,回答:“坎特伯雷吧,那儿一个做什么都觉得浪漫的地方,散步划船都挺不错的”。 放下金汤鲍鱼粥,陶家舶欠身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忙了一整天,晕晕沉沉的,陶家舶扑了一碰水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想。 了解的陶家舶的人,都会惊讶于从他嘴里听到散步和划船。 物流人心里的神圣法则就是速度和效率。拼天气,抗意外,与时间赛跑。 效率就是银子。 陶家舶本人极其讲究效率,他在公司旁边买了房子,三餐通常搭配着大小会议。合作伙伴卡旺先生经常调侃他,“todd,wind down”。 青菜肉丝粥不够软烂,陶家舶撑着洗手台,胃里翻腾。 他往回走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的座位上有一位陌生男人,和平饭店的客人大约不会去骚扰一位明显有伴的女士。 等他绕过一盆长得正好的孟加拉榕,那个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将华小姐安全送到家后陶家舶漫无目的地跟着车流,回到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 他推开车门,靠着点了根烟,想起饭桌上的对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跳过了南法的antibes和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只说了坎特伯雷。 青菜肉丝粥不够软烂,陶家舶胃里翻腾。他推开车门,靠着点了根烟。 好久没看上海的秋天了。 老香樟蓬勃而旺盛,陶家舶半眯眼睛,突然在树影下对上一双眼睛。 深蓝色,海底般深邃的眼眸里压下锋利的冷光。 周围太暗,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裴淮年。 英国潮闷的空气跨越一万公里来到上海,雨丝纷纷扬扬的舞动,陶家舶的视线变得朦胧,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周围的声音套上一层风铃的外壳。 良久,陶家舶敛下目光,再抬眼时,那人好像从没出现过。 也许是看错了,陶家舶表情阴沉,动了动嘴角,猩红的烟头被指腹直接碾碎。 第38章 人仰马翻地忙了几天,表弟孙墨跟他约顿饭。 海鲜店老板是老陶的同学。 老陶创业那会不是泡在国道上就是在港口,陶家舶学生时代的夜宵多半是这家的干贝海鲜粥。 特殊三年的餐饮不好做,货进不来,资金链也断了。陶家舶做国际运输的,虽然不是生鲜专区线,也有点资源。 他搭了一条供应链和钱成了这家海鲜火锅的半个老板。 “哥,又去仓库盯货了?” “嗯”,陶家舶解了三颗扣子,水晶灯明亮,光线透进布料,蜜色的胸肌依稀可见,宽厚的背部线条,沟壑分明。 挽袖的动作不拘小节,又不显粗犷,透着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孙墨看得一脸羡慕,他这个表哥不过26岁,留学-辍学。破产-破亿。 别人刚出社会的年纪他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波折。 “双节赶上黑五,今年新加了几个电商渠道,西郊仓库换了经理,五个集装箱装错了两个,瞎搞一通!” 孙墨把炉子的火开大,安抚道:“为他们生气不值当的,星财如今都这个规模了,仓库和码头的事儿就让底下的人去盯着好嘞”。 味碟有好几个,黑色的海林酱油,陶家舶沾了块煎饺。 几口下肚胃里有了着落,他说:“虽然最难的那几年熬过来了,国际形势又开始乱。海上不太平,价格涨得吓人,明年恐怕会更难”。 孙墨做贸易的也了解不少。他前两天看了个新闻,正想问他:“北大西洋和亚欧航线掌握在欧洲几个大家族手里,听说最近有点变动,你知不知道?” 手顿了顿,酱油沾多了,陶家舶被咸的皱紧眉头,“不知道”。 “苏伊士那条线易主了,现在是william家族接手”,孙墨碗里的东星斑没断过,他一口接一口完全没留意陶家舶放下了筷子。 “你读书的那所大学校友就有william的,这一代是那个叫什么来着...”,脑子在胃里,孙墨记不起来。 陶家舶从锅里捞起一只双头鲍,眼疾手快堵住表弟的嘴。 他喝了口茶,打开新闻app看到相关推送。 孙墨吃得满足,半眯着眼盯着他表哥看,“果然人长得好,在哪儿都能混得开。同样是亲戚,我这副马相就随了我爸,不像你随了姨妈”。 “我是靠我的双手好吗?勤劳人民的双手!”,陶家舶说着把是个老茧和变形的指关节凑到孙墨眼前。 “啧,那是回国以后。之前是富二代的时候不参加了学校的迎新会?我看小道消息说那迎新会是几个老钱家族控制的,成员能得个什么徽章。据说那玩意是特殊的通行证,欧洲老钱还是挺亲民的嘛”,孙墨总结。 “是”,陶家舶双手抱胸,想到什么,眼神透露着凶狠。 是个屁! 百年资本主义的熏陶下,付出什么都是讲究回报的! 被人拉到小树林亲了半天,他还摸了摸湿润的嘴唇,问的驴唇不对马嘴,“徽章是大家都有的吗?” 傻得要死! 服务员进来加汤,一缕秋风挤进门缝,陶家舶闻到湿润的水汽。 上海下雨了,雨水淋湿斑驳的回忆。 裴淮年怎么回答的? “徽章不是,吻也不是。” 两人吃完,孙墨打包了两份煎饺,“晚上还约了兄弟打王者,正好带回吃夜宵了。哥,谢了啊”。 陶家舶接起电话,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倏地沉了下去。 “船被劫持?” * 办公楼的停车场没什么车,陶家舶把宾利随便停了一个位置。拔腿往电梯冲,唐晓已经在那里等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 “船被劫持,货没了”,唐晓报了一个混乱的海域。 “人怎么样?”,陶家舶走进电梯,听对方说船上的人没事松了口气。 整片办公区域灯火通明,部分同事下班又折返回来。会议室里挤满了人,走廊的人也都夹着手机,紧急联络客户和船公司。 陶家舶大步走到会议室中央,他一手扯开领结,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问:“这个船是谁负责?汇总目前的情况,我要的是所有方面的情况”。 这次受波及的不只是陶家舶的船,但星财的情况是最严重的。1000吨的货,光运输成本就在3000万还不包括已经预缴的各关卡税费、附加费。他们不仅仅损失了自己的部分,对客户那边也不好交代。 “陶总,这属于不可抗力因素,卖方买了保险。何总跟我们是老客户,这种突然事件也不是头一次碰上。既然有保险,这一块儿不会让我们承担太大的损失。我们再跟船公司商量一下,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陶家舶双手撑着桌子,衬衫袖子被挽起来,露出精壮的小臂。他看上去面色沉稳,是经过几年风浪的成熟模样。 闻言,拉过椅子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点,“我担心的不是损失,而是这一单生意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做”。 几个自身的总监瞬间就明白他的潜台词。 陶家舶打开投影调出所有人都熟悉的海运航线图,说:“我来的路上已经跟何总通过电话。他这一单生意合同的条款特殊。何总的意思货品损失可以找保险公司和船公司慢慢理赔,但这一船货他一定要在约定期限内送到鹿特丹港。而我们要思考的是,去哪里找第二艘船”。 所有人面面相觑。 比如何善后一起劫持事件更棘手的是在针都塞不进去,排队排到明年2月的旺季临时找一艘时间航线都正好的船。 第44章 操作部主任李奇举手问:“何总的下一批货什么时候可以到位”。资深老手问的自然是关键问题,买房备货的时间,就是他们找船的期限。 而货到的时间直接关联着海运抵达目的地的时间。 距离何总的合同期限只有40天。 “何总说会在3天内将货送过来,我们的任务是重新搞到一艘船和相应的手续文件”,陶家舶站起来,拍了拍手,眼神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家辛苦,不过这一次的突发事件不仅是操作一组的,以后也可能发生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上。所有人立刻去联系船公司,发动所有的关系”。 强将手下无弱兵,第三天傍晚接到李奇的好消息。 “陶总,船搞定了。唐晓找了一些关系,手续还在加紧办”。 陶家舶在公司熬了两天,红血丝布满眼球,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怎么弄到船的”。 李奇说:“是池明迈,池总帮的忙”。他把这几天联络的过程大致描述了一下。 “池总联系我说尽力找一下,没想到真被他弄到了,帮了我们大忙”。 说曹操曹操到,陶家舶的手机上赫然出现了池明迈的电话。 他比了一个手势让李奇先出去,接起来:“池总,这次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池明迈那天沉默了一会儿,只听齿轮滑动的声音,他吐出一口烟后对陶家舶说:“你这忙,不用这个人情怎么约你出来?” 马当路的一家酒吧,陶家舶下了出租车,他穿一身风衣,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大步走进店里。这是一家清吧,但这两年换了个老板,成了圈里公认的gay吧。 池明迈靠着吧台,扭过来的脸英俊不凡,五官不算精致但配上他188的个子和品位不俗的打扮,足够在gay吧里吸引一堆小0。他们盯着这个天菜,发现天菜看着另一个天菜,瞬间垮了脸。 这年1本来就少,两个1在一起,暴殄天物! 陶家舶脱下风衣坐下来,两人简单碰了干杯。 从陶家舶进来的那一刻,池明迈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离得近了,眼里的光更加灼热。陶家舶闪了闪睫毛,先开口说:“星财...”。 “诶!”,池明迈用手背抵了一下他的酒杯,“喝酒,不谈公事。再说了,你不必谢,都是一个圈子的,有今天我帮你的时候,就有明天你帮我的时候”。 他话说的真诚又正经,陶家舶跟他碰了一下仰头把杯里的酒都干了,池明迈却没喝,等陶家舶看他的时候,低声说:“你今天来了,就算是还礼”。 陶家舶面色一僵,他并没有应对追求者的经验,回国后连短暂的date也没有过。 他端着酒杯,正色地说:“我来只是想谢你,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很抱歉”。陶家舶 昏暗的氛围灯下,池明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笑,拍着他肩膀说:“有没有那么夸张?我不吃人的”。他又给陶家舶倒了杯酒,眼神越过他的肩膀望出去,漫不经心地说:“我俩认识有2年了吧,怎么一直没见你约会?” 陶家舶耸耸肩,“忙啊,家里的债去年才还清。公司里那么多人,现在海运的利润逐年下降,怎么办,只能拿时间去拼”。 池明迈点点头,提议去露台吹风。 陶家舶略慢他一个身位,上楼梯的时候,眼神突然在池明迈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池明迈是国内航运头把交椅的企业继承人,努力松弛的外表下精明味道太重。个子稍微矮一点,肩也不够宽,身上还是有着这个牌子的高定线lookbook已经送到那人... 陶家舶生硬地收回目光,两人并排站在围栏后面,池明迈指着不远处繁华的地方给他讲那一块最早是他家祖上的产业,后来变成了租界。 池明迈转身靠着栏杆,正脸看陶家舶,问:“说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没有设定的标准,高一点吧”,陶家舶,慢悠悠地说,“白一点,衣品要好”。 “别太黏人”,他最后这一点补充,说的时候脸色沉了两分。 池明迈没发现,还笑说:“黏人?陶陶,你怎么这么直男啊”。 这个称呼陶家舶不喜欢,但也犯不上在被人帮了这么大个忙以后当面反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陶家舶发现池明迈会时不时触碰到自己的身体,不过分却毫不掩饰。有的时候是胳膊,有的时候是后背。 这些举动都在朋友的边界内,但池明迈每一次转头看他的神情都如同丛林里的猎豹,侵略感逐渐加码。 夜更加深了,被风吹过的头犯晕,正当池明迈再次伸手企图搭上陶家舶的肩膀时,他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来电的人是本以为再也不联系的相亲对象。 “华小姐,有什么事吗?” “陶总,明天有一个画展,有时间吗?” 明天要盯着何总的货看什么画展! 陶家舶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说:“几点,我来接你”。 第39章 canterbury 只睡了三个小时的陶家舶,第二天上午10点准时在楼下接人。 对方穿一件黑色长裙,肩上披一条长巾,头发全部盘起来用一根珍珠发钗固定。上了车,华小姐说自己之前在美国学艺术,今天这个展是慕名已久的画家。 “我以为陶总今天会临时【有事】呢”。 陶家舶戴着墨镜,整洁的西服套装根本看不出从1点-6点都在码头盯货。 “怎么会?放女生鸽子会遭天谴的”。 “哦?那电话里我听出的勉强,是错觉喽?” 当然不是错觉,但为了躲避池明迈,他冲动之下答应。 工作再忙也不是抽不出两个小时,只是对方无意中说票是一位在餐厅偶遇的外国男士赠送的,陶家舶才打了退堂鼓。 他一直怀疑在和平饭店那晚跟华小姐搭讪的背影,就是突然出现在中国的裴淮年。 他知道自己在相亲? 他跟华小姐说了什么? 让前男友和相亲对象约会看画展,是那个疯子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他一定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投罗网! 陶家舶嘴角绷直踩下油门,狠狠堵住右边想要加塞车辆的念头。 他在英国看过两次画展,独立艺术家在酒吧免费送的门票。这里比他看过的展要盛大,走进场馆,到处是正装出席的人,形形色色,不同职业,不同年龄。 每一个人站在艺术品前都抱着欣赏的态度,除了来充数的自己。 为了凑出今天上午的时间,8点前看到何总的货车进了港口才回家洗漱换衣服。 陶家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拼命挤出来的时间,为什么不享受? 华小姐遇到一位同学,陶家舶独自在一楼转了转,黑白灰的色调是今天画展的主题-幽梦空间。 沿着楼梯往上,二层空间狭窄了很多。零星的几位观众,三角漏窗下,阳光斜照在一幅巨大的,五彩斑斓的画作上。 如果一楼是幽梦空间,那么眼前这一幅就是春暖花开。 陶家舶盯着这幅画,慢慢走近。 画上一个桥洞,小船,和岸边盛开的鲜花。右下角的小卡上关于这幅画的信息只有一个名字。 《canterbury》(坎特伯雷) 他向华小姐推荐可以在坎特伯雷看花,划船。 他没有说错,河两岸的鲜花可以将任何一个人的灵魂撞进画中。 事实上他不仅去看过花,还划了船。 和裴淮年一起。 裴淮年来接他的时候,陶家舶还在被窝里。 “todd,what a wonderful....” 陶家舶被英国的雨吵了一整晚,哑着嗓子冲电话里喊,“stop!说重点” “alright”,纵然陶家舶看不到,裴淮年举着电话比了一个绅士般宽容的手势,“下楼,我带你去看花” ... 陶家舶顶着两个黑眼圈上了裴淮年的车,司机戴着白手套,开得很稳。 他歪着脑袋在小羊皮上昏昏欲睡,调侃说:“你家司机我见过三次,三次开的车都不一样。宾利,劳斯莱斯和阿斯顿马丁,下次开什么,我提前焚香沐浴” 裴淮年挨的近,陶家舶闻到一股独特又好闻的味道。不似寻常外国富人身上的浓烈熏香,更接近晴朗冬日的冷空气。 清新又干净。 裴淮年浓密而卷曲的睫毛微眨,深蓝色的瞳仁里透着困惑。 “焚香?烧香和洗澡有什么关系,tao...”,他耸耸肩,浅棕色自然卷调皮晃动,“你不能把香灰带上车” 老祖宗的文化博大精深,裴淮年这个中文半吊子根本get不到他的梗,可他咬着尾音叫自己tao的声音那么好听。 陶家舶皱着眉按太阳穴,不经意地往玻璃外看了眼。 石砌的灰墙,砖红色的门廊和小巷。 手艺店、书店和小酒馆,古老的气息在这座小镇弥漫。 第45章 “这是哪里?” “坎特伯雷,距离伦敦不远的小镇” 下了车就要上船,陶家舶眉间皱成很深的一条缝,他看着摇摇晃晃仿佛一个小浪拍过来就要散架的木船。 不可置信地问:“你划?” 裴淮年优雅地轻指他身后撑起长杆的人,说:“他会为我们服务” 那天的天气并不好,乌云低压,潮湿的空气被无形地包裹起来。沿岸的翠绿撑起一道屏障,挥开阴霾,水面的野鸭好奇地看着他这个异乡人。 小船驶向绚烂的油画深处,陶家舶撑着脑袋,不得不承认裴淮年嘴里的花确实挺好看的。 河畔的花海,潮湿的空气和晃悠的小船。 进入桥洞,短暂的昏暗中,裴淮年低头跟他接吻。 * “陶总?”,华小姐找到二楼才看见陶家舶的身影。 “叫我陶家舶就行了”。 “那你也别叫我华小姐了,叫我云菲吧”。 陶家舶看了一眼时间,问:“云菲,我...” “你要走是吗?大忙人陶总。我听爸爸说你最近很忙,让你抽时间陪我看画展,是我冒昧啦”。华云菲抱歉地看陶家舶,体贴地说:“我自己再看一会儿”。 “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自己接出来的,总是要送一程,陶家舶不放心地问。 “这里是上海,当然没问题”。 陶家舶走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12点安排了午餐会,他现在赶回公司时间正好。 推开洗手间的门,迎面撞上一个人。陶家舶后退一步,低声说了句抱歉。 “be careful”。 陶家舶低着头,熟悉的英音在头顶响起,他的脖颈仿佛被压上千斤重担。 他不抬头。 对方却后退一步,让开了洗手间的出口。 陶家舶拢了拢衣摆,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前走,经过那人的时候紫罗兰的气味让他立刻加快了脚步。 我不看他,他就没有出现过。 ... “陶”,裴淮年叫住他。 陶家舶的身形被定住,回上海的五年,他再也没有听到这一声“陶”。 梦里也没有。 “很高兴遇到你”。 “不是在你的计划中吗?”,陶家舶被打开某种应激开关,尖锐的话脱口而出。 裴淮年脸色不变,沉默以对。 陶家舶觉得自己说对了,反身走近他,咄咄逼人:“和平饭店那次是不是你,画展的票是不是你送给华小姐的?你非要用一些手段接近我是吗?裴淮年,你还是这么恶心!” 陶家舶的胸膛不断起伏,语速快极了,像一只无法应对突如其来暴雨的雏鸟。不断拍打着翅膀,叽叽喳喳。 “你误会了,陶”,裴淮年的声音不紧不慢,他穿一件亚麻衬衫,解开两颗纽扣罕见的没有系领带,偏悠闲的九分裤,脚下踩一双棕色皮鞋。 温网决赛现场的老钱风,看画展当然也合适。 “我不认识你说华小姐,门票更不是我送的”,裴淮年突然垂下眼,卷翘的睫毛往下扇,努力藏起自己的在意:“你是跟一位女士一起看画展吗?” 陶家舶:...“与你无关”。 他们重逢在一次画展,五年不见的时光飘向一片远离尘世的寂静。 2026年的圣诞节上海没有下雪。 陶家舶梦到坎特伯雷河畔的花,油画深处的小船再也回不来。 “你还没走吗?这位是?”,华云菲跟一位朋友路过,奇怪地问道。 “正准备走”,陶家舶的眼神在裴淮年和华云菲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他突然生出不好的感觉。 裴淮年突然转身面向华小姐,戴着绅士的面具,举止优雅得像从维多利亚时代穿越来的贵族绅士。 “漂亮的女士,就是陶总提到的华小姐?”,华云菲很快将目光彻底从陶家舶的身上移开。 看吧,裴淮年就是这种擅长迷惑别人的伪君子。 看似绅士俊朗的外表总是有一种让人快速产生好感又颇具信任的魅惑力。 “我们是同学,很多年没见了”,裴淮年用一种真诚又纯净的眼神瞥了一眼陶家舶,装作无意地问:“我们刚刚谈到华小姐的品位,我很欣赏这样年轻的淑女。这位画家的票要提前很久预定,华小姐一定倾注了许多资源”。 简单两句话,裴淮年明显比陶家舶更懂得讨女生喜欢,反派演员的专业度在于对着什么样的对手演员都能说出既定台词。 没有女生会拒绝被这样俊朗帅气又衣品不俗的男士夸赞,华云菲掩住笑容,说:“没有这么夸张啦,门票是我在杭州偶遇到一位男士赠送的,对方因为要回国所以不能看展览。知道是我是美术学院的,便赠予我”。 陶家舶身形一僵,比偶遇前男友更尴尬的是误会前男友处心积虑接近自己。 他冷着脸在心里唾骂自己恨不得用时光机回到5分钟之前,一边看着对面的“中外友好交流”。 华小姐的声音更加柔和和娇俏,他们谈论了许多关于英国的旅行好去处,像一对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中国淑女。很不巧月底我不在英国,希望你会喜欢那里,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的助理,他很乐意为美丽的东方小姐服务。” 反派演员换成了中文,发音准确,声音低沉,好听。 又聊了一会儿,裴淮年浅棕色的自然卷被灯光抹上一层柔雾,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华小姐,彬彬有礼地道别。 华小姐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还说:“实在抱歉,我朋友还在等我,希望以后能在英国遇到您”。 俊朗多姿的英国绅士和漂亮温婉的东方女士,像一对热恋的情侣,而陶家舶是个尽职尽责的“看客”。 他一眼都不肯看裴淮年,不礼貌地直接离开画展。 宾利驶向主路,被很重地踩下油门。 华云菲没有直接回到一楼主展厅而是跟着一位工作人员上了二楼。她站在那幅坎特伯雷面前,指着画说:“我要买这一幅”。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说:“这一幅,是非卖品”。 华云菲笑意不变,拿出一张支票,“麻烦给沃特先生转达我委托人的诚意”。 那人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瞳孔一缩,说立刻给沃特先生打一通电话。 一小时后,华云菲走出画展,从侧门出来几名工作人员,戴着白色手套,抬一副巨大的木框。 华云菲转身走到画展后的一条弄堂里,停着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 从车上下来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华云菲递上一个信封,像是画展给的手续文件之类的。 劳斯莱斯后是一辆商务车,华云菲看着木框被完好无损地放进去,走到后座俯下身。 车窗降下一半儿,裴淮年靠坐着,眼里的柔情彻底消失。华小姐低声说了几句话,裴淮年颔首。他回想那张陶家舶站在坎特伯雷前驻足的照片,冷声说:“谢谢华小姐,请不要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很荣幸与您合作。如您所愿,我和陶总不会再见面”。 【作者有话说】 陶陶:又他妈设计我! 第40章 今年上海很冷 上海刮起冷风,陶家舶连着几晚没睡好。 第二天依旧在9点准时步入办公室,秘书汇报今日行程,陶家舶端起咖啡突然打断,“公司附近的眼镜店在哪儿?” 老板的思绪太跳脱,唐晓愣了一下,问:“墨镜,还是...” “近视镜” 唐晓很关心老板的健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视力突然受影响可能与大脑有关...” “你说得对”,陶家舶很认真地回答:“脑子也坏掉了” 他眼花了才会在上海看到裴淮年。 脑子坏了才会在洗手间门口大言不惭说对方处心积虑接近自己。 午餐会和各条线总监汇报进度。 “海运方面受天气影响较大,我们将于明天提前装点出货...” 陶家舶插起一块鸡肉,陷入思考。 裴淮年到底为什么来中国? 5年了他还想抓自己回去? 他抹了把脸,方明在征求他的意见,“陶总,有几家成熟的船公司想跟我们合作,发您的资料看了吗?” 陶家舶掩饰性地塞了一口菜,调出一组数据,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跟国际船公司合作固然有很多好处,但我们也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会议结束,陶家舶自己收拾了餐盒,站在窗边抽烟。 他单手插进西装口袋,宽厚的身影夹在阳光的间隙中,浓烈的眉眼,颌骨分明的轮廓,棕色的衬衫内敛又绚烂,能联想到金秋时分river tweed河畔的古堡。 “陶总,下午去岭城科技跟章总约了物流系统的会,该出发了”,方晓在门口提醒他。 “嗯,就来” 第46章 灭了烟,他关上窗户。 广播怎么说的? 今年上海将迎来10年罕见的严冬。 没所吊谓,英国佬受得住。 会议开得顺利,陶家舶注意到会客沙发上一捧白玫瑰,其中用鹅黄色扎了几只可爱猫猫头的毛毡点缀,很是特别。 陶家舶对这些哄人的手段不了解,打趣章泊循,“章总,这花儿是?得罪人了?” 章泊循扶额,苦笑说:“是啊,赔罪的,我爱人喜欢猫。” “我还以为章总不会哄人,原来是个老手”。 “不算哄,是道歉,我对他有点小误会,声音冷了些,让他伤心了”。 陶家舶知道章泊循的爱人,年纪小一些是得多哄着点。 两人笑着分别,陶家舶进了电梯,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身正装打扮,笑意瞬间消失。 小孩需要哄。 那,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需不需要? * 何总的船终于离开港口,陶家舶晚上没有回公司盯着双节的其他琐事。把车绕进环岛,钥匙丢给门童,系上一粒纽扣走入四季酒店。 今晚有一个盛大的会议活动,陶家舶没有参加下午的论坛发言,来晚宴上拜访几位重要的船公司代表。 “陶总,何总那船货处理得漂亮,我可听说了,20个亿的货啊,老何该记着你小子的恩情”,陶家舶跟一位长辈碰了杯,谦逊的表示这是星财应该做的。 老陶白手起家的物流公司在陶家舶手里做了产业升级,星财纯物流业务不再占比第一,而物流服务规模逐渐加大。他大兴改革,启用不少年轻人才将星财从破产清算边缘拉回来。 5年来,星财的利润年年攀升。 与此同时,一辆白顶蓝神的幻影scintilla“低调”的开近环岛。跟它一样低调是主办方被吩咐过,只有级别最高的两人能在门口等待。 这是承袭了20世纪初维多利亚末期的英式血统,兼具了现代3d刺绣工艺的应用和古代陶瓷饰面的点缀,整个车厢充满了艺术的气息,让这辆1800万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司机是从英国带过来的,熟悉威廉家族的商务礼仪和裴淮年的习惯,停稳车后不出声,静静等待主人的命令。 蓝牙耳机里是一道熟稔的少年音,平板同步播放着陶家舶骑马的视频。裴淮年看得认真,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即使倒放也能记清下一帧的画面。 等到视频全部放完,黑屏里透出裴淮年专注而幽深的眼睛,他才抬头看早早等候在两边的人。 副驾的秘书下车开门,帕特里克先生领头向内走去。 陶家舶跟相熟的船公司代表谈了一会最近公海的劫船事件,去露台抽烟,以至于没有看到会议现场的中心区域已经换了主人。 “喂,唐晓,上次说的国际航运线路,我找到一个中间可以试着帮我们联络...” 像是要变天了,从傍晚开始刮妖风,陶家舶夹着手机,叼着烟,打不着火。 一个白瓷制的打火机闯进他的视野,机身很薄,看上去触感水润。全身没有多余的logo看不出品牌,只有半开的金属盖上印着一只棕熊图案。 陶家舶咬着烟,视线落在裴淮年把玩打火机的指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那枚绿宝石的家族戒指不管过多少个5年都依然一身贵气。 他直愣愣地盯着,一不留神脱口而出:“你抽烟?” 不怪他这么大惊小怪,裴淮年爱喝酒,但在英国的时候从未见过他抽烟。一个周围人都抽烟,自己有足够能力抽最好的烟的人不抽烟,只能说明他本身不想。 而5年前的裴淮年就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人,陶家舶不知道是什么事改变了他的习惯。 又或许是人? 裴淮年没有回答,只问:“怎么出来了”。 “打个电话”,陶家舶冷硬地回答,他怎么就忘了船公司会邀请威廉家族的人来参加,只是没想到裴淮年会亲自到场。 “你为什么来上海?” 问得好没有道理,威廉家族带来外资业务是重要的纳税企业,上海商会每年都发出邀请。 裴淮年只看着他,眼眸如早间薄雾的海面,清冷又令人捉摸的危险。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今年上海很冷”。 “嗯?嗯...”,陶家舶斜看裴淮年身上的黑色衬衫。长相俊朗的欧洲贵族穿什么都好看,裴淮年有许多定制的衬衫,没有logo,很多颜色,每个袖口都有家族徽章。 但陶家舶没来由的最喜欢他穿黑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一双蓝眸,像黑夜里发光的精灵。 两人无话,诡异又和谐的并肩而站。 与池明迈凭栏眺望不同,远处五光十色的景色根本吸引不了陶家舶。 他比裴淮年落后半个身位,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视线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在空中虚点几下,落在对方肩头。 章泊循那捧花时不时出现在脑中。 陶家舶做了错事,在前男友面前丢了脸,还屡次三番地碰到罪魁祸首。 他轻咳两声,想着道歉的话用什么作为开头。 “那个...那天在画展...我...”。 “介意吗?” “什么?”,陶家舶眼睁睁看着裴淮年转过身,手指探过来拿走自己叼在唇中间的烟蒂。 然后放进自己嘴里。 猩红的光点犹如幽夜中蛊惑人心的萤火虫,陶家舶怔怔地望着对方优雅地吸了一口烟。裴淮年拿烟的手势并不是寻常男人的那样,他两指捏着烟尾,捏的随意,又很有腔调。 第二口的时候,他没有再吸只是单纯地把滤嘴含在唇上,两片红唇中夹杂一缕细长的白色香烟,深沉的眸色不知道落在哪儿。 裴淮年身后是五光十色的夜上海,背光将他深邃的五官全部藏在阴影中,他整个人都仿佛融入这一幅浓墨重彩。 陶家舶的瞳孔剧烈一缩,烙印在骨血中某种男性本能被勾起来。 妈的,现在上海室外温度只有12度。 你是野狗发情吗陶家舶。 他在心里唾骂自己,伸手夺那根烟。 不等他靠近,裴淮年将烟蒂熄灭在栏杆上。他又恢复了冷静的面容,淡淡地问 :“抱歉,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这么有礼貌,陶家舶倒不好发作了。 “画展那天,我不该...对不...” 话音未落,裴淮年突然比了一个手势,他从口袋里接起振动的电话,径直离开露台。 * 夜晚的风将陶家舶彻底吹了个透心凉,回宴会的途中,陶家舶走得很慢。 他脑子里关于宴会上要联络什么人,公司业务的进度全部被挤到了边缘。一路都在忍不住回忆裴淮年转身时,有没有看自己,看向哪里,那双冰冷凝滞的蓝眼睛里为什么能做到没有一丝波动。 他又为什么频频出糗。 潇洒地转身,屏蔽了所有的干扰。从画展到这一次相遇,没有处心积虑,没有刻意刁难。 裴淮年的眼睛好像不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他会和优雅的中国淑女聊天,会辗转于不同的商务活动。 他代表着威廉家族,他本来只是帕特里克先生。 像陷入循环的报错代码,不断弹出错误窗口,又往复出错,周而复始,直到走回晚宴现场,被一个同行叫住。 “陶总,刚刚去哪儿了?今晚可热闹了,威廉家族的贵客来了,李总、王总还有运输部的几个领导都在那儿呢”。 陶家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围了一个大圈,但很多人没资格靠近正中心,最中心只站着几个眼熟的领导和商会的长辈。 裴淮年端方亚重,容貌气质在人群里是拔尖的耀眼。在他对面站着一位年轻的男人,从陶家舶的角度看不清正脸,模糊望过去,侧颜清秀,被一位长辈怂恿着向前,朝裴淮年讪讪地伸出右手。 陶家舶站在中心圈之外很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心跟随着那只手坠落,又在虚空中突然对上裴淮年看过来的眼睛。 穿过无数人,准确找到陶家舶的深蓝色眼眸。 陶家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棕色的陀飞轮手表的主人捏着一只酒杯,勾着笑,向那位年轻男人递过去。 那边暗流涌动,谈笑风生,这边静影沉璧。 陶家舶安安静静地旁观中心圈的交流,没有放过裴淮年拍了拍年轻人的小动作。 尽管隔着一整个会场,陶家舶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在铺着酒红色地毯的楼梯上端酒杯的庄园主。 而站在台阶下的,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隔壁章总来客串(不给出场费) 第41章 上海延安路高架,早高峰堵成一片。 离公司还有1公里的路口,陶家舶降下车窗,胳膊肘撑着窗框,无奈地看着周围乌龟爬的车流。 道路窄,红灯的时间不合理,是上海老马路的通病了。 第47章 又爬了10米,陶家舶深吸一口,终于看到事故的现场。 一辆黑色的捷豹横在马路中央,一辆快递小铁皮车被掀翻在地。 交警还没来,陶家舶看着铁皮车上xx速运的字眼,想了想,打开车门。 “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中年人叉腰吼着,“你送一辈子快递也赔不起!私了吧,我赶时间”。 快递小哥明显被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大,大哥,我们公司给我买了保险的”。 “报事故,你们公司还会要你?”,中年人突然变得不耐烦,“保险也赔不了我的损失,你是xx快递的吧,我要投诉你!” 陶家舶走过去,低头看了看那辆捷豹,又扫了眼中年男人,心下了然。 “大哥要私了?”,陶家舶走过去,面带笑意问:“要多少?” “你谁啊?”,中年男人有些警惕。 “打工的,急着上班,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快点解决。” 快递小哥看着陶家舶一副精英的样子,想着有钱人肯定会帮有钱人,自己今天怕是真的既要赔钱又要被投诉了。 他车里有1000件快递呢! “1万!”,中年人大手一挥,“我这辆捷豹刚提的,落地83万,要他1万不算多”。 “行!”,陶家舶爽快地一笑,“这钱我掏了”,扭头扬了下巴,“小哥你打个12123,我要报警”。 快递小哥一怔,没看懂陶家舶到底站哪边。 “私了打什么交警电话?”,中年男人的声音明显迟疑。 陶家舶双手抱胸,指着捷豹的车牌,“牌子是套的吧大哥,你这车...” 中年男人心里咯噔,怎么来了个懂行的,唬我呢? 陶家舶凑近,低声说:“走私车”。 路口终于畅通起来,陶家舶把车停在路边,快递小哥不住地鞠躬。 “哥,真的太感谢了,我该怎么报答你?” 西装领带马甲,穿的一丝不苟,陶家舶咧嘴一笑,“出门急我还没吃早饭”。 “哥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一万块换一顿早饭,这账谁都算得明白! “不麻烦了,我看你也挺忙”,他从小哥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我吃这个就行了!” 小哥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哥,你开宾利,也跟我们一样吃这粢饭团啊”。 陶家舶坐进车里,蜜色的笑容像一颗橙黄色的太阳,说:“怎么不吃啊,我就是吃这个长大的”。他扬了扬手里的早餐,踩下油门。 “干活去吧!头盔记得戴!” 到了星财,在地下停车场等电梯时,碰到李奇。 “稀罕了!”,他夸张地把腕表凑到陶家舶眼前,“9点05!一贯准点的陶总今天是怎么了?” 陶家舶迟到了,没在意下属的玩笑把刚才的事儿快速说了一遍。 “确实险,要不是被你撞见,那小哥怕是真会乖乖赔钱,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几天下雨,那牌子做的有点渗颜色。他全身最值钱的就一块浪琴表,83万的捷豹大概是走私车,我就赌了一把”。 李奇在15楼下去,转身比了一个“牛”的手势,看着电梯门重新关上。 陶家舶重重吐出一口气,理了理西装和利落的黑发。 37楼电梯口,唐晓在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唐晓说:“陶总,董事都到了,包括梁董”。 6年前星财面临破产清算,老陶一夜之间白了头,他求了很多人,没人愿意帮陶家度难关。情急之下住了院,陶家舶回国临危受命接手公司。 就算他肯吃苦,敢拼敢闯,也不能凭空变戏法,让一家破产企业起死回生的办法只有拉投资。 “小陶,人又靓了嗷。” 梁恒个子不高,穿着件黑色绸缎的中山装,跷腿坐在会议室的主位,手里盘着串珠子。咧嘴冲他笑的时候露出两颗金门牙,笑意不达眼底,是码头上混了很多年的老江湖。 “梁叔”,陶家舶冲他点点头,又问候了另外两位董事。他们是梁恒逐渐塞进星财的,都是广东人。 “小陶啊”,梁恒笑眯眯地站起来,推过来一份文件,“你先看看,咱们叔侄俩再谈细节”。 陶家舶皱着眉头合上文件夹,“梁叔,好望角航线刚摸出点门路,码头和几家船公司合作得不错,你现在要换人?” 说换人都是客气了,梁恒要将上下游所有供应商都换成自己的渠道。 “你也说了这条航线没有摸透,我出资源给你快三年了吧,公司投入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去铺这条路,利润怎么样我们都清楚”,梁恒把锅甩出来,仔细观察着陶家舶的表情。 端起茶杯,语气软了点继续说:“梁叔也是为了公司的利润,你私自背了对赌的事情你父亲还不知道?” 他突然提出对赌合同,打定主意先发制人堵住陶家舶的拒绝。 “做海运,安全最重要。我看了梁叔你推荐的那几家船公司,资质不太行”,陶家舶神色如常,看不出真实的想法,对面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番。 梁恒收起手里的串珠,低头摆弄领口,金牙在会议室灯光下闪闪发亮。 “做生意,不要讲究那么多派头,你们上海人就是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呐,我介绍的人手里有很多便宜好用的航运公司,再说用不用,你去那边看看再决定嘛” 而后的对话,陶家舶惜字如金,眼见着谈不拢,一人提出先散会。 “小陶”,会议结束,梁恒在电梯口叫住陶家舶,“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傲气,梁叔能理解,你这样英国留学回来的高才生有本事。这样,苏伊士那条线你能把利润做高8%,这件事我们就再考虑看看”,他双手随意一摊,无所谓的耸肩。 苏伊士航线是全球最贵的航线之一,重要的关卡都掌握着一些大家族手里,早就没有利润空间了。 “梁叔,我尽力,过段时间我们再谈”,陶家舶忍着怒气尽力维持笑容,让唐晓好生把人送下去。 “陶总,你打算怎么应对?要不要跟老陶总通个气?” 唐晓送完人,直接进了陶家舶的办公室。 陶家舶推开窗户抽烟,他没有立马表态,只是问她,“上个月明博商会送来的邀请函还在吗?” 唐晓一愣,老板不是坚决表示不参加吗? 她汇报的时候陶家舶言之凿凿,11月正忙的时候,我去仓库去码头盯货都没时间,参加什么破晚宴,不去! “在的,就是金晚” “给我” 唐晓在移动端记下老板的新行程,问:“需要我陪您吗?” 商务性质的晚宴通常都要带女伴,陶家舶不常参加这种大型的聚会,她有点不放心,问了一句。 “你女儿不是明天生日吗,早点回去,我自己看着办。” 陶家舶所谓的看着办,就是在入场以后直接锁定要面谈的对象。 一整套深棕色的西服,手腕是百达翡丽6104r的蓝色星空,袖口也搭配了蓝宝石做点缀。 陶家舶长相阳光英俊,西装笔挺又身材健硕,在一众大肚子的企业里显得鹤立鸡群。服务小哥收敛了惊艳的目光为他递上一杯香槟,陶家舶一双鹰眸在人群中锁定了亚峰货运的李总。 “呦,小陶总,好久不见。瞧瞧这派头,侬哪能噶有腔调啦。” 陶家舶笑着跟李总碰了个杯,问起家里几个嬢嬢,又问在留学的儿子,才把话题引出来。 李总今晚多喝了几杯,性质不错,“不是牙叔不帮你,只是我们公司主要做东太平洋航线”。 他晃晃了酒杯,低声说:“那个梁哥早年在广州港没少折腾点事情出来,他们那边的人喜欢报团你晓得的呀。钱是投过来了,一直给他们喝肉汤是喂不饱这帮子外地人的”。 话音刚落,门口方向有些喧闹。 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被人群簇拥着进来,李总话锋一转,揶揄地说:“如果是张会长,说不定能帮你联系几个好望角航线的海运公司和码头关键人物,效率提上去利润自然就大了嘛”。 他倒像是真心要帮陶家舶,领着陶家舶朝张会长走去。 张会长眼皮耷拉着,旁边的副会长低着头,陶家舶在外围听了一会儿,终于把他们嘴里的小钟对上号。 “让小钟再去试试,再怎么说前两天威廉先生还跟他说了几句话,不然让我们几个老东西去?” 陈副会长喃喃地说:“小钟联系过秘书了,他连对方在哪家医院都没问到”。 张会长垂下眼陷入沉思,难道是他打听错了?英国佬不喜欢亚洲男孩儿 可他明明听到可靠消息....而且那天介绍小钟的时候威廉先生并没有反感。 张会长想了半天,说:“那就换别人去,样貌得好点,年纪也差不多,哦对了,还得会英文”。 他抬起眼在人群里扫视一圈突然盯住一个方向,众人顺着张会长的方向看去。 第48章 最外围,一头青茬,硬挺五官,年轻俊朗,留过学的陶家舶缓缓举手说:“张会长,要不我去试试?” 第42章 白玉兰私立医院vip顶楼,护士长在护理台写病历。 “昨天院长都亲自来了,里面是哪位大人物。” 护士长瞪了值班护士一眼,不许议论病人的身份。余光瞥见走廊魁梧的保镖,用手掩嘴,比了个口型。 欧洲母公司的少爷。 小护士眨了眨眼,呀,外国宁! 陶家舶抱着一束花进了电梯,电梯门映出他浑身紧绷的身影,抱着花的胳膊僵在某个特定高度,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 我来看看你... 我是代表张会长来看你... 祝你早日康复,滚回....不对....陶家舶你紧张什么? 陶总从来不是一个会怯场的人,出席什么活动,上到商会会长,下到码头上的小工,陶家舶总能迅速融入一个环境,找到与人聊天的话题切入点。 不过是一次商务性质的慰问, 一个故人。 走廊里5米一个保镖的架势,陶家舶接受良好。 更夸张的他都见过,现在的规模已经是体恤中国国情了。不过这批保镖不太行,什么都没问就让陶家舶进去了。 病房有一个媲美总统套房的客厅,陶家舶抱着花束,理了理衣摆,朝里间走。 他站在门口,礼节性地叩门,没有应声。 陶家舶望进去,床品是埃及长绒棉,地板铺着驼毛地毯,家具的木料沉重又华贵,小木桌上摆着艳丽的郁金香。 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五星级酒店。 “进来”。 陶家舶走进房间,在床头2米左右的地方站定,他学着裴淮年用平静的语气问:“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 嘴唇微动,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裴淮年始终被命运之神眷顾,顶级的出身和聪明的头脑,时间的年轮也无法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看上去和5年前,毫无差别。 只是浅棕色的自然卷没什么精神地耷拉,深蓝色的眼睛勉强覆上神采。 像是被石油污染后的海水。 裴淮年似乎没有看懂陶家舶非真心询问他的身体健康只是敷衍式慰问。 他坐直了身体显得很郑重,眼神真挚又清澈。 “better”。 很好,很纡尊降贵的回答。 效率至上的陶家舶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寒暄上,两条视线在空中交错又倏地收回,陶家舶拢了拢西装,“咳咳,那你好好休息...” “你不问是因为什么病的吗?”裴淮年穿着病号服也不忘维持绅士的仪态,肩线平直,修长的十指交握与腹部。 陶家舶临危受命,自告奋勇,他确实不知道裴淮年为什么突然生病并且对这一点表示疑惑。 怎么?是英国顶级的家庭医生没有照顾好帕特里克先生吗? “因为什么?” “因为一种油引起了肠胃炎”,裴淮年平静地说,手掌悄悄挪到胃部。 这点动作瞒不住陶家舶,他顺着望过去,皱眉又问:“什么油?” 不会是地摊上的地沟油吧。 陶家舶虽然对非官方指定民间特色没信心,但裴淮年也不是那种会以身试毒,支持中国夜市的人。 “拌面里的葱油”,裴淮年说了答案,似乎在思考什么,又说:“todd,你就是吃这种东西长大吗?” 什么意思?陶家舶瞪他,“你又不是第一次吃,说得好像是什么毒药一样....” 陶家舶的话突然顿住,不肯再说一个字。 但湾流g650自万里而来,不是那么好敷衍的。 裴淮年深蓝色的眼睛像隐匿在海底的一只铁钩,黑暗中窥探,瞄准猎物的方向。 他慢慢地说:“我不是故意生病让你担心的,只是这份东方美食是你告白前特意为我准备的食物。所以...”。 欲言又止,给没有说出口的话平添五分暧昧。 这个话题陶家舶接不住也不想接,他俯身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你喝点水吧。” “谢谢,不用。” 陶家舶举着水杯,不悦道:“腹泻就得补充水分”。 “tao”,裴淮年深蓝色的瞳孔多了一丝无奈,尽管病着,他仍耐心地用悦耳的英音说:“我能感受到你的好意,但你似乎忘了...” 裴淮年看了看他手里的一次性纸杯,用尽william家族百年的绅士教养,缓慢地挤出几个字。 “我只喝来自阿尔卑斯山脉的矿泉水。” 陶家舶:....忘了什么也不该忘了您高贵的血脉。 “你刚刚说代表谁?” “商会的张会长”。 “嗯,那你呢?” 陶家舶“嗯?”一声,只听裴淮年一字一句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陶家舶听成什么时候会来看他,没有看到裴淮年睫毛下的蓝眼睛藏着一丝阴暗的晦涩。 陶家舶不想讨论这些暧昧不明的话题,更加没有叙旧的必要。自己今天来探病一箭双雕,一方面全了张会长的人情,另一方面当作误会裴淮年的道歉。 人来了,话带到了,一别两宽,他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我现在就在看望你,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还代表海运商会所有成员”,好一套官方的说辞,让人无漏洞可钻。 “我走了....” “咳咳,咳咳”,裴淮年撑在床上,咳得青筋鼓起。的棕色的发丝耷拉着,浴袍样式的病号服随着他咳嗽的动作,淌出锁骨和一大片胸口。 陶家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睛不住地往那片雪白上瞥。 服了,单身久了看什么都涩情,他不情愿地问:“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不用”,裴淮年重新坐直,他仰着头,用虚弱的神情问:“能不能请你扶我去那边?” 他指着床边的单人沙发,陶家舶还没有地想一些很细节的问题,比如裴淮年伤的是肠胃不是腿,他已经扶着裴淮年站起来。 裴淮年站起来,身高和天生的气势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只是他穿着病号服,拉近了欧洲老钱和普通年轻人的距离。 陶家舶虚虚地抓着对方的手腕,没有狗血文里什么几年不见,你瘦了的反差感。 相反,裴淮年锻炼的体格更健壮了,骨头沉甸甸的,强有力的脉搏贴着指腹,怎么好像跳得有点快? 床到沙发的距离不算近,陶家舶低头看着前方的地面,恍惚间就瞥向裴淮年踩着长绒地毯的脚。 他的脚踝很白,两侧有着很深的凹陷,再往上是修长匀称的小腿线条。 看上去,每天都有晨跑的痕迹。 这人总喜欢穿露出小腿的睡袍... 等等!陶家舶你在看什么! 脑子发热的结果就是抓着裴淮年的皮肤烫得吓人,陶家舶把人扶到沙发前,猛地就松了手。 正常来说,裴淮年完全有能力站得稳,但现在就是不正常的时刻! 陶家舶松手的那一刹那,他的肩上挂着裴淮年的两条胳膊。 鼻尖触碰到很软的一片温热,陶家舶浑身僵直,他预料到那是什么,不敢动,也不敢向上看。 向上看,一定会看到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浓浓的眷恋是陶家舶逃不开的温柔陷阱。 垂落裤边的拳头攥紧,在痛击病人之前,裴淮年站稳以后立刻后退,“抱歉,陶,我没有站稳”。 “你是病人”,不跟你计较,陶家舶在心里劝自己。 裴淮年慢慢坐下,偏头看着高楼下的车水马龙。陶家舶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那个小钟怎么没来看你”。 他说得太快,又含糊,舌头来不及被自己咬了一下。 妈的,陶家舶装作无事发生,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又斜眼观察裴淮年的反应。 对方只是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触碰了一下下唇,停了许久,像是透过这个动作回忆什么。 然后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不知道,也许是我的保镖没有放他进来”。 “哦”。 这么快就知道我说的是谁。 呵。 一场普通的探访很快结束,裴淮年望着陶家舶火烧屁股一样彻底消失的背影,拨出一个电话。 “edy”。 edy问及了裴淮年的病情,担忧地说:“你只身离开英国,看在上帝的面子上真让我担心坏了。虽然家庭医生诊断因为孤独症候群导致的全身免疫系统功能性紊乱,可你为什么去了中国?”,edy毕业以后去美国留学,现在回到家族投资部,他大胆猜测:“是因为...todd?你见到他了吗?” edy所谓的“alone”是包括厨师在内的50名佣人,还有一飞机的保安和一飞机的家族办公室秘书。 裴淮年掀开被角,利落地翻身下床,英俊的脸孔看起来疏离,眼神逐渐浑浊,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第49章 “见到了,不过...”,他沉默的停顿显得很压抑,“todd似乎不太喜欢与我相处,很快就离开了” “怎么会!”,edy有些惊讶,“虽然你们分开了,但tao一直非常关心你,有一年还问我马丘比丘是不是下了暴雨,你当时就在那里过圣诞”。 裴淮年轻笑了一下,手指攥着半敞的窗户框,太过用力直到指尖泛白,甲肉逐渐变成紫红色。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也失灵,脸上保持着微笑,右耳上的帆船耳钉与窗外低压的云层一样浓郁。 “是吗?” “he is still the same”。 【作者有话说】 裴淮年:陶陶他还爱我! 第43章 陶家舶这几年练就了沾床就倒的能力,他不分昼夜的工作,而仅有的三四个小时睡眠时间都被某些破碎的片段严重干扰。 今天有一个很久以前答应过的行业论坛。 说是论坛,其实就是行业几个熟面孔,年轻人一波,长者一波,互相吹牛,扯闲篇。他今天没开车,坐在后面补觉。 周姨的女儿送了一块车载香薰,是紫罗兰味,陶家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有立刻用。如今插在出风口,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滋味。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小声说:“陶总,有您的电话”。 “你接吧,就说我在忙”,陶家舶困得要死,脑袋歪着,随意打发道。 司机接不了,“是老陶总”。 陶家舶勉强撑起眼皮,“喂,陶总,又怎么了?” 陶父知道陶家舶最近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父子俩上一次联系还是催陶家舶相亲那天。 很巧的是,现在是同一个主题。 “臭小子,你怎么得罪华小姐了?” 陶家舶迟疑的问:“我怎么得罪她了?”,画展之后他们就完全没了联系,说实话,陶家舶这周太忙了,完全把这个人跑在脑后。 “有人给您告状了?”,陶家舶微微蹙眉,又觉得对方不是这样的女生。 “哼,华小姐是教养非常好的女孩子,怎么会告状。如果不是你得罪了别人,老华总怎么会跟我说这门亲事算了?” 怎么就变成亲事了!八字半撇都没有! “爸,我是真的忙,你最近闲的无聊就去打麻将,全部算我的。帮帮忙,别再给我介绍什么女孩子了”。 老陶自然也心疼儿子,眼看着都26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问儿子是不是至今都还是个处男! 太丢人了,丢他们老陶家的脸! “不介绍女孩子,那介绍什么你说?女的不要,要男的?...喂你怎么不说话?”,老陶听不到陶家舶回复,深深皱眉,有一个很荒唐的想法。 这臭小子是不是在英国学坏了,要带一个男的.... 敷衍自己! 陶家舶望着窗外,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他瞬间低落的情绪被沉默掩饰的很好。 “你说什么呢爸,就这样啊,我到地方了”。 * 论坛地点选在佘山某个副会长的别墅里。 陶家舶站在半山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秋日凌冽的冷风挤压肺泡,他短暂的忘记了那些让他辗转难眠的原因。 方野在门口,巧得很,方野跟他是同一时期出国留学的上海人。 只不过方野以前跟李秋很不对付,最终去了德国,留学生活的第一年,他们偶尔会在伦敦或者柏林见面。 陶家舶回国以后,两人都继承了家里的事业。方家是做国际贸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两家公司合作了好几年,关系不错。 “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陶总最近在圈子里,名声大噪啊,连我都听说了”,方野勾着陶家舶一起进屋。 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向几位长辈打了招呼,便去二楼的房间。 打牌,喝茶,抽雪茄。陶家舶心不在焉的玩了几把,就换人来坐庄。 方野端着方杯,指尖夹着雪茄走过来,他瞧出陶家舶今天没什么心情,安慰他说:“最近怎么了压力很大” “是啊”,陶家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懒洋洋的靠着,“签了对赌,不用命赚钱还能怎么办?” 方野挑挑眉,“别太拼,身体要紧”,看他眉间紧锁,明显是太久没有行生活的摸样,颇为同情的压低声音说:“八卦要听伐”。 陶家舶没吃东西,随手拿了两颗葡萄,“你说”。 “就欧洲那个威廉家族,最近拿下了苏伊士航线那个,最近来上海啦”。 陶家舶本来被那阵风吹的已经快忘了这个人,冷不听到裴淮年的名字,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嗯,怎么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对八卦的人情,见方野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测。 他来上海果然是有目的的,不单单是为了生意。 可上海有什么能让他这么兴师动众,帕特里克先生不远万里来到上海,衣食住行+保镖,洋洋洒洒得带五架飞机的人吧。 “你猜他为什么来上海?”方野还在故作神秘。 陶家舶不耐烦,“你赶紧说,跟我还猜什么猜,逗小姑娘呢”。 方野作为一个标准的二世祖,25岁之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夜店和酒吧逗醉醺醺的小姑娘,尤其是那种害羞的生面孔,第一次来玩,弄不清规则的。 “啧,你这人越来越无聊了,我都怀疑你对女人还硬不硬的起来,一整个对外界失去好奇心”。 他神神秘秘的凑近,小声说:“为那个”。 “哪个?” 方野低头翻着微博页面,陶家舶喝了一口酒,从嗓子一直烧到胃,刚想着这什么玩意儿,便看到方野将一个珠宝广告大海报递到自己面前。 “小情人!” 陶家舶瞪着海报上金色的发色,在米色的光线下更柔和,底下是一张圣母玛利亚亲手捏的建模脸。巴掌大的脸和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组成一张雌雄难辨的脸。 “francis?” “我靠,你竟然会看花边新闻!”方野发现新大陆的,一惊一乍的快跳起来。陶家舶一巴掌把他按下来,“你怎么知道是因为他?” 陶家舶垂下眼,用酒杯挡住方野的视线。第二口酒下肚,陶家舶一张脸更黑了,妈的,这酒真他妈操蛋。 和裴淮年一样。 “报纸写的啊”,方野点了几下,熟练的调出挂黄v的八卦博主,“喏你看,新晋国际红人,出道即巅峰,拿下国际蓝血代言,背后金主竟是他!” 上世纪的标题党怎么还活着,陶家舶努力控制着不在外人面前翻白眼,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嫌弃的把酒杯拿远,说:“你少看点八卦,今年业绩完成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方野垮下脸,“拖你的福,加上你给我介绍的国外客户,今年勉强完成我爸定的目标。明年就惨了,他一定会加码,我当个富二代容易吗我”。 陶家舶懒得搭理他,趁方野在一旁大吐苦水,从他老爸要给他找小妈到最近包养了个小网红花了多少钱还被戴了绿帽子,以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偷偷打开微博。 上一次打开微博,还是唐晓为了给自己挂黄v,企划部的小姑娘说他们小陶总长的帅,自带流量。 【我靠,这个牌子的珠宝,一串最简单的手链都是六位数起,代言人这么年轻?】 【那怎么了,也不看看人长得多帅】 【别洗了,再帅也不是你家哥哥】 【楼上真相了,这个哥的料都被外网八爆了】 【谢邀,刚从梯子上下来,看了背后金主只能说,牛逼!】 【没翻墙的不用翻了,背后金主的资料基本无从查起】 【我靠,牛逼大了,查不到就是最牛的答案】 .... 陶家舶用审合同的认真,仔仔细细爬完了120楼。 他放下手机,外人看上去平静无常的外表下,心脏怦怦跳。 这种八卦每分钟都会有新的,120楼一张模糊的图片都没有,如果换一个人他都要右上角举报这种营销号了。 陶家舶仰着头,懒散的坐着,他直愣愣的盯着斜上方复古绿色玻璃的铜灯,回想着francis不同角度不同主题的海报。 不得不说,非常漂亮。 如果是5年前,francis是一个骄傲自大,令人讨厌的种族主义猪。 5年后,被星光滋养的francis像变了一个人,他的眼里变得锋芒正盛,从内到外的自信和红气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这5年他被养的很好,不仅仅是事业,在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他很满足,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那一定就是裴淮年。 那年在日料,francis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不可能在一起,陶家舶不是白人,陶家舶不熟悉那个圈层,他没有见过裴淮年的朋友。 他甚至... 是一只不听话的蜂鸟。 烧心的威士忌开始发挥作用,陶家舶撑着脑袋,恍惚间竟然在脑中拼凑出裴淮年和francis的合照。 第50章 只能是偷拍,裴淮年微微侧脸,没有看向镜头,深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只看着那个白人男孩。 陶家舶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他不是想逃吗 当故人接二连三的出现,陶家舶知道自己没办法忘记在英国的两年,准确的说,是没办法忘记跟裴淮年在一起的两个月。 如果说跟陶家舶在一起的裴淮年,让他觉得不真实。 那么现在被媒体拍到,他才知道原来裴淮年是真的一个有欲望的正常男人。 方野跟从牌桌上下来叫他,陶家舶费力撑起身体,说:“我有点难受,先回去了”。 方野一早就看出陶家舶有心事的样子,胡乱说:“我就跟你说伤心不能买醉!” “谁他妈伤心了?”陶家舶突然大声呵斥。 方野也喝多了,只当他是酒后吐真言,搭着他的肩,送他下楼。 司机把车门打开,方野看着陶家舶坐进去,支支吾吾的还在说:“听兄弟一句劝,好好工作努力搞钱,恋爱什么的决不能走心,失恋傻3年!” 陶家舶猛地关上车门,把叽叽喳喳的声音挡在外面。他扯开领带,彻底瘫倒在后座上,降下车窗,冷风吹得眼眶逐渐湿润。 什么他妈3年。 5年了! 黑暗的车内突然亮起,陶家舶伸手扒拉手机,晕眩的视线里出现一封新邮件。公司事多,他立刻打开查看。 【陶先生...我们衷心邀请您参加...】 落款是威廉家族,欧洲办公室。 陶家舶怔怔的看着威廉两个字,屏幕上又变成了池明迈的电话。 “喂,陶陶,听说你去佘山?哎呦,怎么没约我一起,陈会长也邀请我了”,他语气是开玩笑,刻意压低的声线里掺和着暧昧的气息,在一片沉静的环境里,每一个触角都被放大。 “喂?陶陶,你在听吗” 这个称呼,顺着肿胀的血管直接冲到陶家舶的太阳穴。 他猛地坐起来,用力关上车窗,冷沉的声音说:“周日有时间吗?陪我去一趟四季酒店”。 【作者有话说】 营销号:我们收到了威廉家族办公室的律师函 第44章 陶家舶的车还没进入环岛,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池明迈。 他穿的实在扎眼,克莱因蓝的外套配了一件粉色的衬衫,灰色的暗纹领带,把撞色穿了个明白。 池明迈的母亲是曾经的香港影后,他随母亲,白皙的皮肤和一双桃花眼,远看个轮廓也是帅气的男人。他主动上前开车门,并肩站着颇为亲昵地说:“这次是托你的福才能来这个峰会”。 陶家舶低头整理了一下着装,跟他一起走入大堂,问:“怎么说”。 “听说张会长一直想私下跟威廉家族搭上关系,送了好几个人过去,最后还是派你去了一趟,海运商会才多得到了几张邀请函”。 他说“送”又说“派”,意味不明又像是在宣布立场,陶家舶眉头微蹙,说:“中英友好慰问而已”。 海运的旺季一般是春天和秋天,但近10年,双十一的销售模式连带黑五的订单增多,旺季的时间一直要持续到11月中旬。 进了场,陶家舶扫了一圈,几个人多的小圈子都没有裴淮年的身影。 纵然是威廉家族办公室发的邀请,他本人确实没必要亲自到场。 四季酒店顶楼的会议厅,铺了厚重的地毯,暖白色的灯光,柔和又不失商务氛围。自助形式的晚宴配上主办方穿插的,针对明天全球航线的运力价格预测和规则调整。 李总看着陶家舶跟池明迈一块来的,稀奇地说:“呦,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平时没看出来啊”,李博在一种企业家里算中年的那一拨,很早跟着船跑去了很多国家,对同性恋接受良好。 他冲陶家舶使了个眼色,“跟小池总在一起了?不错不错,看不出来你小子眼光挺长远,亏我还替你担心”。 以池家在业内的地位,没有比他更合适帮陶家舶解决异姓股东和对赌合同了。 今天的主办方是威廉家族办公室,在裴淮年的地盘上被人八卦,陶家舶没来由的后脖颈一凉,“你误会了,没有的事儿,我和他只是朋友,哦对了,池总之前帮了我一个忙”。 李博看他解释得那么认真也不好再八卦什么,换了一个话题,“星财明年什么打算啊?”。陶家舶也不藏着,说:“想想办法把苏伊士航线的利润提上去”。 李总转了转眼睛就知道是因为星财那个不省心的股东,“难啊,几条大航线没什么利润啊,国际形势不太平,各类文件费逐年加码”。 他看陶家舶年轻却老成的样子,不禁想,这个行业的未来还得靠年轻人去创新。他们这些老家伙做了一辈子海运,行业升级,玩法越来越新,花样越来越多。 李总拍了拍陶家舶,说:“还是想把星财拿回来?” 陶家的这几年拼了命的工作,不惜背上对赌,就是为了尽快赚到足够的资本,把星财的股份收回来。 这个公司是陶家的,只能姓陶。 陶家舶没什么好遮掩地点点头,李总转念一想,疑惑道:“你前几天不是去探病了?这么好的机会,没给星财争取点什么?” 争取个屁,只顾着逃了。 年初公司大会,陶家舶举着酒杯放下豪言壮语,对赌的压力他一个人扛。要里子就别要面子,在医院的时候,陶家舶压根没有跟裴淮年提这些事儿。 这是他自己的事儿。 陶家舶深吸一口气,苦笑说:“我再想想办法”。 办法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的,陶家舶朝池明迈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忙着四处周旋,无所谓地走到岛台前准备吃点东西垫垫。 门口处突然一阵骚动,一连串助理加保镖模样的人簇拥着什么人进来,陶家舶心念一动,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对方是谁。从侧后方冲出来一个人,托盘里的香槟倒了一半儿,全洒到陶家舶身上了。 “对不起,这位先生,真的太对不起了”,对方是一个小男孩,兼职生的模样,道歉的句子都说不连贯,一看就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坏了。 陶家舶自己也做过这种酒会的服务生,摆摆手说:“没关系,你收拾一下吧”。 周围没什么人,大家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去,服务生捡起托盘怯懦地说:“先生,我带您去我们的休息室吧,有吹风机”。 幸好只是一些香槟,陶家舶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去见什么人,点头说;“你带路吧”。 拐过两个弯,陶家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条走廊左右都没有房间,笔直的通往尽头,脚下的地毯也越来越厚重,吸纳了所有的声音。 走廊上寂静无声,陶家舶猛地生出不好的感觉,他停下来,沉声问:“这是通往休息室的路吗?” 服务生微微侧身,扬起一个单纯的笑容说:“就在前面了先生,您别生气,还请您不要告诉经理我今天犯了错”。 事后,陶家舶想起这个笑容,深深觉得反派演员身边的工作人员通通都是表演系毕业的! 眼前的“休息室”是一整层的套房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侧靠着玻璃窗,听到门声缓缓地抬头。 陶家舶身后的房门自动关上,他几乎一瞬间就接受自己又被“骗”了的事实。 站在原地,先发制人,“你的病看起来已经好了”。 肠胃病是好了,老毛病又犯了。 裴淮年也没有动,他仍然保持着倚靠的姿势,跟以往气宇轩昂,傲然挺立的形象不符。他充耳不闻陶家舶的阴阳怪气,只说:“请你过来坐坐”。 撂下楼下一屋子人不管,帕特里克先生只想见陶家舶。 正好,陶家舶也想跟他谈一谈。 这几年在码头混着,陶家舶一身青茬,与从前相比收敛了年轻气盛,棱角却被磨得更加尖锐。 他走近了一些,开门见山,“有什么话,今晚都说了吧,这种小动作实在不符合威廉先生的身份”。 他的嗓音平静,没有生气的意味像是全然放下了。 重逢之后他们见过很多次,不论是“偶遇”还是正式会面,两人都几乎没有提起5年前,那片森林,那个纹身和那日的黎明。 那座城市的记忆和过往的爱恋与时光都被陶家舶锁在一个盒子里的,盒子的钥匙不在裴淮年这里,他也不愿再打开。 裴淮年请他上来坐坐,他就真的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来上海,是为了我吧”,陶家舶手里没烟,空得很,指腹互相碾了碾,他继续说:“你不说话,我就姑且这么认为”。 他讲的是英文,重逢之后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是英文。 在陶家舶心里,跟帕特里克说英文,是将他与裴淮年区分的一个粗暴的方式。 “以前我愤怒,我挣扎,因为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或者说,你为什么对束缚我这件事这么执着,我现在不想了”,他抬眼望着对方,平静地说:“五年过去,与我无关”。 第51章 锁骨下的某处隐隐发烫,陶家舶低着头,费力地打开记忆盒子。 “你也应该如此”。 陶家舶看着对方始终沉默的表情,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裴淮年早就如自己一般,不再执着于一个年少轻狂的回忆。 裴淮年走过来,单膝跪在沙发上,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陶家舶的耳侧,天旋地转之际,陶家舶眼前一片模糊,只有紫罗兰的气息扑面而来,花开摇曳,更胜从前。 不容陶家舶思考,草丛中的猎豹早已做好了伏击的动作。 “陶”,裴淮年像是从睡梦中突然醒来,他脸上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微笑,从容有度,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包围式的姿势,他还是那样的绅士风范。 “我想看看它”,裴淮年垂下眼睫,用手指轻而易举的探进陶家舶敞开的第二颗纽扣里面。他顺着锁骨慢慢往下,摸到一小片滚烫的皮肤。 陶家舶身形一僵,他以为对方只是要谈一谈,没有防备,下一秒就被对方制住了手腕。 裴淮年用两只手分别抓住对方,而那片纹身近在咫尺,如寒冷中渴望蜂蜜的棕熊。 裴淮年紧紧盯着那一小片皮肤,俯下身。 陶家舶看不见的地方触感被放大,一种湿润的触觉让他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他倏地反应过来裴淮年在做什么。 他猛地抬腿想要痛击伏在他身上的登徒子,而从小掌握一门格斗术的威廉先生早有准备,膝盖刚抬起就被强硬地压下去。 裴淮年的鼻息打在陶家舶的胸口,那一小片突然被烧得灼热不堪,舌尖在上面反复留恋,他对陶家舶的欲念不再掩饰,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掩饰过。 “裴淮年,你他妈的滚下去!给老子滚!”,陶家舶声音粗粝,瞪红了眼,愤怒的原因除了万恶的资本家故技重施之外,是他可耻的... 硬了。 陶家舶回国以后做过几次春梦,很短,没什么快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记得那阵熟悉的香味。 身体的反应,本能的渴求,带陶家舶寻找隐秘的欢愉,开发出一片极乐之地的人就是抱着他的人。 手机突然震动,裴淮年探了一眼联系人,抽出皮带将陶家舶的手腕捆住,掌心一路向下。 陶家舶想并起腿,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羞耻被裴淮年摊在灯光下。 裴淮年撑起身子,单手解开两颗纽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对他说:“需要我将池先生也请上来吗?还是说,他已经看过你这副模样?” 裴淮年的气息罕见的不稳,说不上来是因为池明迈还是因为眼前梦不到的美景。 仰在沙发上的陶家舶领口大开,若隐若现的纹身表面红肿一片,下唇被他自己咬的湿漉漉的。最让裴淮年浴血偾张的是陶家舶透亮的黑眸里,有着无数种复杂的情感。 愤怒、羞耻、欢愉和熟悉的禁锢。 裴淮年觉得很兴奋,5年的时光仍然洗不清自己投射在陶家舶身上的感情色彩。 他想捆住他的手脚,占据他的眼睛,含着他的心。 “说什么屁话!他妈的给我解开!” “陶,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吗?”裴淮年听不到陶家舶的愤怒,眼睛里每一点亮光都倒映着陶家舶的影子。 他的愤怒,他的无法逃脱,爱与恨在这一刻重新融合。 正如5年前一样, 他的todd is still the same。 裴淮年当着陶家舶的面,一颗颗解开纽扣,脱掉长裤,露出精壮的胸膛和漂亮线条的大腿。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身材,接着脱下手表,袖扣和家族戒指。 他褪去全身的装扮之后,陶家舶才注意到他耳朵上的耳钉。帆船造型的钻石耳钉,在他耳朵上泛着冷光。 裴淮年系好睡袍的腰带,低头说:“我查过这些年,你没有别人”。 不用调查也知道陶家的这几年都没有别人,为了还债,他24小时候都奉献给星财,连约个炮的时间都没有。 更直接的证据则是... 裴淮年缓步走近,对上陶家舶的黑眸,视线落在某处,“硬的这么快,陶,这几年能让你有反应的只有我,恨吗?我觉得你们中国人总喜欢说反话”。 不加掩饰的高傲,裴淮年用询问代替答案,代替陶家舶的回答,他要听的只有心里那唯一一个答案。 他对陶家舶欲望的掌控,驾轻就熟。陶家舶的爱与恨都由他开发的,他笃定的原因不仅仅是生理反应。 陶家舶讥笑一声,抬头对上他的蓝眼睛,“时间还早,2楼的bar应该有不少男人。男人要硬太容易了,至于爱嘛”,他停顿了一下,眼里的笑意更深,像一杆胜利者的旗帜。 “上了床,都可以爱的”。 他绝非要故意激怒裴淮年,事实上陶家舶真的有点累了。 五年来,他不停地向前走,而裴淮年的一次次出现都在提醒他回到过去。 他对裴淮年起反应是真的,想要试试别人也是真的。 裴淮年看得出来,短暂的愤怒过后是一阵战栗。他无法再继续伪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狠狠地吻住陶家舶,蹂躏,碾压,啃咬,撕扯。 从嘴唇到脸颊,从下颌到颈侧,以快而狠的方式在陶家舶身上烙下印记。 手腕被扣得生疼,身体被紧紧地贴着,鼻尖全是紫罗兰的气味。熟悉的体温,一触即发的欲望,澎湃的血液叫嚣着发泄的通道。 两人再次滚到沙发上,裴淮年蹭着他,手指扣上皮带扣,他发了狠,扭扯间不知道谁误触了池明迈的语音。 “陶陶,你在哪儿呢?我在楼梯口等你”。 播完继续放第二条,池明迈带着笑意,“今天可是你约的我,别想躲啊,结束以后去我家坐坐?” 池明迈是在20分钟后找到陶家舶的,他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只解释说刚才身上撒了些酒,去处理了。 拒绝了池明迈送他回家的邀请,陶家舶站在门口外的花坛边上深深地呼吸,闭上眼睛,忍着沉重的,逼得他发紧的心跳声。 他垂下眼,问门童要了一支烟,上海的深秋落叶片片萧瑟,黑暗中猩红的一点,忽明忽暗。 语音自动播放完,裴淮年没有被激怒的痕迹。 相反,他解开陶家舶的双手用指腹在红印上摩挲,继而抬手按压着陶家舶的唇,微微用力想要擦拭某些津液。 他甚至替陶家舶扣上衬衫纽扣,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大约是第一次“服侍”别人,花了好半天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退后两步。 陶家舶的视线重新明亮,裴淮年好看的胸肌被划了一条暧昧的红印,和陶家舶手腕的红印凑成一对儿。 “my bad,这不是我的本意”,裴淮年似乎在诚心地道歉,为他今晚粗鲁地对陶家舶做的一切。 陶家舶呼吸不稳,大脑空白一片,只有逃生的本能催促他向大门冲去。 握上把手的那一刻,裴淮年说:“francis的事不是新闻里报道的那样,所以陶,别用其他人挡在我们中间,于你而言是盾,对来是说是...” ...一柄写着你名字的剑。 【作者有话说】 陶陶:英国佬在玩儿哪招?搞不懂 第45章 8% 哗啦啦,陶家舶关上水龙头。 镜子里带着水珠的俊脸,满眼肃穆,眼下藏不住的乌青昭示着昨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陶家舶不是会陷入小情小爱的人,家庭和公司都不允许他站在原地,他没时间纠结,没时间矫情。 逃离英国,逃离裴淮年的决定也是顷刻之间做好的,他要自由,要家人,要回国。 他为此奋不顾身。 对赌的压力,公司的生存与发展,他应该一路向前,不回头。 现在他在干嘛? 自从裴淮年来上海,自己或直接或间接地接触他,有愤怒,有逃避,有报复。他愤怒并不是因为裴淮年看穿他约池明迈一起来的用意,而是气自己。 这不是他的性格,不酷也不潇洒,他为这件事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这不应该。 陶家舶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他盯着自己左耳的耳钉,思绪再一次不受控制想到套房里闪亮的光点。 裴淮年的耳钉在右边,是一艘帆船的样式。 妈的,反派演员又排了新剧本。 一早唐晓就把陶家舶的行程表放在办公桌上,陶家舶脱下外套,松开袖口,问:“船公司有回复了吗?” 唐晓摇摇头,脸色不轻松,“跟我们合作的几家都问过,原油价格上涨,代理费可能还要小涨”。 陶家舶扫了一眼行程表,把纸甩在桌子上,“柜子订不到就算了,无限制的加货,我们的货哪次准时上船了?服务不到位,害我们公司信誉受损,价格还要涨!你去让财务把最新的报表发到我邮箱”。 在眼前这个行情下,8个点利润新增长简直是天方夜谭。 陶家舶沉着脸,唐晓抱着资料大气不敢出。她这个老板,年轻帅气,平易近人但说起工作,又是说一二不二的脾气。 第52章 陶家舶摸了摸额角,恢复了呼吸,声音柔和了些,对唐晓说:“帮我约张会长”。 唐晓:“我们平时跟张会长搭不上话呀,他的秘书连我微信都不回”。 陶家舶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温了,香气散了大半。他抬眼说:“以前搭不上,现在能了”。 张会长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秘书汇报的时候他反应了半天才把陶家舶和星财对上号。 最终张会长还是没时间单独见陶家舶。 周五下午,陶家舶亲自去堵人。张会长的二秘不忍心,告诉他今晚张会长在城西一家私房菜宴请重要客人。 他担心陶家舶去砸场子,惊扰了贵宾,陶家舶递给他一条软中华比了一个有数的手势。 陶家舶找了好几层关系才在这家私房菜馆订到一个大厅的位置。 他也不是真的要吃饭,在楼梯旁边看到一行人跟着,张会长的脚步匆匆直接向二楼走。 又是哪位大人物? 陶家舶的视线随着移动,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让他绕过大厅从另一个楼梯登上二楼。 三步并作两步,陶家舶从另一个通道上来,在张会长拐弯之前拦下他。 “张会长,耽误您两分钟就好。” 张会长身后只跟着一秘,脚步一顿,认出陶家舶。 “小陶?你怎么能上二楼呢!快走快走。” 他语气不算好,似乎真的害怕陶家舶的冒失惹怒了重要客人。 说话声还是惊动了包间里的人,房门打开,张会长余光瞥见门口站着的保镖恨不得让陶家舶立刻原地消失。 陶家舶本来也是只死马当活马医,看起来张会长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知道分寸正欲转身离开。 房间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后脊发麻,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tao,stay here” 二楼厚重的木门阖上,饭桌上人不多,只有原定的两人,加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陶家舶出公司前开了一个长会,正饿着,此时专心吃饭。 可怜了张会长,一边维持着商业化的笑容一边听翻译转述,还要不着痕迹地在陶家舶和裴淮年之间来回扫视。 一顿饭的时间,张会长起码老了3岁。 “帕特里克先生的帮助,对海运贸易带来不小的助力,我们十分感谢,衷心邀请您在中国多停留一段时间。” 裴淮年矜贵地点点头,商务场合,他的笑容不多,蓝眼睛蒙上一层灰色像无法抵达的深海。 黑色细条纹的衬衫,领带是烟灰色的温莎结。裴淮年抿了一口茶,眼光闪过准备盛第三碗干贝海鲜汤的陶家舶,对张会长说:“上海是国际重要的港口,这里发展得很好。珍世航运集团结交了很多中国的重要伙伴,另外,我生病期间,还要多谢张会长的看望”。 “应该的应该的”,张会长的视线瞥向陶家舶,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么重要的客人在这儿坐着,饿死鬼投胎? “我年纪大了,瞧着您和小陶年纪相当,而且小陶也是在英国留学的”,他话音未落,帕特里克先生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刻接起来,“哦?是吗?不知道陶先生在哪个学校留学”。 商务应酬永远吃不好的主要原因是你不知道下一秒是要闭嘴喝汤还是开口说话。 被点名的陶家舶放下汤勺,跟那双蓝眼睛对视一下,诚恳地说:“抱歉,我是肄业,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 张会长:...这浑小子! 张会长赶紧去看帕特里克先生的表情,见对方盯着陶家舶看了几秒,平稳地收回视线并无异常,松了口气。 对方的确没有恼怒,换了话题,跟张会长举杯共同庆祝两国的海运贸易交易顺利。 威廉家族新掌握了大航线,话事人都来了,张会长自然要讨一些交情。 “据说苏伊士航线明年要涨附加费?威廉先生能详细说一说吗?” 陶家舶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汤勺,竖起耳朵。 “具体细节还没有正式确定,不过上海是重要航运地区,我们会针对地区一些合作伙伴开放优惠条件”,裴淮年盛了一碗汤,放在张会长手边,以示尊重。 张会长立刻捧场,见对方又盛了一碗,放在陶家舶手边。 张会长脑袋有点卡壳,还没品出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劲,裴淮年继续说:“商会的名单我们会优先考虑”。 意思就是张会长有权利推荐一些关系的好企业,第一批拿到优惠政策,他立刻把什么汤碗甩在脑后,没有注意到陶家舶看着鲍鱼比汤多的碗,沉着脸吃掉。 张会长试探地说着几家大公司的名字,裴淮年侃侃而谈。 张会长心里有了底,欣喜若狂,听对方又说:“陶总的公司也可以放进名单,我看过他们的业务模式...”。 他说了几种代理形式还提到了更换一些公司可以合并费用,“只要陶总能保持订单120%的增长,明年的利润可以提升8%”。 陶家舶的耳朵动了动,8%,是巧合还是经过精心的计算。 威廉家族办公室什么时候管起星财这种小公司了。 陶家舶陪着张会长出去,秘书打开车门,张会长拍了拍他说:“你小子,虽然犯浑,业务是做得不错,否则人家威廉先生也不会注意到星财,还给了你这么多建议。好了,你以后别盯着我老头子了,我真怕你下次堵到我家门口去,威廉先生的线我给你搭好了,以后好好干”。 他用下巴向后面点了点,低声说:“去送送威廉先生,做生意人脉最重要,后面不用我教你了吧”。 陶家舶笑着看车驶离,转身站住名穿西装的人。 “陶总,先生在等您” 不用说,陶家舶也知道是哪位先生。 他没拒绝,也没跟着走。秋风萧瑟,他就站在大门口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 那人也不催他,像是得了命令,不管陶家舶怎样回应都尊重。 烟蒂扔进水盘,陶家舶随手解了一颗纽扣,“带路”。 陶家舶终于看到那辆传说中白顶蓝神的幻影scintilla,车嚣张,牌照也是。车前挂着pak的专属牌照,临时入境的证件被放在玻璃前。 陶家舶站在车前不动,他敷衍地对秘书点点头,又朝着车里挥挥手。 礼数到了,他也算没违背张会长的托付,脚尖向后正准备走,车窗降下半截。 “陶,我送你”。 “不需要,我开了车”。 “你喝酒了”。 陶家舶扭身瞪他,“我没...”,好吧,他是吃了好几只醉蟹。 裴淮年已经脱下外套,衬衫的袖子被挽到手肘,自陶家舶上车以后一直闭眼休息。 陶家舶借着黑暗,放肆地看他右耳的耳钉。 好像和那晚的不一样,是一颗绿宝石雕刻的帆船造型,而且裴淮年只有一侧有耳钉。 裴淮年突然开口道:“是【沉默的英吉利号】”,仿佛知道陶家舶在看什么,他闭眼睛解释这枚耳钉的造型。 为什么是帆船,这种问题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包括这枚耳钉本身都是裴淮年设计的圈套。 猫眼绿在昏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深的诱惑力,陶家舶不接话,用力地挪回视线。 良久,他问:“8%?你查了星财多少资料”。 闯过风浪,陶家舶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和巧合。苏伊士航线是张会长提起的,裴淮年趁势加入星财的名字,临时起意其实早有打算。 他给的几个建议都针对了星财目前业务模式,又要减少成本又要找一些能够跟星财合作的公司,测算出8%不是几天的工夫。 裴淮年手下都是精兵,眼光也更长远,陶家舶没什么不服的。 街上一道强烈的光线射过来,高贵的欧洲贵族,完美的容貌,像传说中神秘无瑕的精灵王子。 裴淮年主动换成中文,“这不是你想要的吗?8%的利润拿回公司的股份”。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这是我的事情”。 虽然还需要很多时间,虽然目前公司的业务量已经达到了容纳极限,虽然会很辛苦,但陶家舶不希望裴淮年介入。 哪怕是一点点的便利。 裴淮年向后视镜打了个手势,挡板升上去。他朝陶家舶的方向挪过来,紫罗兰的后调钻进陶家舶的鼻腔,他恍惚了一阵,直到裴淮年的拇指抚上他的嘴唇。 唇肉被轻轻按压,指腹的纹理与唇纹摩擦,温热的,裴淮年的体温。力道逐渐变大,他感到了轻微的疼痛。 像一只蚂蚁钻进心脏破碎的小孔洞。 “我想我需要向你道歉,你离开英国之前我说错了一些话。” william家族的人很少道歉,裴淮年不需要。 即使面对家族的掌权者,裴淮年的爷爷-克劳斯先生,他也极少如此做郑重的道歉。 “请你原谅,我当时的心情并不好,因为你要离开我”,威廉先生擅长总结一些别人的问题。 第53章 他继续说:“我曾说你接手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毫无胜算,现在看来确实是我说错了”,裴淮年又靠近一点,用掌心去贴合陶家舶的侧脸。 距离太近,这个动作太暧昧,陶家舶忍不住往后退,领子被裴淮年用力拉扯回来。 “你不是毫无胜算,你做得很好”,一枚轻吻轻而易举地落在陶家舶的额头。 “my good boy”。 第46章 永不沉没的船 “my promise”,裴淮年递出去一个平板,他答应过要解释给陶家舶听。 陶家舶怔怔地接过来,手指不断向左滑,瞳孔止不住地放大。他猛地看向裴淮年,眼里是过于惊讶之后的不可置信。 “这些是...”,有合同,有照片,还有几个录音。 随便po出去几行都是震动欧洲政界的事情。 “我说过我和francis没有任何关系,陶”,裴淮年双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将一切真相和家族秘密都摊在陶家舶眼前。 保密协议在陶家舶面前荡然无存,帕特里克先生可以无视规则。 “被你看见的那一次,他还没有满18岁,想要我帮他提前开放家族信托,代价...是你想的那样”。 “你帮了吗?”,陶家舶低着头,装模左右的划拉屏幕。 应该是没有的,否则francis也不会气急败坏地找上自己。 “帮了”。 陶家舶: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按下锁屏键,啪!的扔在沙发上,平板的尖角险些扎到裴淮年的腿。 “这就是你说的没关系?”,陶家舶尽量方平自己的语气,咬着后槽牙问。 亏他在日料点还跟开屏孔雀一样故意拿出裴淮年的黑卡,丢脸死了! 那张黑卡他当时没拿走,现在恐怕已经.... 裴淮年看了陶家舶一秒三变的脸色,好笑地拉过他的手腕,很规矩地握着,没有十指相扣之类的进一步动作。 随着指腹摩挲肌肤的温润触感,裴淮年放松下来,靠着解释说:“我帮他的原因,是家族需要他做一件事,在那份合同里,你应该看到了”。 陶家舶报了一个议员的名字。 “是他,他很喜欢francis”,他在喜欢两个字加了重音,但没有解释。陶家舶虽然在商场上会碰到一些阴暗面,但政治的暗面远比他想象的要更深更复杂。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拿到苏伊士航线”。 所谓控制航线,意味着拿到这条航线80%以上的运力。经过复杂的关卡和关系盘点,这门生意在任何国家都是政治的棋子。 “francis的代言,不是你给的?”,陶家舶不了解娱乐圈,但有钱人圈子里的规则和桃色新闻他也知道不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些八卦会和威廉先生联系在一起。 裴淮年皱眉,“是我给的,但准确来说是给议员先生”。 陶家舶脑子转个弯就听懂了,他不表态,偏头看窗外的街景。 时间不早,道路两旁早已没什么行人,光秃秃的树木和昏暗的路灯,实在没有欣赏的必要。 他叹了一口气,抽回胳膊,很轻的“嗯”了一声。 不表态是不赞同,但这就是圈子里的规矩,一切权力与财富都有命中注定的价码。 裴淮年松了口气,他没有在意陶家舶回避肢体接触,今晚的进展已经达到了预期。 可他永远是个贪婪的商人。 他开始进入正题,“很遗憾,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很不堪,曾经有很多次,我很后悔过”。 陶家舶扭头望过去,裴淮年那侧的车灯被按开,湛蓝色的眼睛是明媚的,棕色发丝在灯光下泛出温润的色泽。 裴淮年音色平直,一字一句透出暖意,他说:“陶,i still want you”。 他用了want 而不是love。 庄园主的爱,5年前是全方位的占有,5年后依然如此。 裴淮年不紧不慢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先在答复,all of my time is your”(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陶家舶平静地听着他的话,呼吸不变,直到下一刻。 裴淮年拿出来一个小木盒,打开以后陶家舶借着灯光看得仔细,心跳在这一瞬间几乎骤停。 随着裴淮年的动作,重新恢复。裴淮年将一个精巧的水晶船拿出来,递到陶家舶手里。 冰凉的水晶船和裴淮年温热的体温,陶家舶的灵魂在交汇的刹那升入天空。 那是守卫者七号。 不是历史上最辉鸿的船,也不是武力最强的,甚至不是当代最前沿的型号。它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在耗光最后一发炮弹之后,船长跟着船一起沉没大海。 大海是船最终的归宿,而人类在那一刻参与了这场血色浪漫。 裴淮年说,为了雕刻这艘船,他耗费了很多材料,用了一整年才学会。 【送你一艘永不沉没的船】 —— 送人任务只完成了一半儿,还是陶家舶先到家。他抬腿进屋,脱下手表,外套,失神地走入浴室。浑身皮肤都泛红了才从蒸腾的浴室里出来,直接打开阳台的门,冷冽的风来,周身的温度迅速降下来。 可心房仍然沸腾着一团水汽。 陶家舶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拨出电话。 “陶家舶?这个时候上海都快半夜了吧”,林苟奇怪地问他。 “嗯,打扰你了吗?”,明明没有喝酒,陶家舶的声音有点哑。 林苟大约听出了一些,推开正往自己耳边凑的brian。“我没事儿,在办公室呢,怎么了,你说”。 他比了一个不许闹的口型,成功将brian拦截在三步之外。 “没什么事”,陶家舶说着没事,电话却不挂。 5年里,林苟只回国一次,两人在广州见了一面。其余时候,他们默契的互相不打扰,又或许没有消息才是告知彼此没事的一个信号。 林苟了解陶家舶,没事儿不会打来电话,他直接问:“见到他了?” 关于帕特里克,林苟5年前就不赞成他们交往的事情,在林苟那儿两人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 后来陶家舶突然辍学离开英国,林苟连着几天喂饱了brian才打听到只字片语,从此他绝口不提裴淮年的名字。直到两人在广州见面那次。 他们约在酒吧,两人长相气质都出挑自然有人前来搭讪,有男有女。林苟觉得其中一个男人不错,送来两杯酒,陶家舶都喝了,他打趣说自己可以提前离开。 陶家舶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林苟去扶他的时候,听他轻声说:“不是他”。 现在“他”来上海了,林苟有一万个证据证明陶家舶今晚清醒低落的罪魁祸首是帕特里克。 想到这里,他瞪着远处沙发上跷腿看杂志的brian,对方接受眼风,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十分无辜,丢来一个飞吻。 林苟没时间搭理随时发青的brian,听到陶家舶半晌才沉沉的发出一个,“嗯”。 “你怎么想?”,他说完又觉得不够有力量,补充说:“陶陶,你已经不在英国了”。 你完全可以摆脱他,你是自由的,只要你想。 陶家舶当然知道,事实上,他尝试过很多次。每一次尝试,效果都不尽如人意。越想,越乱。越抗拒,离漩涡中心越近。 他站在12层往下看,摇曳的树影前,有一点猩红的斑点,那里站着一个人。 从他下车以后,裴淮年就站在那里。他不在车上,司机也不敢坐着,跟着站在车后。车灯没熄,照亮他令人觉得遥远又陌生的身影。 陶家舶哽住,视线仍然放在楼下,对林苟说:“时间真的能磨灭一切吗?” 林苟答不出来。 陶家舶问的是,时间真的能磨灭他和裴淮年之间的问题吗? 又在问,时间真的没有磨灭他们的爱吗? 两个答案都是肯定的,又彼此独立存在。 挂了电话,陶家舶站在原地,冷风吹得脸颊冷冰冰的。裴淮年陪他一起站着,陶家舶突然想到他抽烟这件事。 商务社交的场合,抽雪茄但难免有人问他要不要来一支,帕特里克-威廉不必抽烟,正如陶家舶之前猜想的那样。 他不抽只是因为他不想。 那么今晚,此时此刻,他为什么又想了? 第47章 welcome home 陶家舶凌晨才睡下,他没回公司附近的公寓而是回了家里的老院子。 凌晨的院墙外只有银杏闪动着橙黄色的叶片迎接他回家。陶家舶蹑手蹑脚地进屋看了一眼老陶,在右手边的卧室倒下去。 孙姨新换了床单,老式洗衣粉的味道引发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先是梦到母亲还在的时候。陶妈每晚来,第一时间去小床上看陶家舶。陶家舶睡得迷迷瞪瞪的,隐约听见母亲夸他额头饱满。 老人说额头高的人心气儿不合群,但又有贵人帮助。母亲摸摸陶家舶的额头柔声笑着说:“我们陶陶一定会有一个爱护他的贵人帮助”。 第54章 “如果没有呢?” “那妈妈也会爱你一辈子”。 妈妈走了,陶家舶不知道谁代替那个爱他一辈子的位置。 而下一秒,一片阴暗潮湿的森林深处,黑暗如漆,只有不停歇的马蹄声和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彼尔丹庄园,身边闪过许多张胶片,一处处古老和威严的庄园,一幅幅绚丽的油画,每一张上都有裴淮年的面容。 或肃穆,或温柔。 他孤零零地站在磅礴的庄园门前,蓝眼睛里满是看不到边际的盼望。 从睡梦中醒来,陶家舶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剧烈,还没回过神,房门被敲的帮帮响。 老陶在外面中气十足,“家财,起床了,起来没有,你妈等着我们呢”。 “诶!起来了”。 陶家舶换了一套深蓝色的休闲衬衫,外面套一件棕色的皮夹克。他一头青茬,耳垂上一颗闪耀的钻石耳钉,皮夹克衬得他身形高挑,远远看就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今天是陶妈的生日,陶家的传统是清明节上香,生日的时候去庙里拜拜。 陶家舶开车,老陶上车先是闭着眼睛,之后降下车窗看外面。良久,他问:“公司都还好吧”。 陶家舶心跳漏了一拍,他昨晚没睡好生怕现在反应不够被老陶看出什么端倪,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好,今年的订单已经超额完成,您就等着股东分红吧”。 老陶转过头,神色不轻松,说:“我听说你签了什么协议?” “您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前两个月说我们欠了船公司的钱,还有人p出我借条上的手印照片,您当时不还转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哈哈笑吗?怎么还信这种话啊”。 星财发展得太快了,短短几年从破产清算的边缘拉到现在每年几十亿的营收。海运行业家大业大,旁门左道各显神通,有的时候算盘打歪了,陶家舶躲过去的明枪暗箭没有一千也有一百。 老陶是相信儿子能力的,又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很久了。圈子里倒是不乏上一代退下来但实际还握着权力的。 他不认可这种做法,是一家人,是自己的孩子,既然希望孩子得到锻炼就应该彻底放手让孩子去拼去闯。 何况在他看来,陶家舶再历练10年不比20年前的自己差,星财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知道陶家舶是个有主意的人,掌管着这么大的生意,自尊心方面还是要给他足够的面子。 于是,他只说:“你不要学别人弄什么对赌,星财不争行业前几,安安稳稳地发展我就满意了”。 陶家舶瞥了一眼老陶,附和着。他没有说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时代不是求稳就能生存下来。 海运业版图太大,赛道分得越来越细,除了基本的业务还需要很多业务组合,人人都想进来分一杯羹。特殊时期的那三年行业高速发展,利润翻倍,如果不是他大胆决策,星财根本抢不到这么大一块蛋糕,也不会发展如此迅速。 不过他一直遵循报喜不报忧的准则,如同在英国那两年老陶对自己的政策一样。 “我有数的,放心好了”。 —— 静安寺香火很旺,他们到得早,老陶进法堂烧香。陶家舶跟着去叩拜,在心里对陶妈说了一句保佑平安的话,之后沿着阶梯下去。 偶然看到角落里有求签的地方,他心念一动,跟着人群走过去。 远处传来一声很沉闷的钟声,闻着香被焚烧的味道,他的焦躁和不安慢慢平息下来。站在桌前,小师傅递给他签筒,他望着签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怔怔地看着签筒,又看看小师傅。 小师傅对这样迷茫的施主并不陌生,提示道:“看着签,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了”。 陶家舶摇晃着手里的签筒,清脆的声音传来,小师傅将掉在桌上的签递给他。陶家舶望着上面的签文,想问签文的释义,小师傅胳膊一划,陶家舶顺着看过去,另一支队伍在排队付款。 佛祖解惑也不白解。 老陶还没出来,陶家舶闲着也是闲着,走去了另一支队伍排队。 听到前面两位相伴而来的小姑娘在聊天,“我听说这里很灵验的,一会儿解完签我还要买个求桃花的手串”。 “我也要买的,同事跟我说她在这里求完以后一年就灵验了”。 “那你记得要叫她来还愿哦”。 “晓得的,诶你刚刚许了什么啊,给我讲讲没关系的”。 陶家舶嘴角绷直,眼皮耷拉着,除了没睡好以外,他突然清晰地记起来刚刚求签时。 他想的是裴淮年。 扫了码,把签递给老师傅,陶家舶付款前想的是... 佛祖管不管外国人? * 老陶约了老朋友钓鱼,陶家舶打了方向盘在星财大楼下停稳。 刚下车,接到一个电话。 “陶先生,这里有您的快递,麻烦您本人签收,我在大厅等您可以吗?” 陶家舶说了声稍等,锁了车过去找人。 他看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裹,又瞥了上面陌生的英文名字,刷刷刷签字,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儿到公司?” 快递员是专送,顿了一下,挂着职业笑容说:“如果您没有到,我会一直等您”。 陶家舶想了想顾客是上帝的名言,对方这么说也算合理,这个专送公司做高端服务,价格和服务成正比。 他拿着包裹说了声多谢,转身上了电梯。 唐晓见他没有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上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陶家舶接过她递来的咖啡说:“有一个快递,顺手拿上来”。 星财有许多国外的客户,但不打招呼就送来专送快递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名字自然不会出现在快递单上,陶家舶叹了口气,觉得裴淮年来中国以后学会发快递,也算是和中国超高速的物流网络接上轨了。 沉甸甸的一只黑桃木的宝物盒,打开是那艘水晶帆船。 昨晚陶家舶匆匆下车,自然没有拿走,他也没想拿走。却被裴淮年追着送过来。 这倒是资本主义霸权的行事风格。 陶家舶把精巧的水晶船放在手心,走到落地窗前透着阳光可以看到精心雕琢的帆,桅杆,甚至还有锚。 裴淮年说用了一年,夸张了一点,但不多。 这种精巧的手工没有捷径,唯有熟能生巧。一件成功的作品要用时间堆出来的,而他只可能每天挤出很少的时间进行训练,失败的作品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或许他是跟手工坊的科博先生学的,陶家舶在心里想,又摇头。帕特里克先生应该会请更好的老师。 他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 陶家舶小心翼翼地把水晶船放在电脑旁,陶总的办公桌非常干净,除了电脑和咖啡杯,一张全家福,只有这只小船。 将它放下的那一刹那,陶家舶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接纳,他跨过了一道门槛,驯服了心里翻滚的一片浪花。 浪花汹涌澎湃,他无法靠近,平静之后便能远远瞧着一个人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得很高。 陶家舶望着脚下普通的帆板,不知道该如何出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上那片浪花。 那根签文,老师傅只看了他一眼,说:“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 许多难事,陶家舶都能齐头并进。他扬起帆,只能启航。 他看不透签文,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想到裴淮年。 但他似乎在那一刻可以承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没有真的逃开英国的那个寒冬,他重蹈覆辙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兜兜转转了许久还停留在原地。 陶家的男人不善于处理感情关系,与他情感连接最多的就是老陶和周姨。在另一个男人反复出现,让他来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陶家舶像海上没有开雷达的船,找不到方向。 在他看来,裴淮年只是不甘心。比如他没有拴住自己养的猎狗,他是刻上威廉家族徽章的潜逃犯。 他单手揣兜,点燃一支烟,瞥了一眼盒子下一张邀请函,【今晚8点,和平饭店】,盖着帕特里克的私章。 想不通就不想,陶家舶从不是内耗的人。他冷着脸,啪的一声盖上盒子,将那张邀请函锁进黑暗。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办公室的地毯被染上橙黄色,唐晓敲门。 “进来”,陶家舶从电脑里抬起头。 “陶总,韦斯特公司找您”。 陶家舶挑眉:“韦斯特?”,韦斯特是丹麦的船公司,在行业里排前三,星财跟他们几乎没有直接的生意往来。 “来的什么人?”,唐晓递上两张名片,对方诚意十足又是星财一直没够到船公司,陶家舶问了两句立刻去会议室。 韦斯特公司的两位代表,金发的男士简单开场以后介绍身边的人是律师,对方直接递上一份合同。 第55章 对方似乎有把生意当场敲定的意思,陶家舶面色凝重,专注且快速阅览条款。 合同的条件很好,池明迈家的公司都不一样能用这个货量和船期拿到这个价格,这单生意没道理不接。 陶家舶一路和风细雨地送两位代表到停车场,转头就变了脸,吩咐唐晓,“让所有在外的高管立刻回来开会”。 陶家舶回到办公室,仰头喝了一整杯凉水,水杯重重敲在大理石板上。 他站在落地窗前,夕阳早已沉没于地平线,脚下的车灯和路灯,一路延伸到城市中心。 在张会长面前,裴淮年给的建议里就有韦斯特公司,他们不请自来,带上丰厚的合同和律师当场确认条款细节,陶家舶试探的提出一两个有利于星财的条件,对方连电话都没有请示,一口答应。 是谁的意思,三岁小孩都知道。 陶家舶不寒而栗,一种被毒蛇顺着小腿缠绕至脖颈的窒息感迎面而来,他单手扯开领带,才得以喘口气。 5年前,陶家舶会把那张黑卡狠狠扔进壁炉的熊熊火光中。 5年后,陶家舶笑着将裴淮年送来的甲方送上车,拿着合同跟全公司一起庆贺。 陶家舶的板寸,青茬依然扎人,但当年的棱角在几个春秋里被飘下的枯叶打磨。 晚上的港口依然灯火通明,作业员戴着安全帽巡逻,看到陶家舶站在一处安全区沉默地抽烟,远远招了招手。 “呦陶总,这么晚了来看货?”。 “啊,对,在这儿抽根烟,别跟安全组举报我”,对方笑着点点头。 从公司开完会出来,几位高管喜不自胜地将大合同分下去,陶家舶木着脸。和平饭店的邀请他当然不会去,如果真的见到了,看到那张脸,陶家舶很有可能会摔桌走人。 唐晓不知道怎么看出来他心情不对,坚持把他送到车上,还打电话让司机回来送他。 陶家舶让司机把他放在港口,自己打车回去。他在后座坐着,看着手里的水晶船。 什么时候带下来?沉甸甸地在手里,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他在一大片空地上边走边抽烟,这不合规,他知道,此时宁愿被罚款也停不下嘴里的尼古丁。 手机不停地在震动,陶家舶已经屏蔽了很多群消息,一些高管群的通知还是得开着。平时的高管群消息不会如此集中,今晚除外。 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忙碌的同时,为了丰厚的奖金和星财明年可能会再上一个台阶的发展互相道喜。 陶家舶作为老板,应该跟同事们一块庆祝,加油打气,争取把行业地位做起来。 而不是一个人站在码头上抽烟。 陶家舶晚饭没来得及吃,现在不仅胃疼了,脑仁儿也看似疼。他用力吸了一口烟,过了肺,似乎只有浓烈的烟草才能稳住冲动的心绪。 他随手打开新闻app,算法自动推送一些行业动态。 排在第一的一条视频是新鲜入炉的,航运峰会的闭幕式。帕特里克威廉的名字被放在首位,他没有出镜,家族办公室一直这样要求所有媒体。 直到他往下翻到一条评论,附一张照片。 【这个小哥哥是主办方的人吗?太帅了我天!】 【有可能,这次有很多欧洲的企业来参会】 【德国人?又看着像英国人(发量不像)】 【1分钟我要知道我未来老公的所有信息】 ... 照片是偷拍的,离得很远,也很模糊。只能看到裴淮年的轮廓,他靠坐着,低调而考究的外套,一条藏蓝色的领带妥帖的手在胸前。 他比画了一个动作,袖扣扣着一枚跟领带同色系的蓝宝石袖扣,他扭头听身后的人说什么,松弛的动作也显得极为绅士。 在寒风萧瑟的码头,陶家舶透过这张照片回到5年前,兼职玩偶时在电视上看到的裴淮年。 秉承着贵族的风度又有着天生的冷意,矜贵又漂亮。 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万公里的距离,欧洲老钱和破产留子之间隔着一整条银河系。 陶家舶问自己,如果那时候的陶家舶穿越到现在,看评论里那张模糊偷拍的照片,会怎么样? 还会心动吗? 陶家舶用胳膊撑着一处铁架子,凶猛的烟雾充满肺泡,把他冲的头昏脑涨,无法思考。情绪如耳边翻涌的海水,他费力地调动理性,但是他脑子里的理智和情感,现实与回忆完全搅和成一团。 分不出彼此,分不清对错。 返回主屏,陶家舶打开语音备忘录。 陶家舶从英国带回来的手机用了许多年,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在某个夜晚,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打开wi,把那条价值两英镑的语音录下来。 翻录的音频有一点点失帧,但说话的人音质很好,声音依然性感。 陶家舶记不清在黑暗里点开过几次,大约是刚回国的时候,他咬着牙重复播放,然后手掌恨恨的伸进被子身处。 几次剧烈的喘息,陶家舶来不及用纸巾擦掉指腹的白灼,那点白沾上屏幕,跟短短2秒的语音条在视觉上交叠,像两道交缠的人影。 陶家舶会闭着眼想伊甸园里阴冷的毒蛇绕上苹果树,它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会不会想,究竟是自己的欲念还是被引诱的执念。 一千多个平静的日子被打乱,像在海面被浪花拍打的不由自主摆动的船,他稳住心跳,拨出一个电话。 “陶,晚上好”。 帕特里克优雅地保持礼节,丝毫没有被放鸽子的恼怒。也没有提什么收回合同的话。 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如每一次,陶家舶试图激怒他之后得到的稳定的回复。 【陶,晚上好】 【well,陶,请允许我向你道歉】 【alright,如你所愿】 在他面前,裴淮年一直都是有教养,最会伪装的反派演员。陶家舶看不懂他,面具下的每一副面孔,真真假假,陶家舶抗拒却被无意识地吸引着。 无关男女,在他面前的是最尊贵的mr. mcdreamy(美梦先生)。 陶家舶沉默了多久,裴淮年就在电话那头等了他多久。没有人会不遵守礼节地让帕特里克先生等待这么久,唐宁街的官员也不会。 陶家舶:“我在港口,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放鸽子的人临时改变地点,临时邀约,裴淮年不仅没有挂电话也没有拒绝,他的声音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带着风的回响。 “你回头”。 十一月下旬的海风,冰凉刺骨,但看着被一束灯光照在发丝的裴淮年,向自己稳步走来的裴淮年。 跨越一万公里,从阴冷的伦敦而来的,尊贵的庄园主。 陶家舶不觉得寒冷,只觉得每一个汗毛孔里都被人塞进了一把火。那股热量散发不出去,反扑回来,一浪比一浪凶猛。 后悔的机会,一生有几次,如果向佛祖求告,佛祖也不能告诉你。 但裴淮年给了陶家舶这样的机会。 水晶船,帆船耳钉,8%,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暖的身体,压在他唇上的指腹,湿润的,可以打翻一艘小船的吻。 陶家舶突然等不及了,码头的路太宽旷而漫长。他快步朝裴淮年走过去,小跑起来,然后是奔跑... 站在裴淮年面前,对上他海水一般汹涌的眼睛,看着他有些潮湿的头发和不太平整的领带。 陶家舶知道,反派演员即使没有再进修,5年后依然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 他挪不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裴淮年。猛地抬起胳膊,陶家舶一拳对准裴淮年的脸颊,重重出拳。 裴淮年措手不及,后退半步。 他还没有站稳,没有看见陶家舶黝黑的眼眸里藏不住的想念和欲念。 陶家舶上前,一把勾住裴淮年的后脖颈,收紧手臂,掌心握着他颈部的皮肤,让他动弹不得。 陶家舶的鼻尖贴着裴淮年的,胸膛急促起伏,唇瓣微微张开,像迫不及待要宣泄胸中的火焰。 裴淮年没有被人以这种姿势制住,但他没有动,轻轻抚上陶家舶被海风吹的僵硬的脸颊。 下一秒,陶家舶吻上来,嘴唇互相碾压着。 耳边呼啸的海风,唇上的冰凉全部传到裴淮年身上。 他毫不犹豫地回应了陶家舶,左手搂上陶家舶的后腰,右手顺势绕过肩膀扣住后脑勺。 他扶着陶家舶的后脑,更深更用力地吻住他,加深,再加深,四瓣唇,窄小的接触面快要挡不住裴淮年的热情。 他的陶陶还是像火一样燃烧自己,矛盾又单纯,重拳出击又以吻舔舐爱人的伤口,奉献自己的全部真实。 5年前森林远处的地平线停留在黎明。 一吻过后,陶家舶粗喘着平复呼吸,眼眸恶狠狠地瞪着裴淮年,他说:“你赢了”。 裴淮年用指腹盖上被吻的红肿的唇瓣,低头轻轻地,再次覆上。 第56章 低喃被含在唇齿间,裴淮年将陶家舶揽在怀里,挡住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海风。 寒气消散,陶家舶被一团火光拥抱,破晓划过那片森林的树梢。 他们迎着晨曦,裴淮年在心里暗道:“tao, welcome home” 【作者有话说】 周末只有这一章(二合一) 之前没有用太多篇幅描写陶陶的心态,一开始他的感情就是冲动的,二十出头,正逢突变,他凭一腔直觉行动。 闯了几年,南墙撞了,肩膀厚了,他回头看自己仍然在原地打转。 这个牢笼不是裴淮年给的,是他在每一个梦不到英国的夜晚,亲手画的。 第48章 万里城某栋高级住宅,全屋照明系统因主人只回来睡几个小时而失去了应有的光彩,直到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大驾光临。 “嘶” “别动!”地毯上放着医药箱,陶家舶拿着棉签,俯下身仔细地给“客人”的嘴角上药。 “有点疼”,裴淮年微微仰着头,蓝色玻璃体倒映出陶家舶专注的神情。 “活该!谁让你在车上亲…”,陶家舶顿了一下,绷直嘴角,用眼神警告随时都可能被扫地出门的英国佬。 其实陶家舶那一拳打得并不重,裴淮年的嘴角只是有轻微的擦伤。陶家舶心安理得,一点都没有出手伤人的愧疚。本来嘛,这一拳迟到了5年,是这个英国佬应得的。 真正令伤势加重的原因是在宽大的幻影后座,从码头回到市区的一小时中,陶家舶几乎没能从裴淮年腿上下来。 挡板升上去,从码头带进来的寒冷被两人交缠的炙热瞬间催化,一同催生的还有从灵魂深处涌动的思念。 “裴...司机....” 说话的时候,裴淮年的舌头趁机钻了进去,唇瓣贴着唇珠,舌头在口腔里面不断地搅动。 是甜的,混合着辛辣的烟草味儿,裴淮年将那股辣和燃烧的炽热一并吞下去, 嘴角扩张到极限,贪婪地汲取着陶家舶的气息,带着缠腻的流动声,不断交缠。 商场外墙上绚烂的led屏幕亮光闪过,裴淮年的吻才比刚才克制了一些,体贴地给予陶家舶平复下急促呼吸,稍微往后退了一点。 又覆上去重新吸住唇珠,嘴角,描绘着对方的唇形。 没有安抚一只冲破栅栏的棕熊的后果就是,陶家舶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在司机的注视中被裴淮年一把拦住后腰,双唇,脸颊和耳垂都是红的,上下睫毛被泪水打湿,说不清是喜是悲。 裴淮年显然也想到车上的火热,眼里卷起深蓝色的浪花,他扣住陶家舶的后脑勺拉低,一口咬在他的侧颈,陶家舶用力拽开他棕色的微卷发。 裴淮年将脸埋在他脖颈处,亲昵的左右轻蹭,他们保持着一个不舒服的姿势,但谁都没有先离开。 裴淮年用中文道歉:“抱歉,陶,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然后他又给自己的贪得无厌找了一个理由,“i am too thirsty”。(太渴望你了) 陶家舶:…这5年的戏剧课,反派演员根本没落! 他深吸一口气,不看裴淮年某种带有明显少儿不宜的眼神,抬手指着某处,说:“洗澡的时候你可以喝个够”。 裴淮年没找到吹风机,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向庄重而穿着肃穆的威廉先生,平时大多穿的是深色系,偶尔穿一些不一样的颜色,俊美非常。 他穿着陶家舶的墨绿色真丝睡衣,肩膀处稍微拥挤了些,妥帖的布料包裹着勾勒明显的肌肉群。 墨绿色穿在白皮肤上更衬肤色,配上他的蓝眼睛... 陶家舶清了清嗓子,说:“吹风机在左边柜子里”。 裴淮年顾不上吹头发,他往客厅中央走,面对玄关的一整面墙没有电视和挂画,用几个檀木隔板,做出整面的艺术设计。 其上放着六艘船,准确地说,是五艘完工的手工船和一艘半成品。陶家舶见裴淮年犹如欣赏一副拍卖会藏品一般盯着自己的手工船,有些不好意思,说:“看什么看,你不都见过?” “有5年没看见了”,裴淮年眼睛放在船上,轻声地回答。 亲都亲了,心意再也藏不住了,陶家舶知道5年前的话题是逃不过去的,于是他先起头,说:“其实我没有想到,你最后会特意把这5艘船给我”。 说到这里,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裴淮年。 从后面看,他的墨绿色睡衣将背肌曲线完美地衬托出来,臀部俊俏,肩线平直,顺延往上是修长的脖颈... 陶家舶非常清楚这些部位的手感如何,一小时前,他的手掌在这些地方流连忘返。 他不是没有猜过裴淮年当时的动机,无非是一次心软的施舍。而陶家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和多余家具的公寓里,专门为这6艘船打造出一面墙,就能知道这些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论裴淮年的初衷是什么原因,陶家舶心里都是感激的。 他将这份感谢说出来,心里松了口气,这时裴淮年的视线终于从墙上挪到陶家舶脸上。 他说:“well,tao,你带着我的礼物离开,就像我陪你一起回到中国。每次这样想起来,威士忌会变得非常顺滑”。 陶家舶:“嗯,还是要谢...什么?什么你的礼物?这是我的手工船!每一个零件都是我做的!” 感激?他感激个屁,原来裴淮年好心将这些船送还给自己,还是为了他那该死的,仍然没有改变的占有欲。 裴淮年将手里的毛巾扔在沙发上,独自坐下来,他双手摊在腿侧,背靠着黑色小羊皮沙发靠垫,浑身都带着松弛的惬意,说:“陶,你忘了,这些船被你卖掉以后是我买下来,然后转送给你”。 陶家舶:...万恶的资本主义,趁人病要人命。 用别人的辛苦付出给自己添嫁衣! 他这么想着,凶巴巴地等着裴淮年。 裴淮年在陶家舶的房子里,自在的犹如主人一般,对他招手说:“过来”。 陶家舶也洗了澡,换了一身黑色的睡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坐下来的时候划开一片。 裴淮年眼眸的神色由浅转深,他探身将陶家舶拉过来,对方很警觉:“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 裴淮年用手指撩开左前的衣襟,让那片小图案彻底暴露在自己的眼中。 咆哮的棕熊被保护得很好,颜色丝毫不褪,他记得陶家舶离开之前这里被自己划伤了。他不知道陶家舶回国以后怎么处理的,但看起来这么多年,他把这印记保护得很好。 想到这里,庄园主很满意,俯身亲吻棕熊,单手扣住陶家舶的后腰。 陶家舶就知道这英国佬一直觊觎自己身上这个纹身,他咬牙切齿地往后躲,“你这么喜欢自己纹一个啊,总亲我的干什么?别亲了...你还敢咬?” 裴淮年起身,眷恋的最后看了一眼纹身,抬眼对陶家舶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最喜欢的礼物”。 用你的血肉作为媒介,印刻着我的名字,在裴淮年心里,是最昂贵的礼物。 陶家舶怔怔地看着裴淮年眼里的深情,5年前的那个黎明,这个纹身,都是他们的禁地。陶家舶还没有准备好更细致的讨论,他转了话题,说:“竟会说一些花言巧语,照你这么说,我没带走的东西,不都是送你的礼物?” 陶家舶是直接从庄园去的机场,他的私人物品都在伦敦的公寓里,除了这些手工船,其他的都是一些身外物,没什么好惦记的,可裴淮年对此有别的意见。 他很严肃地说:“如你所说,其中一个礼物”,他指了指自己,再次表示所属权是他,“仍然流落在外”。 陶家舶:? 他在脑中快速过了一下自己那些破烂货,很快找到了答案。 “啊,你说那辆自行车?” 庄园主搭膝靠坐着,用严肃的目光作为压力射线,接收方张了张嘴,半晌才辩解一句,“那林苟...他穷不是嘛”。 留子回国前的任何东西对于另一个留子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即使是半瓶老干妈。 黑户口穷人-大狗收到陶家舶的邮件,表示自己继承了他那辆bianchi自行车时,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 他起身,带走了brain胸前的被子,brain用胳膊挡住斜进来的一抹阳光,沙哑地质问:“才睡了三个小时,你干什么去?” 林苟猛地俯下身,丝毫没有奋战了一整夜,3小时后才睡下的疲惫。相反他眼里带着精光,是一种终于心愿达成的满足。 他凑在brain脸前面,冷硬地说:“借我几个人”。 林苟的车快到裴淮年在伦敦的公寓时,接到了终于清醒过来的brain电话。 “babe,你怎么跑到帕特里克的公寓去了,你借人究竟是要干嘛!我跟你说....” 电话被不留情面地挂断,林苟下车,抖了抖立起来的风衣领,长腿一迈,身后跟着三辆车上下来的10名保镖,风驰电掣,电闪雷鸣,他本人俨然就在上海滩风云的拍摄现场。 第57章 那一天,险些造成一场棕熊和老鹰的家族对决。 最后,林苟凭借着陶家舶的亲笔邮件带走了那辆价值一万八千镑的bianchi自行车。 而这辆自行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造成林苟家庭不和谐的罪魁祸首。 “brain,你凭什么动我的自行车?” brain气不打一处来:“在我家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 林苟第18次将自行车从后花园的草坪上搬回家,愤怒地说:“这是我继承陶陶的自行车,不是你的东西!” brain猛地甩掉手里的游戏机手柄,大声说:“todd已经回国了,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你一声”。 “so what?还不是你们这些英国人逼走了陶陶!”,林苟根本不会被这些白人离间,“你赶紧把我的护照还给我”。 大狗一手拎着自行车,一手指着brain凶神恶煞地说,“你之前答应我,只要我们结婚,你得到了想得到的家族财富,会随时放我走的。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破英国身份?” brain冷脸听着大狗的愤慨,悠悠地说:“你走去哪儿?回中国?去找todd吗他只是帕特里克扔掉的小狗,你要丢下我去找一只狗?中国有什么好?你在中国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才是你最后的亲人!” 林苟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和种族主义的英国猪达成共识,拎着自行车上楼,开始了又一轮的分居。 这些分歧,裴淮年听brain酒后抱怨过几次,brain甚至拉着裴淮年的袖子,眼睛湿漉漉的说:“要不你把todd抓回来吧,这样我就不用跨过大西洋,去落后的亚洲,封建封闭的中国抓林苟。你根本不会知道家庭不和谐对于一个英国绅士来说多致命!” 裴淮年斜了一眼brain,对方的话致使他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所有酒,凉凉地说:“别忘了,brain。你是落后的亚洲,封建封闭的中国...媳妇”。 第49章 陶总今日于10点03分踏进办公室,打破了自己连续两个月的全勤纪录。 一身宝蓝色的套装,同色系的衬衫内里用一件黑色高领衫打底,商务休闲的分寸拿捏得很好。 今天公司有一个全体高管出席的会议。 陶家舶站在办公桌后面,不自在地用手指挠了挠被挡住的脖子,清了清嗓子把唐晓喊进来。 “下午有什么安排”。 唐晓一早就将老板要批复的文件放在桌角,进来时,她用一杯热咖啡替换9点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 “下午4点之前是和各部门的会议,五点半和云远海运的王总约了一场会谈”。 这个行程是上周就确定的,陶家舶看了一眼柔软的椅子,闭着眼睛在心里怒骂了几句,严肃地对唐晓说:“会议取消吧,代我给王总送一份礼物”。 唐晓看着老板匆匆离开的背影,瞥了眼办公桌上一杯未动的咖啡,忧心地给李奇发了一个消息。 【陶总今天心情不好,自己小心】 李奇在会议室里等着老板开会,看到消息给自己团队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唐晓在公司地位很高,不仅是因为她高学历,高颜值,利落的工作风格和年复一年的承压能力,最重要的是她能摸得清老板的心情。 5年来从无例外,包括这一次。 会议开始1小时后,李奇给唐晓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 唐晓有几份重要的文件要整理,派了秘书处行政助理过去旁听,她心里惦记着,收到李奇的消息心一下提起来。 放下手里的文档,立刻询问:【会议室的气压怎么样?】 李奇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主位的老板,组织语言,犹豫再三,回复:【压迫感很强】 唐晓:【骂人了?】 李奇:【猫猫摇头.jpg】 李奇:【今天倒是没骂人,但陶总脸色很不好,没有一个笑脸,更令人不安的是...】 唐晓等了1分钟没看到后文,在心里急地骂人,【是什么!】 李奇:【他站着听所有人的汇报】 唐晓在心里想,站着? 站着确实能增加压迫感,但每次老板生气都是不留情面地直接批评人,没用过这一招啊。 难道是去总裁班培训新的管理手段了? 陶家舶腿有点酸了,他双手抱胸,靠在会议室墙上,偏头看汇报人,时不时扫一眼ppt。 他眼角没有笑意,嘴角下垂的弧度很明显,捏着一支钢笔,时不时轻点着胳膊。 在一众高管看来,这是极其不耐烦,不满意的手势动作。 汇报人声音逐渐减小,说几句就要看一眼陶家舶的脸色,一个简单的汇报拖了20分钟还没结束。 陶家舶一向是短平快的会议节奏,搭眼看了下手表,语气冰冷:“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你的ppt?” “陶...陶总对不起”。 陶家舶在心里叹了口气,手背挥一挥,说:“行了,下一个吧”。 他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公司运转不错,几个大订单都赶在ddl之前发了货。 续约率还没统计出来,但估计得不错的话保有率在70%,再加上韦斯特8%利润增长。明年就能用这个成绩堵住梁叔的动作。 他咬着后槽牙把明年公司的业务想了一遍,低头看腿边的椅子,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妈的,站着好累。 早上一屁股坐进驾驶座,陶家舶差点没一嗓子嚎出来,最柔软的羊皮座椅也无法安慰火辣辣的某处。 陶家舶调整了几次座椅角度,30分钟后下车依然扶了一下腰。 怪不得裴淮年会这样,是陶家舶引狼入室,羊入虎口,做到天亮。 他忍! 为了不让下属看出端倪,陶家舶又靠着站了一个小时,最后两个汇报人看着老板越来越沉的脸色,语速飞快,会议结束的时候cpu差点烧干了。 陶家舶回到办公室,手机里没有任何裴淮年的消息。 很好。 他扶着腰,尝试着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一点猩红在手指间燃起,右手握着鼠标,回了几个邮件。 其中一封是来自车行,提醒他需要进行定期保修了。 处理完一些收尾的工作,陶家舶关上电脑穿好外套准备下班。唐晓进来先是一顿,很快理解老板的动作,“需要通知王总重新约谈吗?” 陶家舶挑眉,抓起手机,说:“不谈,下班”。 今天的车没有停在底下,他从大堂走出去,手指停在裴淮年的电话上。 早上出门前,他问裴淮年今天的安排。 对方连着说了几天行程,排得满满的。他一言不发,也没问晚上两人在哪儿见面,什么时候,还回不回家。 陶家舶自诩在感情中一向潇洒,查岗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况且他们也不是同居的关系。顶多... 顶多是收留了一个外国人。 还没有被完全吐出去的烟雾在肺泡里上蹿下跳,最后一口烟不小心过了肺,在鼻腔里游走了一阵子,那股辛辣才被压下去。 陶家舶想着他收留这个外国人的第一晚,自己不满被压着,翻身占据上方的空间。从上俯视着那双湛蓝的眼眸,一口咬下去,裴淮年会高高扬起下颌,露出修长的脖颈,跳动的青筋隐藏在白皙的皮肤之下,陶家舶加了劲儿,想用牙尖刺破。 一阵隐忍的粗喘,裴淮年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念及陶家舶5年都没有开张,第一次他允许陶家舶在自己嘴里释放。 陶家舶激动的,眼球布满血丝,他垂眼看着裴淮年棕色的发丝,满足过后的身体升腾起一股戾气,他一把拉起裴淮年,吻上对方。 不断滚动的喉结,皮肤上的汗珠,暗淡光线中的不断耸动的蓝色浪花。像一朵在海面上开出的紫罗兰,诡异妖艳异常美丽。 他的声音不停在陶家舶哄着,说一些听上去肉麻又火热的情话,又化身海里的人鱼,用巨大的漂亮尾巴将陶家舶卷落深海。 一整晚的满足,陶家舶觉得继续收留他也不是不可以。 陶家的家训就是要讲义气,裴淮年在英国收留了自己,他在上海收留裴淮年就是讲义气。 .... 讲个屁! 陶家舶沉着脸,准备质问消失一天的“房客”,出了门看到池明迈在门口抽烟。 “陶陶”,池明迈先看到他,摆摆手打招呼。 陶家舶上前,“不要这么叫我”。 池明迈看他脸色不佳,在心里琢磨两下,嬉皮笑脸地说:“怎么了嘛,以前都是这么叫的”。 陶家舶睁眼说瞎话:“只有我家里人这么叫我”。 “哦”,池明迈按下不表,熄灭了手里的烟。 陶家舶不想跟他浪费时间,问:“来附近开会还是...?”。 他见到池明迈的第一秒心里就有了猜测,果然,池明迈眼色不善地问陶家舶:“韦斯特的合同是怎么回事?星财还没有这么资格拿下这样一份合同”。 即使走了捷径,那也是陶家舶和裴淮年的事情,对外,谁都不能这样侮辱星财。 第58章 “跟你有什么关系?”,陶家舶不客气地回复。 池明迈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关系,这个距离让陶家舶看清了对方明显不佳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合同被董事会为难了。 “韦斯特一直是我们池家的合作伙伴,突然倒戈相向,虽然不至于动摇我们的业务体量,但你知道这在行业里意味着什么”。 池明迈压低了眉眼,语气里带着指责。 陶家舶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对于池家这种老牌行业霸主来说,一家中型企业从他们手里抢到了一份优于他们的订单,这是一种信号。 行业易主,高级市场不再独独青睐池家的信号。 对于董事会来说,即使没有造成实际的损失也可以用这一条问罪于池家父子。 “陶...陶家舶,你告诉我,这里面有没有我不知道的内幕”。 陶家舶嗤笑一声,念及一个月之前池明迈帮自己找了一条船,陶家舶不愿意恶言相对。 他只说:“无可奉告”。 起身要走,胳膊被池明迈拉住,他突然上前走近陶家舶的鼻尖,根本不在意来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陶家舶说:“你如果不招惹我,我还可以赏一碗汤给星财,如果你要跟我们池家作对,陶家舶,我不会饶过你”。 陶家舶一头青茬,高昂的眉骨和优越的骨相将整张脸的气势凸显出来,左耳的帆船蓝宝石耳钉闪耀着,他丝毫不逊于对方的气势,扬起嘴角,说:“你敢,就过来”。 滴滴,远处停着一辆吸睛的劳斯莱斯幻影,跟车身一样瞩目的是那块pak的车牌。 上了车,陶家舶就把这件事跟裴淮年讲了,他的本意是这件事他自己处理,让裴淮年不要给韦斯特公司打招呼。 裴淮年听了以后,放下手里的平板,捏了捏酸涩的眉骨,望过来,说:“谁告诉你那艘船是他帮你找的?” 陶家舶一愣,怔怔地看着那双蓝眼睛,迟缓地说:“是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 第50章 今日阴天 换作平时,池明迈当然有能力给陶家舶找一艘船。但在那个档口,他没那么大本事三天内找到一条全球最繁忙航线且有舱位的船。 诚然,他对陶家舶有意思。 对方年轻,俊朗,性格也好,在圈子里是少有的实干二代。同样留学的背景让他们在最开始的两年里偶然在酒吧碰上,能愉快地聊一会。 但仅限于此。 池明迈不是家里的独子,他还有一个哥哥,为了从父亲那里分得更多的份额,他习惯了利益驱使的那一套。 他在没有获得实际利益之前,不可能为陶家舶付出这么多心力。 陶家舶把前因后果连起来想了想,点点头。 全世界最有这个能力且无条件帮助陶家舶的大概只有帕特里克先生了。 “可那个时候...我们甚至没有见面”。 陶家舶知道裴淮年对自己的感情持续到现在,可喜欢是一回事,久别多年帮他这么大一个忙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裴淮年的。 这份骄傲,从最开始就在陶家舶心里埋下种子。说到底,陶家舶还是一个希望感情能够保持纯粹的小伙子。 裴淮年的手搭在陶家舶肩头,顺着肩膀向上将陶家舶的耳垂捏在手里亲昵的玩弄。 他今天多说了一些话,声音有点低:“陶陶,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做这些跟时间没有关系,不管是5年前还是5年前后,不管我们有没有再见面,说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只是想这么做,只跟对象是你有关,that‘s all”。 帕特里克先生是最好的游说者,他的言辞笃定,用不留余地的边界将你包围在他保护的领地里。 他愿意展现温柔,对人敞开心扉的时候,陶家舶无从招架,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被蓝眼睛里飞出来的蝴蝶,迷乱了眼。 两人接了一个很深的吻。 裴淮年的手钩住他的脖颈,强迫他抬高下颌,展露出漂亮的喉结,而那带着侵略性的吻以无法反抗的强势占有着两人间的主导权,一如帕特里克先生的风格。 他从昨晚开始,身体力行的宣告自己强势地回到陶家舶的生活里,占据他的目光,他的呼吸,每一次身吟和每一次踏进天堂的节奏。 陶家舶被他压制在车座上,挡板早就升起,他放心地任由裴淮年攻城略地,侵入他口中的每一处。当裴淮年的手指划过侧腰,陶家舶浑身一颤,气息交缠在一处,难分彼此。 唇齿间香甜的气息互相交换,裴淮年松了一点力气,陶家舶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蜷起身体徒劳地想要遮挡。 裴淮年吻着他的头顶,用手心安抚它,说:“不要遮,它很漂亮”。 陶家舶自觉不是一个沉浸于情爱的男人,与裴淮年分开的5年前里他有过几次diy,但刚才在那人怀里竟然会有那样青涩的反应,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 回家以后,裴淮年美其名曰检查陶家舶昨晚“受伤”的地方,跟着进了浴室。 再出来已经是2个小时以后,裴淮年倒了一杯水给床上侧躺的陶家舶,手指轻抚着陶家舶的喉结,低声问:“还痛不痛”。 陶家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硬邦邦的说:“膝盖更痛”。 庄园主失笑,“my bad”。 他俯身碰了碰陶家舶的唇瓣,知道怀里的人不能再承受更多的体力活动,两指捏了捏陶家舶肉感的下巴,问:“刚才你说的那人在追求你吗?” 陶家舶身体一僵,暗道不好。 这位资本家受阶级主义的荼毒多年,占有欲异于常人。 普通的追求浪花在他看来犹如一声海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陶家舶支吾地说:“你想多了,我铁直”。 裴淮年:... “alright,babe,我换一种问法,以后可以不再见这个人吗?” “可以”,简单两个字,保住了池家在这个行业的位置。 陶家舶陷入一个温暖的拥抱昏昏欲睡,他费力地撑起眼皮,含糊地问:“我好像没有问过你,你的中文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裴淮年反手抚摸着陶家舶有些刺挠的板寸,在陶家舶近乎再次陷入沉睡之前,说:“missing”。 淮年,怀念。 陶家舶的眼皮再也撑不开,他在裴淮年胸口换了一个姿势,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喃喃地说:“很浪漫”。 * 陶家舶开始了一种非常规律的上下班生活。他工作效率依然很高,答复下属的字词简短,不开没有意义的会。 一切看似无常,除了下午五点以后的行程全部推后。 唐晓罕见地用了三天才适应老板的新规矩,她在某天下班到家以后,在餐桌上一个人坐了很久。 如醍醐灌顶一般,她打开某乎,搜索了上海十大最有情调的西餐厅,十个小众的约会圣地以及制定一份【老板跟女朋友吵架以后,打工人应对指南】。 作为公司与业务部门总监比肩的专业秘书,还没来得及消化老板进入恋爱状态,唐晓就尝到第一次权力被架空的滋味。 事情发生在一通电话之后。 威廉家族办公室中华区负责人有一份行业宴会的邀请函,希望唐晓到上海某高档写字楼来拿。 以对方的行业地位,唐晓代表星财亲自去一趟也是无可厚非。 接待她的是一位香港人-perla。 一身香奈儿,手腕是一只不抢眼的宝玑手表。她笑着给唐晓倒了一杯咖啡,说:“尝尝看,唐小姐,这个咖啡豆是老板从英国带来分给大家的。哦,我说的是威廉先生”,她单手撑着椅背,膝盖侧对着唐晓,是一个接纳的社交姿势。 她想了想,说:“唐小姐,你是陶总的秘书,呐,我们都是为自己老板做事的,以后难免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接,今天算正式认识一下”,说着她拿出来一只橙黄色的购物袋。 “见面礼,交个朋友,叫我perla就可以”。 对方敞亮、热情又保持着足够妥帖的社交距离,只是唐晓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裴淮年的行政秘书,即使好几年也没机会见到老板一面,依然学了十足的社交魔法和能上大荧幕的台词功底。 用热情的微笑、价值不菲的包、香浓的咖啡和巧妙的对话,她成功得到了唐晓的微信、手机号和邮箱。 perla看了一眼时间,说:“晓晓,我这样叫你没关系吧。我们share一下陶总的行程,从明天的开始”。 唐晓秉持着最后一丝职业素养,心中的警铃滴滴滴响个不停。 “我老板的行程?为什么?” perla眨了眨卷翘的睫毛,一脸无辜地说:“因为我老板需要呀”。 唐晓:? 她走出充满糖衣炮弹的写字楼,蹬着细高跟,哒哒哒地往停车场走,一边走一边拨打陶家舶的电话。 没人接,唐晓站在冷风中,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找回理智,她在脑中翻了下老板的行程,一脚油门往城西赶。 第59章 陶家舶来城西一栋小洋房谈事,说话间看到另一间阳台靠着栏杆的华云菲。 “哈喽,陶总,好久不见”,女士先开口打招呼没有不回应的道理。陶家舶跟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走过去,“华小姐,叫我名字就好了”。 华云菲眸光动了动,没有改口,说:“陶总最近生意做得不错,我听爸爸说了,还没恭喜你”。 看在老陶的面子上陶家舶也不会冷落华小姐,虽然相亲没成,但几次接触下来,华云菲确实是一位教养很好的女士。 陶家舶笑着回应,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之前你请我去看画展的那次,二楼有一幅画,我听画廊的人说是华小姐买走了”。 那副《canterbury》(坎特伯雷)陶家舶有意买下来,问了工作人员才得知被买走,而买主正是华云菲。 是熟人,陶家舶就直接开口了,“那幅画对我来说有特别的含义,如果你肯割爱,我可以用高于20%的价格向你购买”。 华云菲从包里拿出一根女士烟,夹在指缝里,她随手拨了拨头发,不经意间便能捕获在场不少男士的目光。 她夹着烟,笑说:“不是我不肯帮陶总,那幅画是我的雇主委托我购买的。抱歉,不能帮你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笑吟吟地望着陶家舶说:“现在那幅画也可以说就是陶总你的了呀”。 华云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陶家舶耳边还是娇俏的吴侬软语,一道灵光突然划过,他深吸了一口气。 第51章 第一第二还有第三 陶家舶刚开出去就接到唐晓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如实地陈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尽量还原perla的原话,很大可能也是帕特里克先生的原话。 唐晓在路边停了车,perla的话,信息量爆炸。 她需要理清人物关系,尤其是自己家老板和威廉家族的关系。 “陶总,我的工作今后是否要...”,她想说是不是要被perla接手,或者直接上报人改成威廉先生。 陶家舶冷冰冰地说:“星财姓陶,不姓威廉”。 内环堵车,陶家舶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摸青茬。后视镜里他的眼角锐利,沉静异常,在他脑中翻滚的是事件的走向会不会重蹈覆辙。 更令他真正心惊的是,他对这个问题的第一答案不是逃避,而是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裴淮年几年不变的占有欲和强大的掌控欲。 如何调整自己的角度,找到一条两人都能接受的曲线。 这几年陶家舶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面对过惊险,也看过一些弱小生命的流逝,他愈发珍惜身边的人。 他有的不多,不像帕特里克先生。 因此他磨平了棱角,变得不那么尖锐。 正当陶家舶思忖了一下是否要直接问当事人,车载电话响起。 “喂,我在开车”。 “我知道,babe,来后湖山庄好吗?”裴淮年似乎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perla的消息,他率先出击,将陶家舶满肚子的问题压在半空。 陶家舶气压很低地嗯了一声,方向盘一打朝城北开。 裴淮年今天来见几个上海的合作伙伴,半商务半休闲的场合,他没穿繁重的套装,深棕色的衬衣,内里一件半高领的绒衫。陶家舶进来的时候,那双蓝眼睛立刻就锁住他的身影,对他伸手说:“陶陶,过来”。 等陶家舶走近了,裴淮年站起来对面前两位男士介绍说:“这位星财的陶家舶,陶陶,这是国际商会的李会长和樾峤集团的谢总”。 陶家舶听过他们的名号,把私人情绪放一边,上前一一握手。 谢至峤在两人之间目光流转,笑着坐下。 他说话带着点京腔,开陶家舶的玩笑:“威廉先生精神乏得很,我和李会长还想着带他出去喝喝茶,不过你来了,就不必了”。 房间里暖气充足,谢至峤只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银色的项链露在领子下面。细链条戴在男生脖子上会显得娘,在他身上却不会。 深邃的五官带着浓烈的侵占感,眸色浓墨,一条腿搭在膝盖上,垂在椅背的手指掌控力十足。 陶家舶多看了他一眼,心知对方是个习惯掌控的厉害角色,和裴淮年相仿的年纪,身居高位,也该是如此。 他落座以后听得多,说的少,上车以后仍是如此。 裴淮年捏了捏他的指腹,不满意地说:“在想什么?”手指轻轻刮了刮陶家舶的脸颊,被拍下来。 陶家舶说:“谢总是你在中国的朋友吗?” 席间,裴淮年和谢至峤相谈甚欢,不像是刚刚认识。“你明明说之前只来过中国一次”。 陶家舶并不是在怀疑裴淮年什么,虽然他们之间的地位有银河系的差距,但正因为这种差距,让陶家舶很坦然地接受他和裴淮年之间任何有可能的结局。 所以他并未如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地拽着对方,生怕对方会喜欢上更优秀的人。 谢至峤就是那种人。 这件事很好解释,裴淮年没有犹豫地说:“威廉家族和樾峤集团在英国会有一系列的深度合作,例如明年的f1,由我负责”。 陶家舶耳朵立刻竖起来,f1已经连续2年没有在上海举办,上一次到现场看比赛还是在银石。既然上面有人... “我能去现场看吗?” “f1”,裴淮年问道。 嗯嗯嗯,提到f1陶家舶活像个毛头小子,拽着裴淮年的手,整个上半身几乎探过中间的隔板。 “sure,车队、车手,你想要的都能被满足”,裴淮年不动声色地翻了翻袖口,趁机提出交易的条件。 “f1的赛季很长,你的助理...”,他没记住唐晓的名字,顿了顿,说:“perla的工作能力不错,可以帮助你处理更多工作,这样你就能安心看比赛了”。 这听上去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陶家舶重新往后靠,原本相互贴着腿分开。 裴淮年能从陶家舶避让的动作上感觉出来,他要谈正事了。 “为什么?”,陶家舶不想猜了,“为什么你总要给我很强的压迫感”。 “你是指共享行程的事吗?还是让perla接受一部分你助理的工作”。 “both!”,陶家舶想了想,放低了声音,试探地问:“你这么做究竟可以得到什么?满足自己的掌控欲?我自问可以给予伴侣足够的安全感”。 事实正如此,陶家舶除了工作应酬,基本就是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的生活。这5年里他没有任何桃色新闻,甚至让老陶怀疑自己儿子是性冷淡,在家急得跳脚。 陶家舶有点灰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对裴淮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喜欢是真的,恐惧是真的,厌倦是真的,再次动心也是真的。 他尽最大努力维持和对方的关系,可裴淮年始终不能被满足。 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拴住陶家舶,掌控陶家舶的全部动向。 这个问题延续到他们分别洗漱后在露台碰面时,裴淮年才回答。 他纠正陶家舶:“很抱歉,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 裴淮年喜欢陶家舶的无所顾忌,不希望他畏手畏脚,即使因为自己。 庄园主很少反思自己的问题,尤其是一种伴随了很多年的习惯。没有人会要求他改变,即使是威廉家族如今的执刃者。 真正的老钱家族给予后代最优渥的条件就是,很高的容错率。 裴淮年有足够的时间和宽阔的视野,让他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方式行事,直到他自己意识到这条路行不通,再掉头尝试另一种。 的成长轨道体现在裴淮年个人风格里的是,他习惯掌控一切,包括陶家舶。 裴淮年缓慢地组织中文措辞,良久,他还是改成英文,“业务合并的第一步是人员入驻,全面掌控业务到财务、法律等核心部门”。 陶家舶冷声说:“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家企业”。 “我知道,这就是我处理事情的习惯”。 “那你需要改一改这个习惯,我们是两个人,一段关系,不是一次收购”,陶家舶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半垂着眼皮看他。这一次他不打算退让,但5年的分别让他可以尝试去理解裴淮年的出发点。 当然仅限于...理解。 裴淮年尝试走近陶家舶,想要亲吻他,被陶家舶摆摆手推开了。他打定主意要跟裴淮年讨论出个章程,而目前看来资本主义打算糊弄他们之间的关系,裴淮年的关注点仍然在占有和掌控。 谈判经验丰富的帕特里克先生审时度势,视线不自觉的拐了个弯,流连于陶家舶左侧脖颈靠下的位置,一片明显的吻痕,不单单是一小块红,一朵连着一朵,延伸至睡衣底下。 他知道在那之下还有几颗牙印,在纹身附近。 裴淮年竭力克制自己的目光,很自然的比画了一下,证明自己的诚心和无辜。 “fine,但请你理解一位失意的英国绅士,他陷入爱情里无法摆脱的占有欲和不安”。 第60章 陶家舶:...不愧是莎士比亚的同胞。 陶家舶消化了一下裴淮年的想法,虽然极具迷惑性!还有着浪漫主义色彩的添油加醋! 但他依然愿意理解对方。 每个人对情感的表达都不一样,或深或浅,或直接或隐晦。不论怎么表达,它都是需求的外化。 裴淮年喜欢他,这么多年的分别,不知道他有没有消化和释怀关于那场对决。 陶家舶这么想着竟觉得头疼,改天去咨询一下方野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达成初步的统一。 他提出自己的想法:“首先,让perla和唐晓保持距离”。 “alright”,裴淮年耸耸肩,很轻松地接受共识,后退一步。 “第二,星财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韦斯特公司的合同谢谢你”,陶家舶放下胳膊,挠了挠头皮,“其余的事情我会看着办”。 “对赌还有多长时间?”。 “七个月”。 “需要我....” “不需要....”,陶家舶立刻打断裴淮年的话。他没有告诉裴淮年的是韦斯特公司的合同内容已经被几位圈内大佬知道。 这两天不断有人来试探他和欧洲的关系,和威廉家族的关系。陶家舶咬紧牙关没有说,他倒不是装清高,拿人软还要藏着掖着。只是他和裴淮年的事情过于复杂,横跨的岁光里,没有被泯灭的小碎片依然盘旋在他们周围。 公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挤压他所有的喘息空间,他还没有理清楚。 陶家舶余光瞥见正厅的那面墙。 他喜欢自己做船,老院子里他有一屋子的船。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没有收到任何赠予,尤其是亲手做的船。 正厅最上面一排的皇家一号用蓝色的玻璃盒子罩住,他喜欢船是觉得大船能带他去更远的地方,他享受自由,追求自由。 而裴淮年送他一艘小船,被放在办公桌,像永远停在码头的一盏夜灯。 眷恋自由的人会加倍向往归途。 陶家舶的手机屏幕上亮起,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裴淮年说:“第三,我可以共享我的邮箱”。 【作者有话说】 谢至峤是下一本的男主,设定非常带感,等开文大家一定要来看啊!!! 蹲开文的友友可以去微博【外星来的熊猫pan】找我玩~ 欢迎催更。 第52章 时机 作为星财的掌舵人,陶家舶的邮箱里有许多公司业务往来的核心资料,包括客户信息,报价以及合同细节。 他当然不是提防裴淮年威廉先生根本看不上星财。正如5年前,对方在拿到清算中的公司资料,高傲地宣布这是一家没有必要牺牲学业去挽救的企业。 海运这行赚的从来都是辛苦钱,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虽然伴随着保险的发展,但如果碰上一次大型事故,整个公司都会覆灭。 靠天吃饭,边缘政治和自然灾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动摇那点微薄的利润。 老陶撑得辛苦,陶家舶也不算轻松,如今的星财则是在他手里一点点拼起来的事业。合同细节,约定时间和琐碎的环节,各项价格,他脑中有一条庞大的脉络。 陶家舶说完这句话后,有一瞬间的后悔,因为不可言说的羞耻感。 就像女士们公开自己的卧室,每一件衣服,小物品都代表了过去某段时间自己的状态,一枚勋章,一段记忆。 如今彻底向裴淮年敞开的是他摸爬滚打,披荆斩棘的每一步。 陶家舶是个直言不讳,果决的人,他调整得很快。5年后他再次选择了裴淮年,就要找到一条让两个人和平共处的中间地带。 共享邮箱,是他的诚意,现在就看裴淮年了。 裴淮年看着陶家舶的眼睛,身后是全屋恒温的循环风,身前是凛冽的寒风,陶家舶的目光中有疲惫、失落和很多的权衡与取舍。 他们分庭站立,裴淮年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问陶家舶:“我让你痛苦了吗?陶”。 他本可以继续谈判,例如换掉陶家舶的司机,带一支上海最好的律师团队入驻星财。他站在行业尖端,只要他想,挥一挥手便能推星财登顶。 如果要按照他的满足感来安排,所有重要的业务部门,尤其是接近陶家舶的人,人选他要一一过目。 英国办公室试探地问过两次回国的时间,他不会一直在上海,这让裴淮年的不安成倍扩大。 如果说在伦敦的陶家舶,无所依靠,依然能凭借一头不好惹的青茬逃脱自己的权力范围。那么在上海,在老陶身边,他有不错的事业,有朋友,亲人,还有一些男男女女的追求者以及相亲对象。 他控制不住心里逐渐涌现出来的阴影,所以他问,我是否让你痛苦。 陶家舶显然没有预料到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会首先考虑他的感受,而不是默默计算权力的天秤是否向他那边倾斜。 他说:“我没有觉得痛苦,只是不能接受你的控制欲。但我们...我们是爱人所以我开放邮箱、行程。你能知道我在最近接触什么业务,跟什么人面谈,这样...ok吗?” 陶家舶眼眸闪烁,他望着裴淮年也在考虑未来的问题。也许之后还要取舍,但他愿意先走出第一步,让裴淮年的不安得到释放和满足。 裴淮年上前,试探的触碰陶家舶垂下的手背。温热的,散发着让人眷恋的温度和气味。 陶家舶继续说:“我们还可以共享日历,如果以后你回了英国,我们可以定一个时间视频,任何地方我都可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限制自己回老宅的视频时间。 说服老陶是一个更加漫长的事情,他必须先调整好跟裴淮年相处的节奏。 “我说这些不是要求你什么,你可以不对我开放你的邮箱”,裴淮年的邮箱媲美一只核武器,威廉家族的秘密陶家舶没有探查的欲望。 他心里不痛快,犹豫了一下,用自己的手钩住裴淮年的掌心,声音低沉地说:“但你的日历我要共享”。 裴淮年看着他一步步妥协的样子,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别扭,心软成一片。 “陶陶”,裴淮年握着陶家舶的手掌,另一手覆上他的后背,轻轻摩挲。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不停在陶家舶的脸上来回挪动,急切地捕捉心上人表露出的任何一点点不开心。 “如果我无法如你所想,你会不会....”,裴淮年很少有犹豫不定,不敢下决断的时候。 今天是一个magic moment,陶家舶先划出一部分领地让渡给裴淮年。这一刻,在裴淮年的印象里,是两个坚硬的灵魂第一次同时张开双臂。 他们尝试拥抱,寻找舒适的角度,但很多事情无法调和,他不想说出那个最严重的后果,只是说:“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陶家舶叹了口气,觉得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契机,许多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至于今后两人的安排也需要从长计议。 他伸出胳膊轻柔地将裴淮年搂入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小时候母亲哄自己一样,在裴淮年耳边唱出一首最温情的童谣。 “don't be afraid, my love” 裴淮年在餐厅亲自为陶家舶煮红酒,陶家舶处理完几封邮件,揉了揉略显僵硬的脖颈。 一般4s店不会这么晚给客户打电话,陶家舶接起来,对方说:“晚上好陶总,这么晚打扰您是因为我们在您的车载系统里发现了植入的监听器”。 陶家舶到底没有立刻跟裴淮年翻脸,他需要亲自去一趟4s店。 墨玉色的宾利,陶家舶握着方向盘,一个红灯的间隙想着经理说的话。 “监听器我们没有权利检查,这是零件”。 “在我车里装了多久”,截获了多少消息。 对方摇摇头,如实地说:“您上一次来店里检修的时候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陶家舶泄力地靠在椅背上,算算时间,上一次检修是在裴淮年来上海之前。他不是没有将这件事情与商战联系到一起,星财业务一如往常没有出现泄密的迹象。而自从裴淮年出现,好几次“巧遇”都没那么“巧”。 比如在画展、在码头,还有那个准确知道抵达公司的快递小哥... 陶家舶降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到公司的时候,唐晓在门口等他,神情不安。陶家舶脸色不佳,调整了过于紧绷的领带,问:“怎么站在这里”。 唐晓对着办公室里使了个眼色,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说:“威廉先生在里面,还带了好几个人”。 倒是没有那个perla,唐晓稍微安心了一些,估摸着不是来星财接手自己的工作。 乖乖,老板谈个恋爱,怎么还连累下面的人工作不保。 陶家舶不置一词,抬腿进了办公室。他没有看裴淮年一眼,更无意理会对方带来了些什么人来。 陶家舶拢了拢外套,嘱咐唐晓煮一杯咖啡,顺手关上门。 第61章 裴淮年坐在会客沙发上,站起来介绍身后的人。 最主要的有两人,一是软件工程师,为陶家舶的电脑和邮箱进行高级别的保护程序,当然最要紧的任务是将他的邮件连接到裴淮年的邮箱上。 另一位是,上海某著名律师的高级合伙人,他可以为星财提供法律支持,包括不限于他们的律所接手星财所有的业务合同。他本人也是威廉办公室的法律顾问,对海运的业务条款相当熟悉。 有他入驻星财,在接下来的业务活动中星财规避更多的风险,以提高利润。 裴淮年在喜欢陶家舶,满足自己的情感投射这件事上确实有很多毛病。仅仅因为陶家舶让渡邮箱这件事,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坐在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竟然有些平易近人的意味。 他眼里的满足感和明显的笑容让陶家舶犹豫该有什么方式跟裴淮年谈监听器的事情。 当着他下属的面,陶家舶无意挑战威廉先生的尊严。他对着工程师点点头,示意桌上这台电脑可以用。 裴淮年带来的两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唐晓拿来几份最近要签的合同,连同星财原本的法律顾问一起去了会议室。 两位真老板闲来无事,陶家舶拉着裴淮年去天台抽烟。 准确地说是他抽烟。 陶家舶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件事。 几年的空白会让裴淮年失去对自己的掌控,这对于一个掌控欲爆棚的人来说是折磨。监听初衷不外乎是他的占有欲作祟,或者是在裴淮年刚来的时候经历了一次相亲。 天台的风不小,陶家舶手里的烟点了好几次才着,裴淮年伸手整理了一下陶家舶的衣领。 “冷吗?” 陶家舶摇摇头,抓住裴淮年还没放下去的手,他垂下眼,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在这个地点谈,要不要在今天谈。 裴淮年的电话响了,陶家舶的思路被突然打乱。 裴淮年另一只手反握上他的手,食指调皮地在他掌心跳动。不多时,他挂了电话,对上陶家舶的眼睛,说:“陶,我们需要回一趟英国”。 “edy要订婚了,希望你能做他的伴郎”。 【作者有话说】 害,意料之中的老毛病了 第53章 重回伦敦 “你刚刚准备跟我说什么?”,裴淮年在电梯里问道。 错过了那个时机,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不容易。他们还在公司里,陶家舶低头看了看时间,他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说:“我们换个时间再谈”。 陶家舶在会议室,办公桌被裴淮年强硬征用。brain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裴淮年正拿着水晶船。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aye,还没睡?” “家属不在家”,brain百无聊赖地躺在林苟的枕头上,眨巴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裴淮年这种男人怎么会理解孤枕难眠四个字。 他嘴角垮下来,无差别攻击好友:“不过这种孤独的滋味,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裴淮年:...咔嚓给brain发过去一张照片。 brain:? 裴淮年:“我的礼物,他送的”。 brain没那么好糊弄,凌晨三点的脑子异常清醒,“alright mate,但这艘船不是你刻断了三把工具,自己做的那艘吗?秀恩爱也挑个我不知道的证据吧!” 裴淮年大言不惭:“把我亲手做的船放在手边,每天看着难道不是一份最好的回礼?” brain:...我就说学莎士比亚有用吧。 他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问:“你的中国小狗愿意跟你回来?” 裴淮年亲自来上海找人的事情,brain一开始就不赞成。 他不看好两个人的关系,更觉得陶家舶是一条养不熟的狼狗,脾气硬,不会疼人,还龇着牙对主人咆哮。 brain完全不觉得裴淮年将人关起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宠物就是要调教的,只是裴淮年手段还是不够强硬,让陶家舶逃了。 陶家舶确实没有立刻答应去英国参加典礼,裴淮年手里的小船与桌面发出闷声的碰撞。 他往后靠,跷着腿,淡淡地说:“他并没有拒绝”。 但也没答应。 裴淮年不着急,分享邮箱是陶家舶的一次让步,也是5年来两人关系最大的一次和平会谈。 他有信心说服对方跟自己回英国。 是以,陶家舶开完会回来看到裴淮年还没有离开,很诧异地问:“你今天没工作吗?” 行程精准到分钟的帕特里克先生脱了外套,在陶家舶的办公室里宛如半个主人一般悠闲。 衬衫外面是一件藏青色的马甲,和他的眸色相称,裴淮年倚靠在卓沿,侧对着陶家舶说:“我们可以出发了吗?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陶家舶放下手里的文件,单手撑着办公桌,瞪圆眼睛问:“什么飞机,去哪儿?” 裴淮年扭身看他,耐心地解释说:“回英国参加edy的订婚典礼,你答应我了”。 最后四个字被他说的郑重其事,连眉宇间的笑意都没了、裴淮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已经手揣录音掌握陶家舶say yes的确凿证据。 陶家舶咬紧后槽牙,我他妈的什么时候答应了? 帕特里克先生的决定不会变,从容应对陶家舶拖时间这件事,10小时后对方坐姿端正,衬衫、领带甚至连额前碎发都还在原位。 晚上8点,唐晓要下班接女儿,告别了陪老板演戏的工作。陶家舶胃里发出抗议,他看着坐在对面沙发的裴淮年,说:“你今天真的没事?” 裴淮年反应很平淡,“有事”。 “有事你还在我这儿坐了一天?” “那件事就是你”。 陶家舶:...“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他仍然打算用缓兵之计。他的签证还在有效期内,去英国不是什么难事,但今天太晚了,再说行李还没收拾,公司明后天都有重要的会议。 直达幻影开出去20分钟,头也不回地驶上机场高速,陶家舶后知后觉地问身旁拿着平板处理邮件的男人。 “这是去机场的方向?” “嗯,飞机一直在等你”。 “我还没收拾行李,公司还有好多事情...”,他急了,坐直身体准备跟裴淮年讲道理。资本主义也懂人权,裴淮年放下平板,轻描淡写的帮助热锅上的陶家舶。 “你的邮箱在我的电脑里,落地的时候你会有一整间屋子的新礼服,公司的会议perla会带着你的助理去做”,他还是没记住唐晓的名字,平静地又问:“any problem”(还有别的问题吗?) 进机场,没有换乘机场的贵宾专车,幻影直接开到停机坪。湾流g650已经降下舷梯,等待了一整天的机组成员不知疲惫似的噙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裴淮年下车亲自给陶家舶开了车门,迈步向前又回身等陶家舶,比了一个优雅的手势说;“please,mr.tao” 陶家舶梗着脖子,不打算回应绅士的邀请。一步步登上舷梯时,他对久别重逢、故地重游的英国之旅根本没有丝毫热情,满脑子都是—— 他妈的,上贼机了。 * 私人飞机划过璀璨的夜上海,破开云雾飞往伦敦。进入到平稳阶段,此时是伦敦早上9点,裴淮年打开电脑准备跟伦敦办公室的下属开会。他看了眼对面一上机就挑了一个最远位置的陶家舶,微微蹙眉,拍了拍旁边的座椅,吩咐道:“陶,sit here”。 —— 宽体飞机,客舱空间宽敞,温度适宜,脱下外套,体感正好。 裴淮年的私人飞机近年很少离开欧洲,因此机上服务是从英国带过来的全套班组。 从机场、副飞到空乘都是威廉家族名下航司的员工。他们签了保密协议,是专门负责裴淮年洲际航线的班底。 老板不喜欢人多,秘书和保镖坐后机,因此贴身陪老板的亚洲面孔不免被空乘多瞧两眼。 陶家舶偏着头,窗外放眼看去,一片黑黢黢。 裴淮年看对方不准备挪屁股,沉声对空乘说:“请陶先生过来”。 好家伙,战火终于从地上的秘书烧到天上。空乘会说一些中文,她轻柔地弯下腰对陶家舶说:“陶先生,我帮您把外套脱了挂起来吧。另外,我帮您把靠枕拿到那个位置上”,她指着裴淮年身边的位置,微笑着说。 陶家舶不会迁怒于一位女士,他跟空乘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甘愿地坐过去。耳机里传出下属的声音,裴淮年收回视线,表示自己在听。早上的会议是集团办公室的,很重要。 只是语音会议,裴淮年搭腿靠着,扯松了领带,双臂环胸,余光瞥见空乘频繁地弯腰服务陶家舶。 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连上飞机上的网络,吃了一些点心。两位股东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吵起来,裴淮年眉心沉着,分神地斜了一眼。 空乘为他介绍餐食,陶家舶在menu上指指点点,又在选什么酒的问题上犹豫不决。 第62章 裴淮年探身过去,在一款白兰地上点了两下,陶家舶没好气地扭头,无声控诉他开个电话会议都不专心。 空乘直接记录下老板的决定,问是否还需要一些甜点或水果。 时间不早了,陶家舶不打算吃甜的,不自然地碰了碰鼻子说:“就这些吧,我点的这些,也给他准备一份”。 懂的都懂,空乘带着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离开。 吃过东西,陶家舶放平了躺椅将毛毯盖到鼻子下面,尽可能忽略旁边的人,准备一觉睡到伦敦。 客舱里只有会议进行中的声音,裴淮年偶尔发一两个单音节。灯光被调暗,机组默契地给两人留下空间。 裴淮年一手翻着平板上的资料,一手伸进毛毯下找陶家舶的手。指尖缠上他的掌心,轻轻刮了刮,在对方炸毛之前握紧。 一阵气流颠簸,陶家舶向左侧偏过头,他睡得沉,手掌完全落入裴淮年的手里,闭着眼睛,像闹了一天终于安静入睡的小朋友。 裴淮年耳朵里再也装不下那几个老股东聒噪的声音,俯下身轻轻吻在陶家舶的额头,鼻尖,又粘在他的唇峰上,左右轻蹭。 直到飞机彻底离开中国上空,裴淮年悬着的心才松下来。 电脑上进来一封邮件,收件人是陶家舶,裴淮年动了动鼠标打开陶家舶的右键。 是唐晓发来的工作进度总结,裴淮年看全中文有些吃力,而这封看似没有抄送裴淮年的邮件是英文的。 她已经提前进入两位老板的工作状态。裴淮年眼里划过一些满意的神色,从这一封全英文的邮件开始,他记住了陶家舶秘书的名字-flora。 【作者有话说】 是谁又开始驯狗。 第54章 接人 睡了一会儿,抵挡时差影响,陶家舶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状态好极了。 不知道昨晚怎么去床上的,醒来的时候裴淮年在身后抱着他,腰间的胳膊锁得很紧,十指相扣,陶家舶一动,裴淮年就醒了。 客舱里空乘在询问早餐的菜单,裴淮年喊他:“陶,你的电话响了”,陶家舶吐掉嘴里的水,扬声说:“拿过来给我”。 裴淮年不仅把电话拿来,自己赖在卫生间不走了。宽体飞机的卫生间也不能宽敞到容纳下两位一米八的男人。裴淮年贴在陶家舶的后背,抢先按下通话键,迫使陶家舶腾不出手推他出去。 飞机划出中国的领空,裴淮年就变得黏人,他不想浪费任何和陶家舶亲密接触的机会。手探进陶家舶的睡袍里,贴上温热的皮肉,下巴搭在陶家舶肩上,肆意地闻着对方口腔里淡淡的薄荷味。 “家财啊,晚上回不回来啊”,老陶的声音中气十足,他今天起得早,拎着鸟笼在院子里练八段锦。 陶家舶头皮一凉,坏了,上贼机的连锁反应就是他突然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上海的行为有点像私奔。 他清了清嗓子,瞪镜子里的裴淮年,说:“爸,我去伦敦了,过几天回”,最后几个字落下,裴淮年埋在陶家舶肩窝的脑袋动了动。他似乎不满意的陶家舶的回答,用高挺的鼻尖撩开衣领蹭那片温热的皮肤。 老陶在那头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歪,问了几个问题,陶家舶调动120万个脑细胞现编:“朋友婚礼,诶呦,您也不认识啊,是我在英国读书的同学。男的女的?肯定是男的呀”,陶家舶一边努力保持镇定的声音,给了身后一个肘击,空间窄小,他没用劲儿。 裴淮年不觉得偷听陶家父子的电话有什么不对,这一招肘击不仅没赶走庄园主,惹得裴淮年半眯眼用蓬勃的硬挺还击。 大清早太容易擦枪走火,老陶还在那头说落他,陶家舶不敢动,任由裴淮年的手探进浴袍,气息不稳:“嗯...嘶....啊没事儿,您继续说”。 他看着镜子里被迫抬起下巴的自己和绕到侧面啃咬自己喉结的裴淮年。交缠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裴淮年双臂钳着陶家舶的腰腹,痴迷的气息喷在敏感的喉结附近。 他胆子大,咬着陶家舶的耳垂用气音说:“be quick,babe”。 老陶听不懂英文,只以为陶家舶身边有英国的朋友,准备对长篇大论收尾。 “家财啊,你看看你的同学都结婚了...” “是订婚”。 “我不管...” 裴淮年已经完全进入状态,距离落地还有1个小时,他不能任由身后起立的棕熊继续趴在自己身上。陶家舶打断老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结婚结婚,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这次从英国回来最好给我带个人...” 挂电话的时候,陶家舶胸前的睡袍已经完全敞开了,饱满的胸肌袒露在裴淮年眼前,他的目光欲极了,非要对着镜子欣赏陶家舶没有退路的样子。目光勾着陶家舶,带着涌动的热情和深层的克制,狂热掺杂着虔诚碰撞出妖艳的光晕。 陶家舶也被勾起来了,他扭身想要抱着裴淮年被对方一把按在洗手台前。高高在上的庄园主,彻底陷入一场名叫陶家舶的风浪中.... * 订婚典礼在edy家族某处庄园。没有裴淮年那些庄园那么大,胜在布置温馨。始于斯图亚特王朝的风格,著名建筑师设计,灵感来自凡赛尔花园。 有类似中式的客厅,红色蓝色的绿松石,瓷器摆件。印第安纳风格的室内园林,八十多种草本植物组成一片冬季花园,施坦威钢琴矗立在森林之中。 裴淮年穿一身烟灰色的套装,两人高调的穿同色系礼服,只有领带的颜色不一样,一个人是深蓝色罗马暗纹,一个人是深棕色的丝绸款。 一右一左的耳钉,像一颗心被分成两半,只有他们并肩的时候,才显现出一幅完整的拼图。 陶家舶仰头看一棵高耸的树,后退的步伐没走稳被裴淮年扶了一下,裴淮年的胳膊旁若无人地粘在陶家舶的腰背上。他面不改色,一手搭着陶家舶,找到一个空隙对着路过的某位长辈点头打招呼。 他注意到陶家舶颇为喜欢那棵,便问:“喜欢?” “嗯,喜欢”,陶家舶今天戴着一对碧玺袖扣,沉甸甸的,伸出来的时候被阳光过滤了一道,折射出纯净的切面,仔细看这枚宝石从大小、色泽、硬度都与裴淮年的家族戒指类似。 陶家舶侧身靠近裴淮年,欣喜地说:“你不觉得那棵树长得特直吗?一般树木会根据阳光的角度微微倾斜。但那棵树就像不随波逐流的异类,只按自己的节奏生长”。 是陶家舶会说的话,裴淮年淡淡地嗯了一声,向不远处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招招手。对方很快走近,问威廉先生有什么需要。 裴淮年随手指了指那棵树,问今天日落之前能不能把它搬走。 陶家舶:... 他赶紧拉走裴淮年,生怕管家先生迫于威廉家族的威压答应这个不平等条约。 “你是来edy这儿砸场子吗?我只是说喜欢,又没说想要。再说想要也不能直接抢别人的啊”。 裴淮年伸手将陶家舶肩上一片落叶拂掉,“我会付高于市场的价格”。 陶家舶:...资本主义的价格论。 裴淮年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他是认真的。如果陶家舶现在说要一整座冬季花园,他都会照做。 他垂眸注视着陶家舶的眼睛,深沉的眼里卷起一大片浪花,“我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 虽然把人带回来了,但裴淮年并不确定陶家舶故地重游的心情是否达到他预期的美好水平。 诚然,在上海生活的陶家舶更有生活气,但让陶家舶待在英国才能给裴淮年的睡梦添一份安稳。 edy的未婚妻是一位法国混血的贵族小姐,尽管只是订婚典礼依旧仪式感十足。10位伴郎伴娘,花童和神职人员,乐队还有拍摄团队。尽管他邀请陶家舶做伴郎的愿望终究被裴淮年否决了,edy在台上见到陶家舶的时候笑得开心。 陶家舶他们坐在第三排,裴淮年牵住陶家舶放在腿上的手,他缩了一下又放松下来,任由裴淮年将手指和自己的缠绕在一起。 他们在订婚典礼上牵手,借着《kiss the rain》的旋律对视几秒。难得有这样慢节奏的对视,不掺杂别的情绪,在一个真空地带看着心爱之人。 陶家舶很难说清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裴淮年抬起手,指腹摸摸了他的脸,艰难地思考片刻说:“这首曲子我不太喜欢,以后我们的订婚典礼可以用《wondrous》或者安魂曲,你觉得呢?” 陶家舶目光落在远处交换订婚戒指的新人身上,在最重要的环节,edy戴戒指的手微微颤抖,女孩儿玻璃一样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嗯,嗯?你说什么?”陶家舶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去,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他,“在别人的婚礼上走神是很不礼貌的,威廉先生”。 刚刚还想抢别人家一整间冬季花园的威廉先生并不这样认为,但他愿意尊重陶家舶的喜好,安静地陪着陶家舶欣赏别人感人至深的婚礼场面。 第63章 他的视线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落在陶家舶专注的侧脸上,他想...陶陶穿蓝色好看,订婚的礼服用蓝色,真正结婚的时候再穿白色,让anderson & sheppard最好的手工师傅亲自做... 陶家舶离开英国之前没办法跟edy告别,这几年算是断了联系,只是今天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念着上学时候edy对自己的照顾,准备买一份礼物当面道歉。 典礼还没结束,帕特里克先生因为安保问题需要提前离场,他们走到门口,一辆拉风的跑车停在喷泉前。戴着黑墨镜的大狗下了车,用力地挥手,雪白的牙齿咧得很大,“陶陶!come on!” 如果说陶家舶对英国最思念什么,当然就是林苟。陶家舶嘴角上扬刚想跟他招手,胳膊就被拽住。 裴淮年:“要出去?陶,你怎么没跟我说”,见陶家舶没什么反应,又蹙眉侧身挡住一半儿的去路问:“babe,我并不知道你今天有外出的行程”。 他逆着光面对着陶家舶,垂下眼皮,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颜色。 陶家舶低头看被裴淮年握到有轻微痛感的手腕,不用抬头也猜得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陶家舶情绪不高,冷嘲一声:“我见自己的朋友为什么需要跟你报备?” 他缓缓对上裴淮年的眼睛,陶家舶的眉骨很高,迎着光,不费力便能看清他眼睛里冷若冰霜的冬雪。 裴淮年用指腹摩挲着陶家舶手腕内侧,对垒的僵局中陶家舶的神情令裴淮年感到陌生。那是一种,他抓不住陶家舶的预警,这种陌生让裴淮年觉得失控。 他看得清陶家舶的执拗,仅几秒的功夫,动荡的海面瞬间平息。裴淮年笑了一下,很轻,往旁边让开一步,“我有这个荣幸,晚上来接陶先生吗?” “也行你会等到我的电话”,陶家舶缓缓开口。 * 身无分文的时候林苟和陶家舶就喜欢在贝里斯特街找个小酒馆喝酒,一晃多年,两人改了年少的模样丢下两个英国贵族在这里喝酒。 “brain已经给你打了四个电话了,真不回?”陶家舶想想brain微红的头发和极具张扬上挑的眼角,打趣说:“他一会儿不会直接把这个小酒吧端了吧”。 林苟重重地放下酒杯,杯子磕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水晶杯底被五颜六色的闪光灯折射出复杂的颜色。 “他敢!” “呦,看来布雷奇家族现在是你当家”,陶家舶大概知道林苟为什么和brain结婚,头两年有些担心,直到在广州与林苟重逢看对方过得不错,便不再细问。 “在中国可以耙耳朵,出了国门必须打倒资本主义翻身做主!你呢?追到上海的帕特里克先生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你?” 林苟眼睛里流露出不信的样子,又说:“嗨兄弟,还没问你故地重游的心情如何?” 陶家舶是怎么离开的英国,和裴淮年之间究竟达成一致,林苟也没有多问。某些程度说,他和陶家舶性子里都有着中国人的报喜不报忧。林苟从brain那里多少听了一下,知道裴淮年做事狠厉的手段。 不过他后来仔细想了想,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感情事。 也是想找机会开口问的,拖到现在,就不必问了。 陶家舶垂眸看了眼黑屏,耸耸肩:“可别给我打,我最讨厌查岗这种事情”。 本来嘛,感情里是要互相信任的,我不查你,你也别查我,全靠自觉。再说,把自己“骗”来英国这件事,裴淮年本来就是过错方。 酒醉后的目光恍惚间有了重影,陶家舶闭了闭眼,把下午裴淮年慌乱又紧张的神色抛在脑后。 他心里有一些想法和计划,还没执行,自己先打了退堂鼓。做海运的,时间、项目和行动力一环扣着一环,陶家舶是一个计划性和执行力都很强的人。 唯独在和裴淮年较量的事上,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两人许久没见,说了一晚上的话,晚上11点搭着肩走出小酒馆,狭窄的老街塞了两辆身形霸道的劳斯莱斯。 裴淮年和brain站在道路两侧,穿着全套西装,宛如19世纪贝克街的英俊绅士。他们一言不发地靠着车身,出奇一致地抱胸看两位醉醺醺的中国绅士,嘴唇绷得紧,眉间的凝出浓重的墨色。 各自认领, 上车回家。 第55章 右耳耳钉 里克先生从郊外调到市中心,他捧着受惊的心脏,看陶家舶在玄关跌跌撞撞险些碰翻了一件共和国时期的古董钟。 几年没再来过这间公寓,陶家舶找不到卫生间的方向。裴淮年隔岸观火,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陶家舶轻啧一声,随手解开衬衫扣子,一颗、两颗、三颗,衣襟自然向两侧划开。 裴淮年的呼吸逐渐收紧,眼眸深沉,一剂眼风过去管家先生乐得退场。 干柴烈火,说不好烧的是欲火还是怒火。 陶家舶手里没分寸,扣子解到肚脐,麦色的肌肤紧致细嫩,若隐若现的锁骨缠着裴淮年的目光。 在一块巧克力慕思蛋糕上划开一个口子,再克制的食客也会忍不住。 裴淮年上前要将一整块蛋糕吞入腹中,陶家舶灵巧躲闪,抛给裴淮年一件外套。从身后看过去,陶家舶松垮的衬衫被光照透了,摆动的腰线,像迷雾中的水波。 吧嗒,皮带被解开,看不见的风光比落入眼中还要令人疯狂。陶家舶吹着口哨砰的关上浴室门。哗啦啦的水声和衣服上染上的不止一种男士香水味让裴淮年烦躁。 他攥紧手里的衣服,从陶家舶的外套口袋中翻出几张男士名片,其中两张写了私人号码。 他把外套脱了,坐下看着臂弯还抱着陶家舶的外套,视线沿着地板延伸线望着紧闭的浴室门。 他解不开内心缠绕的藤蔓,于是解开陶家舶的锁屏。 手机密码是某次事后裴淮年贴上陶家舶的后背无意间看到的。陶家舶一向敞亮,表里如一,手机里没有秘密也不会对裴淮年隐藏什么。 陶家舶对伴侣无条件信任,显得裴淮年偷看手机的行为无可置喙。 看了最近通话列表、通讯录,甚至检查了wi。 裴淮年平躺在床上,耳边传来陶家舶规律的呼吸声。太安静了,他心烦气躁打开台灯。 台灯的光线是发散的,很柔和,模糊了尖锐冰冷的轮廓,照在陶家舶身上有一种醉人的香甜。 裴淮年俯身停留在陶家舶的颈窝,轻轻嗅着,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香味,凌冽的松柏。 他的手指顺着陶家舶的额头,鼻尖划过两瓣肉感的唇,眼里的海浪卷起一艘又一艘的船,毁灭和吞噬的欲望愈加贪婪。 回想着名片上那些男人的信息,其中1位他在半年前见过,和陶家舶年纪相仿的意大利人。裴淮年冷哼一声,意大利男人惯会搭讪,不知道陶家舶喝了几杯那个意大利人送的酒。 他审视熟睡中的陶家舶,冰凉的指尖一路往下,滑到腰间掐着那处软肉,扣住陶家舶的后脑勺俯下去。 裴淮年吻一个熟睡的绅士吻的不讲道理,舌头很凶,带着不知从哪儿漫出来的酸涩咬陶家舶的舌尖,逞凶的在口腔里攻城略地。腰间的手大力的揉捏,还觉得不够。 陶家舶的呼吸被侵占,茫然的醒来,适应了几秒光线,他试探的唤道:“裴淮年?” 裴淮年从他胸口抬起头,纹身被啃咬的潮湿泛红,他挪上去与陶家舶脸贴脸。陶家舶的板寸显得很有力量感,脖颈修长有力,半睡半醒揉眼睛的动作纯真可爱。 裴淮年借着台灯再次审视陶家舶的脸、脖子还有半敞开的胸膛,一言不发。 他突然翻身下床,从柜台上拿了一件东西,单腿跪在床上将一枚冰凉的耳钉扣在陶家舶耳垂上。黑色的耳钉上,咆哮的棕熊露出凶态,前倾的进攻姿势坚决捍卫自己的领地。 陶家舶怔怔的摸了摸耳垂,问:“怎么给我戴这个?”又低头看自己被毫无道理弄乱的衣襟和几个可疑的吻痕,皱了一下眉。 他看着床前的裴淮年,说:“大半夜把我吵醒就为了给我带耳钉,解释一下?” 裴淮年眉心动了动,顺势坐下来看着陶家舶耳垂和锁骨之下的家族徽章,他嘴唇干涩,吻了吻陶家舶的唇角,艰难的说:“抱歉,a toughnight”(一个难熬的夜晚) 重新睡下之前,陶家舶翻了个身,含糊的问了裴淮年:“你...怎么想起来打耳洞的”。 威廉家族没有规定不允许打耳洞,只是会显得不那么庄重。 裴淮年也重新躺下来,他敛下沉寂的眼眸,沙哑的声音带着海浪咆哮后的余温,“想把船戴在身上”。 一艘叫陶家舶的船。 司机第三次瞥了眼后视镜,心里的忐忑迫切的像窗外的雨点。 他是去年从德国分部调过来给帕特里克先生开车的,起初他以为是服务家族旁支的某位男士,没料到是帕特里克威廉本人。司机这个职位单调却重要,他不仅需要担负一定的安保工作还要对雇主的秘密守口如瓶,这是一个容易被诱惑的职位。 第64章 里克先生是他的舅舅,老先生说他的雇主是一位情绪稳定的绅士,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即可获得不错的报酬。 但今天他觉得,雇主的情绪也没那么稳定。 比如他被要求在这个路口绕行第三次。 裴淮年的声音低哑,问电话那头守在手工店的保镖;“他离开了吗?” “陶先生刚刚离开,和科博先生一起。他们现在前往...下个路口的酒吧”,保镖望着科博跟酒吧门口的几个年轻人打招呼,介绍着陶家舶。今晚保镖跟裴淮年通了好几个电话,虽然帕特里克先生的声音都很平直,但他隐隐觉得对方的忍耐度逐渐降低。 他犹豫着是否开口,裴淮年敏锐的察觉,直接问:“那间酒吧有什么不对吗” 手工店所在的街道不算太平,常年有一些闹事的人聚集在附近,裴淮年眉心的皱痕更深了,担忧的同时听到对方说:“是一家gay吧”。 ... pak的车牌稳稳停在巷口,裴淮年径直下车,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雇主的背影,替只见过一面的陶先生祈祷。 裴淮年在门口几个朋克打扮的男人面前经过,面不改色的握上门把手。他一进店便吸引了众多目光,高档的手工定制套装,身上随便几粒纽扣就能把这间破酒吧买下来。 凌厉的目光顺着诡异妖娆的光线深入,不大的店面只有零星的几张桌子,人们站着或微微倚靠,左手第二张圆桌聚集了五六个人。忽明忽暗的光斑,旋转的扫荡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放浪或迷醉,寒冷夜晚属于酒精和欲望。 桌上一人离开,分开一个缝隙,裴淮年看到了陶家舶的脸。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精壮的手臂连着平直的肩线,牛仔裤松垮的挂在胯上,刚从洗手间回来,裤链忘了拉。 他站起来伸手拿酒,露出一截侧腰。 身后的男人抬手搭了一下他的背,陶家舶给男人的杯子倒满了酒,他们碰杯,笑着一饮而尽。 光线连接的不那么顺畅,陶家舶的脸很快隐没入黑暗,仅有周围升起的烟雾,晕绕在那几人周围,加重了夜的浓重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裴淮年一手拢着衣摆走上前,尽量不触碰气味怪异的人,他一步步靠近那张桌子,在无数个间隙期盼陶家舶能先发现自己。 但是没有,陶家舶跟身后的男人喝完酒,杯子里又被重新盛满。几个人共同碰杯,陶家舶高声应和着众人的欢呼,仰头再次喝尽。 裴淮年在桌前站定,隔着几个身影,他的声音低沉,“陶,我来接你”。 桌上的人浑然不知,远处的电子乐从劣质音响里传出来,裴淮年看到那个男人俯身凑进陶家舶,给他点了一支烟。 那猩红的烟蒂像跌落草垛的星火,一触即发,裴淮年的眼里渗着寒意,加大音量:“todd,我来接你回家”。 劣质音响像被突然按下停止键,噪音戛然而止,人们举杯的手保持停在空中的状态,所有人都回头看这位像刚从国王晚宴上出来的不速之客。 “这谁啊?好像在叫todd” 桌前一个穿卫衣的男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让开位置,陶家舶眯着眼睛才看跟这间小酒馆格格不入的帕特里克先生。 “你怎么来了?”陶家舶声音懒洋洋的,他握着酒杯,胳膊肘闲散的撑在桌上,没有起身更加没有要跟裴淮年走的意思。 身后的男人看看裴淮年又看看陶家舶,自动将裴淮年当成被陶家舶抛弃的旧情人。陶家舶在这间酒吧算质量上乘的猎物,长相气质好,看着腕间的手表价格不菲,性格好,任何来桌前敬酒的人他都笑着欢迎。 来自中国的绅士,很快打入人群,洗手间门口墙上依靠的年轻男生紧盯着陶家舶不放。 后方的男人夹着烟的胳膊搭在陶家舶肩上,瘦长的脸上写满了别有用意,他笑着俯身,从裴淮年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下巴几乎埋进陶家舶的肩窝。 对方跟陶家舶说了一句话,然后勾着嘴角轻笑着,视线缓缓移动,挑衅的看裴淮年。 裴淮年站在离陶家舶不远的地方,目光由冷转怒,他无法否认自己被眼前这些污糟的、低贱的下等人激怒了。 酒吧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裴淮年不屑踏入,也无人在意威廉先生的世界。 他看着陶家舶的眼里酝酿着压抑的怒气,即便昏暗的光影里,陶家舶也看的出一丝阴鸷。 烟和酒精的味道不好闻,裴淮年压着西服的纽扣,对陶家舶扔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科博先生是认得裴淮年的,他在另一桌坐着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过来问陶家舶,“刚刚进来的好像是威廉先生,todd,一切都好吗?” 陶家舶的视线随着裴淮年出了门,回过神对科博说一切都好,他站起来暗灭了手里的烟。 桌上的年轻人都是科博先生手工店的常客,陶家舶身后的男人见他站起来,往前跨一步挡住去路,问:“todd,你要离开?” “嗯,喝的不少,该走了”,陶家舶拎着外套去科博先生那儿道别。 那个男人跟着过来,掌心虚虚的拢住陶家舶的侧腰,往他牛仔裤的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他靠着桌子散漫的挑眉,嗓音像一把大提琴,拖着长长暧昧的调子,“todd,你可以不走”。 陶家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他的脚步有点不稳,到门口短短几步,他多走了一倍的时间。 门外猛烈的风吹走了半瓶醉意,陶家舶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偏头看着街口那辆亮着车灯,张扬又倨傲的劳斯莱斯。 探口气,抬腿走过去。 他站在后车门停住,从降下来的车窗里看到裴淮年寡淡的神情,对方并不看他。陶家舶冷哼一声,也不上赶子贴冷屁股。 他直接往前走,不打算先低头。 他早已经不是5年前的破产留子,不跟裴淮年回家也有酒店可以住。更何况去科博先生店里做一个通宵的手工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裴淮年也想到这一点,他的身影刚离开车身,后车门便打开了。黑色的手工皮鞋落地无声,裴淮年在他身后看陶家舶越走越远,丝毫不打算回头的背影,瞳孔一沉,眉宇间尽是诧异和冰冷。 “陶,stop...todd!”裴淮年往前追了两步陶家舶才停下脚步。 他扭头回望,疲惫的开口问:“有事” 裴淮年猜不准他的心思,不想多说什么,侧身让开车门的空间说:“上车”。 陶家舶只是垂眼看了眼车门,没有动。 裴淮年下颌一紧,唇角重重的往下压又缓缓提起,逼着自己心平气和,他看着陶家舶,低声说:“我有些累了,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勤劳的熊猫猫求一波作者关注 第56章 风波又起 车内气氛僵持,司机大气不敢出。接送老板这么久,这辆pak的专属劳斯莱斯里从没有出现外人。 更别提是一位老板亲自接回来的亚洲人,醉醺醺的男人。 中年司机坐立不安,以至于平时30分钟的路程,花了40分钟还没到家。 陶家舶刚下车,裴淮年就从身后匆匆绕过来,他拽着陶家舶的手等不及进门就贴了上去。 陶家舶猛地将他推开,眼中隐有警告。 裴淮年毫不退让,紧紧握着陶家舶的手腕进屋,里克管家在裴淮年踏进门的一瞬间就被挥退了。 餐桌上按照裴淮年的吩咐留下热汤和蜂蜜水,从门外带进来的冰冷还没退去,陶家舶和裴淮年中间只剩下压抑和沉寂。 陶家舶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不停被拍打的窗户玻璃,无声的压力,让他不堪重负。他没给裴淮年一个眼神,脱了外套,内里的黑色背心还混杂着许多不同的香水味。 裴淮年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拽住陶家舶,他目光逼得很紧,问:“你生气了吗?” 陶家舶淡淡地扭头回望,说:“你看上去才像生气的那个人”。 裴淮年眉头紧锁,继续问:“因为我打扰了你们的酒会?” 哪有什么酒会,只是一块喝两杯,这种陌生人的拼桌,随时拼随时撤。裴淮年不懂,陶家舶也懒得解释。 他甩开胳膊想去浴室冲掉身上复杂的气味,他沉默的后脑勺像裁判举起的黄牌。 不肯解释,不肯说实话,不肯回家,连一个像样的对视也没有。 裴淮年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危险的气息按住陶家舶的肩膀将他掰回来。 黑压压的乌云呼啸着掠过海面,掀起层层巨浪,像一群愤怒的野兽,不断地冲击着海岸线,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千钧之力。 裴淮年张了嘴想说什么,原本想说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陶家舶的耳垂,神色突变,阴沉的乌云像要引发一场滔天的海啸:“你的耳钉呢?” 陶家舶一愣,想要确认左耳的耳钉,被裴淮年一把挥掉,“右耳,我给你戴的那枚耳钉呢?” 第65章 是昨晚睡到一半儿,裴淮年发神经给自己戴的绿宝石耳钉。陶家舶还不习惯自己耳朵上有它,没反应过来,皱眉不悦的说:“你喊什么?不就是丢了个耳钉”。 不就是个...耳钉... 裴淮年的掌心按压着陶家舶的肩头,背着灯光,压下眉眼,双唇一分:“只是个耳钉?” 刻着棕熊的家族徽章和自己的戒指是同一批矿源,花心思找寻了许久的耳钉,是裴淮年迫切想要在陶家舶身上烙下的印记。 一个纹身不够,陶家舶飞了一万公里也要回家。 一个耳钉也不够,一桌的男人都觊觎着陶家舶,男人的手可以虚拢着陶家舶的侧腰,给他点烟,埋进他的肩窝,跟他谈笑碰杯。 裴淮年的眼神越来越暗,他盯着陶家舶波澜不惊的眼眸,问:“谁允许你去跟别的男人喝酒,谁允许别的男人碰你。你要抽烟我可以陪你抽,喝酒也是。那是什么酒吧你不清楚吗?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你明知我在等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他的语速不快,语气也谈不上狠厉,却无端地让陶家舶感到压迫。 陶家舶低垂的睫毛抖动,神色暗淡,从酒吧出来以后他惜字如金。他没有回答裴淮年的任何一个问题,轻声问:“你是我男朋友?” 这不是一个需要裴淮年回答的问题,因为答案在陶家舶那儿。 室内循环系统持续工作,充斥着源源不断的流动空气。裴淮年却觉得喘不上气,他的手搭在陶家舶的肩上,顺着衣领抵达第二颗纽扣。 裴淮年轻蔑地嗤笑一声:“今早你扭着腰求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好喜欢,重一点...” 整个世界好像都离他远去,他眼里只有丢失的耳钉,挑衅地反问和无数只伸到陶家舶身上的陌生男人的手。 用力一扯纽扣纷纷掉落,看到锁骨下的纹身裴淮年才觉得空气重新进入肺泡。双臂紧紧地抱住陶家舶,唇瓣相互碾压,不想让这张诱人又恼人的嘴巴说出他不想听到的单词。 “裴淮年,你在强迫我!”陶家舶怒吼,愤怒夹杂着痛苦的味道。 裴淮年猛地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握着他的脖子。 “please forgive me”。(请原谅我) 他用了请字,可盛气凌人的架势丝毫没有歉意。 跳动的火光和陶家舶爆裂的血管在同一时间发出声响,面对盛怒激发出猩红眼眶的裴淮年,陶家舶无力反抗。 裴淮年俯身吻他,他的眼睛深邃迷离,想要陶家舶跟自己一起痛苦,又还想在陶家舶痛苦的神色中寻找一种叫爱情的证据。 “why don't you belong to me”(你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他为自己这样卑劣的行动感到痛苦,也因为那句他无法回答的问题而痛苦。裴淮年吻他,捕捉陶家舶的呼吸,一起迈入天堂... —— 之后的两天裴淮年都在市中心的公寓陪着陶家舶,没有答案的问题和本能的宣泄像一缕飘散的烟,不再被提起。 气氛突然变得怪异的融洽,他们在海德公园外围听了一场独立音乐人的演唱会。考文特花园游客众多,考虑到威廉先生的身份只在附近街道绕了一圈。像一对寻常的情侣走走停停,刚逛一会儿,陶家舶怀里已经抱了三个纸袋。 傍晚在河边看鸽子,陶家舶望着远处的摩天轮,捅了一下裴淮年,问:“你小时候学校有春秋游吗?坐车专门来看大本钟,泰晤士河之类的”。 “你是说field trip?”(通常是前往博物馆、水族馆、消防局、农场的学校活动)。 “有,但我没有参加”,他把暂时替陶家舶保管的咖啡递过去,顺手搂着肩吻他的额角。陶家舶躲了一下,低吼:“这是街上!” “所以呢?” “你想明天上bbc news?” 原来不是单纯的抗拒他的亲吻,帕特里克先生耸耸肩,淡定地说:“bbc的财务报表不允许它这么做”。 陶家舶:... 决定晚餐的权利给了陶家舶,但英国属实是美食沙漠,陶家舶吃了几天白人餐选择了利物浦街的中餐馆。 黑色的羊绒大衣内里是同色系的西服和马甲,墨绿色的衬衫,领结平行微微向下的地方佩戴着一枚家族徽章。 裴淮年的蓝眼睛和手里的传单颜色呼应,他看中文有点勉强,盯着硕大的alipay拼凑出完整的意思。 “alipay,就是支付宝,用它付账单可以打折”,陶家舶从菜单里瞥了一眼解释说。 裴淮年显得有些为难,“我没有这个app”。 桌边的老板娘在纸上写了好几个菜名,跟陶家舶一一确认以后,笑着接话:“老外没有,这个小伙子有啊,让他请你”。 被宴请这件事,裴淮年有丰富的经验。经由老板娘提醒,陶家舶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请过裴淮年吃饭。 大手一挥,今晚由支付宝做东,陶先生买单! 锅包肉,沸腾牛肉和豌杂面,裴淮年选择了主食。陶家舶垂下眼角,尝试游说,“你不吃辣椒就算了这个锅包肉一定要试试!甜的”。 裴淮年有吃千层肚的黑暗记忆,望着被面粉炸过后包裹的不明肉类,抗拒地摇头。陶家舶夹了一块给他,眼神威胁说:“不是奇怪的食材,就是猪肉,try it”。 庄园主在谨慎的吃完一整碗豌杂面后,试探的夹起那块金黄色的猪肉,一口咬下去,陶家舶盯着他问:“怎么样?” “not bad”,是庄园主嘴里相当高的评价了。 陶家舶知道他事儿多,没再计较,快速将所有的菜都收了尾。 付款的时候,裴淮年展现出明显的不安,他对让陶家舶付钱这件事介意极了。 “陶...我可以直接刷银行卡”。 “7折,不用白不用”,扫二维码支付得很快,陶家舶穿上外套抚平衣领,观察裴淮年的神情,扑哧一声:“你在别扭什么啊,不就是我请你吃饭?” 这个别扭劲儿直到上车以后还诡异的存在,裴淮年罕见地没有动手动脚,两人保持着楚河界限。陶家舶回过味儿来,从中控台伸手牵裴淮年,小声哄他:“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请您吃饭我感到很荣幸,期待下一次”。 裴淮年下意识抓紧陶家舶主动牵他的手,车灯绒绒地打在侧脸,他心里洋溢出一股暖流的、陌生且甜美,像抱着密封罐子的棕熊,脸上矜持不减:“you have my permission”(准许你的请求) 裴淮年穿着睡袍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他捏了捏眉骨,从掌心露出一截扬起的嘴角。 陶家舶在他身边,没有再进行一些不必要的酒局,这两天他们几乎都在约会,这种感觉不错。 裴淮年放松下来,辛辣的威士忌换成了顺口的金汤力。他抿了一口,抬眼看洗漱进来的陶家舶。他一手撑着门框,用平稳的音调说:“我明天要出门,有约”。 第57章 回到原点 下了一整天的雨,阴沉潮湿,透过胡桃木的窗框看出去,草坪的颜色浓郁,远处一栋小三翼的建筑的灯光绽放在幽深的环境中。 位于富勒姆的私人会所,每年定期举办几个英国顶级的俱乐部活动。 今天一层的会客厅被禁止对外。 裴淮年有两场随餐会议,抵达会所的时候brian和edy坐了好一会儿,几个熟面孔坐在远一些的沙发上。裴淮年在服务生的帮助下脱下外套,对方询问他要喝些什么。 “earl grey tea, please”(伯爵红茶) 晚餐都过了,按照帕特里克先生往常的习惯,威士忌和龙舌兰二选一。 “你怎么了?今天的会议不顺利?”brian扫视了好友的表情,放下手里的雪茄说:“怀特那几个老家伙是强硬派的代表,几条航线的关卡在他们各自的家族收了几代,要松口得付出去一大笔钱”。 裴淮年最近经手的几件公事都遇到点麻烦,远在美洲的哥哥发邮件询问,裴淮年只说under control(在掌控之中)但这并不是他面色不佳的主要原因。 edy刚订了婚,只等着明年举行正式的婚礼。婚礼的细节自然有专业的团队处理,他最近空闲,握着酒杯懒散地搭着沙发扶手,挑眉看brain,揶揄说:“你不是说今天不来玩儿吗?怎么突然有时间来了?” brian本来没想提这件事,斜眼瞥那位正襟危坐,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帕特里克先生,没好气地说:“今天是特意来请威廉先生帮忙的!” 裴淮年懒得抬眼搭理他,用热毛巾细致而从容地擦了擦手,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杯红茶,抬手比了一个please?(请说)的手势。 brian低头看一整晚都没有某人消息的手机,愤恨地说:“todd重新回到伦敦,我非常欢迎,但能否请他不要影响别人的家庭”,说完他特意用戴着婚戒的手端起酒杯。 brian左手食指和无名指分别有一枚戒指,无名指是一颗夸张到一进入黑人区就会被飞车党立刻抢走的钻石戒指,食指则是跟裴淮年一样的家族徽章戒指,飞翔的老鹰印刻在红宝石上。 第66章 brian有一双碧色的眼眸与艳丽的红宝石混合出妖媚的层次感,他怨气冲天,裴淮年垂眸看了那枚讨厌又眨眼,无声炫耀他已婚身份的戒指,说:“who goes first”(谁先开始的?)。 言外之意,他想说是林苟先邀请了陶家舶。 brian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多年的朋友,竟然为了一只亚洲小狗对自己使用谈判桌上的技巧!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他不甘示弱:“我的丈夫已经融入了英国生活,他会在我的帮助下与中国彻底切割”,包括中国的朋友! “well”,帕特里克先生摊摊手,夹住服务生双手送上的雪茄,他双指夹着烟,淡定看过去,随口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昨天约会了?” brian/edy:… “全是todd在中国最喜欢的食物,也许…”,裴淮年故意拖长音,“他像喜欢家乡一样喜欢我,哦对了,晚餐是他付的账单”。 罗夫特的加入及时阻止了老鹰和棕熊间的对决,他和裴淮年讨论了几个明年财政部将要出台的政策。草案出台之前照例会征询大家族的意见,各派为了最大限度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会在关键时期内进行拉锯战。 时间已经进入夜晚十点半以后,裴淮年跟别人说话的间隙不止一次用余光看安静的手机屏幕。他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肌肉僵硬,空气沉闷,他让服务生打开所有的窗户。 交谈中,裴淮年捕捉到不远处brian 欣喜声音,“宝贝,你到家了是吗?我马上…”他话音一转,用余光偷偷观察裴淮年的侧脸,半晌扭大了声音旋钮,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honey! 我想要你来接我”。 裴淮年:… 林苟抵达之前,不断有人走到裴淮年面前企图与他进行一些商务讨论,心照不宣的事情反而不适合正式场合,类似今晚同阶层的聚会正合适。裴淮年站起身拢了拢西服,抬手拒绝来人,低声说自己要离开了。 陶家舶今晚约了林苟,裴淮年可以接受。为了守护好不容易达成的和平,裴淮年没有规定陶家舶回家的时间,他相信陶家舶的忠诚。 现在约会结束了,陶家舶一定在回家的路上。 裴淮年低头看了眼手机,克制往家里打电话确认这件事的意图。 这样做一点都不gentleman。 他现在离开的话就能在30分钟后见到陶家舶,一整天的分离,他不介意将亲吻的时间延后30分钟。 不值钱的brian迫不及待出去接林苟,裴淮年对此不置一词,他优雅的扣上纽扣,吩咐服务生包一份莓果曲奇,让司机立刻在花园等他。 林苟跟着brian进屋,对裴淮年打招呼。裴淮年慢条斯理拿着包装精美的点心,气定神闲地点点头,问林苟:“他呢?” 林苟没想到裴淮年也在这里,一愣,说:“陶陶?我们30分钟前就分开了,他没告诉你他回家了吗?” 裴淮年呼吸一顿,忽略心里涌出的不安,矜贵地点点头,“也许说了,我还没有查看信息”。 司机瞥了一眼今晚不寻常的雇主,裴淮年的动作一贯慢条斯理,优雅而从容,他很少表现的急迫或者带着恼怒的神色。这世上没什么事值得他如此,他也不必为了一些短暂的困难而烦恼,许多人都乐于为他解决问题。 劳斯莱斯甚至还没有驶离会所的花园,裴淮年将电话放在耳边,低声问:“他到家了吗?” 里克先生垂首站得笔直,他说:“陶先生还没有回来,他…”。 裴淮年冷声截断,“给他打电话!” 他不解释为什么自己不亲自打电话,他没办法解释,紧握着手机,里克先生很快回拨,“陶先生没接”。 “他的东西在吗?” “您是说行李?都在”。 里克明白了,裴淮年是怀疑陶家舶离家出走,甚至一声不吭的回中国去了。 助理快速查了出境信息,得知陶家舶并没有离开伦敦,问裴淮年是否要调离开酒吧后的监控。那是条老街,监控年久失修,如果要搜查,动静就大了。 裴淮年担心的倒不是这些,他只是担心,如果闹大动静,陶家舶回来自己要如何解释。 裴淮年耳边回响着陶家舶大声地质问,陶家舶问他为什么总要干涉他的生活,为什么连一点自由的时间都要掌握。 车内寂静,他像一只垂下脑袋的棕熊,低头看着脚边的兔子,他抓不住兔子,又舍不得用大力的掌心牢牢掐住兔子的脖子。 轻不得,重不得,拿他没办法。 裴淮年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一点半了,也许半小时后他就回家了呢?他应该相信陶家舶,陶家舶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酒吧收下的名片都躺在他书房的碎纸机里。 手工店附近的酒吧因为“特殊”原因停业整顿到下周。 裴淮年不愿意因为一个刚冒头的猜测再次引发两人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何况,他在“爱情警局”的记录不良。 车窗玻璃反射出他眉头紧锁的面容,他后悔没有在会馆喝一杯龙舌兰。 陶家舶逃了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这一次是他自愿回英国的,事实就是如此。 车辆停在花园里,裴淮年坐在车里没有下来。 司机先生受不了窒息的氛围,在车旁等。 裴淮年沉思了很久,在安静的之后自己的心跳的空间里,他承认自己无惧这种不安,痛恨陶家舶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于是他点开手机上一个没有标签的app。 连接的一瞬间发出电流的嘈杂,滋滋滋的电流声之后逐渐出现背景音乐。裴淮年调大了音量,蓝色眼眸紧紧盯着没有画面的黑框,为了保持私密性,只能捕捉声音。 从背景音乐中,裴淮年推断陶家舶去了另一家酒吧。低沉的鼓点,喧闹的人声和酒醉后人们化身原始动物的嚎叫。手机躺在他的掌心,他吞咽了一下,将声音调到最大。 一直没有出现人声,就在裴淮年怀疑监听设备故障的时候,喇叭里终于传来说话声。 听上去是个30出头的男人,清脆的碰杯过后,对方开口:“一个人?” 裴淮年在车里挺直腰板,眉眼下压,心跳一紧。 * 陶家舶捏着杯子,扭头望着一头黑发的男人,看上去是亚裔,他没说话只是跟对方碰个杯,转头看着远处舞池里的人群。见陶家舶不回答,男人并不气馁,往里挪了一下,用中文说:“中国人?” 陶家舶意外地看过来,点头:“上海人,你呢?”,对方瞥了眼陶家舶的板寸,他从陶家舶进门就注意到他了。不错的衣品,修长的身形还有年轻的活力,他伸出手,露出和善的笑容:“肖易,天津人,来英国12年了”。 陶家舶点点头交换了自己的名字,对方顺势问他在伦敦是上学还是工作,陶家舶摇头说都不是。他谈话的意愿度不高,肖易也不硬撩。两人端着酒杯,时不时抿一口,某个音乐空拍,头顶旋转的镭射灯分出一缕打在陶家舶从下颌到鼻尖的线条上。 他完全是肖易的菜,肖易打算最后一次尝试,他问;“来酒吧玩儿但是不说话,心情不好?” 陶家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裴淮年没听到他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肖易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和秀气的五官无端有一些亲和力,他说话真诚,看人的目光也不下流,陶家舶对他印象不算差,问:“什么问题?” 肖易说:“你是单身吗?如果不是,我觉得还能再努努力”。 砰,劳斯莱斯的车门被狠狠地摔伤,司机先生望着雇主大步流星的步伐,默默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 10秒前,陶家舶说:“是单身”。 黎明悄悄推开沉寂的冬日,淡淡的曙光照在低矮的叶片上,金色的纱绸跳进窗沿,落在丝绒的沙发脚边。裴淮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身后的佣人无声地对里克比口型,里克闭眼睛摇摇头,不要上去打扰。 裴淮年背脊酸痛,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晚,腿上的手机还留存着最后10%的电量,监听app的页面已经没了,说不清楚是后台自动清理还是裴淮年动手退出的。 那句“单身”之后,陶家舶和肖易聊起在英国留学的一些趣闻。很巧的是他们都很喜欢大海,陶家舶音量不大,兴致却越来越好,他讲了很多船的故事,碰巧肖易对欧洲史十分了解。 陶家舶讲的船,有些是给裴淮年讲过的有些不是。裴淮年听了一晚上,一个字都没有记住,后来他睡着了,不知道陶家舶离开酒吧后跟肖易去了哪儿。 他站起来,除了略显疲惫以外,表情显得很麻木。 佣人都不敢上前,里克先生悄声走到他面前问先洗漱还是先吃早餐。 裴淮年平静地望着照顾自己多年的管家先生,他问里克:“他为什么不回家?”,听上去是问夜不归宿的问题,但里克眨了眨眼睛望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听懂了他说的是come home而不是come back。 第67章 他揣测着裴淮年的心思,谨慎的组织语言,不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应该相信陶先生,他是一位体面的中国绅士”。 裴淮年缓慢地点了点头,往浴室的方向走。里克在身后快速吩咐佣人准备,裴淮年一夜没怎么睡,也许他想要泡澡。早餐咖啡加两倍浓度,不要准备威士忌。 裴淮年的脚步微顿,即将消失在客厅的人突然扭身。背景里的留白变大,原本伟岸的身影,微微弯折,他问里克:“我能相信他吗?” 他很少会在一件事上犹豫或反复确认,老先生体察圣意,反应敏捷,不紧不慢吩咐完所有的要求后抬眼回答:“you could”。(你可以试着相信) * 裴淮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陶家舶刚进屋。他坐在餐桌上,一手拿着面包,用平常的口吻对裴淮年说:“morning”。 裴淮年听见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陶家舶身上。他穿的还是昨天离开的那件外套,身上有残余的烟味和淡淡的酒精味。 裴淮年坐下来,连着喝了几口加倍浓缩的咖啡。 在那张丝绒沙发上,裴淮年望着窗外的月亮曾想过陶家舶回来的样子,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会不会带着别人的痕迹,会在几点回来,会跟他解释什么。 事实上,陶家舶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甚至没有提任何一个关于昨天和林苟见面,在酒吧碰到肖易的话头。距离他们昨天分开过去了将近20个小时,陶家舶如同早上一同在卧室醒来以后,无事发生的神态。 他悠闲地吃着精心准备的早餐,跟里克先生说想要泡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可怜的老先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嘴里应和着陶家舶眼睛直往裴淮年那儿看。 裴淮年握着刀叉,平静地用手帕擦拭嘴角的咖啡渍,抬眼说了陶家舶回家以后的第一句话:“陶先生今天不出门了,请厨师随时满足他的需求”。 阳光照射进来,陶家舶琥珀色的眼眸显得清亮,他放下咖啡杯,问:“你在替我做决定吗?” 餐厅寂静无声,远处备餐的佣人默契的同一时间停下手里的工作。 裴淮年放下餐具,转过脸,静静地看他,他眼前是风暴来临之前的死寂。陶家舶不知道昨天深夜的风有多凶猛,也不知道夜深到最浓时是深蓝色的。 裴淮年知道, 他等了一整夜。 想到这里他心脏蓦然发紧,他是一个习惯掌控的人,在给予对方自由和成员爱情的缝隙这件事上,他尝试了,努力了。 于是他说:“是的,你可以待在任何一处房产里,城里的公寓或者庄园,全英国范围内的都可以。下个月,我们可以去法国的穆勒庄园,那里的花园不比edy那处的差”。 裴淮年的目光居高临下,冰冷的眼眸让陶家舶感受到了熟悉的危机感。 他再次失去自由,毫无道理,也许并不是因为一夜未归,或许从他踏上那架私人飞机的时候,裴淮年就已经做了决定。 这就是他的做法,也是他应对与陶家舶之前一切争吵,矛盾和僵持的办法。 他有这个能力, 仅此而已。 陶家舶望着穿戴整齐,胸前搭一条碧玉色口袋巾的威廉先生走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用亲昵的口吻说:“babe,我今天有几场重要的会议,想要做什么可以直接找里克,书房所有的电脑你都使用,处理完工作记得给我打电话,miss u”。 大门再次关闭,落锁的声音像最后一个岗亭发出鸣响的警戒音。 陶家舶坐着不动,周围所有佣人都退开了,他半垂着头,突然轻笑一声。 他们终于, 还是回到原点。 第58章 黑色脚环 大狗是在第三天发现不对劲。 陶家舶之前说手工店附近的酒吧很有意思,大狗想问他什么时候一起去,但陶家舶说最近不想喝酒。 然后他又约陶家舶去骑行,自从几年前继承了陶家舶的自行车,林苟也爱上了这项运动,但陶家舶说不去。 大狗把自己的猜想跟brain说了,临近圣诞节伦敦有近两周没有阳光。brain窝在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头枕着林苟的大腿,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说:“他当然没时间,裴淮年去哪儿都恨不得把他带着”。 “谈恋爱就不和朋友玩儿吗?陶陶才不是这样的人”。 brain现在听不得一个陶字,把脑袋往林苟怀里钻,手指在林苟愈发紧实的小腹留恋,挑拨离间:“honey,你要尊重人都是会变的这个事实。也许todd投入了威廉先生的怀抱,说不定已经不把你当朋友了”。 林苟怒视,不允许他这么说自己唯一的同胞朋友。 brain根本不想把两人独处的时间浪费在亚洲小狗身上,撑着身子凑上去堵住林苟的嘴,喃喃地说:“昨天弄痛我了呢”。 “很疼吗?我早上给你擦了药”。 brain掀起卷翘的睫毛贴在林苟脸上忽闪忽闪的,捏着嗓子撒娇,握着林苟的手往下伸:“还疼呢,你再看看”。 … 被关在公寓的第一天,陶家舶把落下的工作处理完,没花多少时间,perla真的是一个好帮手,就连之前抵触她,生怕自己工作不保的唐晓也对她赞不绝口。 与5年前不同,陶家舶虽然被禁止出门,但该有的电脑、手机,互联网都没有被限制。里克先生动作很快,将一间客房改成小型书房,供陶家舶使用。但他在小书房停留的时间不多,裴淮年将一小部分工作带回家,只要他在书房就一定要陶家舶陪着。 颁布指令后的三天里,裴淮年一直暗中观察陶家舶的情绪,几个关键角落也被装上了监视器。 帕特里克先生终于从偷偷摸摸的监听改成光明正大的”关心“。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交谈,裴淮年刻意增加了一些趣事,陶家舶听得认真,偶尔应声。他们依然会接吻和上床,裴淮年没有意识到他越来越无法忍受陶家舶不在自己的视线里,连洗澡也要跟着进去。 此刻他贴着陶家舶身后,古铜色边框的镜子里,两人毫无遮拦的贴在一起。他将陶家舶抵在身前,埋在他的肩窝里,潮湿的水汽还在鼻尖徘徊,他一手握着陶家舶的脖颈,抬眼看到陶家舶锁骨与颈侧那些暗红色的掐痕。 裴淮年眼眸一暗,他退后吻在陶家舶脊柱,紧致的背肌暴露在莹黄色的灯下,两扇好看的蝴蝶骨,裴淮年沿着中线一路亲吻下去。 窗外的寒风被玻璃拦截,潮湿的雾气弥漫开,与玻璃表面的冰冷交融,一冷一热,落下晶莹的水珠。 ... 裴淮年将指缝洗净,回到主卧没有陶家舶的身影。他在屋里扫了一眼,眼底一暗往客房走。 敲了敲门,沉声说:“陶陶,我们该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陶家舶才开门。他站在门内,说:“我今晚睡这里”。 裴淮年撑着门框,说:“好,今晚我们睡这里”。 陶家舶往右边挪了一步,阻止房主进屋,他说:“我的意思是,我今晚睡这里”。他在我字上加了重音,没有躲避裴淮年的视线。 他们对视着,僵持着。 陶家舶冷淡的神情宛如一个爽完就走的渣男,激情过后他终于发问:“为什么囚禁我”。 尽管陶家的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的抗拒和闹吵,裴淮年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心平气和地接受被限制自由。 陶家舶用几次明显的试探,逼得裴淮年以很快的速度底牌尽出。他粉饰太平好几天,也在等待着陶家舶一次直面的爆发。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陶家舶提问的语气很平常,像在问为什么今晚喝威士忌。 裴淮年沉默了片刻,沉舒一口气:“你已经发现车里的监听器,你和林苟第一次去酒吧的那晚我还看了你的手机”。 陶家舶看他主动承认在自己的车里装监听器的事情,没有再问,也不必问了,他点点头,作势要关上房门。 裴淮年一把推开房门,门板被狠狠撞在墙上又回弹。他做了三版方案,用来应对陶家舶知道监听器的事情,还想好了几个说辞说服他同意不出门的事情。 陶家舶在伦敦的朋友不多,林苟和科博先生都可以被邀请到家里来,甚至他挥挥手就能给陶家舶安排一个无比宽敞,设备俱全的手工坊。 他没有出门的必要。 他必须待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预料中的怒火和吵闹都没有出现。 裴淮年看不透陶家舶,他没有明显的拒绝又突然分房睡,自己承认车载监听器也不见他有翻旧账的打算。他太冷静了,冷静得像一个随时准备离开的人。 ...即使他并不能真的离开。 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裴淮年从指尖到脚都凉透了。他撑住门板,急迫地锁定陶家舶的眼睛,再开口声音像破碎的酒杯:“你要离开我了是吗?因为我还是那样偏执”。 “裴…” 第68章 玻璃被某种鸟类撞了一下,发出很响的咚的声音,可裴淮年气血上涌,眼眶爬上血红,任何声音都闯不进他的耳膜。他眼里盯着陶家舶分离的唇,祈祷上帝,不要让他的爱人再次离开他。 裴淮年闯了进来,冰冷的房间染上他的气息,雄性划分领地的本能促使荷尔蒙弥漫开来,他低头将陶家舶抵在床上,两片冰冷的唇一碰就险些见血。 陶家舶握住裴淮年的肩膀,被对方顺着指缝牵制在床单上。他仰着脖子不住地喘息,“裴…我不会…” 他还有话没说完,“你他妈听我…说…”。 裴淮年立刻堵上他的嘴,像失去理智的凶兽,什么都不想听,与陶家舶十指相扣放在耳边。 手指上棕熊徽章与棕熊耳钉辉映着,一齐望向锁骨那处纹身。 三只咆哮的棕熊立起前足,宽厚的熊掌胡乱地在空气抓着,撕碎一切阻挡它的物体,连风都被劈开。 两颗心互相回应着对方的鼓点,吸引、排斥、痛苦和犹豫齐齐被点燃。 再度睁眼是后半夜了,陶家舶嗓子火辣辣的,被撑开的喉咙口需要温水的安慰。 旁边的枕头没有人。身体各个关节隐隐作痛,脚踝的异样感让他掀开被子。 一个黑色的,轻薄的环形金属物体扣在脚腕上。 陶家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脚镣。 他先是头皮发麻,然后被裴淮年气笑了。 资本主义的手段真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还有闲心站起来感受了一下,不算重,但扣得很紧,看得出来是根据自己脚腕的尺寸量身定制的。 裴淮年他妈的这几年在英国都计划了什么变态的事情,今天是脚镣,明天不会上皮鞭吧。 陶家舶在心里把裴淮年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嗓子急需温水,他打开门,脚步停住。 宽敞的客厅,只开着微弱的落地灯,背对的沙发坐了一个人。裴淮年大晚上给自己戴脚镣就算了,委屈巴巴的一个人坐在客厅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王家卫的拍摄现场。 陶家舶刚想出声,听到急促的碎音。 他在心里叹气,绕过去,故意弄出轻微的声音,不吓着他。 陶家舶出现在裴淮年的视线里,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他没穿睡裤,笔直的长腿,黑色脚镣格外显眼。他一个被绑上不平等条约的人都没哭,没好气地问:“你哭什么?被囚禁的是我”。 他低头看脚踝,自言自语:“这东西戴上会怎么样?有定位?” 裴淮年趁陶家舶睡着给他戴上,然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了一个小时,顺着陶家舶的视线看过去依然觉得有一种被囚禁的性感。 他说:“超过设定范围,有电击”。 陶家舶大声喊,险些破音:“你多大了?还玩儿带电的!这他妈的算惩罚?” “嗯”,裴淮年抬眼,静望了他一会,很认真地回答。 陶家舶:…“这次又是为什么?” 玩儿电的小朋友,想了很久,陶家舶咬牙切齿:“我到底被你写了多少罪状,这么久还想不完?” 裴淮年略过他觉得重要但陶家舶可能觉得不重要的条目,选了一个两个人肯定都能认可地说出来,“我是你的,可你不是”。 皇家戏剧学院还没有毕业是吧!论台词,陶家舶永远赢不了。 裴淮年眼尾还有可疑的泪痕,陶家舶咬着牙,终于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他脚上还有怪异的脚镣,任何一个成年男性都不能接受这种“道具”。 他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音调,开口:“裴淮年”,被点名的帕特里克,仍然还记得优雅的回应:“aye”。 陶家舶抹了一把脸,叹气以后很久没继续说话,裴淮年的心沉到谷底,他表面还是冷静的,忍不住想,不就是要离开自己吗,反正脚镣已经戴上了… “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或许你很爱我,但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喜欢你表达爱的方法。你不能要求我按照你的方式回应你,我是一个人,不是你手里接管的公司。不管是5年前还是5年后,不管我是个家里破产的穷留学生还是公司老板,我都是陶家舶”。 裴淮年所有过激的行为都源于一切不安和失控感,陶家舶当然想过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因为自己并不是天生的gay,或许是5年前那次染血的逃跑,或许是异国的距离,还有那几天有意的试探。 帕特里克先生当然是一个处理异议很强的人,冷静的分析和思考能力,家族的产业在他手里被打理得很好。 但陶家舶是一个人,一个会随时变化的人,一个不能被裴淮年用过往熟悉的手段控制的人。 两个人的问题需要两个人共同解决。 裴淮年安静地听完,没有着急辩解,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隐藏自己出格的占有欲,仅对陶家舶。 他做足了准备,当然包括道歉,他先低头认错:“my bad, tao”。态度良好,期盼法官能够从轻发落,至少给一个缓行的判决。 陶家舶无动于衷,油盐不进,甚至不打算深入讨论裴淮年的不安。 他拿出那枚耳钉,家族徽章在他掌心显得格外渺小,咆哮的棕熊终于自己走入密不透风的牢笼,用尽一切手段,终是困住了自己。 耳钉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那枚被陶家舶遗弃的耳钉孤零零地落在裴淮年眼里,在冰冷的台面上旋转,一圈两圈,终于倾倒。 陶家舶的声音随着脚步逐渐远去:“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继续纠缠没有意义,威廉先生”。 微弱的落地灯抵挡不住黑暗的吞噬,光线越来越弱,挣扎了几下很快熄灭在寂静中。 第59章 my fairy tale-上 800平的公寓,陶家舶只在一小片区域活动。他坐在落地窗前,双腿交叠着,电脑放在腿边,他喝了一口热茶,抬眼看远处不知道哪儿升起的烟花。 裴淮年没有回来吃晚餐,陶家舶也没什么胃口。 里克先生端一个银盘,给陶家舶准备了一些酥软的点心和安睡的果茶。老先生优雅地放下银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歉疚地说:“抱歉,陶先生,夜宵没能准备丰富。请原谅我,我在整理一些少爷的旧物”。 裴淮年不在的家的时间更多,他跟里克老先生相处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一些老人家的画外音。 他今天给老陶打了电话,心情不错,便顺了老先生的意思问:“什么旧物?不会是小时候的开裆裤吧”。 老绅士不会因为年轻人的玩笑话而生气,他微笑着示意陶家舶过来。 两人来到一个杂物室,说是杂物室,佣人每日都打扫,几个从天到地的柜子,整齐地摆着很多相同规格的收纳纸箱。 里克先生对每一个箱子里的物品都很熟悉,他从高处抽出一个箱子,陶家舶想帮把手,被老先生拒绝。 “这是少爷17岁那一年的物品,一部分被搬来这里,另一部分在st的庄园里”,陶家舶没有私自探查别人秘密的意思,里克先生打开盖子,替陶家舶免除某些不礼貌的行为。 他看着露出一角的纸箱,突然说:“说起来,少爷第一次去中国也是17岁,哎,我年纪大了也许记错了”。 里克先生借口说杂物室内弄乱了,要赶在佣人交班之前整理出来。 陶家舶回想了一下像刚做完6s管理的生产车间一样整洁的杂物室,不明白乱在哪里。他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不想拂了里克先生的好意,而他确实对裴淮年第一次去中国的经历好奇。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掀开盖子。 收纳箱里有很多黑色的木盒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木料,这么多年仍然有一股松香味道,仔细看,盒子上仔细地贴着标签,钢笔手写的花体英文,第一个盒子写着2024。 陶家舶心里有某种猜测,他把所有的盒子都拿出来,依照顺序,是他离开英国那年直到今年,5年,5个盒子。 他有些意外,这种有仪式感的记录不是裴淮年的风格。 窗户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深夜的雨,下得不大,却砸得很重。 陶家舶的呼吸声跟着放大,他打开第一个盒子,一沓照片,主角是陶家舶。所有的镜头都是远景,一种礼貌保持距离的不打扰。 他在码头看货,戴着安全帽,深夜从公司出来,低着头。还有蹲在花坛上抽烟,和朋友说笑… 照片下面是一个平板,陶家舶按了一下,竟然还有电。 每个箱子都有一沓照片和一个平板,有人定期给设备充电,以保证裴淮年想看的时候能立刻看到。 平板只有视频,许多视频,主角依然是陶家舶。 他不知道裴淮年为什么在中国也这么神通广大,远景,声音不明晰,视频组合起来几乎有他这几年在码头,在公司,在家门口,在饭店里,甚至他回老院子跟老狗(小五)玩儿的画面。 他们按照时间线被收纳得很好,陶家舶在这一瞬间觉得他和裴淮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5个盒子像五根手指,硬生生地将两个洲并在一起,5年,一千多个日子被这只手掌团成一团。 第69章 照片视频可能是裴淮年下属拍的,也可能其中有他自己亲手记录的手笔,在陶家舶没发现的角落,一次次跨越万里来上海按下记录键。 裴淮年记录这些也许是因为想念他,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留下一张合照。 陶家舶觉得喘不过气,他抬起头,远处的烟花依然在燃放。一簇簇的星火冲上黑夜,瞬间绽放,在夜空中不留痕迹。 眼睛将快门按下,底片藏进心里。 陶家舶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伸向最后一个盒子。 比其他的都要小一点,木料很沉,盖子上镶嵌着一颗工艺极好的蓝宝石。 一个收纳盒上镶宝石…很老钱的做法。陶家舶隐隐觉得这里有一个更大的秘密,他将盒子抱在怀里缓了一会。 奇怪的是,里面没有照片也没有平板。 只有一封信。 相当简陋的空白a4纸折起来的,背面空白处写着花体英文【my fairy tale】(我的童话故事) 看了裴淮年那么多秘密,也不差一封私人信件,陶家舶没什么压力地打开。 笔迹熟悉,张牙舞爪的中文字。 只有一行【给我的朋友—淮年,希望你永远记得我,上海欢迎你】落款是8年前的10月28日,信纸的标签有着上海四季酒店的logo和地址。 即使隔了8年,陶家舶依然能认出自己的笔迹。 8年前,裴淮年第一次去中国,在上海,拿回他写的信。 他突然想起某个晚上,睡眼惺忪地问过裴淮年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记忆的时间线在光怪陆离的光彩下重叠,陶家舶记起高中一场中外交流访学活动,牵头是海运协会的副会长。本着中外交流友谊,老师让所有人给自己的朋友或亲人写一封信。 17岁的帕特里克迟迟没动笔,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写,他只是摇头。 陶家舶望着被分到同一个小组的棕发外国人,在那一刻思维发散,他冷冰冰的样子,不像有朋友的。 于是陶家舶将写了一半儿的信丢在一边,抽出张新的。 “我给你写封信,你叫什么?英文名?我的英文最烂,写不来,我给你取个中文名字。淮年怎么样,怀念,missing的意思”。 “你在中国待多久?明天就走?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带你出去玩儿”。 “你会记得这封信吗?” 陶家舶合上单薄的信纸,拇指在【my fairy tale】的字上不断摩挲。 这个名字,还真他妈浪漫… 陶家舶睡下的时候,裴淮年还没有回来,早上醒来,他已经出门了。他不知道里克先生有没有告诉他自己看过那个纸盒,大概知道了,所以今天才会在8点之前离开。 陶家舶独自在餐桌上吃早餐,喝完一杯咖啡,里克先生恭敬地对他来说,一会林苟会来这里拜访。 陶家舶挑眉问:“我自由了?” 里克先生摇头,如实陈述:“林先生说如果不让他上门,下次就会带移民局的人来救您”。 是大狗的风格。 陶家舶吃完早餐,洗了个澡,换上外出的衣服,他不想看上去一副被囚禁的,像被恶龙关起来的长发公主模样。 林苟来的时候很夸张地带了很多东西,两个佣人加保镖一起淋上来,他坐在陶家舶身边,担忧地对他说:“那个英国佬又在发什么疯?5年前来了一次还没过瘾?他以为自己在玩什么调教游戏吗?你是他的奴隶吗?” 屋里有很多人,陶家舶担心他口不择言被有心人听了去,说到底林苟现在的生活也是英国佬给的。他不想给好朋友惹麻烦,笑着转移话题,“你给我带什么了?” “呐,辣条,老干妈,还有我找了8个黄牛排队买的喜茶!” 陶家舶:… 里克先生将整个客厅留给两位中国绅士,林苟嘴里吃着辣条,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想?” “想什么被囚禁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这个”,林苟一口辣条一口可乐,陶家舶觉得对方不是来看自己的,是来秋游的。 “我问是你怎么想跟帕特里克的关系,还想不想继续”,林苟低头看了一眼陶家舶脚上藏不住的黑环,在心里问候威廉家族祖宗十八代,暗暗地想以后不能brain离裴淮年太近,近墨者黑! 他可不想未来有一天早上醒来,自己脚上也有这玩意儿,说到底brain身上也藏着英国佬变态的血脉。 “我还没想好”。 林苟了解陶家舶,这种了解是基于对陶家舶人格和价值观固定的了解,于是他说:“那就是有一个想法,但还不坚定,说来听听”。 “我不知道怎么安抚他的不安,我自问自己私生活方面没有任何问题”,陶家舶没谈过别人,朋友的感情大多稳定,没什么参考价值。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抚一个不安且随时爆炸的核弹。 林苟吃累了,放下茶杯,想了想,问陶家舶:“还记得你边上学边打工的日子吗?” 当然记得,那是陶家舶人生中遇到第一个黑暗时刻。 林苟说:“你为什么这么辛苦?” “我家破产了,不仅面临倒闭,还欠了很多钱”。 “多到帕特里克付不起吗?” 肯定不是,星财发展到几十亿的规模,在裴淮年眼里也是一个连财报都不屑分析的小公司。 “那他为什么不替你还债?”林苟耸耸肩。 “他或许觉得我不值这个价格”。 “那现在呢?”现在他大费周章又把你锁在身边,你还觉得不值得吗?如果现在值了,那以前也是一样的。 陶家舶看了一眼林苟,对方直视他,沉声打碎陶家舶的迷茫,“他为什么没有替陶家还债?因为那就变成一场交易”。 如果没有那场逃离,裴淮年也许会在某一个特殊的节日,或者浪漫的morning kiss之后大发善心,替星财还债。让陶家舶可以安心地在英国上学,让老陶安享晚年。 如果这样陶家舶会如何?他会因为这份恩情,永远留在裴淮年身边,直到对方先厌倦。 他还是失去了自由,不同的是,他永远失去了骑着白马奔驰在黑暗森林,也看不到那片黎明前的曙光。 他说错了。 他对裴淮年说,不管是5年前还是5年后,不管是家里破产的穷留学生还是公司老板,他都是陶家舶。 他是陶家舶,是基于裴淮年没有在5年前拔掉他失去真正自由的翅膀。 真正的自由,是拥有选择放弃的权利。 裴淮年看到这一点,宁愿用两人之间的破裂,用自己极端的手段也要保全他一直保有陶家舶,这个独立人格的可能。 陶家舶突然想到francis,光艳夺目的明星,光环之下又藏着怎样的阴影。 他没有因为爱情妥协,也没有因为物质妥协,诚然因为他是一个骄傲的,拥有独立人格和正确价值观的人,这条路上藏着很多岔路口,在前方给他点灯的… 是帕特里克吗? 林苟见他沉思,问:“想清楚了?你打算原谅他吗?” 陶家舶还没想清楚但这个问题可以回答,“我没有恨过他,过去现在都一样”。 “还打算继续在一起?” 陶家舶摇头,说不知道,还没想好。 林苟走了以后,里克先生在午餐前接了一个电话。陶家舶还坐在落地窗前,里克蹲在地上,在黑环上输入几个数字,轻轻地嘀一声,脚环被解开。 陶家舶迟缓地垂头看过去,不等他问,里克先生说:“是少爷吩咐的,另外,他今天不会回来吃晚餐”。 陶家舶点点头道了谢,里克先生紧张地看着他纹丝不动的样子,语气罕见的有些急迫,“陶先生如果有疑问,不妨给少爷打个电话”。 他们已经有超过24小时没有说话了,裴淮年不回来,里克却知道他在等陶家舶的电话。 陶家舶活动了脚腕,没什么问题,站起来,冷声地说:“我没有疑问,本就是属于我的自由”。 第60章 my fairy tale-下 他穿上一件厚外套就出门了,没有叫司机也没有打车,随意走在街上,呼吸着很久没接触到的冬日街头。 30分钟后他出现在手工店门口,科博先生不在,他店里的一个学徒接待了陶家舶。 “你是科博先生的朋友吗?他出去了,很快就回来”,陶家舶说不着急,自己只是随便转转,对方便扔下他重新回到木料中。 他是一个雕刻爱好者,手法娴熟,陶家舶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夸奖他。 对方笑说自己的雕刻不是科博教的学生里最好的。 陶家舶便问最好的是谁,学徒想了一会,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听科博先生提起一位先生,极富有,也最认真,还聪明,前前后后学了一年,只刻一个作品。 陶家舶心念一动,问是什么作品,在不在店里。对方摇头,说店里有一个残次品,但他看过,其实做得很好,不知道那位先生哪里不满意,他指了指角落一个展架。 第70章 陶家舶走过去,很难说清,短短几步,方寸之间的店面,他为什么心跳如雷。 被一个玻璃盒子罩着,与一万公里之外上海办公室桌上那只船一模一样。 顶好的材料,每一个看到这件作品的客人都问科博先生是否出售,为什么得不到主人的青睐。 科博先生摆手说是非售品,至于为什么不卖…科博先生回来以后,亲口对陶家舶说:“大概因为礼物的主人值得一件世界上最完美无瑕的作品”。 陶家舶离开手工店,独自在外面吃晚饭。 西餐店里三三两两的人,陶家舶咀嚼着牛排,思绪仍然停留在店里。科博先生说他拿到的礼物并不是最近完成的,在完成那件作品以后,裴淮年就没有再做过船。 科博先生问他为什么?学了这么久,再做一件也会一样完美。起初他以为是裴淮年的时间太金贵,抽不出时间浪费在这件小事上。 在他与裴淮年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问过,裴淮年说:“我的船已启航”。 明镜似的银制餐具倒映出陶家舶的眼睛,他放下手里的刀叉买单离开。走到泰晤士河边,找了一个长椅坐下。 伦敦桥上来来往往的游客,桥下是穿梭的船。他裹紧外套,眯着眼看被灯光反射,波光粼粼的水面。 陶家舶天生喜欢水,喜欢河,喜欢海,他烦闷的时候总在水边待着。 世界上所有的水都相通,他们的融合比人类的融合简单一百倍,陶家舶想自由和爱情,欲望与征服,想渺小的人类在自然面前毫无抵抗,又如何抵御时间的洪流。 他有平衡这一切的能力吗? 电话响起,陶家舶按下接听键,对方说:“陶先生,很抱歉晚上打扰您,您交代万名手续一旦办好立刻联系您,我们很荣幸完成了您的委托…”。 结束通话,陶家舶没什么表情地将下巴埋进领口。 他只身出现在伦敦街头,和5年前那个破产留子好像没什么分别。 依然果决,依然冲动,向往自由,肩头挑着一副担子。 又好像变了很多,他开始分析爱情,分辨不寻常事情的源头,去探寻爱与被爱,不安和归属。 一封邮件进来,陶家舶看着锁屏上几个简单的概述,突然想起自己做这个决定的时候。 他在某天夜晚突然醒来,梦到了坎特伯雷,漫天花海尽头的桥洞,一艘小船冒出细尖的船头,一个消瘦的身影撑着船桅。 他睡不着,喝完一小杯威士忌站在阳台望着西北方向,一万公里,跨越陆地和海洋,他突然想留下有那个人名字的东西。 一个永远存在的东西。 于是,有了刚才那笔交易。 对方在邮件附上赠予协议,协议签署后即可生效。 陶家舶又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头顶的黑铜路灯闪烁,他拨通裴淮年的电话。 “evening,陶”,超过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说话,裴淮年第一句问候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礼节。 陶家舶沉默了一会儿,听筒里除了风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裴淮年不知道在哪儿,对面很安静。 陶家舶说:“我发给你一个地址,现在过来”。 裴淮年当时在回程的路上,距离陶家舶给的地址不算太远。半小时后,车辆停在一处高级公寓楼下。 裴淮年下车看到陶家舶双手揣兜,缩着脖子。他快步走过去替他挡住冷风,低声问:“怎么不进去等”。 陶家舶牙齿都快打架了,咬紧牙关,说:“别废话了,赶紧进去”。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目的地在10楼,裴淮年垂眸,贪婪地看电梯门倒映出的陶家舶。 纵然极度思念,他没有再用家里的监控看陶家舶,即使对方并不知道。 一梯一户的格局,陶家舶对照着房产公司发来的密码开门。 户型方正,面积不小,空的。 裴淮年终于问出声:“陶,这是哪里?” 陶家舶不回答径直往里面走,在书房找到委托公司说的打印好的协议。他向裴淮年伸手,“带笔了吗?” 威廉先生身上大概率没有钱包,但有一定概率会带笔。裴淮年从外套内袋里抽出笔递过去,陶家舶没接,而是把一沓文件推到他眼前。 “签字吧”。 帕特里克威廉的签名太重要,他拿起文件,认真的像看一份10亿英镑的合同。 陶家舶也不急,靠在墙上看楼下的街景。房子的位置不错,远看能看到大本钟。 裴淮年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放下文件,贴上他的后背。 他没有接触陶家舶身体的任何部分,只是让自己靠近他,感受着他的热量。 紫罗兰的气味从身后包围过来,陶家舶不回头,说:“看完了?签字吧,我问过律师说是即刻生效。如果你想去公证,最近我们就抽个时间去。下周我要回上海了,手续加个塞,威廉先生能做到吧”。 陶家舶声音没什么温度,语气平直的根本不像一个刚送出一套上亿房产的人。 “陶”,裴淮年小声喊他的名字,仔细听,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他抬手几次想要触碰陶家舶的身体,又缩回来。 他在这间陶家舶买的,只差一个签名就属于他的房子里点燃一支烟。 伦敦晚上9点,城市的灯光不那么明亮,浓郁的冬夜里,一点猩红挺拔的在风中屹立不倒。陶家舶的心跳漏了一拍,面前的玻璃上反射出裴淮年的身影。 他穿着马甲西装和大衣,全黑色,妥帖笔挺,内敛的矜贵,手指上切割完美的绿宝石家族徽章戒指,闪耀着贵族的傲慢。 点烟的动作急了点,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陶家舶动了动鼻子,安静地听说话。 裴淮年说:“什么时候买下这间房子?” 陶家舶想不清具体的时间,只说大概一年前,但是手续办了很久,最近才敲定。 裴淮年点头,眼里些许不满:“下次财政会议,我会向他们提出提高房产手续效率的提议”。 陶家舶:…“请便”。 “你送我一处房产,是原谅我了吗?”裴淮年最不缺的就是房产,他期望这个礼物背后的意思是forgiveness。(宽恕) “不存在原谅不原谅”,陶家舶微微偏头,窗外的光线映出他的侧脸,把跟林苟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没有恨过你”。 裴淮年得寸进尺,悄悄更靠近一点,鼻尖贴上陶家舶的后脑勺,微小的触碰让他觉得心安。 他闭着眼睛,痴醉在难得的亲昵中,说:“你会离开我吗?” 陶家舶回身,推开一点,裴淮年瞬间提着心,陶家舶一字一句地说:“会”。 “会离开英国”。 陶家舶低着头说完,大概过了一分钟没有听到裴淮年的回答,他抬起脸对上那双蓝眼睛,心里涌动着一种复杂的,被撑满的情绪,持续扩张。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轻快和释然的光,不想再等裴淮年的反应,胯骨往前一顶,胯骨贴着裴淮年的大腿,小腿蹭着面料上乘的西裤。 这么近的距离,裴淮年的呼吸变得很浅,他不敢用力呼吸,似乎一道平常的呼吸就会把陶家舶推开。 “但不会离开你”。 陶家舶没有抱他,抬起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像一只想要沾染某种高级香味的野猫。他的板寸有点扎人,裴淮年不敢动,任由陶家舶占自己便宜。 陶家舶拽着他的胳膊,两人重新回到桌前,“赶紧签吧,记得预约公证”,陶家舶催他。 裴淮年像提线木偶,被陶家舶催一下动一下,提笔落下之前他突然抬头,语气很不确定,问:“you sure”。 “非常确定,威廉先生,这他妈是我这辈子送的最贵的礼物了!” 一个小目标! 笔尖距离纸面0.01cm的时候裴淮年又停下了,陶家舶快要抓狂,他不承认自己有一些因为主动送礼物的羞耻感,恼怒地说:“想说什么,问什么回家以后再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签字!” 虽然他们之间还有数不清的矛盾和争执,但与这份礼物无关,只有签完回家才能好好谈。 陶家舶沉着脸,觉得英国人低效率大概是藏在基因里的。 裴淮年表情里带着点不情愿,他站直身体,放下手里的钢笔,钻石笔帽被随意放在桌上。 裴淮年是一个能拥有5个收纳盒的人,有很强的,该死的仪式感。他觉得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时机,看了眼合同,在心里分析把它悄无声息带走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好吧,陶家舶的不友善的眼神毙掉这个想法。 裴淮年优雅的比了一个手势,试图用英国人漫长又浪漫的词汇作为开头,迷惑陶家舶。 “给你3秒,直接表达!” “well”,裴淮年躲不过去,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带花来”。 陶家舶:…?我又不是售楼处,不提供签约仪式! 裴淮年解释说今天是一个magic day,需要最昂贵的朱丽叶玫瑰才堪匹配。 第71章 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是,他们或许没有办法登记结婚,在这个耀眼的magci day,裴淮年即将签下属于他们之间第一个的签名。 这份文件在今后很长的时间都会被保管在一个最安全保险箱里。 或许,朱丽叶玫瑰也配不上今天。 陶家舶走近他,按住他的胳膊,对上裴淮年的眼睛,眸光闪烁,他不精通这些花言巧语,也没有在皇家戏剧学院进修过。 他低声说:“我看到了,你的花”,然后轻吻裴淮年的嘴角。 那场梦里,我在坎特伯雷的河边看到了一整座城的鲜花。 陶家舶送了一个小目标礼物的人,没有说出口的是… 如果全世界的房产都仅仅写的是威廉先生,那么我就送你一间只属于裴淮年的家。 welcome home 我的朋友,我的爱人 裴淮年... 第61章 回程车内一片沉默陶家舶第三次扭头看裴淮年,想开口又憋了回去。 “陶陶,你不开心吗” 裴淮年握着陶家舶的掌心微微出汗,他短暂地松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握得更紧。 陶家舶胳膊都僵了,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后面跟着三辆车,我他妈的怎么开心!” 裴淮年微微蹙眉,觉得陶家舶不应该在今天这个magic day说脏话。12月15日,将被特别标注在每一年定制的私人日历中。 劳斯莱斯左右后,三个方面分别有一辆黑色奔驰,难道在伦敦市区也有危险? 裴淮年口吻平淡,解释说:“这辆车有极其贵重的物品,是我们的订婚...” “你闭嘴!” 裴淮年想说订婚礼物,他郑重签下名字后宣布这份合同就是他收到的订婚礼物。 上面有他和陶家舶的名字,具有法律意义的文件,四舍五入就是一张结婚证! 陶家舶:“谁跟你求婚了?” “这不重要,你不用亲口说出来”,裴淮年看陶家舶的脸颊在昏暗中露出可疑的暗红色,替心上人圆场子。 “中国人内敛,低调,我觉得是非常值得歌颂的品德”。 陶家舶:... “那三辆车是来保护这几张纸的?”陶家舶觉得再没有什么夸张的事情是这个英国人做不出来的。 “是的”,裴淮年牵着陶家舶的手送到唇边,落下一枚如羽毛般轻柔又如温泉般炙热的吻。 “它无比珍贵”。 裴淮年的家族办公室每年批下的爱心项目,几亿几亿地往外送,这套房子甚至不会出现在财务报表的前40页,却被裴淮年贴身揣着。 他现在的心情很难形容,内襟像揣着一把点燃的烟火,想要宣扬至全世界又想谨慎的藏好,矛盾的心情争执不休。 帕特里克先生在这一刻体会到什么叫心满意足和甜蜜的烦恼。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里克先生尽职地守在玄关。裴淮年吩咐他放好泡澡水就可以去休息了,陶家舶则说不用。 他看裴淮年到家也不肯放下手里那几份合同的样子,尽力用温和的表情说:“我们谈谈”。 送了礼物,接了个吻,一起回家。 他们之间还差一场正式的会谈。 地点选在走廊尽头的音影室。 陶家舶换了件宽松的t恤,勾了两只酒杯,选了一瓶没那么烈的白兰地。 裴淮年心里有点紧张,他脱下外套,搭腿坐在沙发上,内里的衬衫戴着袖箍,一丝不苟,矜持又禁欲。 陶家舶艰难的将视线收回来,清了清喉咙,盘腿坐在地上的软垫,对裴淮年招手:“你坐下来,我不想仰着头说话”。 学会走路以后,帕特里克先生就没坐过地上。他克服了心理障碍,撑着沙发沿坐下来,还学着陶家舶盘腿。 不雅观... 最后威廉先生背靠沙发,双腿搭着,勉强保留了绅士仪态。 陶家舶掀起眼皮看他,觉得坐在地上姿势随意的有些懒散的裴淮年,罕见,又分外好看。他长相贵气,头发在光线下泛金色,配上宝石般的蓝眸,和5年前一样令人心动。 只不过,陶家舶不会再想这样尊贵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件事了。 他坦然接受复杂的裴淮年,和那份同样复杂的爱。 陶家舶倒了酒,递过去,说:“你知道我要谈什么?” 裴淮年握着杯子,收敛着下颌,说:“谈你要离开的事情”。他脑中有一只巨大的铜铃,刻了一行字-陶陶会离开我。 陶家舶强调:“我说了我只会离开英国,不会离开你”。 “但你并没有说要和我在一起”,裴淮年抓住陶家舶的语言漏洞,像审阅一份价值连城的合同,一字一句地揣摩上下文。 陶家舶确实没有说要继续在一起,至少在谈之前他不会松口。仰头喝了口酒,浑身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他今晚...也不轻松。 刚恢复自由之身不到半天就缴械投降,送了一份大礼,还乖乖跟着回来了。 陶家舶摸了摸青茬,心里留下的疙瘩还没消除。他说:“我没跟你讲过我父母吧,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家里很穷,我爸的生意刚做大一点的时候,我妈就走了。说起来,她这辈子没享到老陶的福,尽跟着吃苦了”。 陶家舶又喝了两口酒,眼神往后飘散,落在空中。 “她走的时候我还小,没留下什么东西,只有一本日记。她在乡下长大,高中都没念完却喜欢写日记,字儿还好看。她写的最后一页不是写给我的,是给老陶的。她说自己这辈子跟老陶一起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就算人生就终结在这一秒,她下辈子还愿意来陶家”。 陶家舶说完,对上裴淮年的眼睛,说:“我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除了爱,还有自由。我对于家和爱的理解全部来自我妈,我相信她这辈子没有遗憾,即使我们的缘分只有十几年。但这些与时间无关,与距离无关,甚至跨越生死”。 他放下酒杯,曲起双腿,单手撑着下巴,对裴淮年说:“这是我想要的,你能理解吗?” 裴淮年花了很久消化这些话,他沉默着,直到喝完杯子里所有的酒。 他如实的说:“我可以理解,但也许我做不到...”,他眼里闪过一丝艰难的神色,干巴巴地说:“我会让你痛苦”。 裴淮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突然对自己试行了很久的人生信条和处事手段产生疑问。 陶家舶是不受控制的,既不能命令也无法强求。 他爱...也怕。 “我害怕你会离开我”,他看了看陶家舶,又半垂下脑袋,“我觉得你会离开,这种想法像st庄园外的满墙的藤蔓,与呼吸共生,我...” 裴淮年很少总结自己的想法,有的只是沉寂的思考或说出单一指令,艰难的剖析和辩白使他笨嘴拙舌, 额前一缕头发滑落,蓝眼睛翻滚出骇人的浪花。 他面前是踏浪前行的爱人,喜欢海,喜欢船的陶家舶应该徜徉在浪尖,而不是被裴淮年卷起浪潮一次次拍落,沉入海底。 陶家舶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你相信我吗?” 裴淮年点头,陶家舶却说:“但你不相信自己,你不相信会有人永远爱你,属于你,是吗?那些价值连城的庄园,令人艳羡的家族财富只是一些随时可以转让的文件,写着威廉,而不属于帕特里克”。 家族上百年,一代又一代。 他们一出生就被烙上棕熊的印记,帕特里克威廉拥有难以企及的名誉和财富。他延续家族的名望和财富,创造更大的价值。 他的名字被具象化成一份份冰冷的签名和股权文件,如昙花一梦。 陶家舶几乎没有听他提过家人,或者说他们只是另几位刻着棕熊徽章,姓威廉的人。 这一生,裴淮年或许只能孤身踩在波涛汹涌的浪花上,怀里抱着一根。写着陶家舶的浮木。 陶家舶覆上裴淮年的手背,看着他,尝试用眼神安抚。 “我们用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试一试,我向你承诺那处房产永远属于你,也有我的名字。我们中国人讲有家才有国,那里永远是你的家,即使有一天你不姓威廉”。 这种话像哄小孩的,高智商的帕特里克先生不会轻易相信。但也许是陶家舶的手过于温暖,温暖的裴淮年永远不愿放开。 他找到关键词:“你爱的只是我,对吗?陶陶”。 “当然,我并不会因为你姓威廉就轻易原谅你让我独立完成小组作业的事”,陶家舶翻5年前的旧账,开玩笑地说。 裴淮年得到了一句爱,依旧无法完全放松,紧张地说:“如果尝试过后,我们还是无法达成共识,你会离开我吗?” 他像一只安全感为0的小动物,缺乏理智只靠本能,不知疲倦的执着于这个问题。 “你都送我房子了,那是我们的家”,裴淮年嘟囔。 “那只是一个礼物”,陶家舶语气平淡,送一个礼物,一年白干。 第72章 “哦,我知道”,裴淮年斜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我还不是你男朋友,altight,我可以接受”。 他接受个屁! 陶家舶没忽略裴淮年眼里隐隐有些雾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今天一定是二十多年最耐心的一天。 他探身到裴淮年面前,用鼻尖蹭他,用自己的气息包裹着那朵紫罗兰。 紫罗兰冷艳而孤傲的气味被冬日壁炉火光蒸发,他们缠着彼此的呼吸接了一个很长的吻。 “我们试试好吗?”陶家舶耐心的哄着。 “...好”,帕特里克先生矜贵地颔首。 “按照我的想法来?”陶家舶确认道。 “大多数时候可以,但也要参考我的想法”,庄园主不愿意丢失所有领地。 “可以,那我要说的第一条就是不要设想我们之前的结果,任何一种都不行”。 这对于裴淮年来说很难,他抬起头,神色难耐。陶家舶没心软,再次吻了他,坚持说:“你可以做到的,对吗?威廉先生”。 陶家舶叫他威廉先生,没有平常人那般敬畏,那只是一个标签。 他在陶家舶心里都只是裴淮年。 他17岁遇到的那个,找不到收信人的外国朋友。 裴淮年被一个个又深又长的吻蛊惑,陶家舶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味道,他抓着陶家舶的衣领,仰头凑过去,让陶家舶吻他。 他喃喃地说:“是的,我可以做到”。 —— 帕特里克先生要完成的第一个功课就是接受陶家舶要回上海这件事。 “我都来了20天了,公司好几个会议都被推后,别闹,我真的要回上海了”。陶家舶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淮年握着腰压在床上,他一边接纳着安全感为0的爱人,一边催着他赶紧起床。 今天是公证的日子。 “穿这件吧,白色西服,领带用那条浅灰色螺纹的”,裴淮年像挑选参加唐宁街会议一样给陶家舶选衣服。 他自己穿一身黑,给陶家舶选了白色。 陶家舶皱眉,觉得裴淮年像在挑选婚服,但如果他要在衣着上提出异议,这个英国人在日落之前都出不了门! 里克先生送他们出门,出门前递上两枝修剪精妙的玫瑰花,插在手巾袋大小正合适。他细致的替两人调整花朵的位置,做完这一动作,里克先生后退一步,满意的看着两位绅士,恭敬的解释说这两朵玫瑰是他与里昂先生的祝福。 三辆奔驰停在较远的喷泉拐角,正门口,pak车牌的劳斯莱斯幻影当之无愧的占据主角位置。作为奢华、尊贵和工艺的象征,宏伟而优雅的身姿彰显着英式贵族的血统。 波特先生站在车前,白色手套于腹前交握,站姿挺拔。 虽然幻影的车牌具有特殊意义,但老先生觉得它太过年轻,不足以支撑今天这个庄重而盛大的日子。 波特先生于昨晚就位,接手特殊日的司机职责,他看着保养送回来的幻影仍觉得不放心,从工具房提着水桶和工具又洗了一遍。 一边洗,一边对不远处树下叼着烟斗的里克先生说,明天应该开家族流传下来的劳斯莱斯顶级古董车。 里克说开pak是少爷特别吩咐的,随后吐出烟雾,安慰老朋友:“明天并不是wedding day,冷静点,伙计”。 “我知道”,波特先生耸耸肩,脸上没什么神色看上去冷静极了,除了固执的将左前轮的轮毂擦了5遍。 此时此刻,波特先生站在车前,有着德意志帝国血统的老先生仍然是严肃至极的表情,只不过今天他明显有dress code。 海军蓝双排扣燕尾上衣,金色与白色相交的立领...一身正式的海军礼服。 英国贵族的婚礼,军礼服被视为一种正式的穿着... 陶家舶:...等一下!他们今天真的不是要去结婚! 说到这辆特殊车牌的专属座驾,陶家舶有话说,“有一次在学校,你这辆车差点撞上我的edy”。 “我知道”,裴淮年罕见的没有在后座处理公事,他依然专注,专注的...握着陶家舶的手。 “你知道?你...故意的?!” 裴淮年看着他,十分淡然的说:“不是我,转错方向盘的是司机”。 陶家舶:... 如何体面的把礼物收回,在线等,很急! 公证的事情,他们不需要本人到场,家族办公室有专人为裴淮年处理与政府部门对接的工作。威廉家族每年都在全世界投资许多产业,裴淮年只需要签字。 而今天他要为一份价值微小的房产腾出一整天的时间。 陶家舶觉得大可不必,他两天后的飞机,更倾向于和裴淮年去外面走一走。而裴先生非常双标地说:“遵照政府条例是每位公民应尽的责任”。 陶家舶:... 后来里克先生告诉他,裴淮年在现场签字的那支笔是他曾祖父送给他的礼物。陶家舶很识趣的没有问那是什么时代的古董,红蓝宝石和翡翠的镶嵌工艺,巧夺天工。 他出钱,裴淮年出人,事情很快就办好了。 之后整整两天时间,裴淮年陪他去了之前没去的考文特公园。陶家舶自言自语说,没有坎特伯雷的花好看。 在伦敦的最后一晚,他们照例做了一场激情澎湃,干柴烈火的饭。 清理后,陶家舶搂着裴淮年的腰,安抚地拍了拍后背,不放心地问:“明天我上飞机的事情,一切正常?” “嗯”,裴淮年语气有低沉的不悦。 “不会出现什么无故停飞或者限制我出境的变故吧”,他开玩笑,他知道自从两人敞开谈话以后,裴淮年对他们的关系多了一些信赖。 具体多少,陶家舶心里没底。 裴淮年将鼻尖埋在陶家舶颈侧,缓慢地说:“你再问一次,我就不保证了”。 陶家舶不敢说话,快睡着的时候他又问:“真让我回去” 裴淮年没睡着,他整晚都不会睡好,干巴巴地说:“不想让你回去,可....我答应了按照你的方法尝试”。 陶家舶听出他明显没有完全认可这件事,哄他说:“我会想你”。 裴淮年睁开眼睛,蓝色的瞳仁里火光跳动,他轻吻了陶家舶的额头,“睡吧,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波特先生是过圣诞节那个庄园的管家,里昂先生是陶陶5年前被囚禁时的庄园管家。 冷笑话:里昂(lyon)和里克(rick)不是亲戚... 第62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送机的人选依然是5年前在希斯罗国际机场送他的泰德队长。 因为女儿的关系他被调到了法国,陶家舶看了泰德女儿在大一入学仪式上的照片,顺便谴责庄园主执意将泰德调回来送机的不近人情。 泰德对此看得很开,委婉解释道:“接到调令后威廉先生给了我一笔奖金,我猜测他不希望您因为陌生人送机而在离开前增添不悦。” 临登机,泰德递给他一个信封,来自他的雇主。 陶家舶礼貌地道别,拿着登机牌跟随队伍登机,想裴淮年总算没有夸张的包下整个商务舱。 算一个小进步? 加1分。 他找到位置坐下来,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是一份保留学籍文件。 陶家舶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海,橙红色的阳光像松软蛋糕上的一层慕斯。 刚飞出英国上空, 开始想他了。 * 回到上海,陶家舶昏天黑地的忙了整整3天。 他和裴淮年有8小时的时差,上一次通话停留在3天前的0点10分,还有3封未读邮件。其他人不回帕特里克先生的邮件会怎么样陶家舶不知道,他心无旁骛地投入对明年预算的筹备工作中。 某天早晨唐晓将日程汇报了一遍后小心翼翼地说:“陶总,您和威廉先生在冷战吗?” 陶家舶把袖子挽到手肘,腕表换了棕色的表带,他放下咖啡杯,问:“怎么了?” 唐晓不好打听老板的私事,思索片刻说:“perla说让我替威廉先生传话,限您在北京时间24点之前回邮件。” 陶家舶:...这人怎么公私不分啊! 表情很不爽,语气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远在万里之外的庄园主根本管不到陶家舶。他嘴上说知道了,下了班踩下油门直奔老院子。 老陶不知道他今晚回来,没有跟往常一样在门口等。 陶家舶停好车,想着这么多天不见,老陶一定会拉着自己喝两杯。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老陶高昂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 “这茶好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银针。呦,这茅台有点年头了,50年的”,老陶背对着大门,握着酒瓶子借着光线瞧得认真。 客人被他挡住了,陶家舶没看清。一道熟悉的声音瞬间定住他的脚步,寒毛竖起,直冲天灵盖。 “我偶然听陶陶提起叔叔的喜好,您喜欢这些礼物,是我的荣幸”,裴淮年戴了一副银边眼镜,显得斯文绅士,黑色羊绒大衣搭在椅背上,他穿着一套休闲的英伦格纹西装,右耳的帆船耳钉散发着奢侈的光线。 第73章 “喜欢喜欢。” 就是上门带的礼也太重了些,倒像是女婿上门... 老陶对茅台爱不释手,好不容易从酒瓶上挪开视线,透过眼镜缝隙看裴淮年。 那一声陶陶让他生疑:“你刚刚说是家财的...” “大学同学!”陶家舶高声一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 他一个箭步挡住裴淮年半边身子,紧张地吞咽,硬着头皮说:“是我在英国的大学同学。” “哦,同学好,同学好”,老陶看看陶家舶又看看他身后的裴淮年,这外国人看陶家舶的眼神... 不等他细想,陶家舶扭头冲方姨喊了一声,问晚饭准备好了没。 趁着老陶去厨房叫方姨加两个下酒菜的功夫,陶家舶拉着裴淮年的手腕,闪身进了隔壁自己的卧室。 他锁好房门,一转身,落入裴淮年的胸膛。来不及开灯,裴淮年在黑暗中准确找到陶家舶的嘴唇。 “唔,裴...这是我家!” 抗议无果,裴淮年快他一步,攥住手腕反手扣在陶家舶后背。陶家舶被迫仰起下巴,裴淮年的唇灼热地压着他的耳廓又顺着下颌吻到颈侧,反复含弄着陶家舶左耳的耳钉。 咆哮的棕熊在两人浓烈的爱意中无法怒吼,陶家舶被吻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支支吾吾的说老陶就在隔壁。 老房子不隔音,厨房里老陶和方姨的声音犹在耳边。 裴淮年跨越一万公里,隔着一层薄墙,偷偷跟陶家舶接吻,这种刺激几乎让他平静不下来。 陶家舶用额头抵着裴淮年的肩膀,努力平复呼吸,声音闷闷的,攥着裴淮年腰侧的衣服,问:“你怎么来了?” “监督你。” ?陶家舶从他怀里抬头,黑暗中,只有从玻璃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那双蓝眼睛慢慢凑近,陶家舶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警告:“不许再亲了。” 眼眶泛着一些水晕的眼眸根本没有约束力,裴淮年吻了吻他掌心,拿下来握在手里,低声说:“监督你今晚给我回信。” 陶家舶:... “我会给你回的”,他没什么诚信的随便敷衍,“但你为什么要宣扬的让办公室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唐晓都成了你的传话人”,陶家舶不满的控诉。 “i pay them”(我付了工资),裴淮年简单快捷的回复道。 “...这是公私不分!” 裴淮年只挤出两天时间来上海看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用很沉的眼色看陶家舶。 陶家舶对这种雄狮迫不及待在自己领地留下印记的雄性荷尔蒙非常熟悉,赶在对方再吻下来之前把人拉出去。 晚饭,老陶兴致很高,多喝了两杯被方姨批评。他摆摆手,脸颊泛红,眼睛却亮得很。 虽说早年工作辛苦,好在老陶身体底子不差。退休后坚持八段锦,现在说话中气十足。 “诶,今天高兴!不听医生那套,我身体好不好我自己还能不清楚?”老陶仰头喝了口50年的茅台,醇厚的味道在舌尖跳舞。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举着酒杯看裴淮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小子不陪我喝一杯? 奈何资本主义熏陶下的庄园主根本不了解中国的酒桌文化,应酬桌上无人敢劝他的酒。 裴淮年用一双湛蓝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没有任何动作。 老陶面色不悦,觉得这小子不上道,手里的杯子被儿子碰了一下。 陶家舶了解老陶,举起的杯子再放下就是不高兴的意思。 他不愿意裴淮年给老陶留下不好的印象,捡了个空隙哄小老头,“喝!老爸,今天高兴,咱不听医生那些。” 有人敬自己,老陶高高兴兴又喝了一口,眼神流转在对面两个人身上。 按理说陶家舶应该跟自己坐一边儿,今天却坐到对面,和他同学并肩。这也没什么不对,不过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两个大男人... 不挤吗? 他立刻想到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沉下脸对陶家舶说:“家财,你往边上坐坐,你同学被挤得举不起筷子了。” “叔叔...”,裴淮年率先接上老陶的话,他偏头瞥一眼陶家舶,陶家舶心里打鼓,听他说:“不用挪,我感觉很好”,他动了动手里的筷子,又说:“我的筷子用的不太好,需要陶陶给我夹菜。何况我们在英国一直这么亲近,是吗?陶陶。” 老陶:...我看你筷子用的比我还溜。 陶家舶:...你干脆替我出柜算了! “啊,啊,那也行,你要吃什么菜让他给你夹”,老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吃完饭,老陶背着手出门遛弯,嘱咐陶家舶招待好远道而来的客人。 还说现在我们早不是八国联军的样子了! 让英国佬好好瞧瞧! 陶家舶:... 好言好语打发走老陶,裴淮年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下。 他穿上外套,西装笔挺地站在院子里,不远处厨房鹅黄色的光线斜出来一片,顺着石板路延伸到裴淮年脚下。 陶家舶小时候调皮得很,在老树身上爬上爬下,那个时候他怎么都想不到,十几年后他会带一个男人回家。 他会站在自己小时候的影子里,仰头看树枝的角度与时光重叠。 陶家舶走过去和裴淮年并肩站在一起。 这棵树见证了陶家的起落,又经由陶家舶辍学回国拯救星财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 母亲走后,再没有人会在树下照看他安全地从树上爬下来。 但此时,陶家舶觉得他已经足够强大到不用再被人照看。他扭头望着裴淮年的下颌,对方也同一时间看他,问:“陶陶,你在想什么?” 陶家舶笑着摇摇头,方姨在厨房,在她没看到的身后,陶家舶主动牵住裴淮年。裴淮年愣了一下,很快便沿着陶家舶的手腕下去扣住他的手指。 他们牵着手,并肩跨出院门。 那一秒,陶家舶回身看了一眼老树。 透过时光的年轮,他看到树下慈爱的母亲和小小的自己。 要扛起整个陶家的少年人已经长大,身姿挺拔,在月色下像青松一般。陶家舶勾起唇角,在心里说... 妈,我现在很幸福。 —— 回到陶家舶的房子,裴淮年熟门熟路。洗漱过后他在阳台找到陶家舶,递给陶家舶一杯酒,顺着陶家舶的视线向远处眺望。 陶家舶问他:“觉得我们家怎么样?” 他想说陶家的家庭氛围轻松和谐,裴淮年应该会喜欢这种环境。 帕特里克先生单手揣兜,一手拿着酒杯,站的挺直,认真思考后说:“not bad.” 陶家舶:...说句好会死吗? “不过...”,裴淮年上前一步,肩膀碰着陶家舶。刚刚在陶家,老陶没看到的桌下,他的手就放在陶家舶腿上。 跨越万里来找“未来的”男朋友,裴淮年几乎不能忍耐跟陶家舶分开,物理意义上的分开。 哪怕隔着衣服,他一定要用掌心感受对方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英国生活,或者法国,如果你喜欢德国也可以。我会让家族办公室的base搬到慕尼黑。” 陶家舶:... 本性难移,本性难移,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小题大做。 裴淮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心知自己不能过于着急,对于策反一位中国公民嫁到...不,加入英国籍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不过他已经登门拜访了陶陶的家人,这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是一个好的开始。 帕特里克先生最擅长做规划,他将策反陶家舶以及说服老陶去英国,列入最紧急最重要的列表中。 将陶家舶并入威廉家族,怎么不算一场并购呢? 久经商场的威廉先生深信自己对此十分擅长。 “刚才你的父亲叫你,家财?” 裴淮年尝试复制老陶的发音,他让陶家舶在自己掌心写下这两个字。指尖勾着最柔软的位置,裴淮年忍不住弯曲手指,扣住陶家舶的手指不放。 陶家舶就任由他握着,懒散的靠在他肩上。 “我刚出生的时候不叫陶家舶,叫陶家财,老陶一直没改口。我爸呢小时候家里很穷的,我妈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生了我以后还要帮着码货,开货车。她就是在一个雨天在高速上出意外走的,那之后我爸除了想着我平安长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赚钱,赚很多钱,让我,我姨妈还有所有家人都不用再吃苦。” 他怔怔地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在风里出神。 裴淮年走到他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微微俯下身,下巴靠在陶家舶肩上。另一只手从毛衣旁穿过。 裴淮年的手掌很大,手背苍白,手指修长、干净。骨节有力地轻轻覆上陶家舶的腰侧,是一个攻击性不强,却占有欲十足的拥抱。 第74章 体温将裴淮年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蒸发扩散,一种治愈和慰藉的松弛感包裹着陶家舶。 他听到裴淮年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单纯的困惑。 “你父亲确实是一位勤劳的中国绅士,可为什么要如此辛苦?你们的祖先难道没有留下钱吗?” 陶家舶:... 是啊,这世上的富人多一个姓陶的很难吗! * 第二天下午,陶家舶送裴淮年去机场,停机坪上裴淮年看了一眼即将带他离开爱人的私人飞机,眼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 陶家舶“身体力行”地安慰了他一整晚,还是没哄好,当着机组员工的面,抱着他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儿一样。 含蓄地吻了吻他的鬓角,承诺:“开心点,我会想你,会给你回邮件。” “只是回复吗?” 陶家舶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觉得将孩子气贯彻到底的裴淮年,可爱值加1。 他笑说:“我会主动给你发邮件。” “还有电话,我们每天都要通话”,庄园主趁机加码。 “...我尽量?” 裴淮年冷眼看他,占有欲的威压扩散开了,眼看着飞机无法按时起飞,陶家舶退一步,再退一步,答应了对方的联络频率。 裴淮年拢了拢衣摆,上步扣住陶家舶的后脑,吻上去。 分别的滋味让陶家舶也不好受,他放下心理包袱,众目睽睽之下安静地与裴淮年接吻。 庄园主恋恋不舍地用拇指替陶家舶擦嘴角,面上波澜不惊,哑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mr.tao,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 年底有太多事情等着裴淮年回去处理,他站在12月的风里执拗要一个答案。眉眼中压着浓雾,裴淮年深深地望着陶家舶,好似要把上海冬日的风也一同带回伦敦。 爱是恒久忍耐。 纵然得不到上帝的祝福,裴淮年也愿意遵守这古老的教义。 每一次的忍耐都十分艰难,或许会失败。但以爱之名点燃的引线,将燃烧,释放,直到他们生命终结的那天。 这样的帕特里克先生,捏住了陶家舶心尖上最软的肉。 陶家舶轻轻笑着,仰起下巴靠在裴淮年的肩上,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说】 非常喜欢这句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明天完结入v,感谢连载期大家的陪伴。 新文是f1工程车x京爷(51章提到的谢至峤),双强。请关注微博/作者专栏,开文不走丢! 第63章 坎特伯雷的来信-完结章 “以上是我们组的年终总结,陶总您有什么指示?”李奇望过去,“陶总?” 陶家舶从电脑里抬起眼,面色不佳,李奇心惊! 对我的汇报不满意? ppt的排版不够美观? 还是数据错问题?! 他吞咽了一下等待陶家舶的闸刀,对方平淡地说:“我没意见,ppt发一份到我邮箱。” 众人未察觉陶家舶语气凝滞,他挥挥手让李奇出去,忍不住又瞥了眼电脑屏幕。 发件人:帕特里克威廉... 一长串头衔之后的正文:【dear...你考虑好了吗?】 .... 这已经是本周的第15封专、题邮件,主旨只有一个:未来男朋友的名分问题,陶总考虑好了吗? 邮件轰炸之外,对方不吵不闹,狡猾的只字不提。陶家舶根本找不到跟他吵架的理由... 陶家舶关掉邮件,第15次已读不回。 准时下班,他开车来到一条狭窄的老街。手工坊的门头不在路边,只竖了块木牌。 陶家舶推门进去,头顶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店主是位二十几岁的女孩,从柜台里探头,熟稔地说:“哎呦,陶总今天来啦。” 陶家舶脱下外套,松了领带,顺口回一句:“再不来,你这位老师要开除我的学籍了。” 女孩系着围裙,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说:“那不会,你还是我这个小店的赞助商呢。” 她将一个装满工具的布包摊在桌上,又从柜子上拿下来一只木头盒子。 “今天继续?” “嗯,快完工了。”陶家舶接过来,坐在一张宽大的专用桌后开始干活。 店主在旁边看,时不时指导一句,随口问:“盖子一般都是雕刻花纹,你倒好,留一个窟窿是什么意思?” “放宝石。” 店主: 陶家舶想到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说:“我这个盒子是送人的,他那个人...穷讲究,得放个宝石才能匹配。” 他想了想那个裴淮年那几只盒子,补充一句:“宝石得大。” 店主知道陶家舶有钱,消化了一下,问了宝石的颜色,在涂料方面给了自己的意见。 陶总这个朋友不一般,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她起了好奇,问:“里面放什么?玫瑰?钱?” 陶家舶眼睫眨了眨,半晌,说了自己的打算:“放照片和平板。” 陶家舶有木工的手艺,几年下来生疏了不少。幸运的是找到一家投脾气的小作坊,离公司近,店主的工具都趁手。 他出钱入股,倒是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说每晚8点以后整个操作台都留给他练习。 陶家舶没做过木头盒子,诚然可以自己慢慢琢磨,但裴淮年的生日快到了,最好的礼物才配得上帕特里克先生。 陶家舶曾不止一次想到裴淮年收藏的那些孤零零盒子,只有陶家舶的身影和裴淮年藏在镜头后的思念。 裴淮年几乎没有照片,公众媒体上也找不到痕迹。 威廉先生不便露脸,但陶家舶觉得裴淮年应该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所以他决定送给裴淮年一个装满他们俩影像的纪念盒子。 再选一颗跟他眼睛一样华贵的蓝宝石。 手机震动,陶家舶放下工具,电话那头是唐晓,她说:“陶总,韦斯特紧急通知我们开线上会,您现在在哪儿?需要我来接您吗?” 陶家舶的腕表干活前摘了,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我离公司不远,马上回来。” 韦斯特的负责人先为紧急会议向陶家舶解释,陶家舶说没关系,公事要紧。 右边的会议列表,perla列席。 这一单生意是裴淮年介绍的,他办公室的人参会很正常,陶家舶往后靠坐,喝了一口热茶,揉了揉手腕。 明年的合作方案,双方修改了几个重要数据,陶家舶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运力成本和工作量,欣喜地发现不止8%的利润。 踢出梁叔那伙人以后,星财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时间也能空出来... 他捏着手指,视线不知不觉看着小猫头像的perla,想到15封没回的邮件。上一次没回他消息,之后发什么来着? 湾流飞机直接落地浦东国际机场...这一次,还会不会来... 陶家舶无法否认,他在期待这个可能性。 韦斯特负责人这时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陶家舶说没有,小猫头像突然亮起麦克风的指示灯,ip香港的账号里出现了熟悉的英音:“evening tao,你考虑得怎么样?” ... 啪! 唐晓愣愣地看着自家老板恶狠狠地扣上电脑,主动下线。 “裴淮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建议你的家庭医生立刻出具一份脑部检查报告!” 办公室里传来陶家舶恼羞成怒的声音,唐晓侧耳贴上门板,十指飞动。 flora:【在吵!】 被盗号的perla:【如何?】 flora:【核能!!】 被盗号的perla:【!!!你能不能替我向陶总解释,我真的是被迫交出账号的!】 唐晓回了一个ok的手势,关了办公室的灯,悄然离开。 屋内陶家舶松开领带,还觉得呼吸不畅又扯开两颗扣子,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你让我很没面子!” “为什么?”裴淮年声音不紧不慢的,“我只是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 “一点都不寻常!” “嗯,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重要!我跟你说过要公私分明!” 裴淮年沉默片刻,认真而低声地说:“既然重要,你为什么不回邮件。” 这....是两码事! 陶家舶险些被反派演员绕进去,他走累了坐在沙发上,屋内只有一盏明黄色的落地灯和隔壁写字楼熬夜加班的点点星光。 陶家舶耐着性子,跟裴淮年讲道理:“我说我要考虑一下,没有回复就是没考虑好,不懂吗!”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抬眼瞥见办公桌上,水晶船旁出现的一只曲线漂亮的花瓶,朱丽叶玫瑰娇艳欲滴。 唐晓第一次知道玫瑰的价格后,举着手机拍了100张照片。 这样名贵的花每天都有,有时是玫瑰,有时是睡莲,花样百出。还是那家同城专送,只是真正送礼物的人不用再隐藏姓名,每束花里都有张署名帕特里克威廉的卡片。 第75章 陶家舶办公室放不下这么多花,让唐晓拿出去送给办公室的女同事们。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自己桌上那瓶花却每天都亲自换水。 裴淮年不说话,陶家舶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语气轻柔起来,“你听话好吗?嗯?乖一点,裴淮年。” “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 陶家舶扭头看紧闭的办公室门,仗着昏暗的环境,掩耳盗铃,脸颊上染上可疑的红晕。他自诩酷了二十几年,甜言蜜语没学过,也不需要学。 练成精也比不过裴淮年这个反派演员。 他们之间的情话一直出自裴淮年的嘴,可现在反派演员要求被安慰,陶家舶只得认命地开口:“babe...乖一点,好吗?” 他希望裴淮年能再给他一些时间,甘愿放下身段,说肉麻的话哄人。 裴淮年欣然接受一声babe,但对自己的权益分毫不让:“no,我不接受你故意拖延的行为。”裴淮年冷声挂了电话。 ... 他妈的,到底是谁求谁啊! 陶家舶气的好几天不主动联系裴淮年,唐晓看了一眼今早perla发来的求救信息:【sos,老板恋爱,员工遭殃。威廉先生让我每天同步星财的工作。丢,本来年底就忙,这下彻底没时间睡觉了。】 【随便吧,我没命命了.jpg】 唐晓同情地回:【我庆幸自己有一个正常的老板。】 陶家舶每天两点一线,下了班驶上延安路高架,降下车窗,手肘搭在车框上想今晚要不要给裴淮年打电话。 正想着,对方就来了。 “喂,”陶家舶声音淡淡的,装作还没消气的样子。 裴淮年却端着一副谈公事的口吻,麻烦陶家舶现在去他在上海的房子里取一份文件。 陶家舶跟着导航,停好车,走进电梯的时候他想,这个在上海有房子的英国佬一直赖在我家是什么行为? 裴淮年说文件在书房左边第二层的柜子里,陶家舶找到后没急着走,在屋内转悠了几圈。 不知道裴淮年什么时候买的,几乎没有居住痕迹,像这样的房子,他在全世界数不清有多少套。 陶家舶胡乱转了一圈,拿着文件往玄关走,经过一条走廊又退回来。 这幅画是...? 桥洞,小船和岸边盛开的鲜花,右下角的小卡上标注着一行小字—《canterbury》(坎特伯雷)。 他在画展看中的画怎么在裴淮年家? 不用多想, 资本家的老手段了。 陶家舶既然打定主意和裴淮年一起努力尝试和探索新的相处法则,他就对裴淮年骚操作的接受度逐渐提高。 裴淮年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想到他们一起去过的坎特伯雷吗? 应当是吧,除了陶家舶这个因素,一幅不值钱的画哪里值得威廉先生费心收藏。 在伦敦的木头盒子里,放着在上海老槐树下的陶家舶。 在上海的房子里,放着阳光明媚的坎特伯雷。 陶家舶在那一刻,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滋味。他透过这幅画,好似可以看到与他此时此刻站在同一个地点,独自欣赏墙上属于他们共同回忆的裴淮年。 过分矜贵的庄园主,安全感为0喜欢囚禁他的帕特里克先生,还有深夜因伤害了爱人,懊恼到落泪的裴淮年。 都是他。 复杂的,简单的,偏执的他。 陶家舶在努力给予对方想要的,他知道对方也在努力。 碰撞在所难免,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有许多时间。 裴淮年的电话进来,他没问文件的事,只轻声说:“陶陶,看窗外。” 烟花在晚上9点准时绽放。 陶家舶举着电话,推开阳台门,街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驻足扬首,举着手机,惊叹讨论。 一颗颗红点冲上黑暗的幕布,星星点点汇聚成几艘船的图案,纵然转瞬即逝,也像滚烫的烙在陶家舶眼里,心里。 他声音沙哑地问:“给我放的?” “嗯,给你一个人看的。” 陶家舶喉头哽咽了一下,鼻子发酸,不讲道理:“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裴淮年的呼吸离话筒很近,沉沉的气息从万里之外飘进陶家舶的耳膜,庄园主张扬的宣告:“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 每个人都想要坚定不移的爱,裴淮年从未掩饰的不仅仅是偏执的占有欲,还有对陶家舶8年坚定不移的爱和想念。 烟花不断在头顶炸开,陶家舶紧闭的心门在那一声我爱你中被砸得粉碎。 他仰头站在阳台上,目不转睛得像第一次看烟花一般,看只为自己绽放的绚烂。 这种浪漫像哄小姑娘的,陶家舶轻笑,裴淮年顺势问:“怎么不回答?陶,你还没有给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头脑永远清醒的威廉先生不会忘记最重要的事。 “快了,如果你再安排一场烟花,能更快点。” “明晚同一时间。”裴淮年的决定果断而迅速。 陶家舶大笑,过分认真的裴淮年虽然可气,却也可爱。他是一个活生生且复杂的人,陶家舶觉得如果要用一辈子去探究,也不会无聊。 “那幅画是怎么回事?”陶总也不是会被浪漫冲昏头的人,单刀直入。 裴淮年仔细琢磨了一下陶家舶的语气没有怪罪的意味,说:“我买的。” “不是非卖品?” “陶,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非卖品。” 对威廉先生来说当然没有真正的非卖品,但对方动机不纯,陶家舶莫名其妙做了一次跑腿,看了一场烟花,听了一句表白。 ...然后把画拿走了。 * 下午,方野路过来陶家舶的办公室坐了坐。 “喏,你最喜欢的乐队。”还是老朋友靠谱,陶家舶看了眼时间,正巧没那么忙了。 “破费了,找黄牛?” “每张加了一万!”方野激动地竖起食指,“正好在徐叶开的度假山庄附近,我叫了几个人,结束一块儿去泡温泉?” 陶家舶算了算时间,没立刻答应。 时间不早了,他俩一起下楼。方野想蹭陶家舶的车,他挥挥手说车里坐不下。方野觉得陶家舶染上了有钱男人会变坏的恶习,在大厅拽着他不放手。 “等一下,你放手,不是...你松开!” “陶陶,你变坏了,顺风车都不让搭了。说!车上是不是藏了小妖精,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陶家舶一阵无语,心想咱俩这姿势如果被某位资本家看到,都死定了! 无奈地拉着方野走到车前,陶家舶打开副驾驶,指着里面,“看看,是不是坐不下?” 方野顺着看过去,只见宽敞的suv里倒着一幅被包好的画框。 他点点头,欣慰的想兄弟心没变,确实坐不下。 陶家舶刚坐进车里,玻璃被敲响,窗户外是方野黑着的脸,他指着某处说:“副驾不可以坐吗?” 陶家舶开了眼时间,盘算着路上堵车的情况,随口说:“不可以,我老婆的专座。” 方野:... 黄牛票能退吗? 陶家舶看着画廊的人把画框从车里小心翼翼地搬下来,负责人是位优雅的中年女士,她指引陶家舶进屋。 坎特伯雷被悬挂在一面白墙中央,天花板一纵列射灯打下来,油画的色泽和质感更为凸显。 画廊很重视这笔业务。 负责人站在画前欣赏了一番,准确地说出画家的名字和在国外展示的时间以及目前的市场价格。 陶家舶心念一动,问:“这幅画在上海展出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是非卖品。” 女士穿着套裙,站姿挺拔,扭头露出亲和的笑容,“是这样的陶先生,画展会展陈部分画家的寄卖品和非卖品。但...” 她欲言又止,琢磨着怎么如实又不失艺术风雅的解释这件事,陶家舶贴心地替她说:“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非卖品,对吗?” 对方轻笑,觉得这位陶总风趣又真诚。 现学现卖的陶家舶,第一次运用裴淮年的台词,效果不错。他今天是来改画的,这项服务并不是每个画廊都提供。 一方面,高端客户买来的画品都价格不菲,画作改动会影响再次出手的价格。另一方面,在原作上改动,既要不失画作原本的意境还要锦上添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陶家舶咨询的对象是华云菲。 对方听他要改《canterbury》,体面知礼的没多打听,只推荐了几间自己觉得不错的画廊。 华小姐确实是一位各方面素养都很高的女士,陶家舶说事成之后重重答谢,于是两人约定了下个月的晚餐。 画廊负责人仔细询问他的需求,陶家舶指着河畔的花海说要在那里加两个人。 因为要得急,陶家舶付了两倍的酬金,务必要最好的品质。 从画廊出来,陶家舶没有立刻上车离开。今晚月色清亮,月白而静谧,陶家舶仰头看了一会儿,一封邮件提醒。 第76章 熟悉的收件人,正文没有冗长的慰问和华丽的辞藻。 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陶家舶用拇指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耳边拂过的却是四月的春风,花海泛起涟漪,炫目的颜色交织在一起,他在夜空下闭上眼睛。 烂漫芳华,孤独的身影迷失在秘密花园。 车影飞驰,沿着月色的指引,拖曳出一串长长的虚影。 【坎特伯雷的花要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说】 完结仪式感:发送时间选了10点28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