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点渣》 第1章 《你有点渣》作者:空青酒【完结】 简介: 路望许长得帅,成绩好,还有着一手天秀的游戏操作。 学习上一路顺风顺水,第一名拿到手软;游戏里一杀五横穿峡谷,带过的妹子能绕地球两圈半。 偏偏天妒英才,派了个江砚来克他。 第一名没了。 带过的一大半妹子移情别恋了。 少年心气高,当即给这位天降的对手下了一封挑战书,结果闹了个乌龙。 从此,一山不容二虎。 路望许单方面开启了和江砚的卷生卷死之路。 打游戏时,他会问对方同桌:〔你同桌在干嘛?是不是在卷?〕 但凡对方同桌回个是,他都要当场挂机,连刷十套卷子卷回去。 图书馆偶遇,他也要坐到对方对面刺探敌情:“你这么卷,我当然要知已知彼啦。” 路望许以为,他和江砚的关系仅限于互将对方当成卷王对头。 直到有一天,朋友让他帮忙做个家教兼职。 他来到某个小朋友家里,看见了江砚和自己亲妈的脸。 路望许知道自家亲妈改嫁了一位江姓男人,却没想到是跟江砚一家的那个江。 还是这个狗东西的亲叔叔! 路望许:礼貌是个什么东西?他是没有一点的…… - 元旦晚会那天,江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弹了一首暗恋神曲。 台下沸腾了。 晚会结束后,无人知道的角落,两个少年的呼吸彼此交错混乱。 江砚稍稍退开,看着面前眼尾发红的某人:“你这是同意了?” 路望许绷着脸:“学校不让早恋。” 江砚一愣,轻笑:“路一一,你还挺有原则。不过,你有点渣。” 【阅读指南:1.三字受,二字攻,年上;双学霸设定(有偏科);攻暗恋受,受脑回路清奇,爱而不自知。 2.所有亲密行为皆在成年后才进行。 3.段评已开,评论都会看,会点赞会回复,欢迎宝子们评论!!】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破镜重圆 校园 日常 救赎 主角视角:路望许 江砚 配角:宋贺州 段临 墨凛 陈洛 江顾珩 一句话简介:默默暗恋攻vs爱而不知受 立意:拒绝内卷 第1章 成绩 万年老二 一月,青川。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飘飘洒洒,薄雾轻烟一般氤氲成漫天的雨幕。北风呼啸着掠过树梢,树枝摇晃,来回划过窗户,在玻璃上蜿蜒出斑驳的水痕。 正是大课间,各个教室的门窗都关得死紧,暖气开得很足。 高一(1)班。 “欸,你们说这次月考第一会不会换人?” “那还用说?”一个女生毫不犹豫地接过话,说完这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位子上看去。 坐在那里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蓬松柔软的碎发和耳朵上挂着的一只耳机。白色的耳机线贴着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向下,一直延伸到桌肚。 教室里这么吵,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睡觉。 女生似是松了口气,压低声音继续说:“每次年级第一都是江砚,这次肯定也不例外吧?” 有人问:“路望许月考前不是说这次一定会超过江砚吗?” “你新来的吧?路望许哪次考试前没说过这话?” “欸,我朋友以前兴中的,他跟我说路望许跟江砚初中就在一个学校,不过江砚好像是初二才转过去的。据说在他转过去之前,路望许次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 “哇趣,所以他们……” 上课铃声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响起,惹起不少的短吁长叹。三五群凑在一起聊天的人也都意犹未尽地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不知道从那堆人里窜回来的段临见路望许还在睡,并且依旧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动作时,忍不住怀疑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做贼去了。 “欸,路哥,上课了醒醒啊。” 段临坐下,伸手推了推旁边睡成尸体的路望许。 好半晌,路望许的脑袋才偏了偏,手往耳机线上轻轻一扯,原本松松挂着的耳机落了下去。 “什么课?” 懒倦困怠的嗓音从下面传来,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你的高光时刻。” 段临翘着椅子腿,下巴朝讲台上扬了扬。 “……” 路望许从臂弯中抬头,顿时,从窗缝渗进来的寒风灌进脖子里,冷得他打了个哆嗦,睡意走了大半。 他皱了下眉,抬手将羽绒服的领子翻起,把拉链扯到最高。白色的衣领擦着鼻尖,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段临看见他翘起的两撮呆毛,捂嘴偷笑,却被讲台上传来的“啪嗒”一声吓得忙坐直了身体。 1班班主任胡聪其实还不到四十岁,但因为英年脱发,日日顶着个光亮秃头,被他们戏称为老胡。 老胡拿着教案往讲台上重重一拍,教室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他镜片下的眯眯眼缓缓审视教室一圈,最后与坐在最后一排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年对上视线。 眉毛一拧,声音里掺了些许怒意:“路望许,你跟我出来。其他人先自己看看卷子。” 闻言,段临反应大得比叫到自己还惊讶,偏头用眼神问:“怎么了?” 路望许没理他,拉开椅子站起身,无视所有朝他投来的目光,面色平静地穿过过道,随着老胡走出了教室。 两人一离开,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虽然路望许因为物理成绩出色,而被老胡,也就是他们的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讨论竞赛的事非常频繁,但是像今天这样被冷着脸叫出去还真的是头一回。 班上一片哗然。 “路望许这是怎么了?” “犯事了?抽烟打架喝酒还是谈恋爱被抓了?”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啊?就不能是没考好被抓去谈话了啊?” “路望许那成绩稳定的,万年老二,怎么会没考好?肯定还是谈竞赛的事吧?” “以前哪次谈竞赛浪费过上课时间啊?” …… 办公室内,新换的挂式空调正呼呼的往外送着暖气。万年老二此刻正站在空调正下方,刚刚从外面沾染上的冷意渐渐被吹散。 路望许伸手拉下衣领。 胡聪将这次月考的成绩单重重拍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让他看了个清楚。 成绩单最下方有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后面的每栏成绩都是0,整整齐齐,分外突兀。 在此之前,路望许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成绩单最末尾。 胡聪沉声说:“解释吧,为什么交白卷?”他挑眉,“路望许同学,你很狂妄啊?这是挑战学校权威还是借此表达对一月一考的不满?这可是分科分班考试啊!你还真是会挑时间!” “?” 路望许错愕抬头。 什么考试?……分科? 啧,那自己确实挺会挑时间的。 他摸摸鼻子,心虚地装乖认错:“抱歉老师,我知道错了。” 胡聪皱眉,曲指敲了两下桌子,“我要的不是道歉,给我一个交白卷的解释。别给我贫,也别给我装出这副乖乖的样子,太假,不符合你的人设。” “……” 路望许深吸一口气,诚恳道:“真的错了。那天我不舒服,不小心在考场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不是故意交的白卷……” 其实他也不算胡扯吧,考物理化那天,他胃确实不舒服来着。 “……考了两天,你睡了两天?” “……怎么不是呢。”路望许妄图说服他。 胡聪一噎,几秒后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行行行!” 他很清楚路望许的性子,知道他这样说就问不出什么了。但他的行为又确实令人匪夷所思,难不成真的被那谁给打击到了? “那个路望许啊……”胡聪想了想,打算给路同学做个心理辅导,但他一肚子淳淳善导的话还未来得及往外倒,某人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特别正常。 路望许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好嘞,谢谢老师原谅我的肚子!您放心,下次物理我保证多加个零。” “……” 胡聪是相信他有这个实力的,但…… 他黑着脸:“两千字检讨,明天写完交给我。” 两千字…… 路望许动作一滞,苦哈哈地企图跟他打个商量:“老师我觉得这件事我还……” 胡聪抬手打断他:“再有下次,我就要请你家长来办公室喝茶了。” 这句话一出,路望许当即二话不说,竖起四根手指保证道:“好的老师,您放心!明天一早您就能在这个办公桌上看到我情真意切,懊悔不已的两千字检讨。” 第2章 …… 修礼中学有一个规定,每次月考后都会给学生下发成绩条,上面不仅有这次月考的成绩,还要求每个人在下面再写上自己下次的目标成绩,外加想要超过的人的名字。 并且还必须贴在桌子上! 美其名曰:正视竞争,激励自我。 而现在这张成绩条正被路望许可怜兮兮地捏在手里,主人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紧接着揉成一团,随意地丢在了一边。 段临欣赏完自己比上次高了一个名次的成绩条,笑嘻嘻地凑上前安慰人:“没事,路哥,下次你一定能超过江砚的。” “……” “咦?不对,路哥你可能没机会了。”段临想起什么,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成绩条,看着路望许惋惜道。 路望许皱眉,“什么?” 段临咂舌,故作遗憾地摇摇头,“分科考试喽,千年第一要和万年老二分道扬镳喽。可惜啊,以后就看不到路哥追在江神屁股后面跑的样子了。唉!真是想想就觉得可惜啊!” 路望许拳头捏得咯吱响,咬牙:“你说谁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段临立马怂了:“欸别,路哥,咱、咱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路望许冷笑,抬手就伸向他桌子上的成绩条,段临以为是冲着他来的,连忙闭起眼睛,还不忘伸手护住自己的脸。 可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未来,段临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目光从指缝间露出来。 只见某位不当人,勾起一只笔便在他的成绩条上的超越目标那个框里写起什么。 路望许行云流水地写完,段临的眼睛越瞪越圆,最后猛地伸手夺回自己的宝贝成绩条。 他怔怔地看着上面新添的两个字。 路望许的字笔走龙蛇,同他人一样的张扬,笔锋凌厉,带着一股子嚣张意味。 看清后段临一脸生无可恋:“路哥,你不是人。” 学校有学校的规定,他们班有他们班的规定。 要是谁没完成自己的超越目标,视情况罚钱充当班费。 虽然罚的并不多,但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有一种莫名的倔强心理: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花多少钱都不会觉得心疼,但是一到这种被迫上赌桌,自己挑选对手,完了输了还要自己掏钱的情况,就开始觉得多花一分都格外肉疼。 “吴言?!路哥你知道吴言这次比我高多少分吗?30分!整整30分!” 路望许挑眉,“是吗?那我写低了。” “……” 段临打算和他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要罚多少钱。”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过路望许桌角的那团纸,打开一看,傻了:“我瞎了?” 段临匪夷所思,就算路望许一夜从人工智能变成人工智障,也不可能全科考零蛋! 路望许瞥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拿回成绩条,另一只手从桌肚掏出手机,对着这张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纸拍了张照。 “路哥你干嘛?人生第一次?还要留纪念?” 段临终于消化完人工智能全科考了零分这个惊天消息,开始重新相信现实。 他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他路哥低头点开微信,将一个备注叫“肖芙”的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将刚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那个……”段临看着他,迟疑地小声问,“……你那恶毒后妈啊?” “嗯。” 路望许摁灭手机,再次将成绩条揉成一团,不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路望许的情绪变化一直都挺明显的,就像现在,段临能明显感觉到路望许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且很少见的那种。 他想了想,安慰说:“没事,等路哥你过两年成年了,就彻底摆脱她了。” 路望许看着他没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抓起桌角的那团纸,捋平了捏着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 依旧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江砚。 段临:“……” 他突然又感觉路望许的心情好像也没那么差。 十几岁的学生时期,八卦总是飞得很快。不到半天,几近全校的人都知道高一(1)班那个长得贼帅的万年老二全科考了零分。 此时,高一(5)班。 “不是吧,不是吧,路望许吃错药了?”宋贺州同样匪夷所思,“他不会是觉得这次又无望于年纪第一,于是自暴自弃,勇拿倒一吧?”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正低着头刷题,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知道了!” 宋贺州费脑想了半天,终于为路望许这一番操作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肯定是以为,江神你也会跟他一样选理科。于是他咬牙自甘堕落,故意考差了,目的就是为了不和你一个班!” 江砚笔尖一顿。 第2章 辅助 姓江的,你下来。 “那他多虑了,就我们江神这文科成绩,不选文都……” “不会。” 江砚缓慢地掀起眼皮,表情很淡。 宋贺州止住话音,一时分不清他反驳的是哪句。 说完这两个字,江砚将目光落回题上,看了两秒,皱眉将自己刚才写错的物理公式划掉。 青川一月的白天很短,不到六点,黑便渐渐布满了天空,稀疏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雨停后夜的潮气在空中慢慢浸润。 先前漏风的窗缝此时被硬纸片塞得严严实实,同时也乱七八糟,有些惨不忍睹。 窗边,路望许嘴里咬了一根棒棒糖,低头刷着新买的英语完形填空专题册。 这次月考他虽然故意交了白卷,但是卷子他其实是做了的。 对完答案,最终的英语成绩大概在115分左右的样子。 算是他有史以来最好的英语成绩了。 是的,用段临的话来说就是,他路哥这台人工智能并没有安装外语翻译功能。 路望许偏科,偏的还不是一点点。比如数理化生他能考得接近满分,但英语能上110都算是他超常发挥了。 就像这次,有好几个空都是他蒙对的。 路望许才不信‘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种鬼话,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英语水平,所以特地买了这本专题册。 有些艰难地选完所有的空,路望许咯吱咯吱地咬碎棒棒糖,开始对答案。 红笔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转了又转,最后被他认命般地停下。 很好,月考他才错了6个,而这次居然错了9个! 英语完形绝对天克他!! 路望许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翻开了解析。 根据上下文句意可得……由常识可知……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在骂他没常识还是咋地? 他愤愤地在自己写的d上画了个叉,然后在旁边写下一个大大的c。 上次某某城市常年多雨的那个常识题答案貌似也是c?难道出题的老师都爱把常识题的答案设成c?写不来就蒙c果然是个常识! 路望许悟了。 改完最后一个空,他感觉自己的小臂被人碰了下,下一秒旁边段临的声音响起:“路哥路哥,五排来不来?四缺一呢。” 前桌墨凛也回头看他,显然他也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路望许合上满目红色的专题册,偏头。 在两双无比期待的目光中,他淡定开口:“不来,某人现在肯定在卷我,我要先卷死他。” 说着,他从一旁堆得整整齐齐,封面花花绿绿的习题册中抽出物理练习册。 两人:“……” 果然啊,越是学霸越卷!看看他们路哥,还有他们路哥口中的某人。 段临摇头感慨:“真是不给其他人留活路啊!” 墨凛低声说:“要不找别人?再找个妹子?” 闻言路望许停下笔,抬头问:“另外两个谁?” “宋贺州啊,还有一个不知道,好像是个妹子。” 下一秒,路望许利落地放下笔,转头从挂在椅子后面的书包里拿出手机和耳机。 连接,戴上,进入游戏,动作一气呵成:“拉我。” 段临轻嗤:“出息。” 墨凛调侃道:“欸,路哥,你刚刚不还说要卷死江砚吗?” 路望许一本正经:“适当的劳逸结合有利于更好的进步。” “嘁——你就是想带妹!”段临一眼看穿。 毫不夸张地说,路望许游戏玩得如鱼得水,带过的妹能绕地球两圈半。 路望许笑了笑,眉眼间尽显少年人独有的张扬之气:“打两把,爸爸带你们飞。” 游戏房间显示no.1进入房间。 【跪下喊爸爸:路哥来了。】 【今天不想c:欢迎大佬。】 【你路哥帅炸天:给你们看看我新练的虞姬。】 路望许正了正耳机,低头敲出一个字: 【no.1:呵。】 江砚快速扫了眼聊天记录,偏头问:“来的是路望许?” 第3章 宋贺州点头:“对啊,路望许玩得挺溜的。有他在,上分稳了。” 江砚盯着新进来的id看了两秒,将手机一偏,冷白匀长的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你路哥帅炸天这个id,问:“那这谁?” “墨凛啊。” 宋贺州的语气理所当然,说完突然回过味来,看着江砚憋笑说:“江神你不会以为这是路望许吧?” 江砚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 宋贺州了然,知道他肯定认错了,自顾自乐了好半天,才解释说:“我跟墨凛第一次认识路望许其实是在王者峡谷,那局他恰好排在我们对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跟墨凛杠了起来,还约了下把单挑,输了改id,然后……哈哈哈就成了现在这样。” 宋贺州想起这件事就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跟江砚科普:“最好笑的是墨凛当天还充钱买了两张改名卡,打算删了路望许就把id换回来,结果发现对方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哈哈哈哈后来,后来出于对路哥操作的尊重,名字就一直没改过。” 他说到后面还特地给路望许换了个称呼,表达了他对路哥游戏技术的极度认同。 那意识,那操作,谁见了不得叫声哥。 江砚:“……” 有大神带飞的游戏体验感总是很棒。 这局路望许玩的是打野澜,一人杀穿对面三路不说,进入对方野区也如同在自家泉水逛街,更是视防御塔如无物越塔强杀对面射辅…… 其他四人躺得格外舒服。 宋贺州的射手闲得没事干,带着江砚在龙坑慢悠悠地打主宰。 结果在另一边的龙坑,对面五人被澜包围。 【关键抢夺】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quadra kill(四杀)】 【penta kill(五杀)】 【ace(团灭)】 【换装达人】 一连串激动的击杀播报在耳机中响起。 一波天秀一打五,路望许嘴角微微一翘。 宋贺州看着自己打到一半的主宰,啧了一声跟江砚叨逼叨:“路望许在游戏里有个外号,叫龙霸,知道为什么吗?” 问归问,宋贺州并没有指望江砚能真的开尊口问一句为什么,于是自顾自地答了:“因为没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拿到龙。” 他刚说完这句,一声主宰被击杀的语音播报传来。 宋贺州定睛一看,傻眼了。 很足且热乎的一巴掌。 刚才路望许从另一个龙坑赶来,接手了宋贺州打到一半的龙,但就在龙还剩最后一丝血的时候,路望许停住了,而江砚的一下普攻恰好打在了龙的身上。 辅助拿下了这条龙。 宋贺州:“?” 江砚偏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宋贺州:“……” 【victory】 毫无疑问,六分钟无痛平推,游戏结束。 回到房间界面,路望许放下手机,从桌肚掏出一颗棒棒糖,撕开糖纸放进嘴巴里。由于咬着糖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再玩一局,我玩射手。” 上一局路望许一直没在游戏里说话,这一局他一进游戏就给辅助发了个请求集合的信号。 江砚秉承着宋贺州跟他说的‘辅助死保射手’的原则,紧跟上路望许的公孙离。 依旧是路望许carry全场的顺风局。 六分钟,路望许推完下路两座防御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点开键盘开始敲字,问出了自己憋了一晚上的问题: 【no.1(公孙离):宋,问个事,你同桌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在卷?】 路望许心里想,要是宋贺州敢说是,他就立马挂机,今晚连刷十套卷子,卷死江砚! 哦不对,他还有两千字检讨要写……那就九套! 可惜宋贺州并没有给他连刷九套卷子,卷死他同桌的机会。 【今天不想c:你说jy?他在打游戏啊。】 游戏界面的阿离站在防御塔前不动了。 宋贺州说什么? 江砚在打游戏? 打的什么游戏? 路望许突然嘎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糖,目光一寸寸变得危险。 “那啥……”段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路望许的脸色,试探性地说,“江砚玩的不会也是王者吧?” 墨凛小声补充:“不会跟咱们玩的还是同一局吧?” 说着两人同时看向游戏里挂在路望许头顶的瑶妹。 ——几分钟前,阿离还在给瑶妹让蓝让红让人头。 路望许黑着脸戳屏幕: 【no.1(公孙离):姓江的,你下来】 第3章 后门 狗随主人,他才会觉得这狗眼熟。…… 江砚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手指轻移打出一个问号。 【y(瑶):?】 路望许冷呵。 承认了就好。 江砚这狗东西不卷他就装妹子恶心他! 他就不信江砚不知道这个id是他。 【no.1(公孙离):你故意的】 【y(瑶):。】 【no.1(公孙离):装,接着装】 公孙离的三个技能可以说都是位移,路望许手下一顿操作,绚丽的技能特效过后,当即离江砚的瑶十万八千里远,过程中路望许还在江砚的视野范围内秀了个局内表情:做梦吧你。 【no.1(公孙离):再让你上我就是狗】 江砚:“……” 还处于状况之外的宋贺州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开小窗戳墨凛。 「hhh:他们又怎么了?」 貌似最近也没有哪个被路哥带过的妹子移情别恋给江神递情书啊? 还是说这次让路哥全科考了零分的罪魁祸首原来是江神? 宋贺州突然谴责地看了江砚一眼。 江砚的目光擦着眼尾瞥向他:“说人话,不然我看不懂。” 宋贺州:“……” 就在这时,墨凛的消息弹了出来。 「凛爷:……我们以为辅助是个妹子…」 「凛爷:都怪你,不说清楚是江砚 」 「凛爷:不是,江砚怎么也玩这游戏啊,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玩游戏的人啊???」 不怪他们认错江砚的性别,实在是他的号太像个妹子了,就问谁家大男人头上顶着三个萝莉软辅当常用英雄啊? 得,原来路望许不知道辅助是江砚,他就说嘛,路望许怎么突然就对江砚转性了。 以为的妹子突然变成了死对头,带妹狂人路哥现在估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宋贺州硬着头皮说:“那个……江神,要不你来跟我吧?” 江砚眼皮子一掀:“辅助不是要跟射手?” “路望许他……”宋贺州挠挠头,费劲憋出一个理由:“……对!他是独狼型射手,他不需要辅助。” 江砚:“……哦。” 这边路望许把糖当成江砚咬,迅速结束这一把,退出了房间。 在退出房间的前一秒,他扫了一眼江砚的头像,是一条白色的小狗,傻不愣登的。 跟江砚一样不招人喜欢。 路望许点出游戏,指尖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屏幕上乱划,脑海中又想起了那条小白狗。 莫名觉得这条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在他长达十六年的过往中翻找了一会儿,除了再次得出他的记忆果然很差这个结论,有关狗的影子是一点儿也没想起来。 肯定是狗随主人,他才会觉得这狗眼熟。 路望许磨牙,江狗! 段临见房间空出一个位置,偏头问:“路哥?不打了?” “打个屁,大业未半而中道遭狗耍,待我卷死他!” 路望许翻开摆在桌面上的物理习题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哦。” 段临习以为常,在房间里解释了一句:“路哥卷狗去了,不打了。” “……” 诡异的沉默过后,聊天界面显示江砚退出房间。 【今天不想c:江神守擂去了】 “……” 修礼中学的晚自习结束时间是九点,但路望许他们的宿舍离得远,光是从教学楼走到宿舍楼下就要花十分钟。外面飘着小雨,好在修礼中学里有一条独具特色的风雨长廊,可以从教学楼绕过操场再直达宿舍楼底。 晚休下课铃响后的五分钟,整栋教学楼统一熄灯,准时得不带犹豫一秒。只有办公室的灯有单独的电路,零星几间依旧亮着灯,隐隐从雨幕中透出些光来。 整个楼道内漆黑一片,段临和墨凛举着手机打光,勉强在前面亮起两道光路。 “段临,都怪你,非得去上厕所。现在整栋楼就我们三个跟作贼似的,这要是万一碰上哪个老师,咱们的手机都得没。” “欸,你别乌鸦嘴啊!还有,谁说就我们三个了?我刚看教室里有光进去瞅了一眼,发现书呆子还在那摸黑刷题呢,他还问我路哥这次的英语是不是真的没写。欸,路哥,你看了这次的英语卷子没?” 第4章 路望许一手勾着书包肩带,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头:“做了,我又不是真的想考零分。” “那……” “别问,问就是看见那边的宣传栏了没有?”路望许抬手指了个方向,“迟早有一天,我的名字会重新出现在榜首。” 墨凛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提醒说:“路哥,不用迟早。下次你就能跟江砚一起出现在榜首,一文一理,双第一。”说着还比出了两根食指。 路望许的动作滞了几秒,收回手将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几步越过他们迈进风雨长廊,旋身指着一旁的柱子说:“那我就跟他比语数英。待我英语学成之际,便是我超越江狗之时。” 段临举着手机往路望许指的地方照,照亮了上面竖着的一行字——有一种成功叫做永不言弃。 …… 那确实,他们路哥在企图超过江砚这条路上非常成功。 — 第二天路望许在早读之前将熬夜写出来的检讨书放到了老胡的办公桌上。 没想到一下早读,老胡又派人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路望许依旧站在空调正下方,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老胡捏着他辛辛苦苦、放弃了刷物理卷子的时间、熬夜写出来的两千字检讨书,很是真诚地问:“路望许同学,你们语文老师的眼睛还好吗?” ……啥? 路望许思考了几秒,也很认真地回:“她没带眼镜,应该比您好。” “……” 老胡一噎,干脆直白地说:“你这字……余老师难道没什么意见吗?” 路望许想了想:“她说我的字有大师的风范。” 余倩确实说过,如果他们学校举办书法比赛,他的作品绝对能成为豪放派的代表作。 “……” 老胡放下那张检讨书,为了自己的眼睛,他决定放弃让路望许重新写一遍的打算。 其实路望许的字单看起来不算丑,相反,他的字自带独有的笔锋,还真的有种豪放不羁的美感。但作文纸限制了他的发挥,容不下他的大字,于是便憋屈地挤在一起,上一排的尾压着下一排的头,左边的搭着右边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况且,所谓的写检讨书,不就是心里憋着‘我错哪了’手里写下‘我知道错了’的无意义流程嘛,谁还会写得认认真真、工工整整? 于是,路望许的字又加了几分潦草,成了老胡如今看见的惨样。 老胡进入正题:“上次跟你说了分班的事,这次放假就是你们回去考虑选文理科的时间。你应该是选理的吧?” 路望许点头。 他当然选理,他的记性看见历史政治教材上大段大段的字就爱玩失踪,实在没那个勇气去考虑选文。 “行,知道了。”老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路望许明知故问:“老师是打算给我开后门?” 修礼中学文理分科是按成绩分班,成绩最好的那一批就在一班,而老胡历来都是理科一班的班主任,这一届估摸着也不例外。 惜才的老胡:“……” 大可不必这么直白。 他咳了咳:“路望许,这是教务处的一致决定。我们并不想给你去别的班炸鱼的机会。” …… 得,反正他的打算也是下一次月考再考回一班,竟然这样,中间的过程就省略吧。 路望许一点也不觉得受之有愧:“行吧,有点可惜。” 老胡:“……” — 平常像这种又冷还刮风下雨的天气,同学们兴致都不会太高,基本上一到课间就会倒一大片的人,可是今天不太一样,高三后天模拟考,需要征用高一年级的教室,又正好撞上高一的文理分科,于是学校大手一挥,给了高一的学生两天假,让他们收拾好东西腾位子顺带回家考虑选文理的事。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驱散了坏天气带来的死气沉沉,教室里此刻热闹得不像话。 “路哥,老胡找你谈分科的事了?” 正混迹在一群人里聊天打屁的段临见路望许回来了,扬声问了句。 其余几人纷纷看过去,段临的声音不小,连坐在位子上看书的吴言都抬了头。 一个男生说:“我猜,老胡肯定捞路哥了!” “所以路哥选的理?” “那以后还能瞧见江路追逐的名场面吗?” 说这话的男生立即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他自己也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路望许性格好,开得起玩笑,因此人缘一直不错,但跟他玩得来的人都知道,路哥脾性好是好,唯独谈‘砚’色变,尤其是把他的名字跟某人的名字放在一起的时候,或者严格来说是把他的名字放在某人的名字后面。 陈洛朝路望许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路哥,对不起,我错了。” 说完这句,他直起身:“但物理卷子是无辜的,它表示真的很需要路哥知识的滋养,所以路哥千万别断了它的生路。” 路望许:“……” 好兄弟,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哈哈哈哈哈,你没了。路哥你别理他,还有小的孝敬您,周一您想吃什么,包在小的身上了。这次假期的三张物理卷子就拜托您了!” 墨凛一脚踹了过去:“艹,我受不了了,太谄媚了!” “哈哈哈哈哈……” 见路望许一直没说话,段临的表情渐渐难以置信起来:“不会吧路哥?你不会还想跟着江砚去文科吧?” 路望许没好气道:“去文科?去干嘛?等着被某人虐菜吗?” 段临点头:“也是。路哥理科还能跟人家有一战之力,文科嘛——也就隔了十八条街吧。” 陈洛嗯嗯添堵:“我上次算过了,虽然路哥的总分只比某人低五分,但就是在这无伤大雅的五分之下,掩盖的是路哥单文科来算比某人整整低了二十一分的惊天大事实。” “江砚那文科就跟开了挂似的,他的脑子是复印机吗?还是说他有过目不忘的超能力?” “不过,好在,学神也偏科。”墨凛想起这个,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至少我的生物跟江砚是同一个水平的,我的英语比路哥还要高一个水平。” 段临补充:“更悲哀的是,英语是必修。” “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望许:“……” 好想一刀一个。 路望许微笑:“以后就不在一个班了,还不知道咱们之间要隔多少个班呢。啧,说不定还要隔楼呢,趁现在还能面对面坐着说说话,多说点哈……” 众人:“……” 文理分科,按成绩分班,单数班是理科班,双数是文科班,成绩最好的一批分在一班和二班,接着是三班和四班,以此类推。而一层教学楼只有四个班,所以说要想不跟路望许隔楼相望,就必须被分到前四个班。 “没事,就算以后不在一个班了,该孝敬路哥的我还是会孝敬的。” “路哥,我家物理卷子的生路依旧掌握在你手里。” “艹,路哥你会一直管我这个歃可乐为盟的拜把子兄弟的吧!” …… 路望许看着他们一个比一个谄媚,笑骂:“滚滚滚……” 修礼中学假期前一天的下午只有两节课。 在教室里的时钟快要指至四点整时,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起来,拉书包拉链,收书收笔的声音隐隐交织成片,连任课老师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钟,笑骂道:“这节课你们光盯着钟看了吧。” 恰好下课铃响,不知道谁带的头,一声齐刷刷拖着长调子的“老师再见”盖过了铃声。 任课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我走我走。” “哈哈哈哈哈哈……” 椅子在地上的拖动声混杂着笑声响成一片,唯独一个人丝毫不受这片声音的影响,依旧低着头写题。 段临把课桌里能塞进书包的东西全都塞进了书包,手里还抱了一大坨书,一边招呼着墨凛快点收一边侧头看了路望许一眼,语气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路哥,再见了,兄弟我会想你的~” 路望许头也不抬:“谢谢,我不会想你的。” 段临立即故作委屈:“嘤,路哥你不是人,你没有情~” 墨凛没忍住给了段临一拳:“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路望许:“给你三秒钟,离开我的视线。” “好嘞。” 段临笑嘻嘻地和墨凛走了,走出教室门口时,又探了个脑袋回来:“路哥,走了,周一见。” 墨凛也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路望许笑了:“请圆润地离开,谢谢。” 嘈杂的人声从走廊涌到楼梯口,又如同潮水一般退至校门,渐渐息于平静。 教室里残余的一点暖气也顺着各种缝隙消散,路望许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第5章 他停下笔,抬眼扫了教室一圈。有风从未关紧的窗缝渗进来,翻动不知道谁桌子上还没带走的课本,一页一页地哗哗乱飞,显得安静的教室愈发空荡了。 路望许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要不去图书馆? 反正那里总不会像教室里这样冷清。 说走就走,路望许收好桌子上的数学卷子,从桌肚里掏出英语习题册,出门的时候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将那扇未关好的窗户关紧。 外面没下雨,但风刮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路望许盖上帽子,将衣领的拉链扯到最高,只露出了上半张脸。 这样的打扮放在他这种身高腿长的人身上会显得有点酷,所以有不少路过的女生在经过他身边时都会刻意的放慢脚步,然后一步三回头。 路大帅哥走得很快,到了图书馆就径直上了二楼的自习室。 自习室里开着暖气,里面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 路望许拎着英语题册轻轻带上门,转头就看见了坐在最后面低头刷题的江砚。 第4章 自习 待他英语一四八,他花开后百花杀…… 江砚没穿外套,只简单的穿了件黑色圆领毛衣,像是一卷黑白反色的白描,极其简单的一身,黑色同他冷白的肤色相撞,产生极为明显的视觉反差。 这人总是清清冷冷的模样,带着一种干净利落的冷冽感,随便搁那个人堆里都惹眼极了。 嘁,看着都冷。 路望许心里想。 他往前走了几步,余光瞥到什么,步子顿了顿。 不远处坐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看着江砚低声和旁边的女生说着什么,另一个女生就拿出手机偷摸摸地对着江砚,看起来像是在拍照。 招摇。 看似高岭之花,实则花花孔雀。 路望许心里鄙夷。 他大步走到江砚对面,将手上的英语题册往桌子上一放,坐了下来。 江砚眼前突然落下一团颀长的黑影,不到两秒又在桌上迅速移动,消失在对面桌缘。 他抬眸,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路望许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有种桃花眼似是非是的感觉,线条深邃,眼尾上扬,眼弧周围总是带着一圈浅浅的粉,明明该是那样的缱绻多情,在路望许身上,却又显出几分独有的张扬少年气。 江砚微微挑眉。 路望许看懂了他的表情——一个问号。 他淡定地翻开题册,语气理所当然:“看什么?你这么卷,我当然要知己知彼啦。” 江砚比他还淡定:“然后百战百败?” 路望许:“……” 他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路望许下意识地又扫了眼邻桌的女生,貌似从他在江砚对面坐下之后,她们更激动了。见他看过来,拿手机的女生甚至捂住了嘴巴。 不出意外的话,江砚又要上表白墙了,而下面的评论路望许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无非是:各种@小姐妹 然后:看,帅哥! 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这样的学霸校草到底谁在谈? 下辈子一定要谈个这样的! 叭啦叭啦的…… 呵。 面瘫脸帅个鬼。 路望许对那两个女生笑了一下,然后转头逼视江砚。 这人确实天生一张冷脸,隔着八百米都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漠气息,更别说路望许现在跟他面对面坐着,他直觉自己面前坐了台制冷机,正跟自习室里的暖气相对峙。 估计是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耐烦了,路望许看见江砚的眉心很轻地蹙了下。 某人不爽了他就爽了,路望许扬了扬唇,声音压得很轻,是能让江砚听见又不影响自习室里其他人的音量:“这次是个意外,不然谁赢还不一定呢。” 江砚:“哦,我还以为你想拿九个零砸死我。” 路望许:“……” 自己就是腿欠非要走过来。 他在心里把江砚揍了第一万零一遍,正要说什么反怼回去,就听见江砚淡淡开口:“论卷,合该你是第一。” 路望许觉得这是在夸他:“谢谢夸奖。” 他大方承认,他的平生夙愿,就是卷死江砚。 江砚唇角牵了下,分不清是不是轻嘲,然后低头看自己的题。 在路望许看来,这就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嘲讽!他悄悄直起身,眼珠子探得很高,终于看清了江砚正在写的卷子。 哟嘿,生物。 想到什么,路望许的目光落回自己面前的英语题上,脑袋又缩了回来。 江砚刷的生物,自己写的英语。 还真是半斤八两。 刺探完敌情,路望许放下心,埋头专心看起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 自习室里的人慢慢变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震动,路望许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停下笔抬头才发现是对面江砚的手机在响。 一只手拿过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冷白匀长,腕骨突出。 路望许一愣,随即左右环视一圈,自习室里只剩下他和江砚两个人了。 他知道江砚是走读,每天都是要回家的,更别说明天放假。 所以,江砚家里来催了?他现在就要走了?这才几点? 路望许想摸手机,伸手的瞬间发现自己的手机貌似跟着书包一起落教室了,他抬眼,正好撞上江砚略略垂下的眸光。 莫名有些尴尬,路望许只好将手的方向一转,改为挠了挠鼻根。 江砚接个电话全程竟然都没说一句话,只在最后来了个嗯。 路望许脸色莫名。 江砚挂了电话,眸光依旧冷淡地落在对面,像是在看他又不像。路望许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了个话头打破诡异的氛围:“……那个,现在几点了?” “五点四十一分八秒。” “……哦。” 这么晚了啊。 路望许整个人有点蔫,将下巴搁在小臂上,看着题册上不知道哪个单词转起了笔。 江砚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几秒,再次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自习室里太安静,以至于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都能被人听得格外清楚。 可问题是自己根本没落笔啊? 路望许的头一下子从桌上弹起来,看着对面还坐着刷题的某人,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江砚抬眼:“家里司机有事,晚点来。” “哦。” 路望许停下转笔的动作。 “你呢?不回家?” “什么?”路望许没想到江砚会问他这种问题。 他们这个年纪,问这种问题再平常不过,无论是父母打电话过来亲切地问‘这次放假回不回来’,还是朋友之间问一句‘什么时候回家’,貌似都显得再寻常不过。 可这放在路望许身上,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已经很久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了。 刚开始认识段临他们的时候,还有人会问问他,可自从他们多少了解了一点路望许家里的情况之后,就再没有人问过他放假回不回家这个问题了。 因为没有前提,在路望许看来,他住的那个地方,算不上家。 路望许避开他的视线,直着脖子说:“当然回!我明天回不行吗?” 这话也没错,他明天确实要去一趟路家。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垂下眸子看卷子。 路望许跟着扫了一眼,卷子上有字迹但不多,更多的是题目上的圈和横线,反倒是旁边放着的答题卡上写满了答案,还有红笔改过的痕迹以及正确答案。 怪眼熟的。 路望许想了两秒,想起来这是这次月考的生物卷子。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写生物干什么?” 江砚看向他,一副你在说什么白日梦话的表情。 路望许:“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要选文?” 江砚面无表情地说:“谁告诉你我要选文?” 路望许一愣:“所以……你要选理?” 倒不是暗讽他理科不好的意思,而是这个人的文科成绩太惊艳了,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就该选文。 江砚放下笔,唇角像是扬了下,弧度轻得让人怀疑是错觉:“所以,你又要给我下挑战书?” 路望许面色一僵。 挑战书这事还得从初二说起。 那个年纪的少年总是有些幼稚和中二,带着几分不肯服输的倔强。这种少年气性在路望许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路望许同学自从幼儿园之后,学习上可谓是一路春风得意,从无对手,第一名拿到手软。但就初二那年,江砚转学空降第一,打断了路望许在荣誉墙霸榜的记录。 第一次,路望许觉得这是个意外,毕竟这位空降帅哥只比他高了一分。 第二次,路望许看着荣誉榜上自己上面的名字,保持微笑:很好,又是一分。 第6章 再后来,兴中宣传栏的优秀学生名单上,路望许的名字前面永远会多出一个名字。 每次还都是以一到两分的优势。 不但如此,兴中表白墙上江砚照片的出现频率也隐隐有了要超过他的趋势。 终于,他忍不住了。 路望许找班上女生要了张信纸,写了一封挑战书塞进了江砚的桌肚。 段临他们得知路望许是用粉色信纸写的挑战书,笑喷了整整好几天。 用粉色的信纸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注重细节,特地多要了个信封,依旧是同系列的粉色。 据说当天江砚从桌肚掏出那封粉色的信时,看到的人都以为是哪个女生终于忍不住偷偷给江砚写情书了。 啪—— 路望许将笔重重拍在桌子上,语气有些不好惹:“江砚,你是不是想打架?” 江砚语气平静:“校规校纪第五条,举止文明,严禁打架斗殴。” 路望许:“……” 好想给他一拳,让他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自认为自己的情绪还算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江砚这里就绷不住。 路望许捏着笔转了个方向,用笔帽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习题册:“看见了吗?” 江砚低眸看向他点的地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那一页正好是一篇完整的完形填空,总共就20道题,但某人涂涂改改,每道题硬是选了至少两遍以上,并且某人可能有强迫症,原来选的答案非要涂黑,生怕别人看出他最开始选的是什么,简直是辣眼睛。 路望许并没有这种自觉:“有危机感了吗?” 江砚:“什么?” 路望许下巴往他的生物卷子上一点:“我英语至少有40分的提升空间,而你的生物,顶多20分。” 他浅浅梦一个:待他英语一四八,他花开后百花杀。 第一个杀自己面前这个。 江砚并没有这种危机感,而是看着他手下那惨不忍睹的完形填空题,很是认真地问:“你是把80个选项都选了一遍?” 未来的一四八英语大神:“……” 他肯定是在嫉妒我的认真谨慎。 “我……” 桌面上的手机再次传来震动,路望许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习惯,但刚刚那下意识的一眼还是让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备注:婶婶。 “嗯,马上回去。” 对面估计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江砚简单地回了一句。 路望许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 确实有点晚了,江砚该回去了。 他抿着唇转回头,恰好对上了江砚的视线。 这个人哪里都生得冷,眼睛最甚。眸子里没什么情绪,眼尾很长却不狭窄,薄薄的眼皮总是半垂着,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冷淡。 就这么对视了差不多半分钟吧,路望许见他还一直看着自己,一副自己不先开口说话就要跟自己对视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不由得没好气道:“干什么?玩大眼瞪小眼?不用了吧,你眼睛没我大,你输了。” 江砚:“……” 他终于移开视线,扯过椅子背后的书包,将笔盖合上,连同卷子和答题卡一起收拾好放了进去。 路望许没兴趣看人收拾东西,低眸百无聊赖地转起了笔。 等到对面没了声音,他正想抬头看一眼,眼前就多了一只手。 还是原来从桌子上拿过手机的那一只。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 这次离得近,就连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脉络都能看得清晰分明。 路望许一愣,再回过神来时,面前的题册上躺了一颗棒棒糖。 “?” 路望许抬头,放糖的那只手已经勾上了书包肩带。 江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提了提书包便抬步往外面走。 自习室里彻底安静下来,路望许的视线缓慢地落到那颗糖上。 是颗柠檬味的糖。 第5章 一一 一颗柠檬糖。 …… 什么意思?把他当小孩小姑娘哄吗? 路望许绷着脸跟棒棒糖对视。 虽然他确实喜欢吃糖,但他自己喜欢是一回事,被人知道并且付诸送糖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好像一件很隐晦很丢脸的事突然被自己的死对头知道了,对方还把这件事舞到了自己面前。 路望许没好气地拿笔往糖上用力敲了一下,小声嘀咕:“随身带糖,你低血糖么?” “还是单纯地想拿来嘲讽我?” 他收了笔,捏起糖果撕开包装纸咬进了嘴巴里。 糖是不能浪费的,面子也还是要的。 所以下次他见着姓江的,就说这破糖被他扔了。 完美。 - 路望许回了教室拿手机,跑了两趟才把自己桌子上和桌肚里的书和各种物品清干净,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宿舍里乱得很,路望许坐在堆成书山的桌子前,先浏览了一遍朋友圈,陈洛他们几个的放假感言一个比一个感人肺腑,令闻者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直到刷到段临发的一桌子美食,路望许才后知后觉感觉到饿,他退出微信点开了外卖app,粗略扫了一遍之后又觉得没什么食欲,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去校门口拿外卖。 于是他果断退出,从书山里摸出了颗糖咬着。 突然,手机传来几声震动: 「修礼纯情男高:完了,路哥,我语文卷子好像没带回来(哭.emoji)」 「修礼纯情男高:你快帮我找找桌子上有没有 」 「修礼纯情男高:掉了师太要灭了我(可怜兮兮.emoji)」 路望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山书海,心说要不然还是灭了他吧。 手机还在震。 「修礼纯情男高:路哥?路哥?路哥?」 「修礼纯情男高:您老人家别卷了,先帮帮小弟吧!!」 路望许拍了张照过去: 「no.1:图片.jpg 」 「no.1:你最好准确说出它的位置 」 「修礼纯情男高:寝室下周的卫生我包了(生无可恋.emoji)」 路望许满意地放下手机,站起身开始在书海里翻腾。他们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床,对面四张架子桌被合并成一排,平时四个男生也没什么分界感,放在上面的东西都交错在一起,更别提此时教室里的书也堆在了上面,简直活像是搬家现场。 翻了半天终于在两堆书之间找到了段临那张已经烂成了腌菜的语文卷子,路望许嘴角一抽,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no.1:图片.jpg 」 「no.1:你的卷子?」 「修礼纯情男高:就是这张!!路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感激不尽!!」 「修礼纯情男高:没掉我就放心了(尸体凉凉的很安心.emoji)」 「no.1: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一上午一二节课就是语文课(坏笑.emoji)」 「修礼纯情男高:?」 「修礼纯情男高:不可能(我不听我不信.emoji)」 路望许嗤笑一声: 「no.1:自己早起回来补吧 」 段临丢了个‘能浪几日是几日’的表情过来。 路望许笑了声,熄了手机,稍稍整理了下桌面,从书包里拿出刚刚写了还没改的英语完形题册。 他倒捏着笔,按动笔键贴在翻开的题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按,咔哒声断断续续响起。 路望许看着自己的答案,突然想起江砚的那句:你是把八十个选项都选了一遍? 确实挺纠结的,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选择困难症,但面对英语的时候不一样。 或许,自己应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路望许提起这一页的一角,对着天花板上的灯仰起头,企图看清自己最开始选的是什么,左右辨认了半天还是一团黑,放弃了。 下次!下次他一定不频繁改选项。 由于生物钟的原因,路望许隔天也醒得格外早,他从床头摸过手机,打开一看,六点二十五。 扫了一圈各大聊天软件,没什么消息,于是他摁灭手机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路望许起床洗漱了一番出了门。 路家别墅。 路望许背着包绕过白色喷泉,走进了路家大门。 宽敞干净的客厅里,如放映厅里电影屏幕般大小的挂式电视正放着不知道那一场游戏赛事,对着电视的月白色沙发上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双腿盘坐,手里正捧着手机打游戏。 电视上激动的解说声和游戏里的击杀播报声交杂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疼。 大概是游戏输了,少年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将手机随便往沙发上一丢,摸向面前茶几上的遥控器。 微微偏头的那一瞬间,余光终于瞥见了门口的人影,他皱着眉往门口看,见是路望许,没说什么,又将目光落回电视上,按着遥控器不断换台。 第7章 路望许没换鞋,站在门口等他打完游戏看过来时才开口问:“你妈呢?” “我妈不在。”少年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两秒后,他像是觉得新奇,轻嗤一声说:“你还会问她?” 路望许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手指勾着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转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一一回来了?” 王姨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路望许有点意外,她往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笑着说:“一一怎么刚回来就要走?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了糖醋里脊,我记得你和小羡都爱吃来着。” 路望许步子一顿。 一一是小时候他妈妈给他取的小名,据说是因为他小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写,经常图简单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一一许,幼儿园的老师第一次看见这名字的时候还纳闷,谁家好家长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 幼儿园之后,就没人再叫了。 后来回到路家,也只有王姨还这么叫他了。 “王姨,是我爱吃。” 路子羡挑了个搞笑综艺,窝在沙发里头也不回地说。 王姨笑:“对,一一不挑食的,也吃。” 路子羡冷哼一声:“谁说他不挑食?芒果他不就不吃吗。” “是吗?一一不吃芒果?” 王姨显然是没想到,不过在她的记忆里,路望许好像确实没怎么吃过芒果。 路望许瞥了路子羡一眼,没理他的话,转头对王姨说:“王姨你别理他,去做饭吧,中午我在这吃。” “好嘞。” 王姨开心地点了好几下头,回厨房去了。 “哟,稀客啊。” 路子羡仍在阴阳怪气,综艺的声音被他开得很大,要不是路家是单独的一处花园别墅,就这音量邻居都得告他扰民。 路望许掏掏耳朵,直接把他当成空气。 他低头看了眼鞋柜,属于自己的那双拖鞋已经不见了,里面满满当当地放了各式各样的高跟鞋和各种名牌球鞋。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那位后妈的手笔。 也真的是难为她了,明明很想把他赶出路家,偏偏碍于他那位渣爹和所谓的面子,不得不对他惺惺作态。更可笑的是,他都自己打算离开了,可她为了立住自己善良后妈的人设,还得想尽法子栓着他不让他走。 路望许冷冷看着鞋柜里的鞋,有点想笑。 演得不累吗?他看着都替她觉得累。 “嘶!不是,你一直杵那干嘛?当门神啊?”路子羡突然不耐烦地回头。 路望许正冷着脸跟鞋柜对峙呢,听见这么一句,干脆放弃纠结,穿着鞋就踩上了洁净的地板,径直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咔哒—— 门被打开的瞬间,路望许看见房间里一片昏暗,熟悉的窒息感顿时自心头涌上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眸子。 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至极的女人的面容突然模糊,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站在门外打开门,看见了她就坐在黑暗里,对着自己举起了反着光的水果刀…… 路望许紧闭起眼睛,强行将这段记忆赶出自己的脑海,冲进房间拉开了窗帘。 光线透过一排明净的大窗照进来,那股窒息感才慢慢平息下来,路望许站着窗边缓了缓急促的呼吸。 不知盯着虚空中哪一个点又看了多久,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一一。” 路望许眸子动了动,头缓慢地转向门口站着的人。 是王姨。 “吃饭了。”见他看过来,王姨笑了笑招手说。 路望许敛去眼中情绪,从喉咙里模糊地嗯了一声。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桌旁已经坐了一位女人,穿得光鲜亮丽,一身雍容贵妇的气质。 女人一见路望许,立即带上笑脸站起身:“小许今天回来了呀,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好派司机去学校接你啊!” 路望许从来都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径直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一眼都没施舍给她。 肖芙笑容一滞,见路望许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不免僵了一瞬脸色,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肯放弃地问:“小许这次放几天假啊?” “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爸爸过两天回来,毕竟你们也这么久没见了,他可能也怪想你的,你也难得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聚聚……” 路耀会想他?呵,他要是真的想过他,就不会在他五岁的时候刚跟他妈离完婚就领着这个女人和只比他小三岁的路子羡进门了。 还有,谁跟你们一家人? 路望许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夹菜吃饭。 偏偏有人被无视了也停不下来:“还有啊,小许你前两天给我发的成绩单是什么意思?小许你没参加考试吗?还是没考好?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叛逆,但是学习是大事啊!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你这次的成绩,怕是要生气的……” 话是好言劝着的,但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像是在等着他求她别把这件事告诉路耀。 路望许埋头扒饭,心想他忍,他答应了王姨中午在这里吃,饭都做好了,菜也不错,不能浪费…… 在肖芙的絮絮叨叨中,路子羡皱着眉走过来,扯开椅子坐下:“什么零分?吃饭能不能别说成绩的事。” 肖芙剜了他一眼:“你好好吃饭!跟你说话了嘛!我在跟你哥说话。” 路子羡翻了个白眼,抱着碗用筷子戳米饭,小声嘟囔:“我哥?你看他想理你么……” “小许啊……” 路望许碗里的饭见了底,他放下筷子,看着肖芙说:“你把成绩单发给路耀吧。” “怀表还我,我走。” 他站起身,少年的身量已经很高了,目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落在她的身上。 “发给路……”肖芙的话戛然而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小崽子是在直呼他爸爸的名字? 路子羡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 “你不是一直在他面前说我叛逆吗?打架斗殴成绩差,好,现在如你所愿了,九门零分的成绩单就是证据,你发给他吧,我现在要叛逆地离家出走了。现在你总不至于还不让我走吧?把我外婆的怀表还我,我今天就走。” “不是,小许你……” “这次发给你的是零分的成绩单,下次发给他的可就不一定了。这次你不让我走,以后我可就要赖在路家了。毕竟我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以后路氏集团交到谁手里也还没有定论,但我过两年可就高考了,你也不想我大学选个工商管理相关的专业吧?” 这话还真的唬住了肖芙,她面色变了又变,迟疑许久才干笑了两声:“小许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拿你外婆的怀表呢?怕是王姨收拾东西的时候放错了,以为怀表是我的所以放到了我房间里,上次你问我的时候我没注意,后来才看见,我、我去给你找找。” 路望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听听这话说的,他信她才有鬼。 路子羡皱眉:“妈?” 可是他妈并没有听见这声,而是迅速上楼去拿东西了。 路子羡只好偏头看路望许:“什么怀表?你宝贝得要死的那个?” 路望许没什么表情:“你觉得呢?” 路子羡一滞,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许啊,要不你多留两天,再跟你爸爸见见面……” 路望许面无表情地看着肖芙从楼上走下来,心说你不就是想让我当着路耀的面走,最好再跟他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这样一来,你就能在中间象征性地劝劝,既立住了善良后妈的人设又把他赶出了路家。 呵,他为什么要给她省麻烦? 路望许冷着脸伸出手。 肖芙笑着笑着脸就僵了,只好停下话头,将怀表放到他手上,僵笑了下:“我没想到王姨会认错这个怀表,我还说从哪里多了这么个古董玩意……” 路望许懒得听她唱戏,直接拿起书包转身,刚走几步,身后路子羡喊了他一声:“路望许!” 他脚步顿了顿。 路子羡犹豫着开口:“那个……你、你不跟王姨说一声吗?” “不用了。” 想到什么,路望许回头看了他一眼: “以后你就不用和不喜欢的人一起过生日了。” 说完这句,也不管他怎么反应,直接抬脚离开。 虽然路子羡比他小三岁,但他们的生日却是同一天。 路望许九岁生日那天,正好是他回到路家后的第一次生日,肖芙给路子羡办了个生日派对。路子羡从他回来就不待见他,知道他们同一天生日后更是看他各种不顺眼,生日派对那天直接将他的行李扔了出去,连带着他人一起赶出了路家。 小少爷带着生日帽,扬着下巴对他说:“我不喜欢你,这是我的生日会,我不要你在我家!” 第8章 路望许走出路家大门的时候,抬眼看了眼天空,天色青灰,冷风肆虐,和那天的天气一样。 似乎他每次主动要求离开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天气,一个人背着包,孤零零地走在暗沉的天色中。 第6章 买书 现在,我们又多了一层关系。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不大,雨气氤氲出的潮意却像是雾气,让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得很,看不真切。 路望许单肩背着包坐在公交站台看雨。 雨斜落着下,时不时被风吹得飘进来一些,打在脸上洇湿了眼睫。 他眨了眨眼。 这公交车怎么还没来? 蓦地,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恰好碾过几处水洼,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路望许还是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脚。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路望许扯过挂在一边肩上的书包,找出手机扫了一眼备注。 虞礼。 他当即按下接听键。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一道不太正经的声音:“小一仔,在干嘛呢?” 路望许对他口中的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在赏雨。” 对方沉默两秒,笑道:“你这爱好还挺别致。” 路望许:“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的爱好?” “当然不是啦,租房的事有着落了,房间就在你们学校附近,待会儿我就把地址发你,那个钥匙在……欸欸欸,小白!” 话说到一半,虞礼突然不知道对谁喊了句:“你还在生病别开冰箱!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拿!” 路望许默默地将手机的音量调小。 对面接着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虞礼嚷嚷的声音:“欸你别动!没看见冰箱上写的小白和公主勿开吗……” 路望许知道虞礼养了只猫叫公主,那……小白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他家的猫会开冰箱门? 终于等到对面的声音消停了,路望许说:“你家猫的能力还挺特别。” 虞礼哈哈两声,还真炫耀说:“我家小白更特别。——是吧?小白?” “……” 路望许不想跟他谈论什么大白小白:“钥匙?” “哦对对对,钥匙在房东那,我跟他说了你是我弟,在修礼中学就读,还给他看了你照片,他认识你,你直接去找他拿就好了。房间不大,价格实惠,挺适合你的。” “好,谢了。” 因为他还没成年,所以只好托虞礼帮自己租房。本来是想着寒假之前租好房就行,没想到虞礼办事效率还挺快。 “我可没说不客气哈,所以,小一仔你也帮我个忙?” 路望许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礼貌地问:“我能拒绝吗?” 虞礼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你们放寒假了吗?” 路望许:“你高中的时候有这么快放寒假?” 虞礼想了想说:“我高中的时候每天都像是在放假。” 路望许:“……” “哎,放心吧,活很轻松的。” “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家小白呢,带了个小屁孩,但他过段时间有点事,就想着让路大学霸你寒假的时候帮忙代个班。” 路望许听明白了,感情是想让他去帮忙带娃。 “快,小一仔,把你这次期末考的成绩发我一份,我给那家人发过去。” 路望许挑了挑眉,语气里憋着坏:“你确定要发我九门零分的成绩?” “……”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那还是算了,我怕我家小白名节不保。” 路望许心说你这用词用得挺新鲜,不过听他这意思,这个所谓的小白不但是个人,还是个学霸级别的人。他想了想问:“你口中的那个小……孩几年级了?” “四年级,九岁,叫江顾珩,住江景花园。” 不再是虞礼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嗓音,说话的时候没什么感情,像是个淡漠的机器人。 姓江啊…… 路望许突然就觉得‘小屁孩’这个称呼挺适合他的。 “好,那我需要做什么?” “教语文和数学。” “就两门?” “对。” 路望许感觉自己像是在跟ai对话:“……好。” “话说你这两天不是放假?我这有几个老板,你晚上接不接?” 又换回了虞礼的声音。 “接。” 路望许二话不说。 虞礼创了个游戏陪玩团,因为看中路望许的游戏技术,好说歹说终于将路大高手拉入了伙。 路望许技术好,娱乐排位两种都接,全能还包赢带飞,在陪玩团的名声很大。 不过他平时不怎么接单,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才会接得多一些,像平时的这种小假,还要凭他的心情而定。 虽然虞礼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路望许到底是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接还是不好的时候接。 也许都有吧。 所以他每次都会先问一句。 路望许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包里,往路的尽头看了一眼。 雨幕模糊,迟迟不见公交车的影子。 他的手在书包里摸索了一翻,指尖触到棒棒糖的棒子,下意识地就要拿出来,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人影。 摸糖的手一顿。 偏头看去,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就那么站在雨中对上他的视线。 江砚? 路望许皱眉。 他怎么也在这? 见他迟迟不动,路望许扬声朝他喊了句:“姓江的,你是在跟我炫耀你有伞吗?” 隔着雨幕,路望许看不清江砚的表情,但知道他肯定没什么好表情。 要么面无表情,要么表情就一言难尽。 他看着江砚走近,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的淅沥声响一点一点清晰。 “你怎么会在这?” 江砚走进公交站台,却没收伞,单薄的眼皮半垂着,声音平淡:“出来买东西。” 买东西不去超市?来公交站? 路望许问:“买什么?” “书。” “……” 哦。那还真的去不了超市。 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望许感觉格外不自在,干脆也站起身,但身高的差距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明显。 路望许的视线要微微上抬才能对上江砚的眼睛,他干脆放弃与他对视,看向别处来了句:“我还在长身体。” 空气霎时间凝滞,只余下雨落的声音,却愈显安静。 江砚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 路望许更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耳根不由得一阵发烫,又注意到了江砚的目光。 其实他的目光称不上冒犯,但被人这样打量确实很奇怪,路望许感觉耳根的那股烫意隐隐有了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那什么,我是说你买书不去书店,来公交站干嘛?”他放弃解释,打算强行转移话题。 好在江砚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的目光从某人红透的耳根收回,非常淡定且平静地说:“没带钱。” “???” 路望许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睁圆眸子看着他,见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没带钱的尴尬,反而一脸平静,就好像是在以一种江砚式的口吻说:‘我很有钱’。 他呆滞几秒,说:“所以你是来找我借钱的?” 江砚答非所问:“去书店吗?” “去!当然去!” 路望许没半点犹豫,直接向前两步钻进江砚的伞底下,抬头逼视他,“你想偷偷买书卷我,没门!” 江砚很大方地让出了半边伞。 两个少年人撑一把伞其实是有点挤的,好在雨不是很大,况且书店就在对面的街道上,没过几分钟就到了。 书店的灯光明亮,乍一从晦暗的天色中走进去还略微有些刺眼,路望许眼前蓦然扫过一片黑色的伞尾,带着些从外面沾染的雨汽。 他眨了眨眼。 伞被江砚收起放在门边,上面的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流,在明净的地板砖上蜿蜒开来。 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书店里的客人此时少得可怜。 路望许看着江砚朝生物区走去,自顾自转向了与他相反的方向,英语区。 他挑了半天,最后拎着一本高考必刷题和一套高考3+1的卷子走向收银台,隔着一段距离就见江砚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靠,这家伙还真没带钱? 路望许几步走上去,将两本书放上柜台,低头扫了一眼江砚手里的书。 生物必修二高考必刷题,高考3+1生物试卷。 还有一本…… ??? 高中英语词汇大全? 他什么时候来的英语区? “帅哥果然只跟帅哥玩。”收银台的一个小姐姐突然出声感慨。 第9章 另一个小姐姐看了看他们,也笑着调侃:“还是能一起出来买书的兄弟,关系真好。” “?” 路望许想问她从哪看出来他和江砚关系好了? “我、和、他、”路望许指着自己和江砚,一字一句强调,“井水犯河水,老死相往来。竞争对手的关系。” 说完这句他突然偏头,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 收银员小姐姐还没从路望许刚才的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又有点难以置信地顺着他这句话看向江砚。 江砚隐去眼里微不可察的笑意,压了下唇角:“为你语文学得好而高兴。” “……” 你高兴个屁! 路望许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书,一起拍在柜台上:“一起结。” “哦哦,好。” 收银员小姐姐从疑惑中回神,拿着扫描器一一扫过,按下总款:“一共102.6块。” 路望许输完付款密码,将新鲜出炉的账单怼到江砚脸上:“现在,我们又多了一层关系——债主和欠债人。” 两个小姐姐被逗乐了。 “嗯。” 江砚淡淡应了一声,自觉地接过小姐姐递来的塑料袋,转身去拿伞了。 细密的小雨依旧在落,江砚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撑伞,见路望许钻进伞底后将伞往他那边偏了些。 两个少年就这样站在书店门口,谁也没有先移步。 眼前是自己讨厌的雨,身边是自己讨厌的人,路望许没多大耐心站在这里看风景,于是先开口了:“你家在哪?你是打车回去还是坐公交?” “都行。” “……” 那你走回去吧。 第7章 微信 路哥的倾城笑,拒绝的温柔刀。…… 路望许自认为还是有点良心的,没真的让姓江的走回去。 他站在公交站的路线表前,看了一眼江砚问:“哪趟?” 江砚反问:“你去哪?” “我?我回学校啊。”路望许下意识地回。 江砚看着他沉默片刻,随后扫了眼公交路线表:“坐702路吧。” 这次没等多久,公交车就到了。 公交车上人很少,路望许先走上车,刷了两遍卡才往后走,江砚沉默地跟在他后面。路望许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公交车末尾一排有四个座位,他脱下书包往角落的位子上一放,自己在旁边的位子坐下。 等他坐好抬眼时,就见江砚微微躬身一副要坐到他旁边的样子,他连忙伸手一拦。 江砚看着眼前突然横出的一条手臂,墨澈冷淡的眸子缓缓移向手臂主人的脸上。 路望许冲前面的座位抬了抬下巴:“前面那么多位子,你瞎?” 江砚看着他:“就是因为不瞎,所以看见了这里有四个位子。” …… 路望许仰头,挑衅地望回去:“我屁股大,不行吗?” 江砚:“……” 江砚沉默地看了他几秒,转身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下。 路望许的目光跟随着江砚的动作,直到他坐下后座位将视线隔开,就只能看见江砚露出的后脑勺了。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正想收回视线时,这个后脑勺缓缓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 你背后长眼睛了? 路望许突然感觉这个公交车内安静得可怕。 “?” 路望许只好瘫着脸朝他伸出手:“我买的书,给我。” 他直觉自己的临场反应好绝了,简直是既自然又不失帅气。 两秒后,塑料袋稀里哗啦一阵响,一本题和一套卷子被递了过来。 路望许拉开书包将书放进去,顺带从里面翻出耳机,选了首常听的音乐点开,声音开得有点大。 音乐前奏响起,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前面那个极其显眼的后脑勺上,江砚侧了些身,头微微偏向窗外。 路望许跟着看过去。 窗外是朦胧的雨,雨点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凝成水路缓缓向下,蜿蜒的水痕沿路汇成些细小的水珠。 这破雨有什么好看的? ……哦,想起来了这人出门没带手机。 路望许看着江砚将头偏回来,然后低下头,下一秒前面再次传来塑料袋被拨动的声音,他像是条件反射般从座位上弹起来,倾身往前,扯下一只耳机就塞进了江砚的耳朵里。 舒缓轻快的纯音乐自耳机中流泻而出,江砚一愣,转过头看向路望许。 白色的耳机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放假第一天,公交车上,你就想卷我?别了吧,我们暂且休战,听歌放松一下。”路望许用眼神示意他耳朵上的那只耳机。 他半曲着身,要比江砚高出一截,江砚抬起眼瞧了他片刻,缓缓道:“能点歌吗?” …… 屁事真多。 给你脸了。 路望许蹙着眉尖,没好气地把手机递出去:“你自己搜。” 他偏开头的瞬间似乎听见了江砚很短促的一声笑。 狗东西,笑,笑个屁。 路望许瞪他一眼,重新坐了回去,耳机线被拉长。 很快,手机被递回来,耳机里的音乐也变了。 “窗外的纸飞机 藏起少年的心事 有关时常想起的你 是心悸与欢喜 ……” ……什么破歌,听得人耳朵不舒服。 路望许没忍住在心里评价道,抬手掏了掏没带耳机的那只耳朵。 公交车的到站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这首歌已经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几遍,路望许感觉自己快被这首歌洗脑了,什么少年心事什么盛大青春,江砚竟然喜欢这种调调的歌? 他古怪地看了江砚一眼。 江砚取下耳机,连同另一只手上的伞一同递给他:“伞借你。” “?” 路望许扯过一旁的书包站起身,目光在黑色的伞上停滞了几秒,他抬手盖上帽子,边抬脚边说:“就这么点雨,你看我需要吗?自己留着吧。” 说完小跑了几步,迅速下了车。 冰凉的雨丝迎面打在脸上,像是潮湿的气体,路望许用书包挡在头上,一路小跑着进了学校。 - 晚上。 路望许先结束了几把带飞的排位赛,咬了颗糖坐到桌子前,翻开了今天新买的必刷题。 他摸了支笔在手上,咔哒一声按出笔尖,突然,搁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多少钱?」 ??? 这谁?诈骗? 路望许盯着这个顶着微信原始头像聊天的问号,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是何方妖孽。 于是干脆敲了个问号回去。 「no.1:?」 聊天框很快又有新消息跳出来: 「?:今天的书钱。」 ! 路望许脑海里突然蹦出个很不可能但又非常合理的想法。 这特么的不会是江砚吧? 「?:?」 路望许惊恐地看着这两个问号。 好,破案了。 这真特么的是江砚。 怪不得他看这个问号莫名眼熟。 可……问题是,江砚什么时候跑进他的微信联系人里了?? 他失忆了!? 路望许呆滞半天,什么也想不起来,但还是在选择直接问江砚和跳过这个问题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毕竟他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万一江砚回他一句‘你加的我你问我?’…… 他再三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江砚能说出来的话,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他要面子,而对面这货是面子碾碎机,他不能给他机会。 路望许算好价钱,发了个数过去。趁着间隙,他点开对方的头像,看到他的微信号也是一堆原始的乱码,朋友圈更是一条都没有更新过。 路望许:“……” 真的很像用来诈骗的小号。 果然很符合江砚的风格。 他点开设置备注那一栏,将对方的备注改为了江砚。 刚退出来,又想到什么,重新点进去,将‘砚’字删掉,改成了‘狗’字。 改完路望许满意地退出界面,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心里了然:江狗,肯定又在卷我。 他放下手机,心情却莫名不错,看英语题都有了兴致。 写了几篇英语阅读,又刷完了一套数学卷子,路望许停下笔,感觉眼睛略微有些涩。他眨了两下眼,往后靠上椅背,摸过一边的手机打开。 有一条来自五分钟之前的转账。 路望许看了看现在的时间,11点27分。 就知道江狗放假也要卷到十一点之后,这下被他逮了个正着吧。 正要放下手机继续卷,一个群名叫‘修礼f4’的群里有人@他。 是他们的寝室群,一共就四个人:他,段临,墨凛和吴言。 「修礼纯情男高:图片.jpg」 第10章 「修礼纯情男高:图片.jpg」 「修礼纯情男高:@no.1,路哥你又上表白墙了」 「修礼纯情男高:虽然没有正脸,但是凭借着这独特的气质我就能一眼看出来是你!」 「修礼纯情男高:路哥你这样子像极了我平时写不来卷子偷瞄你写的时候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 路望许点开第一张图: 「谁懂,第一次来图书馆学习就遇见两个大帅哥! 图片.jpg 不过他们好眼熟,是我知道的那两位吗? 他们竟然能待在同一个自习室?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是传言有误还是我眼花了? 如果是我眼花了,求求这两位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 是他和江砚坐在图书馆自习室里的照片,因为角度的原因,江砚的脸被拍得很清楚,头微微低着,下颚线清晰又流畅,而他,就只有一个侧着的背影。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偷拍的人时间卡得刚刚好,就逮着他偷摸摸直起身看江砚在写什么的时候拍,但凡晚一秒都造就不了这张神图。 …… 第二张是评论区的截图: 「孙子你好:别怀疑,这就是那两位。虽然我也很疑惑,他们俩竟然没打起来?」 「你才陈世美:@路哥,采访一下,路哥你在干什么呢?」 「修礼第一深情回复你才陈世美:你懂什么,我们路哥这叫知己知彼 」 「修礼纯情男高回复修礼第一深情:好,那么问题来了,知己知彼下一句是什么?」 「修礼第一深情回复修礼纯情男高:我还想多活几年……」 路望许:“……” 好想刀人。 「凛爷:联系方式放下面了 」 「修礼纯情男高:兴中表白名场面要来了吗?」 路望许重新点进那张图,看着里面江砚高清的脸和自己的傻逼动作,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他把这种不爽的情绪归结到这张破照片身上,凭什么江砚拍得这么好看,而他就只有一个傻逼似的背影? 他恨不得将人再拉回自习室里重拍一次。 段临他们还在信息轰炸: 「修礼纯情男高:@no.1,路哥,这次你会笑吗?」 「凛爷:很想知道如果是面对喜欢的妹子表白,路哥会是什么反应 」 在收到女生告白的千百种反应中,路望许的反应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用段临的话来说就是:路哥是有点渣男属性在身上的。 女生说喜欢他,他会咧着一口大白牙朝女生笑,看起来开心得一批。 女生自然觉得这也许有希望,但下一刻眼前的少年又会微微鞠身很认真诚挚地说谢谢,然后道上一句至理名言: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啊。 初中的时候有女生问过他:“可你看起来很开心?” 那时候的路望许想了想,回了一句:“大概是因为,被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当天晚上,这句话就在兴中表白墙的评论区盖起了高楼。 那位女生匿名在表白墙投稿:虽然被拒绝了,但是对方说:被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一刻,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开心。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我的喜欢而那么高兴。 下面的评论区,三千条评论,都是齐刷刷的:因为被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段临仍然记得还有个女生在表白墙上说:“他虽然拒绝了我,但他也为我弯了一次腰。” 更有人评价:“路哥的倾城笑,拒绝的温柔刀。” 这也就是所谓的兴中表白名场面。 …… 他笑个屁,人家明显是冲着江砚来的好嘛! 路望许重重地戳起手机键盘: 「no.1:别扯我,有本事@另一位去 」 「修礼纯情男高:在下不敢(哭唧唧.emoji) 」 「凛爷:问过宋了,他说某人不喜欢人类 」 …… 呵,他不喜欢人类,人类就喜欢他么?整天一副棺材脸,有什么好喜欢的? 「no.1:截图了,要是姓江的以后找了女朋友,我第一次站出来笑死他,除非他找个外星人女朋友 」 「修礼纯情男高:(笑死我了.emoji)」 「修礼纯情男高:放心吧路哥,现在某人眼里都是你,毕竟有人觊觎他年级第一的宝座已经很久了 」 「凛爷:啧啧啧,我听到了无数妹子心碎的声音 」 “……” 第8章 同桌 楚河汉界终敌手,谁先越线谁是狗…… 周一傍晚的时候,分班名单在公告栏贴出来了。 321男寝四个人算是从此分道扬镳了,段临他们几个在寝室鬼嚎了一晚上。 第二天路望许6点40踩着点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他站在门口,看见原本属于他的位子上坐了个人。 路望许脚步一顿,退出去看了眼班牌,没错,是高一(1)班。 他微眯了眯眼,确认了江砚这货确实是坐在他的位子上,于是大步流星地走至最后一排,将肩上的书包丢在了江砚旁边的桌子上,书包肩带扫过桌面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江砚抬眼。 路望许冲他扬了扬眉:“你起开,这我位子。” 帅哥同框的画面确实养眼,更别说是万年老二对上千年第一这种戏码,不少人都转过头来看热闹。 江砚微微偏头扫了一眼桌面,说:“有你名字?” 路望许:“……” 那还真没有。 桌面上只整齐地摆了一只笔和一本打开着的英语教材,干净得让路望许觉得陌生。 ……哦 他想起来了。 因为今天正式分班,昨天老胡就让他们把桌子全清理干净了,现在这个位子上没有他的任何东西,跟他也没有一点关系了。 路望许默然片刻。 人跟狗是有壁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位子他不要了。 路望许勾起书包带子利落转身,半秒后动作一滞。 只见教室里的座位被坐得满满当当,只剩下江砚旁边这一个位子。 路大丈夫:…… 越来越多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就他一个人站着的那种突兀感也越发明显,路望许不想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于是将才背起来的书包又放了回去,木着脸坐下。 感觉到某人的视线,路望许扯开书包拉链,没好气地问:“宋贺州呢?抛弃你去文了?” “欸!路哥我这呢!” 隔着一条过道,宋贺州的声音传了过来。 “?” 路望许放书的动作停下,偏眸看向声音处,还不等他说什么,宋贺州就自顾自解释说:“坐某人旁边容易受打击,所以我觉得那个位子比较适合你。” 路望许:“……” 这二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不是要知己知彼?” 江砚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见这话,路望许立马扭头看过去:“知,当然要知!” 下一秒,‘呲啦’一声,他将桌子往右边移了一小段距离,下巴点着隔空的地方说:“楚河汉界终敌手,谁先越线谁是狗。” 江砚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几岁了?” 路望许:“反正比你大。” 江砚:“……” 宋贺州可能有点选择性耳聋,突然转头来了句:“比谁大?我艹!” 他作贼似地看了看周围,凑上前压低声音:“你们聊这么劲爆?” 路望许:“?” 江砚:“……滚。” “哦。”宋贺州麻溜地‘滚’了,回去之前还给了他们俩一个‘我懂’的眼神。 “……” “欸,路哥,路哥。”坐在江砚前面的吴言侧过头,压低声线对路望许说,“要不我跟你换个位子?” 江砚稍稍抬眼。 路望许看了眼他的位子,虽然也是靠窗,但前后都有人,况且他的同桌是个女生,不太方便进出。 “谢了,不过还是算了,我就坐这吧。” 吴言偷偷往江砚那瞧了一眼,语气似乎有点失望:“好吧。” 修礼早读没有铃声,6点45分的时候1班原先的学委拿着英语书上了讲台。 可能因为今天刚分班,同学们正忙着相互面熟,教室里此刻吵得跟菜市场一样。学委的几声‘安静’‘早读了’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 学委是个女生,此时站在讲台上,略显局促。路望许抬眼看见了,拿起英语课本在桌子上拍了两下,扬声道:“早读了各位!” 这句与其他声音格格不入的话一出,班上逐渐静了下来,学委感激地看了路望许一眼,声音也大了些:“今天读英语,大家翻到287页。” 一阵稀里哗啦的翻书声过后,1班教室总算响起了整齐的读单词声。 今天是文理分科第一天,不但是学生大流动,每个班的老师也是大换血。早读过后不少人都在讨论1班的任课老师都会是谁。 第11章 路望许对谁教他们班没什么兴趣,反正班主任是老胡就行。他合上英语课本,倒头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欸欸欸!我赌数学是小姜老师教!” “我拿我兄弟宋贺州的十年单身换语文不是师太教我们!” “艹,你特么要死是吧!” 宋贺州撅着屁股不知道凑在谁的桌子上聊天打屁,对自己的大嗓门毫无概念。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脸埋在臂弯里,估计是觉得有点吵,微微侧了点身往里面挪了些距离,曲着的手臂悬出些在空中。 江砚垂眸看了他几秒,从桌肚掏出叠便签纸,撕了张下来按在教材上,拿起笔在上面写上什么,然后折成纸飞机,抬手间手腕一弯,纸飞机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了宋贺州的脑袋上。 宋贺州‘嘶’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脑袋回头,“谁?哪个孙子偷袭我!” 并没有找到可疑人物,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纸飞机上,疑惑地捡起来一看,纸上只有一个字:吵。 …… 这字体宋贺州再熟悉不过,只一眼就猜到了偷袭他的罪魁祸首。 …… 不是孙子,是爸爸。 宋贺州抬眼看过去,只见爸爸正低着头看书,他立即转头招呼其他人:“小声点,打扰到江神学习了。” 路望许意识模糊间听见上课铃声,偏了下脑袋,艰难地睁开了眼皮,入目的不再是白花花的墙壁,而是一本斜着翻开的生物教材。 他眨了两下眼,才缓缓直起脑袋。 猝不及防对上了某个人的视线,路望许的睡意顿时走了大半,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直起身,不甘示弱地回望回去:“看什么?嫉妒我长得帅?” 江砚盯了他两秒,然后平静地收回目光。 “是挺帅,如果你的头发没有乱飞的话。” 你…… 路望许赶紧抬手扒拉了两下头发,然后迅速朝他比了个中指。 江砚淡淡瞥了他一眼。 路望许偏过头不再看他,但他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本生物教材,心说不是语文课吗? 他又觑了眼江砚的桌面,见又多出一套生物卷子。 啧,这是打算在语文课上写生物? 想当年,他也这么干过,但是…… 1班的语文老师余倩踩着一双恨天高走进教室,高束的马尾一扬,放下教案后环视教室一圈,微笑:“还是有一些熟悉的身影嘛,不过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路望许?” 冷不丁被点名的路望许一个激灵,当即开口应和:“啊对,挺熟的,您姓余,教语文。” “……不是,我是想说,你的——”余倩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桌子是要比别人长一些吗?” 路望许:“……” 全班视线聚集过去,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余倩拍了两下手,示意所有人看回来:“好了,言归正传,本人余倩,负责带你们班的语文。” 她捏了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虽然你们是理科班,但是语文好歹也占了150分,所以请同学们重视起来……是吧,陈洛?” 被点到名字的男生蓦地坐直了身子。 “桌子里面是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你的双手吗?” “没……” “要是哪天你的语文能像江砚同学那样考进年级前十,你就是在我的课上写生物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是吧,江砚?” 路望许的余光瞥见旁边人的笔尖悬在了空中。 看吧,这就是让他彻底打消了在语文课上写其他作业的念头的‘灭绝师太’。 有生之年能看到某人吃瘪,路望许心里莫名爽了一下。 让你卷,碰壁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扫到了路望许幸灾乐祸的微表情,余倩话音一转,主打一个宁可错杀,不肯放过:“刚才我们语文组的老师还在那各自庆幸,没改到那份鬼画符作文,完了一看,原来是某人交了白卷。”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路望许:“……” 做人不能高兴得太早,不然容易遭报应。 此话诚不欺他也。 他们这一排接二连三地被迫接受注目礼,路望许默默地将桌子移了回去。 余倩拿粉笔一端指了指他:“我那刚好多了两份字帖,等一下你来我办公室拿走,趁寒假的时候好好练练。我们学校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书法比赛,你目前的字是无用武之地了,所以,好好练,下学期我不想再看见你的大师字了。我的要求也不高,你让它们全须全尾地待在作文格子里站好来,别跑出去打架。” “哎呦喂……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宋贺州趴在桌子上笑到肚子抽筋。 “……知道了。” 路望许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心中坚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行了,我们来讲这次月考的语文卷子……” …… 后面两节课是老胡的物理课。 路望许将语文卷子胡乱塞进桌肚,又从椅子背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本物理竞赛题,“老胡不爱点人,这两节课可以卷。” 江砚偏头看他。 路望许挑衅地对上他的视线:“第32页和第33页,一节课,比比?” 江砚扫了一眼他桌上摊开的竞赛题,正好是那两页。竞赛题普遍偏难,光是一道选择题就够人思考和计算的了,但路望许说得是用一节课写完这两页,一页满满的单选和多选,一页好几道大题,其中最末尾那道还是一道比较偏的题目。 他淡淡道:“试过,没写完,我用了一个小时零六分五十八秒。” 显然是没想到江砚已经把这两页写完了,路望许看着自己空白的页面,心想又被他卷到了。 他不太甘心地咬了咬牙,掏出手机,打开计时器,放到江砚能看清的地方点了开始计时:“一个小时零六分是吧,等着,我肯定比你快。” 说完他就拿起笔看题。 江砚没说话,目光掠过正在计时的手机落到他低垂的眉眼上,头顶白炽灯的光线明亮,洒落下来的时候像是给少年栗色的发镀上了一层浅色的光晕,衬得一双漂亮张扬的眉眼都安静了几分。 路望许代入式子的手停下,瞳仁往左边一移,自眼尾擦过的余光感觉到什么,猛地偏头看向江砚。 只见后者安静且淡定地刷着题,一副你卷任你卷,卷得过我算我输的欠揍模样。 第9章 题目 路哥你肯定是暗恋我! 卷王。 路望许轻哼一声,收回视线落笔算答案。 江砚笔尖一转,不动声色地在刚刚随便填的选项上画了条斜杠。 在路望许写到第六道选择题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老胡踩着铃声进了教室,在讲台上站定后惯常审视了教室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最后一排,看到熟悉的座位上坐了另一个人,有点意外,见位子上坐的是江砚,更意外了:那个位子是有什么魔力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坐在那里? 目光一偏,又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老胡缓缓点了点头,对这个自然的座位安排很是满意:“挺好,位子就这样吧。同桌之间要记得相亲相爱,和平相处,不要闹矛盾。” 这句话极具针对性,不少人都心照不宣地往最后一排看。 “……” 列公式的笔尖没收住力往下一划,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这一个上午路望许都觉得他们这一排像是马戏台,不要钱的那种。 路望许闭了闭眼,然后把所有看热闹的、好奇的、趁乱偷看的目光一律隔绝了,将注意力都放到物理题上,他肯定比姓江的快! 在第四节 课的上课铃声响起不久后,路望许放下笔,迅速伸手点了手机上的计时暂停键。 时间停留在一小时一分三十八秒。 路望许将手机推到江砚眼皮子底下,然后看向他,曲指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题册。 江砚看清楚了时间,偏头,目光扫过他写完的页面,比起堪称灾难现场的英语题册,这两页物理题就显得清爽多了。 路望许做题没什么笔画的痕迹,选择题基本上就只写了最后的选项,大题也只是简单地挑了些重要的公式和算式写上去,就连稿纸也才用了一张不到。但总体正确率又很高,足以看出他的物理功底很厚实。 江砚刚想说什么,桌子上的草稿本就被人抽走了,他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路望许捏着笔埋头在上面写起什么。 没一会儿,草稿本再次回到了他桌子上,只是上面多了两行潦草的字: 怎么样?我比你快 服不服? 江砚看着他鬼画符一样的字:“……” 某人好像知道自己很厉害,并且毫不谦虚,侧着身一边转笔一边扬眉看他。 江砚收回视线,声音平静:“你要不再看看第八题?” 第12章 第八题? 错了? 不可能! 转笔的手停下。 路望许一脸怀疑地盯着他,手却伸出去压在题册一角,将题册缓缓平移回了自己的桌上。 第八题是道多选题,是关于一根弹簧和一个带电小球在电场和磁场中的‘拉扯’问题,还附有各种有瓜葛的斜面和木块,问得挺刁钻。 路望许看了眼自己的答案,a和d,他记得这题他还花了不少的时间,每个选项都老老实实算了一遍,正常来说不应该会错。 “f1和f2以及电场力做的功恰好相等,c你不选?” 路望许看了眼,偏头:“重力被你吃了?” 江砚继续写自己的题:“看题干。” 路望许顺着他的话低头,题干最后的括号里:(小球在磁场中不考虑重力)。 ……哦。 路望许按开笔尖重新在稿纸上算了一遍,算完后默默把c添了上去。 身边突然没了动静,江砚停下笔,视线落在路望许刚刚写的那两行字上,想了想在下面回了一句话,往旁边推了一段距离。 挺快的,正确率很高。 ? 路望许看见这句话,猛地偏头,姓江的在夸他? 才收回去的尾巴再次翘了起来,他眼里带上点笑,在江砚漂亮的字体下面狂草地写下七个字: 原来你会说人话。 江砚沉默地看了他两秒,在草稿纸另一端写下:我全对。 路望许:“……” 去死吧。 对完答案,路望许看着满是红勾的页面,感觉通体舒畅。 虽然漏选了一个选项,但因为他比某人快,这点小指甲盖般的小瑕疵就忽略不计了吧。 他翘着尾巴转起笔,心情颇好地抬了眼。 却莫名撞上了讲台上讲题讲得起劲的老胡的视线。 …… 路望许转笔的动作慢慢停下。 突然的对视让老胡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止是他,班上听课的和没在听课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路望许:“?” 江砚也抬起眼。 老胡一顿,突然摸了一把自己光亮的脑袋说:“抱歉,讲错了。” “啊?” 认真听了课的同学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一声让老胡也有点懵,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板书,又看了看卷子上的题:“没错哦。” 然后他看向一脸懵逼的路望许:“不是,那你俩突然抬什么头?” 路望许:“眼睛有点酸,我缓缓。” 老胡又看向江砚,后者淡声道:“我也是。” “……” 老胡被自己的行为逗乐了:“呦嘿,你们俩这一抬头,我还以为我哪个地方口误讲错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不少人哄笑。 路望许在一片哄笑里懒懒抬起手。 老胡眼皮子一跳,莫名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正经话。 果然,只听路望许笑了笑说:“老师,自信点。” 班上的笑声更大了。 老胡也没忍住跟着笑起来:“行,既然路望许同学这么自信,那这道题你来给大家讲讲。” 那倒是——大可不必。 我没那么想表演。 路望许第一次想把自己的嘴捐了,他挣扎了两秒,见老胡真的停了下来,就等着他站起来讲题,只好弯腰在桌肚里寻觅起自己许久未见的物理卷子。 不过——大概、也许、可能他没带? 路望许抬头,刚想跟老胡说他刚刚把嘴捐了,旁边就平移过来一张卷子又把他的嘴给丢了回来。 正好是老胡正在讲的那张。 …… 我谢谢你哦。 路望许用目光“感谢”了一番贴心的同桌,拎着卷子站起身。他扫了一眼黑板上的板书,确定了是哪一题,然后顺着板书往下讲解题思路和过程。 “然后可得a木块追上b木块的时间……” 路望许边讲边看手上的卷子。 江砚的卷子上笔迹很多,这些笔迹把每道题的题干重点都圈画了出来,要用什么公式,要代哪些数值,全都标注得明明白白,但这些在路望许看来,实在是多此一举。 他是随意型选手,题干看过就行了,画重点什么的纯属吃饱了撑的闲自己时间多。 路望许盯着卷子上江砚最后写下的答案——2.12,沉默了两秒说:“所以,最后代入转化过后的公式得出a的速度为二分之三倍的根号二米每秒。” “很好,不过记得换算。”老胡满意地点点头,“sitdownplease。” 路望许从善如流:“萨克斯,踢雀儿。” 这对话一出,好似滴水入油锅,原本寂静的教室又一片哄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英语,绝杀啊。” “杀别人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杀路哥,一杀一个准,哈哈哈哈哈哈……” “我寻思着我的英语听力还挺好,但路哥刚刚那句我是真的没听懂……” “噗,什么?路哥刚刚说的英语?” 老胡也憋笑憋得挺辛苦:“你的英语口语还是有待精进啊。” 路望许挠挠鼻子,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嗯”,心说早知道他就不接话了,要不然这嘴还是捐了吧。 他下意识偏头,江砚大概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他坐得很直,手里捏着一支红色水笔,小幅度地侧着头看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 这人笑点还挺高。 路望许把卷子推回去,然后从桌上捞了支笔,人往后一靠:“看什么,我这叫皇帝的英语,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听懂。” 江砚略略扫了眼他漫上红意的耳尖和脖颈,说:“我听懂了。” 路望许:“……” 非要这么自恋吗? 江砚:“是thanks,teacher。”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绕是路望许这种对英语口语好坏没什么概念的人都觉得江砚这句英语说得又标准又好听。 “……” “我用你教?”路望许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手伸进桌肚随便掏出本题册就直起身开始写。 几十秒后,他看着满篇的语文阅读沉默了。 - “路哥!” 放学铃没响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段临的喊声。 段临扒在靠近后门的窗户上,在看清路望许的同桌是谁后瞪大了眼睛,“卧槽,老胡排位子了!?” 墨凛跟着看了一眼,教室里没几个人了,但他还是凭着对某些人桌面的印象认出了两个人的桌子,“没吧,陈世美和书呆子的位子都没变。” 段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脸感动地朝路望许喊:“路哥你竟然放弃了你原来的位子而选择了我的位子,果然啊!呜呜,真爱啊!路哥你肯定是暗恋我!” 路望许正弯腰往桌肚里放东西,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眼里满是嫌弃:“……你别恶心我。” 一旁的江砚长睫一动,收书的手微微停滞。 第10章 薄荷 “……可能是这个位子看起来更好…… 段临笑嘻嘻的,直起身用手肘碰了碰一边的墨凛,低声说:“看了路哥心情还不错,没跟某人打起来。” 墨凛挑眉:“骂你恶心就是心情不错?你有自虐倾向?” 段临后知后觉:“……你才恶心!” 说完又朝着路望许喊了一声:“路哥快点,最新消息,食堂今天开始有免费的汤喝,晚了就被抢完了!” 路望许站起身往门口走:“汤?学校这么良心?” 段临轻嗤:“良心个屁,这说明什么,说明学校下学期又要涨学费了!” 路望许:“?” 墨凛在一边凉凉道:“你抱怨对象搞错了,这话你应该对着我说,你面前的那两位免学费进来的。” 段临:“……” 学校食堂确实支了个摊,路望许他们一走进食堂就看见了免费汤区前的两条长龙,歪歪曲曲一直排到了打饭区。 段临望了眼队伍的尽头:“这……还能轮到我们吗?” 墨凛:“目测应该是轮不到了。” 路望许看着长龙皱了下眉,“这汤也不是非喝不可。” 其余两人齐齐点头:“有道理。” 于是三人果断去饭菜区排队了。 修礼的食堂饭菜跟别的学校的都不太一样,别的学校都是一律的自选饭菜,只有修礼特立独行,凭借着固定搭配的菜式和米饭在一众中学里脱颖而出。 墨凛盯着自己的餐盘:“这是玉米炖排骨?请问排骨呢?” 段临痛心疾首:“我刚刚眼睁睁地看着阿姨把一块贼肥的排骨给抖下去了。” “做人啊,要懂得知足。”路望许取了三双筷子递给他们,“至少还有玉米。” 段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餐盘里的两块排骨:“要不是你碗里有排骨,我就信了你的知足。” 第13章 墨凛:“下次我站你俩后面,我最后一个打,我也要两块排骨。” 路望许边笑边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跟顺序无关,有关系的是人?” “……” 墨凛看向段临:“我有一种冲动。” 段临心领神会:“等会就去买哑药。” 路望许:“嫉妒?” “……” “墨凛!” 突然有人朝他们这喊了一声。 端着餐盘找位置的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宋贺州嘴里嚼着饭菜正朝他们招手。 路望许下意识往他旁边看,陈洛偷摸摸地夹起一块生姜放进了宋贺州的碗里,确认后者没发现后抬头朝他们仨狂使眼色。 “唉哟,大少爷下来体察民情啊?今天怎么吃起学校食堂了?”墨凛和段临接受到陈洛的“暗号”,开始狼狈为奸地打起掩护。 “别提了,我们家阿姨请假了,我爸我妈抛弃我出去过不知道什么纪念日去了。哎,所以今天我就只好在学校凑合一下。” 宋贺州边吃边倒苦水。 “欸,不过这学校食堂的饭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吃,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跟江砚还在浅城念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在那里的学校食堂吃过,哎呀妈,那味道,简直是难以下咽!和那学校一比,修礼的饭菜还……呃yue……嘶……” 宋贺州一口咬中生姜,脸顿时皱成了痛苦面具。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计谋得逞的三人终于破口大笑起来,路望许压着嘴角象征性地咳了两声,最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贺州连忙吃了几口饭菜祛味,然后抬头逼视笑得最大声的段临。 段临见他看过来,笑容一顿,当即往对面一指,毫不犹豫地卖了队友:“陈、陈世美干的。” 一听陈洛果断地端起餐盘跑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声一路洋溢,惹了不少人的视线。 宋贺州看着他二傻子似的背影:“……艹” 墨凛笑够了,马上从同党变回受害人之一:“好了,咱们可以组个受害者联盟了。” 宋贺州转回头:“联盟?” 段临解释:“你没跟陈世美一起吃过饭,你不知道,他啊,重度生姜爱好者。当然,这不是说他爱吃生姜的意思,而是说他喜欢看别人吃生姜。” 宋贺州表情复杂:“在座各位都……” 其他人纷纷点头,墨凛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说:“第一次搞的我,第二次路哥,第三次段,就你没站起身追上去打他。” 宋贺州有点后悔,转头看了一眼:“艹,跑这么快,这次没发挥好。” “欸,不对。”段临想起什么,说,“当时路哥也没追上去,因为陈世美跑了两步惊在了原地。你敢信,路哥特么的面无表情地吃下去了一整块生姜!” “?” 宋贺州瞪大眼睛看向路望许:“原来你才是那个生姜爱好者啊!” “啧,那我下次把江砚找来,你俩比比,看看他吃生姜是不是也没有表情。” 路望许:“……” 谁想跟他比吃生姜了? 路望许吃完了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回教室了。” 段临叫住他:“路哥不回宿舍吗?” 路望许头也不回,边走边说:“刚看姓江的在找书,他肯定带书回去了在家里卷我,我回教室卷回去。” “……” — 傍晚。 路望许去食堂转了一圈,没什么胃口,于是又回了教室。离晚自习开始还有段时间,教学楼的暖气还没开起来,教室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路望许没忍住皱了皱眉。 见他进来,不知道坐在谁位子上的宋贺州朝他解释了句:“刚陈洛这个傻逼在教室吃了螺蛳粉,开窗户散个味。” “哦。” 路望许胃里隐隐有些不太舒服,兴致不是很高,走到最后一排就下意识地趴到了里面的位子上。 他有点困但又不是太困,于是意识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人靠近,他的脑袋偏了下,没抬头,声音里有点哑:“味散了吗?关个窗。” 等了几秒,路望许才感觉有人凑过来,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了澡或者换了衣服,路望许闻到了一股很清浅的薄荷气息。 他模糊地想,还怪好闻的。 但这个人肯定不是段临,他跟段临做同桌做了那么久,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等等…… 貌似已经分班了……现在他的同桌好像是…… 路望许缓慢地侧过头,从臂弯中露出一只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色的衣料,看起来干净又柔软。 反应过来这是谁,路望许猛地抬起头,头顶碰到了一人的小臂。 他缩着往后倾了些,抬眼时视线撞上了江砚垂下的目光。 江砚倾着身,手臂微曲还保持着关窗的姿势,见他突然起身,动作停了下来,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他。 …… 路望许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呆:“……可能这个位子看起来更好睡?” 江砚看了他两秒,平静地嗯了声,继续把窗户完全关上后收回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又毫无违和地换了位子。 路望许眨了下眼。 “你继续睡。” 刚睡醒的路望许有些乖,他点点头,才要趴下就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偏头,一副‘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的谴责表情:“你是不是想怂恿我睡觉,然后趁我睡着了卷我?” 江砚侧头,盯了他两秒才说:“我的笔,全在你趴的这张桌子的抽屉里。” 路望许反应了一会儿,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继续趴下了。 “欸?你俩换位子了?——咦?!路望许他……” 宋贺州手里拎了瓶可乐走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嚷嚷。 江砚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你是在嘴上装了台扩音器?” “……” 宋贺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确实大了点,于是指了下路望许,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江砚还没来得及说话,趴在里面桌子上的少年抬起了脑袋,声音带了些懒意:“我困。” 宋贺州莫名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凉,挠了挠头说:“我耳朵有问题?我明明没出声啊?” 说完求证似地看向江砚。 江砚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视线感觉比路望许的还凉,宋贺州当即不敢说话了,给自己做了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前面的吴言回头,看见路望许的样子犹疑了一会,问:“路哥,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路望许愣了下,下意识贴在腹部的小臂松了力道,改为了松散地搭在腿上,他重新趴回桌上,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翁声翁气的,有些模糊:“没,吃了。就是困。” 江砚的视线落在他的脑袋上。 早上他是踩着点到的,一看就是睡晚了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早读后整个课间他都在睡觉,吃了个屁的早饭。 江砚抿直了唇正要收回视线,就见视野里的脑袋又抬了起来,路望许低着头,手伸进桌肚里摸出了里面的透明笔盒,丢到了江砚的桌上,他的力道不大,在喧闹的教室里,笔盒落在桌上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做完这个,路望许又把桌肚里的一叠习题册一股脑地全朝江砚那堆了过去:“我不欺负你,你卷吧。” 路望许说完就要再度趴下,突然,他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人的手背很轻地触了下。 第11章 热水 “爸爸什么都会。” 路望许顿时浑身一滞,被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这只手再次从他眼前掠过的时候,路望许看清了,指间捏着一只红笔。 “抱歉,拿只笔。” 江砚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路望许这才恢复肢体正常的协调功能,缓慢的‘哦’了声。 但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人看起来冷,手还挺热的。 路望许侧头趴下,面对着墙壁摸了下自己的额头,难道发烧了?自己烧傻了? 江砚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没发烧,某人额头的温度甚至都比自己手背的温度要凉,感觉是正常的体温。 他没什么表情地抽了本习题册翻开。 — 路望许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意识模糊间听见下课铃声,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向墙上的钟,7点50。 ……睡了一节课。 他往旁边看,位子上是空的,江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路望许赶紧起身,迅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把江砚的书全都平移回了他本来的桌上。 路望许的动作随意,原本干干净净的桌面瞬间被各种书堆满,变得毫无章法起来,看得他爽了一下。 第14章 刚侧过头,一杯用纸杯装着的热水映入眼帘,路望许一愣,疑惑地抬眼。 宋贺州站在他桌边:“听江砚说,你不舒服?” 路望许偏开眼,故作自然地勾了支笔在手上,“你听他乱说?爸爸我身体好得很。” 他的目光落到纸杯上,问:“哪来的纸杯?” “哦,这个。”宋贺州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江砚在小姜老师那拿的。” “小江老师?他亲戚?” “噗!” 宋贺州笑喷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咱数学老师姓姜吧?生姜的姜。” 路望许没客气,哦了声,小口小口地往嘴里灌着热水:“他人呢?” 问的自然是江砚。 “嘿嘿。”宋贺州奸笑两声,凑上前说,“给妹子讲题呢。” 路望许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给谁讲?讲什么? 看到他的表情,宋贺州贴心地安慰他说:“放心,那妹子不玩游戏,不是你带过的妹。” 路望许:“……” “谁关心这个?他干嘛关我屁事。” 路望许仰头一口气灌完了纸杯里的水,胃里总算好受了点,他把纸杯放到一边后开始埋头刷题。 江砚回来的时候路望许刚好做完一道物理大题,他笔顿了一下,继续在下一题上写下一个解字。 江砚看到自己桌面的时候愣了两秒,然后往旁边瞥了眼,‘始作俑者’看起来也没有很高兴,面无表情地在看物理题,眉眼间甚至隐隐有些不耐烦。 因为难受? 江砚沉默地坐下,垂眸开始整理桌面。 路望许一道题看了很久,最后放弃了开始转笔,视线往旁边飘了三次,心说整理得还挺快,看来是自己弄得还不够乱,下次…… “路望许。” 江砚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下次、下次……下次干嘛来着? “干嘛?” 路望许转笔的手没停,只象征性地偏了下眼珠子。 一本题册蓦地被移到视野范围内,跟着一起过来的是江砚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问个题?” “啪嗒。” 笔落到了桌子上。 问什么? 路望许怀疑今天太阳升起的方向在西边,他偏头,稀奇地对上江砚的视线:“你?问我题?” 江砚眉梢一动:“你不行?” 呦嘿,挑衅啊,大男人谁不行? 啪—— 路望许当即伸手压住他的题册,另一只手捡起桌上的笔:“行吧,看在你这么虚心请教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跟你讲讲。” 他得意地看了眼江砚后低头看起题目。 是一道生物遗传选择题,看起来还挺复杂。 路望许有点意外江砚的生物进度,但转念想到这人的卷王属性,又觉得没什么了。 “这个……算了,我边做边讲吧,你看好了。” 路望许抬头看了眼江砚,确认他在看,才拿过一旁的稿纸开始根据题干画遗传图。 路望许讲题的时候跟他自己做题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做题的时候不爱写那么多步骤,能省略的步骤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题册或者稿纸的任何一角,但他讲题的时候会把所有的步骤都仔仔细细地写下来。 并且他并不是自己讲自己的把所有知识点全都一股脑的塞过去,而是讲一步停一下,会抬头看对方的表情,确保对方听懂后再接着讲下一步。 江砚初中的时候就听班上女生说过,听路望许讲题是一种享受。 “懂了?” 路望许停下笔,抬头看向江砚。 “嗯,谢了。” 江砚抽回题册。 路望许手上的笔又开始转起来,他一边转笔一边偏头说:“我也有个问题想问。” 江砚:“什么?” “想知道你问我题的整个心路历程。” 江砚:“。” 路望许一得意就爱翘尾巴:“是不是终于觉得我比较厉害?” 江砚盯了他两秒:“我只是一开始认为你也不会。” 路望许手上的笔又掉了,他难以置信:“所以你只是单纯地想看我笑话?!” 江砚收回视线,没说话。 但路望许敢肯定,这狗东西的嘴角绝对绝对翘了一下!! 滚吧,要是他下次再理这狗东西一句话,他就…… “路望许。” …… 路望许一气之下气了一下,他没好气地回:“干嘛?” “讲得不错。” 路望许一愣,压了压上扬的嘴角,淡定地接受了这份夸奖。 这狗东西偶尔也是能说几句人话的。 “别客气,下次有不会的直接问。” 江砚眉梢轻挑。 路望许一开心就挂脸:“爸爸什么都会。” 江砚:“。” — 晚上,路望许放言,要是段墨两人再鬼嚎不睡觉,就给他们录下来中元节的时候爬他俩床上循环播放。 当晚,路望许睡了个好觉。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到教室的时候,里面还空荡一片。 “路哥早啊!” 宋贺州坐在自己位子上朝走进教室的路望许打招呼。 路望许打了个哈欠应道:“早。你天天这么早?” “嗐,早起补作业补习惯了,导致我们家司机都有了生物钟。” 路望许:“……”优秀。 宋贺州:“路哥,借支笔。” 路望许懒懒地把自己仅有的两支笔递过去,“自己挑。” 语气随意,两支笔硬生生被他说出了一大把笔随便挑的感觉。 宋贺州看着他手上的两支按动笔,一愣:“为啥全是按动的?” 恰好陈洛到后面接水,听见这句,停下来抢答道:“这题我会!因为路哥的新笔笔帽永远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路望许随便挑了支递给宋贺州,然后伸手给了陈洛一个向前的助力:“废话这么多?接你的水去。” 宋贺州乐了两声按了好几下笔键。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路望许刚把昨天晚上写的英语题改完,就听见塑料袋被拨动的窸窣声响起,下一秒桌子上多了一份三明治和一盒牛奶。 ? 路望许疑惑地偏头,江砚从书包拿出早读要用的语文教材,眸子很轻地往旁边瞥了下:“谢礼。” 谢什么礼? 这人谁? 虞礼亲戚? 可能是看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疑惑,江砚再次解释道:“昨天问生物题的谢礼。” ……哦。 ! 但是…… 路望许怀疑地盯着他:“有阴谋,我觉得你蓄谋已久。” 江砚动作一顿。 路望许抓起桌子上的三明治,用目光检查了一番:“你不会下毒了吧?” 江砚淡定地翻了两页书:“下了,毒不死人。” “……” 路望许盯了他差不多半分钟吧,就在江砚实在受不了他的视线正要开口说什么时,路望许终于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大口,声音含糊:“我告诉你,不管你在里面下了芥末还是变态辣,我都……咳咳咳咳!” 路望许突然一呛,猛地咳嗽起来。 宋贺州在一旁看得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江砚这么狗,真的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江砚也微微诧异,从桌肚掏出一瓶水,旋开瓶盖放到了他面前。 路望许咳得面色微红,接过瓶身仰头灌了几口,总算是缓了过来。 他把水递还给江砚:“谢谢。” “不过……”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放!?” 江砚:“。” 宋贺州:“……” 江砚瞥了一眼他递回来的水,沉默片刻后盖好瓶盖放回了桌肚,声音平静:“忘了,下次放。” 三明治的味道很不错,路望许又咬了一口,偏头朝着宋贺州说:“听见了吧?我以后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找他。” 宋贺州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欸!?不对啊!不是!我跟江砚做了这么多年同桌,也没见他给我带过早饭!怎么你们这才一天,就从水火不容变得如胶似漆了?不行!江砚!明天我也要早饭!我也要三明治!!” 宋贺州觑着路望许手里的三明治,瞪大了眼睛:“卧槽,我就说怎么这么香,这还是顾阿姨的手艺!” 听见顾字的时候,路望许的动作一滞。 宋贺州说着就上来扒拉路望许的手,“快,给我留一口!” 思绪当即被拉回,路望许抬手一躲,“你属恶犬的?我的。” 第12章 狱长 他没说话,就任路望许笑。…… 抢早餐的戏码以宋贺州失败而告终,因为最后江砚的目光扫过去,说:“那要不然下次我生物题问你?” 宋贺州顿时觉得三明治也没有那么香了,“……其实我吃过早饭了,我逗路哥玩呢。路哥您吃,慢慢吃,别再噎着了。” 第15章 路望许鼓着腮帮子翻了个白眼。 早读过后,依旧是老胡的物理课,老胡总算是想起来他们班的班委还没选,于是临时决定开个小班会选一下班委。 “呐,咱们这样,全凭自愿啊,想当班委的举手,要是没有,我就自己选了;要是撞车了,就由同学们自己投票选举啊。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民主。” 老胡拍拍手,“好,现在,想当班长的举手。” 路望许从来没参与过这种班委的‘斗争’,一是没兴趣,二是觉得麻烦,但他听说过江砚之前在五班就是班长,所以当他余光瞥见江砚的手有了即将要抬起的动作时,他的身体比脑子快,在江砚举手之前就‘蹭’地一下举起了手。 更巧的是,全班就他一个人举了手。 老胡有点意外,但显然这种意外里带着一丝惊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班长就是路望许了。” 听到这个结果,路望许保持着举手的姿势偏头,挑衅般地朝旁边的人扬了扬眉。 “我不会给你任何公报私仇的机会。” 江砚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放下手中的黑笔,从桌上拿起了另一支红笔。 路望许:“……” 靠,举早了。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毕竟这种偷偷奸视别人、半路截胡结果还预判失误的事实在是不怎么光彩,路望许咬咬牙接受了现实。 老胡已经在选别的班委了,但除了文委和体委这种还算比较轻松的活之外,其他职位基本上没什么人举手,于是到最后还得老胡亲自任命:“学委就……啊对,还是顾念清,至于纪委……” 老胡的目光犹豫着,落到了最后一排。 路望许的视线也往旁边飘了下。 当事人丝毫不受影响,红笔刷刷改完一页题又开始改第二面。 于是老胡的目光轻偏,落到了路望许身上。 路望许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胡咳了两声,说:“……那什么,路望许和顾念清你们俩就辛苦一下,平时自习的时候轮流管一下……” 老胡话还没说完,随着一声笔被放到桌面的轻响,一直低头的少年抬了头,江砚身子往后一靠,举起了手。 老胡:“?” 跟着老胡视线看过去的一众人:“?” 江砚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且淡定:“不是选纪委?” 老胡被他的这一举动砸得有点懵,但他没懵多久,就满意地拍了拍掌:“好!那咱们班的纪委就是江砚了,你们三大……咳咳,班委之间好好配合,互帮互助,咱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宋贺州没憋住笑出声:“噗……老胡是想说三大巨头吗?” 三大巨头不知道是谁带头给取的浑名,指的是江砚、路望许和顾念清,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们仨完全霸占了年级前三的位子,并且名次定型,次次不变,正所谓三大巨头,雷打不动。 路望许:“……” - 班委就这样定了下来,于是乎,当晚1班的晚修模式彻底变成了监狱模式,毕竟新任‘监狱长’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冷血无情,记人不眨眼的记名机器。全班除了路望许和宋贺州之外,全都一反常态的安分守己,一点声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上了某江姓监狱长的大名单。 路望许忍了一节课,终于在第二节 晚自习的时候忍不住了,他凑到宋贺州的桌边,因着班上沉寂的气氛,没敢太大声,他把声线压到最低:“有没有觉得不太正常?” 宋贺州郑重其事地点头:“有!” 他百思不得其解:“我同桌和前桌都不理我了,俺做错了什么?” 路望许:“加菲在我们班多安了台监控?在他办公室就能看见的那种?” 宋贺州惊恐地瞪大眼睛:“真的?!这么狗?” 可能是宋贺州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路望许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声在平时根本没什么的笑在此刻却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了一大块石头,‘噗嗵’一声,炸开了不小的水花。 众人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他们的班长已经止了笑,在纪委沉默的目光下坐直了身。 他们不禁纷纷感慨:论勇士,还得是路哥啊! 课间,通过宋贺州四处问询打探来的‘情报’,路望许终于知道了这不正常里的前因后果。 “噗——” 路望许侧头看着江砚笑:“监狱长,你还记名了?” 他就坐在江砚旁边,自然知道江砚没什么记名名单,别说记名字,就是连一个眼神,这位新任纪委都没给过他们。 江砚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那笑意星星点点,像是落进了细碎的光,他看了几秒,没说话,就任路望许笑。 “哦——”路望许眼神往宋贺州那边飘,故意拖长了调子道,“真~记~了~啊~” “不是吧!!江砚?!你真记名啊?!有我名没?” 宋贺州顿时大惊失色,一想到前两节晚自习上他做过的事就汗流浃背了。 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心也凉了半截。 路望许戏瘾上来了,他捂住嘴一惊一乍:“什么!?老胡还让你下了晚自习把名单交给他!?” 宋贺州更惊了:“卧槽!!江砚你还是变了!变成了我们最讨厌的样子!你还竞争班委!你还记名!你还……” 江砚终于朝他那掀了眼皮:“我很闲?” “啊……啊?”宋贺州控诉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没记名字啊?” 江砚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宋贺州彻底反应过来了,看向路望许的视线里满是谴责。 路望许用书盖住了脸,肩膀微微抖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笑。 宋贺州更气了:“靠!路望许你通敌叛国你!!你还谎报军情!你还冷眼旁观!你还……” “欸,打住。” 路望许笑够了,放下书朝宋贺州做了个‘stop’的手势。 宋贺州止住话音等着,看对方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结果路望许转头就告状:“江砚,他说你是敌人,快记他名字!” 宋贺州:“……” 经过这么一出,第三节 晚自习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路望许听着窃窃私语的背景音,做题都快了不少。 都是经过考试筛选进1班的尖子生,就算是闹也不会闹得太过,自觉性是有的。相反,管得太死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只要班上的声音不是大得能将加菲、也就是年级主任引过来,1班的班委们不会出来要求什么。 所以1班的日常如常,这让当上班长的路望许心里多了点安慰。 倒是他的早饭有人全包了,时不时还有一两颗糖,路望许觉得自己不亏,讲一道题换一顿早饭,还赚了。但为了显得不太占江砚便宜,路望许去小卖部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江砚带水。 或许真的是当同桌能增加关系,路望许有时候遇到不会的英语题,也会毫无负担地找江砚了,但该卷的还是得卷,路望许依旧会偷偷奸视江砚各科的学习进度,依旧会变着法的各种挑衅。 二月初,教育局突然规定各大高校禁止学生留校补课,于是修礼的课只坚持补到了第八天,就临时通知学生们放寒假了。 假期来的突然,可把人乐坏了。段临他们几个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家。路望许倒是不急,可学校急,要求第二天学生全部离校。 路望许只好也收拾了东西,去了虞礼给自己租的小出租房。 房子确实不大,但好在‘五脏俱全’,路望许简单地布置了一下,觉得还算不错。 刚夸了虞礼几句,虞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路望许接起电话:“你在我家装了监控?” 对面一愣,笑了:“不~我是在你心里安了监控。” 路望许:“……” 路望许不想听他讲骚话:“找我有事?” 虞礼又笑了两声:“没事不能找你?” 路望许的声音毫无起伏:“……挂了。” “欸欸,别啊,小一仔……” 虞礼急了,总算说起正事:“听说你放假了?” …… 消息挺灵通。 路望许嗯了声。 “太好了!刚好我让小白买了明天的机票,那小一仔你明天就开始上班?” 路望许:“???” 不等路望许说什么,对面又道:“太好了!你默认了!” “……”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等会我就把小白的家教内容和进度发你!小一仔你真是个大好人!好人一生平安!拜拜!” ‘滴’的一声,电话挂断。 路望许:“……” 他觉得虞礼应该从来没有无聊过,毕竟这人能自己跟自己的脑补对话。 手机传来几声震动,路望许点开一看,是虞礼发过来的几张图片。 第16章 语文背诵、阅读、写作……数学算术、应用……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路望许沉默了半分钟,打开手机键盘戳字: 「no.1:请问?你把自拍发我做什么(微笑)」 「白总家的小霸王:抱歉,发错人了 」 路望许:“……” 第13章 小孩 你家啊? 第二天路望许起了个大早。 打开手机发现虞礼今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对他进行了一轮消息轰炸: 「白总家的小霸王:九点别忘了 」 「白总家的小霸王:小一仔,你睡了吗?」 「白总家的小霸王:确实得早点睡,不然明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教小朋友不太好 」 「白总家的小霸王:哦不对,今天 」 「白总家的小霸王:真睡了?」 「白总家的小霸王:年轻人睡眠真好 」 「白总家的小霸王:地址.jpg 」 「白总家的小霸王:笔芯.emoji 」 路望许:…… 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玩打字小游戏? 路望许想了想,发了六个句号过去。 江景花园离他这有段距离,路望许导出路线看了眼,坐公交需要转车。为了方便起见,他选择了直达的地铁。 到达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纯白色的现代欧式建筑映入眼帘,路望许感慨了一下自己遇到的都是什么大少爷小少爷,一个比一个的有钱。 门铃被按响,路望许想到什么,抬手把书包另一边的肩带勾上了肩。 双肩背书包看起来应该比较乖。 半分钟后,有人来开了门。 “阿……奶、奶奶好。” 来开门的不是阿姨也不是女主人,而是一位看起来就很慈祥的奶奶,路望许一愣,连忙改了口。 唐慈晚看见他肩上的书包,顿时喜笑颜开:“呀,小谢找来的老师是吧?里面请里面请。” 路望许已经很久没有友好地跟长辈相处过了,此时面对唐慈晚的热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点点头乖巧地进了屋。 唐慈晚弯着眉眼,连眼角的皱纹都是柔和的:“小谢老师说老师你姓路对吧?” 路望许点头应道:“嗯,路望许。” “那我叫你小路?” “嗯。” 似是看出了他的拘谨,唐慈晚和蔼地笑了笑,给他指了个方向:“小珩住那间,小路你直接进去就行。放心,我们家小珩很乖的,小路你怎么管都行。” 说完就朝大概是厨房的方向去了,路望许隐约听见她嘴里还在嘀咕什么孩子长得真好,比谁谁谁讨喜…… 路望许立了一会儿,朝唐慈晚刚刚指的方向走去。 房门半掩着,透过门缝能瞧见里面的宽大书桌,前面坐着位个头不高的小孩。 路望许站着门口敲了两下门,这个姓江的小朋友不知道在干什么,低着头硬是把敲门声当空气。 路望许又敲了两声,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干脆推了门直接走到了江小朋友身边。 一团阴影落下来,江顾珩这才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当即触电似地弹跳起来,把手机往身后一藏,惊慌地看向来人。 莫名有种上课玩手机被抓的即视感。 见是路望许,大概因为不是他害怕的人,江顾珩松了口气,大咧咧地从背后拿出手机,又坐下重新开始摆弄。 …… 这就是……乖? 路望许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屁孩给无视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界面上是熟悉的王者峡谷,小屁孩操控的英雄猴子蹲在中路左边的草丛里,对面中射辅从中路路过,猴子一个跳棍冲到三人中间,长棒一敲控到三人,再一敲……还没敲下去,猴子死了。 目光落到死亡界面右上角,战绩:0-6-1。 …… 小屁孩菜而不自知,开始打字喷队友: “不是都说了发起进攻吗?你们人呢?” “你们都不来这怎么打?” “能不能行啊?这把我的晋级赛。” 已经有队友点了投降,江顾珩气得不行又开始打字。 …… 路望许碰了碰他的肩:“小孩,这局能赢,要不我帮你?” 闻言,江顾珩抬头,狐疑地看向他:“你?” 路望许摊开手:“不过说好,我帮你赢了这局,接下来你就得听我的。” 江顾珩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机递到他手上:“你先赢了再说。” “那说好,不许耍赖。” 路望许转过手机,界面上猴子刚好在泉水复活,他点开装备换了鞋子和野刀,操控着猴子刷了两波兵线和一小片野区。 “欸欸欸,你别光打兵啊,那边在打架,头!头!……哎呀人全死了!” 江顾珩身高不够,于是爬上了椅子,头凑近手机边瞎嚷嚷。 路望许头也不抬:“你经济不行,根本敲不死人,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其实就一脆皮泥猴,去了也是送人头。” 他不慌不忙地刷着经济,顺带点了个‘别着急,先发育’的信号。 钻石局对于路望许来说打得还是比较轻松的,他先补了点经济然后借着暴君刷新在龙坑打了一波团,拿了个三杀。 队友可能意识到他们打野换人了,也乐得听路望许指挥,最后配合着打了对面一波猝死团,猴子关键群控,拿到四杀逆风翻盘。 不但赢了,还把战绩打正了,避免了江小学生被举报的风险。 江顾珩早在路望许拿三杀的时候就双眼亮光了,这下看见他不但真的赢了,还赢得漂漂亮亮,当即抬头兴奋地看着他。 路望许将手机转了个面,让他看清了上面的victor:“怎么样?我赢了。” “哇,哥哥你好厉害啊!四杀了!” 江顾珩双眼亮晶晶的,抬手去拿手机,想看看结算界面的四杀标志,却被路望许躲开了:“欸,说好了我赢了就听我的。” 路望许指了指他下面的椅子:“现在,下去,坐好,我要开始上课了。” “啊……” 江顾珩当即蔫巴了,“你是我妈新请来的家教啊?” 路望许挑眉:“说好了不许耍赖,下去。” “哦——” 江顾珩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在椅子上坐好。 “你要是好好学,得空的时候我可以教你打游戏。” “真的吗!?”江顾珩的两只眼睛又亮起来。 路望许点头:“当然,前提是——好好听我讲课,好好做作业。” 江顾珩瘪了瘪嘴,“好吧。” … 江砚拿着手机下楼的时候外面正好响起轰鸣的雷声,片刻功夫,窗外的雨势渐大,隔了玻璃都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险些盖过手机里慢悠悠说话的声音。 听了半天,江砚眉眼间多了几许无奈,“要不你自己跟她说?” “欸,她说了一个月之内不会理我的。……到我了!吃!” …… 江砚听见厨房里的动静,默默点开了手机上的免提键。 对面的声音顿时放大:“嘿,险胜险胜!谁让你一开始就动帅的……欸,小砚啊,你就帮爷爷……” ‘咚’的一声,厨房传来刀重重剁在砧板上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利索的身影冲了出来。 “老不死的!又在跟人下象棋是吧!还想让小砚帮你?帮你什么?帮你劝我回去吗?我回去干嘛啊?!伺候你啊!那我平时叫你吃饭你怎么不回家?就知道跟人下那什么破象棋!好不容易逮你回家嘛!又在家研究棋局来了!我还回去干嘛啊!!” “我告诉你!我就在我小儿子这住下了!想让我回去?你先把你那破象棋扔了!” 唐慈晚双手插腰,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路望许的和蔼模样。 江砚举着手机,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倒是不远处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路望许和江顾珩一大一小愣在了原地。 手机里没了声音,唐慈晚和江砚顺着门声看过去,一老一少也愣住了。 路望许的视线落到江砚身上,灰色的长袖上衣,黑褐色的宽松长裤,怎么看怎么家居。 他对上江砚的眼睛,干巴巴地问道:“……你、你家啊?” 江砚放下手机,淡淡:“不是。” 那就好。 路望许松了口气。 江砚:“我小叔家。” 路望许:“……” 唐慈晚也回过神,视线在路望许和江砚之间来回打量:“你们认识?” 路望许:“同班同学。” 江砚:“同桌。” 两人同时开口。 ……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唐慈晚一愣,笑了笑:“哎呦,这么巧啊。” 说完看向江砚轻声问:“你爸没跟我说啊?” 江砚看了路望许一眼,收回视线漠然道:“换班主任了,没跟他说。” 第17章 “哦,这样。” 唐慈晚想了想说:“就是,别跟他说,屁大点事都要管。嘿,放心,他短时间内回不来。” 江砚没说话。 这边江顾珩抬头问:“望许哥哥,你真是我哥同桌啊?” 路望许本来没想说这个关系,但无奈另一个已经说了,他只好轻轻点了下头。 江顾珩睁大眼睛,偷瞄了他哥一眼,然后悄咪咪地问:“我哥可怕吗?” 路望许也跟着偷瞄了眼,少年身量很高,只穿了一件家居的灰色长袖,微微侧着身,能清楚地看见单薄清瘦的脊背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唐慈晚说了什么的原因,他此刻眼皮微垂,眉宇间有轻微的不耐。 没人的脸能比这还冷了。 路望许弯身贴近江顾珩的耳朵,声线很轻:“我比他厉害,所以还是我比较可怕。” 第14章 听力 现在好了,面瘫了。 雨噼里啪啦地还在下,路望许朝窗外看了眼,透明的玻璃覆上了一层流动的水幕,模糊得已经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不用想,这一出门必成落汤鸡。 路望许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借把伞,就听唐慈晚‘哎呦’一声往厨房赶,嘴里念念有词:“我的汤…我的鱼…哎呦喂……” … 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那个,你们家有……” 路望许刚想开口借伞,唐慈晚的声音又从厨房传出来:“那个,小路啊!我看外面雨太大啦!你别回去了,干脆中午就在我家吃好啦!” 路望许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答应,更不知道拒绝的话自己该怎么开口。 正犹豫着衣角被人扯了下,江顾珩讨好的声音响起:“望许哥哥,在我家吃吧。” 路望许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无意识地飘向另外一个人,江砚没看他,握着手机转身上楼了。 …… 不欢迎我? 嘿,那我还就在这吃定了! 路望许这样想完,又有点不自然起来。那自己现在该干嘛?去厨房帮忙?或者……帮着扫个地? 他低头看了眼,米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干净得很,貌似也不用扫。 那…… “望许哥哥。” 江顾珩坐在沙发上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 终于有了事情做,路望许的步子快了不少。 江顾珩的小胖手划拉着手机界面,凑近路望许小声地问:“望许哥哥,你喜欢哪个皮肤?” 路望许低头,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王者的商城界面,一个个闪着绚丽特效的皮肤映入眼帘。 “……” 干什么?贿赂老师? 江顾珩悄声说:“望许哥哥,我送你皮肤,你现在就教我打游戏好不好?” “……” 路望许满脸黑线:“……我很有钱。” 意思是,要你一个小屁孩送我皮肤? “可是我……” 江顾珩还要说什么,余光瞥见楼梯口的人影,顿时熄了火。 江砚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单调冷感的纯黑卫衣,同色的直筒长裤,很简单的一身,不是没见其他人这样穿过,但放在江砚身上,感觉就不一样了,好看得有点过分。 个屁。 路望许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心说自己这样穿也能帅得人神共愤。 “怎么换衣服了?”唐慈晚恰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奇怪地上下看了江砚一眼。 江砚自然地从她手上接过菜,淡道:“冷。” “说了让你平时多穿点,就不听。”唐慈晚忍不住念叨起来,“别总觉得自己身体好,到时候生病了还是自己难受……” 江砚:“……嗯。” … 开饭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们四个。 路望许松了口气,那种拘谨的不自在感消失了点。 “望许哥哥,吃完饭你教我打游戏好不好嘛?” 江顾珩语不惊人死不休,路望许差点没被饭给噎死。 果然,饭桌上其他两个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路望许没忍住用目光谴责他:不是,这事是现在能说的吗? 江顾珩眼睛很亮,期待地对上他的视线,“好嘛好嘛?” “……” 路望许一下子就没了脾气,闭上眼偏开头,心说完了完了,他不会第一天来就被辞退吧?这到底是来教课的还是来教人玩游戏的?江砚不会觉得他是来当卧底开演的吧? 还有虞礼,这家人肯定要去质问他家小白这替他代课的是什么牛马,然后虞礼再给他来几轮消息轰炸,说不定还要气得跑来青川嘲讽他…… 自认为今天上午发挥得很好的路望许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灰白了。 江顾珩对他丰富的内心活动毫不知情,还在一个劲地喊他:“望许哥哥,望许……” …… 祖宗,你别叫了。 路望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哥哥……”江顾珩把碗筷一放,就要往路望许那凑过去。 江砚从路望许身上收回视线,又不咸不淡地看向江顾珩:“江顾珩。” 被他这一看,江顾珩脖子一缩,坐回身子不敢说话了。 “嘿,你哥又没凶你,瞧你那样。” 唐慈晚损了他一句,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路望许:“小路游戏玩得很厉害?” 要来了。 路望许盯着碗里的饭,干巴巴地回:“还、还行吧。” “望许哥哥打得可厉害了!”江顾珩没忍住插了句嘴。 我谢谢你哦。 路望许头一回觉得真诚的夸奖要人命。 他奶奶不会怀疑他们在房间里打了一上午游戏吧? 路望许觉得自己得解释一下,“那个,其实……” “难怪小珩这么黏你。”唐慈晚意有所指地感慨,“不像我另一个孙子,一天到晚就晓得对着那个书,现在好了,面瘫了。” 江砚:“……” ? 这是什么走向? 路望许觉得自己现在笑出声就多少有点不太礼貌了,于是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 余光瞥见某人的视线,路望许偏开脸,装作没看见,笑意还是漫进了眼睛里。 “不过,等你妈回来了可就不能提游戏的事了,也不能说我把手机给你玩了,听见没?”唐慈晚警告地看向江顾珩,“还有,记得劳逸结合,不能一直玩游戏,听你小路哥哥的话知道吗?” 江顾珩点头如捣蒜,还嫌不够地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路望许打死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吃完饭他就被江顾珩兴冲冲地拉进房间了,小朋友激动地贡献出自己的椅子,自己拉了个高点的软凳坐在旁边。 江顾珩眨巴着眼盯着路望许。 路望许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玩一个小时?” 江顾珩开心地答应了。 路望许自己的号段位很高,用来‘教学’不是很合适,于是就借了江顾珩的号打匹配。平时他不用十分钟就能结束一局钻石匹配,但现在刻意地放慢了速度,一边操作一边教小朋友游戏思路和意识。 他讲完一局就让江顾珩自己打一局,小朋友学得很认真仔细,每次上去打人之前都要先看一眼路望许,得到允许后才冲上去。 屏幕第四次灰下来后,江顾珩忍下打字的冲动,把手机扔给路望许:“有人骂我。” 他玩的打野,到目前为止只成功抓到过一个人,还是对面落单的辅助,自己还死了四次。 “……别管他,你的思路是对的。” 就是操作拉跨。 路望许没忍心把后面一句说出口,他点开经济面板看了眼,“没事,能打赢。” “记住连招,一三二aa,不是哪里亮了点哪里。” 路望许丝滑地收下对面中单的人头,“有惩戒可以先用惩戒,有伤害又能减速对面……” … 刚结束这一局,房门被人推开。江砚一手端着切好的水果,另一手拿着本书走了进来。 峡谷里的两人顺着动静望过去,江砚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玻璃的水果盘被放到桌上,不轻不重的声音随之响起:“玩够了?” 路望许和江顾珩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看向江砚,同时开口: “没……” “够、够了。” 江砚冷淡的视线落到路望许身上。 路望许:“……” 说好的心照不宣呢? 江小珩你个叛徒。 怂的。 路望许摁灭手机放到一边,淡定道:“那就开卷?” 一边的江顾珩已经摆好了要用的辅导书,路望许:“……” 怂之又怂。 路望许刚想伸手拿过辅导书,却发现辅导书的封面上是四个大字:小学英语。 …… 不是说好不教英语的吗? 像是看懂了他的表情,江砚解释说:“英语我教。” 第18章 路望许一脸疑惑:“那你为什么不一起都教了?” 江砚面无表情地翻开书:“你问他。” 被点到名的某人缩着脖子当鹌鹑。 路望许:“……” 哦,懂了。 突然没了教学压力的路望许趴着听了会儿江砚教小屁孩读英语,小屁孩虽然语文和数学都不太行,但英语口语似乎还不错。 英语听得路望许直犯困,他干脆坐起身从自己书包里拿了套英语卷子出来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的原因,路望许这次英语做得还挺顺。 顺完了阅读,卡在了完形。 路望许把自己不认识的几个关键单词圈了出来,又把全文通读了一遍,慢慢地、开始撑着脑袋转起笔。 旁边停了很久的‘听力’又开始响起来。 这次是几个听起来就很长的单词,江顾珩读得有点绕口。 路望许分了点神听,越听越觉得这几个单词耳熟。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发现江砚这次教的单词就是他在卷子上圈出来的那几个关键单词。 …… 窥视? 狗东西故意的。 路望许迅速写下几个单词的意思,然后啪的一声放下笔,偏头看过去:“你自己听听,刚才那些单词是他一个小学生该学的吗?” 江砚撩起眼皮:“所以,不是有人动笔了吗?” “……” 路望许忍着想咬死他的冲动收了卷子,嘟囔道:“你就是想告诉我,你连英语都在卷我。” 他把江顾珩面前的英语辅导书推到一边,“英语学习时间到,某人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江砚偏开头闷声笑了一下,抽回书站起身,又看了江顾珩一眼:“水果记得吃完。” 江顾珩一动都不敢动:“……” 完了完了,他哥竟然给他送水果?还让他吃完?还笑!? 江顾珩越想越觉得惊悚,等到关门声响起后,他立马面向路望许,委屈巴巴:“望许哥哥,我哥他想害死我!!” 路望许:“?” … 路望许改完江顾珩的数学作业已经是五点后了,他看着满页几乎没什么正确答案的作业陷入了沉思。 江顾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望许哥哥……” 路望许扶额微笑:“没事,你进步空间很大。” “真的吗!?” “真的。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路望许拿起自己的书包逃似的闪出了房间。 恰巧玄关处传来动静。 “哎呦,妈,你怎么又把我雇的阿姨给辞了?不是说不让你做家务嘛,你……” 顾瑜一抬头就看见了愣在那里的路望许,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第15章 久别 期待落空过很多次。 顾瑜总是很忙。 忙到每天路望许睁开眼她就已经出门了,而晚上睡觉前她还没回来。 可路望许很骄傲,他总是跟幼儿园里的小伙伴们说他妈妈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服装设计师,说不定他们身上的衣服就是他妈妈设计的。 尽管幼儿园的活动顾瑜一次都没时间参加。 路望许唯一一次在幼儿园看见顾瑜是因为他跟别的小朋友打架被请了家长。 后来路望许故技重施,只得到一句:“一一,你乖一点,妈妈很忙。” 路望许乖了一点,还在一次绘画比赛中拿了第一,顾瑜很开心,摸着他的头说:“一一真棒,等一一什么时候算术也得了全班第一,妈妈和爸爸就带一一去游乐场玩。” 可是没等路望许拿下算术第一,顾瑜突然就不忙了。 路望许很开心,可顾瑜不开心。虽然顾瑜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问:“一一今天在幼儿园都学了什么?” 可每次路望许偷偷站到顾瑜房间外面的时候,都能听见笔尖重重划过纸面的声音,接着传来纸张被揉皱甚至是撕碎的声音,还有顾瑜的抽泣声。 等到顾瑜出了房间,看见乖乖在客厅写作业的路望许时,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一一真乖,等着,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顾瑜不会做饭,那是她第一次下厨。可那也是挑食的路小少爷第一次开心地吃下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后来在路耀口中的只言片语中,路望许听见了“抄袭”这个陌生的字眼,他不知道什么是抄袭,只知道平时在幼儿园的时候他也会抄其他小朋友的作业,被老师发现了也只是罚一节课的站。但是听路耀的意思,好像就是因为抄袭他妈妈才变得不忙了。 路望许五岁生日那天,头一次顾瑜和路耀都在家。顾瑜买了个很大的芒果蛋糕,把家里布置得很漂亮。 可路望许刚吃了一口蛋糕身上就开始起红色的疹子,那天晚上顾瑜和路耀吵得很厉害。 路望许听见路耀骂顾瑜什么事都做不好,连儿子不能吃芒果都不知道,路望许重新端起蛋糕盘子就开始往嘴里塞蛋糕,哭着说:“我、我能吃的,妈妈你们不要吵了。” 盘子怎么碎的,自己怎么晕过去的,怎么被送到医院的,路望许统统不记得了。只知道在医院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护士小姐姐。 再后来,路望许再没有在家里看到过路耀。顾瑜也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 有一天路望许从半掩着的门缝里看见顾瑜对着自己举起了水果刀,吓得他直接冲进了房间差点被划了一刀。 从那以后,路望许让家里的阿姨把所有锋利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路望许跟着顾瑜离开路家的那天才知道,路耀在外面有了别的阿姨,自己还多了个弟弟。 可那是妈妈不喜欢的弟弟,自己也不能喜欢。 路望许跟了顾瑜一段时间就被带到了外婆家,可外婆家太小了,路望许很嫌弃,外面的街道也是又窄又脏,路望许更嫌弃了。 可外婆对他很好很好,见他挑食不吃饭,就去邻居阿姨家学习怎么用手机看菜谱,然后回来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做他喜欢吃的菜。 路望许看着外婆忙碌的背影,突然就不嫌弃这个小小的镇子了。 可他还是每天盼着顾瑜来接他。 因为这里的小朋友实在是太讨厌了,不跟他玩还说他妈不要他了。 可是路望许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被送到福利院,再被接回路家,顾瑜都没有出现。 ……… 今天路望许突然想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久,只是过去了十一年而已。 顾瑜都没怎么变,干练的丸子头,利落的米色大衣,依旧是他记忆里最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个全世界最最最厉害的服装设计师。 路望许早就知道她还在青川,也知道她改嫁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会是这个江家。 他敛了视线,手指勾住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就要走,可没走几步,顾瑜不太确定的声音响起:“一一?” 像是穿过了光阴,从很远很远的过去传来。 有些事情设想起来和真实发生起来总是大相径庭的。路望许曾经以为自己再见到顾瑜会很平静,因为期待落空过很多次,时间久了,就没那么期待了。况且这么久了,再遇见的时候认不认得出来都是一个问题。 可是等到真正见到,路望许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久违的称呼从久违的人口中说出来,只会令人眼眶微红。 他攥紧了手指,死死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来的,明天我不会过来了。” 说完快跑了几步,掀起一阵风,同顾瑜擦肩而过。 “一一!” 顾瑜顾不上自己穿的是高跟鞋,放下包就转身追出去。 路望许的步伐慢下来,听见背后的喊声又要加速,想到什么还是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没回头,“别追了。” “一一……”风有点大,顾瑜的声音散在风里。 路望许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顾瑜停下来,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有点慌:“一一,妈妈其实……” 其实什么,她也不知道。可看着眼前少年单薄的身形,她总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 路望许闭上眼,安静地等着她的后文。 “妈妈、妈妈那个时候情绪不太稳定,怕再伤到你所以才送你走的……妈妈不是故意的。” 路望许眼眶通红,“外婆呢?你没回去看过她对吧。” 顾瑜同样被刺得不好受,声音哽咽:“不是的不是的,一一,我回去过的,只是他们都说……” “都说是我害死了外婆……他们没说错。”路望许接话,眼里泪意破碎,一句比一句残忍。 “他们是不是还说,要是那场车祸死的是我就好了?” “妈,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过?” 顾瑜泪水决堤:“怎么可能呢?一一,妈妈后来去找过你的,只是那个时候你已经、已经在福利院了,我……我去过,给你留了东西,后来每一年妈妈都去过……” 第19章 路望许鼻头发酸,喉间又紧又涩:“我知道。” 那些用的、玩的、吃的,其实他统统都没收到。 刚开始他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原来他妈给他送过东西,原来他妈知道他在哪里,原来他妈只是不想要他。 路望许回头看了眼,唐慈晚和江顾珩都出来了,还有站在后面的江砚。 隔得远,路望许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路望许想起之前江砚给他带过的早饭和宋贺州口里的顾阿姨,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一一……” “你就当,我还在福利院吧。” 路望许扔下这句就抬脚走了,任顾瑜怎么叫也没再回头。 ……… 路望许叫了辆车,上车的时候抹了下通红的眼尾,但没什么效果,前排的司机没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 路望许懒得管了,手机界面停留在和虞礼的聊天框,消息被编辑了很多次,编了又删,一次也没发出去。 最后路望许选了个最霸气的: 「no.1:小屁孩太烦,爸爸教不了,你找别人吧 」 第16章 柠檬 “平时说话的时候你同桌能忍住不…… 当天晚上段临被路望许拉着打了一晚上的游戏,被生拉硬拽地从无双王者打到了荣耀王者。起初他还是极其兴奋的,还有比白抱大腿上分更幸福的事吗?后来他只感觉自己是一个毫无自我意识的陪练机器。 开始他的大腿还是正常的。他们开的组队麦,他依旧在麦里鬼哭狼嚎:‘路哥救我!’‘追死他们!啊对!就对面打野!’‘艹,对面中单蹲我!’‘路哥快来支援!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我我死了!!’。 但就在对面有人在他路哥面前回城嘲讽并且被他路哥杀死后他路哥没有在尸体周围转圈并且亮标嘲讽回去的时候,段临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正常。 然后在他再次不小心拿到野区的红buff后他路哥这个经济霸主竟然没有骂他的时候,这种不正常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段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路哥?你把我的语音消息屏蔽了?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终于,他路哥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没有。” 没有感情,言简意赅。 后来他的大腿就开始了骚操作:万物皆可打野。他路哥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英雄换上惩戒就往野区去了,包括但不限于干将,阿离,东皇,鬼谷甚至是百里守约。 段临感觉自己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队友觉得他们是演员,各种阴阳怪气;对面觉得他们是视频看多了,嘲讽的话一波接着一波。 聊天界面还挺热闹。 其中还有个连续跟他们撞车了三把、自称是职业选手的人问他们是不是在狙他,还问他路哥有没有兴趣打职业,但他路哥统统没理。 段临总结:他路哥绝对不正常! … 段临:“那个,路哥?您是本人在上号吗?” 路望许利落地拿下双杀:“……是。” 他松开手指,等着对面水晶爆炸:“累了,睡了。” 段临终于松了口气:“我去,路哥您终于累了,我还以为您今晚要抢我熬夜小王子的称号呢。” 路望许:“……”我闲吗? 路望许一退出房间就收到了条好友申请:请问有兴趣打职业吗?我们这里是hot战队。 看到这三个字母,路望许指尖微顿。 这个战队,某个小屁孩下午的时候刚跟他说过。他说他以后想当个电竞选手,就想去hot战队。 听他的意思,这个战队好像还挺牛逼的。 所以…… 不管这人是不是骗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兴趣。 路望许面无表情地点了拒绝,退出了游戏。 点进微信,和虞礼的聊天界面仍然没有新消息跳出来。 路望许盯着看了会就放弃等了,关灯躺下了。 第二天路望许是被电话吵醒的,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忍着起床气摸到手机,屏幕的光亮有点刺眼,他眯着眼看了下来电显示:虞礼。 电话接通,虞礼含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小一仔,猜猜我现在在哪呢?” 路望许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里带了些初醒的懒和哑:“哪呢?总不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揍我吧?” 对面笑了两声:“真聪明!小一仔,起来开门。” “!” 路望许呆了两秒,蹭地一下坐起来,举着手机有点懵:“你真爬过来了!?” 虞礼:“……” … 男生穿了身红色的涂鸦卫衣,跟一头显眼的白毛形成鲜明的色差。他半靠着墙坐在行李箱上,过道不够宽敞,半搭起的长腿有点憋屈地曲着,嘴里嚼着口香糖低头打字,看样子在回消息。 手机键盘的独特音效快到飞起,还伴随着一声声泡泡被吹破的噼啪声。 听见开门的动静,虞礼收了手机,抬头朝出来的人招了招手:“嗨,小一仔!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路望许看他这架势,表情有点难言:“你这是——出来逃难的?” 虞礼刚站起身,拉着箱子的手一顿,“……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路望许侧过身让他进:“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乱认弟弟。” “……” 路望许:“我先说好,我这就一张床,你要住得睡地板。” “……” 虞礼一边打量屋内的布置一边笑了下,“我有点好奇。” 路望许莫名其妙:“好奇什么?” 虞礼挑眉:“平时说话的时候你同桌能忍住不揍你吗?” “……” 路望许:“那不巧,我以前的同桌叫我哥,现在的同桌是个哑巴。” 虞礼开心道:“真巧,我以前的高中同桌也是个哑巴,不过是个好看的哑巴。” 路望许:“……” 谁要跟你比这个? “行了,说正事。”虞礼巡视完了,往小沙发上一坐,总算正经下来,“我呢,不是来投奔你的,我是来找我对象的。” 路望许明白了:“你们要私奔?” 虞礼一脸黑线:“……不、是!” 路望许:“哦,我还以为是你谈了对象,然后你家不同意,你就离家出走,要带你对象私奔呢。” 虞礼:“合着小一仔你还脑补出了一部连续剧呗?想象力挺丰富。” 路望许指了下他的行李箱:“那你还带着箱子来找你对象?” 虞礼摊了摊手:“我对象学校破事多,他不回去,我就只好过来喽。” “……” 路望许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虞礼手机专属的键盘音效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路望许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给他发的消息。 “我昨天给你……” 虞礼头也不抬:“哦,正要跟你说,我今早才看到消息。没事,我家小白去了。嗐,那小孩确实有点烦人。” 路望许疑惑道:“你不是说他买票去浅城了?” 虞礼叹了口气:“这不是因为大雨车停运了嘛。” 他打完最后一个字,站起身:“我要走了。” 路望许:“?” 虞礼拉过行李箱,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我可没有睡地板的兴致,订好房了我得先去补个觉然后晚上精神满满地去约会。” 路望许:“……” 走到门口,虞礼想起什么回头道:“哦对了,小一仔,小白问我你家地址来着,说是江家人问的,怎么,你有东西落在江家了?” 闻言,路望许下意识蜷紧了手指,“你给他了?” 虞礼点开手机看了眼,回道:“还没,我问是什么事,小白还没回我。” “哦。”路望许慢慢松开手,“我跟江家又没关系,不用给他们了。” “也是。”虞礼点头,“行,那我让小白跟他们说他不知道。” … 青川多雨,几乎整天都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直到傍晚,这场雨才有了要停歇的迹象。 路望许一拉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过道上的顾瑜,外面的灯不够亮,昏黄的光半明半暗地落下来,照得人与这里格格不入。 顾瑜不知道站了多久,见他开门出来还有点意外,“一一……” 路望许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僵在原地,在听见这一声后眸子轻动,然后‘砰’地一声盖上了门。 这一声门响撞得他鼻子有点酸。 他想不明白,明明顾瑜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明明她已经不要他了,明明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她还要来找他? 路望许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等他从猫眼再次往门外看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人了,只能看到一地昏黄的灯光。 他都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后来顾瑜每天都来,打破了他的幻觉论。 第20章 她来了也不敲门,就站在门外等着路望许主动开门,但每次都是门开了然后砰地一声又被人用力关上。 小时候的路望许其实很好哄。小时候他的房间门上有一块晶莹透明的玻璃格,每次他生气了就爱往房间跑,把门一锁谁也不让进,时间久了没人去敲门,他就会自己踩上凳子透过玻璃格往外面看,这个时候把他喜欢的零食怼到玻璃格上,没一会儿门就自己开了,出来的小少爷双手环胸,表情又酷又拽:“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 但十六岁的路望许把门一关,不管时间多久,不管有没有人敲门,他都只会把自己锁在门里面,把别人锁在门外面。 路望许咬了颗柠檬糖缩在小沙发里,把手机上所有的软件都点了一遍,最后指腹随便划拉了两下,进了寝室群。 他们群里虽然只有四个人,甚至还有个常年不说话的吴言,但段临和墨凛两个人凭借着二己之力把四个人的群生生聊成了四百个人的即视感。 此时段临在群里吐槽前两天打游戏时路望许的骚操作。 消息刷得很快,路望许看了一会儿,打开手机键盘: 「no.1:@全体成员,卷子都刷完了?」 这句话一出,连常年潜水的吴言都冒了出来: 「空无一言:写完了英语,数学写了一半,路哥你呢 」 但很快这句就被淹没在大片大片消息的浪潮中: 「凛爷:? 」 「修礼纯情男高:看吧看吧,我就说路哥不正常 」 「凛爷:路哥你被盗号了?」 「修礼纯情男高:前几天是高冷江神附体,今天是啰嗦老胡附体 」 「修礼纯情男高:快说!真正的路哥在哪里 」 「修礼纯情男高:做法,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 「凛爷:妖魔鬼怪快离开 」 「修礼纯情男高:+1 」 ‘妖魔鬼怪快离开’刷了满屏,路望许看着看着就莫名笑了一下。 第17章 检讨 「?:看看你是不是真把我屏蔽了…… 青川很少下雪,但新年这天却罕见地飘起了小雪。这场雪不知道下了多久,路望许醒过来的时候窗户外面已经是茫茫雪色。 手机里攒了不少消息,路望许点开一看,清一色的新年贺词。 还是不知道从哪里粘贴过来并群发的那种。 路望许很想把他们的这些祝福语复制粘贴再回给他们,但他想到,他上次好像就是这么干的,然后段临就在初中班级群里开起了‘批斗大会’…… ………还是算了。 路望许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他懒得去搜新的新年贺词,于是干脆就从他们发过来的里面随便拣了点回: 「修礼纯情男高: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愿新的一年里:所遇皆欢喜,所得皆所愿,所行皆坦途!沿途繁花似锦,万物皆可期许,新年快乐!」 「no.1:新年快乐,期待更新后的你(微笑.emoji)」 「凛爷:新年新气象、新希望,愿你带着满满的热情和干劲,迎接每一个美好的明天,新年快乐!」 「no.1:新年快乐,临近开学,可不要有干劲刷卷子嘛(微笑.emoji)」 「你才陈世美: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愿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步步高升,笑口常开,好运自然来!」 「no.1:新年快乐,没你牙口好,我就不笑了(微笑.emoji)」 「hhh: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愿你抛掉所有烦恼,拥抱新年的每一缕阳光,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no.1:新年快乐,当然,如果有太阳的话(微笑.emoji)」 … 路望许回复完最后一条,正要退出,底下一直安安静静的那栏联系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 「?:新年快乐。」 从第一次跟江砚聊微信开始,路望许就知道这人多半有重度强迫症,每句话后面都要带上标点符号。 路望许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两秒。 这句简短的话反而是他收到的众多新年祝福里的一股清流。 但是,路望许不想回。 快乐?快乐个屁,他一点都不快乐。 况且,发这条消息的人姓江,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任何姓江的扯上任何关系! 就在他要退出聊天界面的时候,这条消息被撤回了。 「“江狗”撤回了一条消息 」 聊天框顶上的备注也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路望许眉梢一动,收回了手指。 他倒要看看这狗东西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十秒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整个聊天框就只有顶上的‘江狗’和‘对方正在输入中……’在来回变换,新消息是毛线都没有。 …… 路望许觉得自己有病,竟然盯着和一个哑巴的聊天框盯了十几分钟! 这破微信是不是有bug! 路望许刚抬起手指要退出去,界面终于蹦出条新消息: 「?:发错了。」 …… 路望许硬生生停住动作,对着这三个字逼视半天,就差没把手机看出个洞来。 一人一手机对峙许久,路望许终于不太爽地抬了手: 「no.1:我本来也就没有指望你给我发新年祝福,就算你发了我也没打算回 」 对方回得很快: 「?:你看见了?」 “……” 「no.1:没有,猜的 」 发完这句,路望许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有点弱,于是又加了一句: 「no.1:早把你消息屏蔽了,我是刚刚要回段临的消息不小心点错了 」 「?:路望许。」 看到自己的名字,路望许莫名其妙: 「no.1: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真把我屏蔽了。」 “……” 屏蔽你了你就已读乱回是吧? 路望许是真想拉黑他了。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加的这狗,他敢保证,如果他知道对方是江砚,他绝对绝对不会点同意! 莫非…… 真的是自己主动加的他? 路望许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还病得不轻。 …… 都怪姓江的狗东西!他要是再听这狗东西说一个字,他就…… 握紧的手机震了一下,路望许下意识低头一看: 「,:新年顺遂。」 他怔愣了一下。 想起刚刚自己要立的flag,路望许连忙偏开头,但是晚了,他还是看见了,还看得神特么清楚! ……他就再看一眼,然后屏蔽! 路望许果断点击聊天框右上角的三个点,进去了之后看到第一排的头像,才意识到江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像给换了。 终于不再是那个丑了吧唧的原始微头,而是换成了一片影子。 右边银杏叶微微倾斜,只露出小半片叶尾,写满英文的书页上光影横斜,银杏叶影子的轮廓却很清晰,不偏不倚地落在书页的中心。 路望许指尖顿了顿,神使鬼差地点进了这个头像。 不止是头像,这人的微信名字也改了。 不再是看起来就很欠扁的问号,而是换成了……更特么嚣张的逗号! “……” 路望许本来以为,自己的微信名已经够嚣张够霸气够有逼格的了,但是在某两个标点符号的对比下,自己还是显得太单纯了。 如果这个世界装逼有罪,那么这人绝对已经恶贯满盈了。 路望许冲着某人的头像比了个中指,然后退了出去。 再多看一眼都是会想在某人脸上来两脚的程度。 手机又震了两下,路望许眼皮一闭然后低头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心说如果还是江砚发来的消息,他绝对绝对不会点进去。 视野中没有出现预料的红点,但某个群里的消息已经刷到了99+,光是@他的就有好几条。 路望许眉心一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一点进去: 「修礼纯情男高:兄弟们你们知道路哥这次回了我什么吗?@no.1 」 「名字太长无法显示:图片.jpg」 「名字太长无法显示:我先来,贴图 @no.1 」 「每天被自己帅醒:跟图 @no.1 图片.jpg 」 「修礼纯情男高:图片.jpg 」 「修礼纯情男高:图片.jpg 」 「修礼纯情男高:图片.jpg 」 「修礼纯情男高:修礼被荼毒者联盟(我+宋+陈版 )@no.1 」 「凛爷:图片.jpg 」 「凛爷:明明1班的卷子比我们班要多的多,但为什么看起来还是我比较惨?@no.1 」 「每天被自己帅醒:路哥依旧稳定发挥 」 路望许看笑了。 「修礼纯情男高:我赌一包辣条,路哥肯定在群里,而且正在奸视我们 」 第21章 ……奸视个鬼。 路望许开始打字。 「修礼纯情男高:路哥:你们就偷着乐吧,爸爸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回的(纯路哥版)」 “……” 看着刚打出来的‘爸爸’,路望许立马撒开了键盘上的手指。 两秒后: 「no.1:(微笑.emoji)」 群里安静了片刻。 「修礼纯情男高:我现在已经无法正视这个表情了 」 「名字太长无法显示:好好好,平等地创飞所有人 」 「凛爷:死亡微笑(微笑.emoji)」 「每天被自己帅醒:(微笑.emoji)」 「每天被自己帅醒:我艹,我现在在外面,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修礼纯情男高:合理猜一波:路哥?」 路望许:“……” 「凛爷:(我看看.emoji)」 「每天被自己帅醒:tmd,dxy 」 「修礼纯情男高:请问大哥你在演谍战片吗?」 「凛爷:谁?」 「每天被自己帅醒:你们忘了?之前七班姓杜的,我还听说他就在离修礼不远的九中 」 「修礼纯情男高:……此乃真傻逼也 」 「凛爷:大过年的挺晦气 」 ? 路望许皱了皱眉: 「no.1:哪个?」 「修礼纯情男高:哈哈哈杜兴扬要是知道路哥压根就不记得他的名字,估计得气死 」 「凛爷:关键词:球场 」 「每天被自己帅醒:关键词:检讨 」 「名字太长无法显示:关键词:杜兴扬是傻逼 」 「修礼纯情男高:不,你们的关键词都不准确,关键词:江砚转学当天 (狗头.emoji)」 “……” 虽然但是,那他可就太知道了。 他初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检讨全是拜这人所赐,唯一一次在主/席台当众念检讨还恰好撞上江砚转学过来。 … 那个时候的男生可能都共同患有一种病,名叫中二病,虽然幼稚,却也鲜活。 初二那年,既没有初一刚踏入中学的稚嫩,也没有初三即将面对中考的压力,正是中二的好时候。路望许他们几个几乎每天下了课就往球场跑,那时候打篮球的男生多,学校场地又有限,球场都要靠提前占位。 所以他们就商量好了,每天轮流用肚子疼要去上厕所的理由提前溜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好去球场占位子。 有次轮到墨凛去占球场,不巧的是那天老师拖了几分钟的堂,等到放学路望许他们往球场冲的时候,就看见墨凛抱着球又回来了,脸上还青了好几块,像是被人给揍了。 七班的几个男生仗着人多,抢了墨凛早就占好的球场,还用球‘不小心’把人砸了。 路望许一气之下拿过球就冲到球场砸了回去,还跟杜兴扬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然后就被光荣地罚了检讨。 杜兴扬死性不改,第二天又带着七班的人过来抢球场,但顾忌着才罚过检讨,没敢闹得太过,只是过过嘴瘾,骂得脏,自己打不了球也不让他们打。 路望许气笑了,直接跟他们约了球赛,输了的人道歉、喊爸爸。 最后杜兴扬输了也没履行赌约。路望许长得帅,球技又好,总有不少女生来看他打篮球,那天杜兴扬当着她们的面丢了个大脸,被路望许一嘲气得又要跟他开打。但不知道谁把主任找来了,杜兴扬只好把脾气憋了回去。 在路过几个女生的时候,他不屑地和同伴冷嘲:“女生是不是一天到晚没事干就喜欢犯花痴倒贴啊,笑死,你看姓路的有看她们一眼吗!”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路望许的耳朵里。路望许当即捡起球,往前几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球砸了出去,篮球在空中划出弧度,闷哼一声砸到了杜兴扬的左肩上。 隔天早上升完旗路望许就上了主/席台念检讨。 检讨路望许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 “大家好,我是初二(2)班的路望许,在此表示对初二(7)班杜兴扬同学的深深歉意。对不起,我不该骂你菜,虽然你是真的菜。毕竟我以为敢来跟我们抢球场的人球技应该很好,但是我确实高估你了。再次说声对不起,我不该以自己的实力为标准来评判别人的实力,但是你确实没什么实力。 我还要跟当时给我加油的女孩子们说声抱歉,对不起,我连累你们被骂了。但是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怪我的。 所以,杜兴扬是傻逼! ……” 这段话笑倒了大半操场的人,就在路望许还要继续往下念的时候,主任上台把他赶了下去。 江砚和宋贺州就是这个时候来学校报道的,听宋贺州说,当时他和江砚站在外面隔着半个操场看完了全场。 宋贺州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路望许是他未来这个学校的校霸,后来在墨凛那里得知一直和他们打游戏的也是路望许,宋贺州觉得他的这个网友面基面得挺牛逼。 至于江砚怎么想的,路望许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天他路过宣传栏,看见上面的荣誉榜上多了个名字。 ——还是在自己的名字上面。 然后他记下这个名字去1班认人的时候当着这个名字本人的面丢了个脸。 第18章 红包 “路哥都帮着江神收买我了……”…… … 初二(1)班就在2班隔壁,路望许记下宣传栏上的名字就跑去认人了。 他站在1班窗户外看到一个靠窗的男生正要开口问,却一眼扫到这人正在做的卷子,愣住了。 ——倒不是这人做题有多么多么牛逼,而是这人做题太特么抽象了。 那是张生物竞赛试卷,前两天他们的生物老师刚给他们班做过,最后一道大题里有两个算染色体概率的小问,是整道大题里最简单的两个空,但是他面前的这位想也不想,提笔就写下两个百分之百。 路望许惊呆了,心说老铁你填个百分之五十都比这个靠谱吧,x和y你都不先分一下的吗? 但男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看下一题,这次他看得时间有点久,还在旁边列了草稿,路望许伸长脖子想看看他写了什么,突然,男生停下笔,偏头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路望许一愣,并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反而笑着打了声招呼:“同学,你好啊。” 但这位同学貌似不太好,没什么表情的帅脸看得人挺凉快。 路望许只好直接表明来意,他扒在窗户上,凑过去低声问:“那个你们班新转来的江砚是那个啊?” 说着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就等着面前的‘好心人’给自己指人。 ‘好心人’一言难尽地盯了他好几秒,最终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开了口:“我。” … 路望许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但有人更傻逼。 当时路望许侥幸地想:万一江砚和他一样脸盲呢?万一下一次见面江砚就不记得他了呢?反正江砚又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要他捂住脸逃跑,一切就皆有可能,路望许的形象依旧是完美的。 但路望许刚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杜兴扬,见他看过去,杜兴扬气不过地冲他嚎了一嗓子:“路望许!你踏马的才是傻逼!” ……很好,全世界都知道他叫路望许了。 “傻逼杜兴扬。” 路望许没忍住又低声骂了句。 群里的消息还在刷,但更新的频率明显慢了很多,段临先出来发了个红包,前不久刚创的高中1班的群里也有人在发红包。 路望许往身上盖了张毯子,然后蹲在群里把每个红包都抢了一遍。 他手速还行,运气就不太行了,每个红包都只有零点几,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五块。 「你才陈世美:哈哈哈哈哈哈哈路哥的手气我能笑半年 」 路望许抢完最后一个红包,不紧不慢地打字: 「no.1:这手气五毛钱卖你?你自己偷偷笑 」 「你才陈世美:不了不了,在下承受不住 」 一片哈哈哈中,又有人发了红包。 路望许眼疾手快,第一个点了进去: 19.99。 红包很快被抢完,领取页面显示: no.1,19.99,运气王。 路望许嘴角上扬,时来运转了不是! 他退出红包页面想看看是哪个大可爱发的红包,结果看到熟悉的头像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才陈世美:谢谢老板.jpg 」 「你才陈世美:路哥你买挂了?」 「修礼第一深情:谢谢老板!但是,逗号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名字?」 「hhh:好家伙,趁我不在偷偷发红包?」 「hhh:杀了你.jpg 」 「hhh:???」 「hhh:不是?是我进群的方式不对吗?」 「hhh:见鬼了 」 「hhh:@ ,你竟然会在群里出现?」 第22章 「你才陈世美:@ ,兄弟尊姓大名?」 路望许心说姓江名砚,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半分钟后,逗号本人把群里昵称改了: 「江砚:我。」 …… 群内安静几秒,滚动的消息里昵称全都改了: 「陈洛:江神大气,谢谢老板(双手合十)」 「周一阳:现在知道了(汗流浃背)江神大气 」 「方时越:江神大气 」 「hhh:什么情况?」 「hhh:我才不改 」 「hhh:我可没收红包哈 」 收了最大红包的路望许:“……” 路望许动动手指把昵称改了,然后把自己收到的红包数额24.96凑了个整——25块塞进红包发了出去。 「“宋贺州”领取了你的红包 “周一阳”领取了你的红包 “方时越”领取了你的红包 “陈洛”领取了你的红包 …… “江砚”领取了你的红包 」 「宋贺州:路哥大气!」 「周一阳:为路哥举大旗 」 「陈洛:接旗」 「陈洛:哎呀,我记性不好,刚刚是谁说不改昵称来着?」 「宋贺州:路哥都帮着江神收买我了,这不得给个面子 」 路望许:“……” 谁帮他了?谁! 路望许心说我改昵称只是为了让你们清楚明白是谁发的红包而已。 「宋贺州:红包页面截图.jpg 」 「宋贺州:运气王!不愧是我!这就是实力!(得瑟)(得瑟)(得瑟)」 「宋贺州:还是路哥大气!」 「宋贺州:??」 「宋贺州:@江砚等等?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活跃了?」 「宋贺州:@江砚说!你是不是你弟!」 全群:…… 「宋贺州:好啊,胆子肥了,敢动你哥手机了 」 那某小孩应该没那个胆子。 路望许心说。 「江砚:。」 「宋贺州:江神对不起(扇自己) 」 路望许嗤笑出声,还真是能屈能伸。 群里滚动的消息渐渐慢了下来,路望许朝窗外看了一眼,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还是能听见外面肆虐的风声。 他突然觉得房间里安静得过分。 路望许一个人觉得安静的时候总是会点进游戏,一场游戏十个人,不管游戏气氛和输赢,至少让他觉得全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没什么单子,路望许现在也不是很想打游戏,他看了眼时间,快12点了。 今天是新年,外面的餐馆面馆什么的估计也不会开门。路望许在家里找了找,只找到当时不知道谁离校前嫌东西多然后随便塞了点进他行李箱里的面包。 路望许特地看了下日期,还没过期,于是吃了两个勉强果了腹。 下午刷卷子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眼角是湿的。 他梦到外婆喊他吃饭,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外婆在哪里。 路望许缓了一小会,起身开了门。 “小一仔,新年快乐啊!” 虞礼一头的白毛依旧张扬惹眼,身边还跟了个和他身量差不多高的男生。 男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又跟江砚那种的没表情不一样,姓江的脸生得冷,眼睛也是,半垂着的眼皮总是显得单薄又好看,像是一台行走的人形制冷机。 但是这个男生看起来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冷,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路望许觉得是淡漠,平淡又漠然。 看来这就是虞礼常挂在嘴边的小白了。 路望许有点犹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先说好,我家没饭。” 只有几个面包了,三个人估计还不够分。 正要给路望许隆重介绍谢屿白的虞礼:“……” 谢屿白看了虞礼一眼,然后看向路望许,平静地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关系,他会做。” 路望许放心了:“那就好。” 虞礼:“……” 虞礼觉得该有的介绍还是不能少,于是搭上谢屿白的肩,强行把偏轨的两人拉了回来:“在做饭之前,先介绍一下,这我家小白,谢屿白,谢庭兰玉的谢,岛屿的屿,白色的白。” 路望许表情复杂地点了一下头,“路望许。” 谢屿白跟着虞礼进了屋,说:“我知道。” 虞礼得意地问:“我这介绍的是不是既清楚又有文化?” 问完不等人回答又道:“不愧是我。” 路望许:“……” … 等路望许买完菜和米回来,虞礼还在念叨自己的优点: “……世界上会做饭又长得帅的人果然还是少数,而我,又是特别的帅,所以更是少数中的顶端,所以小白你是不是很赚……” 至于为什么是路望许一个人去买,姓虞的说自己是掌厨,没有还要去买菜的道理,而他家小白身体不好,干不了苦力。 于是路望许就一个人风里去雪里来了。 看见路望许回来了,虞礼终于停下自夸模式,接过他手里的菜,“小一仔辛苦了。” 路望许把头上的帽子往后一推,微笑:“不辛苦,就是差点跟你一样染了个头。” “没事,你染了也没我帅。” “……” 不与自恋狂争高低。 … 平心而论,虞礼自恋归自恋,烧的菜味道还不错,路望许觉得不亏。 但吃完路望许又觉得有点亏了,因为某两人不当人吃完了就跑,留下了一桌子残局给他。 路望许在微信上云揍了虞礼一顿,在收到个大红包后开始老老实实收拾残局。 能屈能伸是个好品质。 晚上路望许就收到另一位能屈能伸的朋友的微信: 「hhh:滴滴~路哥,有人要买你的微信号,我能推吗?」 「hhh:到时候你同意一下,好处咱们一人一半?」 第19章 蜗牛 有人在他的世界里肆意横行,想来…… 路望许有点意外,自己的微信还挺值钱? 「no.1:谁?」 「hhh:就一姓江的小朋友,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昨天跑我家缠了我一天 」 路望许:“……” 「no.1:不加 」 「hhh:真的不加?没有能商量的余地?」 「no.1:没有 」 半分钟后,对面发了段语音过来: 「hhh:【语音】不过话说,江顾珩要你微信干嘛呀?我问他,他还死活不告诉我。你是不知道这小孩,缠人本事不知道跟谁学的,在我家一哭二闹三上房揭瓦,最后被江砚给拎回去了 」 也没什么,估计是突然间多了个哥心里堵得慌。 路望许手指悬在手机上空,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说什么?说前两天他才知道江顾珩是他亲弟,江砚是他堂哥? ……呸,他才没兄弟! 路望许手指落下开始敲字: 「no.1:我跟你说的那两位都不太熟,再聊拉黑了 」 「hhh:???」 … 临近开学那几天,路望许的微信消息就没停过,所有的消息都可以归结为一个意思:不是陈洛他们来找他要语文卷子的答案,就是段临几个来找他要物理卷子的答案。 总之,补作业大军的一大半势力都在路望许的微信里了。 路望许是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才赶完最后一张语文卷子。1班的老师跟商量好了似的,每个科目都发了十套卷子,导致才十几天的假期要生生对付六十套卷子。 毫不意外地,路望许到达教室的时候里面到处是奋笔疾书的盛况,卷子的传递声和不知道谁的惨叫声充当背景音乐,好不嘈杂热闹。 路望许往后排瞥了一眼,然后单手勾住书包肩带走进教室,还没走到座位上就被人堵了。 陈洛手里还拿着笔:“路哥江湖救急啊,快快快卷子借鉴一下。” 路望许困得要死,直接扯过肩上的书包打开把一叠卷子拍到陈洛手上,侧身越过他回了座位。 他把书包往椅背一挂就直接趴下了,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旁边的同桌。 直到上课铃响,宋贺州一个箭步冲回座位顺带把一沓微微留有摧残痕迹的卷子丢回了路望许的桌上。 路望许被这一丢给闹醒了。 宋贺州以为自己砸到了人,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但没得到回应,路望许趴着想了会今夕是何年,然后继续趴着了。 开学的第一二节 课向来是给班主任的班会时间,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内容,还是睡睡更健康。 大课间铃响起,路望许终于诈尸般地抬起头。他起身往外走,刚要迈过讲台,坐在第一排的陈洛叫住了他:“欸,路哥去哪?小卖部还是厕所?一起啊。” 说着作势要起身。 路望许步子只停了一下,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留在原地:“去办公室。” 第23章 陈洛立马坐了回去:“那算了。” …… 办公室里,老胡放下备课簿,正端起保温杯打算润润讲课讲到干燥的嗓子,冷不丁看见路望许不大高兴地走进来,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好在,某人前面后面都没有跟着一个微胖的身影。 不是被抓过来的就行。 老胡松了口气,盖上杯盖把保温杯放到一边,看向已经站到自己面前的路望许:“这次怎么主动来办公室了?” 路望许垂眸:“想换座位。” 老胡讶异了一下,问:“跟江砚吵架了?” 路望许立即道:“没有。” 怕老胡不信,他又补充说:“他一天都说不了三句话,肯定吵不过我,哦不,肯定跟我吵不起来。” 老胡了然:“那就是又闹矛盾了?” “没。” 路望许一本正经地开始瞎编:“寒假手机玩多了,一不小心就近了个视,现在坐在后面完全看不清楚黑板。” 老胡:“……” 配个眼镜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吗? 路望许还在输出:“方老师一节课就要写一黑板的板书,老师你也知道,我英语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再坐在最后一排看不清楚黑板,下次我的英语得奔着不及格去……” 老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换座位?” 路望许坚定地嗯了一声。 老胡慢悠悠道:“可以,过两天的摸底考考了第一,班上位子任你选。” 路望许:“……” “第二成吗?” 老胡微笑着摇摇头:“不行。” “物理第一成吗?” “不行。” “英语进步了也不行?” “不行。” “……” 路望许最后破罐子破摔:“好吧,我就是跟江砚吵架了,这次吵得特别厉害,再也和不好的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再坐在一起说不定明天就要打一架,老师你也不想明天在办公室看见我俩一起吧?” 老胡依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咂了咂嘴:“说了,考了第一就让你换。” “……” 路望许出了办公室就往厕所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宋贺州和陈洛。 宋贺州打了声招呼:“欸,路哥,陈洛说你去办公室了?干嘛去了?” 路望许瞥了他一眼,漠然道:“我现在拒绝跟任何姓江的人说话。” 姓宋的宋贺州:“??” 路望许越过他们,停了一下身:“你之前自己说的,江宋一家亲。” “我自己……”宋贺州一脸懵,“我什么时候说的?” 陈洛举手:“这题我会!之前我们问你和江砚的关系,你说是但凡你有姐妹那就是要跟江砚订娃娃亲的世交关系。” 他说完立马接着吐槽道:“都啥年代了,还娃娃亲……你们说我怎么就没个青梅竹马呢?” 宋贺州:“……” - 大课间时间比较长,宋贺州回到座位后,拉着椅子凑到了路望许桌沿,冲着里面正在刷题的江砚吹了声口哨:“说吧,你又怎么惹到路望许了?这次竟然连我都一起连坐了,我太冤了。” 江砚抬眼,眉头皱了下,像是有点疑惑:“又?” 宋贺州一脸‘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还要我翻旧账揭露你的罪行?” 江砚放下笔,往椅背一靠,偏头看着他,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模样。 “……” 宋贺州谴责道:“你、我转学第一天,我亲眼看见他从我们班离开,人都说他跟你说完话就跑了,你敢说不是被你气跑的?还有,某次上完体育课,我回班的时候见他站在我们班门口撞墙,当时我们班就你没去上体育课,你敢说人不是被你逼疯的?还有操场上那次你……” 突然,头顶的灯光被人挡住些,有些凉的嗓音落下来:“麻烦离我的桌子远一点,谢谢。” 宋贺州瞬间僵住身形,止了话音,左一扭右一下慢慢挪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路望许站着看完他傻啦吧唧的动作,装作不经意间往里面扫了一眼,江砚已经坐直了身体,手里捏着笔。 得了第一就能换位子…… 不就是第一嘛,单比理科的话,谁输还不一定呢! 路望许两步坐下,习惯性地往桌肚里摸到颗糖,撕开包装咬进嘴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他很久没自己买糖了,记得上节课间他在桌子里没摸到糖来着。 所以…… 路望许装作拿书的样子又在桌肚里摸索了一番,里面还不止一颗糖,起码有四五颗了。 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放糖的某人像是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路望许松了口气,默默抬手盖上帽子,然后淡定地翻开了桌子上的习题册。 大不了,换位子之前还他几颗糖好了。 黑色水笔在他指间转了几圈后总算触到纸面,江砚眼尾的余光这才落到路望许身上。 宋贺州刚刚说的,他全都记得。 转学那天,他确实心情不好,却例外地陪宋贺州站在操场外听完了一个男生念的不正经检讨。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在教室窗外见到了本尊。 男生长得很好看,见自己看过去,才懒洋洋地笑起来,眉眼弯起,眼睛里像是藏了揉碎的光。 “同学,你好啊。” 冷白的肤色被阳光一衬,笑容有些晃眼。 他记得当时自己怔了一下。 第二次依旧是窗外,他不爱上体育课,干脆就留在了教室里看书。 男生一手抱着球,额角潮湿,眉眼张扬,站在外面问他: “喂,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他看傻子似地回了他一句:“路望许。” 男生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就跑了。 留下一句:“记住了就好,下次月考第一肯定是我的。” 当时他确实不知道这人还在门口跟墙较了劲。 后来他经常在操场上看见他。 路望许是真的很喜欢打球,每次他从操场路过,都能收到这人的挑衅:“喂!江砚!打球吗?我们比比?” 或许是少年太过惹眼,连光都偏爱。 少年满身的风,烈阳一照,身上就落满了光,恣意又不刺眼。 江砚的视线重新落回题目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有人在他的世界里肆意横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他,偏偏不知道该怎么留。 似乎,也没有理由留。 第20章 银杏 “你同桌找你借支笔。” 虽然一班的人已经从路望许口中知道了有摸底考这回事,但当老胡在班上正式通知的时候,教室里还是哀嚎一片。 路望许平静得很,还是一如既往的卷,就是这两天他的话显而易见的少了很多,坐他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出他和江砚之间的关系又变得紧张而微妙起来,但又和分班以前不同。 他一到大课间就拎着题册去前边,方时越女朋友是三班的,他得空就往三班跑,路望许就坐在他的位子上刷题。旁边陈洛侧着身,在跟后桌连说带比划地抱怨寒假遇见的糟心事。 路望许刷题的手不停,以前段临坐他旁边的时候就没安静的时候,整天呼朋引伴闲不下来,他倒是已经习惯了。 陈洛不知道说到什么地方了,停下来看了路望许一眼,突然顿住,凑上前仔细看了看他手上的笔:“咦,路哥你换笔了?稀了个奇,这笔都快没墨了你这笔帽竟然还在?” 路望许刚好写完一道数学大题,笔尖在最后的答案后落下一个点才偏头:“什么?” 陈洛指着他的笔:“我说这次你对你的笔帽挺长情。” 路望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黑色水笔,笔身是半透明的,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笔芯的墨快见底了。 这种到现在还留有全尸的笔当然不会是路望许的。 路望许捏笔的手一紧。 他想起来了。 这支笔还是上学期末在江砚桌子上顺的。 路望许喜欢转笔,发呆的时候爱转,思考的时候更爱转,他以前大部分的笔帽都是在转笔的时候转掉的,课间的时候还好,路大少爷还会屈尊弯腰捡起来。上课的时候就不行了,路大少爷看都不会看地上的笔帽一眼,时间久了就忘记捡了,就算记得,等记起来的时候笔帽就找不见了。 顺来的这支笔,路望许当然也会转,但他从没捡过这支笔的笔帽。上课的时候转掉了,下课后他上完厕所回来,这笔的笔帽就又回到他桌子上了。 路望许自然清楚是谁捡的。 得,到时候换位子的时候还得还支新笔。 换了位子之后就没人给捡笔帽了,以后自己还是得买按键笔…… 路望许心里莫名有点烦躁,他甩了甩仅剩的一点笔墨,问陈洛:“有替换笔芯吗?” 第24章 … 换好笔芯之后路望许就合上题册回了位子。从开学到现在,他和江砚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种无言的局面一直维持到了摸底考那天。 修礼大考的考试座位都是打乱顺序排的,排到那个教室、周围是谁全凭运气。好巧不巧,路望许的位子就在江砚后面。 第一场考语文,路望许一早就到了考场,没想到江砚比他还早。路望许坐到自己的考位上,盯着前面的后脑勺,有点不太爽。 江砚只在往后传卷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路望许垂眸接过卷子却没看他。 语文对路望许来说不算难,他涂完选择题开始写大题,水笔的墨却一卡一卡的,写得路望许有点焦躁,然而这支笔还嫌不够,最后干脆断了墨。 …… 这陈洛给的什么破笔芯。 路望许在语文卷子上来回划了几笔,用了点力道,笔尖摩擦在纸面发出声音,却还是只断断续续地划出了几道墨迹。 他就带了这么一支笔,此时没办法,只好举手示意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正好是一班的英语老师方秦,他看到路望许举手,走到他桌子边上了解了情况。方秦平时为人就风趣幽默,喜欢跟学生们打成一片,此时知道了情况也没说什么,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这考场应该不缺笔,找人借支就好了。” 说罢就往前一步,曲指敲了敲江砚的桌子:“你同桌找你借支笔。” 路望许:“……” 路望许最后是用江砚的笔写完了卷子,收了卷子之后他本来想的是把笔扔回江砚桌子上就跑,却没想到他刚站起身,在讲台上整理卷子的方秦忙中还不忘看他一眼,说:“欸,路望许,你别忘了谢谢你同桌的笔。” 路望许动作一顿:“……” 不,我谢谢你。 最后路望许还笔的时候还是飞快地朝江砚说了句谢了,来不及看江砚什么反应,丢回笔就跑了。 后面的几场考试倒是挺顺利。 考完那天正午的时候难得的放晴了,但午休时间一过,又刮起风来。因为没下雨,路望许没走风雨长廊那条路,而是换了条小林道,却没想到这条道上的风跟不把他吹跑不罢休似的。 和其他学校不一样,别的学校里都是种什么梧桐、香樟、桂花树之类的,只有修礼中学种的是银杏。 路望许此刻走的就是一条银杏道,他记得刚来修礼的时候有谁跟他科普过为什么要种银杏,因为修礼中学的前身是个古代书院,当时有位著名的诗人看到书院里的两颗银杏树,灵感大发在书院外题了两句诗——‘八年还作玉堂集,一笑真怀银杏谈’。 后来才知道这种传言总是半真半假,古时书院的银杏树早八百年前就死绝了,后来都是种别的树。直到前任校长上任,才又改了银杏,而且理由离谱又单纯——因为校长夫人格外喜欢银杏。 甚至更离谱的是,上学期有人在表白墙上说其实银杏树是姻缘树,能保佑有情人长长久久。第二天学生宿舍后面的一颗银杏树上就被不知道那对小情侣绑了两条红飘带。有了第一对自然就有第二对,没过多久,那颗银杏树上就挂满了红色的许愿带,莫名就真有了姻缘树的意味。 后来那颗树就被教导主任给砍了。 绑许愿带的小情侣有没有长长久久路望许不知道,只知道那段时间小卖部因为许愿带的销量小赚了一把。 昨天路望许还在宿舍里翻到了一根,不知道是段临他们当时跟风买的,还是他自己当时在女生那里收到的忘记处理了。 离谱。 路望许裹紧了单薄的校服外套,加快了步伐。 走到教学楼底,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了好几下,颇有一种他不看就不罢休的架势。路望许左右看了看,拐进楼梯底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修礼纯情男高:路哥,看群消息!书呆子被人堵了!」 「修礼纯情男高:刚刚墨在十一班看见姓杜的了,tmd,绝对是这孙子干的!」 「修礼纯情男高:路哥你现在到教室了吗?」 「修礼纯情男高:我们班老师提前来了,现在走不了(发火.emoji)(发火.emoji)」 路望许皱了下眉,又点开群消息看了眼,然后立马熄灭手机往回走。 快上课了,现在从校门走肯定出不去,于是他只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翻墙出去。 - 下午是方秦的英语课,他向来是打了第二道上课铃才慢悠悠地走进教室。第一道上课铃响完后,宋贺州稀奇地看着一旁的空位子:“咦,英语课路望许不是从来不迟到的吗?今天睡晚了?” 他同桌周一阳奇怪道:“不对啊,我中午起来的时候见对面寝全都起来了啊?” 江砚偏头,对宋贺州说:“问。” 宋贺州一愣,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江砚:“问段临。” “哦哦。”宋贺州这才瞟了眼门口,作贼似地把头埋进桌子里给段临发消息。 五班教室里,五班班主任正一个一个点人上讲台‘精准打击’,没点到名字的段临坐在下面正焦急地等着路望许的消息,突然,宋贺州询问的消息弹了出来。 第21章 打架 “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段临一连回了好几条消息,还附上了两张截图。 宋贺州看完回复立马往另一个空位上看了一眼,咽了下口水,“段说吴言被人堵了,路望许去救人了……” 话音未落,江砚已经站起身,语气有点冷:“问位置,然后发我。” 说完人已经往外面走了,他快步穿过过道后小跑起来,跟才进来的方秦擦肩而过,方秦一愣,回头的时候只能瞧见男生的校服衣角在门外晃过残影,不见了。 后头的宋贺州也才回过神,蹭地一下站起身,方秦见着了卷起手上的试卷指着他:“欸欸欸,干嘛呢?坐下。” 说着又指了下门外,问:“人干嘛去了?” 宋贺州乖乖坐下,他总不能说江砚帮着一起干架去了,于是打起掩护:“尿急……” 顶着方秦怀疑的目光,宋贺州心里一紧,在拖长的尾音后加了个‘吧’。 …… “尿急”的江砚已经到了校门口,门卫正坐在门卫室里悠哉地喝着茶。 江砚是走读生,每天都要从门卫室前过,本来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学生,门卫真不一定记得住他,但江砚长得太招眼,门卫想不记住都难。 他这么乍一小跑出来,门卫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几口茶下肚,才意识到什么。 貌似已经上课了?这个时候不能外出的啊! 门卫当即站起身,想走出去拦,可往外一看——男生早就跑没影了。 …… 狭仄的小巷子里。 拳拳到肉的碰撞打斗声惊走了停在墙头的几只鸟雀。 路望许一个人拖住了三个人,让吴言先回学校了。那三个人的本意就是找路望许,倒是没怎么拦吴言。 一人企图上前揪路望许的衣领,却被路望许一拳打在嘴角,那人吃痛,手指回去的时候勾住什么,一下用了力,路望许后颈一紧,另一人挥拳上来,他咬牙往后退了一步,颈间的力道却没松,细细的银链瞬间绷紧,应声而断。 有什么银铜色的东西落下去,砸在地上的声响让四个人暂时停住了动作。 路望许身体一滞,目光缓慢地下移,复古的怀表躺在地上,表盖被摔开能看见里面的一张老旧照片,而另一边的指针已经不走了。 巷子里的空气突然间凝滞。 三个非主流看着少年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地上的怀表,一时间愣住了。 路望许慢慢蹲下身,伸手捡起地上的怀表,用袖子擦了擦上面沾的灰,再抬眼时目光沉寂得有些骇人,那三人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最远的一人左右看看,一手拎起旁边的木棍,作势要往路望许肩上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书包横空飞来,闷哼一声,砸在拿棍子的那人脸上,那人被砸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疼得龇牙咧嘴。 “我报警了。” 巷口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三人皆是一愣,纷纷朝巷口看去。 来的男生身量很高,穿着修礼中学的蓝白校服,手上当真握着手机。 非主流顿时脸色一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冲着路望许说:“算、算你小子运气好……” 说完拔腿光速地溜了。 小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江砚看向路望许,后者垂了眸没说话也没动作,垂下的额发半挡着眉眼,半张脸隐在晦暗里,看不清情绪。 他抬脚走到路望许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目光落到他身上。几人刚才打得凶,路望许嘴角青了一块,外套的衣领有点乱,露出来的脖肩处留了一圈细红的勒痕,被冷白的肤色一衬,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第25章 江砚皱了下眉,伸手拉过他的手腕:“去医务室。” 路望许站着没动,片刻后用力挣开他的手,抬眼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难得的没什么情绪:“不去。” 他从江砚手里扯回自己的书包,挂在肩上转过身:“帮我跟老胡请个假,下午我不去了,谢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抬脚就走。 “路望许!” 江砚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 路望许步子一顿,握紧了手里的怀表,小幅度地侧过身,话里带着刺:“怎么,你要管我?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闻言,江砚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 见对方不说话,路望许冷笑一声,继续往外走。 …… 下午路望许没去学校,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钟表修理店,却都被告知这种怀表款式太老旧,店里并没有能换的配件,修不了。 路望许失望地走出最后一家修理店,偏头往学校走的时候看见了街对面站着的江砚。 江砚在打电话,旁边还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他打完电话就上了车,车门关合,并没有看见这边的路望许。 路望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二十五,已经放学十五分钟了。 熄灭手机又放回兜里,路望许后知后觉地松开另一只手,坏了的怀表还握在手心,因为握得太用力,掌心留了两道明显的红痕。 路望许闭了闭眼,当年血色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 太突然了,也太乱了,六岁的路望许跌跌撞撞找到外婆的时候,外婆倒在血泊里,周围围了太多人,路望许没碰到外婆,只抓到了地上沾着蛋糕和血的怀表。 路望许又握紧了手指,这次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就松开了。 他微微活动了下手指,怕怀表放兜里再出什么意外,就扯过书包,把怀表小心地放进了最里面的夹层里。 没等他走到学校,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路望许拿出来一看,是串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接通。 路望许没什么耐心,以为是推销诈骗什么的,打算等对面说完第一句话就挂掉。 但对面说出第一句话后路望许就愣住了。 他说他是一家钟表修理店的老板。 …… 路望许几乎是用飞的速度赶到了店里。 这家店不是很远,路望许下午的时候还来过。路望许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为什么突然又能修了,但他等不及在电话里问清楚就飞过来了。 老板修的时候路望许就坐在旁边看,他放松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那些被拆下来的小零件上:“老板,你下午不是说修不了吗?” 老板看了眼他:“下午确实没这种怀表的配件。” 路望许换了只手撑着下巴:“现在有了?” 老板又古怪地看了眼他:“不久前有个跟你一样穿着校服的小帅哥送了一批配件过来,还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应该是你同学吧?他没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 路望许险些没撑住下巴。 跟他一样穿着校服…… 还是个帅哥…… 还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路望许用头发丝猜都能猜到是谁。 心像是被人轻轻拽了下,他伸手捂了眼睛,心说这人是不是傻的,明明自己都那样对他了。 从开学到现在,除了那句“谢了”,他没主动跟江砚说过话,也没理过他,其实有好几次,他能感觉江砚是想跟他说什么的,但他没给江砚开口的机会,下课不是睡觉就是拎着题册去前边,划清界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路望许是想换位子的,自从见到顾瑜后,他就想在自己和江家人之间筑道墙,不想再有任何干系。可路望许慢慢发现,他欠江砚的,好像一点一点的多了起来。 走出修理店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路望许在路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杯奶茶。 段临他们几个的消息已经不知道堆了多少条了,期间还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路望许统统没接。这时他拎着奶茶,才掏出兜里的手机给段临回消息。 「no.1:爸爸没事 」 …… 路望许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门卫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段临和墨凛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段临见着路望许脸上的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表情跟痛在他身上似的:“这叫没事啊?” 墨凛也跟着皱眉:“他妈的我今天晚上就去找麻袋把杜兴扬罩起来打一顿。” 路望许看了他俩一眼,“杜兴扬来修礼了?” 墨凛气道:“是,我在十一班见着他了,他就坐在最后一排,听十一班的人说,他之前在九中,这学期托了关系进来的,花了不少钱。我见着他的时候他还挑衅来着,说让我们打球的时候小心着点,还让我一定要告诉路哥你他来修礼了。” 路望许骂了句傻逼。 一班反常的安静。 路望许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老胡坐在讲台上,他一进去老胡的目光就锁到了他的脸上,路望许被他盯得脸疼。 “哟,回来了?” 路望许含糊地嗯了一声。 老胡这次来等的就是他,他站起身说:“来我办公室。” “等一下。” 路望许镇定地往自己的座位上走,见着旁边的位子是空的有些意外,他把奶茶放在江砚的桌子上才又转过身跟上老胡。 …… 办公室里,早就在这站着的男生听见动静回过头,对上了路望许疑惑的目光。 路望许一怔,好家伙,难怪不在位子上,原来搁这站着呢。 第22章 奶茶 “你送的?” 老胡坐下后看着路望许脸上的伤,皱眉问:“出去打架了?” 路望许的视线终于从江砚脸上移开,诚实道:“嗯。” 老胡又看了眼江砚,“你们俩……” “他没动手,我跟人打的。” 路望许抢先道。 江砚微微偏头,刚想说什么肩膀就被人轻轻撞了下。 “他来找我,我没理他,还带着他一起逃课了。” “呦。” 原本坐在角落气定神闲看戏的方秦忍不住出声,“你还挺理直气壮,看你这样,打输了?” 路望许没吭声。 也不算输,但是他们三个人路望许确实也没有赢的把握。 方秦可惜道:“啧,看来真输了,那我这课逃得多不值啊。” 老胡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方秦,然后继续看着路望许:“说说吧,为什么跑出去打架?” 路望许眼里露出嫌恶:“看那几个傻逼不爽。” 江砚偏头看了他一眼。 老胡压着火:“你一个住校生翻墙跑出去打架,墙翻得挺熟练啊路望许,你跟外校的人打架挺有本事啊,你知道对方几个人吗你就出去?八中九中的那几伙人你不清楚?它们管得住学生吗?你跟他们打架闹起来他们也吃不到什么处分,但是修礼一样吗?”他指着江砚气道:“还带着人一起逃课你……” 江砚打断他:“我自己去的,他没带我。” 原本看起来老老实实低头挨训的路望许闻言猛地偏头。 不是,这人有病吧?非要上赶着挨骂? “……” 老胡气得牙痒:“你俩一个都跑不了!三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现在滚回去自习!” 这次的检讨路望许没讨价还价,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条走廊寂静无声。路望许一直比江砚落后半步,灯光从头顶上落下来,两人的影子却交叠在一起。 直到快至教室门口,江砚停了下来,回过头。 地上的两道影子交错而过,继而停下了。 江砚问:“你想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说话? 路望许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偏开头,语气有点生硬:“那个,谢了。” 江砚看着他那簇在光里横斜出来的长睫,低声嗯了一下。 鸦黑的睫羽动了动,路望许慢慢把头转回来,声音小了点:“还有,对不起啊。” 江砚愣了下,目光落到他受伤的唇角,那里还青着,有点扎眼。他没回他这句,轻声问:“为什么不说是他们先堵吴言的?” 路望许避开他的视线,随口扯了句:“嫌办公室挤。” 如果他说是吴言被堵了,老胡肯定也要把他请过去,请去办公室倒是小事,但就是怕请家长。吴言家里管得紧,因为这事被请家长,他在他爸妈那里怕是不好过。 反正路望许不怕,他又没家长,随便请,也没人来。 江砚盯了他几秒,没再说什么,转身往班里走。 路望许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他俩一走进教室,里面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他们身上。 第26章 “我的妈呀!”宋贺州看见路望许的脸,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嘴角,“什么情况啊?那群孙子来真的?” 路望许瞥了他一眼:“三个。” 宋贺州立马改口:“哦,那三个孙子来真的?” 路望许说:“不然我自己给了自己一拳?”他转过头,看着江砚问:“我破相了?” 江砚刚坐下,手指拨开桌上的奶茶袋子看了眼,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纸条才收回手,听见路望许的话偏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没破。” “那就好。”路望许放下心。 宋贺州:“……” 江砚用下巴点了下桌上的奶茶,“你送的?” 路望许没再看他,他用完好的半张脸对着江砚,绷着脸说:“奶茶店买一送一。” “有这好事?哪家店啊?”宋贺州立即凑上前,“下次有这种事找我啊,江砚他不爱喝奶茶,以前有妹子给t……” 宋贺州后面的话音慢慢弱下去,路望许在他一开口就斜睨着他,江砚原本看着路望许想笑,听见宋贺州后面的话也转过脸看向他,宋贺州莫名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一直置身事外聊微信的周一阳一句“我艹”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他从手机里抬头:“他喵的真的是杜兴扬找的人。” 路望许的目光这才放过了宋贺州,他看向周一阳:“你知道?” 周一阳说:“段临说他们刚刚去找杜兴扬对质了,那傻逼承认了。” 宋贺州气道:“他现在承认了也没用,没证据啊,他现在来修礼了,我们总不能真的去揍他一顿吧?到时候闹到加菲那里吃亏的还是我们。” 路望许没说话,从桌上勾了支笔转得飞快。 - 第二天大课间,方时越从外面走廊漂移进教室,一直冲到教室最后排,慌慌张张地冲着江砚说:“完了!我刚从走廊往下看,路哥好像又跟杜兴扬打起来了!江神快去拉人啊!” “什么!?”宋贺州瞪大了眼睛。 江砚已经站起了身。 …… 此时,主任办公室里。 这次里面的人有点多,除了两位打架当事人,还有差点跟着一起动手的段临和两位路过的目击证人,以及被特地请过来的老胡和十一班班主任。 老胡刚听说这事的时候差点被气到心梗,等他过来看到路望许的样子就知道他憋了一肚子坏水,反而消了气,气定神闲地坐到一边开始看戏。 目击的女生一点也不扭捏,把她看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是杜兴扬先叫住路望许的,他问路望许是不是没想到他会来修礼,然后路望许问他昨天的人是不是他叫的,杜兴扬没承认,路望许又说他做了不敢承认,还不讲武德,还说、” 女生说到这里看了眼路望许,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说、爸爸单挑没输过……” 加菲:“……” 老胡:“……” “……最后路望许说杜兴扬找了三个人都没打赢他,说他是废物什么的,杜兴扬就动手了。” 路望许反常地没有说话,既不辩驳也不承认,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加菲看过去的时候,能看见他垂着眸,眼尾的淡粉逐渐染深,薄红一片。 路望许低眸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很有欺骗性,更别说此时他一副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忍着不说的模样,光是让人看着心就已经偏到他这里了。 “你……” 加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望许闻声抬眼,眼里似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长睫也似浸着湿意,看得人不忍说一句重话。况且他脸颊和眼角又多了两块青紫,落在白皙的肤色上极为明显,怎么看怎么像受伤更严重的一方。 加菲对路望许还是了解一点的,知道他不会轻易的哭,看来这次是真的受委屈了,被打得疼了…… 说起来他虽然有时候说的话能气死人,但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孩。 先动手的也不是他,他只是自卫,更何况杜兴扬有前科,人还长得人高马大的…… 加菲瞪着眼看向杜兴扬:“昨天什么事?你干的!?” 杜兴扬见路望许装得跟朵白莲似的,身上痛得厉害,心里还气得要死:“不是,他……” “欸,昨天的事我倒是知道。”老胡打断他,终于收起看戏的姿势,老神在在地说了昨天路望许被人堵的事。 听完加菲又瞪向杜兴扬:“刚从九中转过来就惹事?怎么?这么快就想转回去?” 杜兴扬心里一慌,嘴硬道:“不是我……” 加菲懒得听他废话:“是不是你学校会查清楚,我这个年级主任也不是白当的!我管你托谁的关系进来的,惹事了就是得吃处分!” 办公室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老胡往外一看,全是他班上的。他朝最前面的江砚招招手,又指了下路望许说:“你赶紧带人去医务室看看。” 说完又看了眼其他人,摆摆手:“赶紧回教室,出来看什么热闹!” 其他人立即作鸟兽散,只剩江砚还站在外面等人。 路望许想说自己有脚,但为了维持现在的人设就没吭声。 出了办公室一段距离,江砚偏头,目光落在路望许的眼睛上,“很疼?” 路望许抬手抹了把眼尾,侧头看过去时眼睛里早就没了那股可怜的劲儿,取而代之的是计策得逞的笑意和少年独有的锐气:“该疼的是杜兴扬吧!” 从小到大,路望许单挑还真的没输过。这次跟杜兴扬打架的时候他特地没挑人脸上打,为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比杜兴扬惨一点。 该吃的处分杜傻逼必须要吃到,路望许不吃哑巴亏。 “加菲吃软不吃硬,我要是不装得可怜一点,受处分的可就不止他了。” 现在一想,路望许觉得自己以前多少有点大病,非要跟着杜傻逼一起写检讨。 江砚从他脸上收回视线,嗤笑一声:“那你还挺聪明。” 第23章 心跳 “你俩感情真好。” 路望许觉得江砚的这句夸奖怪嘲讽的, 他瞳仁一偏,目光自眼尾轻轻掠过,瞥见了江砚有点冷的侧脸。 你不开心什么?你又没被打…… 突然,路望许想到什么, 猛地偏开了头。 ……完了, 这回大概是真的破相了。 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 惹得江砚疑惑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了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江砚凉凉道:“干吗?面壁思过?” 闭着眼睛的路望许:“……” 思个屁的过,他哪有错? 路望许不说话, 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奇怪的走路姿势, 这个动作让他走不快, 江砚干脆也放缓了脚步, 一言难尽地盯着他的后脑。 直至到了楼梯口,路望许站住忍着没偏头去看下去的台阶,江砚跟着停下来。 僵持了一会儿, 路望许没忍住开口:“你走啊?干嘛?不认路?” 江砚淡道:“怕你摔死,我说不清。” 路望许:“……” 信不信我现在也给你两拳? “反正十几天后我还是个大帅哥。”路望许朝自己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慷慨赴死般地转回头,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动了脚尖, 开始往下跑。 男生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上, 因为跑得太快, 外套的衣角被风扬起,在空中连晃出了残影,像是单调安静的画里最为生动的一笔。 江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无声地弯了唇角。 - 这个时候医务室里没什么人,医生正嗑着瓜子刷搞笑短视频, 听见有人进来才停下还要摸瓜子的动作,拍了两下手站起身,眼珠子还黏在手机上,乐了好几声。 路望许站到他面前,示意性地咳了两下。 方其忙抬头:“坐,什么事?”看清楚来的人,他有点意外:“哟,你们俩啊。” 他是方秦的弟弟,平时他哥有事的时候会丢下卷子让他坐班,所以1班的人跟他挺熟的。 “啧啧啧,这是被谁给揍的?”方其转身在药柜子里找药膏。 路望许拉了把椅子坐下,笑了笑:“我揍的别人,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被反作用力了。” 方其回头:“你别笑,瞧着怪吓人的。” 路望许:“……” 方其啧了声,说:“那岂不是等会儿被你揍的人也要来找我?” 路望许说:“要不然我捐一块钱,你别理他,让他疼死?” 方其乐了:“那不行,我医者仁心。我说,你好歹是一班之长,咱大度一点哈,那什么班长肚里能撑船。” 路望许默了一瞬:“下次师太的课我站着上吧。” 这话说得无厘头,方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路望许说:“把我椅子让给你,让你当个旁听生。” 方其:“……” 他当即看向江砚,“你这纪委快管管你班学生,他不尊重师长,赶快记他一笔。” 第27章 江砚看他:“不是医者、仁心?” 方其一噎,一边拆药膏盒子一边摇头:“啧啧啧,跟路望许混久了,说话都更气人了。……话说你什么事啊?也揍人了?” 路望许:“……” 屁,某人明明是自学成才。 江砚看了眼路望许,说:“老胡让我陪他来的。” “把人看得挺金贵。”方其把药膏和一包棉签丢给江砚,“那快给人上点药,瞧着也怪可怜的。” 路望许抬眼:“我没手么,要他来?” 方其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你看看我这像是有镜子的样子吗?” 路望许:“……” “哗啦”一声,江砚已经撕开了棉签的包装,从里面抽出一根,然后半蹲下身,跟路望许的视线相平,低声说:“坐好。” 突如其来的凑近,连带着那股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也一下子变得极近,路望许就在这清浅的薄荷味道里对上了江砚的目光。 平时又冷又平淡的人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这人单薄又好看的眼皮掀起,瞳仁里映着自己的样子,像是浸在墨里的冰,又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满眼都是你的错觉。 路望许被看得心漏了一拍。 他有点慌的闭上了眼睛。 江砚停了动作:“怕疼?” 因为闭着眼睛,路望许看不见江砚的脸,心跳也慢慢恢复平稳,他稳住语气说:“你长得丑,辣眼睛。” 这话一出,旁边传来一阵猛烈的呛咳声。 江砚本人倒是淡定得很,拿着棉签轻轻触上路望许脸上的伤,说:“那你的审美挺别具一格的。” 沾了药膏的棉签触感有点凉,路望许没忍住颤了颤眼皮:“那是,爸爸我只此一个。” 江砚瞥了一眼他紧闭的眼睛:“疼?” 疼他倒是没感觉多疼,就是挺凉的,路望许睁开一只眼睛,实话实说:“凉。” 他眼尾还余有淡淡的粉,更衬得一双眼睛漂亮得过分。 江砚放轻了动作,从他的眼尾收回视线:“那你忍忍。” “……”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近的缘故,路望许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说话间清浅的呼吸。他眼皮一闭,没好气道:“忍着呢,快点,你闭嘴,你别说话!” 一边的方其险些没被呛死,他拍拍胸脯,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锐评道:“呵呵,你俩感情真好。” 路望许:“……好个屁。” …… 杜兴扬的处分第二天就被贴到了学校公告栏,段临瞧见了拉着墨凛站在公告栏前欣赏了好半天,还偷偷拍了照发到寝室群里设为了精华消息。 路望许看见了发了个干得漂亮。 处分不轻也不是很重,但若是有下次,给予劝退处理。这下杜兴扬老实多了,只是平时遇见路望许的时候还是会使眼刀子。 路望许倒是不在意,就当他是个屁,看一眼都是污染了自己的眼睛,这让杜兴扬更气了。 “我去,师太这什么表情?”宋贺州战战兢兢地看着走进教室的余倩。 余倩今天难得没穿高跟鞋,而是换上了一双清爽干净的白色球鞋,难怪走路都没声了。 路望许赶紧把手机推进桌肚,抬起头。 “啪”地一声,一沓答题卡被丢到了讲台上,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 “我很好奇,你们是刷数理化生刷傻了吗?怎么,语文是什么很难的科目吗?还是说你们看不懂中文?又或者是我教学的方式有问题?” 班上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跟师太对上视线,然后被叫起来回答这个世纪难题。 余倩视线扫了一圈,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又拿起那沓答题卡,从里面挑了几张出来,“来说说这次摸底考吧,虽然说我们班的语文平均分比二班低很正常,毕竟人家是文科班,但低了整整二十分就离谱了吧?这次就连三班的语文平均分都比我们班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平均分低也就算了,这次竟然连语文前十我们班都没有一个,呵,别说前十,就是前二十,我们班也就只有一个,真是好本事啊你们……” 听到这里,有好几个人的视线都迅速朝后面看了眼。 路望许也有点意外,忍不住往旁边瞥了瞥。 “不会吧?江神语文没进前十吗?不可能吧……”周一阳难以置信地低声道。 也不怪人惊讶,毕竟江砚的语文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掉下过前十,甚至可以说是稳定在前五,只有例外的一次拿了第六。 宋贺州也意外,但还是说:“就不能失误一次?” 余倩已经在发答题卡一个个精准‘点评’了:“江砚,怎么有些简单的选择题也能错?状态不好啊赶紧调整回来……顾念清,文言文板块还是弱,平时还是要多积累些字词……林玖九,阅读啊阅读……路望许…啧,有些话我都说烦了,你的字能不能好好写,我给你的字帖有在练吗?” ……哦,还要练字来着,他给忘了。 路望许心虚地接过自己的答题卡,乖巧地笑道:“在努力了,下次我一定好好写。” 余倩翻了个白眼。 …… 好不容易捱过了两节语文课,众人这才敢大喘气。 “哎呀妈呀,简直吓死我了,我感觉师太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 “妈妈咪呀,从今天开始我立志要学好语文!” 宋贺州往桌子上一趴,有气无力地说:“语文和英语绝对是我人生中的唯二宿敌,但凡高考不考语文和英语,八大名校不是任我选?” 路望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笔,懒洋洋地说:“不考英语,说不定我能拿个国一回来。” “唰”地一声,窗帘被拉开,像是天光大亮。 路望许转过头,宋贺州也看过去,见某人跟个没事人一样低头看题,两脸幽怨:“……至于吗?” - 语文成绩出来了,其他成绩在中午的时候也相继亮相。宣传栏的荣誉榜在上课之前就换出来了。 路望许去教室的时候路过荣誉榜,扫了一眼就往前走,走过去后又退回来,看着荣誉榜上的第一个名字愣了一下,双眼缓缓睁大。 坐在办公室里的老胡也没想到路望许为了换座位竟然真的给他考了个第一。 第24章 第一 “那我偏不走,我缠死你。”…… 看着自己的名字回到了荣誉榜的榜首, 路望许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他原先以为,自己要是拿回了第一,一天必定要去江砚面前晃个千八百遍, 昂首挺胸地刷足他这个第一名的存在感, 不气死江砚也要恶心吐他。 但现在, 他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他随手往旁边的树上揪了片银杏叶,双指捏着稚嫩的叶柄转起来,一路转到了教室。 “路哥牛逼啊, 翻身当霸主了。”陈洛见他们讨论许久的人进了教室, 侧身朝人竖了个大拇指。 路望许笑了一声, “爸爸什么时候不牛逼了?” 顿时一片“嘁”声此起彼伏, 路望许没说话了,在经过他们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把书包往椅背一挂, 人坐下后脑袋一歪,手支着逼视江砚, 微笑:“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江砚翻书的手一顿, 慢慢抬眼, 想了两秒说:“……恭喜?” 语气简直平静得毫无诚意。 路望许冷笑了声, 手往前一摊:“语文答题卡给我看看。” 像是没想到这么一句, 江砚眉毛很轻地皱了下,偏开眼半垂下眼睫:“……没带。” 路望许气笑了,刚刚在路上他就想起来是哪里不对了,不是说他拿了第一不对,但凡他英语超常发挥一点点,他就能超过江砚拿到这个第一。 但这次他拿到第一就很奇怪了, 因为考完英语的那个晚自习方秦给他们班对过答案,路望许对完之后便觉得这次又与第一无缘了。 当然了,他不是没想过江砚这次发挥失常了,但偏偏巧合怪点都聚到了一起。比如老胡才跟他说完这次他考了第一就给他换位子,好巧不巧他还真就拿了第一; 比如余倩的那句“好多简单的选择题都错了”,而恰巧路望许上课无聊的时候瞥了几眼江砚的语文卷子,他敢保证这人的选择题是全对的,只是当时他以为是江砚不小心涂错了卡; 再比如对完英语答案路望许为什么觉得这次一定和第一无缘,因为像他们这种层次的学生,预估出来的成绩和实际的不会相差太大,而凭借着他对江砚的了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摸底考江砚会比他高出个七八分。但出现了意外,还巧在这失误的分数都集中在语文一个科目上。 涂错了一个选择题是意外,那连着涂错三个呢? 有些奇怪的地方,人越想就会越觉得奇怪,从而想到的点也会越多,然后经过脑回路这么一转,事就通了。 至少,路望许现在是通了。 第28章 他直起脑袋,用令人发指的语气说:“你不会也去找了老胡要换位子,然后老胡跟你说你考了第二才能换吧?” 路望许越想越觉得可能,越可能越觉得自己的一杯奶茶喂了狗。 敢情前几天江砚要找他说话不是为了缓和关系当他哥,而是要跟他绝交! 还有帮他修表,敢情是因为心虚! 路望许一巴掌压在江砚桌上,“不行!” 江砚掀起眼皮。 对上他冷淡的视线,路望许瞳仁不自然地偏了偏:“那什么……要是换了位子,那、那我……岂不是白道歉了!不行!你得给我道回来。” 江砚:“……” 江砚说:“我没想换位子。” 明明是他想换。 路望许怀疑地盯着他:“那你干嘛故意输给我?” 江砚:“。” 路望许收回手,身体缓缓后倾:“我知道了,你没想换位子,只是想我走。” 他轻哼一声,手从桌肚里摸出本题,“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那我偏不走,我缠死你。反正第一是我。” 江砚听完,看了他两秒,突然偏头笑了声,“嗯,你说的。” 路望许扬眉,笔在手里转了圈,“嗯,我说的。” 下午刚好是老胡的课。 老胡发完成绩条,简单地讲了讲他们班摸底考的总体情况,然后看了路望许一眼,说:“新学期新气象,有想换位子的同学下了课可以来找我,我晚自习的时候过来调整一下座位。” 路望许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眼,他抬手挠了挠鼻根,避开了老胡的视线。 突然,他偏头逼视江砚,压低声音威胁说:“你再笑信不信我咬死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砚眼里又多了点笑意。 路望许磨牙,视线下移,二话不说就伸手推散了他桌角的几本书,还顺手顺走了他的成绩条。 江砚偏头看着他。 终于轮到江砚的成绩条上写他的名字了,路望许抓起笔就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写完还举到人眼前展示,歪着头就差把挑衅写脸上了。 好在只是三个字,丑是丑了点,还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路望许展示完了还不够,还给人亲自贴在了桌角,自顾自地欣赏了好久。 …… 路望许自然没再去找老胡,倒是陈洛和其他几个人去了,不过好像被驳回了,因为晚自习的时候老胡并没有出现在教室。 傍晚的时候路望许去门卫室拿了个快递,段临好奇地问:“路哥你买什么了?” 路望许瞥了他一眼,好心地提醒他:“星期六是宋贺州的生日。” 段临“啊”了一声,“星期六?!那岂不是后天?也就是还有两天?完了完了完了……” 路望许又好心提醒:“你别忘了告诉墨凛。” “那路哥你买了啥?” 路望许说:“鞋。”他看了看段临,包裹往他那抬了抬:“要不给你一只,我俩一人送一只?” “……如果老宋不气得揍人的话,我不介意。” 见他还真想接,路望许立即往回一收:“那算了,我怕到时候鞋往我脸上来。” 段临朝他眨眨眼:“不怕,到时候咱俩也一人一只,好作一对亡命鸳鸯~” “……”路望许一阵恶寒,赶紧跟他分道扬镳,上楼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我们还是保持纯洁的父子关系比较好,你去恶心墨凛吧。” “……” … 除了法定节假日,修礼星期六会有小半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假,说是放假,实际上就是免了一节课和一个晚上的晚自习。 因为刚好撞上宋贺州的生日,于是有人提议干脆出去聚个餐庆祝庆祝,这个提议对刚考完试的人可谓是毫无抵抗力,一出便一呼百应。 十个男生三个女生一共十几个人订了间包厢,吃完了饭嫌早又去了旁边的ktv唱歌。 路望许吃饱了人有点犯懒,瘫在沙发上懒叽叽地看旁边几个人疯玩抢麦。头顶是半太空的设计,星空最中央的灯球绚丽璀璨,无数道变色的光柱摇曳晃动,落在人脸上忽明忽暗。 开始的音乐还算和缓,直到寿星抢到了麦,音乐声瞬间变得震耳欲聋,寿星本人简直跟鬼哭狼嚎似的,偏偏他不自知,神情比谁都投入。 路望许没忍住捂了耳朵,冲着坐在旁边小沙发上的人大声问:“他一直都这样吗?” 江砚原本在低头打字,不知道是听见了声抬的头,还是发完消息抬头看了眼,总之是只瞧见了他的口型,没听清说的什么,于是倾身凑近了些:“什么?” 路望许嫌弃地看了宋贺州一眼,大声对江砚说:“我说我想揍人!” 这次江砚听见了,没忍住笑了下:“寿星,不好吧?” 好不容易忍过了一曲魔音绕耳,宋贺州依旧握着麦,竟然还想唱一首,路望许实在是怕了他了,赶紧起身把人一把拉了过来,“唱一首够了够了,休息、休息一下,那啥,江砚想找你聊聊天,来来来。” 音乐间隙,江砚清楚地听见了最后一句,表情像是吃了隔夜的馊饭:“……” 宋贺州热情地朝他们俩道:“要不一起来唱?我选的歌可嗨了!” 路望许把他摁坐在沙发上,微笑:“不了,谢谢。你也别唱了,”他朝旁边扬了扬下巴:“江砚找你。” 宋贺州立马朝江砚看去:“江神什么事?” 江砚:“……” 宋贺州一拍大腿:“我一想你肯定有事!果然!欸,不过我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见江神你参加这种聚会活动,还是我的生日,荣幸啊荣幸!说吧,什么事?” 江砚:“……” 倒是路望许真意外了,没想到能歪打正着:“啊?你真有事啊?” 江砚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那边又有人走过来,她拎了瓶饮料坐下,歪头看了看江砚,又盯了盯路望许,最后看着宋贺州说:“你们在聊天?应该不是什么男孩子之间的秘密吧?我能听吗?” 宋贺州笑:“谁在这种地方说秘密啊?” 林玖九弯了眉眼,“也就是说我能加入喽?” 宋贺州笑容更灿烂了,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过来。 林玖九怀疑地盯了他片刻,慢吞吞把耳朵凑了过去。宋贺州小声地问:“说吧,你看上了哪个?哥可以帮你。” “……” 林玖九微笑着跟他拉开距离,“你想多了。” 紧接着她目光就越过宋贺州,朝路望许笑了笑:“路望许,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第25章 喝酒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路望许下意识地看了眼江砚, 直起身从口袋摸出手机,点开班级群:“行啊,我加你吧,你是在群里吧, 叫……” “那多不好意思啊……林玖九!”女生还是笑嘻嘻的, 一点儿也不介意和尴尬对方不记得她的名字。 路望许挠挠鼻根, 单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抬头:“好了。” “谢谢路哥!”林玖九兴奋地打开手机点了接受,然后摸进了他的朋友圈。 一旁的宋贺州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呵, 男人。上次你怎么没这么爽快?就因为对方不是个妹子?” 路望许顿了下, 收了手机, 懒懒地往后一靠:“是啊。” “……” 宋贺州转头看刷朋友圈刷得正开心的林玖九:“话说你刚刚不是说我想多了?那你还找我路哥要微信?”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哦——我懂了, 口是……嗷!” 林玖九给了他一脚,“你懂个锤子!” 她笑着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得意地说:“帅哥的微信当然是拿来收集的喽。” 宋贺州忘了脚上的痛, 惊喜道:“这么说我的……” 林玖九:“闭嘴,你的不是。” 宋贺州:“……” 音乐忽地到了高潮部分, 路望许后脑抵在沙发靠背上, 有点懒地歪了下头, 这一歪余光就对上了某人的视线。 安静的, 又轻又淡。 路望许突然感觉那些嘈杂的音乐声和话语声变得很远。 “………………江砚的, 是吧?”宋贺州朝他们俩看过去。 胳膊被人撞了下,路望许才回过神,偏了点头:“什么?” “我去,你俩不至于吧?” 宋贺州睁大眼,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虽然路哥你确实很帅,但我们江神也不差啊, 没有说你没他帅的意思,你们俩就别互瞪了,要是一个看不顺眼打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帮谁啊!” 路望许:“……” 林玖九探头看了看路望许,又看了看江砚,没到一秒就缩回脑袋,小声地说:“我很知足的,有了路哥的微信就够了,江神的就不……” “我加你。”江砚语气很淡。 ……强求了。 ! 林玖九噌的一下抬头,“真的吗?!” 第29章 见江砚已经在操作了,林玖九激动地一直拿手肘碰宋贺州:“快快快记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两个大帅哥要加我的微信!我决定把今天设为我的幸运日!!” 宋贺州:“……不是大姐,你清醒一点,不是他们要加你,而是你想加他们。” 林玖九兴奋未减:“没区别啊。” 路望许靠在沙发上,眼珠子转了下,视线又落到了江砚的身上,他突然觉得音乐声有点吵。 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服务生端了个托盘进来,把上面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喂喂喂!”宋贺州朝唱歌的那群人招呼道,“酒和麻小到了,来吃来喝!” 路望许坐了起来,“刚刚不是吃过了?没吃饱?” “欸,光唱歌多没意思啊,出来玩当然要吃吃喝喝了。”段临挤到路望许和宋贺州之间坐下,递给路望许一双手套。 路望许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只点了麻辣味的?”宋贺州拆开麻小的盖,麻辣的香味瞬间弥散开来。 江砚手指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闻言抬了下眼:“我不吃。” “诺,这里还有没加辣的烧烤。”宋贺州把另一个袋子往他那边推。 路望许拨龙虾的动作一顿,看向江砚:“你不能吃辣?” 江砚嗯了一声。 “哦。” 路望许继续拨自己的虾。 “是吧,不能吃辣那人生得少多少乐趣啊。”宋贺州吃得满嘴红油,忍不住感慨。 路望许吃了两只就脱了手套,觉得手指还是沾了味道,于是站起身想去洗手间,十几个人围着坐下显得有点挤,路望许坐在长沙发的边缘,想出去就得从旁边的单人沙发前过,但此时江砚坐在上面,长腿微微分开,曲在前面,与桌子之间的间隙很小,根本过不了人。 路望许没动,视线下移,落到江砚的腿上。 见他突然起身,段临咬着一口虾问:“怎么了?” 江砚也抬起头。 路望许瞬间收回目光,其实他这两天跟江砚和好得差不多了,按照他对江砚的正常态度,是可以直接不客气地叫人让让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对视过后,他跟江砚之间的氛围又变得有点莫名奇怪,而且他总觉得刚才江砚看他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有点……深情又可怜。 艹…… 肯定是这里的灯光气氛和那些矫情的情歌害得。 路望许绷着脸坐下,“没事,坐久了屁股痛。” “……” “我艹,方时越你踏马抢那么多干嘛!” “当然是喂女朋友了!你单身让让我怎么了!” “我踏马跟你拼了!” “来来来,我今天不把你喝趴下我不姓方!” 见他们喝得起劲,路望许也伸手拿了瓶酒过来。 “你能喝?” 江砚询问的声音传过来。 路望许正在找启瓶器,闻言转头:“瞧不起谁呢,爸爸当然能喝。” 他在一个塑料袋的下面摸到启瓶器,拿过来对着瓶口比了比,然后动作一停,缓慢地看向江砚,果然对上了这人的视线。 …… 好吧,这东西他不会用,这也是他第一次喝酒。 但是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也太丢脸了。路望许镇定地移开眼睛,装作很熟练地将启瓶器卡在了瓶盖上。 然后怎么做?翘开?怎么翘?他明明记得刚才宋贺州他们很轻松地就翘开了瓶盖啊? 路望许绷住表情,正想试着动手,就听江砚很轻地笑了声:“不是胃不好?还喝酒?”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胃不好我也比你能喝。 路望许盯了他几秒,慢吞吞地放开手,把启瓶器丢回了桌上,“突然就不想喝了。” 他站起身,“你让开,我去洗手间。” 江砚熄了手机站起来,给他让出位置。 … 路望许洗了个手回来,段临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嚷嚷着要玩点什么,最后定了真心话大冒险。 “欸欸欸,说好了,回答不上来问题的和大冒险输了的罚酒啊!”宋贺州搁了个空酒瓶在桌子中间。 “来呗!谁怕谁啊!有谁来?要玩的举手!” 路望许扫了眼桌边那一排倒得满满的酒,有点想尝尝味道,于是扭头看向江砚,江砚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掀起眼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不待他反应,某人已经倾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连同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起举起:“来!” 宋贺州愣了下,试探地问:“江神,你玩吗?” “玩啊,他当然玩,他都举手了。”路望许眉梢轻扬,偏头的时候眼里带了点坏笑。 江砚瞥了眼被抓住的手腕,嗯了声:“玩。” … 空酒瓶在桌子上飞快地转起来,最后缓慢地指向了还在跟女朋友低声说话的方时越。 宋贺州大笑一声:“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幸灾乐祸了,方时越果断道:“真心话。” “好!”宋贺州想了想,扔出问题,“游戏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不准犹豫!马上回答!” 方时越立马高声说:“女朋友!” “咦~~” 众人顿时朝他旁边坐着的女生看去。 女生微微红了脸。 “知道我们鸢鸢好看,但你们别看了,赶紧下一个下一个!”林玖九揽住苏鸢笑说,方时越笑着重新转动酒瓶。 路望许撑着下巴看酒瓶,想着等酒瓶在自己面前停下后就选真心话,然后装作回答不上来,很为难地喝一杯酒。 但事与愿违,十几轮过去了都没轮到过他,甚至已经有两个人喝了酒了。看见别人喝,路望许被勾得心痒,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起身拿了瓶果汁,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吸管。 江砚看得想笑,酒瓶就在这个时候指向了他。 “哈哈!”宋贺州无范围的幸灾乐祸,这次笑得最大声,“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砚瞥了路望许一眼,见某人眼里竟然流露出隐隐的羡慕,表情有点好笑:“真心话。” 问问题的是墨凛,他看向宋贺州,“要不然你来问?” 宋贺州求之不得:“那我不客气了!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江神,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的妹子?” 问完又补充:“喜欢过的也算哈。” 路望许咬着吸管不动了。 这个问题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奇,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砚。 江砚淡淡道:“没有。” “靠,我就知道!”宋贺州觉得没意思,“有才怪了,就不该问这个!” 明明被问的是江砚,路望许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的是自己,他松开吸管吸了口果汁。 酒瓶又转了几轮,终于在路望许面前停了下来。 路望许一下来了精神,“真心话。” 女生有点腼腆,抬头看了眼路望许又低下头,声音不大:“你…你最难忘的事。” 第26章 牛奶 “他出来会被打?” 路望许按照自己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的样子故作为难了一会儿, 伸手就要去拿酒,没想到还没碰到酒杯就被人拦了下来。 他疑惑地看过去,段临挑眉问:“不是吧,路哥你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喝酒?” 宋贺州跟着说:“就是, 目前为止这个问题最简单了吧?太便宜你了!” 被这么一说, 路望许也不好再拿酒了, 他收回手用力地咬了下吸管,想了想说:“九岁那年,我在公园捡到条狗, 它的主人来找的时候送了我颗糖当报酬。” “……” 满座皆愣。 “所以?难忘的点是狗还是狗主人?” “靠, 路哥这故事你现编的吧?也太敷衍了!” “我知道了, 糖是重点, 路哥是糖控啊。” “nononono,”宋贺州高深莫测地摆摆手,“重点应该是狗的主人, 我猜——狗的主人是个小姑娘,并且长得特好看, 自那一面后就成了路哥的白月光。” “哦哦, 我也懂了, 怪不得路哥之前拒绝了那么多妹子, 敢情是早已心有所属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念念不忘……”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联系了吧?不然路哥肯定就去追人家了啊!” 路望许:“……” 越说越离谱。 “打住。”路望许自暴自弃道,“好吧,这故事我瞎编的。” 江砚看了他一眼。 “嘁!我就知道!” “我就说,路哥可是带妹狂魔,谈了对象人家怎么带妹是吧?” “不行,路哥该罚!两杯!” 起哄声越来越大:“路哥两杯!路哥两杯!” 路望许在心里得意了下, 稳住表情接过酒杯,仰头灌下一口,没想到酒液刚入喉就被呛了一下,这酒的味道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又苦又涩,他的脸下意识一皱。 第30章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路望许缩着舌头接过抹了把嘴,眼尾一扫,一只手接过了另外一杯酒。 “想尝尝味道,给喝吗?” 路望许差点咬到舌头,他酷着脸低头又喝了一小口,眼珠子瞥向江砚,闷声说:“嗯。” 嘴里的味道太奇怪了,比他之前喝过的所有液体都要奇怪,路望许觉得自己无法忍受第二杯。 众人就这么看着他俩一人一杯把要罚的酒喝完了。 ……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一行人打打闹闹地出了ktv,夜风带了点凉意,街上霓虹灯光点缀着夜,在两道向远处蜿蜒而去。 少年们的影子姿态百出地出现在路灯下,一个踩着一个,步伐各异。 宋贺州和方时越最后还拼了一波酒,出来后手脚还扭打在一起: “老子喝了三杯!赢了!” “屁!吃麻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喝了四杯了!” “你踏马地当我瞎!” “我女朋友能替我作证!你就是输了!” “滚!” 两人的‘战争’还波及到了周围不少人,苏鸢见状赶紧走到林玖九身边,简直不忍直视。林玖九也实在是没忍住踹了宋贺州好几脚。 其中最正常的就是落在最后面的路望许和江砚了,路望许听见江砚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不免瞟了江砚几眼。 江砚的手在校服口袋里动了一下,解释说:“江顾珩发的。” 路望许步子顿了顿,“哦。” 他哦完又觉得不对,补了句:“跟我有关系?” 江砚偏头看他,从口袋拿出瓶牛奶和一颗糖:“多拿了瓶,喝吗?” 路望许眼珠子一瞥,目光在糖上顿了下,没怎么犹豫就接了过来,“喝,当然喝,白给的干嘛不喝。” 他将糖塞进口袋,然后把吸管往牛奶里一插,咬上吸管。 “嗤——” 一辆黑色的车在街道边停下,同时,江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路望许侧头看了一眼,见那辆车有点眼熟,眼尾轻瞥,又看见江砚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突然想起来,这辆车好像就是上次来接江砚的那辆。 车窗下摇,露出后座男人的脸。 “卧槽!” 前面正闹得起劲的宋贺州显然也瞧见了这辆车,连忙拉过旁边的段临挡住自己。 手机铃声还在响,江砚没理,静默片刻后漠然地朝车那边走去。 路望许愣在原地,看着车里司机下来给江砚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紧接着车门一关,后座的男人似乎往他们这看了两眼,像是在找人,但也只是看了两眼,便将车窗摇了上去。 待车开走后,宋贺州才露出脑袋,长舒了口气,“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不是,”莫名其妙就被当了盾牌的段临不解,“又不是你爹来找你,你躲个什么?” “还不如我爹来找我呢!”宋贺州拍拍惊魂未定的胸脯,“要是知道江砚爸爸今天回来,打死我我也不敢拉江砚过来。” “他出来会被打?”路望许已经站到了他旁边。 “也不能这么说吧,就是他爸管他管得挺严的,他爸就一句话,他教出来的儿子必须是最最最优秀的那个。”宋贺州悲哀地说,“完了,刚才江砚是不是还喝酒了……” 喝了,貌似还是他害的。 路望许突然有点后悔,“……会怎么样?” 宋贺州欲言又止,最后摇头:“不好说。” … 路望许回到宿舍洗澡的时候,撩起衣服闻了闻,没感觉到什么酒味。他迟疑地脱下衣服又嗅了几遍,还是没什么味。 所以,只要江砚不说自己喝酒了,他爸应该察觉不到吧? 只是出来玩了一下,应该不会很严重吧? 路望许缓慢地动作,思绪乱如麻。 … 卷子空白地搁置在桌子上,路望许在桌边坐了一会,扔了笔捞起手机。 「no.1:你没事吧……」 删掉,重打。 「no.1:你爸有没有……」 再次删掉。 「no.1:今天晚上的酒,谢……」 反复几次,路望许手指停在删除键,打出来的字一个一个消失后,指腹还是没动,路望许想把自己也删了。 他扔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江砚给的那颗糖,牙齿咬开包装含进嘴里。 - 第二天路望许到教室的时候,江砚已经在了,宋贺州拖着椅子坐在他位子边上,正在跟他说话。 “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有给我带过顾阿姨做的早餐!江砚!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你说话不算话!” “今天早上江顾珩都跟我说了,说今早是他妈做的饭!” 路望许的步子慢了下来。 江砚眼皮都没抬一下,凉凉道:“你不会自己去?” “我……”宋贺州卡了下壳,嘟囔说,“这不是怕你爸也在嘛……” 江砚没理他了,只在路望许走近的时候抬了抬眼。 宋贺州跟着看过去,在瞧见路望许的脸后噌地一下站起身给人让出位置。 过道实在是不够宽敞,路望许侧着身走过,坐下后扯开书包拉链,掏出瓶水递给江砚,“诺。” 江砚顿了一秒,抬手接过,“吃早餐了?” “靠,你们俩的关系果然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好了!”宋贺州盯着江砚手里的水,莫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咱们仨还能不能做坦荡的亲兄弟了!” 江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嗯,吃了。”路望许把书和卷子丢桌上,然后又从书包里捞出瓶水。 宋贺州双眼一亮,“我就知道!我亲爱的路哥是不会忘了……” 他激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亲爱的路哥拧开瓶盖,淡定地仰头喝了一口。 “……” 宋贺州:我果然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 老胡最终还是调整了座位,估计是受不了陈洛他们几个天天去办公室里‘闹’,陈洛和方时越如愿换到了宋贺州的前面,更闹了。老胡气得警告他们要是成绩退步,就在讲台边上安两个座位,他俩一个一边,最后还把路望许骂了一顿。 路望许:“……” 方时越冲进教室,撑着陈洛的桌子喘气说:“你、你们猜,我看、看见谁了!” 宋贺州抬头:“谁啊?你女朋友前男友?” 周一阳说:“没打起来?” “……滚!我是我女朋友初恋!”方时越捞起一本书就砸向宋贺州。 宋贺州抬臂挡了,“那还能是谁啊?” “小姜老师!” “……不是兄弟,你是瞎嘛,小姜老师我们不是天天见?”宋贺州朝隔壁两位抬了下巴,“诺,那两位天天被叫去谈竞赛。” 第27章 挑衅 “一起报一个?” 路望许勾完最后一道题, 把题册往边上一推,反手打了个响指:“写完了。” 他转了圈笔,自信地看着刚写完的完形。 江砚看了眼他,伸手压住题册, 移到了自己面前。 “看吧, 他俩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宋贺州咂舌, “所以到底怎么了?” 方时越坐下:“小姜老师她手上拿了个粉红色爱心包装的巧克力!” “嗐,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嘛,小姜老师人美心善, 又没有男朋友, 有人追很正常, 没人追才奇怪吧?” “啧不是!”方时越起身拍了周一阳一巴掌, “听我说完,小姜老师是拿了巧克力没错,重点是!那盒巧克力我上午刚在方哥办公桌上看过!” 几人一下来了精神, “方哥!?”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对这种事总是懵懂又期待,关于谁谁对谁有好感, 谁谁喜欢谁的话题总也聊不完。尤其是涉及自己相熟的人的时候, 求知欲和八卦之心瞬间高出好几个度。 宋贺州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方哥在追我们小姜老师!?” “欸, 这话不对, 方哥也是咱班的。”周一阳说, “应该是,啊?我们方哥在追我们小姜老师!?” 方时越一拍桌子:“我觉得十有八九!” “啪——” 一个纸团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宋贺州的桌子上,几人一顿。 “瞎嚷嚷什么?就你们这声音,隔壁班都能听见你们在讲什么。”路望许托着下巴看他们仨。 宋贺州把脑袋凑过去,“路哥你觉得呢?” 路望许问:“觉得什么?” 宋贺州说:“咱们方哥和咱们小姜老师啊。” 黑色水笔在指间停住, 路望许直起身,看他一眼:“想知道?” 宋贺州连连点头。 “那你去问方哥啊,我又不知道。”路望许侧头,“你改完了没,是不是对了很多。” 宋贺州:“……” … 下午就有两节英语课,方秦上课的时候总觉得班上的人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于是在路望许上来领卷子的时候问了一嘴。 第31章 路望许拿到自己和江砚的卷子正要下去,闻言一顿,回头如实说:“方时越他们想知道方哥你是不是对小姜老师有意思。” 全班一静,统统都偷偷竖起了耳朵。 噌——方时越立马站起来,大声道:“报告方哥!宋贺州和陈洛还有周一阳也想知道!” 说完他又赶紧缩了回去,后面的宋贺州给他椅子来了一脚。 “哈哈哈哈哈……” 班上爆笑声如雷。 方秦听乐了,“不是,小兔崽子,从哪听来的?” 有个女声在一片哄笑声中突兀出来:“因为小姜老师办公桌上的巧克力!” 方秦恍然大悟,笑骂:“要是你们考英语的时候也这么精,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全班炸了。 “喔哦!所以方哥你是承认了吗?” “是在追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哦哟哟,小姜老师同意了吗?” “方哥你也太把我们当外人了,我们可都是小姜老师的宝贝徒弟!” “停停停停!”方秦作了个‘stop’的手势,“有什么私事我们下课再聊,现在是上课时间,别把加、咳咳,主任引过来了。我扣了工资找你们啊。” 全班齐声喊道:“好!” 方秦气笑了,摆摆手:“好了好了,上课上课。” …… 巧得很,1班最后一节课原本是体育课,但体育老师临时有事,于是便跟恰好空了一节课的姜且换了课。 大家本来已经在操场上集合了,听说换了课一阵哀嚎,听说是跟小姜老师换了课,个个都来了劲,回教室的速度比谁都快。 姜且是1班的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戴着一副细丝金框眼镜,长得漂亮又温柔,文文静静的。重点是,姜且从不骂人,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语的。 用他们班女生的话来说,就是小姜老师往那一站,仿佛背后就该是江南的朦胧烟雨。而用他们班男生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字:女神! 因为小姜老师性格的原因,他们没刚才那么放肆,只是看她的眼神里同样别有深意。 就算是再招人喜欢的老师,再好的班,也不能做到每一节课,每一个人都认认真真地抬着头听讲,但显然这节课不一样,姜且有点意外,她笑了笑,“还以为换了你们的体育课你们会不开心呢。” “不会,我们很开心!” 之前有老师也换过体育课,那个时候也是同样的话,但这次的确是真心的。 “姜老师,我们刚刚上完英语课,现在就特想上您的数学课。” 姜且听出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像个害羞的小女生一样用数学教材挡住了脸,“上课吧上课。” - 方秦和姜且交往的事没瞒着,不到半天全校尽知。加菲好几次路过他们班都要进来再三强调,让他们别受影响,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说学校最近会严查学生早恋的事,让他们只管好好学习。 “嘿,听见没有,主任说不许早恋,点你呢方时越。”宋贺州踹了脚方时越的椅子。 方时越回头,“哈,那加菲还说不准带手机呢,你们谁听了?” 正在假装睡觉其实在用手机玩消消乐的路望许:“……” 他抬头插了句:“怼宋可以,但请别无差别攻击。” 说完想埋头继续玩,肩膀被人用笔碰了下:“改完了。” “这么快?”路望许摁灭手机塞进桌肚,伸手把江砚才放下的红笔勾了过来。 题册上黑红交错,忽略字体美观,黑色的笔迹还算清爽,只规规矩矩地画了二十个选项。而红色,除了对的勾之外,还圈了好几个重要的单词和词组出来,一些不太重要但做题需要的词也用各种线条标记了,虽然显得拥挤但并不乱,反而一目了然。 路望许看了一会,挑眉:“意思呢?” 江砚把一本高中词汇大全和一本英语词典放到他桌上,淡淡道:“自己查。” 路望许看着那本厚到离谱的词典:“……” “你不如给我一刀来得干脆。” 路望许嘟囔着翻起词汇大全。 … 路望许好不容易在词典的词山词海里找到一个单词的意思,正要记下,前面传来一张登记表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路望许抓起来一看——春季运动会项目报名表。 “每个人都要报吗?” 路望许看向宋贺州。 宋贺州看向周一阳:“路哥问是每个人都要报吗?” 周一阳是体委,他点头:“啊不对,哦不,对。” 宋贺州疑惑:“不会是强制性的吧?” “不是,是我们班貌似没什么人报,所以缺人。”周一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所以各位大哥们行行好,报两个项目吧,三个也行!” “……” 路望许用手肘碰了碰江砚,笑说:“周一阳说让你行行好,报四个项目。” “。” 江砚偏头,默然地看着他。 路望许笑着捏笔要写,宋贺州意外地看向他:“路哥你要报?” 路望许头也不抬:“不然写你名?” 陈洛闻言回头,讶异道:“窝趣!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学霸是不会理会运动会这种小事的呢。” “谁说的,爸爸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好嘛。” 路望许把纸给江砚,“一起报一个?” “卧槽。”宋贺州看向他俩,“这话说得容易让人误会。” 江砚瞥了他一眼,把报名表接了过来。表上只零零散散地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最为惹眼的就是刚刚某人潇洒又随性写下的三字大名,报的是三千米长跑。 “路哥你报了什么项目?”宋贺州好奇地问。 路望许转了两圈笔,“三千米。” 宋贺州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报名纸来到了他们这块,周一阳早就报了两个项目,宋贺州看着表犹豫了一下,见表上路望许,江砚,周一阳等人的名字都在,一咬牙也报了个项目。 “话说怎么这次运动会大家都来劲了啊!明明你们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方时越哭兮兮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宋贺州应和说:“是吧?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不报……” 他话没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直直地在他桌前刹住了车。 来人呼吸有点重,缓着气说:“报、报名表在哪?” “欸欸欸,女侠,您慢点。”宋贺州指了指前面,“方时越那儿呢,怎么了?” 林玖九咬牙,“报名!” “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听见十一班那群傻逼说的屁话,气死老娘了!” “对,就是跟路哥打架的那个傻逼的那个班。”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爆粗口,宋贺州惊呆了,“……他们说什么了?” 林玖九嗤笑一声,“那群傻逼说我们一班都是一群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运动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我们这样的凑成一班,估计到时候连报名参加运动会的人都不够,还说运动会的时候就让我们这群病秧子看看他们班的实力。真够傻逼的!” “靠!这群人没事吧?”周围一个埋头写题的男生没忍住说,“不报名就是没实力了?那我还真就想报两个让他们班看看实力了!” “确实傻逼!” “杜兴扬脑子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路望许停下笔,问,“怎么?他们班有体育生?” 宋贺州冷哼一声,说:“修礼不招体育生你忘了?” “那他们嚣张什么?”路望许笑了,“谁赢还不一定呢,我再加个项目。” “我也报名!我短跑还行!” “我加跳远!”“我也是!” 一时间多了不少要报名和加项目的声音,路望许在这些声音里歪头看向江砚,扬眉问:“一起?” 第28章 撕票 “赢了就把江砚让给你,不要钱。…… 这个年纪的少年经不起激, 因为那群傻逼的话,没报名的也扬言到时候给他们当气氛组,加油声肯定比十一班大。一班的体育老师被他们对这次运动会的重视程度给惊到了,怀疑这群学生终于学疯了。 连路望许这个球霸也不打球了, 拉着另一位几乎没在他的课上露过面的江砚同学在跑道练跳远和跑步。江砚同学站在一群人半包围着的c位, 冷着一张脸看面前的球霸连笑带比划的“误人子弟”, 活像一支直立的人形冰糕。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地方,冰糕终于开了句口,然后球霸就上前一把勾过他的脖子, 笑着威胁了句什么, 一群人忽地爆发出一阵哄笑。 体育老师看着看着也忍俊不禁, 任他们瞎胡闹去了。 运动会当天。 一波又一波冗长且无聊的致辞过后, 是激情澎湃的班级口号时间。 一班是第一个喊口号的,以往一班的学生对运动会都不热情,每次就跟完成任务似的随便在网上抄几句当口号, 老胡早就习惯了,也不管。但今天, 一班的学生个个昂首挺胸, 眼里凶光毕露, 就差把一定要赢几个字挂脸上了。 第32章 一班方阵气势磅礴地响起口号:“一班一班, 很不一般, 不争第一,只压十一!” ——前所未有的气势和声音把台上的老胡吓了一跳。 “噗——” 五班队伍里的段临听完笑喷了,用手肘碰旁边的墨凛,低声说,“我赌两包辣条,这口号肯定是路哥想出来的。” 墨凛憋着笑装深沉:“不赌, 你必赢。” 修礼的运动会采取积分制,一个项目一轮积分,全部项目比完后再统算每个班的总积分,以此来排各个班的名次。 在加菲声情并茂的开场白过后,各个项目开展起来。路望许报的是跳高和三千,长跑的项目比较靠后,所以路望许得先去跳高处检录。 跳高和跳远在两个方向,路望许在擦过江砚肩膀的时候停了一下说:“跳高的第一我预定了,跳远你要是不也拿个第一回 来,爸爸看不起你。” 没过一秒,路望许就听到一声很轻的笑,江砚说:“嗯好。” 直到热身的时候,路望许依然感觉耳朵有点痒,他烦躁地揉了一把耳朵,在心里把江砚拉出来打了一顿,觉得这狗东西故意的,好让他拿不到第一到时候反过来嘲笑他。 “口号喊得挺好,但是说大话容易遭雷劈啊路望许。”杜兴扬边拉伸胳膊边朝路望许走来。 路望许翻了个白眼,感觉这傻逼一过来他这边的空气都不好了,“雷要是不劈你我都觉得它眼瞎。” 他说完留给杜兴扬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径直去排队了。 杜兴扬咬牙,跟了上去。 … 跳高这边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路望许每次都是堪堪擦着杆过的,导致杜兴扬总觉得他是因为运气好,但踏马的他这运气也太好太长了吧! 杜兴扬心里憋着火,在最后一次跳起时脚碰到了杆。 吁——哨声响起,站在旁边等结果的路望许双手抱臂,在杜兴扬落地后黑着脸看过来的时候挑了挑眉。 男生站姿放松,眉眼带笑,脸上却是大写的‘你是傻逼’四个字。 路望许利落转身,白眼刚翻完,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砚——还有旁边的段临和宋贺州。段临还在跟杜兴扬进行着小学生交流,一个得意地冲人吐舌头扮鬼脸做牛角,另一个火大地磨牙瞪眼挥拳头。 简直没眼看。 路望许朝人走过去,顺手拿过江砚手里的半瓶水,拧开盖仰头喝了一口。宋贺州的手停在半空,手里是一瓶没开过的水:“……” “路哥……” 路望许抬手用袖子抹了把嘴角,把水盖好又还给了江砚,“嗯?” 宋贺州看了眼当事人,见他一脸平静,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路哥牛逼。” “啊哈哈哈哈哈,你们看杜兴扬气的那样!” 段临以一副胜利的姿态结束了和杜兴扬的战斗,“虽然第一不是我们班的,但路哥是我的路哥,啧啧啧,路哥真给我争光!我现在路过十一班都横着走!哈哈哈哈哈……” “毕竟,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路望许小臂搭上江砚的肩,问,“怎么样,我们班有没有双第一?” 江砚偏头看他:“我不是说了好?” 路望许‘切’了一声:“就算你没拿第一,这个好也能说通好嘛。” “卧槽,你们班开了挂来的吧?”段临见两个第一都没了,不平静了,“不行,我得去别处看看,总不能第一都是你们家的。” 说完人跑了。 宋贺州哀怨地看了眼还在说话的两人,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孤零零的,“不是,是我这个障碍跑第三不配拥有聊天权了吗?” 路望许说着说着就要去勾人脖子,闻言偏头:“恭喜?” 宋贺州:“……” 妈的,越听越嘲讽。 “我跟你俩说,你俩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喊了!…我真的喊了!” 路望许莫名其妙,“你要喊什么?非礼?” 江砚目光也瞥向他。 “我……”宋贺州‘我’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路望许!你抢我兄弟!” “……” 路望许无言片刻,回了句幼稚,然后松松勾过江砚的脖子,眉眼间尽是挑衅:“我就抢了怎么样,现在你兄弟的脖子在我手上,没有一百万不放手,没有五百万不放人。” 江砚:“……” “……算了。”宋贺州摆摆手,“你撕票吧,没钱。” 路望许憋笑:“那我再降点价?” 宋贺州:“最多两百加五十,多了赎不起。” 路望许:“那我还是撕票吧。” 说完实在是憋不住,赶紧放开了人,然后两个人顶着江砚冻人的目光撒腿跑了。 “哈哈哈哈,等会儿江砚揍我的时候路哥你帮我拦着点。” “好啊,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艹。” 两人跑了一段距离,撑着腿一边笑一边往后看。 …… 其他项目陆续比完,最后到了长跑类项目。 “砰——” 枪声一响,跑道上的男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出起点,数道身影错开距离,路望许和杜兴扬在相邻的跑道,速度也始终不相上下,身影胶着在一起。跑道外的观众席简直在沸腾,一班和十一班天各一方,喊得却比中间几个班都大声。 一班声嘶力竭:“路望许加油!超过杜兴扬就行!!” 十一班不甘示弱:“杜兴扬记住你说过的话!不一雪前耻你就跟路望许姓!!” 陈洛直接站起来吼道:“路哥你赢了我就承认你这个爸爸!!” 宋贺州也跟着站起来大喊:“路望许你赢了杜兴扬我就把江砚让给你!!不!要!钱!!” 不知道哪句话喊完,跑道上飞扬的男生突然朝观众席偏了一下头,漂亮肆意的眉眼弯起,惹得一班女生的喊声都高了不少。 十一班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弱了下去,其中不知道谁大喊了句“卧槽”,只见跑道最前方的两道身影渐渐拉开了距离,前面的男生快到飞起,跑过的地方只余下一道干净的剪影。 “妈的!杜兴扬你要是输给一班的小白脸!我们他妈的看不起你!!” “路爸爸有人骂你小白脸!!快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有实力的小白脸!!” “杜兴扬你他妈的快冲!!!” “路哥加油!!稳住你第一的位子!!!” 已经是最后一圈了,杜兴扬不甘地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身影,眼里的狠劲露了出来。他突然加速,与路望许的距离越来越近…… 观众席的人心都提了起来,眼见两人离终点越来越近,突然一阵惊呼,只见杜兴扬忽然偏离了自己的跑道,身体像是往旁边狠狠一撞。 操场上安静了那么几秒,又瞬间骚动起来。 路望许倒下的时候感觉听到了“咔嚓”一声,紧接着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身体下意识一缩,疼出了冷汗。 一班的人已经跳起来了:“他妈的傻逼吧!”“跑不赢就撞人?别太破防!”“真他妈无耻!” “卧槽!” 全场一愣。 ——甚至连杜兴扬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十一班那群人都忘了欢呼。 只见在几个人陆续超过路望许后,路望许抬起头看了眼终点,接着手撑在地面慢慢爬了起来,单脚往前跳了几步,在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快另一个人一步用力朝前一扑,身体重重落地,与此同时,他的手碰到了终点线。 路望许在一众惊呼声里听到了有一个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但他来不及反应,倒地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错了位,脸色白得不像话,但他还是忍住疼先抬眼看向记分的老师。 老师同样愣了好久,直到注意到地上男生询问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哦哦,路、路望许……第六、六。” 听到结果,路望许才“安详”地把头趴了回去——艹,实在是太太太疼了。 第29章 视频 “你想就这么抱我出去!?”…… 观众席涌下来不少人。 “路哥你没事吧?” “路哥你怎么样?” “路望许。” 路望许紧闭的眼睛睁开, 咬牙抬起脸,偏头看见江砚蹲在自己身边,脸色不太好看。准确来说,一班的人没有几个脸色是好的。 “有事, 疼死爸爸了。”路望许朝人笑了一下, 伸出手臂, 一副要人扶的样子。 江砚沉着脸将他扶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路望许攥紧裤沿的指腹泛白,他单脚跳了一下, 人转向他:“你不是还有接力赛?” “还赛个屁!”宋贺州气道, “杜兴扬那个傻逼弊都作成那样了!!还比什么?!” “就是, 那傻逼这轮成绩要不判零老子就不跑了!” 江砚扫了一眼他的手, 轻轻皱眉:“先走。” “别啊。” 第33章 路望许松开手指,伸手拽了一下江砚的衣角,“最后一门了, 你们不跑的话我刚刚不是白操作了?我算过了,只要你们接力跑拿了十分, 第一还是我们班的。” 江砚看着他。 “江砚。” 路望许又拽了一下, 尾音拖长。 江砚睫羽动了动。 “我想要第一。” “哥。” 江砚感觉心被人很轻地挠了下。 有点犯规。 … 最后路望许是被陈洛和方时越这两个闲散人士架去的医务室, 离开的时候还威胁了某人一句要是没拿到第一, 那声哥他得叫回来。 路望许在医务室待了很久, 陈洛他们原本想扶他回宿舍休息,但路望许坐着没动,忽略包得像粽子的脚踝,他大爷似的搭着脚,人往后一靠,大咧咧地敞开手机, 懒懒地说:“我等人来接。” 在一旁开药的方其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我好歹也算你半个老师,你就这么把手机摆出来,是真放心我不会举报还是我没什么存在感?” 闻言,路望许抬眼,想了想,把手机一偏:“要不然,一起看?” 方其:“……” “不看?那算了。” 路望许瘫回去,“哦对了,撞我那人叫杜兴扬,十一班的,我医药费他全包了,你记吧。” “好哦,祖宗。”方其简直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没脾气了,“就直说让我去帮你要债呗。” 路望许一点儿也不客气:“谢谢。” “……” “惯的你,你这脾气一看就是被人给惯的。”方其有点好奇,“你等着谁接啊?” 路望许点开宋贺州发过来的视频,脱口而出:“江砚啊。” 虽然他没跟江砚说这事,但他就是觉得,江砚肯定会来。 视频里,运动会已经接近尾声到了颁奖环节,他们班的接力跑拿了十分,也就是说,不管杜兴扬那个傻逼的成绩判不判零,第一都是一班的。视频足足有十分钟,在轮到一班上去领奖的时候,路望许愣了一下,因为上去的是江砚。 男生迈着长腿,肩背总是挺得很直,校服袖子卷起,露出一截冷白劲瘦的手腕,线条是干净冷冽的好看。 下一秒,他就在台上做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动作,或者说,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只有路望许会做的动作——他朝着十一班的方向举起了写着‘第一名’的木质金箔奖牌,再配上他这张冻人的脸,竟然莫名地把嘲讽值拉到了最满。 宋贺州的消息在上方弹出来: 「hhh:卧槽,我差点幻视站在台上的是你 」 “……” 屁,他才不会这么做。 ——怎么样也要再把话筒抢过来,骂上一句“杜兴扬是傻逼”! 视频里的男生淡定地收回手,然后稍一偏头,隔着屏幕对上了他的视线。 路望许的心倏地一跳。 “诺,你等的人来了。” 方其的声音把他拽回了神。 路望许闻声转过头,看见了和刚才视频里一样的眼睛。 江砚站在门口看着他,呼吸略显急促,肩线微弓着轻缓了几口气。 “跑过来的?啧,这么急?”方其挑眉,“人在我这又丢不了,还怕我给他卖了?” 视频还在播放,宋贺州这个大嗓门说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路望许忙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视频给关了。 方其朝他那抬高眼珠子:“你看什么见不得人的小视频呢?这么慌?” “……沙雕视频。”路望许绷着脸,“难道刚才那人的声音不够沙雕吗?” 方其半信半疑地点头:“你这么说…确实挺沙雕的。” 他说完不再管这些小事,起身走进里间去给病人换药了。 江砚低眸看了某人裹成粽子的脚一眼,蹲下身,“背你?” 路望许一愣,“不要。” 江砚又站起来,看了他几秒,俯身。 “等等等等一下!!” 路望许连忙拦住他的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想就这么抱我出去?!” 江砚停下动作,抬眼看他。 “不行!这姿势太丑了。”路望许一脸生无可恋,“算了,我还是爬回去吧。” 江砚眉梢微动:“你爬回去难道就很好看?” “……” 路望许跟他对视半天,最后闭起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背就背,反正累的不是我。” … 方其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位在他这坐了半个下午的‘大爷’乖乖被人背起的一幕,他下意识眯起眼,忽然想起些细枝末节,怔了下神。 运动会结束不久,这个时候的学生没有课,三三两两地走在校园里,或聊天散步,或嬉戏玩闹,在看见今天一扑成名的男生和背着他的人时,都不由得驻足片刻。 在不知道几拨视线过后,路望许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想了想,突然把脸埋进江砚的肩窝。温热的鼻息蓦然间贴上皮肤,江砚脊背一僵。 男生闷闷的声音响起:“江砚,我突然发现你有点心机。” 江砚视线往旁边一瞥。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就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路望许咬牙,“你看周围女孩子的眼神,现在在她们心里,我的形象和你比肯定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丢人。 路望许想把脸埋起来,最好埋到世界毁灭。 但有人偏不让他如意,还笑了一声,路望许蓦地抬脸:“你还笑!?” 他手臂往上一勾,虚虚勒住某人的脖子:“你不是不爱笑吗?怎么,我这么好笑?不许笑,再笑我咬你了!” 校服勾勒出男生清瘦的肩背,绷直的线条已经放松下来,少年人的骨骼单薄,其实哪里都很硬,抱着并不舒服。路望许往前蹭了一下,手臂能感受到某人胸腔的震动。 他磨牙:“江砚!” “嗯。” 江砚低低地应了一声,话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 路望许逼视着他的脖子和耳朵。 路过一片绿荫处,路望许终于移开目光,在斑驳错落的光影里拽下几片银杏叶,然后一把扔到了江砚的头发上。 做完这个,他才慢慢把下巴重新搁上江砚的肩窝。春日的阳光落下来,懒洋洋的,晒得背上的少年也懒洋洋的。 … 快到一班门口的时候,路望许闹着下来了,他扶着墙,一蹦一跳地跳在江砚前面,一边还时不时回头说:“一会儿你不许说话。” “不许说是你背我过来的。” “我是靠自己。” “我很厉害。” 江砚眸光向下,“嗯。” “你自己爬过来的。” “……” 一进门,教室里哐哐一阵座椅响,一群人忽地起立,齐声喊:“路哥牛逼!路哥第一!” 领头人宋贺州抬手啪啪两声:“鼓掌。” 立马掌声震天响。 门口的路望许差点没再摔一跤:“……艹。” 不待他说什么,已经有人先他一步隔着老远发起了狮吼功:“嚷嚷什么嚷嚷!老师开个会的时间就造起反来了!!这一层就你们班最吵,还有没有点一班的自觉性!!!” “咣——” 所有人坐了回去,拿笔掏书掏卷子挺直背一整套流程走完,教室里瞬间安静无声。 加菲在后门口瞪见了一个班整整齐齐的后脑勺——还有站在前门金鸡独立的路望许和他身后的江砚。 路望许:“……” 加菲看了他的脚一眼,粗眉一拧:“都这样了就别来上课了,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学校的老师虐待学生。” “我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回去养养。” 说着就要掏手机,点开后一顿,“你家长电话?” 路望许跳着转身,声音没什么情绪:“主任,我回宿舍了。” 江砚跟着转身,“我送他。” 加菲:“……” 不气不气,成绩好的都任性,都有点小脾气。 他转头:“不是我说你们班!一天到晚的瞎嚷嚷什么!都别给我装!我刚刚听得清清楚楚,整栋教学楼就你们班最吵……” …… 路望许借着江砚的力一路蹦到了宿舍楼底。 “我书包还在教室,书包里还有没写完的卷子。”路望许突然开口。 江砚看他:“我一会去给你拿。” 路望许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能上去,放学的时候你把我的书包交给段临他们就好。” 江砚看着他没说话。 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路望许偏开脸,“好吧,都怪段临,他的臭袜子天天囤着不洗,我们宿舍乱得很,你别上去了,怕熏到你。” 路望许推着他转身,挥挥手:“你走吧走吧。” 江砚:“……” - 第34章 但隔天路望许没拦住人,他在刷卷子的时候听见敲门声,颇为意外,按道理这个点是上课时间,谁没事来敲他的门? 他放下笔蹦着去开门,一拉开门就看见了一群人。 江砚、宋贺州、加菲、老胡…… ——还有两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顾瑜和江顾珩。 第30章 哥哥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他。…… 路望许一愣, 下意识看向江砚。 江砚见他看过来,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学校呢,已经对这次运动会杜兴扬同学的行为做出了相应的处罚。路望许的脚呢, 看起来确实是有点严重, 这两天可以先请个假, 回去好好养养。” “路望许,听到没?跟你妈回去,脚好了再回来上课。” 加菲严肃地跟路望许说完, 又对顾瑜笑道, “这孩子, 就是认真, 爱学习,但犟,这次脚伤都还瞒着家里了吧。” 路望许脚尖一转, 抿着唇侧开点身。 “一一,怎么样?脚还疼吗?”顾瑜担忧地看向他的脚。 路望许别开脸, 手心攥得生疼:“没事了。” “诶, 路望许, 别任性!”加菲微微皱眉, “这学校, 这宿舍,这么多人,再撞到你一次怎么办?啊?脚不要了?” 路望许冷着脸不吭声。 “一一,跟妈妈回去好吗?”顾瑜温声问。 江顾珩也小跑近他,拉着他的校服衣角:“哥哥……” …… 最后路望许拗不过几人的合力攻势,还是跟着顾瑜走了。 兜里的手机连着震了不知道多少下, 路望许坐在车后座掏出来一看,全是宋贺州认罪的消息。 「hhh:路哥,我自首 」 「hhh:是我昨天去江砚小叔家蹭饭的时候提的你脚受伤的事 」 「hhh: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hhh:我真的不知道你跟江砚还有顾阿姨的关系 」 「hhh:(跪倒小人)(跪倒小人)(跪倒小人)(跪倒小人)(跪倒小人)」 「hhh:(求原谅)(求原谅)(求原谅)(求原谅)(求原谅)」 「hhh:(哭兮兮.jpg)(哭兮兮.jpg)(哭兮兮.jpg)」 “……” 他就说这货刚刚怎么那么殷勤地跑过来扶他。 顾瑜抬眼看着后视镜里低头玩手机的路望许,话音里带了点小心翼翼:“一一,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路望许划动手机的手指顿了一下,眼皮动了动,没抬起来:“随便。” 一旁的江顾珩一反常态的安静,只是大眼睛骨碌碌地乱瞥,时不时就看一眼路望许。 路望许被他看得有点烦,往旁边挪了挪,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能再坐下两个人。江顾珩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 顾瑜看见了,笑了笑说:“一一,小珩很喜欢你。” 路望许头也不抬:“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他。” 顾瑜笑容一僵,“一一,妈妈知道你不在路家住了,肖芙……她是不是对你不好?她赶你出门了是不是?她……妈妈去过你现在住的地方,你现在还没成年,怎么租到的房子?是不是肖芙她为了把你赶出路家骗你租的?她……” 路望许不耐烦地侧过身体,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见状,顾瑜眼底带上点慌乱:“好好,妈妈不说了,你别烦。” 路望许手指头一滞,输入框里多了个错别字。他极缓地眨了下眼,删掉重新打字,速度慢了很多。 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江顾珩时不时挪动屁股的细微动静。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在江家别墅门口停下,路望许拒绝了顾瑜要来扶他的请求,自己单脚跳下了车。 “一一,你慢点,小心……” 顾瑜将就着路望许的速度,慢慢领着他上楼,“一一,妈妈给你收拾好了房间,就在小砚房间对面,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就跟妈妈讲,好吗?” “一一,你看看还满意吗?” 房间是小时候路望许喜欢的蓝白色风格,光线很好,阳光一照进来,里面就显得干净又清爽。路望许没说喜不喜欢。 顾瑜待了会儿就下去做饭了。 路望许从卫生间里蹦出来的时候,听见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这声音在门口徘徊不停,像是在犹豫敲不敲门。 路望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停下盯着门。 门外的人似乎在外面停住了,但敲门声迟迟没响,又过了一会儿,这人又开始转圈了。 啧。 路望许往前跳了两步,一把拉开门,跟拎着几本书的江顾珩对上了视线。 江顾珩似是没想到他先开了门,睁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哥哥。” 路望许皱眉,“干嘛呢?” 江顾珩眨了眨眼,迟疑又小声地说:“我……我有些题不会。” 路望许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书,让开身,嫌弃道:“笨死你算了,进来。” 江顾珩大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进了房间。 …… “小砚,这两天一一落下的课程你记得多帮帮他。” 饭桌上,顾瑜舀了三碗鱼汤放到三个小的面前。 路望许默默扒饭,听见江砚应了一声。 “晚上我请了假,帮他把落的课补上。” 路望许差点呛到。 顾瑜讶然:“晚上吗?那你爸那边……” “跟他没关系。”江砚皱眉,冷冷道。 又是他爸。 路望许心里想。 这是他第三次直观地感受到江砚对他爸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的态度。 顾瑜点点头,温声说:“好吧,那一一的学习就拜托你了。” 路望许机械地嚼着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学习就拜托你了这句话还能落到他身上。 “一一,你别光吃饭,多吃点菜。” 顾瑜稍稍起身,想给他夹菜,筷子停在半空,想到什么,又缓慢地收了回去,她试探性地看向路望许:“……你多吃点鱼。” “嗯。” 路望许抬了下眼,闷声应道。 旁边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路望许视线一瞥,看见江砚拿过一旁的空盘子,夹了一片鱼肉放到上面,细细挑好了刺,移到了自己面前。 路望许呛了一下。 顾瑜眉眼弯了弯,笑道:“慢点吃。” 江顾珩见状,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碗也推过去,小声地说:“我也想要。” 江砚瞥了眼他,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夹起块鱼肉放到他碗里,然后平静地说:“自己挑。” 江顾珩:“……” …… 唐慈晚是下午来的,她听说路望许来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楼看人,路望许当时正在给江顾珩讲题,唐慈晚一进房间就把江顾珩骂了一通,说他知道他哥脚伤了还来闹他,又细细检查了路望许的脚踝,说晚上给他炖猪蹄补补。 然后路望许晚上就被喂了两个大猪蹄和几大碗猪蹄汤。 最后撑得双腿都废了走不动路,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几乎是“挂”在江砚身上上的楼。 … 路望许趴在桌上玩消消乐,听见后面门开的声音头也没动一下,有气无力地说:“你不会真要给我补课吧?” 江砚拎着几套卷子站到他边上,垂着眸子:“今天没课,有卷子。” 他似乎是刚洗过澡,路望许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薄荷味,他放下手机,抬起头:“什么卷子?” 江砚说:“英语。” “……” 路望许的头又躺了回去,沧桑地说:“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今天一天都上的是方哥的课。” 江砚把卷子放到桌上,看着他这个样子有点想笑:“老胡今天有事,临时跟方哥换了课,上午两节英语,下午三节。” “上午做,下午讲。” “……” 路望许无比艰难地把头直起来,认命地捞过卷子,一边找笔一边嘀咕:“我上辈子肯定是个英语学霸,超神的那种,然后天妒英才,这辈子才夺走了我的英语天赋……” 江砚偏头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手上的笔递给他:“是,那你赶紧夺回来。” 路望许缓缓抬眼,哀怨地看着他。 …… 江砚把自己房间的椅子挪了过来,坐到路望许旁边刷生物题。某人隔一段时间目光就飘过来一次,江砚忍了几次,终于没忍住,停下笔。 他无情陈述:“一个小时,你就写了两篇阅读,八个题目,你错了四个。” 路望许:“……” 不可能。 他往前翻了翻,在看到自己确实只做了两道阅读后,瞟了眼江砚,默默压紧了这一页题纸。 “……你不懂,我在找语感。” 江砚:“……” 半个小时后,江砚再次停下笔,抬眼看向短短一分钟内把各种姿势换了个遍的某人:“不会?” 第35章 路望许单臂支在桌子上,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听见江砚说话,他立马停下转笔的手,拿笔点了点他正在写的一篇阅读理解题:“我觉得有问题。” 江砚看向他点的地方:“什么问题?” “平常我做阅读的时候,一句话里最多只有五个我不认识的单词。但是这篇,你看啊,” 路望许“唰唰”圈出好几个单词,不可置信地说,“这六个,我竟然都不认识?!” “……” 江砚沉默两秒,点头:“……那确实是题目的问题。” “肯定是这里风水不好。” 路望许把脑袋耷拉在桌上,闷声闷气的。 江砚盯着他的脑袋盯了片刻,曲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快做。” 路望许侧头,颇有怨气地看了他一眼。 第31章 炸毛 有那么丑吗?! 可能是因为认床, 路望许晚上入睡困难。他缓慢地翻了个身,打开手机,将各大app浏览了个遍,都觉得无甚趣味。 最后点进微信, 列表里安安静静的, 连个鬼动静也没有。这个点了, 就连群里也悄无声息的。 路望许往下划,看到了一个银杏叶的头像,神使鬼差地点了进去。 其实他跟江砚很少聊微信, 因此聊天记录很少, 轻轻一划就到了头。 没什么意思。 他手指轻移, 想点进头像看一眼某人的微信名有没有再换一个标点符号气人, 却不料操作失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两下。 聊天框弹出一句话: 「我拍了拍“江狗”」 “……” 等等,这什么东西?! 微信什么时候出的这个功能? 这特么谁想出来的功能? 路望许手忙脚乱起来, 但这东西还特么撤回不了! ……麻了。 这不是在赤裸裸地告诉对方——我正在奸视你吗? 路望许闭上眼自闭了一会儿,然后重新睁开, 手指又在某个头像上连戳了好几下。 大半夜不睡觉奸视别人微信资料卡和大半夜闲得无聊骚扰人, 虽然都有病, 但他还是觉得后者病得更轻一点。 对方没什么动静, 路望许扫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零六分。 “……” 第二天路望许少有地起晚了, 他伸手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江砚的聊天框。 「“江狗”拍了拍你 」 「“江狗”拍了拍你 」 「“江狗”拍了拍你 」 …… 「江狗:?」 ? 路望许数了两遍,确认某人拍了他七次! 和他昨晚拍的次数一样。 “……” 还真是一点亏不吃,让他多拍一下怎么了!? 路望许手指头一抬,又往某个头像上戳了两下。 一条消息立马弹了出来。 「江狗:醒了?」 废话, 不然手机屏幕前的是鬼吗? 路望许动了动手指: 「no.1:没醒 」 「江狗:哦,你在梦游。」 “……” 路望许想顺着网线爬过去咬人。 他想了想,敲字: 「no.1:不许笑,敢笑你就完了 」 「江狗:没笑,记得下楼吃早餐。」 路望许丢了两个常用表情包出去。 「no.1:(你是不是找打.jpg)」 「no.1:(我是你爸爸.jpg)」 - “卧槽!” 宋贺州拎着一瓶冰可乐走过来,恰好看见江砚背靠在椅子上低头敲字,还笑了一下,吓了一跳。 “江神你刚刚是在笑吗?” “卧槽卧槽卧槽!”宋贺州两步扑过去,屁股登地一下坐到路望许的位子上就要伸头去瞅江砚的手机屏幕,“你在跟谁聊天!哪个我不认识的妹子?什么情况!你竟然有情况了?!有妹子让你下凡了!!” 江砚直起身,手机反扣进桌肚,淡淡瞥了他一眼。 宋贺州觑着他的手机,他没有路望许的胆儿,想抢不敢抢。于是他抱着冰可乐从口袋掏出手机给路望许发消息。 … 路望许小心翼翼地挪脚下床,腿刚伸出床沿,枕头边上的手机又震了几下。他捞过来一看: 「hhh:我刚刚看见江砚在对着手机笑!!」 「hhh:还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hhh:跟他聊天的那人绝对不简单!!」 「hhh:卧槽卧槽卧槽!」 「hhh:我敢保证!我第一次见江砚这么笑!!」 「hhh:诶,兄弟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都不告诉我们了!!!」 路望许:“……” 狗东西,再说自己没笑? … 半个小时后,路望许一只脚趿拉着拖鞋下了楼。江顾珩估计上学去了,一楼客厅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顾瑜在小声跟谁打电话的声音。 他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些只言片语。 “……葱姜蒜这些都不吃,一点都不沾吗?……哦好,香菜…芹菜能接受一点…鱼?”顾瑜沉默了片刻,迟疑地问,“原来一一他以前不吃鱼的吗……” “哦……现在能吃了……一一他确实变了很多……” 路望许身体一僵。 顾瑜听见声音偏头,在看见路望许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她迅速对手机那头说了句“好,那王姨你忙,拜拜”,然后把电话挂了。 她站起身,无措地笑了笑:“一一你醒了。” 路望许垂眼,嗯了一声。 “吃点东西吧,桌子上有三明治。”见他理自己,顾瑜有点雀跃,“妈妈亲手做的,你尝尝,没放生菜的。” 路望许不知道现在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于是只好沉默地坐下,沉默地吃早餐。 其实他早就忘记了他不喜欢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可能是有一段时间饿得狠了,后来就觉得以前的自己太矫情,吃什么还要挑,能吃不就行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顾瑜很高兴,她坐下后又站起来,温声问:“一一你中午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 路望许看了她一眼,“你随便做,我早就不挑食了。” 顾瑜脸上的笑容一滞,过了好半天才缓慢地回了句好。 - 江砚说要给他补课还真不是说说,这两天路望许的房间多了把椅子,要不是书桌够大,就他们两个大男生真不一定坐得下。 傍晚江砚拎着书进来的时候看见路望许半湿着头发坐在桌子前刷题,边上四零八散地堆了几本习题册和几套卷子。 他走近,想开口说什么,某人朝他嘘了一声,手上的笔转得飞快:“你先别说话,马上解出来了。” 江砚低眸一看,某人面前的空白稿纸上手写着一道题,黑色的字迹张牙舞爪地在纸上乱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道数学题。 啪的一声,路望许手里的笔越转越快,上面的笔帽终于不堪重负地做起了离心运动。飞来横祸擦着江砚的校服衣料而过,撞上了悬在他身前的拉链头,最后落在白色的鞋尖前。 “……” 与此同时,始作俑者食指指腹在笔端一压,毫无心里负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抽出另一张稿纸,落笔写下几道式子。 笔尖利落地点完最后一个点,路望许才扔了笔,抬头,“完事了。” 江砚已经把捡起的笔帽放到了桌子上,问:“什么题?” “数学。”路望许看了眼时间,把写着题的那张纸递给江砚,“我花了二十六分钟。” 江砚低头一看……看得眼睛疼。 他接过来,“哪找的?” 路望许说:“随便找的。” 虞礼发的。 那货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一天不炫耀他对象就难受的毛病,没事就逮着他叭叭高中时期他对象给他讲题的事,还生怕他不信,一连拍了无数张杂七杂八的题目过来,弄得他险些把人拉进黑名单。 题目都是一些很基础的题目,只有一道看起来有点意思,于是路望许就给抄了下来。 果然,有意思到花了他差不多半小时。 “嗯。”江砚放下书和纸,“等会写,我先去洗个……” 说着他想到什么,看了眼路望许半干的头发:“?” 这一眼看得某人炸起毛:“干嘛!不让我洗澡还不让洗头了!?” 是的,这两天快憋死他了。唐慈晚和顾瑜怕他洗澡的时候脚再出什么意外,让他在伤没好之前先忍忍,还让江砚盯好他。 他感觉自己快臭掉了!!!! 江砚眼睫一低,看向他的脚。 路望许注意到他的视线,证明似地把脚一抬,送到了他眼前:“没摔,也没碰到水,我有那么废吗!” 为了方便上药和养伤,路望许的校服裤脚向上卷到了膝盖,脚踝处包着的白色绷带依旧肿得像个被压扁的馒头,上面是一截漂亮修长的小腿,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惹眼。 第36章 江砚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路望许气不过地拿另一只脚去够人,“干嘛?!有那么丑吗!” 说着还要把腿往上抬。 江砚后退半步,低声说:“不丑,别闹,脚放好。” 路望许“切”了一声,一边嘀咕着“不看就不看,我还不乐意给你看呢”,一边慢吞吞把脚挪回来。 他皇帝似的摆摆手:“走吧走吧,赶紧洗完回来做题。” 江砚闷笑一声,“嗯。” 路望许翻了个白眼,转头的时候扫到他放到桌子上的书。 ——并不是书,而是几本五颜六色的……笔记本? 他伸手捞过来,“欣赏”了几眼,突然想起某人之前怼自己的一句话,眼睛憋着坏似地一弯:“你这审美我确实甘拜下风。” 江砚脚步一停,闻言嗯了声,笑着说:“宋贺州那拿的。” 路望许:“……” ……哦。 …… 这几天路望许被养得很好,这个不让拿那个不让碰,唐慈晚怕他摔还时不时上楼检查他卫生间里的地板,有水有碍脚的就给他弄干净。路望许起初有些不自在,后面慢慢也习惯了她的性子,隐隐有点羡慕起江砚和江顾珩来。 但路望许还是觉得自己不太合适一直待在江家,于是在脚好后拒绝了唐慈晚和顾瑜的挽留,又住回学校了。 第32章 偏爱 他撞进江砚的怀里。 学生时期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形成燎原之势, 最后人尽皆知。毕竟很多时候“不会告诉别人”这句话里的“别人”范围太广,更甚者有时候谁都不是“别人”。 总之,各个班的“探子网”广而交绕,错综复杂。 那天路望许被顾瑜接走之后, 不到半天, 谁都知道了一向水火不容的千年第一和万年老二竟然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敢情他们争了这么久的第一, 最后不管谁赢了这第一都是他们家的! 这么一想,有些事情也都变得合理多了。 少年的偏爱总是明目张胆,所以就连向来神经大条的一群人都品出了点味道。 比如, 他们的路哥只会给江神带水。 比如, 江神只会给路哥带早餐。 比如, 只有路哥有胆子去勾江神的脖子。 再比如, 路哥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下面永远垫着江神的校服外套。 做了江砚那么久同桌也没有这个待遇的宋贺州表示:艹,江砚还真特么的亲疏有别。 瞧见没有,这就是对弟弟和对兄弟的区别。 当然, 那么点“不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都是兄弟。 宋贺州他们几个为了庆祝路望许归来,还专门搞了个“欢迎宴”——去小卖部买了两大袋零食。 塑料袋‘哗啦’两声落到路望许的眼前, 宋贺州大手一挥:“随便吃, 我们请客。” 路望许拨开袋子一看——秘制鸡腿, 超级鸭腿, 绝味凤爪, 爆椒鸭掌…… “……” 路望许深呼吸,抬头温和地问:“确定是我的欢迎宴?不是你们的断头饭?” 一听方时越当即撇清关系:“咳,跟我没关系,全是老宋买的。” 林玖九举手:“我作证,确实是宋贺州的主意。” 陈洛点头:“我也作证,跟我也没关系, 关系全在老宋。” 周一阳拿起一瓶饮料:“这是我买的,其他跟我没关系。” “……”宋贺州骂道:“卧槽,你们还是人吗?” 路望许听得笑了一声,从袋子里挑出两颗糖,点菜似的:“就这两个了,其他的不要谢谢。” “真的都不要了?” 宋贺州还想推销一下,伸手拿起两包凤爪,“这些都是我们特地为路哥你选的,俗话说得好,吃啥补啥,我觉着……” 他说着说着就对上了他路哥刀人的目光,顿了顿,干笑两声把话说完:“……就特别适合我,哎呦喂,最近我这腿脚不太利索……” “诶。”方时越又扔了包鸡腿给他,“我再捐一包,多补补。” “哈哈哈……” “这还有……” “放心啊,没人跟你抢……” 路望许跟着扔了一包不知道什么过去,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空位,问:“江砚人呢?” “哦,他啊,被师太叫去办公室了吧。” 宋贺州还在跟人进行“鸡腿大战”,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哦 。” 路望许把糖塞进口袋,站起身。 没走两步,就听宋贺州疑惑地问:“所以?路哥你还要去接他?” 路望许停了下,比他还疑惑:“他没腿么,还要我接?” 宋贺州:“那你去干嘛?” 路望许瞥他:“找杜兴扬去啊,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众人一愣,盯着路望许的脸,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仔细看的话,路望许的眉眼漂亮得近乎到了逼人的地步,微微一扬眉,那种张扬的少年气就体现得格外明显。 但他平时眉梢眼角总是带着点笑,又给那股凌厉的劲添了些柔和缱绻的意味。更不用说他敛眉垂眸的时候,瞧起来就是一派乖乖巧巧,干干净净的模样。 的确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相貌。 但现在这么看,路望许不作任何表情,眼尾的弧度微压,瞧着竟然有些冷。 等他们从这点冷意里回过神的时候,路望许已经走远了。 “卧槽!” 宋贺州猛地弹起来,刚才还围在一起说笑的一群人顿时一派兵荒马乱。 “我去拦人!你们快快快、谁去办公室找一下江神!!” …… 十一班的后门没关紧,咯吱一声被人悄声推开。路望许其实是想直接踹门而入的,但他又想了想,冤有头债有主,十一班确实有几个傻逼,但十一班的门是无辜的,被傻逼连累确实也挺憋屈,所以他还是温柔点的好。 他倚在门框边上,目光在教室里找了几秒,锁定了目标。 里面声音嘈杂,后排的几个男生在组队开黑,嘴里的脏话荤话一波接着一波。杜兴扬一句话还没骂完,椅子就被人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有点大,椅子腿在地面磨出短暂刺耳的吱啦声。 猝不及防的一下差点让杜兴扬手里的手机飞出去,他火上心头,跳起来扭头就骂:“艹,你他妈脑子有k……” 在看到路望许脸的那一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是,你他妈来干什么?” 周围的人也被路望许刚才那一脚吓得站了起来。 路望许下巴往他刚才踹的那张椅子上一点,问:“这你椅子?” 杜兴扬被他问得有点懵,“……是又怎么样!你t……” “啪哒——” 路望许单脚踩上那张椅子,脸上没什么情绪,“哦,知道了。” “艹!你他妈的有病吧!” 杜兴扬放下手机就要上前跟他动手,路望许嗤笑一声,轻飘飘地提醒他说:“傻逼,你身上两个处分了,再跟我打一架你就该滚蛋了。” 宋贺州和陈洛赶到十一班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么一幕。 “卧槽,这还是我认识的路哥吗?” “恭喜某杜姓傻逼获得限时校霸体验卡一张。” 两人见他们这边形势大好,也不急着拉人了,喘着还没缓过来的粗气站在门口看热闹。 宋贺州啧声,一脸与有荣焉:“杜兴扬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我路哥,我江神,是那么好惹的嘛?” “你江神?江神怎么了?他也来找杜兴扬了?” “不,你是不知道,路哥回家的那几天,江神天天往加菲办公室跑,听说是十一班的体育老师非要护着杜兴扬,说什么他是不小心的,运动的时候有摩擦很正常,脑子踏马长反了吧。别说江神,咱班谁能忍?这不,江神昨天最后一次去完,杜兴扬的处分加处罚就彻底定下来了。” “所以说,杜兴扬被罚扫厕所跟江神有关?” “可不,损还得是江神损,两个月呢。” “恭喜某杜姓傻逼再获得两栖混合双打体验卡一张。” 那边杜兴扬闻言动作一滞,憋着火瞪他:“那你他妈的来干嘛!” 路望许说:“我又不是你这种傻逼,当然不是来约架的。” 杜兴扬气得拳头咯吱响,“你他妈的才是傻逼。” 路望许秉承着“不与傻逼论傻逼”的道理,果断放弃回骂,“今天傍晚五点半,操场跑道,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第一,不来的是孙子,爸爸等你。” 说完他脚在椅子上用力地碾了一下,转身走了。身后的椅子上留下了个完好的鞋脚印。 路望许从十一班出来,一偏眼正巧与自拐角跑来的江砚对上了视线,对方上下看了他一眼,步子慢下来,额发微乱,呼吸还有点喘。 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方时越手撑住膝盖,大口喘着气:“我、不……你、你们打、打完了?” 第37章 路望许看得好笑,“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来聚众斗殴的呢。” “啊?”方时越直起身,“没打起来?” 路望许看向江砚,眼眸微弯,轻描淡写:“没打,只是过来约个比赛。” - “瞧见没,最里面和最外面两条跑道,你选一条,敢越过来你就死定了。” 五点半,操场上,路望许下巴往两条相隔甚远的跑道上抬了抬,抱臂看着杜兴扬。 宋贺州一群人已经沿道站好了,跟每隔一段距离就立了个‘人眼监控’似的,一个一个都默契地盯着杜兴扬,凶神恶煞,很不好惹的样子。 杜兴扬:“……” 路望许耸了耸肩,说:“他们自己站的,可能是你这人人品已经差到极致了吧。” 杜兴扬涨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样,咬牙说:“我他妈已经认罚了,我再跟你说句对不起行了吧!” “你的对不起算个屁?” 路望许放下手,学着他的语气,替他选了条跑道,“你他妈少废话,过去站好。” …… 操场上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又搞了什么大型活动,结果一看,前不久才一跑成名的两个人又约起了比赛。 风鼓起少年人宽大的校服,干净又惹眼,张扬而肆意。 路望许率先冲过终点线,撞进了江砚的怀里,扑了满身的清浅薄荷味。 他已经懒得去看某个傻逼的脸色了,头都没回一下,把下巴轻轻搁在江砚肩膀上专心喘气。 但这放在杜兴扬眼里已经算得上是顶级嘲讽了,更别说宋贺州一行人已经围了过来,对着他就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群嘲模式。 “操场上围在一起的那些同学!!你们干什么呢!!不吃饭了?!不上课了?!你们是高几的?哪几个班的?给我站住!!” 熟悉的训斥声骤起,远处的加菲举着喇叭一面气急败坏地喊,一面拖着缺乏运动的身体往他们这赶。 看热闹的人当即一哄而散,路望许闻声抬头,气还来不及喘匀拉上江砚就跑。 “完了完了,加菲来了,要跑吗……诶?” 宋贺州紧急转头,却发现愣在原地的只剩自己一个了。 “卧槽!你们能不能做个人啊!!” …… 路望许一路拉着江砚跑到了银杏林才停下来,撑着腿边喘气边侧头笑,“我刚刚听见宋贺州在骂我们俩。” 江砚的气息也乱,比他好不了多少,“嗯,听见了。” 路望许又笑了一会儿,直起身,看着他突然说:“我赢了。” 第33章 涟漪 只是想找个话题跟某人聊天。…… 半边天空火烧似地漾开瑰丽绚烂的霞光, 这个时候银杏林里没什么人,只有风将清绿的扇叶吹得东碰西撞。 江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点还未散尽的笑意,像是映入了点点细碎的光。 他轻嗯了一声,说:“很厉害。” 路望许翘着尾巴, 嗓音散漫地问:“那你听没听见运动会的时候宋贺州朝我喊的一句话?” 江砚看着他, 眸光微动, 没说话。 路望许眼睛带笑:“我都听见了,那你肯定也听见了。” 他扬了扬下巴,接着说:“既然人是我的了, 那就得听我的, 所以, 叫哥吧。” 江砚:“……” “靠。”路望许看清他的表情, 震惊地说,“江砚你竟然朝我翻白眼!” “你竟然会翻白眼!” “你竟然翻白眼!” 路望许震惊三连,见人转身走了, 忙追上去,“诶, 江砚你等等我。” “好嘛, 我就开个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大反应很毁你高冷的人设?” “行, 我叫你哥行了吧。” “江砚……” 闻言, 江砚步子慢下来,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路望许几步追上前,两根手指夹出校服口袋里的饭卡,在他眼前晃了晃,扬眉笑:“请你吃食堂?” …… 几双眼睛谴责地盯着陈洛,陈洛视如无睹, 默默低头扒饭。 宋贺州给了他一个白眼:“怂的。” 段临挑出菜里的生姜,呵呵两声,墨凛嫌弃道:“别丢我眼前啊。” “又没让你吃!”段临咂舌,“是今天超市生姜大促销吗?……卧槽,这么大一块?” 显然,今天的食堂晚饭吃得人怨声载道,菜咸了也就算了,关键是生姜跟不要钱似的多。 宋贺州边吃边叭叭:“江神你来得真不巧,我发誓我上次吃食堂绝对不是这个味,今天是不是换厨子了?” “卧槽。” 他咬到一块生姜,脸瞬间皱成了痛苦面具,结果一抬头,傻眼了,“不是,你们仨都没有味觉的吗?” 他们这排的人闻言抬头,只见另一边的三个人面不改色地吃着饭。 段临终于挑完了他能看见的所有生姜,说:“路哥没味觉我是真信。” 墨凛点头:“陈洛爱吃没毛病。” 宋贺州:“好吧,合理了,江神没表情很正常。” 另一头的三人:“……” 听完段临的那句话,江砚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偏头看向路望许。某人吃完最后一口饭侧头,被这一眼看得愣了一下。他视线微微往下,在江砚没吃几口的饭盘上落了一瞬,然后绷起眼皮:“你别看我啊,我还没有发展给别人解决剩饭的业务。” “……” 江砚唇角稍稍下压,眼皮微垂偏开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路望许从他刚才的眼神里察觉到了点自己读不太懂的情绪,但这点分叉的想法很快就被段临他们新挑起的话题给拉了回去,就像是深潭偶然被风吹起的浅浅涟漪,在顷刻间归于平静。 - 运动会过后修礼就没什么大型的活动了,少年们一次放纵过后又重新回归到四点一线的学海——教室,食堂,宿舍,外加一个小卖部。 路望许的英语在江砚的训练下终于有了长进,虽然正确率还是不够高,但至少做题的时候没那么纠结了。 但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每天刷英语刷得都快吐了!! 路望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捏着笔戳某个英语单词,有气无力地问:“几点了?我能不写英语了吗,我想念我亲爱的物理卷子了……” 江砚停笔看了他一眼:“七点十五分五十八秒。” …… 怎么还没到八点啊…… 路望许把脑袋侧向他,想说大可不必精确到秒,目光扫到他耳朵上挂着的耳机,眼神瞬间哀怨起来,直起身难以置信地说:“江砚你知道我写英语写得有多辛苦吗?你还悠悠闲闲地听歌!?” 江砚安静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扯下一只耳机递给他。 路望许狐疑地盯着他,接过耳机塞进耳朵。 “……in recent years, there has been a subtle trend towards the develop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will it become……” 标准的播音腔。 然而,叽里呱啦的,语速还快得一批,路望许就听见了一句近些年,其他的一句也没听懂。 “……” 路望许默然片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江砚,你羞辱我。” 可能是他的表情正经又好笑,江砚一愣,突然偏头笑了一声。路望许见他还笑,抓起桌上的稿纸就砸向他怀里,砸完自己也忍不住了,又好气又好笑地威胁他不许笑,但这句染上浓浓笑音的话显然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人又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又奇妙地笑了半天,惹得前桌的人频频回头。 宋贺州怪异地看了他们好几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凑过来问他们发现什么好玩的了。 路望许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明明都没有笑点,但就是想笑,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说了句:“你应该不懂。” 宋贺州:“……” 十六七岁的年纪是最躁动的年纪,同时也是最八卦、好奇心最重的年纪。男生们的话题总也绕不开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女生最漂亮、最近某某游戏又出了什么新皮肤和万年也讨论不出结果的到底谁是爸爸谁是孙子。 林玖九时不时就加入其中,然后感慨:呵,男生八卦起来比起女生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年纪的感情也最为纯粹,上次的ktv之行给一群少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基础,因此他们又多了个活动群。 十几个人,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在这个年纪总想看看世界,但现在还没有能力走出青川,于是就相约在这个城市里野,闹,玩,笑。 只是,江砚没再参加过他们的集体活动。听宋贺州说,江砚爸爸终于闲下来了,最近管他管得紧。 路望许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野蛮生长到这么大,没怎么被管过。 以前顾瑜和路耀总是很忙,忙得顾不着他;家里的阿姨又不敢管他。 第38章 后来在外婆家,外婆宠他宠得很,不忍心管他。 再后来去了福利院,没人管他。 最后被接到路家,路耀和肖芙又管不住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江砚待久了,已经习惯一偏头就能看见他了。路望许突然觉得这本该很热闹的一群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热闹了。 就因为少了一个人。 有一次宋贺州察觉到了他的兴致阑珊,调侃地说:“路哥,该不会是江神不在,你想他了吧?” 想和喜欢这类过于暧昧的词在他们这个年纪总是显得敏感,路望许打字的拇指一歪,输入框跳进了一个错别字,他眼皮微抽下意识反驳:“屁,我是因为江砚现在在家里卷我我难受!” “……” 宋贺州简直是无法理解他们这种学霸。 慢慢地,路望许不知道怎么就有了一个习惯——拍照。 或许是因为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一句话——照片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原来它能记下那么多美好又确幸的瞬间。 或许是单纯地想拍,然后发给自己想分享的那个人。 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想找个话题跟某人聊天。 总之,某个曾经一划就到底的聊天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频繁滚动起来,在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情况下越攒越多,最后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路望许的微信聊天记录榜榜首。 同时,路望许微信的置顶功能终于有了用处。 …… 高一升高二的那年暑假,江砚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小分队里。 第34章 蓝白 “你能考上的大学爸爸也都能上。…… “你们看, 路哥这不就来了?” “我就说路哥从不失约,说了几点就几点吧。” 五分钟前才给路望许打过电话的段临指着远处走来的男生,表情很是义愤填膺。 男生一身蓝白校服,身前是大面积的留白, 和冷白的肤色一起衬得整个人干净惹眼, 身高腿长。表情淡淡的, 耷拉着眼皮,嘴里咬了根棒棒糖,浑身带着点早起的散漫和倦意。 段临手机界面的数字正好从7:59跳到8:00, 他举着手机给众人展示了一圈, 得意地一哼, 最后热情地朝路望许招手:“路哥这里!” 路望许闻声抬眼, 在看见一群花花绿绿的颜色中独树一帜的蓝白色修长身影时,下意识地咬碎了嘴里的糖。 “路哥你竟然也没有穿我送你的那件花衬衫!!” 宋贺州一脸再次受到了背叛的受伤表情,难以置信地质问说。 路望许一愣,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其他人身上的衣服:“……” 哦, 原来那是件衣服。 他还寻思着宋贺州好好的送块抹布给他做什么。 路望许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心说还好他没穿。 面前一行人, 同款的花衬衫, 红的, 绿的,粉的,紫的……站成一排,简直是大型辣眼睛现场。 难怪江砚站得离他们几个八百米远。 “洗了,没干。” 路望许随口扯了句,然后挪动步子, 站到了江砚旁边。 “……” 宋贺州幽怨地看向他俩:“你们俩敢不敢找个重复率别那么高的借口?怎么?你们俩昨天一起洗的衣服?” 路望许意外地看向另一位当事人,他还以为江砚会直言不讳地说太丑不穿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江砚瞥了下眼角,眸光一如既往的轻而淡。 路望许脑袋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下次你记得换个理由,我用这个。” 江砚:“……” - 宋贺州一路上都在对他们俩没有穿他送的花衬衫这件事耿耿于怀,十句话里九句不离花衬衫,还有一句用来谴责他俩。 路望许战略性装听不见,更别说江砚了,走在最边上眼皮子都不带朝他抬一下。 墨凛痛心疾首地表示原来可以不穿,开始怪段临忽悠他穿,然后他俩就一起受到了宋贺州的近身攻击。 只有周一阳在老老实实地查地图做出行规划。 但显然他不是这块料,查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以至于一群人在原地转了大半个上午。 最后宋贺州一锤定音——先去吃饭! …… “荣悦影城那边好像新开了家密室逃脱,咱们吃完去玩吗?”段临停下筷子,点开一条浏览器推送。 墨凛跟着看了眼,点评说:“看起来有点意思。” 段临看向已经吃完了的两人:“路哥?江神?你们怎么说?” 路望许没兴趣盯人吃饭,于是点进小游戏开了把斗地主,他觉得牌还不错,心情挺好,随手扔出自己唯一的一把炸弹炸完队友后抬了抬头:“行啊,我都行。” 看完某人的骚操作,江砚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跟着嗯了一声。 “我才发现,青川真是一个好地方……”宋贺州辣得张嘴大吸了两口气,感慨地说,“来这地我们江神都变得爱参加集体活动了,这要是往我们以前班级群里一说,铁定没人信。” “要不江神你直接考青大算了,让这个神奇的地方留住难得活泼开朗的你。” 正在跟队友进行“友好交流”的路望许听到这句抬眼,嗤了声:“你确定活泼开朗这四个字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宋贺州:“你不懂,我这是在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以表达出我的惊喜之情。” 旁边的段临放下筷子,插嘴道:“怎么?浅大的金融系差哪了?” 宋贺州:“我青大计算机系国内顶尖!” 段临:“要你这么说,八大名校八大系哪个不顶尖?” 宋贺州:“这八个学校我江神哪个考不上?……江神你说呢?” 江砚打字的手指一顿,掀起眼皮,微微侧头看了眼路望许。 这目光太过直白,桌上的几个人都跟着一起看过去。 新开的一局路望许抢到了地主,他先手丢出把王炸,闻言偏了下眼,正好撞上江砚瞥过来的视线,他先是一愣,很快眉梢就轻轻一扬:“瞧不起谁呢,你能考上的大学爸爸也都能上。” “……我受不了了,我们为什么要跟两个大学霸讨论考大学的事?找虐吗,不说了不说了,你俩找别的时候单聊。”宋贺州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菜安慰自己,然后把筷子啪嗒一放,“走走走,大好的假期时光咱们还是去玩耍吧。” 影城离他们吃饭的地方不算很远,但由于宋贺州他们的衣服实在是过于扎眼,以至于这不算很远的一段路上他们几个的回头率高到离谱,路望许觉得街上就没有几个能忍住不多看他们几眼的人。 但显然宋贺州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审美,反而自信到爆炸,反过来遗憾路望许和江砚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穿。 路望许很想装作不认识他们,无奈他们的嗓门太大了,这个办法行不通。 麻了。 直到在影城一楼撞见一脸复杂的林玖九,宋贺州才真正意识到他想象中自己的样子可能和现实有出入。 其实林玖九最开始只看见了路望许和江砚,以为只有他们俩,就扬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没想到话音未落,不远处一排妖魔鬼怪的脑袋都同时转了过来。 …… 看清他们的脸,她突然很想转身就走。 宋贺州认清了现实几秒,打算继续自我蒙蔽。于是他自闭片刻后就开始热情地邀请林玖九她们加入他们的密逃大队。 可能因为是新开的店,“慕名”而来的人有点多,好多本都满人并且已经有好几拨人在后面排队了。老板指了指墙上的两张海报,表示只剩下了两个空本,古代恐怖本和现代惊悚本。 宋贺州看向那两张海报,问:“玩哪个?” 左边的海报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头上的红色盖头半掀不掀,露出的一点唇角牵着弧度,像是在笑,而脑袋则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歪着。 右边是看起来阴森空旷的学校实验室,最中间是一个占据大部分面积的带血手印,这只手像是直接从最上面抓挠下来的一样,自上而下湮开几道扭曲断续的血色指痕。 段临挠挠头:“要不就新娘?出了学校就别又进去了。” 墨凛说:“别,还是学校实验室这个吧。鬼新娘那个我怕她给我出古代文化常识。” 宋贺州认可说:“也是,生化实验室吧,生化比语文简单。” 路望许倒是觉得两个没区别,反正恐怖级别都一样。他想到什么,转头找到两个女孩子的位置,问:“你们呢?想玩哪个?” 林玖九跟另一个女生耳语完,拉着她走过来:“我们感觉鬼新娘这个本看起来有点瘆人,要不就生化实验室吧。” “有水平。”宋贺州赞了一波,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老板确定了。 他们玩的是一种半剧本扮演式的密室逃脱,每个人进密室之前都会得到一个身份,且是公开性、不得隐瞒的,但这家密室逃脱的恐怖本存在隐藏性角色身份,也就是说可能有人不止一个身份,并且有单独的秘密任务。 第39章 众人分别抽了一张角色卡并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份本。 路望许翻开自己的身份信息,第一页只有寥寥数字: 公开身份: 【学生c】 姓名:崔一施 年龄:21 生日:1961.09.06 身份:一甲学校大三在读生 实际身份: …… …… ……(角色已死亡) “……” 路望许往后翻,捏着薄薄纸张的手指轻微地滞了滞。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厚的一沓纸,就这么一张上有信息,其他的全是空白页?! ——所以,他死了。 那他现在是谁?鬼吗? 就算是鬼,也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路望许心说这是什么开局地狱模式的剧本,面上不动声色地装作正常看剧本信息的样子,直到其他人都看得差不多了,他跟着一起合上空白的本子,视线淡定且自然地往周围扫了一圈。 这个恐怖本分了两批人,一批学生游客,一批专家教授。为了方便记忆,路望许的崔远志被简称为学生c,其他和他一样抽到学生角色的人,比如宋贺州的白柏是学生b,林玖九的艾莉是学生a…… 而专家组的就更简单了,直接按1号,2号,3号来排。 江砚抽到的角色言归就是专家1号。 两批人开局进的地方不同,路望许他们抽到的是学生宿舍,倒是比江砚他们去的不知名长廊好一点,毕竟那条长廊的灯坏了,一丁点光亮也没有,瞧着就瘆人。 “还好路哥和江神没分到一组,不然另一组的人就惨了。” “欸,那可不一定。你们没听dm说嘛。” 宋贺州学着刚刚女dm诡异的声线:“这个本存在隐藏身份,隐藏任务,请务必时刻观察身边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万一他俩其中有一个是大boss呢。” “卧槽!不会吧!”段临惊疑地看向路望许,“路哥你不是吧?” 第35章 密室 y、g。 路望许把手从校服兜里拿出来, 这个动作带得衣角晃了晃,他曲腰捞过床角的一本日记本,闻言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我是,我会告诉你我是吗?” 这语气很路哥, 段临立即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路哥这么说肯定就不是了。” 路望许翻页的手未停, 心说你错了,就是我。 宋贺州在出去的那扇门前摸索了半天,胡乱输了几次密码都是红灯闪烁, 最后怕有次数限制, 开始老老实实地找密码。 他窜到路望许身边, “路哥你找到了啥?” “日记本。”路望许看着看着眉头蹙起来, “应该是这个学校一个学生的,但扉页被人撕了。” 这本日记本破旧得不像话,泛黄的边角不是缺了角就是卷起边, 不止扉页,里面的很多页都已经被撕掉了, 只留下了参差不齐的撕痕。 “是不是重要的线索都被撕了?”段临跟着凑过来。 路望许点了下头:“应该是。” 日记本上记下的全是一些平淡日常, 是日记本主人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些事, 有大有小,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所有的事情里都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一个学长。 或在明或在暗。 日记主人的语文应该特别好, 夸起人来简直是行云流水,挥墨成文,大段大段的话把这个学长夸得天花乱坠,人神共嫉。 路望许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学长很优秀,我很崇拜。 啧。 路望许手上的动作变快。 ——这几段跳过。 日记逐渐接近末篇,终止于最后一句话: 实验室爆炸案, 只死了他一个……是他保护了大家,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看到‘死’字,路望许手指一顿。 只死了一个?这是他的死因吗? 那这本日记的主人是谁,不是他吗? 路望许视线下移,目光在校服兜上落了一瞬。 “死的谁啊?那个学长吗?” 林玖九面色有点怪异。 段临挠了挠头:“这个本的简介是什么来着?……什么什么离奇的爆炸案,凶手下落不明,而学校荒废至今?” 林玖九奇怪道:“如果按日记上说的,这个学长是凶手,但他又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还要说凶手下落不明?” “被冤枉了呗,死后觉得不甘心,找到真正的凶手把他给暗嘎了,这不就下落不明了嘛。” 大段的字看得宋贺州眼睛疼,他蹲下身开始摸鱼,想象力天马行空。 段临卧槽一声:“我竟然被你说服了。” “……” 路望许合上日记本,平静地说:“找别的线索吧。” “也是,纠结这个没意义,现在的头等大事难道不是找密码出去嘛?” “诶?这家密逃房间的隔音效果这么好?我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听见墨凛他们那边的尖叫声?”段临有点幸灾乐祸,“我跟你们说,隐藏boss肯定就在他们那边。” “等一下!” 宋贺州起身的动作一顿,从床底拉出一个带锁的箱子。 “这有个箱子。” “等等等等……”段临声音哆嗦地指着地面,“地板下面好像有东西。”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几人都有点脊背发凉,顺着段临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地板缝间的一点褐红色。 林玖九吓得离远了几步,声线有点不稳:“这、这不会是血吧……” 宋贺州抱着箱子往后跳,咽了下口水说:“……看、看看?” 路望许蹲下身,指腹在地板上抹了一下,然后把松动的几块板砖掀了起来。 底下是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干竭血迹,却奇怪地绕过其中五个留白区域,形成了封闭完好的箭头形状,露出下面初始的水泥地面。 五个箭头,只有上下左右四个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 宋贺州顺着其中一个箭头往前看,正对着的是屋内其中一张床铺。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床位号并不是简单的1234,而是少见的abcd。 箭头正对的是a号床位。 宋贺州站起身:“这张是a号床吧……” “诶,这个墙纸能撕下来!”林玖九惊呼的声音传过来。 宋贺州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转头:“后面有什么?” 林玖九看了他一眼,拽住墙纸一角,利落地往下一扯。 ——上面歪歪扭扭画了五个黑体空心的方框,里面排排竖竖立着排列整齐的小写字母,同样只有四种字母,但排列得没有任何规律。 段临:“……bbrurbrlu…这什么意思?找不同?” 路望许想起来什么:“日记上有一页写了他在学英语。” 宋贺州:“所以是要我们组单词的意思?” 路望许看了眼箱子上的金属锁,那是一把字母锁,需要五个字母的密码。 五个箭头,五个框,五个字母…… 路望许盯着墙上的字母,突然开口问:“下的英文单词是什么?” 他这个问题有点突然,林玖九愣了一下回道:“below?” 思路一下子就连起来了,路望许一一扫过墙上画的那五个框,抓起盒子上的锁开始转密码:“好,那我知道了。” “路哥你解出来了?” 众人的脑袋纷纷凑过来。 路望许嗯了一声,解释说:“地上的五个箭头分别对应墙上的五个框,而四种箭头形状又对应框里的四种字母。字母和英语有关,也就是向上的upper,向下的below,向左的left和向右的right…… 第一个框对应的箭头朝上,也就是上的英文upper,所以在第一个框里找u,所有的u连起来形成的轨迹是y。” “啊……哦哦!”段临消化了一会儿,恍然明白过来,“所以剩下的是……g、d……” “还有x和z!” 宋贺州嘟嘟囔囔地说:“这不是生化本吗,怎么还带考英语的……” y-g-d-x-z。 金属转轴咔咔转了五下,最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开锁声。 箱子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最底下轻飘飘地躺了一张纸。这张纸也不知道是不是先被人揉皱了然后丢进水里再被风干捋平的,总之已经皱巴得不成样了。 上面的墨色笔迹洇晕开显得有点模糊,勉强能辨认出来是道化学方程式——k2o+co2=k2co3 看见这东西,宋贺州似乎是有点难以置信:“这么大个箱子就锁了这么张破纸?!” 路望许把纸掀过来看了眼背面——没字。 ——真的就只有这么一道化学工程式! 段临抬头看了眼宋贺州:“诺,你爱的生化来了。” 宋贺州:“……” 路望许盯着纸上的化学方程式盯了几分钟,没看出什么头绪。他往刚才宋贺州错过的a号床走去,掀起床上的被子时里面掉出来一张元素周期表。 第40章 是了,这道化学方程式和数字没关系,但里面的元素有! 宋贺州也顿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我知道了!密码跟里面元素的原子序数有关!” 段临像个二百五一样:“哪个?” 路望许已经走到门前开始输密码了——198681…… 滴—— 红灯闪烁,一个大红的叉跳出来,密码错误。 路望许手指一顿,皱眉:“只能输入六位数。” 宋贺州:“啊!?” 林玖九迟疑地说:“要不试试把氧去掉?” 路望许想了想,重新输了一遍。 ——196196。 红光转绿的那一瞬间,路望许眼皮一跳,回头看了眼被遗忘在后面的箱子。 y、g。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江砚的角色名叫言归…… 宋贺州欢呼一声:“开了!林妹妹牛逼!” 但林玖九没空理他这句玩笑,而是看着前面声音有点发抖:“怎、怎么里面没灯了……” 被推开的门由于惯性来回晃了晃,里面一片漆黑。 路望许的鞋尖下意识地动了下,门后无声涌动的黑暗像是牵动了他某一根滞怠的神经,那股许久未有的恐惧和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的眸子骤缩了几下,下意识攥紧了手心,疼痛感让他短暂回过神。 宋贺州哆哆嗦嗦地问:“进、进去吗……” 众人犹豫半天,最后慢吞吞地挪动步子进了门。 砰地一声,门再次被合上,将光完全隔绝在外。 毫无征兆地,一抹白影从顶上掉了下来。 路望许直直地跟悬在半空的女鬼撞了个对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后面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他缓了缓呼吸,后退半步安抚地说:“没事没事,一个假人而已。” 四下一片漆黑,女鬼脸上的绿光是唯一的光源,微弱且阴冷地往周围漫延开,又近乎于无。 路望许的手心攥得生疼,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将目光放到女鬼身上。 黑长杂乱的发丝晃动,隐约能看见女鬼的半张脸上血肉交错,如同被人剥去了脸皮,上面只剩一只的眼睛空洞模糊,往下滴着血。 眼前蓦地显现出一条清晰的光束,众人一愣,段临挠挠头,解释说:“忘了告诉你们,我刚刚在那个房间找到了一把手电……” “……不早说!” 光束晃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这点微弱的动静在此时寂静得瘆人的环境下被无限放大。 林玖九缩到宋贺州后面,只探出一个脑袋:“什、什么声音啊……” 宋贺州不知道从哪摸来了根扫把棍,一挺胸站到了最前面,“都、都让开,我来!” 黑暗里,微弱的手电光束胡乱地晃,隐约照见对方白色的衣角,叫声骤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站在前面的宋贺州一边用声音壮胆一边抄起棍子护体。 他的叫声确实有点用,因为对面也有人被吓到了,跟着一起叫起来。两股声音交汇一处,叫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简直让人分不清究竟哪边的人更害怕。 ‘啪嗒’一声,有人摸到开关,灯光倏地亮起。 两拨人打了照面。 “诶?江神……” 第36章 草莓 少年人清瘦的肩臂贴在一起,谁也…… 江砚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一言难尽, 看向宋贺州的眼神像是在看傻逼。 宋贺州迅速把扫把棍藏到身后,干巴巴地笑了两下:“……我一猜就是你们,哈、哈、哈、哈。” “……” 因为人数多了一倍,屋内变得逼仄了不少。灯光照亮了房间的布局, 正中间是一座大型的实验台, 因为许久没有人收拾的缘故, 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落尘,而实验台下,杂乱的脚印一个个重叠在一起, 边上是大量血液凝结成的血迹, 蜿蜒着流向远处。 宋贺州皱起脸:“妈呀, 这是什么凶案现场吗?” “这间出去的门没有锁。”墨凛站在门前, 表情凝重,“也没有输入密码的地方。” 话音未落,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突然闪了闪, 一阵镇流器的滋滋声从头顶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路望许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江砚的视线在他脸上落了好几眼, 不动声色地朝他靠近了两步。 墨凛吓得缩了回来, “不、不会再跳出什么东西吧……” 路望许的眸子迟缓地动了下, 像是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目光从那大滩的血迹上移开。 “不会、会吧……”周一阳还有点惊魂未定,“不是已经吓过了吗,不带再来的吧?” 段临听得鸡皮疙瘩竖起,忍不住往路望许身边凑了凑:“不是,你们在、在说什么啊?什么东西啊?” 江砚轻轻扫了他一眼,话却是看着路望许说的:“npc。” “对!那个npc突然就从门后窜出来, 贴脸杀的那种,吓死个人!”被贴脸的估计就是周一阳,他的表情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滋滋—— 又是两声清晰的电流声,灯光蓦地恢复正常。 宋贺州一愣,有点不可置信:“好了?” 众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灯光没再出现问题才松了口气,开始四下找线索。 路望许鞋尖微微一动,正想往前走,身边跟上来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侧头,手心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他一愣,目光下移。 一颗浅粉色的糖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路望许很轻地眨了一下眼,抬起眼皮看向江砚。 江砚对上他的视线,低声说:“买水的时候送的,吃吗?” 路望许模糊地嗯了声,嗯完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对,下巴微抬,又补了句:“吃,当然吃,白送的干嘛不吃。” 说完就将糖纸撕开,把糖咬进嘴里。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路望许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嘟囔道:“腻死了。” “只有这个味的了。”江砚把另一颗也递给他,“将就下?” 路望许嫌弃地看了那粉色的包装一眼,慢吞吞接过来和刚才那张糖纸一起揣进兜里。 “又来一本日记本……诶?路哥?江神?你俩干啥呢?” 宋贺州扭头就看见他的‘两条大腿’站在原地没动,忍不住扬声催促:“快来,第三本日记本了。” 他这么一说,路望许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怀疑的事情,看了江砚一眼:“言归?”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适应这个陌生的化名,江砚慢了两秒才嗯了声,平静地重复自己的身份信息:“言归,28岁,泉甲大学附属医院副主治医师,专家1号。” 路望许问:“生日呢?” 江砚:“9月6日。” 路望许步子一顿,语气有点迟疑:“……你没记错?” 江砚瞥了他一眼,表情好像在说:你觉得呢? ……行吧。 路望许本来也没有怀疑他记忆力的意思,只是有点细思极恐。 9月6日。 跟崔一施同一天。 “卧槽!这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宋贺州匪夷所思的声音响起,“这是刚才那人吗,追着那什么什么学长的那个?” 这本日记本上记下的事情和他们刚才看到的那本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刚才那本日记的风格是积极励志,那么这本就是阴暗扭曲。 这本日记上记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可以说是整一个离谱大杂烩——某个室友今天没有和他说话,后面的结论是这个室友肯定讨厌他;谁谁哪天好像瞪了他一眼,结论是这个人讨厌他;谁谁在心里骂他,结论是这个人讨厌他;谁谁的眼神看起来想整他,结论依然是这个人讨厌他…… 宋贺州忍不住吐槽道:“得,反正就谁都讨厌他呗。” 墨凛说:“一样的,字体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 路望许的目光落到日记本上,问:“三本日记本的字体都一样?” 周一阳:“你们那边的是不是不知道,但我们那边的是一样的。” 路望许默了默,然后问:“扉页呢?” 墨凛:“我们那边的日记本已经烂得不成样了,完全看不清扉页写了什么。” 宋贺州把手上的日记本往前翻,这本日记本比前两本保存得都要好,但扉页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话说你们那边的日记本都记了些什么?”段临好奇地问。 “好多都看不清了,能看清的内容差不多的意思是这个人从小就很优秀,家里对他寄予厚望,并且逼他逼得很紧,光是想想就窒息的那种……”墨凛说,“哦,这个人小时候应该还因为不合群被欺负过。” 宋贺州肯定地说:“我知道了,这个人有精神分裂症。” 墨凛:“……还是先找找有什么线索能出去吧。” 第41章 “啧,我记得我刚翻到了一页上写这个人有一天晚上看见了一道奇怪的黄光。”宋贺州把日记本翻得哗哗响,“但实验台上并没有黄光的显示按键,好像只有红光,绿光还有个什么颜色的光……” 段临跑到中间的实验台确认了眼:“只有红光,蓝光和绿光。” 宋贺州:“对,我就寻思着,三原色也不是这三个色啊,难道这不是线……” 段临认可道:“确实,这题我会,三原色是红黄蓝。” “……” 墨凛嘴角微抽,“笨蛋!陈洛附体脑子也坏掉了?你说的是色学三原色,实验台上的是光学三原色。” “?” 段临和宋贺州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墨凛:“是吗?” 路望许从始至终都没有靠近实验台,直到他们争论得差不多了才给他们收了个尾:“红光加绿光。” 话音刚落,滋地一声。 头顶的日光灯突然熄灭。 “啊!” “卧槽!” 屋内顿时一片慌乱。路望许呼吸一滞,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鞋尖轻轻往旁边移了移,下一刻他的肩膀就撞上了另一个人的。 他当即停住不动了,另一个人也没动。 少年人清瘦的肩臂贴在一起,谁也没有先让开。 路望许咽了咽喉口,那股甜腻的味道还留在那里,不知道是这味道使然,还是肩臂相贴的力道发挥了作用,他紧绷着的那根神经渐渐有了放松下来的趋势,伴随着黑暗而来的那种窒息和恐惧感也随之消散了些。 蓦地,一束光亮照亮了一张脸,脸对脸地地出现在路望许的眼前。 苍白灯光的掩映下,npc的脸格外诡异可怖。 四目相对。 可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出现她意料之中的反应,而是淡定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反而是其他几个人,鬼嚎着四处乱窜。 “……” npc不太甘心地又把眼睛瞪大了几分,让自己看起来更恐怖一些。可被吓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对,是有一点反应的——这人的表情渐渐略带迷茫,好像在问她:您吓完了吗?为什么还不走? “……” npc默默关了特效手电,默默退了出去。 日光灯重新亮起,一群人的胆子也终于随着灯光回来了。 路望许绷紧的肩线放松下来,方才抵着另一个人的肩臂拉开一点距离。 他微微偏头,看见了江砚清晰冷淡的侧脸,线条流畅,混合着少年气和棱角感。 这个人好像总是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每次都能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侧眸,对上他的视线。 某人的眼睛好看归好看,但实在是气人。 单薄的眼皮微垂,像是自带冷感,又没有任何情绪。 这种感觉总是莫名能让路望许抓狂。 也对,要不然当时自己为什么只逮着江砚一个人挑衅呢。 他绷着脸转开视线,随口找了个话题:“刚刚在第一个房间,npc也吓你了?” 江砚淡道:“没,吓的是周一阳。” 果然。 路望许哦了声。 实验台那边,宋贺州和段临一人操作一个按键,把红色的灯光和绿色的灯光往门上一照,黄色的光晕显现出来,叮地一声,门自动打开。 门的另一边通着一条幽暗长廊,顶上的圆形灯坏了好几盏,幸存下来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洒下来的光昏昏暗暗,聊胜于无。 “诶?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周一阳奇怪地问。 路望许看了江砚一眼,用目光询问。 江砚:“不一样。” “拜托,我们一开始进的那地方一点光都没有好嘛。”墨凛说,“没这地方亮堂。” “哎呀,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我!”段临拍开自己肩膀上的手。 墨凛奇怪地看向他,两手一摊:“你在说什么鬼话?” “……” 段临愣愣地盯着他的手,动作瞬间僵住。 “呃啊!” 半蹲在地上的npc突然跳起身,对着他又是一波贴脸杀。 “啊啊啊啊啊啊!” 段临撒开腿就跑,其他几个同样被吓得不轻,跟着一起跑起来。 npc张牙舞爪地追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奇怪地回头。 边上的两个少年无动于衷,一个略带打量,一个面无表情。 “……” 六目相对了几秒,npc估计是知道他们俩吓不动,于是放弃了贴上来,继续去追那几个叫得比谁都大声的人了。 尖叫声震天响,路望许和江砚对视一眼,同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又同时偏开视线,慢慢悠悠地跟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npc还有空间限制,刚才那个npc在第三个房间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这个房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屋内没什么东西,空旷得厉害,只有墙上贴了些公告和报纸什么的。 “等等……” 周一阳指着宋贺州的身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宋贺州身形一僵,想回头看又不敢:“什、什么东西啊……” 闻言众人的目光聚集过去,只见那里挂了一面宽大光整的平面镜,能清楚地照见对面那张贴满纸张的墙。 周一阳的声音虚浮不定:“镜、镜子里没有、没有我们……” 第37章 温热 “有点怕,能牵吗?” 路望许站到那面镜子前, 镜面还是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他伸手碰了一下镜面,发现触感并没有正常镜子的那种冰凉感。 宋贺州跟上来:“卧槽,这是不是面假镜子啊!” 路望许说:“嗯,假的。” 突然, 咯吱一声, 这面镜子突然像一扇门一样被人拉开。 不待众人反应, 里面窜出个穿着白色幽灵服的npc。 “卧槽!” “啊!” 但这个npc出乎意料的安静,竟然没有刻意地吓他们,而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等他们几个叫完。 “啊啊啊啊啊啊!”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段临依然在喊, 墨凛没忍住给了他一掌。 “啊啊啊……诶?” 终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叫, 段临的喊声逐渐小下来, 惊疑又迷茫地看向那个npc。 npc的声音诡异而缓慢:“单线任务开启, 请各位玩家抽签决定执行人物。” 他朝最前面的路望许摊开手掌,上面躺着八颗小球。 路望许抽了个最边上的球,一旋开里面一张小纸片露出来, 写着两个字: 恭喜。 “……” 是恭喜他没抽中吗? 等所有人抽完,路望许才发现他想错了, 因为其他人的纸片上都没有字。 npc说:“恭喜, 单线任务为拿回第一关的日记本。” 路望许回头看了眼, 长廊上的灯半明半暗, 昏昏黄黄地落下来。 有灯。 他放下心。 段临大方地把手电筒让给他:“路哥加油。” 路望许没怎么犹豫, 接过手电转身走了。 穿过幽暗的长廊,那阵滋滋的电流声再次出现在头顶,实验室里的日光灯仍然在一闪一灭,最后不堪重负般地完全熄灭。 黑暗中只剩下一条微弱的手电光束。 路望许晃了晃手上的电筒。 这个破手电可能跟那些npc是一伙的,闪灭了几下就彻底罢工了。他眼前的一切瞬间陷入一片无声的黑暗当中。 路望许身形一僵,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 某些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模糊的,遥远的,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回忆里的那股恐惧感再次袭来,路望许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那颗草莓糖,稳了稳心神,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抬起来,手腕就蓦地被人握住了。 路望许心里咯噔一声,脊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条件反射地想甩开抓着他的那只手。 没等他动作,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又轻又低:“路望许。” 路望许瞬间松了力道。 他侧头,黑暗里看不见江砚的脸,只能虚虚瞧清大概的轮廓。 路望许咽了咽喉口,才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但就一个字,声音也显得有点哑。 路望许偏开头,不说话了。 江砚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一瞬,解释说:“第二个单线任务抽到的是我。” 过了好一会儿,路望许才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江砚又说:“有点怕,能牵吗?” “……” 路望许想说你看我信吗,但在黑暗里他确实也不想对方放手,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都已经牵上了,还问?” 江砚:“嗯,不问了。” 路望许:“……” 四周漆黑又安静,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路望许感受到手腕处温热的触感,很轻地眨了两下眼,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稳了下来。 第42章 三本日记本取得很顺利,等路望许和江砚回来,宋贺州他们已经在看墙上的线索了。 墙的最中间贴了一张报纸,标题用黑体大字写着:‘泉州大学再次发生爆炸案,全员遇难’。 “原来爆炸案发生了两次。” “卧槽,路哥你们看这里!” 顺着宋贺州指的方向,路望许看见了一张荣誉榜单: 全国创新创业大赛: 特等奖:化学系二年级崔远志 一等奖:化学系二年级白不柏 二等奖:医学系二年级艾莉莉 二等奖:生物系三年级杜小安 看到这些名字,众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好半晌,段临才愣愣地开口:“好特么熟悉的名字啊……” 墨凛瞥了他一眼,率先道:“好吧,我摊牌了。其实我有两个身份,实际身份是已死亡。” 周一阳挠挠鼻子:“嗯那个……其实我也是。” 林玖九深呼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一直以为我就是那个卧底,还怀疑自己转性了,没想到大家都一样啊!” “靠!这算什么?全员卧底?” 宋贺州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被揉皱的便签,“我也坦白了,我藏了张线索。” “我好像和日记的主人是室友。” 便签上是一句很日常的话:记得帮我带份饭,钱到时候和上次的一起给你哈。——baiyibai 林玖九举起手,小声地说:“我也藏了。” “我在第一个房间找到了一封粉色的信,上面的署名是all,当时我以为我是那个卧底,就把那封信藏床底了……” “信应该是给那位学长的。” 路望许看了他们片刻,同样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第一本日记的扉页,写着cyz三个字母。” “?” 段临几乎是谴责地看着他们三个:“卧槽,你们也太阴了吧?” 墨凛瞅了他一眼,挑眉:“dm确实说过卧底能把对自己不利的线索藏起来,你没藏?” 段临坦坦荡荡,义正言辞地大声说:“当然没有!” 墨凛凉声道:“那肯定是你没有找到跟你有关的线索。” 段临:“……” 最边上的江砚盯着地上一块木板盯了几秒,突然蹲下身曲指在上面敲了两下,咚咚的空心声清晰地响起。 “这下面应该有东西。” 宋贺州转身:“什么东西啊?” 他一边说一边抬脚靠近,却不料脚底突然往下一塌,陷进地底。 只听咔哒一声,江砚手下的木板随之向上弹开。 “……哎呀卧槽!”宋贺州稳住身体,差点没吓个半死。 “……” 江砚抬头瞥了他一眼。 木板下面是三个凹陷的方形坑,看起来像是某种机关。 路望许跟着蹲下来,端详片刻,突然起身把三本日记本拿了过来,一本本放上去。 咔地一声,面前的墙体弹出一个抽屉。 宋贺州惊叹一声:“卧槽,高级啊。” 抽屉里放了一张旧报纸和一张尸检报告。报纸上一行红色的标题格外醒目:泉甲大学再次发生爆炸案,全校遇难。 宋贺州奇怪道:“怎么又是这场爆炸案?” 这张报纸和贴在墙上的那张不太一样,应该是不同报社出版的。 宋贺州把报纸和公告都捞起来,抽屉最底下还躺了把钥匙。 他眼睛一亮:“诶!这一关这么简单,钥匙都不用我们找了。” 墨凛扫了眼那张报纸,目光突然一滞:“看报纸上的死亡名单。” “啊?” 众人一愣,视线纷纷落到报纸上。 密密麻麻的死亡人数看得人眼花,但最前面的几个名字颇为熟悉:(泉甲大学)白不柏,(泉甲大学)艾莉莉,(泉甲大学)杜小安,(泉甲大学附属医院)言归,(泉甲大学附属医院)尔顿,(泉甲大学附属医院)叁仟,(泉甲大学附属医院)斯特…… “诶不对啊!这里面没有路哥角色的名字!”林玖九指着报纸突然说。 路望许沉默地看着那些名字,心路历程简直是七拐八绕,从地狱盲盒式卧底开局到发现全员隐藏身份式死亡,自己貌似只是个平民,可现在死亡名单上又没有他,敢情到最后他还是那个卧底!? …… 靠,难道那张线索给早了? 路望许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宋贺州恍然大悟:“哦——难怪那本日记本上的字母是cyz,就是路哥真实名字的缩写啊!” 林玖九迟疑道:“……会不会太直接了点?” 失去了卧底身份的段临无事一身轻,凑到路望许面前逼视着他:“路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你刚才进行单线任务的时候是不是还顺便完成了自己的卧底任务?” 对了! 路望许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本和其他人应该是一样的。 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卧底任务! 而且现在已经到第三关了,如果自己是卧底,那为什么到现在自己都没有收到卧底任务? 但路望许没想明白一件事: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亡名单上没自己的名字? 他重新看向那张报纸,目光蓦地在旁边的尸检报告上顿住。 “崔也死了,但和其他人死亡的时间不同,他是在第一个爆炸案里死的。”江砚突然开口。 “啊!?”宋贺州一脸懵逼,“第一次死的不是那个学长吗?” “确实死了。” 路望许看了江砚一眼,接过话,“看那份尸检报告。” 一直没被注意的那张尸检报告的时间是第一次爆炸案,上面显示死者性别为男,年龄在19到21岁之间。 “尸检报告对不上。”路望许说,“第一次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崔大二,20岁,那个学长大他七岁,应该是27岁。” “所以第一次死的不是他,而是崔。” 段临奇怪地问:“可是我们那本日记本上不是说死的是他的学长吗?” 墨凛:“线索对不上啊,如果死的是崔,那为什么他的日记还在继续写?” 林玖九指着墙上的另一张纸说:“这张公告上的名字被人用笔画掉了,但看长度应该是两个字的名字,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学长的处分报告?” 路望许看过去,那张公告上:xx学生因实验操作失误造成学校实验室发生爆炸,现对该学生作出劝退处理并保留对他进行索取赔偿的权利。 “啧,不是还有一关?说不定最后一个房间里有答案呢?”段临说,“钥匙有了,我们先走吧。” 墨凛点头:“有道理。” 第四个房间依然是进门黑,众人像是已经猜到会有npc躲在里面吓他们了,纷纷一进门就将眼睛紧闭起来,任贴脸的npc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都不睁开,把npc弄得都特么无语了。 等npc离开,房间的灯光才亮起来。 “卧槽!这里是……医院?” “我去!这什么鬼?” 一睁开眼睛再次被吓了一跳。 只见四周的墙壁上被人用血胡乱地写满了字,红色的血迹涂满整面雪白的墙,红白交错,看得人触目惊心。 上面重复着四句话: 我没病。 不是我。 我的错。 对不起。 宋贺州看得生理不适,把眼睛从墙上移开,走到桌子边拿起上面的一份报告,“这里有份诊断书!” “我去,诊断书的诊断结果还真是精神分裂症,但是患者的姓名再次被人用笔抹掉了。 路望许看了一眼:“27岁,是那个学长。” “所以这个学长才是案件的真正凶手?” “也是卧底吧?” 学生组的人瞬间看向专家组的人,目光打量。 段临说:“虽然但是,我还是很怀疑路哥的身份。” 路望许:“……我的身份跟你们一样。” 段临:“那为什么日记本上是你的名字?日记本可是贯穿全本的线索!” 路望许:“……” 这特么谁知道,这个本又不是他写的。 再说了,他是不是崔远志还不一定呢。 路望许说:“第一场爆炸案崔就死了,后面的日记不是他写的。” “其实我没想明白一件事。”林玖九想到什么,疑惑地说,“我们所有人的真实名字都跟假的名字差不多,只有崔的不一样,崔一施和崔远志这两个名字差太多了。” 宋贺州表情一变:“我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会不会有两个卧底?” “卧槽!”段临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啊,dm只说这个本存在隐藏角色,没说只有一个啊!” 墨凛:“所以是学生组有一个,专家组有一个?” “他们互相不认识吧?” 宋贺州故作深沉:“说不准。” 第43章 “要不再找找线索吧?”周一阳谨慎地说。 话音未落,穿着白色幽灵服的npc再次出现在门口,他从众人身前经过,用钥匙打开最后一扇门,说:“时间已经到了,恭喜各位玩家来到这个本的最后一关——终极问答。” “请玩家一一进门抽取题目,回答正确即挑战成功,可获得本店的小礼品一份。” “卧槽,这么快?”宋贺州懊恼地说,“我们讨论的太久了。” 他把手上的诊断书塞到旁边路望许的怀里,最先跟着npc进门。 路望许视线落到诊断书上,顿了顿。 没过一会儿,npc一个人出来了:“很遗憾,学生b回答错误,下一位。” 路望许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抽到的问题只有三个字: 你是谁? 路望许眉梢一挑。 果然。 这么问,那他肯定就不是什么崔远志,也不是什么崔一施。 就在刚刚,他看到那张诊断书上的诊断结果后面还有一句话:可能伴有意识转移的风险。 所有人都已经死了,那他们现在是什么? 意识体。 存在于那位学长想象中的意识体。 所以他们的名字才会和现实有偏差。 但自己肯定不是崔远志的意识体,如果他猜得没错,崔远志的死应该就是刺激那位学长产生精神分裂症的诱因。 我的错。 对不起。 这两句话是对谁说的? 第一次爆炸案死的只有崔远志,格外崇拜他的崔远志。 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既然不是崔远志,那么自己就只能是某人的第二人格了,好的那个。 - “恭喜意识体c挑战成功。”dm说,“但很遗憾,卧底任务失败。” …… “……既然全是意识体,那么三本日记本的笔迹一样也就合理了,因为日记根本就不是崔远志写的,而是那位学长想象出来的。” “啊?!”听完了完整分析的宋贺州谴责道,“路哥你知道了不早说?” 路望许一耸肩:“为什么要跟你们说?我跟你们又不是一伙的。” 众人茫然:“啊?” 路望许朝边上的江砚扬眉笑了下:“帮你背锅了,赶紧谢谢我。” 江砚偏头对上他的视线,似是被带得轻笑了声:“谢了。” “卧槽!江神?”看到两人的互动,宋贺州更加迷茫了,“不是,言归这个角色是全局隐身了吗?为什么有关他的线索一个都没有?” “有啊。”路望许瞥了他一眼,“你忘记了第一关里盒子的密码?” 宋贺州顺着回忆想了想,没想起来:“什么密码?” 路望许:“y,g,d,x,z。” 墨凛反应过来:“言归的箱子?” “对。”路望许说,“还有开门的密码,196196。” “这是什么?” 路望许:“崔一施的生日,9月6号也是言归的生日。” “……” 众人:这线索能再明显一点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dm最开始说让我们观察身边的人。” 宋贺州:“啊?江神偷偷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路望许默了片刻,接着解释:“是npc,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被吓吗?” “……” “这么说,好像是欸,他喵的我被吓了无数次……” “那江神你的卧底任务是什么?”宋贺州奇怪地问,“不对啊,你不是也抽到了单线任务?那为什么没成功?” 对啊,为什么没成功? 路望许看着江砚,突然想起来做单线任务的时候某人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事情。 第38章 挂坠 “在房间?” 江砚淡淡道:“太难。” 骗鬼吧。 路望许心说。 但宋贺州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 随口问了一嘴就转去其他话题了。 因为只有路望许一个人赢了,所以只有他能获得这家店里的小礼品。 dm领着路望许来到礼品专区,老板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专区前面刷视频。但他刷的视频跟他本人的状态完全不同,视频的背景音乐一听起来就有点emo, 但老板本人刷着刷着还能笑出声。 也是奇了。 老板笑着跳转另一个视频, 抽空抬头看了路望许一眼:“哦, 挑战成功了是吧。诺,三种奖品,随便挑一个就成。” 路望许看向那三种奖品:一个太空人的手机支架, 一个蓝色机器猫的钥匙扣, 还有一个白色小狗的毛绒挂坠。 其他两个做工都很精细, 只有那只白色小狗丑得突出, 头顶上几撮灰毛,眼睛还格外明显的一只大一只小,路望许都怀疑这东西是不是老板拿来充数的。 见他看了许久, 老板没忍住又抬起头:“选择困难症?要不然你闭着眼睛随便摸一个?或者让你那群兄弟或者女朋友来帮你选?” “……” 路望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段临他们几个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眼神好像在问到底赢了什么好东西? 只有最边上的人在看手机, 见他看过去, 似乎抬了一下眼。 路望许抿唇, 伸手薅过那只丑了吧唧的小狗, “这个吧,谢谢老板。” 老板好像忘记了切换视频,一段歌曲的高潮部分被循环播放了好几遍,路望许转身的时候莫名觉得这歌的旋律有点耳熟。 但他没深想,攥着挂坠径直走向江砚。 “路哥,看看赢了啥?”段临好奇地看着路望许手里的东西。 路望许抬手把丑萌的小狗展示了一圈, 众人的脸色莫名。 宋贺州评价道:“好丑的狗哇。” 路望许随口胡扯:“只能换这个。” 江砚跟着看了一眼,把刚拿到的手机还给路望许后又看了一眼。 等出了店,宋贺州他们几个还在意犹未尽地对刚玩的密室进行复盘。路望许慢吞吞地走到江砚身边,把手上挂坠的挂圈迅速套到了他打字的拇指上。 江砚动作微顿,一愣,像是有些疑惑地看向路望许。 路望许偏开脑袋,目不斜视地绷着声音说:“太丑了,放我这辣眼睛,给你了。” 江砚轻微转了一下手指,娃娃落进手心,“那?谢了?” 路望许低头嗯了声,欲盖弥彰地点开手机转移注意力。 才发现手机里堆了好几条消息,全部来自同一个人: 「空无一言:(图片.jpg)」 「空无一言:这题我想了好久,没做出来,路哥你给我看看 」 「空无一言:路哥你又出去玩了吗?」 消息是三点多的时候发来的,路望许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他点出手机键盘正想回,上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gy:一一,你跟小砚在一起吧?刚刚家里司机出门去接小砚了,你要不要跟小砚一起回来?」 路望许悬在手机上空的手指一顿。 旁边宋贺州他们在讨论去哪里吃饭,嘻嘻哈哈地辩论了一通后一群人看向一直没吭声的两人:“路哥江神你们觉得呢?” 路望许从手机中抬头,还没说话,就听另一个人淡淡道:“不去了,我回家。” 江砚说完目光落到路望许身上,像是在询问。 宋贺州没多意外,转头跟他一起看向路望许:“那路哥你呢?是投烤肉一票还是海底捞?”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两下,路望许手指一紧,张了张嘴,没等他出声,路边一辆车上突然跳下来一个小孩,略有些稚嫩的声音隔空传来:“哥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贺州脸色一变,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卧槽?江顾珩?” “不是?!你怎么过来了?” 宋贺州瞥了江砚一眼,琢磨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小屁孩怎么突然这么黏江砚了?还特地跑过来接他? 在他震悚的目光下,江顾珩欢欢喜喜地冲过来,小胖手牵上了路望许的校服衣角。 宋贺州:“……” 哦,忘记了,某屁孩又多了个哥哥。 江顾珩轻轻拽了拽路望许的衣角,小声地说:“哥哥,我打游戏已经很厉害了,你来我家住吧,我绝对不拖你后腿啦。” 江砚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眉心很轻地皱了下,略带一点警告意味地喊了一声:“江顾珩。” 江顾珩闻言往路望许身后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 - 最后路望许是被江顾珩连拉带撒娇地拽上的车。 路上路望许正好把吴言发过来的那道题看完了,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把大致过程和公式发了过去。 对面回得很快: 「空无一言:[花都谢了][花都谢了] [花都谢了]」 「空无一言:题很难吗?路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我?」 第44章 路望许顿了顿,回了他最开始的一条消息: 「no.1:回复【空无一言:路哥你又出去……】:嗯,下午在密室里,出来后才看到消息 」 这次对面隔了好几分钟才回: 「空无一言:哦,这样 」 「空无一言:[微笑]」 车正巧进了江景花园,路望许摁灭手机,江顾珩拉着他下车。等车门关上,车重新启动,路望许才发现江砚没下车,疑惑地回头看了眼离去的车尾巴:“你哥……江砚他还要去哪?” 江顾珩理所当然地说:“他回家啊。” ? 路望许奇怪地问:“他不是住这吗?” “不是啊。”江顾珩晃着脑袋,“只有我大伯出差的时候他才会来我家住。” 虽然有点好奇,但路望许没有刻意打听别人家隐私的习惯,哦了一声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次江砚的小叔在家,估计是跟着江砚爸爸一起出差回来的。 跟路望许之前远远瞧过的江砚爸爸的气质完全不同,上次那个男人就算没看清楚脸,也能感觉到一股严正肃穆的上位者气场,而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却是温文儒雅的。 饭桌上,江舟温和地问:“房间里还缺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再布置一下?” 路望许低头扒饭:“不用了,已经很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人都跟这个年纪的少年找不到太多话题聊,江舟问了几个有关学校和江砚的问题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朝人笑了笑,让他多吃点菜。 顾瑜更是如此,自从上次把路望许接回来后,每次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温温吞吞的,同样说不到几句话。 唐慈晚不在,四个人之间的氛围安静又微妙,只有江顾珩时不时吧唧一下嘴说几句闹人的话才不至于让气氛那么尴尬。 吃完饭,江顾珩非要闹着先去路望许的房间玩一会儿再去睡觉,顾瑜见路望许没反对也同意了,切了点水果上楼就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江顾珩把房间门反锁,偷摸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兴冲冲地说:“哥哥,打游戏吗?我现在强得可怕!” 路望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新赛季路望许没怎么登过王者号,段位还不高,刚好可以跟他匹配排位。一进游戏,虞礼的邀请消息就弹了出来。 不止是他,段临也立马给他发了组队邀请,他的房间显示有三个人,估计墨凛和宋贺州也在。 路望许只好跟他们解释他这里已经有两个人了,知道另外两个人分别是虞礼和江顾珩,段临果断放弃了拉他。 只能说他很有先见之明,因为另外两人实在是菜得各有特点,不分上下。虞礼和江顾珩一个对抗路,一个发育路,经常出现的一个画面就是路望许在支援一路的时候另一路被对面单杀,然后持续掉点,一路崩到高地。 要是遇到会玩一点的中路一局打下来还算轻松,但凡中路呆一点点,那么整局下来就是三路全崩,野区反烂,对面就像是在打人机局。 路望许自认为自己打游戏的时候情绪还算稳定,至少不会因为队友只是单纯的菜而去骂过队友,但是今天路望许看着自己满屏红色且把把mvp的战绩页面,显些有点崩不住。 原来自己以前没骂过队友,只是因为他们还没菜到能让他开口骂的程度。 但今天不一样,他车上的这两位,实在是太太太菜了。 若论他俩的实力,真是往那一站就是兵。后期要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战绩人头数,估计对面路过都懒得瞅他们一眼,经济还没小兵高,打他们还不如去a两下小兵,省得浪费技能。 路望许各个英雄的战力分唰唰往下掉,排名更是以俯冲的姿态一飞冲地,原先排在他后面现在莫名其妙就升了排名的玩家估计已经在感叹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累了。 路望许正想着找什么理由下车,手机上方连着弹出几条消息: 「江狗:图片.jpg」 「江狗:图片.jpg」 「江狗:今天的英语作业」 路望许迅速点开消息栏,他从来没有觉得英语如此赏心悦目过,果断以写作业为由下了今天晚上的黑车。 手机又震了一下,路望许低头一看: 「江狗:在房间?」 第39章 通话 兄弟之间通个话很正常啊!…… 废话。 不然在哪?下面跟他们唠嗑吗? 路望许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敲得飞快: 「no.1:不然呢?」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 专属于微信的原始铃声响起来。 看清来电备注。 路望许心里蓦地一紧,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 不是?他只是说他在房间,没说房间没别人啊。 他迅速看了眼江顾珩,好在后者只顾着跟他游戏水平差不多的虞礼交流心得, 没在意这边。 路望许手指在拒绝键上悬了一会儿, 最后闭着眼飞速点了接受。 不就是个视频通话吗?那怎么了?兄弟之间通个话很正常啊! 对, 非常正常,不需要避着人。 莫名其妙地,路望许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视频里出现了黑白色的天花板, 蓦地一晃, 镜头对准了一张书桌, 看不到江砚, 只能瞧见一截手臂,蓝白色的校服衣袖遮到清瘦突出的腕骨处,瘦白匀长的手指自然弯曲放在桌上。 路望许蓦地捂住手机屏幕, 抬起眼皮绷着脸回头说:“咳,江小珩, 你赶紧回自己房间。” 江顾珩闻言抬头, 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非常不情愿地拒绝:“不要。” 路望许轻轻扬眉, 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 江顾珩立马怂了,收起手机揣进口袋乖乖站起来:“好吧,我走了,哥哥再见。” 江顾珩一走,手机里就传来江砚的声音: “路望许。” 声音寡淡,显得又轻又低, 路望许莫名从里面听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刚要脱口而出损他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通视频的话堵在嗓子眼,路望许愣了一下。 他很想问怎么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而是换上一种在他面前日常拽了吧唧的语气说:“干嘛?发视频监督我?不必了吧?卷你我是认真的。” 对面静了片刻,然后路望许就听到一声气音的笑:“嗯,我知道。” 路望许坐到书桌边上,举着手机拖腔带调地回:“是是是,你知道,所以你发视频过来监督我是怎么卷你的。” 对面又静了很久,才轻轻地喊:“路望许。” 路望许默了一瞬,故意啧了声:“这不在这嘛。” “看看脸?” “干嘛?怕我又变帅了抢你风头?” 虽然语气很不情愿,但路望许还是没怎么犹豫就把镜头翻转过来,手机画面一晃,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放大的帅脸。 路望许从书架上捞了几本书过来,让手机立靠在上面。 “瞧见了?” 江砚轻轻嗯了一声。 “哦。” 路望许扒拉了两下头发,抓起笔慢吞吞地开始写题。 两个人就这么开着视频,谁都没有再说话,安静中只有笔落在纸面发出的微弱声响。 直到八点整,路望许的手机震了两下,他准时撂下笔,抓起边上的物理卷子盖到刚刚写的英语答案上,“时间到了,晚点给你发过去。” “现在吧。” “?现在?不是开着视频吗?”路望许把视频界面放大,对面的江砚停了笔。 “先挂了,我替你改,改完我再发给你。” 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路望许觉得是视频。 他哦了声,挂断通话,把物理卷子从眼前推开,转了两圈笔,把自己不会的那几个空填满,然后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不到五分钟,某人批改完全的题目就反馈回来了。 路望许还没来得及点开,对面视频通话接着就发了过来。 “路望许。” “在呢。” 路望许把镜头对准自己,趴在桌子上懒懒地回。 “你先对着答案看一遍,不会的再问我?”视频里,江砚把笔轻轻搁在桌上,手腕一抬,指尖似乎触了一下屏幕,“对面房间有英语词典。” 路望许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声音里也带了些懒:“不想动,今天晚上我能拥有一个人形词典吗?” 闻言对面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哪些不会?” 路望许蹭地一下从桌子上弹起来,把视频界面缩小,点出那两张英语题目,抓起笔把自己看不懂的英语单词抄下来…… 后面连着几天,江砚晚上都会给路望许打视频电话,不再只局限于练习英语阅读和完形,还加上了半个小时的英语听力。 路望许一边嘟囔着考试的时候英语听力又不是你的声音,一边试图听懂江砚念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第45章 但英语可能真的天克他,路望许越听越想撞墙,后面干脆直接摆烂了,不强迫自己去听懂意思,光听着江砚读英语感觉貌似还不错。 “能听懂多少?”江砚问。 路望许把镜头移开装哑巴。 对面也不急,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路望许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绷着声音说:“你、你再说一遍。” “ we all want to believe that we are capable of great feats, of reaching our fullest potential. we need dreams. they give us a vision of a better future. they nourish our spirit。 they represent possibility even then we are dragged down by reality. they keep us going. most successful people are dreamers .dreamers are not content with being merely mediocre, because no one ever dreams of going halfway.” 第二遍江砚放慢了语速。 路望许努力辨认着这段话里的单词,攥着笔断断续续地记下。 “我们、都想要去相信、能力、需要梦想、它们能让、我们更好、可能是现实、很多成功的人、嗯……都有梦想,因为梦想很重要……” 说着说着路望许就开始根据语境胡编了,最后实在是编不下去自暴自弃道,“这段话在谈梦想,题目选梦想就对了。” “……” 对面默了片刻,“原来你觉得,听力有多选题?” 路望许:“……” . 那天晚上江砚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像是路望许的一场错觉。路望许没想到这件事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其他人那里再次被提起。 有一天路望许下楼的时候听见顾瑜在跟人打视频电话,不小心扫见了平板屏幕上的一点红色发尾,然后就听里面传来一段流畅的英式女声。 顾瑜耐心地等对面说完话,才笑着调侃了句:“真是大忙人啊。” “什么啊,一堆破事,前几天那谁还打电话过来跟我吵,我是懒得理他。” 顾瑜笑容一顿,不动声色地揭过这个话题:“你之前不是说要回国吗?具体什么时候啊?” “欸,暂时不回去了,我买了埃思瑞岛的机票,后天飞。” 顾瑜小声地说:“确定不回来看看?小砚都高二了……” “你还不知道我嘛,再说吧。”对方的态度貌似有点心不在焉,“我这边还有事情要交代,that's it,goodbye?” 顾瑜温声说:“嗯好,goodbye。” 听见江砚的名字,路望许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平板,但视频电话已经被对面挂断了。 电话里的女人提及的时间好似与他跟江砚第一次通视频的时间重合,路望许怔了好一会儿。这一天,他好像终于触碰到了一点江砚的影子。 . 青川的夏天来得很晚,直到八月中旬天气才堪堪燥热起来。阳光透过清绿的银杏叶落了满地的光影斑驳,蝉在树上不知疲倦的叫唤,提示着又一场盛夏。 “诶——你们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陈洛一个瞬移飘进教室,冲到后排正唠嗑的男生前。 宋贺州瞥他:“什么?你一见钟情的追求对象?” “差不多,不过不是我,而是高一的那群新生。” 陈洛手舞足蹈地用手势比了个框,“荣誉榜换榜了,从光秃秃的名单换成了有头有脸的照片,刚刚我路过,那群新生把荣誉榜围得水泄不通,还搁那讨论到底是咱路哥帅还是江神帅。” “哈哈高三那几个学霸刚还在边上纳闷,是他们不配拥有姓名吗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路望许抬起头,问:“什么照片?” 陈洛想了想:“好像是你们参加竞赛准考证上的那张照片。” “……” 路望许很想问那群新生的审美正不正常。 “诶,我好像听说后面的竞赛规矩改了。”周一阳摸出桌肚里的手机,点开一张聊天记录,“一个人只能选择两门科目报名了。” 方时越:“听谁说的?要是我六门都有把握拿奖,学校还限制我报名不成?” 周一阳:“三班,他们班主任说的。” “……”方时越掏出手机,“我问问我对……” 他话音未落,教室里就出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安静。 吓得手里还捏着手机的两个人迅速转头看向窗外——前窗没站人,后窗也没站人,只有几个嘻嘻哈哈打闹的男生和几个假装路过往里看的女生经过。 全班在这一刻动作出奇的相似。 这阵莫名其妙的安静没持续多久就又被哄笑声和更大的交谈声淹没。 “艹。”方时越被吓飞的魂堪堪归位,“我还以为加菲来了。” 周一阳赶忙把手机塞进桌肚最里边,拍了拍胸脯,“我也是。” 路望许转了两圈笔,背往后贴上椅靠,嗤笑了声:“要是真来了,就你们两这反应,不抓你们抓谁?” 他笑着侧眸,就见某人趁着自己抬头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多写了一道数学选择题。 “江砚!” 被叫到名字的某人笔尖微顿,掀起眼皮瞧他。 路望许煞有介事地说:“你确定不再看看你前三题?” 江砚低眸,视线在卷子前三道选择题上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偏头疑惑地看向路望许。结果只能瞧见某人眉梢眼角带着计谋得逞的笑抬笔勾答案。 “……” 第40章 喜欢 他不会是……喜欢江砚吧?…… 下午放完学, 段临和墨凛一个冲去操场占球场,一个跑来一班门口等路望许下课。 后排靠墙的两个男生估计是已经习惯老胡的拖堂了,听见下课铃声头也不抬,一个转着笔看题, 一个低着头写题。 两人中间放了本稿纸, 转笔的那个时不时就把稿纸扒拉过来写几个字, 再推回去。这个时候低头写题的那个就会瞥一下眼角,然后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抬笔回他。 这个既不算上课说小话也不算上课传纸条的行为弄得老胡又好气又好笑, 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为他俩操的心都喂了狗。 到底是谁说他俩八字不合, 见面就掐的? 就他们俩这氛围, 能挤进去第三个人算他输! 不过对此老胡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相辅相成,共同进步的场面哪个老师看见不觉得欣慰? 老胡清了清嗓子,在宣布下课之前还不忘旁敲侧击某人一嘴:“打球是好习惯, 但别忘了身为高中生的主要任务,学习为主, 适量运动。” 路望许笔一顿, 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点了名。抬头一看, 果然对上了老胡直白的视线。 再往窗外一看, 果然又看见了墨凛的身影。 “……” 男生们占球场的规矩是谁先把球和两件以上的个人物品比如水或者外套放在篮球筐底下, 球场就算谁的。 段临成功地占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他迎风抱起球,感慨道:“没有了某个傻逼来跟我们抢球场,整个操场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啊!” 话说着,他手上的球突然脱手,路望许绕过他纵身跃起,手腕一弯,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正中球框。 “诶?”段临被球砸在地上的声音扯回神,“路哥你不讲武德!不!球德!” “菜是原罪。”墨凛瞥他一眼,上前捡起球。 周一阳朝他挥手:“墨凛传球!……欸欸!差一点……路哥接球!” 抢不到球的段临气得跳脚:“你们一群欺弱捧强的小人!” 路望许扬手一投,闻言笑了:“原来你知道你弱?” “……” 段临抑扬顿挫:“路哥你变了~变得不爱我了~~” “……” 墨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捡起球往他那一扔:“艹,别恶心我们。” “嘿嘿。”段临心满意足地抬手接过球。 …… 江砚和宋贺州路过操场的时候,路望许他们已经打完了一轮。 江砚偏头就看见球场上最惹眼的男生拽起衣领擦了一把额角的汗,由于这个动作,衣摆向上,露出一截清瘦好看的腰线。 是晃眼的白。 男生似有所感,保持着拽衣领的动作微微侧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眉梢微扬,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弯,带上了张扬的笑意。 周围人的喧闹和放肆招摇的风好像在这一瞬全都成了远而模糊的背景板,他们隔着人流对视。 宋贺州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这就是住校生的快乐吗?” 见某人已经移开目光去捡球了,江砚才收回视线瞥了宋贺州一眼。 · 吃完饭,整栋教学楼的空调都还没供电,教室里热得像是蒸笼。 路望许背靠在椅背上,有点耐不住,解开了校服最上面的扣子,拽着衣领扇风。 教室里纸页声哗哗的响,全是在拼命地扇风企图寻求一点凉意。 宋贺州像是踩着点来的,他一进门,就听滴地一声,空调和风扇终于来电了。 第46章 生委一边念叨谢天谢地一边把风扇和空调全都打开来。 走过来的宋贺州面色不太好看,破天荒地后面还跟着吴言。 路望许没忍住扫了他们一眼。 宋贺州犹豫地看了看他,点开手机的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路哥,这里面有上次堵你的那三个人吧?” 路望许扫了眼,微微皱眉:“你遇到了?” “嗯,目睹了一场群架……”宋贺州语气有些迟疑,“顺带报了个警……” 旁边的周一阳闻言竖了个大拇指:“路见不平,报警走起,very nice!” “好事啊!这三个人被抓了?”陈洛听见兴奋道。 “嗯……”宋贺州像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语气始终很奇怪,“因为跟他们打群架的人背景不小……” “艹!”方时越突然想起什么,惊讶道,“不会是兴中的那谁吧?” 周一阳疑惑地看向他:“谁?你又知道了?” 方时越:“兴中那位校霸啊!” “什么校霸?哪个?” “欸,一看你就没关注过兴中表白墙。”方时越偷摸出手机找了找,翻出一张照片,握着手机给他们展示,“诺,兴中新晋校霸,长得贼帅,凶得一批。” “还跟咱路哥同姓呢。”他啧啧两声,“不过他家里贼tm牛逼,路氏集团的路。” 路望许捏笔的手指一僵。 边上还站着的宋贺州瞥了眼他,脸色莫名。 “话说那几个人怎么惹上他了?” 这句话落,门口传来一道喊声:“路哥!你弟弟找你!” 弟弟? 宋贺州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看向门外。外面的人果然不是江顾珩,而是刚刚方时越展示的照片上的那位校霸。 路望许显然也看见了,眉眼瞬间冷了下来。 他在一群人震惊呆滞的目光下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外,一眼瞥见了路子羡嘴角上的伤,沉默片刻后冷声说:“我们很熟?” 路子羡脸色僵了一瞬:“那个,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迟疑地看了路望许一眼,又环视周围,小声说:“……别在这里。” “不需要,你走吧。”路望许丢下这句就要转身回去。 路子羡忙喊住他:“跟你外婆有关!” 路望许动作一顿。 · 江砚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路望许从另一边的楼梯口离开,不禁停步站在原地看了片刻。 教室后排的气氛有些怪异,陈洛几个规规矩矩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只有宋贺州和他身边的吴言站着。 “多亏了某些人会录音啊,帮了路小少好大一个忙呢!” 宋贺州斜眼睨着吴言,语气阴阳。 吴言默默低下头。 江砚瞥了他一眼,皱眉:“什么录音?” 宋贺州冷哼,朝吴言摊开手:“我知道你没删,手机给我。” 吴言犹豫了片刻,从口袋掏出手机解锁递给他们。 宋贺州冷冷看他一眼,从桌肚里摸出耳机插上,然后递给江砚一只。 录音里杂音很多,过了一会儿一个男生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别看他长得挺乖,实际上凶得很,就他刚去福利院那会儿,脖子上带了块表,我就想要来看看,他妈的老子刚碰了一下,那小子就跳起来咬了老子一口……” “就那小子,谁受得了啊……当时我们都讨厌他,有爸有妈有钱还来我们福利院,时不时还有人给他送东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真他妈的不公平……” “……哦对了,我那个时候还听说他外婆就是被他害死的。他吧,生日那天非闹着要吃蛋糕,那个时候我们那个地方哪有人过生日吃得起蛋糕的,全镇就没几家蛋糕店,他外婆就满镇跑给他买蛋糕,结果出车祸死了。他爸他妈也没人来,估计是不要他了,反正最后他外婆的葬礼都是邻居给操办的。后来他好像被邻居养了,但没养两天,就送来我们福利院了……” “就说他讨人厌吧?也是,自己爸妈都讨厌的人,怪不得当初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没人愿意跟他玩,他妈的,老子好心搭理他,结果他还咬老子一口……呵,为了一个蛋糕就害死了自己的外婆,我要是他妈,我都得打死他,不过他妈真的是脾气好,要是我呵呵……” “你们猜那家邻居为什么养了他几天也不要他了?说明什么?那小子是真的讨人厌呗哈哈……” “不过那小子确实挺聪明的,这不,学费全免进的修礼。之前在福利院那几年,就算把他所有的书都撕烂了丢水里,把他关起来不让他上课,他还不是照样考得比我们都要……” 江砚蓦地抬手按下暂停键,录音声戛然而止。 “江砚……”宋贺州见他表情不对劲,没忍住轻轻喊了他一声。 江砚没理人,冷着脸把录音删了,站起身出了门。 . 银杏林。 “我听三个傻逼说他们把你那块怀表弄坏了,我、我、我能帮你修。”路子羡第一次说这种话,语气有点别扭,“坏了的配件我都能给你找到,我……” 路望许没说话,冷冷地盯了他片刻,转身就走。 见他就要走远,路子羡飞速且生硬地扬声喊了句对不起。 路望许动作一滞。 路子羡见他停下来,又迫不及待地接着说:“对不起,以前我以为你才是爸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才讨厌你,才在你回来后一直想把你赶出去……”他的话越说越小声,“可是我后来就没这个想法了,后面我又没赶过你走了,每次生日都是你自己走的……” “今天我听见那群人说的话了,他们说你之前在福利……” “路子羡。”路望许猛地转身,咬紧的牙关一松,“你有病啊!” 没料到他会突然骂人,路子羡一怔。 “怎么?听说了我在福利院的那些破事觉得我可怜了?你他妈的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替我出头啊!路子羡,拜托你要讨厌我就请一直讨厌我!现在说对不起算什么?你说了对不起我就要原谅你吗?你的对不起算什么?你觉得我需要吗?” 路望许胸膛起伏增剧,眼眶微红。那些已经熬过去的委屈和不堪,仿佛在这一刻反刍一般再次涌上心头,悉数爆发。 他冷笑了一下:“你讨厌我,我就不讨厌你吗?” “路子羡,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真的都非常讨厌你。” 路小少爷第一次被人这么骂,一时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嘴,却又听路望许哑声说:“滚。” 他第一次见这样的路望许,愣了下,然后少爷脾气也上来了:“路望许?你他妈的才是真有病吧!” 路望许攥紧手指,又说了一遍:“滚。” 路子羡呼吸一深,气得骂了句傻逼,转身走了。 银杏林里安静下来,路望许在原地站了许久,眸子才滞缓地动了下。 眼皮一抬,模糊的视野里,一道干净修长的身影站在银杏树下,不远不近。 路望许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他偏开脸,微仰着头等眼眶的那股潮意褪下去。 可是过了许久也未能如愿。 反而是喉口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疼。 他抬手抹了把眼尾,转过头,重新看向树下的人。 太远了。 路望许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好像没说,又好像说了两个字。 过来。 但他看的那个人好像听见了,迈步走了过来。 路望许咽了咽喉口,蓦地将手臂一抬,抱住了他。 江砚脊背一僵。 男生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声音又低又哑:“不许问。” 江砚嗯了一下,轻声说:“不问这个,问别的。” 路望许偏了偏脸,没说话。 “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 路望许默了许久,才哑声回:“打游戏。” “不太会,你带我?” “不想打。”路望许缓慢地眨了下眼。 “好,那不打。” 江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安抚意味。 一直到晚修铃响,路望许的那股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松开手,视线避开江砚望向教学楼,绷着声音说:“走吧。” 江砚盯了他两秒,嗯了一声。 . 宋贺州见他们俩终于回来了,松了口气:“江神,刚刚方哥过来说等晚修铃响就让你去他办公室拿卷子。” 江砚看了眼路望许,见人坐下后才嗯了一声,转身去方秦的办公室。 等他回来,就见原本待在自己位子上的路望许坐到了他的位子上,脸朝着墙趴在桌子上。 江砚目光在他后脑勺上落了一瞬,从一沓英语卷子里轻轻抽出一张放到他桌子上,又在他手臂边上放了两颗草莓糖,然后转身去发试卷。 一班的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女生探头进来说:“你们班的班长在吗?主任说去开会。” 第47章 前排的男生迅速回头看了眼:“在。” 他站起身,作势就要喊,讲台上坐着的男生突然起身,淡声道:“我去,不用叫他。” “哦哦。” 前排的男生奇怪地挠挠头,又坐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今天晚上宋贺州他们都没怎么说话的缘故,整个晚自习一班教室都显得格外的安静。连路过的加菲都觉得反差,特意隔了一段时间又绕回来一遍,确定这群人是真的转性了才满意地离开。 路望许“一觉”睡到了晚修下课,等他抬起头,教室里只剩下了他和江砚。 江砚看他一眼:“要熄灯了。” 路望许抿唇,他当然知道,他就是故意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起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一直不走。 “嗯,走了。” 路望许站起身扯过椅背的书包,单肩甩到身后。 没走两步,教室里的灯忽地灭了。 路望许脚步微顿,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书包肩带。 “路望许。” 江砚的声音落在空荡安静的教室里,显得莫名有些温柔。 路望许停下步子,下意识想嗯声,才发现喉口哑得厉害。 他眼睫轻动,克制了想回头的动作。 江砚两步走上前,“一起吧。” 路望许慢慢松开手指,没说话,只沉默地抬脚走在前面。 等和江砚分开,路望许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绕去了对面的宿舍楼。 正在泡泡面的杜兴扬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找上了门,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拉走打了一架。 这场架打得悄无声息又酣畅淋漓。 最后杜兴扬揉着嘴角上的伤骂骂咧咧地回了宿舍。 这次是路望许先动的手,但杜兴扬傻逼归傻逼,还干不出去找老师告状这种事情。 所以他只是骂了路望许一路的傻逼,骂完他之后又开始骂那三个已经被拘留起来的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知道了路望许姓路还去招惹人家,还连带着他一起被揍了一顿…… . 第二天宋贺州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昨天的事,而是恢复了一贯的作风本性。教室里充满各异的早餐味和补作业的哀嚎声,林玖九和顾念清的英语卷子从前面传到后面,所到之处人人奋笔疾书。 路望许勾完第三篇阅读的答案,肩膀一松,支着下巴开始转笔。 他昨天晚上只做了卷子后面的完形和改错就上床睡觉了,前三篇阅读还是早上早起来教室补的。 第四篇他根本不想看,于是随便扫了两眼就开始瞎选。 旁边晃过一个人的身影,路望许当即撂下笔,直起身欲盖弥彰地往桌肚里掏高中词汇大全。 江砚瞥了他一眼,把早餐放到他桌上。 路望许慢吞吞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开始铺垫:“昨天的英语卷子是不是有点难啊……” 江砚弯腰把书包里的书放进桌肚,又从桌肚抽出英语书,闻言又看了他一眼:“阅读第四篇?” “……” 路望许偏开脸,不吭声了。 “什么第四篇?英语阅读吗?” 宋贺州抄完卷子,无事一身轻地东瞅西看,“欸,管它难不难的,反正我抄完了。” 说着他伸脚踢了踢前面方时越的椅子:“老方,我竟然一个早上都没听见你的声音?你别告诉我你英语卷子写完了?” 方时越埋着头没理他。 边上的陈洛笔耕兼啃面包之际抽空回了个头,含糊道:“老方,他,emo了。” 宋贺州‘啊’了一声:“他怎么了?” 陈洛:“还能怎么了?跟苏鸢吵架了呗。” “呵。”单身人士宋贺州翻了个白眼,“又吵,你们这种不以分手为目的吵架就是在秀恩爱。我赌一包辣条,大课间你必去三班找她。” 方时越突然转身:“是了,哪次不是我主动找的她?” 他冷笑一声,“这次吵挺久的了,就因为有一天晚上我忘记给她打电话了,她第二天就一直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地提这件事情;还有,我打游戏晚回了她消息,她也要质问我到底干什么去了;还有那次,我们一起关注的那个玩打野的女主播,你们知道的,本来就是因为技术点的关注,她非不信……” “呵,她现在确实是在跟我提分手。” “?” 好几道目光同时看向他,都有点不太敢相信。 开玩笑,方时越和苏鸢初中的时候就互相喜欢,一上高中就在一起了,感情好得没话说。没分班的时候就时常腻在一起,分班了也是天天跨班相见,方时越更是天天把女朋友挂在嘴边的人,他们俩闹分手,说出来狗都不信。 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宋贺州呆若木鸡:“真、真的啊?” 方时越表情都快哭了,不说话了扭头回去继续给苏鸢发消息。 “异班恋果然堪比异地恋。” 宋贺州自顾自评价了一句,默默把脚收了回来,偏头看了看还在抄卷子的周一阳,屁股果断一扭,去吵路望许了。 第二道上课铃响,方秦踩着点来的时候班上所有的英语卷子已经全部归位,方秦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班人,有点想笑。 他故意咳了两声,抬起手上的英语教材示意:“放心,这两节课不查卷子,继续上课。”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方秦又笑道:“反正下午还有我的课。” “啊!?”全班发出一阵疑惑的声音。 方秦故作惊讶:“什么?!你们不会觉得你们高二还有体育课吧?” “啊——” 全班哀嚎,一个‘啊’字换了好几个调。 方秦做了个‘收’的手势,乐道:“所以啊,那些没做完的、抄的、乱写的同学,卷子记得重新写一遍。” “……” 路望许的视线迅速往旁边晃了一眼,然后绷起脸翻了两页英语书。 . 大课间,路望许合上英语书,手从桌肚里摸出英语卷子,桌边突然多出一个人。 “?” 他抬眼,就见林玖九抬起手臂,把一杯奶茶放到了他和江砚桌子的交界处。 旁边的宋贺州瞬间转头。 江砚跟着抬起眼皮。 “那个,别误会,我只是个快递员。”林玖九迅速倾身把另一只手上的卡片也放过去,后退一步,解释说,“刚才门口一个学妹让我给江神的,还有这张卡片。” “咳,那个,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她给我的时候就是正着面给的。” 路望许一愣,目光落到桌面的卡片上。 “傍晚银杏林,江学长,我想跟你表个白。” 粉白的底色,清秀的字体,旁边还手绘了两朵栀子花。 清纯又直白,热烈又大胆。 林玖九看了看江砚,又看了看愣住的路望许,没忍住说:“那个学妹长得超好看……嗯,东西带到了,我走了!” 说完人就溜了。 宋贺州听完全场松了口气,探头过来想调侃两句,但他堪堪张开嘴,就莫名感觉气氛不太对,看了眼被表白当事人,又瞥了眼当事人的同桌,默默缩回了脑袋。 苍天啊,这不会又是哪个被路哥带过的妹子吧?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还是缩小存在感为好。 宋贺州决定趴下装睡。 江砚瞥着桌上的奶茶,眉心轻轻皱起,像是有点头疼。 路望许同样逼视着那杯奶茶,杯壁上的水雾化开些,顺着杯身蜿蜒向下,落到透明的包装袋底,连带着外面一周都浸出一圈水痕。 半圈在他的桌子上。 喜欢江砚的人送的奶茶,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还弄湿了他的桌子。 路望许眼尾微压,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奶茶往旁边推,又从桌肚抽出两张纸,把桌子上的半圈水痕擦干净。 他的动作很慢,看也不看江砚一眼,做完这些,他哗啦翻开英语卷子,抓起笔开始做题。 江砚看着他做完所有的动作,然后安静下来。 时间好似倒转回上次,路望许整天都没再有跟他说过话,而每次他想开口说什么,某人不是往厕所跑就是去小卖部。 唯一不变的是路望许依旧会从小卖部给他带水,但只是把水放到他桌上然后又开始埋头写题。 . 傍晚,宋贺州到的时候江砚还没来,他屁股一贴到椅子上就开始叨逼叨:“卧槽,我刚刚特地去小树林转了一圈,那个给江神送奶茶的女生已经站在那里等江神了。” 闻言,路望许略微抬了抬眼。 周一阳凑上前问:“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宋贺州:“好看啊,有勇气追江神的哪个不好看?” 路望许不想听了。 笔尖在纸面重重一划。 路望许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心烦,为什么不想江砚去赴约。 第48章 一切情绪都来得毫无厘头。 心脏像是浸在夏天滋滋冒泡的柠檬汽水里,有点酸又莫名有点发涩。 路望许最终把这种情绪的原因归结于自己无法忍受同桌的狗粮。 他想象了一下江砚跟方时越一样左一口一个我对象,右一口一个我宝贝的,光是想想路望许就想揍人。 不行。 要是那样,他肯定就不能再跟江砚做同桌了,不然修礼不久就会发生暴力事件。 到时候他就会被劝退,离开修礼,然后就再也见不到江砚了。 …… 路望许猛地回神,自己是怎么绕到最后一句话上的? 见不到就见不到,那又怎么样? 这个时候,他又听见了方时越的声音:“好看也没用啊,你们看江神是会喜欢人的样子吗?那杯奶茶江神又没喝,估计又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了。” “?” 宋贺州意识到是谁在说话,猛地抬头,就见方时越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 宋贺州说:“你别告诉我你又跟苏鸢和好了。” “嘿嘿,当然了。”方时越得意得差点没原地来段踢踏舞,“越吵越亲,越吵越爱。” “……”宋贺州无语了,“你们这恋爱谈的……” “怎么了?除了吵架,我们牵手拥抱不算谈恋爱?我们还互相买吃的买喝的,一起写题目,她不会的题我就给她写好思路和过程送去三班,我再不会的就去问别人,我还每天晚上给她打视频电话……” 路望许手上的笔越转越慢,莫名觉得这段话熟悉。 牵手。 “有点怕,能牵吗?” 拥抱。 “不问这个,问别的。” 买吃的。 “谢礼。” 一起写题目。 “问个题?” 每天晚上打视频电话。 “路望许。” ……全中。 路望许一怔,心跳蓦地微微加剧。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会是……喜欢江砚吧? 路望许撩下笔,摸出桌肚里的手机。 百度——喜欢。 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喜欢可以包括欣赏,爱情,喜爱,怜爱,仰慕,敬佩等多种意义,但通常是指爱情方面的。」 …… 「喜欢是见你即欢喜,久处也怦然。」 「喜欢是和原来的自己背道而驰,骄傲的人会低头,倔强的人会服软。」 「喜欢是想念,因为你不在,所以所想是你,所念也是你,落笔都是你。」 路望许一条一条地往下看,然后猛地抬头,视线落到桌面的稿纸上,横七竖八的公式和数字里面,藏了一个被笔墨胡乱画掉的名字。 ……他就是喜欢江砚。 这个认知让他的思绪短暂空白,他还没来得及从中回神,就听宋贺州又调侃又期待地喊了一声:“江神!” 路望许的心跳蓦地加快。 江砚淡淡瞥了宋贺州一眼,然后看向路望许。 路望许迅速熄灭手机放进桌肚,克制着目光不去看他。 他刚刚扫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二十了,也就是说江砚的这个约赴了至少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这么久。 拒绝的话要用这么久吗? 还是说……江砚同意了? 路望许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抓起笔继续算那道解了许久的题。 “路望许。” 江砚在位子上坐下,偏头喊了他一声。 路望许斜眼看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说:“我不跟有对象的人做同桌,你别叫我。” “?” 江砚愣了愣,突然偏开头笑了一下,“你说谁?” “卧槽,我真以为那个学妹有戏,没想到啊……”宋贺州从手机里抬起头,“江神你果然还是我最开始了解的那个江神……” 路望许心里堵的那口气散了,绷着脸移开视线:“……我说方时越,他又不分手了。” “?”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方时越回头,满脸问号。 江砚看得好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放到他桌上。 路望许偏头看了眼,见又是熟悉的粉色包装,面露嫌弃:“小卖部是又只剩下草莓味的糖了?” 江砚淡定地嗯了一声。 “……” 放屁。 路望许心道。 第41章 念头 他想见江砚,想离这个人近一点。…… 又是一场月考来临, 这次月考的英语出奇的难。不少人都出现了分数大跳水,高分和低分界线格外明显,更是出现了中间断层现象。 这次一班的英语分数看得方秦险些心梗,好在他提前有做好心理准备, 没梗过去。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 路望许的英语成绩竟然稳定在了一百一, 虽然简单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分数。 全校大概只有雷打不动的三大巨头成功稳住了这次的英语成绩,名次依然没变化,但在他们之后, 从第四名开始的名次简直是大换血。 别说其他班, 就连一班有几个人的总分排名跳动的格外明显, 尤其是吴言。因为他平时月考靠得就是英语拉分, 结果他也是这次英语分数大跳水的成员之一,所以总分一出,成功吊了车尾。 出成绩的那个晚上正好是英语晚自习。 方秦难得提前到了班上, 教室里一反常态的安静,没有人说话, 甚至于都没有多少人敢抬头看他。 气氛凝滞, 方秦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鹌鹑似的一班人, 良久, 突然笑了一声:“怎么?没考好难受了?” 全班明显一愣, 一个个脑袋蹭地一下抬起。 方秦把一沓答题卡放到讲台上,像是觉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好笑:“知道英语的重要性了?” “英语没考好,总排名好看吗?” 平常总是嘻嘻哈哈的一班人没人吭声。 方秦手上的激光笔抵在厚沓的答题卡上,先把英语成绩稳稳钉在前面的顾念清和江砚夸了一遍,然后毫不吝啬地表扬起路望许。 江砚往旁边瞥了一眼。 要是换在平时,这种时候某人已经来他面前翘尾巴了,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人并没有转着笔在他眼前晃,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只低头看着桌上稿纸的哪一处出神。 江砚目光在他低垂的眉眼上落了几瞬,又默然地收回视线。 方秦夸完人之后又开始说这次的月考英语:“真不好意思,这次的英语卷是我出的。” 全班:? “本来就是想挫挫你们这群人的锐气。但我确实也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经挫,还真像气球,一戳就大漏气,成绩单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差点没心梗发作……” 颇为不合时宜地,隔壁班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 方秦默了片刻,问:“二班什么课来着?” 第一排的一个女生小声地回:“语文。” “哦,语文啊,难怪。”方秦了然点头,“他们班语文考得好啊,前十名就有六个在他们班,语文平均分也比别的班遥遥领先。” 全班更沉默了。 方秦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他点到为止,拍了拍掌:“行了啊,不就是一场考试吗?别整得跟你们已经高考落榜了似的,振作起来。” “来来来,英语卷子都拿出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刚把听力音频点开,隔壁教室已经放起了电影,并且生怕别的班不知道他们班考得好似的,音量开得格外大声。 方秦话音一顿,沉默地回头盯着两个班之间的那堵墙,然后突然转身移动鼠标,把播放音频叉掉。 他把电脑里的u盘拔出,换成另一个插入,最后在全班疑惑的目光下点开一个名叫‘movie’的文件夹。 “今天晚上就不上课了,咱们也看,声音还要比隔壁班大,吵回去!” 这句带着点赌气意思的话让全班一愣,继而一扫沉闷,炸开了锅。 “顺便陶冶一下你们的英文情操。” 说着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幻,英文字幕出现在最下方。 有人惊讶出声:“没有中文字幕吗?!” 方秦挑眉:“有了中文字幕你们还会听英文吗?” “……” “放心,大部分你们应该都能听懂,动画片。”方秦说,“《怪兽小孩》应该都看过吧?” “哦——” 听见熟悉的名字,全班顿时来了精神,拖着调子回道。 方秦笑笑:“是吧,最近我可是把你们的童年都经历了一遍。” 这句话一出,班上一片唏嘘。 “咦~~” “是谁喜欢看我不说。” “不说是因为对方是小姜老师吗……” “看破不说破啊朋友们……” 方秦听乐了:“小兔崽子,人小鬼大,天天想什么呢?”他啧了声,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仁慈,于是补充说:“我这可不算是给你们看电影,看完是有问题和作业要写的。所以啊,别太随意,听不懂的地方欢迎提问和交流。” 第49章 “啊?!” 又是一片哀嚎。 方秦:“嘿,所以你们看不看?不看我继续讲卷子了?” 全班顿时妥协:“看看看……” 虽然是他们看过的电影,但大多数人都只是有个大概印象,等真正开始播放起来,里面还是有很多对话听不太懂。 一组的人已经开始抱团小声的议论了。宋贺州一侧头就瞧见林玖九和顾念清那一片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我现在也需要一个英语翻译……”宋贺州酸溜溜地瞅了那块几眼,偏头看向江砚,“江神,你能听见我内心迫切的渴求吗?” 江砚瞥了下眼角,几秒后果真往后一靠,眸子扫在电影的英文字幕上,开始不急不缓地翻译起来。 “?” 像是没想到江砚会答应,宋贺州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江神你声音别那么小啊,我都听不到……算了,我坐过去点……江神你念得太没感情了,一点语调起伏都没有……江神你……” 江砚蓦地停下来,淡淡瞥了他一眼,表情用语言翻译过来大概是:爱听听,不听请圆润的走。 宋贺州立马老实了下来。 前排几个人都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偷偷竖起耳朵听这一场免费的翻译。 路望许微微侧过脸,就见江砚背靠在椅后,眼眸随着字幕轻轻移动,一簇鸦睫横斜出来,手腕随意地搭在腿上,指间还勾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是少见的放松姿态。 他下意识地多瞟了几眼,在他即将收回目光之时,他看的这个人突然缓慢地转过脸来,浸墨般的眸子碰上了他眼角的余光。 瞬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也许是某些旖旎的念头太隐晦太刺激,路望许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跟他对视,于是在两秒之后就僵着脖子偏开视线,胡乱地扫向屏幕上移动变换的光影。 电影具体讲了什么,江砚翻译了些什么,过后路望许完全不记得了,模糊的记忆里只有方秦中途被叫去开会,班里的氛围热络起来,宋贺州他们几个凑到一起讨论是清幽的山茶花更讨人喜欢还是热烈的玫瑰花更讨人喜欢。 印象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大概就是电影结束之际,他恍然抬头,全黑的荧幕跳出来一句话: “the kid struging out of darkness is already light in itself.” 然后他就听见江砚翻译最后一句:“从黑暗里挣扎出来的小孩,本身就已经是光了。” 路望许怔然片刻,偏头看见了江砚的眼睛。 墨黑的瞳仁里,映出的是他的影子。 不知道多久,他略显慌乱地侧开了眼。 一班的人合理怀疑方秦算好了时间,因为加菲回到学校的时候他们班的电影已经看完了,尽管他们在结局的余韵中讨论得依旧热烈,但相比于二班震耳欲聋的电影而言,实在是太不值一骂了。 于是在这场极度幼稚且害人害耳的有声斗争中,一班大获全胜。 . 十七八的年纪,喜欢这个词一旦出现,所有的动作和触碰就变得克制而小心起来。 喜欢江砚的这个念头出来之后,路望许再没肆无忌惮地去勾过江砚的脖子,有的时候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会做到一半然后蓦地停顿,因为某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好似所有的碰撞都多了点名叫‘暧昧’的东西。 或许是每次的停顿都太明显,路望许偏头就能对上江砚的视线,又轻又淡,还带着点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的无声询问。 路望许总是没能看太久就避开目光,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再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和他们继续说笑。 因为那点偏离轨道的想法,路望许曾想过要离江砚远点,但他又觉得那样对江砚太不公平,明明有问题的是自己,凭什么要江砚来承担被兄弟远离的后果? 他突然想起那天自己纠结半天最后绕到见不到江砚的问题上。 什么见不到就见不到。 他就是想见。 路望许心说,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江砚,于是他想见江砚,想离这个人近一点,很正常的事。 对,没什么不正常的。 这么想着,路望许好像能正常地跟江砚相处了,那点旖旎又隐晦的心思被他藏进心底,笨拙地没有露出半分。 但就在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时候,他的认知被人一下子打破。 那天虞礼再次从浅城赶来了青川。 路望许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蹲在自己家门口,一只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虞礼听见动静转过脸,用表情朝他打了个招呼。 “行了我知道了,您亲儿子还在学校呢…当然了我肯定要去接他…是是是,等他学校完事我就带他回去……什么!?别别别!您让杜阿姨来就行!您不必亲自下厨……是,您亲儿子说的,他就爱吃杜阿姨做的饭,对对对……嗯好好好,没脸没脸,我这次肯定带人回去,不然我就炸了那破学校,我就先……” 路望许:“……” 估计是对面直接把电话挂了,虞礼炸学校的计划没能成功展开论述。他保持举着手机的动作默了几秒,然后偏头看着路望许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接我对象回家过年的?” 路望许:“……” 谁问你了? 路望许一言难尽地盯了他片刻,侧头在挂了一半的书包里找钥匙开门。 蓦地,他反应过来什么,回头:“等等,你对象……” “聪明又好看。”虞礼翘着嘴角在回消息,闻言立即回道,“你要问内在还是外在?” “……” 路望许迟疑一瞬,委婉地开口问:“我见过?” “对啊。”虞礼打字的手没停,倚在墙上懒洋洋地说,“是不是突然觉得我这人从不说假话,并且对人的描述格外精辟?” “聪明且好看,啧啧啧,完美。” 见对方不说话了,虞礼终于意识到什么,从手机里抬起头,笑意微敛:“小一仔,你不会是……歧视同性恋吧?” 第42章 新年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那可不行, 要是那样,你还是继续装不知道吧。”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路望许,不然也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他也没有明说, 就是担心这件事。 毕竟,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两个男生在一起。 “没。” 路望许回得很快, 但是他的表情真的很难让虞礼信服,有点像是被吓到了又有点像是难以置信。 虞礼收了玩笑的神色,慢慢直起身:“小一仔, 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问题啊。” “没人能规定男生只能跟女生在一起。我喜欢小白, 小白也喜欢我, 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有问题吗?没有任何问题。” 路望许怔愣了一下。 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没想过。 况且,他能接受, 那江砚呢? 如果江砚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路望许闭了闭眼, 想象了一下到时候江砚的表情。 肯定很难看。 还会认为自己有病。 觉得自己是个思想龌龊的变态。 然后跟自己绝交。 老死不相往来。 …… “小一仔?”虞礼察觉到他愣神, 凑上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不是, 真这么难接受?” 路望许眼睫颤了两下, 低头,僵住的手继续转动已经插进门里的钥匙,喉口略干:“……没,我、我只是没想到。” 虞礼稍稍挑了下眉,眼角慢慢憋起坏笑:“小一仔,你不会……” 路望许推门的手一滞。 “……长这么大还没看过那种小电影吧?” 门把一松, 实木质的门发出一声轻响,往里晃了晃。 路望许回头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嘴里的小电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他脸上的那点疑惑刚露出半分,虞礼眼里就闪烁起不怀好意的光芒,“小朋友,要不要哥带你看个电影学习学习?” “……欸,不对,咱俩性取向好像不同……” 路望许:“……” 他明白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望许突然扭头左右确认了一眼,确定昏暗的过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才翻了个白眼,手上用力,彻底推开门,‘砰’地一声:“滚吧。” 虞礼又贴上墙笑得肚子痛。 . 虞礼对电影这个话题真的格外执着,路望许看着他这两天发过来的消息,很想顺着网线过去刀人。 「白总家的小霸王:小一仔,我走后你没有自己偷偷去搜小电影吧?」 「白总家的小霸王:其实这种事也很正常 」 「白总家的小霸王:毕竟小一仔你也老大不小了,内心有点想法我都能理解 」 「白总家的小霸王:所以,小一仔你有想法吗?」 第50章 「白总家的小霸王:要不要哥给你推荐一点?」 路望许面无表情地调出此人的微信名片,把人拉黑了。 过了五分钟,路望许回完宋贺州的微信消息,正要放下手机,界面又连跳出好几条短信: 「隐藏号码:???」 「隐藏号码:小一仔!你这个反应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有很大的想法!不然你就给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 路望许抬起手指。 对面像是猜到了他的动作,又蹦出来几段话: 「隐藏号码:行行行我不说了 ,大爷你别再拉黑我了」 「隐藏号码:你没想法,都是我的,我的错,我不该企图带坏纯情少男 」 「隐藏号码:不过说真的,我家小白都没有拉黑过我!小一仔,我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你了!」 路望许:“……” 有病。 路望许并不想要这货的“第一次”,于是又把人拉出来了。 结果刚操作完,一串陌生杂长的网址就弹了出来。 「白总家的小霸王:不用谢我〔墨镜〕〔墨镜〕〔墨镜〕」 好巧不巧,上面的消息栏同时吐了个舌头: 「江砚:在家?」 前两天路望许才把某人的备注认真地改了回来,这下冷不丁看见昨天晚上自己梦里的人的名字,眼皮一抽,手指刚好点在那串网址上。 朦胧迷离的光影和激烈缠绵的动作顿时交织在眼前,路望许微微睁大了眸子,手机“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暧昧的喘息声仍旧不绝于耳,他呆滞片刻,然后猛地俯身捡起手机,退出了这个极度荒唐的视频。 再度把某个不要脸的傻逼拉进黑名单,路望许一动不动地呆坐了一会儿,等到心绪归于平稳才点进和江砚的聊天框: 「no.1:嗯 」 路望许以为他又要打视频过来,抬手把书桌上七零八散的卷子和书本都摆好来。 但对面没了动静。 过了片刻,外面的门被人敲响。 路望许一愣,起身,心想今天这个点还会有人来敲他家的门? 他疑惑地拉开门,看见了不久前才在微信上问他在不在家的人。 外面估计还在下雪,江砚的帽子上落了些半化开的雪,额发被风吹得微乱,眉眼依旧冷冷淡淡,带着一身寒意。 他以为最不可能的那个人,现在就这么清清冷冷地站在他家门外。 路望许怔愣道:“你……” 江砚垂眸看了他片刻,问:“能进吗?” 刚才漫上来的那点红意因为莫名的心虚又有了卷土重来的意思,路望许感觉自己的颈脖在发烫,他睫羽一敛,让开了身。 可能是下意识的动作,江砚进门后扶住门框弯腰,肩背刚弯下点弧度才发现玄关并没有鞋柜,顿了下又直起身。 路望许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脚尖翘到身后,一点点在后面摸索着把两只各占一边天涯与海角的黑白色球鞋踢到一起。 他边踢边掩饰地扯话题:“宋贺州不是说你……” “我没回去,我爸临时出国了。”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江砚解释道。 ……不是回浅城了吗? “……” 哦,这样。 “我小叔他们回去了。” 哦。 路望许收回脚,余光往书桌那瞅了一眼,心道还好刚刚收拾了一下,看起来不算很乱了。他顺势转过身,故作轻快地开了个玩笑:“那今年的最后一天你岂不是只能跟我过了。” 江砚盯着他的后脑袋,闻言唇角很轻地弯了下:“嗯,跟你过。” “……” 路望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靠,这什么鬼对话。 不过跟他过可能会有点惨,毕竟在他这里,今天怎么饱腹都是一个问题。 路望许突然转头问:“你吃面包吗?或者泡面?” “……” 江砚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他对视。 哦,不吃啊。 路望许又问:“那……” “冰箱里有菜吗?”江砚打断他。 路望许讶异:“你也会做饭?” 江砚脚步微顿,一时没接话。 路望许当他默认了:“好像还有一点。”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箱门,前两天虞礼又来蹭了一回厨房,还剩了下食材。 “这些可以吗?” 江砚看了他一眼,视线随着他的话落向冰箱。 冰箱里的东西很少,最上层放了半筒面,再下面只有半颗青菜和几个西红柿,而箱门壁上还孤零零地躺着三个鸡蛋。 江砚默了默,平静地开口:“番茄鸡蛋面?” “都行。” 毕竟这点东西貌似也只能做这个。 路望许说完那两个字又觉得有点敷衍,于是补充了句:“不要葱和蒜。” 补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这里根本也没有这两种东西。 江砚从眼尾瞥了眼他,轻轻嗯了声,衣袖被他撸到小臂,露出来一截冷白好看的腕骨。 路望许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这些天以来所有的疑虑和纠结都随着这个人的到来消散了。 他想,至少,现在他和江砚还好好的,这个人还是和自己关系最好。 这样,就够了。 ……… 半个小时后,江砚才从厨房里出来。 路望许正好输光了微信斗地主每天派发的免费金豆,正在刷广告止损,听见动静回头。 江砚站在厨房门口,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他一个人出来的,两只手干干净净地垂在身侧。 “?” 路望许就这么疑惑地跟他对视了差不多半分钟,才见他绷着脸,面无表情地开口说:“我请你出去吃。” “??” 路望许先是一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什么,蹭地一下转过身,双肘抵上沙发背靠,嗓音里带上点憋不住的笑:“江砚你老实说,你对我家厨房做了什么?” “……” 江砚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就这么看着某人从尽力忍着笑到最后实在憋不住在沙发上笑到扭曲。 路望许笑了个大的,终于抓起边上刚刚笑脱手的手机起身,声音里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尽:“走走,还是出门吧……” 说着他目光一顿,盯着某处不笑也不说话了。 江砚注意到他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路望许笑意收敛,几步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盯了两秒,然后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低头。 冷白突出的腕骨前端,赫然是被烫出来的一小片红肿。 路望许默了默,抬起眼皮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房间了。 江砚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垂眸又落到那块红肿上,眉心轻微地皱了下。再抬眼时,某人已经拿着一瓶绿色小罐和半包棉签出来了。 路望许刚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想到什么,视线擦过眼睑瞥了眼——某人伤的是右手。 于是动作顿住,收回手旋开药膏的盖子,手指抽出两根棉签,不待他开口说什么,江砚就乖觉地朝他伸出了手。 “……” 路望许挑了挑眉梢,语气略带嘲讽:“你不是很厉害么?不会做还装得那么像。” 江砚垂眼看他:“看过。” “……” 行,你赢了。 清凉的药膏覆上伤口,路望许下意识地往上面吹了口气。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路望许脊背一僵,眸子缓慢地往上移了移,又克制地没再敢动,怕一抬眼看见江砚奇怪的表情。 他迅速直起脑袋,侧过脸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又微微起身把药膏旋紧和剩下的棉签一起放到桌子上,坐回来后又嫌不够似的,抬手又拨弄了几下桌上的药膏和棉签,直到它们摆得整整齐齐了才收回手。 做完这些,他还是没去看江砚,而是又低下脑袋在地上寻找起什么。 江砚手指微蜷,其实他也被刚刚那股轻轻柔柔的气息弄得愣了一下,但又看见路望许这一系列欲盖弥彰的动作,觉得有点好笑:“谢谢,已经好多了。” 路望许脑袋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继续在桌子底下看了几眼,才直起身,模糊地嗯了一声。 最后他们还是出了门。 路望许租的这间小房子离修礼不远,修礼后门隔着一条大道再往里拐就是很长的一条美食街,因为临着好几所学校,所以平时的时候别提多热闹了。 但今天这条街关门闭户,站在街头一眼望去只能瞧见零丁几盏路灯晕染开的暖黄色光影,明明灭灭,隐隐映亮地上雪的轮廓。 再往远处,还能看见不知道从哪里升起来的几簇焰火,让冷清夜色里行走的人也能窥见些许热闹。 或许是因为饭店都没开门,两人干脆也不急了,走得都有点慢,路灯在地上拉出两道颀长深灰的影子。 第51章 “我听宋贺州说,浅城的雪很漂亮。”路望许突然开口。 江砚的视线掠过眼尾:“浅城临海,其实很少下雪,我没见过。” 路望许:“青川也很少下雪啊,我也很少见。” “不过这两年倒是下得多了……” “我也没见过海,青川离海太远了……” … 他们在长街尽头的一个老奶奶那里买到了最后一个烤红薯。路望许掰了一半递给江砚,他一看江砚的动作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吃这东西,笑了半天。 少年的夜谈声和笑声在安静的夜色里飘得很远,但又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 回来的路上,远处的烟花一点点绚丽起来,热闹和年味好像隔着距离漫了过来。 “今年能跟你说新年快乐了吗?” 江砚蓦地开口,声音轻轻散在夜色里。 一簇烟花‘砰’地在天边炸开 ,路望许心里倏然一跳,他抬眼,对上了江砚垂落的眸光。 他的身后是盛大的烟火,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河。 路望许在那条星河的光影里看见了自己,他说:“新年快乐。” 江砚的眼尾像是弯了点弧度:“新年快乐。” 绚丽烟火过后的夜空归于平静,万籁俱寂中,路望许看着他,突然喊了一声:“江砚。” “嗯?”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江砚侧过头,眸子里映着清亮亮的月色和更胜一筹的少年,莫名缱绻:“不然呢?” “卷呗。”路望许眉梢微扬,眼角却轻轻弯起,带着张扬的少年气,“到时候谁分数高还不一定呢。” 闻言,江砚声音里也染上轻笑:“嗯,我等着。” …… 今年的群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宋贺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故乡’而格外兴奋,一连在班级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 「方时越:???」 「周一阳:???」 「段临:???」 「墨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疑惑.jpg)」 「方时越:这还是我认识的老宋吗?」 「段临:@墨凛,打乱队形,拉出去!!乱棍打死!! 」 「宋贺州:(图片.jpg)」 「宋贺州:(图片.jpg)」 「宋贺州:咱们浅城可算是下雪了(开心)」 「墨凛:@段临,(鄙视)(鄙视)(鄙视)」 「方时越:那可真是不巧,今年咱们青川又下雪了 」 「周一阳:(图片.jpg)」 「周一阳:你们在说什么?(狗头)」 路望许点进群聊随手抢了几个红包,侧身躺到床上,看见周一阳发来的图片,点开放大。 那是一张海上落雪图,半边蔚蓝的海,半天纷扬的雪,交织成蓝白渐变的景。 一张图瞬间炸出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宋贺州:???」 「方时越:???」 「段临:(大大的眼睛小小的疑惑.jpg)」 「周一阳:(酷)(酷)(酷)」 「林玖九:这是南宜吗?(双眼放光)」 「周一阳:不是啊,在瑞都呢 」 「宋贺州:我听说南宜那边的海上雪景最出名 」 「宋贺州:艹,明明同样是临海城市,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咧???」 「墨凛:没事,你可以报考南宜的大学 」 「方时越:没事,你可以报考南宜的大学 」 「段临:没事,你可以报考南宜的大学 」 「周一阳:+1」 +1 …… 「宋贺州:……」 「宋贺州:南宜的大学?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宋贺州:你们以为我是江神和路哥吗?」 「宋贺州:南宜的大学根本就看不上我这点破分数(哭唧唧.jpg)」 「宋贺州:话说,他们俩人呢?」 「宋贺州:@江砚 @路望许 」 「宋贺州:路哥我知道你在窥屏,红包提示都出卖你了 」 路望许:“……” 「段临:路哥你们应该不会真的考虑南大吧?」 「段临:那样的话我和小墨子就陪不了你们了(大哭)」 「墨凛:……」 「墨凛:@段临,滚 」 「宋贺州:???」 路望许看得笑了一下,抬起手指回了句: 「no.1:说不定啊 」 群里顿时炸了,路望许管杀不管埋地从群里退了出来,置顶的聊天框里恰好弹出来两条消息: 「江砚:新年快乐。」 「江砚:〔烟花〕〔烟花〕〔烟花〕」 路望许看了眼时间,正好是凌晨00:00。 他调出手机键盘,第一次很认真地敲字回道: 「no.1:新年快乐。」 路望许头一回看着这四个字弯起眉眼。 他最不知所措的这一年,他喜欢的人在末尾给他送上了一场诚挚的祝福。 新年快乐。 于是这一年的冬春,从天光乍破到暮雪里夜,所有的情绪都能用这一句话概括了。 第43章 礼物 “那你后来认出我了吗?” 后来这群人又讨论了几轮关于大学的话题, 就像上次建活动群那样,几个少年约定好如果以后他们没有考到同一个城市,那就每一年的假期聚一次,直到去满所有人所在的城市。 于是高三那年, 娱乐活动渐渐与这群学生无关, 少年们都开始为自己的目标大学所努力。 “诶, 这都十几天了,书呆子怎么还没有来学校?”段临刷完一套卷子累瘫在床上。 路望许顿了下笔,说:“问了老胡, 说他家里有事请假了。” “哦。”段临大幅度地在上铺翻了个身, 叹慰道, “那我就随便翻身了!……小墨子, 关门!” “……” 墨凛给了他一个无情的白眼。 …… 他们再次看见吴言是在寝室群里: 「空无一言:@全体成员,下个星期六是我生日,想出去庆祝一下, 各位有时间吗?@no.1,路哥, 那天就先别卷了, 赏个脸吗?」 看到这条消息, 路望许下意识地蹙了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吴言发出来的这段话让人有点不太舒服。 段临同样有这种感觉:“我怎么觉得书呆子说的话有点奇怪呢?还专门艾特路哥。” 路望许转了圈笔,懒得再想了,单手敲字在群里回了句ok。 - 星期六那天,路望许才发现吴言不止叫了他们几个,还有跟他不算太有交集的宋贺州几人,甚至连江砚也在。 吴言订的生日包间就是路望许他们上次唱歌的那家ktv。他们过去的时候吴言已经坐在那里了, 一段时间不见,他瘦了不少,那副标志性的厚重黑框眼镜都差点挂不上他的脸。 见人都到了,吴言突然笑了一下,他像是已经喝了不少的酒,扶着沙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段临皱了下眉,诧异地问:“书呆子,你喝酒了?” “开心啊……”吴言努力稳住身形,他的肤色黑,醉酒的红意在他脸上体现得并不明显,他看了众人一眼,招呼地说,“都坐啊,站着干什么?随便坐……” 段临忙过去扶住他:“卧槽,书呆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喝多少……没够呢……”吴言说着又晃着身体去够桌上的酒瓶,“……一起喝啊,我点了不少呢……” 路望许皱眉把他手边的酒瓶推远,“别喝了。” 听见他的声音,吴言愣了下,抬手扶正眼镜,眯着眼看他,像是在努力地想看清眼前人的样子。 “路哥啊……” 吴言又笑了两声,这个时候,侍应生端着一个已经包装好了的蛋糕盒走进来,路望许从眼尾瞥了眼,目光一滞。 段临和墨凛看见蛋糕盒,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拆蛋糕啊……”吴言扬手在空中虚浮地一挥,“怎么,我过生日不开心吗?” 说着他推开段临的手,自己踉跄着过去把蛋糕拆开。 里面的蛋糕像是被谁打翻过,花白的奶油凌乱地飞溅在盒壁上,上面还浇了一层像是红酒又像是番茄酱的红色液体。 乍看过去像是血。 “卧槽!” 众人都恶心地皱起眉。 看清蛋糕的样子,路望许瞳仁骤缩,瞬间僵在原地。 记忆深处的那些混乱残忍的画面应激一般地出现在眼前…… 血,蛋糕,还有倒在路中央的人…… 路望许盯着那里,轻微地发起抖来。 突然,一片温热覆在了他的眼前,有人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在他身后轻声说:“别看了。” 酸胀感决堤一般涌上来,视线模糊中,路望许感觉身后的人转到了前面,轻轻抱住了他:“路望许,别看了。” 包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下来,门被人轻轻带上,但依旧有争执吵闹声透过缝隙隐隐漏进来。 第52章 “……我就说为什么你们都捧着他,敢情是早就知道了他姓路氏集团的路……” “什么路氏集团?你说谁?路哥吗……” “吴言,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原来你们才是同类人,你们都是少爷,家里都有钱,就我一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哦不,我家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我原来以为路望许和我一样,结果他的身份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卧槽,你们在说什么?” “吴言你别特么地阴阳怪气的,谁骗你了,谁看不起你了……” “……是吗?你们从来都没有看不起我?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信吗?” “是,你们没有看不起我,所以每次出去玩都不带我,甚至问都没问过我一句。” “我们问你的时候你不是每次都说要做题没时间吗?” “还有路哥怎么你了?你以为你每次回寝回得晚是谁提醒的要给你留门?你以为你每次问路哥问题路哥写那么多思路和过程是因为时间多闲的?你以为那次你被人堵路哥翻墙出校是因为不想上英语课……” “是吗?哪次我回寝路望许那里不是亮着灯在写题?他是在等我吗?” “我问他题他为什么要写那么多?在他心里我是有多笨啊要写那么多,明明几个步骤我就能看懂,他写那么多难道不是在跟我炫耀他懂得多吗?” “你们还好意思跟我说那次我被人堵?是因为谁啊?他们找的是我吗?难道我不是被路望许连累的那一个吗?” 包间里的路望许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口,突然觉得嘴里苦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空的。 他总是习惯了被人打碎,再自己一个人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拼好。 但现在,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也许是因为他能从面前的人那里感受到一点心疼,所以他突然就不想一个人了,突然就想有人也能疼疼他。 于是他小声地开口:“江砚,我想吃糖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听得江砚心里酸软一片。江砚轻轻退开,轻声说:“我去买,等我。” “嗯。” 江砚拉开门出来的时候外面段临和吴言还在吵,墨凛和知道实情的宋贺州同样被气得不轻,一些开始还不明所以的人从他们的争吵的话里也渐渐明白了什么。 看见江砚出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去。 江砚轻轻带上门,转身的时候眼皮抬了一下,冷冷地瞥了眼站在中间的吴言。 宋贺州走过去,问:“路哥他……” 江砚的声音有点凉:“人喝醉了闹事这家老板不管?” “啊?……哦哦。”宋贺州明白他的意思了,立即跑去找人了。 - 江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路望许蹲在ktv门外的一盏路灯边,头顶上昏黄的光落下来,脚边的影子缩成一团,显得整个人冷冷清清的。 他的心蓦地一疼。 他突然想起他刚转到兴中的那一年,这个人每次出现身边都有很多人,那个时候他总觉得这个人喜欢热闹又不缺热闹。 可有一次在放长假之前,他无意间瞥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正处于热闹中间,但他偏偏又从他抿直的唇角间窥见了那么一点孤独。 或许,这个人没有那么喜欢热闹,只是太害怕孤独了。 江砚抓紧了手心的两颗糖,快步走过去。 颀长的影子落在眼前,路望许眼睫轻轻动了一下,看见了面前的人递来的糖。 他一怔,有些熟悉又模糊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他蓦地抬起眼。 他的记性确实不好,所以只记住了九岁那年的柠檬糖,没能记住给糖人的样子。 而现在,他抬头看着江砚,好像穿过光阴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江砚。” 良久,路望许哑着嗓音喊了他一声。他问:“你小时候见过我吗?” 江砚垂眸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低道:“见过。” 九岁那年是他第一次来青川,因为不熟悉路所以狗丢的时候他找了好久,直到看见一个蹲在公园长椅边上的小孩。 那个小孩的手边就是他的狗。 小孩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泥坑里摔了一跤,白色的行李箱和白色的羽绒服上沾满了泥,连脸上都蹭到了一小块。被他抬手胡乱地一抹,那点泥就在他的脸上晕开一道泥痕来,衬得别的地方白得惹眼。 明明他看起来都那么惨兮兮的了,可他蹲在那里,把手上仅剩的那点面包放到地上示意眼前的小狗来吃。 他的狗那些天被顾瑜宠坏了,压根看不上干巴巴的面包,于是在勉为其难地舔了几口面包里的培根之后就偏开了脑袋。 小孩试探性地伸出手,很慢很轻地摸了一下狗的脑袋。 那个瞬间,江砚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一点小心翼翼,像是在怕下一秒狗就掉头跑了。 神使鬼差地,急着找狗的他没有走上去。 直到那条傻狗终于知道小孩没有别的吃的了屁股一扭要走,他才上去抱起它。 他抱着狗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那道泥痕,又返回去把全身上下唯一的一颗柠檬糖递了出去。 同样是那一年,路望许第一次在生日这天收到礼物。 记忆里的一幕与现实重叠,这一次,面前的人没有转身就走。 路望许看着他问:“那你后来认出我了吗?” 江砚嗯了一声:“第二眼。在兴中,你第一次来找我的那次。” 有人的眼睛太好认了,于是除了操场上那远远的一眼,他第二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对不起。” 江砚的嗓音很低。 路望许还是听见了,他愣了一下,以为江砚是在为他没告诉他这件事而道歉:“是我没把你认出来,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说吗?……还有,我当时都没有跟你说谢谢。” 江砚的目光掠过他眼尾的那片薄红,没说话。 对不起。 如果当时知道是你,我不会把那颗柠檬糖递出去。 而是换成草莓味的。 再多一颗。 那样的话,后来的那几年,你会不会过得稍微甜一点? 第44章 安慰 安慰人的方式笨拙又好笑,却最是…… 刚刚路望许蹲在这里吹了一会儿夜风, 情绪其实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此时认出了江砚,他又觉得恍惚——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这个人。 路望许终于伸出手接过那两颗糖,起身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腿麻, 身体没稳住往前一栽。 江砚才收回来的手又迅速伸出去, 指腹擦过校服冷凉的衣料接到了撞过来的人。 清浅好闻的薄荷气息再次萦绕在鼻尖, 路望许扶住江砚稳住身形,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了江砚轮廓流畅的下颌以及这个时期少年青涩凸出的喉结。 路望许动作一顿, 某些无法描述的画面突然模糊地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迷乱又刺激。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路望许略带慌乱地移开了眼, 在心里把某个姓虞的王八蛋骂了好几遍。 可是他的腿还是有点麻,自己根本就站不住,只能借着江砚的力堪堪稳住身体。 他听见江砚的声音离他很近:“别动了, 先缓一下。” 路望许呼吸轻滞,心神再次分了点叉, 等他回神之后耳根已经红透了, 他狠狠闭眼又在心里把虞礼骂了一遍。 路灯落下来的光能把一切照得很清楚, 更别说他的肤色白, 一点点的红就能体现得格外明显。江砚的视线在他的耳朵上落了片刻, 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直到他们打的车到了,路望许才感觉那股麻意慢慢褪了下去,他连忙往后两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江砚垂落的眸光在他身上顿了一瞬,问:“好了?” “嗯。” 路望许捏紧了手里的糖,尽力绷住脸。 江砚看了他两秒, 低头在手机上确认了眼车牌号,然后替他打开后车门,“走吧。” 路望许含糊地嗯了声,抬手盖上帽子迅速钻进了后座。 - 晚上,路望许打完前段时间欠下的一些单子,正要退出游戏,段临他们的组队邀请连续在桌面弹了三条出来。 路望许知道他们肯定在同一个房间,于是随便接受了一个人的。 进入房间,才发现他们正在四排。 这几个人破天荒地没有开麦,但聊天界面的消息滚动得很快。 他们估计是已经打完几把了,还输了,现在正在分锅。 【你路哥帅炸天:太有实力了你们 】 【跪下喊爸爸:可不嘛,我野区都被反烂了你们也没人来管啊 】 【今天不想c:请问我是没有存在感吗?我不是去了几次?】 【今天不想c:不是,我就想问,江小珩你放过大吗?】 第53章 【霹雳霸江龙:放过啊,没打中而已 】 【跪下喊爸爸:没关系,瞧见没有,我大腿来了 】 【今天不想c:路哥来了我就放心了,我们二带三非常可以 】 【你路哥帅炸天:楼上别拖路哥后腿我就也放心了 】 【霹雳霸江龙:哥哥你来了(星星眼)】 路望许:“……” 路望许本来还奇怪这几个人竟然还能因为游戏吵起来,但现在,他突然感觉这几个人的表演成分过于浓重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游戏这几个人全程就只做了一件事——无脑夸人。 他拿到了首杀。 聊天界面: 【今天不想c:这首杀牛逼坏了 】 【跪下喊爸爸:路哥你果然是我的上分大腿,爱死你了 】 【你路哥帅炸天:我的名字说明了一切(高冷脸)】 【霹雳霸江龙:哥哥好帅 】 他抢到了龙。 聊天界面: 【今天不想c:不愧是龙霸,控龙一绝的 】 【跪下喊爸爸:这手惩戒我就问除了我路哥还有谁 】 【你路哥帅炸天:不然你猜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霹雳霸江龙:哥哥好棒 】 他被人围殴至死。 聊天界面: 【今天不想c:对面也太不讲武德了,五打一 】 【跪下喊爸爸:要不是我路哥没技能了,这波对面肯定全得死 】 【你路哥帅炸天:对面肯定是在嫉妒路哥的战绩 】 【霹雳霸江龙:哥哥加油 】 他拿到五连绝世。 聊天界面: 【(全部)今天不想c:为什么不想c,因为我们家打野已经包c了 】 【(全部)跪下喊爸爸:啧啧啧,看这帅气的身影,看这丝滑的操作,看这逆天的战绩 】 【(全部)你路哥帅炸天: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说的是我们家打野呢?】 【霹雳霸江龙:哥哥好c 】 【(全部)霹雳霸江龙:打野是我哥哦 】 …… 铺天盖地的彩虹屁给路望许看笑了,这是一群夸夸团的人机吧? 他松开按在技能上的手指,在左上角一点,打开了队内的麦克风:“能不能正常点?” 聊天界面安静一瞬,然后组队麦就炸了。 段临:“欸——我就说路哥没事吧?” 宋贺州:“路哥肯定是看出来你们是演的了,夸得太假了!” 墨凛:“你要不要回去翻翻聊天记录看看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宋贺州:“路哥首杀难道不牛逼吗?控龙难道不一绝吗?五杀难道不c吗?我夸得多么的真诚!你别说话!就小墨子你最假了!” 墨凛:“……” 段临:“哈哈哈哈哈……诶诶诶墨凛你别抢我的头!!” 江顾珩:“哥哥你什么时候来……” 他的麦亮了两下又灭了。 听着听着路望许没忍住又偏头笑了两声,那点残余的情绪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群人安慰人的方式笨拙又好笑,偏偏最是诚挚,也最为有效。 . 第二天清早,路望许到班上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气氛有点怪异,他往后面一看,宋贺州他们是在教室里没错,可却是反常的安静。 宋贺州一向闲不下来的嘴今天难得地闭上了,安分地待在自己的位子上手里拿着笔在纸上戳点。 路望许提了提书包肩带往位子走,视线突然在某一处滞了一瞬。 那个空了一段时间的位子上重新坐了人。 但也仅仅是一瞬,路望许敛了眼睫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用那种方式恶心过他的人以后只能是陌生人,他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 但他不想说,有人非要来他眼前说。 大课间的时候,路望许在厕所遇见了吴言。 ——准确来说,是吴言拦住了他。 “是不是你让江砚报的英语竞赛?” 虽然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但听到江砚的名字,路望许还是回了:“什么?” 吴言咬牙切齿:“这次的英语竞赛江砚也报了……” “……” 路望许懒得再跟他说话了,转身就走。 江砚报什么跟他有关系? “江砚他明明完全可以报其他的,数学,化学,语文哪门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选英语!我们班就只有两个名额,其中一个方哥已经给顾念清了,另一个本该是我的!可偏偏江砚也报了英语!” “你们是知道我英语好,知道我一定会报英语,所以才故意来抢名额的对吧?明明你们都可以报数学的……” 路望许脚步一顿,听笑了。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密室里宋贺州说的那句话,回头说:“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跟你有关系?请问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这次的竞赛其实跟后面的特招和保送多少有点关系,但那些大学里并没有路望许想要去的学校,所以竞赛限报的两个名额路望许填了物理和生物。 报物理是因为他之前答应过老胡,迟早有一天要给他拿个物理奖省前三回来;报生物的理由就简单了,纯粹是为了在某人面前开个屏——毕竟他们两个之间也就英语和生物这两门科目有点差距了。 他早就问过江砚,知道他会报英语和物理。同样的,那些大学里也没有江砚想去的学校。 路望许知道,他跟自己想的一样。 ——既然里面没有自己想要去的学校,那这次的竞赛对他们的意义其实不大,便干脆把数学竞赛这个含金量最大的名额让了出去。 因为无论是宋贺州还是陈洛他们,数学其实都在顶尖的那一波里面。 “路望许,你们就是在报复我!”吴言的情绪有点崩溃,说着就要走上前。 一只手伸过来带住了路望许的手臂,同时也止住了吴言的动作,路望许偏头,看见了江砚面无表情的侧脸。他凉凉地说:“剩下的这个英语竞赛的名额,你要么自己凭实力争取,要么就闭嘴。” “好了吗?老胡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后面语气明显轻缓下来的那句是对路望许说的。 路望许愣了一下,才道:“哦好。” 吴言看着面前两人就要拐出厕所,又急急喊了句:“我怎么争取!你选了英语方哥难道会不把名额给你吗!” 江砚顿了下,头也不回地说:“这次月考,你英语要是比我高,竞赛的名额就是你的。” 吴言听完愣在原地。 走出厕所,路望许突然问:“他的英语比你高过吗?” 江砚侧头看他:“两次。” 他顿了顿,又说:“那两次,他都跑过来指点过你的英语试卷。” 路望许想起来了,有几次吴言过来问他题目的时候总是会无意间瞟见他桌上的英语卷子,然后就会把话题往英语成绩上引,但路望许对除了江砚以外的人的成绩毫无兴趣,所以每次吴言引起的这个话题总是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原来他连问题目的动机就不单纯。 路望许很想问,至于吗? 第45章 书签 “可是,你是我哥。” 高三的考试越来越频繁, 几乎是每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 江砚果然去和方秦说了英语竞赛名额的事,方秦对于这个确定名额的方法倒是没什么意见。 月考来得很快,修礼的月考模式依然是‘乱序座位法’, 而路望许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好, 他这次跟吴言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还是前后位。 吴言每场考试到得都很早,以至于路望许每次来的时候都要从他眼前经过。经过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傻逼从他进门开始就死死盯着他, 那种感觉跟被一条毒蛇盯着没什么区别。 英语是最后一门考, 不知道是不是路望许的错觉, 他感觉下午的吴言非常紧张, 腿一直在微微发着颤,连带着后面的椅背都在抖。 路望许转着笔瞥了他的脑袋一眼,单手把被波及到的桌子往后拉了一段距离。 试卷传下来的时候吴言竟然没有像昨天和上午一样回头瞪他一眼, 而是极为正常地把卷子传给了他。 看来这人是真的紧张。 路望许没多管他,翻开卷子开始看听力题。 就在他苦思冥想写作文需要用到的一个英语单词时, 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停在了他的侧前方。 接着一道肃沉的声音响起来:“拿出来!” 这一声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抬起头, 看了过来。 路望许一愣, 疑惑地向前看去。 监考老师正朝前面的吴言摊开手, 而吴言已经憋红了脸, 脊背僵直,没有动。 见他依然硬撑着,监考老师直接上手了,吴言还想去拦,但显然这个监控老师是个掏桌肚的老手,还是个‘练家子’, 迅速又利落地把桌肚里的东西给捞了出来。 第54章 他扬了扬新鲜缴获的手机,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卷子,眉毛一皱,像是有点意外,又忍不住多确定了几眼,最后冷笑着说:“一班的还有人作弊啊?” 教室里的嘈杂声顿时高了好几个度。 僵在位子上的人蹭地一下站起身,带着椅背砰地往后撞上路望许的桌沿,又哐当一声弹了回去。 吴言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没、作、弊,我已经写完了……” “没作弊?那这是什么!“监考老师厉声道,“板砖吗!” 吴言狠声说:“我、只、是、在对答案……” 监考老师显然不信:“行,你也别跟我解释,去跟你们主任说。” 吴言红着眼往周围看了一圈,突然一把抓起面前的卷子,哗啦撕成几片,然后撞开边上还没反应过来的监考老师,冲出了教室。 “卧槽牛逼了……” 有人佩服地惊叹出声。 “诶……”监考老师措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在原地愣了片刻,接着立即一边追上去一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路望许好不容易想起来几个主要字母的单词彻底跑没了踪影。 其实他是信吴言的,信他已经写完了题目只是在对答案。有一点无可否认,这人的英语确实很好,但那又怎么样? 他这种行为难道就不算作弊吗?如果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能忍住不改吗?如果能的话那他这种行为又有多大的意义? 铤而走险,这险一走,便走断了前程。 吴言的通报批评被贴在了宣传栏,修礼一向在学生作弊这方面抓得紧,基本上抓到了就是进行劝退处理,一班那张重新坐了人的桌子彻底空了下来。 这两天学校各处都是关于一班有人作弊被抓的议论声,但学生时期的话题更新换代得很快,过了没多久,这件事掀起的喧嚣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只有段临偶尔路过宣传栏的时候还会忍不住骂几句他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吴言真特么傻逼之类的话。 “卧槽!” 大课间,宋贺州忙中偷闲地刷了会手机,被里面的内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脑袋一撞撞上了桌子。 方时越的椅子被连累地一震,他莫名其妙地回头问:“what are you doing?” 宋贺州缓慢闭上能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麻木地问:“我的企鹅头像和名字很像女生吗?” 这话一问出口,前面的陈洛、旁边的周一阳都一起看过来,三个人动作格外一致地点头、拖着声音回道:“嗯!” 宋贺州:“……” 他自我怀疑地又把头埋了回去。 这货本来只是心血来潮地弄了个校园男神评价榜,想看看凭借自己优越的外貌和有趣的灵魂能不能上这个榜,结果有修礼的姐妹认为他是个女孩子,还热情地把他拉进了一个名叫‘修礼姐妹八卦吐槽群’的群聊里。 宋贺州盯着这个群聊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考虑到这是个女孩子的群,可能会提到一些男生不太适合知道的事情,宋贺州打算自己自觉地离开。 但因为这个男神榜,群里又聊起了以前某个不为人知的事情。 宋贺州正要退出群聊的手指突然悬在半空不动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滚动的消息,偏头瞟了一眼。 话题中心人物正顶着一张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某位‘书法大师’练字。 宋贺州默默把脑袋转了回来,犹豫片刻退出了群聊。 于是放学后,宋贺州趁人都走光了,终于忍不住窜到江砚对面坐下,面带质问:“江砚你说,你上次是怎么拒绝那个女生的?” 闻言,江砚笔都不带停的,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做题。 宋贺州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继续说自己的:“你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真的假的?你以前从来不用这种理由的,那就是真的喽??” “不是,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宋贺州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双手往前一撑,虎着一张脸说:“咱们还能不能坦诚愉快地做兄弟了!你自己说,老实交代,不然……” 他话一卡,实在是想不出能用什么话来威胁这人,最后卡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然我就去告诉路望许,让他来问你!” 江砚终于抬起眼皮,用一贯平淡的语气说:“没谁,追不到的人。” 宋贺州怀疑人生了,他有点难以置信:“你追还会有不同意的?” “……路望许啊?” 江砚写字的手一顿,笔尖在只写了半个的公式后面晕开一个墨点:“……什么?” 宋贺州撑着桌子分析道:“路望许啊,你情敌。你看啊,人家不喜欢你,那就说明人家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估摸着她就喜欢路望许那一款的,阳光活泼大暖男……” “等等!我想起来了!你那本书里的银杏叶书签不会就是……” 窗边突然晃过两道身影,宋贺州话音一顿,下意识地往外面瞥了眼,没过几秒,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看清来人的脸,宋贺州僵住脑袋,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教室,并且其中一个还是他们话题里的另一位主角,傻眼了:“……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陈洛喘着气说:“我们俩饭卡都忘记带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谁喜欢路哥?” 这就尴尬了,宋贺州想,这好兄弟变情敌的桥段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从一开始的两肋插刀,再到为了心爱的姑娘反目成仇,最后看女主角喜欢哪个,他们终成眷属,另一个非死即孤独一生。 得,他江神还是单身的命。 宋贺州含糊道:“谁喜欢路哥?喜欢路哥的人是少了吗?” 这话还真把陈洛忽悠过去了,他缓缓点头,赞同道:“那倒是。” 路望许瞥了他们一眼,面上的情绪很淡,自顾自走到自己位子边上,弯腰翻出桌肚里的饭卡,抬头的时候恰好与江砚垂落的眸光撞到一起,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路哥你好了吗?”陈洛捏好饭卡,已经准备再次冲刺了。 路望许错开和江砚交汇在一起的视线,转身嗯了一声:“走吧。” 一切都发生得迅速且突然,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宋贺州讪讪地看向江砚,心说现在自己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还来得及吗? 后者顿了半天的笔终于放下,合上书站起身,没什么情绪地说:“走吧。” . 这两天青川一直在下雨,让路望许本就兴致不高的心情更差了。 正好是星期六,宋贺州下午放学后难得地没有跟江砚一起回去,而是跟陈洛他们约好了出去吃饭。 路望许原本不太想去,可听到宋贺州跟陈洛叨逼叨明天江砚生日的事,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你们敢信?上次江砚在我生日那天送了我一本语文作文精选锦集!?”宋贺州叨吧叨,嗓门飘扬了一路,“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我一定要还本书回去!” 路望许感觉自己被他吵得头晕。 微凉的雨丝裹挟着寒气迎面扑来,他有点冷,手指捏住校服的拉链头,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抽绳卫衣,他低头看了眼,觉得拉起来太傻逼,又把手放开了。 宋贺州这货说是那么说,吃完饭还是跑去商品街给江砚选礼物了。 路望许挑好一支钢笔后,经过一排货架,余光扫见上面摆了一排精美的叶脉书签,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中午宋贺州说的某句话和江砚的微信头像,忍不住偏头朝货架上看去,正好看见了最中间的一款金色银杏叶书签。 那边宋贺州已经挑好了东西,扬声问他:“路哥你好了吗?” 路望许脑袋一热伸出了手。 等他付完款回过神,他手中的礼品袋里已经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书签盒。 - 路望许那种不高的兴致在第二天体现得更明显了。 傍晚他到教室到得很早,把那片薄薄的书签和钢笔放到一块,一起塞进了江砚的桌肚里。 他耷拉着眼皮,趴到桌子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可能生病了。 晚修是语文,惯例是小型的班级小考。 余倩习惯将人分成两批,其中一批让江砚带去另一个教室里考,而自己就坐在本班教室里管另一批人。 路望许就在这另一批人里。 他连转笔的兴致都没有了,半趴在桌子上看题,意识越来越混沌,看卷子上的字只觉得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 余倩往后面扫了几眼,敲敲讲台:“路望许。” 模糊间听见自己的名字,路望许直了点身,眼皮艰难地抬了抬。 余倩看见他的脸,话音一顿,没说什么了,转而瞪向另一个男生:“陈洛,你椅子上是长针了吗?给我坐好来!” 路望许又垂了眼皮。 第55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脑袋彻底趴下了。直到有人在他桌边轻轻敲了几下,还说了句什么,他才动了下脑袋,隐约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教室里。 但他感觉脑子里像是被人堵了一团棉花,耳边的那道声音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转了个方向,声音又哑又闷:“……不去医院。” “卧槽!”拎着笔回来的宋贺州睁大眼睛,“路哥你咋了?胃又不舒服了?” 他连忙从自己桌肚里掏出一袋面包:“我这有吃的……” 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他的动作,宋贺州奇怪地抬眼,见江砚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面包上,低声说:“他吃不了芒果,别乱给他吃的。” “啊?”宋贺州赶忙缩回手,“路哥对芒果过敏啊?” 他又低头看了几眼:“不过路哥这好像也不像是胃疼,倒像是生病了。” “完了,路哥该不会烧傻了吧?” 刚刚结束语文小考,还剩下五分钟放学,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了起来,教室里并不安静。 江砚垂眸看了埋在桌子上的脑袋片刻,把笔和收好的卷子怼到宋贺州怀里:“等会你先走,我去趟医务室。” 说着人已经转身朝外走了。 “诶?不是……”宋贺州抱紧试卷,看着江砚离开的背影,抓了把头发,喃喃地说完自己要说的整句话,“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啊……” …… 校园街道的路灯次第亮着,光线被霏霏雨线氤氲得有些模糊。雨幕里各色的雨伞被放学归家的学生撑起,伞尾接着伞尾,像是一幅华丽的织锦凌空展开。 江砚就在这熙攘人流中逆行,在熄灯的前一秒,他提着药赶到了班级门口。 他在门口站定,微喘着气往教室后面看。 生病的人还趴在那里。 江砚步子慢下来,缓了缓呼吸。 隐约听见什么动静,路望许缓慢地从手肘处抬起头,大概是因为难受的原因,他的眉间轻微地蹙起,眼睛却在黑暗里显得很亮。 他沙哑地喊了一声:“江砚。” 江砚朝他走过去,“嗯,我在。” 路望许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声音很轻地问:“我送的礼物你看见了吗?” 江砚一顿:“看见了。” “好看吗?” “嗯。” 路望许没说话了,就侧着头看他。 窗外不知道是路灯的光还是什么的光穿过朦胧的雨幕透进来,落在他眼睛里像是攒了一弯浅光。 路望许盯了很久,突然垂下眼睫,没头没尾地小声说了句:“可是、你是我哥。” 第46章 钢琴 “路望许,我在追你。” 半明半暗的光影打在路望许的脸上, 睫羽横斜,在眼睑下投落两抹墨色的剪影。 江砚眸子微微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他的眼尾,低声说:“不是。” 他把药轻轻放到他手边:“你先起来吃药……” 突然, 一束刺眼的手电光束从窗外晃了进来, 加菲瞪得睁圆的眸子出现在玻璃外面, 随之响起的是熟悉的训斥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这两天加菲已经抓了好几对放学熄灯了还在教室里逗留腻歪的小情侣了,他没想到连一班都有,登时火就大了起来。 手电光一晃, 照见了年级第一的脸, 加菲一愣, 惊讶之余更生气了。 谁特么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这朵高岭之花给摘了!?还又是一个一班的!! 加菲浓粗的眉毛一竖, 手电转向了趴在桌子上的人。 蓦然照过来的光束有些晃眼,路望许眯起眼,下意识地抬臂挡住了眼睛。 你看看你看看, 这是在干什么? 哭了?哄人? 难怪到现在还没走! 加菲怒道:“挡什么!把手放下来!” 路望许闻言放下手,眼皮病恹地耷拉下来。 加菲晃着手电, 又照见了年级第二的脸。 “……” 刚刚那些荒谬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了, 但该骂的还得骂, 加菲中气十足地怒声斥道:“你们俩还在这干什么呢?!教学楼熄灯了不知道吗?!” 生病的人反应都有点慢, 路望许在位子上坐了两秒才动作缓慢地站起身, 捞过桌角的那袋药,瓮声瓮气地对江砚说:“我回去再吃。” “嗯。” 说完两个人在加菲锐利的目光下走出教室。 外面的雨还没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一走出门,冷意瞬间顺着领口、袖口钻进来,简直是无孔不入。路望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加菲手电往他手上一指, 怀疑地问:“拿着什么呢?” 估计是因为生着病,路望许这次表现得格外乖觉,他把药提起来让加菲看了个清楚:“药。” 加菲蹙起眉毛:“生病了?” 路望许的眼皮病恹恹地耷着,点头:“嗯。” “生病了还不回宿舍休息?!待在教室里病就能好吗?”加菲气得声音又高了点,“都说了熄灯之后不让留在教室,怎么?学校的规章制度是很难记吗……” 一路上,他都跟押犯人似的,一边叨叨说教,一边半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两个,直到风雨长廊的一侧尽头。 雨势渐大。 “看吧,雨现在都下这么大了,刚刚放学毛毛雨的时候不走,非要现在走,就光这里到校门的距离淋过去不得又倒一个啊!” 加菲说着把手上拿的伞塞给江砚,依然是说教的语气:“你家长在校门外吧?赶紧点,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一个个的真是让人不省心!!” 江砚低头看了眼:“谢谢主任。” 加菲没好气道:“下次熄灯了就走,你们以为学校熄灯是为了好玩?” 教育完江砚加菲又转向生病的那个:“听见了吗你?” 目送江砚从校门口出去后,加菲又沿着风雨长廊把路望许‘押’到了宿舍楼底,直到看见了他进宿舍楼后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路望许还没踏上楼梯就听见外面加菲的咆哮声又响起来:“欸欸欸!你们两个干嘛呢?对!就你们两个雨中漫步的!干什么呢!手放开!你们哪个班的!欸!给我站住!!” . 都说病来如山倒,路望许这一倒就翘了一个上午的课。 他模模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他真的烧傻了…… 他都问了些什么鬼问题?! 哪有人当场就问收礼物的人自己送的礼物好不好看的? ……还有江砚到底知不知道他问的是书签? 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江砚他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只当自己烧坏了脑子在说胡话? …… 路望许想自闭了。 于是江砚和宋贺州到教室的时候,就见昨天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人今天笔笔直直地坐在座位上。 ——还戴着帽子。 “诶,路哥,你病好了?” 宋贺州看见他头上的卫衣帽子,迟疑道,“今天的气温好像挺高的,路哥你不会是还病着吧?” 路望许绷着脸,高冷地说:“没,好了。” 江砚瞥了他一眼。 路望许手中的笔一直没停,直到老胡的物理课。 “这次元旦汇演咱们班要出两个节目,男生出一个,女生出一个。哦对,上次那什么朗诵节目不能再往上报了啊,男生们记得换一个。” 老胡往后面看了几眼:“路望许。” “?” 正在刷题的男生抬起头。 老胡看着他慢悠悠地说:“男生的节目你负责了啊,没有的话你就自己上。” 路望许:“???” 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老胡交代完就开始上课了,留下路望许一个人在满脸疑惑中凌乱。 元旦的文艺汇演算是修礼最为大型和隆重的活动之一,每一年校领导都挺重视。去年他们班只出了一个节目,还是最为敷衍和无聊的诗歌朗诵,老胡倒是觉得没什么,但加菲有点意见。 于是他今年强制性地要求他们班必须搞出个像样的节目来。 于是这个大任就落到了一班班长路望许的身上。 路望许只想原地辞职。 …… “这可怎么办啊,路哥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老胡还不让人上去朗诵。”去年的‘朗诵之星’宋贺州颇为苦恼。 周一阳问:“诶,那女生她们呢,她们有什么想法?” 宋贺州说:“问了林妹妹,她说她们跳舞。” “诶,路哥要不然你去问问她们有没有什么舞蹈的速成法?” 路望许木着一张脸看他。 宋贺州:“……那不然表演魔术?简单点的?” “我知道了!” 刚才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陈洛的表情就跃跃欲试,一看就知道憋了一肚子坏水。 第56章 果不其然,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开始笑了:“直接让路哥上去开一把王者表演赛,男生学技术,女生看脸,现场绝对炸裂!” “噗——”周一阳竖了个大拇指:“有想法!” 宋贺州还真想象了一下到时候的场面,笑喷了:“现场炸不炸裂不知道,反正加菲是肯定炸了哈哈哈哈……” “……” 路望许翻了个白眼:“我应该把你们送上去讲相声。” “别,我有点期待路哥的节目……” 期待个屁。 路望许想再生一次病,最好是能病到元旦汇演结束的那种。 宋贺州他们几个还在出馊主意,并且还一个比一个离谱。 最后宋贺州提了个:“要不然就?儿歌?” 路望许:“……” 他往后一靠,视线在桌肚里扫了眼,最后在同桌那里瞅到了两块硬币,眼尾一扬,伸手捞了过来,抓起一块倾身过去拍到宋贺州的桌子上,下巴抬了抬:“我捐一块,去给脑子充个费。” “哈哈哈……” 其他人顿时笑成一团,纷纷捐起款来。 不一会儿,宋贺州的桌子上就多了七八块‘智商币’。 路望许笑了一会儿,视线突然往边上一瞥,又把手上剩下的一块也丢了过去,硬币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他笑着道:“江砚说他也随一块。” “……” 没说过一句话的当事人瞥了他一眼。 宋贺州:“……” 宋贺州哀怨地看向带头的那位,余光瞧见正在帮带头的那位改题的另一位,突然想起什么,表情有点犹豫,最后一把扯过边上的一本书,快速地说:“我弱弱举个报,江神他会钢琴。”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江砚的身上。 江砚抬起眼皮。 宋贺州把书举到脸上,挡住了对面射来的冻人视线,用一种慷慨赴死的语气道:“还是得过奖的那种。” “卧槽……” 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瞪大了眼睛。 宋贺州弱弱地又补了句:“虽然我挺久没见他弹了……” 路望许摁住笔,侧身看着江砚。 “江砚。” 被叫到的人头一回没理他。 路望许继续说:“你知道有一种荣誉叫作班级荣誉感么?” “。” “江砚?”路望许难以置信,“你不会真的想看我上去唱儿歌吧?” 江砚还是没理人。 “……你要是帮我这次,就算我欠你的,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闻言,江砚抬眼看向他。 “?” 路望许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果然下一秒就听这狗东西说:“那先欠着。” “???” 路望许:“你这是同意了?” “嗯。” “……” 路望许觉得自己被坑了,坑他的狗东西装得还挺像,他冷笑一声,伸手把某人桌上堆得整整齐齐的一沓书给推乱了。 节目一定下来,宋贺州就拉了个群。 「你才陈世美:???」 「已有对象:怎么又多建了个群?」 「修礼第一深情:?」 「修礼第一深情:这是什么群?」 「你才陈世美:男生群?」 「hhh:咳咳咳 」 「hhh:我这个群主有话要说 」 「已有对象:(白眼)(白眼)(白眼)」 「已有对象:我能揭竿起义吗?」 「你才陈世美:我能揭竿起义吗?」 「修礼第一深情:+1 」 「 +1 」 「 +1 」 …… 「hhh:(闭嘴.jpg)」 「hhh:起义无效 」 「hhh:(修改群名为“元旦文艺汇演江神后援群”)」 「你才陈世美:?」 「已有对象:??」 「已有对象:我才发现,这个群里有所有人,就是没有江神 」 「hhh:嘿嘿嘿(墨镜)」 「hhh:都叫后援会了,正主怎么能进来呢?」 「已有对象:@hhh,哎呦呦,你这些话术都是从哪里学来的(狗头)」 「你才陈世美:啊?什么林妹妹啊?」 「修礼第一深情:(憋笑.jpg)」 「hhh:(杀了你.jpg)」 「hhh:咱们一班,是时候要让别的班看看实力了」 「hhh:咱们给江神应援的东西我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现场绝对燃!」 「no.1:我们班女生不是也要跳舞?」 “对哦!” 宋贺州才想起来这一茬,又屁颠颠地去找女生问她们要什么应援口号了。 女生里领舞的是顾念清,是个挺文静的女生,她听宋贺州口若悬河地说完自己的大计后将询问的视线朝向了林玖九。 “你们还真是有想法啊!”林玖九倒是觉得有意思,“要!我们要……” “不要名字和什么口号了,太羞耻了。就荧光棒吧,最好到时候能汇成一片荧光海的那种……” 宋贺州明白了。 于是在晚自习之前,宋贺州几个人悄摸摸地‘开了个会’。 等路望许到的时候,他们突然围过来递上了一张纸,路望许疑惑地低头一看,上面写了两句话:“山外青山有江神,牛逼一班可听闻?” 路望许的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这谁想出来的?” 宋贺州和陈洛对视一眼,各自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一唱一和: 宋贺州:“前一句我想的。” 陈洛:“后一句我加的。” 说完这两货还得意地挑了挑眉,试图得到众人的认可:“是不是显得特有文化,特押韵,特有气势?” 路望许:“……” 他问:“所以,这纸干嘛的?” 宋贺州:“咱们班的应援口号啊!” 他说着把笔塞到路望许手里,“快,路哥你写一遍。” “?” 路望许被催着在下面把这句中二口号抄了一遍,有点莫名其妙,“干什么?集邮啊?” 他不明所以,所以写得很快,纸上新鲜出炉的字一如既往的飘逸,有一种毫无悬念的美感——一看就知道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宋贺州迟疑地看着纸上的字:“路哥你最近不是在练字?” 路望许转了圈笔,低头扫了眼,自我感觉良好:“跟以前比没好一点吗?” “……” 宋贺州又看向纸上的字,一咬牙,表情看起来挺勉强:“行吧,这也行,挺好的,你们说呢?” 他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挺好。” 元旦汇演的前一天,路望许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群人的表情那么奇怪了。 因为他那天写的那两句话被当作模板印到了宋贺州当时所说的应援衣服上了! 这套定制的卫衣底色是大面积的白,正面印的就是路望许那天写的话,而反面只有四个大字:一班牛逼。 “……” 路望许被雷得说不出话来。 “不穿。” 他爱面子要形象,这丑衣服绝对不可能上他的身。 “别啊!”宋贺州举起一件来,“路哥你想想看,到时候我们整个班的男生都穿了这套霸气的应援班服,只有你没穿,江神看到的话该有多失望啊!” 周一阳跟着劝:“就是,路哥,花衬衫那次你就没跟我们一起,上次你说好下次要跟我们一起穿的。” 宋贺州继续推销衣服:“路哥,我们用的还是你的真迹,瞧瞧,一班独家。” 路望许:“……” “江神啊,失望啊……” “路哥你仔细看看这衣服,其实也挺好看的,真的……” “路哥,您的真迹啊……” …… 就特么无语。 路望许最后还是妥协了。 于是元旦汇演那天,一班的男生整整齐齐地穿上了校服外套,至于为什么,得问宋贺州这货。 这货想一出是一出,觉得这套衣服不能一开始就让别人看见,而是要到后面闪瞎全场。 路望许很想说是爆笑全场吧。 校服套在这身厚得一批的卫衣外面,显得格外的臃肿,一路上,路望许都觉得别人看他们班的视线像是在看傻逼。 偏偏宋贺州和陈洛毫无自知之明,两个人还在会场门口派发起了荧光棒。 宋贺州负责派发,陈洛负责维持秩序:“欸欸欸!我们一班的先拿,三班你们先让让!先排队各位……” …… 全员进场后,一班的那片区域不负众望地成了最亮的一块,原因除了大片大片的荧光棒,还有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白色卫衣前面的那两排字是蓝色的荧光字体,校服外套一脱下来,那点惹眼的光亮就显露了出来。 龙飞凤舞的豪放派笔风——山外青山有江神,牛逼一班可听闻? 第57章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这两排惹眼的蓝上,嘈杂声渐起。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宋贺州得意地冲着路望许说:“看吧,路哥,我就说咱们班的衣服肯定会惊艳全场的。” 路望许:“……” 没关系,除了这几个货,应该没人知道这字是他写的。 他绷着的脸放松下来。 表演慢慢进行到后面,江砚的钢琴曲是最后一个节目,用加菲的话来说就是:头一回,得压轴。 “路哥你帮我拿一下,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要去上个厕所。” 周一阳把手上的心形荧光棒递给路望许,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不凑巧了,不过没关系,老宋已经在那边‘实时直播’了,回头我一定完完整整地看完江神的节目……” 路望许站起身给他让位,恰好这个时候一架钢琴被人抬了上来,全场的声音顿时高了好几个度。 他抬头看去,就见江砚已经缓缓走上了台。 舞台上的光柱又多了几束,尽数交聚在这个人的身上。 欢呼声里,蓦地,这个人转身朝观众席看了一眼。 路望许保持着微微起身的动作,手里还拿着那根刚刚被人递过来的心形荧光棒,就这么隔着半片荧光海对上了江砚的视线。 像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又像是刻意的寻找,江砚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几秒。 路望许一怔,等他回过神,台上的男生已经坐在了钢琴前,瘦白匀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流泻出来的曲子旋律有点熟悉,路望许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显然现场的不少人都确实听过这首曲子,因为旋律一出来,观众席就开始沸腾了。 “卧槽,这是我知道的那首暗恋神曲吧?” “我怎么记得当时江砚报上去的不是这首?” “不是,谁说这只是一首暗恋神曲了?这首明明早就是表白专用曲了。” …… 后面的话路望许听不见了。 他捏在荧光棒上的手指紧了紧,这根被人刻意绕成心形的荧光棒在此刻的意义好像有了具象化。 路望许有点不想拿了。 他恍惚地听完了他喜欢的人弹的整首曲子,台下的人或震惊,或激动,或好奇。 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 …… 直到最后一场表演结束,结束了整场拍摄的宋贺州挠着头走过来,说:“诶,路哥,江神那边叫你过去一下,好像是让你陪他去钢琴房拿个东西。” 闻言,路望许从喉咙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跟江砚汇合之后,一路上都没说话,就连进入了昏暗里都没察觉,像是在很沉地想着什么。 钢琴房里一片昏暗,光线和喧闹声都被厚重华丽的遮光窗帘阻挡在外面,只有从门外漫进来的些许光亮在地板上投落出一片清明澈亮的浅光,又被里面的黑暗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 突然,前面的人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路望许险些就这么撞了上去。 他终于抬起眼。 江砚停在他面前。 不等对方说什么,路望许就先轻声开口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所以既然你要借着这次元旦汇演的机会表白,那我欠你的这次就不能算了。 “所以我……” “嗯。” 江砚打断他,视线很轻地落在他鼻尖以下,又收回来,低声道,“路望许,我在追你。” ? 路望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的人俯身过来,一片温热轻轻触上了他的唇。 ! 路望许微微睁大了眸子。 江砚在亲他? 江砚喜欢的人是他? 这个认知将路望许的思绪冲击得一片空白,但这片空白又很快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所取代,汹涌着,叫嚣着。他觉得,至少,自己不应该这么被动。 于是在江砚退开后,他又把人抓了回来,仰着脑袋往刚刚轻碰过的地方亲上去,或者说,是撞了过去。 江砚一愣,手指抬起,渐渐没入他的头发。 四周安静,无人知晓,在钢琴房的某个角落,两个少年的呼吸彼此交错混乱。 江砚稍稍退开,气息还有点乱,他看着眼前被亲得眼尾薄红的人,嗓音略哑:“你这是同意了?” 路望许的脑袋微微发晕,耳尖通红,他绷着脸,视线看着别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学校不让早恋。” 江砚看着他,突然偏开头笑了一声:“路一一,你还挺有原则。不过你有点渣。” 闻言,路望许突然想起来,他和江砚貌似……牵也牵过了,抱也抱了几次了,现在还亲了两次…… 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确实是渣了点。 “没事,不是过了十八?不算早恋了。” 他又听江砚说:“我追你,你考虑一下。” 第47章 对象 “敢情那个时候你就对我心怀不轨…… “不用考虑, 我同意了……” 几乎是对方刚刚落下话音,路望许就开口了。他绷着脸,耳根还在发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江砚的下巴上。 他刚刚撞过去, 落点就是那个地方, 然后被人抓着往上亲对了位置。 “嗯。” 江砚笑了下, “我知道了。” 他的视线往下移,在某人衣服前面停顿住。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演出,那两排蓝色的荧光字体已经暗了很多, 此时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这自成一派的狂野笔风实在是太好认了, 所以他一开口就让某人侥幸了一晚上的心彻底死了:“写得挺好。” 路望许维持得很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开裂。 “……” 他正想说点什么怼回去, 突然, 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带着一丝不太确定:“江神?路哥?你们在里面吗?” 路望许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他的脚尖动了一下。 江砚朝外面看了一眼, 说:“不带上你的帽子吗?” 路望许看向他:“?” 江砚指了指他身后的帽子:“我记得某人一不好意思就爱戴上帽子,像只……” 路望许有些跳脚:“……江砚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你闭嘴!” 江砚:“……像只蜗牛。” 路望许:“?王八蛋, 你刚刚要是敢说王八你现在就没了……” “你们不在吗?我怎么听见你们的声了?” 宋贺州的大嗓门越来越近。 见某人还在笑, 路望许气得耳根更烫了, 瞥了某个狗东西一眼, 没好气地抬手盖上了帽子。 宋贺州一走近就看见他路哥扯了扯卫衣帽子上的两根绳子, 整个人一副又酷又不好惹的模样。 “?” 宋贺州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路哥江神,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路望许看了某人一眼,恶声恶气道:“在聊万物起源。” “???” 宋贺州一脸懵逼:“你们平时聊的话题都这么深奥的吗?” 路望许:“嗯,在聊王八蛋到底是不是王八下的蛋。” “……” 江砚没忍住偏头发出一声很轻的笑音。 “?” 宋贺州惊呆了,不明白为什么连他江神都能get到的笑点自己却没能get到。所以他一路上都有很多问号: “所以你们讨论出来了吗?” “不是,你们怎么聊起这个了?” “江神你刚刚笑什么呢?你聊赢了?” “等等, 你们不是来拿东西的吗……” … 宋贺州过来找人的原因是加菲让各个班的班长去开个短会。加菲的声音可能有一种魔力,让路望许发热的脑子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盯起虚空中不知道那一个点。 所以——江砚表白了?自己答应了?他们这是算在一起了? 前不久他还以为要成为别人男朋友的人现在算是他男朋友了? 男朋友这个字眼一出现,路望许才恢复正常温度的耳根又有了发烫的趋势。他心虚地瞥了一眼加菲,抬起手覆在耳后。 会确实很短,路望许回来的时候宋贺州他们还在看汇演的时候拍的照片。 “诶诶,这张!这张可以……” “哇,这张的林妹妹好好看……” “诶,不是,怎么全是林妹妹……” “屁!”宋贺州红着耳朵把相机抢回来,伸出手指往后划了好几张,“这、这不是学委嘛?这不是我江神嘛,这不是你们几个嘛,这不是我路……卧槽!” 会场有巡视的光束从头顶上落下来,其实那个时候并没有扫到路望许那里,但从宋贺州那个角度拍到的照片里,那束光亮恰好朝他照去,他也正好微微起身,手里握着根心形荧光棒,因为起身的动作,衣服前的蓝色微光也露出来一些,隐约能看出是‘江神’两个字。 第58章 这让他在一众人里格外惹眼。 而舞台上的江砚偏着头,看向的方向正好是他的位置。 两个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隔了一段很远的距离却像是在长久地对视着。 “你卧槽啥啊,这不是你拍的啊?” “老宋你这张拍得有点水平啊……” “我也没想到啊,我原本是想拍我们班那个位置的……” “这张照片让我有一种错觉,我会以为今天的那首曲子是江神专门为了路哥弹的……” 走过来的路望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什么,照片发我一份……”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老胡说要点活动的照片。” “好嘞。” “不过怎么老胡也要?”宋贺州挠挠头,然后想到什么嘿嘿一笑,“难道是这次我拍的照片太好了,所以都来找我了?” 路望许奇怪:“还有谁要了?” 周一阳看了眼边上的人,说:“刚刚江神说方哥那边也要照片。” 路望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上了他男朋友的目光:“……” …… 离平时下晚自习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老胡来班上点了下人数就宣布了下课,兴奋了一整个晚上的这群人更雀跃了,抑制不住的欢呼声和桌椅砰隆哐啷的碰撞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宋贺州早就收拾好了书包,手里还在看单反里的照片,站在路望许桌边一看就知道是在等江砚。 路望许迅速勾完最后一个选项,抬头瞅了他一眼:“你走吧,他还没写完题。” “?” 宋贺州从相机里抬起头:“没事啊,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他要等的那位淡淡嗯了一声:“你先走。” ‘我不急’的宋贺州莫名觉得自己应该要有点急,于是他奇怪地挠挠脑袋哦了下:“那我走了?” “嗯。” 路望许转了圈笔,心情看起来很好地应了一声。 宋贺州:“……” 教学楼的喧闹渐渐褪息,某人心不在焉地在稿纸上写画了半天,终于在晚修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停下笔。 旁边笔尖摩擦在纸面的声音没了,江砚也收了笔,手指在刚刚写的那页下边折了个角,他弯腰把书放进桌肚的时候偏头往边上瞥了一眼,然后就跟某人桌上满页的鬼画符乌龟对上了视线。 “……” 某人对自己的大作非常满意,转头看过来的表情让江砚立刻明白了这纸上画的其实是谁。 …… 这个点风雨长廊来来往往还是有很多人。路望许勾头往里看了眼,不太想走这条路,想了想对江砚说:“没下雨。” 所以就不走长廊了。 江砚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嗯,你带我走?” 某人满意又矜持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银杏林里除了有一条从宿舍楼直通教学楼的主道,还有许多碎石子铺就的小径,四通八达的,再加上银杏树的遮挡,所以这里特招小情侣。 路望许之前放学的时候很少走这条道,用段临的话来解释就是:这个地方放学后就是用来虐狗的。 但现在,很不巧,他也成了虐狗大队里的其中一员。 ——虽然是地下偷摸着的那种。 路望许朝周围看了一圈,他选的这条路应该是很偏,方圆都没什么人,只有夜风吹过树上枯枝的窸窣声和鞋子踩过地上败叶的碾磨声,却愈加显得四周安静。 江砚瞥见某人时不时就落过来的视线,不免好笑,手掌摊开放到某人身前:“牵一下?” 心里的那点念头就这么明晃晃地被说了出来,路望许先是愣了一下,耳根有点发烫,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丢脸了,于是不甘示弱地回道:“牵就牵。” 他的手指立即伸出去勾住身前的手,江砚看着冷,其实手心的温度是暖的,相比之下,路望许竟然还觉得自己的手更凉一些。 温热的触感贴上来,路望许马上就把视线转向了别处转移注意力。 目光无意中落向的方向是一片被风吹过摇摇欲坠的枯叶,路望许突然又想起什么:“江砚,我发现我忘记问你一件事了。” 江砚轻嗯了声:“什么?” 路望许:“宋贺州说的那片银杏叶书签。” 闻言,江砚偏头瞥向他。 “?” 路望许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里有一种荒唐的想法冒出来。 江砚看了他两秒,淡淡反问:“是啊,谁以前老爱往我书上丢叶子?” 路望许:“……” 果然。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以前好像有个毛病——路过不管什么树的时候总爱薅它几片叶子。 总之之前兴中的树就没几棵是没被他荼毒过的。 估计是受了转笔的影响,路望许没事就爱把叶子的叶柄捏在指腹里转。 他当时路过一班的时候看到江砚坐在窗户边刷题总忍不住凑上去问他的月考成绩。 这个人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学校里远近闻名的人形制冷机了,他见人不理他,就拿手上的叶子往人家书上吹。 叶子落到江砚正在写的题上,挡住了些字,每次这个时候,江砚就会停下笔,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的人。 …… 以前干的那些事路望许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傻逼,但是…… 他突然get到这句话里的某个重点,转头看向某台出名制冷机:“敢情那个时候你就对我心怀不轨了?” 第48章 句号 少年气盛,情动于中,根本禁不起……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路望许单方面地在某人眼前晃, 在某人面前开屏,还爱凑上去挑衅。 但某人永远都是一副一言难尽,俗称看傻子的表情。 他之前也怀疑过这个人是不是很讨厌自己,但也许是讨厌他的人太多了, 以至于他对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而他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讨厌。 路望许突然莫名想到一个词:恃宠而骄。 段临他们曾经调侃过他为什么一看见江砚就控制不住腿和嘴。 路望许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他的感觉比他先认出了这个人。 如果当时转来的是别人,他不会那么傻逼。 “嗯。” 路望许听到人应了一声,晃了晃神, 从思绪中抽离。 然后就见他男朋友顶着一张能冻死人的脸说:“很早就喜欢你了。” “……” 路望许黑着脸:“……江砚, 你敢不敢带点表情说这话?” 江砚的眼尾渐弯, 偏头笑了一下:“怕某人又要戴帽子了。” “……” 路望许刚刚泛滥起来的那点情绪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他朝某个狗东西翻了个白眼。 银杏林能直通宿舍楼,但是通不到校门口。因为今天晚上没有怼赢的缘故,某人在分开的时候走得很是干脆利落, 背影气势汹汹地透露着三个大字:滚吧你。 路望许的气势一直持续到出了银杏林,宿舍楼底的灯光要比树林里的亮很多, 他突然在这明亮的光线里停住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 思绪忍不住顺着回忆往前找, 很早是多早? …… 这两天宋贺州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江砚一起回去, 于是有一天他起了个大早去江砚家蹭了顿早饭, 这才逮到江砚。 他一路自说自话到了教室门口,江砚终于瞥了他一眼,宋贺州得到了回应说得更起劲了:“是吧,江神你也觉得浅城没有……” 江砚淡淡打断他:“鞋带开了。” “……”宋贺州还张着嘴,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鞋带还真的开了,没办法只能先蹲下系鞋带。 他再抬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江砚的背影了, 他刚想起身,目光扫见江砚背后书包上多出来的玩意,瞪大了眼睛:“卧槽!” 他弹起身快步追上去:“江神你那天弹的曲子不会真的是在表白吧?这就把定情信物挂书包上了?” 林玖九正在帮顾念清发竞赛要用的准考证,闻言看了眼,然后立马白了宋贺州一眼:“宋贺州你是不是傻啊,既然江神没有女朋友,那这个肯定是路哥送的啊。” “这不就是我们上次玩密室路哥赢的那只娃娃嘛!” 宋贺州也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吓死我了,我以为江神你偷偷谈恋爱不告诉我呢!” “也是,就我跟江神这关系,他谈恋爱我肯定是第一个知道……” 说着他就对上了旁边人的视线,话音一顿,想了想这位和他江神的关系,当即转口道:“……路哥肯定是第一个,我第二我第二……” “……” 路望许心说他还真的是第一个。 因为修礼要做这次竞赛的考点,于是这两天修礼的学生多了几天假期。 下午布置完考场加菲就把他们放了。按照平时宋贺州他们的脾性肯定要先出去疯一圈再回去,但明天上午考数学,下午是化学,他们大多都有考试,于是就都老老实实地各回各家了。 第59章 这段时间路望许放假的时候很少待在学校了,因为某人一有空就拎着卷子和英语题集来他家蹭桌子,哦不对,应该是叫补习英语。 但路望许对英语的热情永远也持续不到两个小时,拼死拼活写完一套卷子再加上几段听力题后就开始转笔神游,不是扒拉几下物理卷就是瞥瞅两眼数学题。 每次到这个时候,江砚就知道某人不会再让一个字母进他的脑子了,于是撂下笔,把正在写的生物题平移到某人眼前,示意他能开个屏了。 但自从确定了关系,某人的屏就总是开不完整。因为一讲得差不多了某人就高调地去看听讲的人,后者勾着笔,听完了就淡淡嗯一声,情绪价值给的永远都不足,然后某人就忍不住扔下笔上嘴了。 少年气盛,情动于中,根本禁不起多碰。 每次都是路望许把人抓过来亲,偏偏每次最先受不住的也是他,稍稍久一点就会被逼得眼尾薄红,眼睛里漫上来一层很薄的雾气。 等人退开后,这个先投降的人又会眉眼憋着坏似地一弯,凑上去报复一般地咬一口某人的喉结,然后迅速往厕所跑。 江砚的呼吸总是很克制,但每次这个时候气息都会有些乱,最后瘫着脸去逮人。 …… 昨天的下场路望许不太想回忆。 所以早上他打开门看见江砚一手拎着题册,一手拎着早餐站在外面的时候,很想立马怼上门装死。 但没办法,现在关上门会显得自己更没面子,路望许挣扎了几秒侧开身让人进门。 江砚淡淡瞥了他一眼:“今天没英语。” 路望许:“……” 我特么怕的是英语吗? …… 两人各自相安无事地刷了一个上午的竞赛题,中午十一点的时候那边数学竞赛一考完,他们的小群就炸了: 「hhh:啊!天是这样蓝!地是那样平!?」 「修礼第一深情:得,又逼疯一个 」 「你才陈世美:考完了,人死了(瘫.jpg)」 「修礼第一深情:我刚看了眼这次的卷子,最后一题压根看不懂(惊恐)(惊恐)」 「修礼第一深情:下午的化学不会如此变态吧?(惊恐)(惊恐)」 「hhh:我对不起小姜老师(大哭)」 「hhh:(图片.jpg)」 「你才陈世美:?」 「hhh:这道题已经深深印入了我的脑海 」 「hhh:好吧,其实我写了一半,但还没写完就没时间了,刚刚继续算,思路好像不太对(囧)」 「hhh:求助@no.1 @。」 「hhh:?」 「hhh:江神你什么时候又换了微信名?」 路望许看到消息怔了一下,恍然察觉到点什么,安分了一个上午的手又伸出去勾住边上人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说:“江砚,你老实交代,你这微信名什么意思?” 江砚目光在眼角扫了眼,面不改色地说:“懒得取名字。” 骗鬼吧。 路望许心说。 他冷笑一声收回手,当着江砚的面点开自己的资料卡,把自己用了很久的微信名一个字一个字删了,最后换上了一个更简单的符号:. 在英文里,这个符号就相当于是中文里的句号。 而在中文里,句号的意思是圆满。 看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 路望许按下确定键,偏头朝某人扬了扬眉梢,后者眸光微微动了下。 群里宋贺州还在艾特人: 「hhh:路哥你是不是跟江神在一块呢?@. 」 「hhh:???」 …… 第二天上午考的是生物,宋贺州和路望许一样都报了这个科目。昨天宋贺州在群里没炸出人,今天专门在校门口等着,一看见路望许就冲上去把人逮住:“路哥,你俩不太对劲。” 路望许心里咯噔一声,心说难不成太明显了? 宋贺州嚷嚷道:“你俩真不能因为一个妹子就开始明争暗斗!” 路望许:“?” 什么鬼? “还装?”宋贺州痛心疾首,“我昨天眼睁睁看着继江神改微信名后路哥你也迅速改了名,虽然说江神确实已经有喜欢的妹子了,但那妹子不见得就喜欢江神那样的,路哥你真没必要换成江神那种风格的……” “……” 路望许觉得再跟这货聊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揍人,于是果断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后头的宋贺州挠挠头,小声地说:“怎么还急了呢……” 然后迅速追上去:“诶!路哥你等等我!” … 宋贺州的考场在一楼,所以他是最早一批出校门的,一走出来他余光就扫见了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周围来往很多人,只有他一个蹲在校门口的,很是扎眼。 仔细看的话,路子羡其实跟路望许是有几分相像的。 只是路望许多少随了点顾瑜的温柔长相,相比之下,眉眼间就多了分柔和意味。而路子羡眉眼间更多的是倨傲,眉梢微扬,少年气很足,但同时那股嚣张、目中无人的劲也一下显露无遗。 宋贺州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上次看路望许的反应宋贺州就知道他路哥跟这个所谓的兴中小霸王关系不是很好,于是想假装没看见。 但路子羡也瞧见他了,还抬头跟他对上了视线,宋贺州心里一个激灵掉头就要走。 路子羡蹭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你站住!”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宋贺州听见这句话拔腿就开始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姓路的都有点跑步的天赋在身上,没等宋贺州跑两步某位小霸王就追上来拉住了他的外套后衣摆。 衣料登时被人拽得绷紧,悬空拉成一条直线。宋贺州动作受限,很想来一招金蝉脱壳脱下外套继续跑,可是他舍不得这件他新买的签名款限量外套,只能被迫停下来,喘着气转身:“别扯,再扯扯坏了。” 路子羡拽着没放手,语气很不怎么样:“坏了我赔,你是觉得我赔不起吗?” 宋贺州当然不会觉得他赔不起,毕竟这位就算天天什么都不做,光是躺在家里数钱都能数到下几辈子去,只是——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签名:“坏了就没了,我好不容易抢到的,最后一件了。” “……” 路小少爷估计是没怎么遇到过自己做不到的事,有点气急:“那我也能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宋贺州见他一副有钱就是爷的样子,服了:“行行行,衣服坏了我肯定找你赔。那请问您找我干什么呢?” 路子羡盯着他:“你跟路望许很熟?” 第49章 娃娃 “男朋友,你行不行啊?”…… 宋贺州诚实地点头:“熟啊, 别的不说,但肯定比你熟。” 路子羡默了默,转头在背后的书包里翻起什么,宋贺州这才发现他还背了个书包, 心道:呦嘿, 原来这位还有书包呢。 他斜眼瞥着这位的动作, 就见他掏了半天终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盒子,敞开的书包里还被带出了印着兴中校徽的外套一角。 什么宝贝?还用校服包着?怕摔坏了? 路子羡一把将铁盒子塞到宋贺州手上,动作间还能听见里面有金属链条撞在盒壁上的清脆碰撞声。 盒子还挺沉, 宋贺州措不及防地负了重, 路子羡见他拿稳了才收回手, 皱眉又用力扯了把他的外套衣摆:“你小心点!” “……” 宋贺州怀疑他路哥的两个弟弟上辈子可能都是他祖宗:“得, 祖宗,你给我这个干嘛?” 路子羡表情不太爽:“谁说给你了?” 宋贺州:“……” 路子羡看了眼盒子,语气变得有点别扭:“你、你帮我给路望许, 这……” 这些都是我找了好久的,应该有一款是有用的吧。 但这句话小少爷说不出口, 只不耐烦道:“反正你帮我给他就是了!还有你小心点!”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宋贺州突然觉得手里的盒子有点烫手, “等等, 这里面不会是什么金银财宝吧?!别别别, 你还是亲自给吧, 我手比较漏……” “……不、是。”路子羡黑着脸。 “那……” 宋贺州还想说点什么, 人潮拥挤,来来往往很多人,但总有人能让人一眼就锁定目光。 男生站在那里,同周遭的嘈杂、涌动隔开,干干净净又清清冷冷。 直到另一个男生的走近, 眼前的画面才生动起来。 宋贺州朝目光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诺,我路哥来了,要不然你自己……”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身侧带过一阵凉风,刚才还拽着他不让他走的某位小少爷一下就跑没了影。 “……” 宋贺州就无语,他抱紧盒子,又朝前面看了一眼。 “……” 有人看见他哥就忘了校门口还有个苦苦等了他老久的好兄弟。 第60章 宋贺州觉得现在某两位的氛围自己应该插不进去,于是很有眼力见地没有走上去。 不过他很欣慰:江神还能来接人,说明这两位又一笑泯恩仇了。 那边路望许刚开完屏,打算请人吃饭。 江砚在手机上找了找:“火锅?” 路望许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火锅是个很热闹的词。但他看着江砚,又想起来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看吧,总有一个人会让你感觉不再冷清,又热闹得恰到好处。 …… 吃完火锅,时间还很早。 出了火锅店斜对面是家游戏城。 虽然是白天,但里面的人依旧很多,各种游戏机器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一墙之隔外还立了两排全粉色系装饰的娃娃机。 路望许突然想起来江砚的书包上挂着自己送的娃娃,而自己的书包上还空荡荡的。于是他拉着江砚就拐进了游戏城。 江砚换好游戏币,看着他问:“要哪个?” 见他一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路望许觉得稳了,他站在一台迷你小娃娃机旁,手指在玻璃上指点江山似地点了点:“就最边上那只黑色的小狗,实在不行它旁边白色的那只也行,或者说,你两个都抓?” “嗯。” 江砚放好币,握住操纵杆将娃娃钳移到了他最开始说的黑色小狗上方,娃娃钳缓缓下移,碰到了底下小狗的一只腿,然后——抓了个空。 某人倚在边上的另一台娃娃机上快要笑疯过去了。 江砚淡定地又塞了两个币进去,手指抵在控制键上瞥了某人一眼。 对上他的视线,路望许也觉得自己忒不厚道了,于是收敛了点笑声,但他看着江砚,笑弯了的眼尾马上又是一扬,憋了点坏。 他歪着头,尾音拖长:“江砚同学,你行不行啊。” 江砚闻声偏过头,就见某人说完那句话后又笑着用口型道:男朋友,你行不行啊。 他眉眼很轻地动了一下,说:“等着。” 路望许笑着笑着就没声了,因为他刚刚才挑衅过的人试空了几次后渐渐变的得心应手起来,一连把他指的那台娃娃机里黑色和白色的娃娃全都抓了出来。 “……” 男生的胜负欲总是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冒头,这一点在路望许身上格外明显。他袖子一撸,抓了把币也开始征战娃娃机。 直到抓的娃娃比某人多了一个后路望许才收手。 最后他们两个是在老板怪异的目光下离开的。 路望许从众多娃娃里挑了个最顺眼的,也是最开始他指的那个,余下的打算全部打包让江砚带回去给江顾珩玩。 都说不管对于哪个年龄的男人,有两个字都说不得,那就是‘不行’。 只是路望许没想到他男朋友也不能免俗,所以回到家后他就为他刚才在娃娃城说的话付出了代价。 闹了一通后,路望许红着耳根和脖子坐在敞开的窗户前吹风。 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hhh:路哥你现在有空吗?」 「. :做什么?」 「hhh:你知道昨天的数学卷将我的心灵摧残得有多狠吗?(大哭)」 「. :昨天你不是哭完了吗?再说你最后一题不是对了一半?」 「hhh:……」 「hhh:路哥,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刚刚上了老段的黑车,现在段位掉星耀上不去了 」 「. :……」 「hhh:所以,您老人家现在有空吗?」 「hhh:就两把!我发誓!!再来两颗星我就回去了 」 路望许默了默,觉得自己现在确实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手指迅速敲出去两个字: 「. :上号 」 游戏局内,宋贺州再次被对面打野蹲死,他极具辨识度的大嗓门顿时从麦里嚎出来:“卧槽!对面打野伤害怎么这么高?!他比路哥你的经济还高?” 由于是组队间的吐槽,路望许索性也点开了麦:“嗯,对面射手比我们家射手猥琐。” 宋贺州静了一瞬,估计是去看战绩面板了,正好又一声击杀播报响起。 宋贺州:“不是?我们家射手怎么又死了?” 路望许扫了眼经济差:“没事,能打后期。” 结果他话音刚落,他们这边还躺在地上的射手开始说话了: “我艹了,辅助你会不会玩啊,上去抗伤害啊?你这么脆我怎么打啊?” 宋贺州忍不住也开了全队麦:“不是,咱家辅助不是软辅嘛?” “就是说啊,选个软辅有个屁的用啊?除了会混分还会什么?他妈的一个下午遇到好几个混分的软辅了,不会玩硬辅能不能别来碰辅助位……” “……” 路望许忍了忍,没忍住:“我前期一共去了五次下路,抓死了对面射手四次,对面射手天崩零杠四开局,结果现在被你送成了正战绩。” “所以你这战绩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辅助的?” “你零杠八是因为你菜,那你知道为什么辅助零杠六吗?还是因为你菜。人家辅助到现在都没有放弃你这个菜逼射手,你不跪下磕几个头感谢人家,竟然还有脸骂人家?” 路望许顿了顿又道:“辅助,你放弃他吧,他没救了,你……” “对啊!”宋贺州接过话,“辅助妹妹你别管那傻逼射手了,跟打野吧,他包c包宠的。上次也有个妹妹跟他,结果到最后战绩是九杠零杠二十三…放心,我们家打野不会忍心再让你死一次的……” ……去跟中路吧。 路望许:“……” 射手还在骂,但辅助很听话,经过宋贺州这么一说,果真开始寸步不离地跟起了路望许。 路望许也不好让人走,不然某位傻逼射手又要开始口吐芬芳了。他带着辅助正常发挥,中间还刻意给辅助让了几个人头。 但辅助很小心地在聊天界面说了句抱歉。 「no.1:没事,你控得很好,人头该是你的 」 他说着还不忘打字损某位射手几句: 【no.1:我看我们这挺顺风的啊,怎么还有人负战绩啊?】 【no.1:哦豁,射手你怎么还111了?抢了个谁的头?】 某射手本来还在无区别喷人,但也许是见路望许的战绩实在是喷无可喷,后面就闭嘴挂机了。 …… 这一把不算很顺利地结束了,路望许回到房间,就见刚才那位辅助的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指尖点在拒绝键上。 路望许一怔,抬头对上了他男朋友的目光。 他下意识解释:“我本来也没想同意的……” 江砚替他关上了组队麦,又拿过他的手机放到一边,抬手撩起他的额发,偏头亲了上去。 手机里宋贺州的声音还在继续: “哈哈哈哈哈,路哥你怼得太爽了,那射手被你说得都哑口无言了……” “刚刚那辅助妹妹肯定感动死了,这不得加一波好友啊……” “……诶?路哥你怎么关麦了?” 第50章 薄红 眼尾被逼得漫上一片湿润的红…… 宋贺州呼唤了半天, 最后怀疑他路哥断网了。 断网的路望许正被人按在窗户边上,后脑抵上玻璃,眼尾被逼得漫上一片湿润的红。气息混乱间他的手指胡乱地攥住边上的窗帘,又被人扣住手背带了回来。 窗帘晃了几下, 路望许难耐地挣脱开某人的手, 指尖反勾抓住了余光里一截瘦白的手腕, 哑声叫他:“江……江砚……” 江砚稍稍退开,鼻息微乱,声音也带了些哑:“嗯?” “……窗……窗、帘……”间隙中路望许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他半睁着眼, 里面浸了一层薄薄的水气, 像是蕴着两弯又清又透的光。 江砚抬手抹过他的眼尾, 另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脑将他带近抵在鼻尖,眸光在他的眼睛上落了一瞬,然后更深地吻下去。半遮的窗帘弯曲的弧度变浅, 彻底掩住了两个少年。 …… 半天后路望许才重新把手机抓回手里,目光自薄红的眼尾擦过, 没好气地瞪了刚被人关上的门一眼。 他低头见宋贺州还等在组队房间, 迅速调出键盘瞎编: 「no.1:手机卡了 」 对面立马回了: 「今天不想c:我就知道, 小墨子说路哥你的手机都快用六年了, 长情的很 」 路望许:“……” 放屁, 他上个月才换的手机膜,手机这东西,膜一换不就又成新的了? 宋贺州的麦亮了亮,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对了,路哥,我得跟你说个事。” 对面犹豫了一会儿, 继续说:“今天我看见你……不是,就是那个路子羡了……” 路望许指尖一顿。 “就考完生物,我在校门口想等你来着,结果就被那祖宗逮住了。” 第61章 路望许发烫的脸凉了下来,他压下眉眼敲出去几个字: 「no.1:他找你干嘛?」 宋贺州:“就塞给我一个盒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感觉还挺沉的。” 「no.1:哦 」 宋贺州:“……那我回学校带给你?” 「no.1:嗯 」 宋贺州:“……” - 物理竞赛是最后一门考,路望许和江砚分到了两个不同的考点,但最后都是顾瑜得了消息来把两个人接回去的。 当然,这种事情某位姓江的小屁孩是不可能缺席的。江顾珩因为前些天得了一大袋娃娃而兴奋得很,坐在路望许旁边咶噪了一路。 “哥哥,你知道吗?这是我哥第一次送我礼物,以前他都小气的很,像只小气鬼……” 江顾珩凑在路望许边上小声嘀咕,说着说着又手舞足蹈地描述起来:“而且这次他送我的竟然还是娃娃,各种各样的,好多好多……” 路望许扫了眼某位小气鬼憋笑。 江砚回瞥了他一眼,看向江顾珩淡淡道:“不是我,是你哥哥给你夹的。” 江顾珩一愣,睁着乌溜的大眼睛看着路望许。 路望许清了清嗓子:“也不全是,一半是我夹的,一半是你哥夹的。”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补了句:“不过他夹得比我少一个,没我厉害。” 车内闭窄的空间里,其实再小的声音都能被听得很清楚,顾瑜朝后视镜看了眼,眉眼弯起。 - “哦,对了小砚……” 江砚正扶着门框弯腰换鞋,闻言应了一声:“嗯?” 顾瑜抬手指了个方向,温声说:“你妈妈寄来的礼物我都给你放在那了。” 这是路望许第二次听说江砚的妈妈,视线下意识地顺着顾瑜手指的方向看去,沙发上堆了很多精致的礼盒,上面写的都是一串又一串的外文,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文字。 路望许看不懂也不想多看,于是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眼江砚。 江砚顿了一下的动作很明显,但只是一下,他迅速换好了鞋,手指勾住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边往里走边回了句:“知道了。” “……还有,你妈妈说过段时间……” 顾瑜说着回头,只看见路望许一个人站在那:“咦?小砚他……” 路望许转头朝楼梯口看了眼。 顾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拐角处已经看不见男生的身影了,她看了一会儿,收回眼轻声道:“算了,我就先不说了,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路望许莫名觉得这件事可能不该被叫作惊喜。 但他确实是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关系,只知道他男朋友刚才的心情看起来是不怎么样的。 于是他也没有在一楼多待,随便应付了几句关切的话就上楼了。 为了看起来更自然一些,路望许是拎着卷子去敲的门。 门被人打开,里面的人应该猜到了是他,表情已经解了冻,但神色看起来有点奇怪。 路望许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不等江砚开口说什么,正巧顾瑜的声音又从楼梯口传上来,解答了路望许的疑惑:“我又忘了一件事,小砚你房间的洗浴器好像出了点问题,一楼的你也用不惯……”声音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先在一一房间洗一下?还是说小珩那里也行……” 江砚看了某人一眼。 这一眼像是在对房间的主人进行询问。 路望许攥着卷子后退一步,脚下差点打了个滑。 下一秒,就见他迅速窜回房间,把门砰地一声怼上了。 “……” 江砚盯着紧闭的房门盯了两秒,捏着手机调出和某人的聊天框: 「。:?」 路望许背抵在门上,摸出震动的手机迅速回了句: 「. :你去江小珩那洗 」 「。:???」 路望许不用想都知道江砚这三个问号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我脸上有流氓两个字? 他闭了闭眼,心说我不是怕你流氓,我是怕我是。 「. :那先说好,万一我闹过了你不准太过分 」 路望许发出这句话后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一声很轻的笑,然后手机又震了一下: 「。:什么道理?」 第51章 青柠 “要不你试试?” 路望许心说笑个屁。 他看起来很像是讲道理的人么? 拇指迅速抬了几下: 「. :谁给你的错觉?」 虽然这句话接得很没有逻辑, 但门外的人显然懂了他的意思: 「。:也是。」 路望许:“……” 「. :我不是还欠你一件事,要不你现在用了,我给你开门?」 「。: 那算了 」 “……” 路望许在心里骂了句狗东西,摁灭手机绷着脸把门重新打开。 外面站着的人还在低头打字, 听见动静手指停在聊天框上方, 抬起眼皮。 路望许当着他的面调出计时软件, 压低声音用威胁的语气说:“十分钟,你快点,不许超时!” 江砚看了他一眼, 单手把输入框里的字一个个删了, 熄灭手机放回兜里, 语气轻而淡:“不够。” 路望许:“……” 他怎么觉得这对话这么奇怪? “那你别洗了。” 路望许翻了个白眼, 手指勾上门把手就要关门,江砚及时伸手,压在敞开的门上, 微微用力,止住了他的动作。 “再商量一下?” 路望许停下:“那你说个时间。” “二十分钟?” 路望许干脆利落:“滚。” 江砚语气里带了些笑:“那十九分钟?” “……” “十八?” “……你有病?” “十七?” “……” 幼稚。 路望许想揍人。 于是一顿幼稚的‘商量’下来, 双方以十六分钟三十秒的结果达成了共识。 路望许开始计时的时候, 江砚站在卫生间门口突然问了句:“如果超时了怎么办?” 他冷哼一声:“要不你试试?” 江砚瞥了他一眼, 把门关上了。 路望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听见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想到江砚刚才的那一眼, 脚尖没好气地碰了碰卫生间的门,然后转身坐到书桌边抽了套卷子出来。 手机上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变少,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几分钟又响起来。路望许被这声音弄得心痒,没过多久就瞅一眼手机,在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撂了笔。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站定,倚在墙边朝里面提醒:“还有两分钟。” 水声变小了点。 路望许直起身:“你洗好了?” 里面没回应, 但水声没停。 路望许听了几秒,又倚回去:“还有一分钟。” “还有三十秒。” 在还剩下最后一秒的时候,里面的水声停了。路望许握着手机的手垂下,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等挺傻逼的。 于是他又迅速坐了回去,抓起笔换了套英语卷子。 后面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路望许隐约闻到了点沐浴露的味道,不再是熟悉的薄荷味,而是淡淡的青柠味。 他下意识低头,不动声色地嗅了嗅自己身上,什么味都没有。 以往自己洗完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味? …… 这沐浴露是认人么? 路望许双脚踩在椅杠上,表情不太爽地勾着笔看卷子。 背后的脚步声渐近,他忍着没回头。 直到某人在他椅子边停下不动了,他才动了下眼珠要偏过头。 但没等他偏过去,视野里就多出来一只手,袖子被挽到小臂处弯出几折很空的褶皱,桡骨茎突处有一颗很浅的痣。 路望许晃了下神,有些时候,这颗痣的存在感总是很强。 原本极为浅淡的青柠气息也随之浓郁起来。 路望许的呼吸下意识变得很轻,他垂下眼睛,看清了眼前清瘦匀长的手指握着的手机上赫然也是计时器,不对,准确来说是一张计时器界面的截图。 “00:00” 上面的时间是七点三十五,也就是两分钟之前的。 “?” 路望许抬起头。 江砚垂着眼皮看他:“不是让我试试?” 大概是因为受了某些因素影响,路望许的反应有点迟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 路望许的意识本来就不够坚定,再加上被这么隐晦地一撩,当即把笔一扔抬手去抓人,那股青柠气味铺天盖地地覆盖过来。 蓦地,房间门把手被人转动、压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路望许一个激灵,几乎是瞬间就把人撒开了。 下一秒江顾珩的声音响亮地飘进来:“哥哥!妈妈出门啦,我能来找你……” 第62章 声音在看见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戛然而止,江顾珩一步已经跨进了房间,就这么愣在了那里。 “哥……” 他哥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因为刚刚洗过澡的原因,发梢还是湿的,平时看起来就冷的目光在这个时候看着更冻人了。 江顾珩在心里打了个哆嗦,把求救的视线对准了他另一个哥哥。 “哥哥……” 他哥哥刚才连人带椅划出去好一段距离,此时那种差点被人发现的心慌和后怕感还没过去,脸色也不怎么好地看着他。 江顾珩默默把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路望许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站起身把另外两个人都一起赶了出去。 其实这个时候的少年边界感很重,尤其是跟家长之间,顾瑜他们是清楚的,所以平时他们很少到二楼来,就算是来也会先敲门,不会像某个小屁孩一样直接就进来。 但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于是当天晚上路望许就在微信上给某人丢炸弹,威胁他下次不锁门不许进他房间。 . 第二天宋贺州把盒子带给路望许后就被他塞桌肚里没再管了。 高三的晚修并不能叫作晚自习,因为它已经被各科卷子填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有一个晚上不考试了,也要被相对应的任课老师拿来讲没讲完的卷子。 总之,除了卷子还有卷子。 因为这次竞赛的事,余倩就把上次他们班月考的成绩分析先放一边了,今天想起来特地又把他们班的答题卡翻了出来,花了一个上午坐在办公室一张一张地开始看,最后越看越火大。 于是晚修的时候她难得没有带新卷子来,而是把耽搁了很久的答题卡拎了过来。 题卡上红笔批改过的痕迹很明显,余倩一一把问题都圈了出来。 发到路望许的答题卡时余倩额角一跳,表情是没眼看:“路望许……我给你的字帖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练过?这么久了,也该让我看见你字的进步趋势了吧?” 路望许站起来的动作一顿。 余倩又从剩下的一沓答题卡里抽出一张:“来来来,你把你同桌的答题卡也一起领下去,好好看看人家的字。” 路望许还没来得及再次动作,就又听到一连串的输出: “这谁,对,江砚,你同桌的字就交给你了哈。还剩下这段时间,你帮我盯着他,让他一天抽出刷数理化的半个小时练下字就行。” “我也不要求他的字能练到多漂亮,就尽量练到能让人看得懂吧。比如不要让字手牵手脚跘脚,请它们保持点距离行吧……” “哦,对了,还要小一点,尽量让答题卡上的线能留下他的全部答案,请它们不要离线出走好吧……” 宋贺州实在没憋住漏出一声笑,小声地跟边上的周一阳哔哔:“我还说最近一段时间师太怎么没有提路哥的字,原来是没看见他的答题卡……” “宋贺州。”余倩把目光看向不但在笑还说小话的那货,冷笑,“你也上来,把路望许的答题卡领下去。虽然他的字确实惨不忍睹,但人家写得挺好,大题句句踩上了答案线,你要不对比看看你写的?有一句够上点了吗?” 宋贺州笑不出来了,就在他跟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头顶上的四盏日光灯同时灭了。 教室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尖叫声骤起。有些人是纯粹的害怕,有些人是被这震天的叫声吓的,于是就跟着一起叫起来。 “安静安静!可能是停电了。”余倩把手机电筒打开,高声维持着纪律,“你们先在教室里待好,我去问问。” 教室里一阵骚动。 其实在这么大的动静下,路望许对黑暗的恐惧感并没有怎么升上来,但他还是感觉有人牵住他的手。 路望许很慢地眨了两下眼,反手抓了回去。 确实是停电了,但有人原本想的是不是能提前放学的想法落空了,因为学校的备用电路很快就运转了起来,教学楼的灯光重新亮起。 又是一阵骚动。 宋贺州掏出桌洞的水拧开喝了一口宽慰期待落空的受伤心灵,结果无意间一转头,刚进嘴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卧槽!” 前边被波及到的方时越惊叫出声,回头骂人。 这边动静不小,周围一片的人都看了过来。 路望许已经不动声色地撤开了手。 宋贺州伸手擦了把嘴,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掏出一包抽纸丢给方时越就凑往旁边喊人:“江砚江砚江砚……” 江砚瞥向他,自带冷气的脸上写着‘你最好能说出花来’。 然后宋贺州张口就来:“江砚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原来你胆子这么小?这么久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江砚:“。” “别想否认。”宋贺州继续长篇大论,“我都看见路哥握你手了,你别告诉我是路哥害怕哈。我可是跟路哥一起看过恐怖片的人,我敢保证,不管多恐怖的片段路哥全都是面无表情看完的,所以路哥的胆子我是知道的,绝对是包天的那种……” 第52章 走读 路望许怀疑他男朋友在勾他。…… 宋贺州是了解江砚的, 这个人哪里都淡,性子淡,气质淡,情绪淡, 平时一张帅脸上基本就没什么表情, 指不定害怕的时候也是这样。 于是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人在某种瞬间真的会有一些很强烈的冲动, 比如路望许现在真的很想给宋贺州下一包哑药。 这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嗓门之高,还在接着说:“你早说嘛,都是兄弟, 我不会笑话你的, 以后多晚我都会等你的, 绝对不先走……” “……” 还是直接下包毒药吧, 哑药对他来说还是太仁慈了。 “宋贺州你又干嘛呢!” 回来的余倩看见宋贺州坐没坐相的样子,又忍不住喝斥起来,“不想在下面坐要不你就来讲台上站着?顺便也让大伙儿听听你在说什么好玩的话题呢?” …… 路望许咬牙, 心说两包。 宋贺州当即闭嘴收脚坐好来,余倩冷哼一声:“你们两个还不上来领答题卡?要我送下去给你们?” “……” - 放学后宋贺州还真的坐在位子上等起来, 路望许磨蹭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走, 瞟了他几眼:“你不走?” 宋贺州理所当然地说:“我等江砚啊, 等会熄灯了他一个人出校门害怕怎么办?” “……” 江砚瞥他:“外面没灯?” 宋贺州:“灯怎么能跟我比?” “……” 路望许收起笔:“确实。” 得到了认可, 宋贺州嘿嘿笑:“是吧, 路哥也这么觉得。” 路望许心说灯确实没你亮。 他合上卷子,弯腰从桌肚里抽了本题册出来,由于带出的动作,里面的盒子跟着露出来一个角,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哗啦轻响。 动作一顿,路望许唇角绷直了点, 把这东西重新推回去后捞过桌上的笔,“走了。” 江砚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看着他们互动的宋贺州:“……”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个? 宋贺州自己跟自己说话都能叨半天,更别说现在还有两个大活人,于是他的声音从教学楼一直扬到了风雨长廊的分岔口,这货还时不时回头企图得到另外两个人的回应和认可。 当然,对于他的括噪江砚从来都是用眼神回应他,宋贺州习惯了,所以他的互动目光更多的是落到路望许身上。 但今天宋贺州莫名觉得他路哥话里对他的个人情感有点重。 三个人的走位逐渐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并且这个三角形的底一直在变短。前边的宋贺州还在逼逼叨叨,路望许收回不知道第几次往旁边瞥的视线,逼视起某个括噪的后脑勺。 突然,路望许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下,他眼皮一动,垂下眼,看见一颗草莓味的糖擦过他的指侧,然后被人塞进了手心。 他下意识捏紧了糖,抬起眼看向给糖的人。 某人手指已经勾上了书包肩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半边侧脸轮廓清晰,又冷又淡。 路望许怀疑他男朋友在勾他,但他没有证据。 于是他在看了几秒后重新逼视起前面听起来更加括噪了的脑袋。 …… 宋贺州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凉飕飕的。 “宋贺州!!!” 蹲在修礼校门口的男生一看见他出来就蹭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大步朝他走去。 宋贺州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瞬间地震,他可算是知道凉的原因了,原来是大难将至的征兆! 也来不及思考路子羡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撒开腿就开始跑。 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半分钟后宋贺州麻木地看着死拽着自己外套的小少爷,有点无奈:“东西我都给你带到了,你怎么又来了?” 第63章 路子羡看着他,犹豫地问:“你给他了?他什么反应?” 宋贺州摊手,实话实说:“没什么反应。” “……那、那他说什么了吗?”路子羡又追问道。 “也没说什么啊。” “……” 路子羡语气不耐烦了:“那你是怎么给他的?他又是怎么接过去的?接过去之后干了什么?!” 宋贺州被这三个问题砸得有点懵:“……就伸手过去给他,他伸手就接了,接完之后就塞抽屉里了啊。” “……” 路子羡默了默,又问,“……那他喜欢什么?” 宋贺州朝江砚站的位置比了根手指:“诺,你放手,去拽他,他比我了解我路哥。” 路子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不敢去拽。 “……” 宋贺州心说是他看起来太好说话了么? 于是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那个看起来不好说话的人。 路子羡跟着看过去。 江砚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抬脚走了,夜色里只余下凉凉的两个字:“分人。” 听见这句,宋贺州没忍住在心里给他江神竖了个大拇指,听听,这才是绝杀。 在某位小少爷愣神之余,宋贺州迅速抽回自己的宝贝外套,一边往前跑,一边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少爷还站在原地,很久了都没动。 …… 本来路望许不想搭理的人宋贺州也没想搭理的,但某个小少爷实在是有点执着,并且拽他外套的手法越来越娴熟,宋贺州被缠得没办法,就只好随便提了几嘴路望许平时的爱好。 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但他也能感觉路望许其实并没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路子羡。 于是他又多提了几嘴。 于是路望许每天都能从桌肚里掏出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比如各种的糖,各款的钢笔,各式的表,还有各样的……名家字贴。 “……” 这种奢侈得不能再奢侈的手笔,路望许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所以他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拿出来,然后起身丢进垃圾桶。 ——反正某人有的是钱,就当是孝敬垃圾桶了。 竞赛成绩出来之后,修礼的荣誉榜再次大换血。但每次总有一些人的照片能在榜上‘长盛不衰’,越积越多。 老胡现在路过荣誉榜都是哼着歌过的,要是没人的话,估计还能对着荣誉榜来段舞。 物理省一和省二是他班上的、英语省三和省五是他班上的、生物省三和数学省十一还是他班上的,修礼高三(1)班在这次的竞赛上可谓是风光无限了一把。 老胡乐呵呵地召开了个临时班会,毫不吝啬地把该夸的人都给夸了好几遍。 路望许身心舒畅地转了两圈笔,偏头看了眼,然后在桌上的稿纸上提笔写下一句话推过去。 江砚垂眸,就见眼前的稿纸上飘着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我厉害么? 他瞥向眼角,目光在开屏的某人身上落了两秒,回了句:如果忽略字的话 某人没等他写完最后的句号收尾就没好气地把稿纸抽了回去,江砚的笔尖擦着纸面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线。 路望许瞥了他一眼,又伸出手把他桌上的稿纸捞过来:“赔我一张。” 说完这句他又看过去,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笑我咬你了!” 看清他的表情,路望许咬牙切齿地把刚才的那张杰作丢了回去。 讲台上老胡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总算是停了下来,示意他得先去接个电话。 老胡一走,班上更沸腾了。 “请吃饭?当然要请了,这个星期六我请客哈……我路哥江神?当然一起啦,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路哥缺席过我们的活动?说不定这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了呢……路哥来,江神肯定就也来啊。” 宋贺州转头,“你说是吧,路哥?” 他路哥正忙着在纸上画王八,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只听见出去吃饭什么的,嗯了一声。 江砚看了他一眼,张口想说什么,可门外老胡已经打完了电话,站在门口朝后面喊了一声:“路望许,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路望许闻声停下笔,把画了一半的纸拍到江砚桌上,站起身往外走。 见他出来,老胡奇怪地看着他,突然问:“在学校住得不舒服?” 路望许疑惑:“什么?” 老胡:“我记得你一直都是住校的,怎么突然要换走读?” “?” 路望许被问得一脸懵。 换走读?谁? 他怎么不知道他要换走读? 看见他这个样子,老胡心里多了个猜测:“你不知道?你爸爸现在还在主任办公室,说要给你办走读。” “……” 谁爸? 路望许眼角下压,脸色不太好看了,他跟着老胡往办公室走,临近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哎呦,是吗?那我儿子可真是优秀……嗯嗯是是是,我刚刚看下面的荣誉墙都快放不下我儿子的照片了……” “……是,真是不好意思,我儿子他从小就不大懂事。” “……我就想给他办个走读,住学校还是不太方便…欸我也不是说学校宿舍不好的意思,就是人多,一个那么小的房间要住四个人你看是吧?在学校里吃饭也不方便啊,住家里吃得当然要好一点……” “是是是,我平时忙,没什么时间管他,这不,这段时间我难得休一次假,就过来看看他。你看这孩子,从家里搬出来也不打个招呼,我都不知道,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现在才来了……” 第53章 遇见 “我儿子谈恋爱了?”…… 路望许眉眼瞬间冷下来, 站在门口不太想进去了。 办公室的门没关,里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听见声音回头,恰好对上门外男生漠然的目光。 估计是人到中年有了发福的迹象,路望许觉得这人比他上次见到的又圆硕了一点, 虽然他们也有几年没见了。 但路望许的眼睛其实是有点随他的, 这个人长了一双很标准的桃花眼, 所以尽管脸宽了不少,那上挑的眼尾间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多情。 路望许皱起眉,眼神里多了点嫌恶。 男人被他直直望过来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 而后脸上堆起笑来:“一一啊, 过来过来, 爸爸在给你谈走读的事情呢。” 路望许移开眼, 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加菲:“我不走读,还是住校。” 路耀在高位待习惯了, 说的话从来都只是命令而非商量,刚才那句也是, 所以乍一听路望许这么说, 脸上的笑滞了一瞬, “一一你说什么呢, 是在家里住着不好吗?” 有人笑面虎的面具带久了, 在人前从不轻易摘下来,路耀几步走过来带住路望许的肩臂,少年的身量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他上下看了几眼,耐着性子低声说:“爸爸知道,你和你肖芙阿姨闹矛盾了。她不清楚你在学校的情况, 跟爸爸说的都不对,爸爸现在不是知道了过来了嘛,你听话,搬回去好吗?” 闹个屁的矛盾,她本身就是个矛盾。 路望许皱眉:“她又说什么了?” 路耀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加菲很有眼力见地哦了声,赔着笑道:“那个,路总要不你们先商量商量,换走读这种事还是要考虑考虑学生本人的意愿。” 老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加菲一个眼神给制止带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路望许和路耀两个人。 路望许很不想跟眼前的人待在同一空间,不耐烦道:“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给我办走读,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因为我只可能住校。” 路耀脸色冷了些:“你见过你妈妈了是吧?” “是,你的抚养权现在是还在她那里,但这些年她管过你吗?当初要不是我接你回来,你现在还在那什么破镇子上的福利院里……” “她把你扔了你现在都能原谅她,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吃的穿的用的花的我少过你的?” 路望许平静地看着他,说:“我十八了。” 路耀愣了愣,然后很快冷笑一声,打开手机调出银行卡的开支记录,“所以呢?这些年你用……” 在看到余额的时候他没了话音。 当初他往卡里打了多少钱,现在就还剩下多少钱。 他眼前的这个儿子,一分也没动过卡里的钱。 路望许冷眼看着他。 平心而论,他那个后妈确实有一点和别的恶毒后妈不一样,也许是路氏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肖芙在钱上还真的没有苛待过他。 但路望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路耀的钱,以前他上学和吃穿用的钱都是他外婆留给他的。再后来他就开始自己挣钱,好在他是免学费进的修礼,学费这笔大的开支并不用他操心,所以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养活他自己是绰绰有余的。 第64章 路耀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你……” 路望许却是笑了一下。 看,你也没管过我,你们半斤八两。 路望许问:“如果当初不是媒体曝出你有个私生子在外面,你会来接我回去吗?” 不会。 他知道答案。 知道眼前这个人当时只是基于舆论压力,迫不得已。 所以路望许没打算听他回答这个问题:“我妈这些年确实没有管过我,但至少,她以前管过。” 所以,你是那个最没有资格说她的人。 他接着说:“就算你给我办了走读,我也不会去路家。” 路耀脸色变了又变,他的所有丑事就这样被他的儿子给明明白白地摊在了明面上。 他以前确实没管过这个儿子,因为他太忙了,而且家里又不是没有女人,自然轮不到他来管。可是顾瑜跟他一样放不下事业,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专情的主,和她吵过几次之后就有些厌倦了,并且她的这个儿子也并没有长成他期望中的样子,于是他跟另一个女人有了另一个儿子。 或许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回想起往事来总会有些嘘唏,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儿子,出办公室的时候恰巧遇见他一个下属在跟家里打电话,就这么无意间听见了这次省里的物理竞赛第一名姓路。 他怀疑地开车来了修礼,果然见这个学校的荣誉墙上贴着他这个儿子的照片。 出息得他都疑惑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等路耀回过神,路望许已经转身走了。 -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路望许走出办公室后就见加菲和老胡面前又站了位家长,看起来三个人聊得不是特别愉悦,加菲抬手抹了把额间并不存在的汗,虽然还是赔着笑,但显然态度和立场是强硬的。 路望许看着眼熟,又多看了一眼,后面扫见路耀也出了办公室,当即就加快了脚步。 “诶,路哥你回来啦!”宋贺州一瞅见路望许进来就嚷嚷起来,”我们刚刚在聊周六去哪里吃呢,不过陈洛这个傻逼那天有事要晚点,所以我们就改成晚上去撸串了……” “行啊。”路望许没什么兴致地应了声,在位子上坐下。 江砚看了他一眼。 …… 好在这两天路耀没再来学校烦他,路望许还算心情不错地过到了周六。 夜晚八点五十,路望许和江砚才从家里出门,宋贺州他们约的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有条巷子能很快就到。 巷口,一辆低调的车停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穿了一身酒红色的大衣,波浪卷的长发自上而下也是渐变的暗红,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生得白,于是在这张扬的红和极致的黑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吸睛。 她往四周看了看,目光突然在一个方向顿住,细白的手指抵在墨镜底端往上一推,眯起一双很是好看的眼睛盯住前方的两个男生。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啧,那不是我儿子吗?” 边上的助理闻言跟着看过去,身量较高的那个男生背影太好认了,她点了点头:“确实是小少爷。” 宋景棠蹙了下眉,对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不小了。” 这边的巷子没什么人走,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立在巷口,让这条孤长的巷子多了些光亮。两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高点的男生单肩挂着书包,手里还提了另一个男生的书包。 而另一个男生走路不太规矩,脚尖时不时就踢两下路边的石子,要不然就是扒拉一下旁边挂了一路的不知名藤蔓。 青石板路上映出两个男生被拉长的影子,单薄又不过显冷清。 宋景棠多看了几眼,没忍住问:“他谈恋爱了?” 助理‘啊’了一声:“老师你怎么……” “咦?”宋景棠彻底摘下墨镜,表情带了点好奇,“原来我儿子会笑啊。” 助理又‘啊’了声,往前看去。 那个走路不太规矩的男生转头在跟江砚说话,说着说着就见他朝人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江砚就笑了,那个男生立马又上手去勾他的脖子。 男生侧着头,眼角的那点笑意有点明显,助理看得愣了一下。 “笑起来还挺好看,不过没他那小男朋友笑起来招人喜欢。”宋景棠评价了句。 听见‘小男朋友’四个字,助理完全呆在了原地:“……男、男朋友?” “对啊。”宋景棠朝前边抬了抬下巴,“你见过他那个样子?” 助理没忍住又看了两眼,其实前面两个男生之间的互动原本在她看来没什么,只是男生之间正常的嬉笑玩闹,但或许是因为刚刚宋景棠给他们俩盖的关系,她的想法不自觉地往某个方向偏了偏,连带着他们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多了一层暧昧的滤镜。 书包因为江砚曲身的动作而往旁边倾了点,碰到了他手里提着的另一个书包。书包上挂的娃娃挂件晃了几晃,助理猛地回神,但她还是有点迟疑地问:“老师你确定他们是?” “of course,我……” 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反应,宋景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恍然想起来现在是在国内,话音一顿,她轻轻皱起眉,“……有点麻烦了。” 助理花了点时间勉强消化了这件事情,又犹豫地问:“那、那要告诉江总……” 宋景棠挑眉:“他会同意?” 当然不会了,助理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宋景棠奇怪:“那告诉他干嘛?” 助理这个晚上已经‘啊’了几百下了:“那老师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宋景棠更奇怪了:“我管什么?从小到大他不都是江巍在管,我管过他?所以现在管什么?” 她重新戴上墨镜:“况且,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倒是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他那小男朋友看着就招人喜欢,也不知道他怎么追上的……哦对了,你认识那男生吗?” 助理摇摇头:“有点眼熟,可能是同班同学吧。” “哦。”宋景棠还真不打算管了,转身,“走啦走啦,趁我儿子不在,我得赶紧去趟阿瑜家。” 第54章 寒风 这个人要走了。 “江砚,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路望许虚虚箍着江砚的脖子,好看的眼尾轻轻一扬,“我来听听你憋着什么好话?” 江砚偏眸看着他的眼睛,喉结轻微地动了下, 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是到最后也没出声。 这片离巷口已经有些远了, 从那里漫进来的光昏黄又暗淡,江砚看了他一会儿就偏头亲上去,路望许手上没用力, 臂弯擦过对方的脖子改成攀上他的后颈, 安静又胡乱地回应。 温热的鼻息交缠间, 路望许闭着眼,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觉得最近他男朋友有点欲求不满。 - 烧烤店外华灯璀璨,车流来往不绝,微凉的夜风吹进店内也融成了食物入油后冒起的热气。有人抬着一箱啤酒穿过一桌桌人摞在地上, 酒瓶之间发出的碰撞声和周围喝酒撸串聊天谈地的嘈杂声混在一起。 一走出巷子,这样的烟火气息就直面迎来。 “路哥!” 恰巧有两个人从另一边走来, 段临看见路望许就热情地迎上去, “亲爱的路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想……” 路望许侧身退了一步, 让他扑了个空, “不是昨天晚上才见过?” 段临险些踩空摔个狗啃屎,站稳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没爱了路哥,你又变了,变得不……” 他话没说完,就听另一个人凉凉打断他:“放心,路哥应该从始至终都没爱过你, 也没有想过你。” “……”段临转头白了他一眼,指着他控诉道,“路哥他说你是被我的臭袜子熏走的,你快告诉他不是。” 路望许挑了挑眉梢,把身后的人手上提的书包勾过来扔进他怀里,笑着回:“他怎么知道?” 墨凛跟着嗤笑一声,段临一手抓紧书包另一手朝着路望许的手臂来了一掌后扑过去揍他。 几个人打闹着往店里走。 “艹,还有没有天理?” 里面有个人的嗓门格外大也格外熟悉。 “难道你们现在不应该对我好一点嘛?” “难道你们不应该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努力让我有一段美好温馨的回忆嘛?” 另一个声音说:“最后个屁,怎么,你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又有人附和:“就是,一日是咱们修礼一班的人,那么三年整就都是咱们修礼一班的人。” 有个女生的声音说:“对啊,总之咱们班最后的毕业照必须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人都不能少。宋贺州,到时候你要是赶不回来拍毕业照你就死定了!” “老胡不是说还给我们申请了单独拍照的特权?到时候我是要拉着咱们班两个大帅哥拍照的。再说了,江神不得回来和路哥一起拍啊……” 第65章 门口的路望许滞在原地。 他好像知道江砚刚才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这个人要走了。 就跟他毫无征兆地转来青川一样,现在又要转回去了。 段临和墨凛听见宋贺州那番话后也跟着过去和其他人一起怼起他来,显然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只有路望许还站在那里,他感觉有人走上前站到了他身旁,轻轻喊了他一声。 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这么喊他,说,一一,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很快就来接你。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最后也没有等到。 路望许突然想起来路耀来学校那次,他在办公室门口看见的那个男人。原来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他没有想起来那个人是谁。 江砚爸爸那个时候就来给江砚办转学了吗? 虽然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但是路望许还是想问,他没理江砚那句,而是看着宋贺州,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问:“什么意思?” 那边的一群人自然也看见他们了,本来还奇怪他们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进来,听见这么一问都安静了下来,宋贺州像是没料到他不知道,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江砚迟疑地说:“……江神你没跟路哥说啊?” 果然。 路望许恍惚间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再痛过的胃又痛了起来,他脚尖一动,苍白着脸转身,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寻借口就抬脚走了。 他只知道他踏出烧烤店后冰凉的夜风刮得他哪里都疼,脸上疼,胃里更疼,后面那个人追过来喊他的时候,他停下来,张了张嘴,喉口也被寒风灌得发涩发疼。 江砚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几年前刚转过来的江砚确实是一直想回去的,毕竟没有谁会想离开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转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 可几年下来,等他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人,等他彻底适应这里的环境,那些想转回去的念头便再也没有冒出来过。 他之前转来这里是因为江巍要来青川谈分公司的项目,现在要转回去也是因为江巍处理好事情转头发现他好像有点脱离他的视线了,老胡跟他以前所有的班主任都不一样,不会像个监控器一样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江巍。 也是因为这个,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走的。 所以他本来没想把另一个人拉到这条路上来。 可是,这个人跟他说,江砚,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这个人跟他说,可是,你是我哥。 他喜欢的这个人太好猜了,情绪都写在脸上,其实什么也藏不住。 于是这个人往前迈了一小步,他就忍不住把剩下的距离给走了,自私地把这个人圈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这一天可以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最好晚到高考之后,晚到离开青川也离开浅城,一起去到他们约定好的大学。 不要在这个他们最如履薄冰也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而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另一个人说。 他太了解路望许了,也知道他的过往,离开这个词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所以他几次张口都找不到好的措辞,等着等着这个人就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了。 第55章 酸涩 “你抱着我,滚不了。”…… 所有的喧嚣和热闹都像是被隔绝开来, 离这里很远。 “对不起……” 江砚想说的话很多,但他的嘴太笨了,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这么一句对不起。 路望许站在几步远开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 攥紧。 “江砚。” 良久, 路望许才哑着声音喊了他一声, 他说:“你走了,我不会等你的。” 所以,不管你回不回来, 我都不会在意。 他眼角泛红, 眼眶又酸又胀, 他以为这样想他心里就能好受些, 可是他的喉咙却紧涩得厉害,最后那几个字说得尤为费劲。 “嗯。” 江砚走到他身后,声音有点低。 “不等。到时候我来找你的时候, 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就还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了, 我就再追你一次。如果你已经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那我就识趣点不出现了, 好不好?” 路望许的心一阵阵抽疼, 温热的液体终于顺着眼睑往下, 被刺骨的冷风一吹,顷刻间变得冰凉。 他抬手用力一抹,转过身,声音又闷又哑:“不好。” 那样是不是就算分手了?他想,不想分。 路望许抬起湿润的眼睫,对上江砚微微垂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换我去找你好不好?” 这样的话, 就不算他等了。 江砚看着他的眼睛,抬手很轻地抹过他薄红的眼尾,“好,那我等你来找我。” 还是在这条孤长的巷子里,光影浅淡,两个少年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 低调又不失张扬的轿车穿过几条大道开进江景花园。副驾驶位上的宋景棠回完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果断将手机开成免打扰模式,助理想起什么突然问:“老师你回来的事情小少爷知道吗?” 宋景棠手指一划,退出了某篇国内的娱乐新闻,“不知道啊。” 助理迟疑地又问:“那江总和小江总呢?” 宋景棠不怎么在乎的样子:“阿瑜应该跟江舟说了吧,至于江巍?” 她从手机里抬起头,像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知道?” “哦。”助理不问了,专心开车。 “对了。”宋景棠才想起来什么,微微皱起眉,“今天周六?” 助理奇怪:“对啊,老师怎么了?” 宋景棠一想起来就头疼:“也就是说,江顾珩这两天在家喽?” 助理:“额,对吧……” “绕路,赶紧绕路!”宋景棠往窗外看了一眼,表情如同看见什么洪水猛兽,“别让他们家看见这辆车!” 助理手中的方向盘骤然一转,绕上了另一边的小道。 宋贺州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他刚刚从烧烤店出来没看见路望许和江砚,觉得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路望许他不清楚,但江砚怎么该也到家了。 调头的那辆车有点眼熟,宋贺州眯着眼睛多看了几眼,直到视野里连车尾气都瞧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他挠了挠脑袋,嘟囔道:“见鬼了,原来还有第二辆这样的车……” 宋贺州一跨进江家的门,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的男人,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顾阿姨’呛在嗓子眼,两脚生生钉在了原地:“……江、江叔叔……” 江巍转头看了他一眼,凌厉的眉头微皱,“嗯。” 宋贺州缩回脚,老老实实地调整好自己的走路姿势重新走进去,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很多: “顾阿姨。” 女人看见他弯了弯眉眼应了声,“小州啊,小砚还没回来呢,听说是有同学聚餐……” 说着她才意识到宋贺州也是江砚的同学,顿了下,“你不知道?” 宋贺州心说他能不知道吗,这聚餐就是他发起的。 但他瞅了眼板正坐在那里,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的江巍,不太敢说这话:“哦,知道知道,我临时有点事没去成,忘记了。江砚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但今天江巍反常地没有再问江砚,而是问了句宋贺州没听懂的话:“几点的飞机?” 顾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恰好震了一下,江巍下意识瞥了眼。 「阿棠:已经到家啦,不用来接(可爱.jpg)」 宋贺州站在一边不敢多动,心里吐槽怎么这个时候没见江顾珩出来闹出点该死的动静。 “那个……”宋贺州默默往外挪动步子,“我好像突然想起来江砚在哪里了,我、我去找他回来,顾阿姨江叔叔我下次再来!” 迅速说完这段话,他拔腿就飞了出去。 - 青石板路上的两道影子微微分开后又贴近到一起。路望许拉着人重新撞上去,然后就感觉眼前的人更深地亲过来,先前汹涌的情绪都在这个吻里渐渐平息下来。 路望许眼尾的那点红更明显了,他的后脑被人用手掌托住,困在身前。 江砚亲得有点凶,路望许眼睫轻轻颤了两下,手指紧紧抓着他颈肩的衣服,那片的衣料被攥起了几道褶皱。 … “可以了吗?” 路望许绷着脸问。 江砚目光落在他还泛着红的眼尾,“不太可以。” 路望许缓慢地眨了下眼,又抬手抹了一把眼尾,“现在呢?” 江砚眉梢轻微地动了下,路望许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答案了,翻了半个白眼往墙边一靠,抱起手臂气势有点酷:“那别出去了,就在这睡。” 闻言,江砚不置可否,只是把肩臂一松,背后的书包滑落下来,被他拎着递到路望许眼前。 路望许低头扫了眼,看他:“干嘛!?” 第66章 江砚:“当枕头?” 路望许:“……” 因为先前情绪的泛滥,路望许心里其实还残留了那么一点酸涩感,但现在被这三个字弄得荡然无存。他扑过去熟练地箍住某人的脖子,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我这样怪谁?” 某人今天认错很有一套:“怪我。” “……” 倒是路望许一噎,满肚子已经想好要怎么怼回去的话没了用武之地。 “……本来就怪你。” 江砚在他的臂弯里很轻地点了下头:“嗯,怪我。所以,对不起?” 路望许:“……滚。” 江砚的视线顺着眼尾往下扫了眼,然后看着他说:“你抱着我,滚不了。” 路望许:“……” 谁特么抱你了。 他松开手,低低骂了句狗东西。 谁知道狗东西听见了,还大方应了一声。 “……” …… 都说祸不单行,路望许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这个词。 他拐出巷子,就看见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蹲了个人。 ——路小少爷后背靠上路灯杆,一只手懒懒地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用手指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看样子是在等人。 很不巧,这位就是在等他。 一看见他,路子羡就跳了起来:“路望许。” 以往这种情况下路望许是不会理他的,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也许是路子羡蹲的这个地方离刚才那条巷子太近了,也许是路子羡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玩味恶劣,也许是路子羡手里的手机有点过于惹眼了些。 于是路望许眼皮一跳,破天荒地应了声:“你怎么在这?” 路子羡转了圈手机,依旧是倨傲又恶劣的语气:“我路过不行嘛,这路又不是你家开……不,我们家开……” 越说越不对劲,小少爷脸色变了变,最后干脆道:“又不是你造的!” “……” 听见他这话,路望许就觉得自己想多了,转身就走。 “路望许!”路子羡追上来喊他,“你收到我送的东西了没有?” 路望许步子非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快:“嗯。” 路子羡一喜:“那……” 路望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全转送给垃圾桶了。” “……” 路子羡眼角耷拉了一瞬,就这么一瞬,他就落后了好一段距离。 小少爷一咬牙,站着没追了,他握紧手机说:“我看见了。” 前面的路望许身形一滞,脚步慢下来最后彻底停下,他僵硬缓慢地转过头:“……什么?” 路子羡挑了挑眉:“你和我上次见过的那个男生。” 路望许慢慢攥紧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看……” “我还有照片。”路子羡接着说。 完了。 路望许心里一沉。 他的手心被自己攥得生疼,他转过身,看着他说:“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路子羡靠着边上的路灯柱,“就是想问个问题。” 闻言,路望许缓缓松开手指,好脾气地说:“你问。” 路子羡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又别扭起来:“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说完这句他又补了句:“不准说把照片删了,我不信。” ……我看你是有点大病。 路望许呼吸一深,“你不是送了我一盒怀表?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路子羡皱眉:“那你刚才还说把我送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了?” 路望许睁着眼睛瞎编:“因为你最开始送的就已经是最好的了,我已经原谅你了,所以你后面送的就用处不大了,我为了让你不要再浪费钱送我东西才扔的。” “没事,不浪费,我有钱。” 本来听得稀里糊涂的路小少爷听见最后一句立马如是说。 “……” 路望许再次好脾气地问:“所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路子羡嚣张的眉眼一扬,“既然你已经原谅我了,那你以后不准不理我!还有,虽然你比我大,但我不会叫你哥,你想都不要想!” 路望许:“……我不想。” 小少爷满意了,又想起什么,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路望许:“?” 怎么扯上江小珩了? 小少爷又开始发号施令,并且语气越来越熟练:“那你不准和他说话……” 路望许:“?” “……和他说的话比和我说的多。”估计是他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过分了点,改口道。 “……” 你有病? 路望许深吸了口气:“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反悔。”路子羡说。 “……嗯。” 路子羡这才打开手机,调出相册,他抬头看了路望许一眼,说:“其实、我刚刚蹲在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把照片删了,不信你自己翻。” 他把手机递出去。 路望许怀疑地看了他两秒,还是把手机接了过来。 他自己平时不爱拍照,手机相册里基本没什么照片,现在乍一看路子羡相册里满满当当、并且有一大半是他自己的自拍照时,眼睛有点疼。 路望许上下划了划,确定里面没有他和江砚的照片后,还特地点进视频确认了一眼。 “看吧,没骗你吧。”路子羡看着他的动作。 来回又看了一遍,路望许绷紧的肩背才渐渐放松下来,“你……” “放心,你不反悔我也不会往外说的。”路子羡抬抬下巴,“我很守信用的。” 路望许把手机还给他,“嗯,我也很守信。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嗯。” 路小少爷心情很好地点点头,头一回身上多了个有礼貌的好品质:“再见。” “……再见。” …… 江砚和宋贺州是下个学期转回浅城一中,学校和学校之间自然是存在八卦互通的,但是没想到两个跨了大半个南北省区的学校之间消息传播得也能如此迅速。 就连已经毕业了的虞礼都从浅城一中的表白墙上刷到了风声。 于是他大半夜的就开始用消息轰炸某位心情不太爽的人。 路望许懒得理他,给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后开始翻日历。 虽然江砚是下学期转学,但是今年过年他肯定就得回去了,不会等到开学,说不定还会更早。 路望许抓了支笔过来在稿纸上把剩下每一天的日期都写了下来,耐心反复地算了好几遍。 可是这怎么算都短了吧唧的时间看得他实在是心烦,最后扔了笔捞过旁边的手机,调出微信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开始跟某人算他今天又没怼赢的账。 第56章 下场 用嘴打的么? 毕竟是年级第一要转学, 校领导那边听说后也是一个比一个愁。尤其是加菲和老胡,这两天一直在企图和江砚的家长商量,分析这个阶段转学的利弊,当然, 利的方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主要是弊。 但对方不是不理就是态度强硬地坚持要转。 此计行不通后, 加菲又换了思路,转为联系宋贺州的家长。宋贺州也要转学,说不定说通他的家长之后他们也能帮着一起劝江砚爸爸了呢? 但天嘛, 总是不遂人愿的。宋贺州家长那边丢来一句:只要江砚不转, 他家宋贺州就不转。如果江砚要转, 那没办法, 他家宋贺州也得转。 于是这两天加菲的心情惨淡,来四楼晃荡的频率明显增多了。 江砚被叫去办公室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见人又走了,宋贺州才隔着过道把脑袋凑向路望许:“诶, 路哥,那天你是真不知道我们要转学啊?” 路望许正捏着笔练字, 闻言笔尖顿了下, 偏头扫了他一眼, 因为嘴里含着糖的原因, 声音有点含糊:“嗯。” “果然。”宋贺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如果路哥你知道,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那么无情地对我的,呜~” 路望许怀疑他被段临附体了:“怎么对的?” 宋贺州控诉道:“我说我要转学了的那天晚上,他们加在一起一共七八个人!把我狠狠暴打了一顿!” “放屁!我明明打得最轻,画面最美好温馨!”前面的方时越听见后扭过头。 同桌陈洛跟着附和:“我打得也不重啊,算第二美好温馨。” “我……” 周一阳也要说话, 宋贺州就着方便给了他一肘子:“周一阳你闭嘴,就你心最黑,下手下得最狠!” “不是。”周一阳委屈得要死,“下手最狠的难道不是林妹妹嘛?” 宋贺州又是一肘子,耳朵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样,红得厉害:“说了你闭嘴!” “你们就不能学学我路哥,他就肯定舍不得这么对江神!” 第67章 路望许已经往后靠上了椅背,勾着笔有两下没一下地转起来,闻言眉梢轻挑。 一般这个时候他要说出口的话就没几句是对方期待听到的。 果然,下一秒宋贺州就听见这个好榜样说:“所以,现在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你让我打一顿?” “哈哈哈哈哈……” “我同意啊,路哥!我可以给你当帮手!”陈洛以双手双脚赞成的姿态自荐道。 方时越嗯嗯凑热闹:“帮手肯定都是一对的啊,加我一个!” “……” 宋贺州没忍住说出了段临的那句经典名言:“路哥你变了。” “都说别跟江神待久了,都学坏了。” 路望许莫名觉得后面这句话也有点耳熟。他意外地问:“江砚会跟你说这句话?” “现在是不会,但是以前会啊!”说到这个宋贺州可来劲了,“我跟你们说小时候……” “说什么?”凉嗖嗖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来。 “候——” 宋贺州就这么拖长着尾音,抬头对上了江砚轻瞥过来的视线。 “候——h好帅呀……”宋贺州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熟练地改口,“江神,我是在说你从小帅到大!” “……” 路望许心说,怂的。 正要收回眼,眼前就晃过一条手臂。 他扫过捏在字帖上的瘦白指节,看到了旁边的四个大字:英语字帖。 “?” 路望许侧过头,奇怪地看向已经坐到位子上的江砚。 不是要转学嘛,还管我的字,管得着吗你。 江砚看他:“刚刚遇见方哥,他听说你在练字,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说让你在寒假的时候也顺带练练英语字体。” 路望许:“……” 他移开桌上的字帖,露出自己写了一半的语文卷子,可能是因为人对自己的包容性总是最大的,他觉得自己的字也没有到那么人嫌狗厌的地步。 ‘自我欣赏’了一会儿,路望许手指压住卷子往旁边推,下巴点着上面自己练了半个月的成果,木着脸逼视江砚:“很丑吗?” 按照他们现在的关系,这可能是道送命题,于是江砚偏头盯了他两秒,说:“不丑,尤其是这个字,鹤立鸡群。” 说着他伸出根手指。 路望许低头,看向他手指的地方。 卷子正向上的那一面是古诗词鉴赏,第一道选择题被某人勾了个极为飘逸的c,而下面的大题是赏析诗词里的某两句话,正巧不巧里面有个‘砚’字。 路望许刚才写这题的时候自然不可避免地写了好几遍这个字,现在江砚指尖落的地方就是他写的‘砚’字上。 平心而论,话也没错。略扫一眼,这个‘砚’字确实是要比其他的字显得美观很多,因为独它一个没有和两边的字挨在一起,也没有上跳,也没有下窜,就那么正正常常、端端正正地站在中间。 路望许看着那个字:“……” 想家暴,怎么办? “什么字啊?”宋贺州听得好奇,又凑过来,“给俺也瞅瞅。” 路望许‘啪’地一下抓过字帖盖在上面,“瞅个屁,没见过语文卷子?” 没见过你鹤立鸡群的字,宋贺州在心里默默回答。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不然他怕受到江路混合双打。当然,他江神肯定是不会直接动手的,但也肯定是站在路哥那边的,所以他应该只会坐在那里,边看路哥揍人边时不时用已经刷完的卷子砸他。 那也不得了,那他得被卷子淹死。 于是宋贺州识趣地把脑袋收了回来。 但没两分钟,他又忍不住了:“所以江神那天的下场是什么?” 下场惨烈的他不太甘心地问,“我不信他比我好。” 路望许一愣,张了张嘴就想开始编,但这货的脑补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轮不到他来发挥——宋贺州突然‘卧槽’一声:“你们俩当时不会是跑出去打了一架吧?” 说着他审视起旁边两位的脸,嗯,除了帅,看不出别的,于是他又说:“那你们俩挺讲武德,还知道打人不打脸。” “……” 路望许用力咬碎嘴里的糖,刚想说话,就听边上原本没打算理宋贺州的人清晰地嗯了一声。 “……” 呵,用嘴打的么? 宋贺州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你们现在又算是和好了?又是一笑泯恩仇?” 路望许转身扬手将糖棒丢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也嗯了声:“对啊,反正是我赢了,就让让某人喽。” 说完还挑衅般地朝某人瞥了一眼。 有人敢说,有人就敢信,还有人转过头来企图问细节,可胆怂,看到江砚霜天冻地的脸就又转了回去,但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这话头一抛,某位‘赢’了的人可得劲了,手上的笔越转越快,嘴里的‘详情’越吐越多。 虽然离谱,但并不妨碍有人信。因为故事里的当事人往后一靠,顶着一张能冻死人的脸看着另一位当事人瞎编。 这情形还真的像是输了的人在听赢了的人嘚瑟。 一群人就这么乐了好半天。 后两节课是老胡的物理课,老胡这两天的心情跟加菲的半斤八两。 具体体现在他开始会叫江砚起来回答问题了,还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路望许的名字也被连带着叫了几回。 今天老胡没急着上课,而是先在教室里看了一圈,然后用他独有的语气慢悠悠地宣布学校新下达的任务: “高三上学期没剩多少天了,学校打算就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开一次分析会。说白了也就是变相的家长会,时间定在周五上午。大家回去记得通知自己的家长,有家长实在来不了的提前跟我说。” “但还是请你们告诉家长尽量抽出时间过来一趟。高三应该就这么一次家长会了,下学期就没什么时间开了,所以希望他们把握住这次机会……” 老胡说着,班上一阵骚动。 “学校好像并不想江神走吧?毕竟是年级第一哎……” “这次不会也是为了要当面跟江神家长谈吧?” “我还听说浅城一中的表白墙上都传遍了,说他们以前的第一兼校草又要转回去了,那边正热闹呢……” “怎么就他们的了?明明也是咱们修礼和兴中的,江神才在他们浅一待了一年,在我们这可待了接近五年呢……” “卧槽,那他们那边现在的第一岂不是觉得天都塌了?听说他们那边也有个常年霸榜的第一……” “没事,他可以跟咱路哥一样,在江神转回去后,挑战书走起……” 路望许的笔尖在稿纸上用力一划,墨痕从最上至最下,末尾还留了道锐利的笔锋。 嘈杂的声音里,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音并不明显,只有江砚一个人听见了。他偏头,就瞧见某人正在纸上画线团,表情格外不爽。 江砚看了几秒,伸出手,把他摧残得不成样子的稿纸拉过来一点,抬笔在上面迅速写下: 不会,我只收落款为路望许的挑战书。 第57章 许愿 长长久久。 路望许心里的那股躁意莫名被这句写得快速而潦草的话给抚平了。 某些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在身体里作祟, 他正想顺势再威胁一下,却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写的那封幼稚又傻逼的粉红色挑战书,已经落下的笔尖顿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路望许刚刚缓和下来的唇线再次拉直,笔锋一转, 墨点后面飘出几个大字: 闭嘴, 你忘记那封, 下次我重新写一封 并没有动嘴的江砚看了他两秒,抬了抬手中的笔,但笔尖还没触上纸面, 一只手就伸过来拔走了他指间的笔, 还顺手牵羊地薅走了他桌上的整只笔盒。 ——有人亲自上手实现了他刚刚的那句“闭嘴”。 江砚还曲着手指, 目光从眼尾轻轻掠过, 在某人的逼视下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声低笑压在了嗓子里。 有些事情真的很像是一个轮回。曾经在表白墙上说银杏树是姻缘树的那些学长学姐早已经从修礼毕业,不管是否如同结缘一样长久,还是不曾逃开毕业分手季的命运, 银杏树的这个传说到底是在修礼留下了。 于是在又一毕业季来临之前,银杏树的传说再次卷土重来。 银杏林深处有几棵树上已经被挂上了红色的许愿条。 其中有几条其实挂得并不是很隐蔽, 但不知道是不是教务处最近疏于巡查, 那些红色惹眼的许愿带竟然幸运地存活了好几天。 路望许原本觉得是加菲他们太不聪明了, 竟然连这么明晃晃的“狗粮”都能瞎了一样错过, 后面才知道是与热恋中的小情侣相比, 他们那些老油条还是“聪明”得有点过分了。 因为有几对小情侣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就在许愿带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结果第二天两个人就被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第68章 但其中也不妨碍有更聪明的人,许愿带上写的既不是大名也不是班级,而是两所一模一样的学校和两种不同的专业。 这种暗戳戳又莫名励志的祝愿难得地得到了教务处那群老顽固的些许认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就这么放了过去。 就这样, 更多的人有样学样,银杏林里又多了一片红。 路望许这两天每次从银杏林里过都能被这种红晃住眼。 曾经他觉得离谱的事情现在竟然也让他生出一种冲动。 于是他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翻出很久之前无意中找到的那根红色许愿条。他抓着笔坐在桌前想了很久,露骨的,隐晦的,半是遮掩的情话全都想了个遍,但马上又一一被排除。 最后路望许只是在上面缓慢又认真地写下了一句很简单的话,然后趁着段临他们不注意,偷偷又去了一趟银杏林。 但不知道是某人的字太好认了,还是有人对他的字太熟悉了,总之路望许写下的那条许愿带还没在树上挂满一天,就被隔天晚上放学路过的江砚给看见了。 红色的许愿带上是克制而简单的一句话: jy和lwx平安喜乐 第一个名字首字母的主人盯着这句话看了片刻,偏头转向正看着别处,企图装作跟这个东西不太熟的某人:“什么时候挂的?” “挂什么?这么无聊又离谱的事情爸爸会干?”路望许抬头看天,一副真不熟的样子,但耳根是红的。 无不无聊离不离谱不知道,但某人这个样子确实挺心虚又自信的,江砚轻声笑了下,顺着这句话嗯了声,说:“看来是这五个首字母过于大众化了。” “……” “但是,不太够。” “?” 路望许装不下去了,侧头去看江砚。 只见江砚转头从挂在肩上的书包里捞出支笔,捏着许愿带的一端又添上了一句话。 路望许就这么看着他手中的笔尖移动,所到之处的墨色笔画慢慢组成四个字:长长久久。 因为这个词,原本克制的一句话立马变得隐晦又直接起来。 路望许心里一动,他盯着江砚的侧脸看了片刻,突然说:“我换走读吧。” 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了,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跟这个人多待一会儿,至少,要每天都能一起走到校门口,不用在银杏林就分开。 江砚已经收了笔,闻言抬起眼,他总是能很快就明白路望许话里的意思,这次亦然。 路望许在他的注视下弯起眼。 银杏林的红色许愿带越挂越多,最后一眼望去便满目都是在风中张牙舞爪的红。 这两天是难得的暖阳天。 写着他们名字首字母的那根许愿带藏在众多热烈的红色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张扬又直白地暴露在冬天的日光下。 - 学校确实是想借着这次的分析会再跟江砚的家长商量商量转学的事情。 可是事与愿违。 因为周五来的是顾瑜。 早在之前,许多人就已经知道了路望许和江砚的关系,这会儿顾瑜一个人充当他们两个人的家长,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顾瑜是在分析会开始前三分钟到的,她像是着急赶过来的,脸色被风吹得有些苍白。 这会儿学生们都被赶到了教室门口的长廊上,也许是里面家长在的原因,那种无声的规矩气息透过墙壁漫了出来,这群平时说话班里的墙都要抖三抖的人此时三两成堆地站着,全都心照不宣地收敛起了声音。 老胡最后果然单独留了顾瑜谈话,但没办法,她只是顾瑜,不是江巍也不是宋景棠。 所以不论老胡说什么,顾瑜都只是弯弯眉眼,应着她回去会将学校的建议和想法跟他们说。 路望许隔几分钟就往教室窗户里望几眼,一瞅见老胡的表情就知道他正在谈的事没戏。他恹恹地贴着墙往旁边移了移,衣袖蹭上了边上另一个人的。 江砚看了他一眼。 路望许有一种想直接靠过去的冲动,但现在不行,于是他没再看江砚,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震了半天的手机企图转移注意力。 注意力确实是转移了,因为有人一连给他发送了好几条好友申请,名字屌得不像话: “爹”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路望许:“……” 最后顾瑜出来的时候看着江砚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老胡没想到的是,分析会结束后江砚的妈妈其实也过来学校了。 宋景棠的眼睛跟江砚的有点像,都是冷调那一挂的。但是某人没有宋景棠那么爱笑,所以宋景棠一笑起来,也就没那么像了。 宋景棠是过来接顾瑜的,她原本只是下意识地扫了路望许一眼,可是熟悉的感觉让她的目光一下子就在他身上停顿住了,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语气带了些犹豫:“他是你儿子?” “对啊。”顾瑜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但回答的时候还是轻轻笑了笑,就算是调侃的语气也带着几分温柔,“话说你今天怎么主动问起小孩子啦?” 宋景棠又看了几眼路望许,干巴巴地跟着笑了声:“长得挺惹眼的。” 自己的孩子被人夸了,做母亲的心情自然显而易见地更好了,顾瑜眉眼又弯了些。 这目光像是有重量一样,落过来的时候路望许感觉到一阵心虚,垂落在侧的手指细微地蜷了下。 有人轻轻擦过他的肩侧,站到了他的身边。路望许一愣,听见身边的人冷淡地喊了声:“妈。” 宋景棠随口答应着,视线在两个男生紧贴的肩臂上落了一瞬,然后神色如常地转向顾瑜:“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顾瑜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可能是没睡好。” 路望许的目光跟着落在她的脸上,一愣。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次见顾瑜她都是这种状态,压抑崩溃的一面总是朝着自己,而对别人,永远都是温软又柔和的模样。 ——但那还是她和路耀闹离婚的那段时间。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顾瑜偏头就直直地对上了,路望许一怔,眼睫微微颤了颤。 顾瑜同样怔了下,然后立马笑了笑,笑意温柔得一如从前:“妈妈没事。” 路望许刚刚蜷起的那只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人拉开了些距离,那一瞬间,他感觉边上的人看了他一眼。 他想看回去,但最后眸子只是轻轻动了下,没看过去。 “那我们走了?你们俩在学校好好的。”顾瑜说着伸手拉了拉宋景棠身侧大衣的衣料。 宋景棠好像真的只是来接顾瑜,刚才江砚喊的那声都像是她没想着会听到的,顺带着地应了一句。被顾瑜这么一拽,她才回过神似地感觉自己也应该要说点什么,于是搜肠刮肚,看着两个男生迟疑地说:“那再见了?” 路望许没来由地觉得她想说的其实是再也不见。 于是他实在没忍住偏头看了江砚一眼。 这人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顶着一张冻死人不偿命的脸站着当冰雕,只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眼皮似乎抬了一下。 路望许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他突然想起宋贺州那天无意中提到的江砚小时候。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也理解了点什么。 第58章 耳机 嗯。 这会儿刚开完成绩分析会, 周围都是三三两两说着话的家长和学生,只有这边四个人诡异地静默着。路望许已经收回了视线,正要嗯一声把话接下去,就听顾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再等一会儿吧。一一, 妈妈想单独跟你说会话行吗?” 她像是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把话说出来, 声音又轻又低, 带着路望许所熟悉的那种小心翼翼。 路望许把才咽回去的那声“嗯”又挤了出来。 他们一直走到楼梯拐角,这边没什么人,顾瑜才停下来轻声问:“一一, 路耀是不是找过你了?” 路望许皱起眉:“他告诉你的?” 这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 路望许都快忘记这人的存在了, 这会儿冷不丁又听见这个名字, 下意识地排斥道:“来过一次学校,不过我没理他。” 顾瑜的脸色又白了白:“他已经来过学校了?” “就一次。”路望许眉间的痕迹又深了点,“他想过来给我办走读, 我没同意。” 顾瑜:“办走读?他没跟你说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路望许奇怪地看着她:“没有。” “他……”顾瑜还想问什么,但大概是察觉到路望许排斥的态度, 话到嘴边又改为了解释, “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了, 所以就想问问, 没别的意思。” 路望许:“嗯。” 顾瑜又说了些关切的话, 就跟着宋景棠一起离开了。 现在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家长也都还没走完,路望许朝教室里看了一眼,见里面没什么人便想往里走,侧身的时候余光却好像扫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第69章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所落的方向人很多, 中间站的是他们班的学委和拉着她的林玖九,她们俩应该是刚刚目送完家长离开,回头瞧见他看过去,林玖九还笑着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路望许也朝人回了个笑脸,然后又往远处多扫了几眼,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什么,他垂下眸。 江砚注意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路望许偏头:“没什么,以为看见熟人了。”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那个拉开距离的动作的原因,路望许这会儿觉得这句话有点冷淡,于是补充说:“我小时候去福利院之前,在邻居阿姨家待过一段时间,那个阿姨对我很好,刚才我还以为看见她了。” 像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好笑,路望许笑了下,“忘记了这里是青川,她不住在这。” 这是江砚第一次听路望许主动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意外地看着他。 路望许短暂地停了下,又道:“后来她来福利院看过我,那是我在福利院那几年最开心的一天。” 其实他很少会去想以前的事,或者说是下意识地会去排斥回忆那些记忆,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看见的相像的人,还是因为现在身边的人太亲昵,路望许突然觉得以前在福利院的那些破事也没什么了。 无非是有些人排斥‘异类’,欺软怕硬。 他们想尽了办法去排挤欺负他,给他留下的阴影不过是怕黑和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但那又怎样。 现在,有人会在黑暗里牵紧他的手,他也不再是一个人。 于是路望许接着说:“因为当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听我说话,也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话了,所以那个阿姨来的时候我特别开心。” 他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这些话矫情,对上江砚的视线后感觉更矫情了。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让对方心疼,可触上对方落过来的目光时,他又觉得情绪会传染似的,隔着说远不远的距离通过两颗心漫过来,又酸又涩,连带着那种很久未有的委屈感一起涌了上来。 明明他刚才还在想那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路望许偏开脑袋,迅速眨了两下眼,努力压下那股翻涌上来的酸胀感,然后在那些混乱又麻木的记忆里挑挑拣拣,拼成了几句显得不那么可怜又有着他一贯风格的句子: “那些人不理我是因为我厉害,当时就算他们把我的书撕了我考试也照样是第一,还有,记不记得我之前跟杜兴扬说过的一句话,爸爸单挑没输过,这句也是真的……” 某人的目光的存在感太强,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转头伸手去捂江砚的眼睛,“你闭嘴。” 被他捂住的人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到眼睫轻轻扫过掌心的细微触感,路望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是自己一直在说话,而江砚并没有开口。 他默了默,缓慢地把手收回来,然后听见江砚问:“现在能说了吗?” “很厉害。” 路望许愣了一下,抬起眼,对上了江砚微垂的眸光。 对方朝他摊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颗糖,“吃糖吗?” 路望许身侧的手动了动。 “路哥路哥路哥!” 有些人的声音过于有辨识度了,段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下窜了上来,他一马当先地朝这边冲来,后面还跟着宋贺州一行人。 路望许迅速把糖捞进自己手心,揣进口袋。 “……就是这两天银杏林的事啊,加菲前两天不是抓到了几对小情侣嘛,政教处那边可能终于意识到了现在早恋泛滥的事情,最近抓的特别严。” “对对,兴中那边不是也种了几颗银杏树吗,咱们学校的事传开之后他们也开始挂起许愿带了。听表白墙上说,咱们之前八年级的那个年级主任脸都气青了……兴中现在抓得比咱们学校还严。” “就老段他们班,揪到了四对。”宋贺州比了个手势。 周一阳:“卧槽,这内部消化得有点狠啊。” “是吧,现在我们老班整天疑神疑鬼的,不许男生和女生做同桌,也不许男生女生互窜位子,就差再狠一点不许男生女生说话了……”段临绘声绘色地比划道,“更过分的是,昨天我和小墨子在那抢吃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了,他呢,正好就从后门口走进来看见了,竟然还怀疑我们俩之间有什么?!” 江砚看了路望许一眼,果然见他拉直了嘴角,视线聚焦在虚空不知道哪一个点上。 段临简直是难以置信:“你们说他是不是疑心病太重疑出毛病了?!” “噗——” 宋贺州和陈洛先是毫不留情地笑了个够,然后扶着笑痛了的肚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开口:“别说,真的像。” “……” 段临同样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们一人一掌,“像个屁。” 陈洛凑上前说:“这事我知道,然后你们知道五班那群人是怎么形容小墨子当时的表情的吗?” 段临跳脚,跑过去捂他的嘴,陈洛边躲边笑边学着语气说:“老墨那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哈哈哈……” “还好咱们老胡不这样,不然咱们班也得硬凑出好几对怨侣……”陈洛灵活地躲着几个人的攻击。 “内涵谁呢你陈世美!” 一群人打闹了半天,直到注意到边上一直都没说过话的两个人。 江神没说话很正常,但路哥这么久都没发表评论就有点奇怪了。宋贺州挠挠头:“路哥,你笑点啥时候变这么高的,都不带我们。” 段临哼哼两声:“就你们一个个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我路哥才不是你们这样的傻鸟。” 路望许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地说:“有点困,先走了,吃饭叫我。” 说完他就抬脚往教室里走。 “?” 宋贺州把询问的目光落到另一个人身上,结果对方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转身跟进了教室。 江砚走过来的时候,路望许正把脑袋抵在桌面上,嘴里咬着他刚刚给的那颗糖。眼角的视野里晃过熟悉的白色运动鞋,路望许划拉手机的拇指顿了一下。 过了片刻,路望许的手指彻底停住了,他感觉旁边的人靠近了点,下一秒,他的耳朵就触上了一个微凉的东西。 他讶异地侧过头,白色的耳机线晃了晃,轻缓缱绻的音乐渐渐淌入耳中。 依旧是熟悉的旋律。 不知道为什么,路望许莫名觉得这歌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感觉自己听过很多很多次。 “江砚。” 路望许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喊他。 “嗯,我在。” 路望许盯着他:“我突然想起来,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在公交车上你用我的手机放的是不是也是这首歌?” 所以这首歌才会出现在他的播放列表里,所以这首歌才会藏在他听过的那些歌里跟着遍遍循环,所以尽管他不记得这首歌的名字,但旋律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江砚轻声说:“嗯。” 路望许眨了眨眼:“那那个时候你……” 教室里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宋贺州他们在外面闹完了终于窜进里面又开始飙嗓子。 路望许收了声音,抬了下头,再垂眸的时候又听见江砚嗯了一声。 他眨了眨眼。 “嗯”的意思是: 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 那个时候就想表白了。 第59章 一起 “行行行,我让你摸回来行吧………… 教室里依旧吵嚷声不息, 耳机里的旋律也还在转,江砚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大,但连带着那点短暂的尾音路望许都清晰地听见了,他突然感觉那点乱七八糟的情绪无端又散了些。 他又迅速抬头看了眼, 一手虚虚捏着手机, 一手抓起笔拨过桌上的稿纸, 眼睛很轻地眯了下,几秒后纸上多了排字: 好会装啊江砚同学 江砚偏眸看了两秒,大概是因为上次的经验, 他自动把后面四个字换了种说法, 看着路望许轻嗯了声。 “……” 路望许晃了晃手里的笔, 眼尾很轻地扬了扬:“江砚, 你是在身上安了个自动回复么?” 江砚:“。” 看到他的表情,路望许笑得笔都转不稳了。 宋贺州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江神顶着一张难以描述的表情盯着倒在桌上快要笑死过去的人,然后盯着盯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简直是目瞪狗呆, 但自从上次他路哥的那句‘你不懂’之后,他就很识趣地憋住了一肚子的问号。 得, 敢情笑点不会降低, 只会转移。 某两位奇奇怪怪的默契他这个凡人不太懂。 宋贺州挠了挠头, 果断转了个方向扒拉起和他笑点一样低俗的同桌了。 路望许笑了个爽的, 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 手里捏着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震了起来。 第70章 不久前发过来的那几条好友申请路望许全都点了拒绝,这会儿对方又轰炸似地卷土重来。 ——但这次规规矩矩地带上了备注: 我是路子羡!!! 光凭后面的三个符号,路望许都能猜到备注里的这位在收到拒绝后是怎样的跳脚,然后又是怎样咬牙切齿打下这句备注的。 路望许很不想接受,但是没办法,对方踩在他的死穴上。 加上好友后, 对面的消息来得很快: 「爹:你不知道是我?」 当然知道啊,但话当然不能这么回,于是路望许果断敲字: 「. :不知道啊 」 对面回得飞快: 「爹:我就知道 」 “……” 路望许看见他的名字就眼睛疼,手指动了几下把他的备注改了。 「路子羡:那个,我跟你说个事 」 路望许维持着他不多的耐心: 「. :你说 」 这次对面回消息的时间有点长,就在路望许耐心告罄、打算假装掉线熄灭手机的时候,对面终于发来了一大段文字: 「路子羡:路耀去你学校了泥知道吗?就他刚刚才回来,回来后跟我妈大吵了一架,我听见路耀说他原本想去学校给你办走读,但泥没同意,我吗听后松了口气,但路耀又跟我妈提了另一件事,他说他过一段时间要去国外谈项目,还想把你带过去,因为这个,他还把项目时间延长到你高考后了,他就是想让你去国外读大学,反正这事我妈肯定是不乐意的,然后路耀今天好像还遇见顾阿你妈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挺生气的 」 这大段有点语无伦次和充分体现出‘文化水平’的话顿时让路望许眼睛里残存的笑消失殆尽,他拇指抬了抬,眼尾下压,眉眼间浸上些冷意。 难怪刚才顾瑜问他路耀还有没有跟他说什么。 路望许冷笑了声,他以为他是谁? “怎么了?”江砚问道。 路望许依旧盯着手机屏幕,言简意赅:“路耀想带我去国外。” “不过他在想屁事。” 江砚默了默,点了下头:“既然都是屁事了,理他气自己?” 路望许手指微顿,心里憋的那口气忽地散了。他从那大段屁话里抬起头,眼角缓慢且讶异地一扬,瞥向江砚:“江砚,我突然又发现你的口才有点好。” “。” 路望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江砚,我们一起考去别的城市吧。” 不要留在青川,也离开浅城,去一个离所有人都远远的城市。 江砚同样看着他:“好。到时候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走。” “嗯。” 路望许的走读办得很顺利,原本这种事学校是会联系家长确认情况的,但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路耀才来学校提过这件事,所以加菲以为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直接就给批了。 但现实的情况和路望许预想的还是有出入——宋贺州这货听说路望许换成走读了,别提多开心了,当天就从站着等江砚变成站着等路望许和江砚了。 这货像是八百年没跟活人说过话似的,一张嘴就能从教学楼一直叭叭到校门口,路望许想毒哑,哦不,想毒死他的心在这两天达到了顶峰。 但他没时间多想这个,不知道是因为顾瑜最近的状态还是因为宋贺州他们那天聊的话题,路望许这几天的神经一直绷着,和江砚刻意保持的距离恰到好处。 直到到了自己的领地,他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才会短暂地放松下来。 把门关紧、反锁,路望许将肩上的书包一卸就抬手抓着江砚的后颈撞上去。 两个人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怎么亲密过了,这会儿难得只有他们自己,动作都有点重。 其实江砚在这方面大多数时候都是算温柔的,但无奈某人的吻技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偏偏还是个不肯服输的脾气,于是每次的开头都是某人压着他的后颈,吻得又凶又毫无章法,闹得两个人的鼻息都乱得厉害。 但某人的气势又总是撑不了多久,啃着啃着就慢慢被江砚带进他的节奏里了,然后被逼得眼尾通红。 少年的身体禁不住多碰,稍乱一点就容易闹出火来。路望许半睁着蒙上雾气的眼睛,突然间从迷乱中挣扎出一丝清明,难耐地伸手抵了抵江砚的肩膀。 江砚拢在他头发里的手指轻蜷了下,他退开一些,垂着眼皮盯着他,墨澈的眸子颜色很深。 路望许迅速缓了缓错乱的呼吸,脚尖一抬就要跑。不料刚拉开一步距离就被人用手臂拦住了腰。 “……” 感受到腰间的力道,路望许闭了闭眼,心说大意了,跑慢了点。 “路一一。” 江砚的声音带上些哑。 路望许在他的手臂间缓慢地转了个身,企图装傻:“……怎、怎么了?” 但显然江砚现在不吃他这一套,直接用行动回应他。路望许猛地曲起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怂兮兮地开口:“不闹了不闹了,真不闹了……” 江砚保持着动作,就这么看着他。 路望许被他盯得更心虚了,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眼皮一闭,用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慢慢直起身:“行行行,我让你摸回来行吧……” 因为起身的动作,他腰间的白色衣料往下滑了些,恰好遮在江砚手腕间的那颗浅痣上,江砚还没反应过来,指尖就因为这突然变近的距离而触上了某人清瘦腰腹间的薄肌。 “我去……” 路望许再次猛地弓起身,手指又抓住了他的手腕,眼尾烧得有些发烫,“……行、行了吧?” 说完这句声线不太稳的话,他又觉得有点丢面子,于是绷起一贯拽了吧唧的语气补了句:“知道爸爸的身材多好了吧,不用太羡慕……” 补完人就迅速挣开禁锢溜往卫生间了,还顺带砰地一声撞上了门。 “……” 江砚站在原地,目光在某人关紧的门上落了几秒,有一瞬间的表情像是有点头疼。 他缓着微乱的呼吸,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自作自受。 _ 兴中这段时间严抓早恋的声势确实有点浩大。路子羡一脸不爽地盯着面前唾沫星子满天飞、嘴皮子都快磨出残影的教导主任,心说就离谱。 路小少爷这两年把兴中的校规校纪违了个遍,但愣是对里面“严禁男生女生非正常交往”这条没半点兴趣。 可不知道是他魅力太大,还是他的脸给了教务处什么错觉,又或者是这届女生太猛——总之他在逃课途中被人半路拦下来表了个白,关键是还被蹲着花坛后面的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这位教导主任估计是上了年纪听力出了点什么问题,那些表白的话没听见也就算了,还硬说是他要怂恿人家小姑娘逃课。 ……他就无了个语。 但路子羡野归野,还没有混蛋到把女孩子推出去‘顶罪’的程度,于是局面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教导主任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眼前的男生还是一副站没站相,吊儿郎当的样子,尽管他已经看惯了,但一想到他白说了这么久登时还有点火大:“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们这个年纪什么是正事还要我们老师一直强调吗?!……路子羡,你班主任已经打电话叫你家长过来了……” 听到前面的话路子羡还想掏耳朵来着,但最后一句话直接让他激灵地直起了肩背。 来得肯定不会是路耀,那就只可能是他妈,他妈这个人他是清楚的。路子羡头大又生硬地说:“我、我知道错了,跟那女生没关系,我的问题……” 大概是他的认错实在太难得,教导主任吃了个措不及防,愣了愣后竟然颇为满意地以为是自己的教育起了作用,还在肖芙来了之后替他说了两句好话。 路子羡只在意他会不会把那个女生供到他妈面前,但好在他只是说了个笼统的早恋问题。肖芙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嘴,也被路子羡插的话给糊弄过去了。 但显然肖芙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回去的路上就着这个问题绕了好几遍弯,还企图要翻路子羡的手机。 路子羡本来就因为逃课失败还被拉去办公室听教导主任叨吧叨了一上午而心烦,这会儿又要听他妈没完没了,一气之下把手机解锁扔了过去:“都说了没有的事!你自己查!要是真查出来什么我现在就跳车好吧!” 肖芙被砸得愣了一下,画得精致的眉毛微皱:“妈妈难道不是在关心你吗?不是在心平气和跟你讲道理吗?你什么态度?!” 路子羡心里还憋着气,一声不吭地斜眼瞟着肖芙手里正在变化的手机界面。 界面从微信跳到企鹅,再从企鹅跳到相册,又从满是自拍的相册往下,停在某个很少出现在他眼前的功能上。 ‘回收站’三个字映入视野,路子羡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什么,他眼皮一跳,扑过去喊道:“等一下!” 第71章 可是已经晚了,肖芙细长的手指点了进去,里面只空空荡荡地躺了一张他答应了人已经删了的照片。 第60章 南宜 「。:南宜的海比浅城的好看。」…… 大概是最近路子羡没再抽风似的发消息过来骚扰人的缘故, 学期末这几天,路望许过得格外清静。 期末成绩出来后学校下发的成绩条总算换了种风格,宋贺州一手捏着自己的成绩条,一手拎着笔, 就这么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路哥在目标大学那一栏里利落地写下了南宜大学四个字。 “?” 宋贺州一个表情愣到底, “不是吧?路哥?你真要去南大?” “什么南大?南宜吗?”正在边纠结边薅头发的方时越听见声回头, “路哥要去学医?” 路望许转了两圈笔,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字,嗯了声:“第一志愿是南宜, 专业待定。” “欸, 谁说去南宜就是学医了?计算机专业南宜全国第二好吗?”陈洛转过头插话, “还有物理专业, 前五有吧?” 宋贺州合上还张着的嘴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条,然后凑过去瞅江砚桌上的。 但江砚刚刚被叫去办公室, 现在还没回来,桌上的成绩条上只有一连串能亮瞎眼的逆天分数, 他想看的那一栏还是空的。 于是他只好又退回来问路望许:“你别告诉我江神也要填南大。” “他要填什么我怎么知道?”路望许已经放下了笔往后一靠, 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拇指迅速敲了一行字出去。 “……” 宋贺州一脸‘你看我信么, 你们肯定商量好了的’的表情, “那我得去查查南宜其他学校的分数线……” “我就不凑热闹了,不过宋贺州你可以帮陈洛一起查查。”方时越说。 陈洛一下就看过去,怀疑又惊讶:“在你心里我这么牛逼?” 方时越在他匪夷所思的目光下坚定且缓慢地点头:“问问南宜哪所大学需要建新宿舍,他可以去帮忙搬砖……” “啧,我突然觉得兄弟的前途比自己的重要,我先帮陈世美查。”宋贺州还真掏出手机。 “……” 陈洛抄起书就是一人一砸。 等他们闹完才听见靠在椅背的路望许笑了两声, 几人同时看过去,三脸迟疑:“路哥你的反射弧什么时候变这么长了?” 路望许打字的手微顿,眼珠子缓缓偏过去瞥了他们两秒,想了想说:“要建新宿舍的可能不多,但要修路的一定不少,要不陈洛你改个行?” “噗——” 宋贺州和方时越简直要笑疯了,“我就知道路哥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哈哈哈……” 路望许跟着扬嘴角,顺带丢了两个表情包出去,摁灭手机,坐直了身体。 “不过南宜离青川挺远的,路哥你为什么想选南大啊?”方时越总算是回到正题。 宋贺州嗯嗯点头:“对啊,而且我听说南宜只有两个季节,冷天冻死,热天晒死。” 路望许扬眉:“照你这么说,青川一年四季都下雨,岂不是只有一个季节叫雨季?” “……” 宋贺州:“……所以为什么?因为南宜不下雨?那你来我们浅城啊,浅城的雨可太少了。” “不是因为这个。” 路望许刚刚发消息的时候其实没想等对面的回复,但他以为还在办公室的那个人在他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就回了他: 「。:嗯。」 在他跳脚之前,某人又补了句: 「。:南宜的海比浅城的好看。」 …… 他笑起来,话是对着宋贺州说的,视线却是落在从门外进来的人身上,“听说南宜的海很好看。” “卧槽??” 宋贺州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转头见江砚回来了,立马企图拉帮结派,“江神你听见了没有,有人要去看海不想着来我们大浅城,要去南宜???” 路望许单手托着下巴抬头看人,闻言眼角又弯起来。 江砚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几瞬,嗯了声,“听见了。” 宋贺州:“是吧,江神你也觉得……” 江砚:“我说的。” “……” 宋贺州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江神你也要去南宜。” 第61章 冬春 他闷在雨里度过了又一场冬春。…… 路望许上次在稿纸上算的时间最终还是到了底。但直到宋贺州依依不舍地告别他们回去浅城之后, 江家也没要离开的迹象。 听说是顾瑜的设计稿出了点问题,甲方那边催得紧,于是江家临时决定今年留在青川过年。 顾瑜这几天忙,来接路望许的成了江家的司机。 他进门的时候江顾珩兴奋地放下笔跟他打招呼, 路望许一瞧见他的样子就翻了个白眼。凭某屁孩的尿性, 他用头发丝想也能猜到他的目的——为了这么几秒的不做作业的时间。 江顾珩一分钟能动八百下, 顾瑜一个起身倒水的功夫,他就凑到了电脑屏幕面前。 “妈妈,有人给你发了邮件。” 顾瑜拿过边上的玻璃杯, 问:“谁啊?” “不认识, 什么名, 好奇怪的名字啊……”江顾珩扔了笔, 搭上鼠标,奇怪道,“只有一张照片。” 刚弯下腰想换鞋的路望许动作一滞, 眼皮莫名地突跳了一下,连带着额角的某根神经也一起绷紧了,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 顾瑜倒好了水捏着玻璃杯走过来, 见江顾珩还一直待在电脑面前皱了皱眉:“小珩你别看了, 今天的作业你写完……” 话音在看见被放大的照片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玻璃杯从她手心滑落, ‘噗呲’一声在地板上迸溅碎开。 电脑屏幕正对着她,上面路灯昏黄,远处半明半昧的光影里,两个男生吻在一起。 顾瑜滞在原地,惊愣到紧缩的瞳孔映出其中一个男生模糊的侧脸,像是突然不认识了, 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的脸上渐渐没了血色。 路望许这个角度看不见电脑显示的是什么,但他看着顾瑜的反应,心里莫名涌起股慌乱。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在此刻凝滞的气氛里显得突兀至极。顾瑜终于回过神,低头看了桌子上的手机一眼,赫然显示出来的备注让她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突然扑过去一把将手机扫落在地,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摔出来的手机落到路望许脚边不远处,铃声未断,上面显示的备注是路耀。 路望许的脸色瞬间煞白,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渐渐蜷紧。 江顾珩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吓到了,“妈妈……” “回房间。”顾瑜的手紧紧压在电脑上,指节细微地发着颤,声音很轻,像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的字眼。 江顾珩看了路望许一眼,不肯走:“不……” 顾瑜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回房间!” 江顾珩第一次看见顾瑜这个样子,险些吓出眼泪,他鼻头一酸,赶紧起身往自己房间跑。 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客厅再次险入一片沉寂。 路望许已经猜到了那张照片是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因为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他就是喜欢江砚,就是跟江砚在一起了。 令人窒息的长久沉默中,顾瑜终于说话了:“一一,其实妈妈已经在尽力弥补了……”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激动,反而是异常的温声平静。 可是这种温柔对路望许来说是一把刀,从来都是。 “可是为什么?是妈妈做得还不够好吗?你告诉妈妈,妈妈还要怎么做?一一……” 顾瑜抬头看着他,表情像是有点看不懂他,“你还在怪妈妈对不对?你在报复妈妈对不对……” 路望许脸色苍白:“不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照片上偏偏是你和小砚?”顾瑜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们两个?” “刚刚我看了很久,我想,就算、就算……是你们俩其中任何一个……”顾瑜闭了闭眼,艰难地说,“我、我都可以接受,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们两个一起……一一,你明明知道小砚是谁的……” “一一,你让妈妈怎么办呢……” “我……”路望许喉口干涩,“我只是……” 顾瑜的声音疲惫下来:“一一,你出国吧。” 路望许闻言愣住:“什么……” “路耀找过我很多次,本来我没想过把你给他的,可是……” “可是现在又想给了是吗?”路望许打断她,眼眶微红,“我是什么?你不想要了就可以把我给他,他不想要了就可以把我丢了是吗?” “……好。”路望许抹了把眼尾,后退一步,捡起地上的书包挂到身后,“你说的,那我走了。” - 江砚收到江顾珩偷偷发的消息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第72章 客厅地板上一片狼藉,顾瑜房间的门半掩着,从门缝里能看见站在床前的江舟和宋景棠。江砚看了一眼就去了二楼,但两个房间都找了也没看见想见的那个人。 他呼吸微乱,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但电话还没拨出去面前就被人拦住了路。 “你要去哪?还想去找他?”江舟站在他面前,一贯温和的脸上满是怒容,“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江砚低声说:“知道。” “知道你们还乱……”江舟很努力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吼起来,“你们俩这样对得起谁?!” “行了,我来说,你先去看着阿瑜。” 宋景棠应该也是匆匆赶过来的,她身上还穿着演出的礼服,妆也还没来得及卸,她挡在江舟和江砚中间:“还嫌不够乱?” 江舟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又看了江砚几眼,往房间去了。 “闹成这样后悔吗?”宋景棠问。 “你要知道,连我都收到照片了,你以为江巍那里会落下?” 江砚脊背一僵。 “明明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搞在一起?”宋景棠皱眉,“你们以为你们能瞒多久?” “不过也好,反正迟早都会被发现,早一点也好早断了。” 江砚没说话。 “我刚刚看见他了,他一个人走的。” 宋景棠观察着眼前男生的反应,接着说:“但凡你考虑过今天的事情,就应该想到他的处境,整个江家,有一个人姓路吗?” 江砚终于抬起眼。 宋景棠看得愣了一下,然后她听见男生哑声说:“所以,他只有我了。” ……… 江砚离开青川的那天是个雨天,晚上路望许就收到了宋贺州的消息: 「hhh:路哥,江神说他说的话还算数 」 「hhh:【语音】什么东西啊?你们又吵架了?怎么聊个天还要找我这个中转站啊?传错了话我不负责的哈!」 「hhh:【语音】不是,路哥你不理他别也不理我啊?江宋两家其实也没那么亲,我真的也不姓江。真的,我问他问不出来什么,只好来问你了 」 路望许盯着他发的第一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盯得眼睛发酸才眨了下眼,回了句: 「. :没吵架,你跟他说,我知道了 」 「hhh:……」 路耀来找过路望许,但路望许从来就没打算过跟他走,最后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但路耀从来都不是个容易甘心的主儿,后面又来学校找过几次他,说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不知道是他和路耀的对话被人听到了,还是路耀的存心授意,学校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流言。 后来一班的座位变成了单人单排,路望许的名次回到了第一,每次都是第一个挑位子,于是最后一排靠墙靠窗的那个位置成了他的专属座位。 青川的雨依旧很多,一到下雨,寒风就从永远也关不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连带着那点细密的雨一起。 路望许就这样闷在雨里度过了又一场冬春。 后来路望许偶尔会收到江砚发来的消息,每次都是很简单的几条: 模拟考的成绩,一个不知名的数字,还有叮嘱他好好吃饭什么的。 统一得像个人机。 路望许发现,对方永远是在陈述,没有问过问题,而且每次都是在固定的时间段,像是怕问了没时间等他回复一样。 也确实是这样,路望许回出去的消息当天不会再得到回复,甚至是而后的很多天。 路望许经常发消息问宋贺州江砚的情况,但自从上次宋贺州转述过江砚的话后,也很少‘上线’了。 还是五一长假的时候宋贺州给他回消息说他手机被他爸缴了,他好不容易才偷回来了。 后面估计是又被缴回去了。 时间不会因为某些人的离开而停止流动。 一班的早读和晚自习依旧吵吵嚷嚷,加菲依旧每天一层楼一层楼的骂上来然后停在他们班门口说整栋楼就他们班最吵。 银杏林的红色许愿带依旧越挂越多,食堂的饭依旧每天换厨师…… 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偶尔某个午后,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路望许会突然惊醒,入目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墙壁,他恍然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校服外套,突然觉得口里苦得厉害。 他下意识地往桌肚里摸,什么都没有摸到。 …… 拍毕业照那天,陈洛和方时越他们蹲守在操场门口,等摄影师到场准备就绪了他们班的队形也没调整好,于是老胡特地向学校申请了他们班最后一个拍。 直到操场上只剩下他们一个班了,方时越才边骂边拉着陈洛几个起身去站队。 直到拖拖拉拉地摆好队形,有人指着操场外面说:“人来了!” 路望许猛地回过头。 初二那年,他喜欢的人转学过来,他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没往外面看,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停在那里看了他好久。 毕业这年,他喜欢的人转回去了,他依旧站在操场里面,这次他往外看了,可是只能看见飞奔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宋贺州。 而他喜欢的人,没有回来。 第62章 细雨 他爱的少年,要活在光里。 宋贺州喘着气站进了一班队伍后面空出来的位置上,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跟路望许低声解释:“江神他爷爷出事了,所以赶不过来。” 前面摄影师在喊倒计时,路望许应的声音很轻,险些被盖了过去:“知道了。” …… 和以往无数次的模拟考一样, 路望许熟练而又平静地度过了两天的考试。 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点的时候, 他在涌动的人流中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整个青春时期, 既不盛大,也非轰烈,和其他无数的人一样, 在这熙攘和喧嚣中落了幕。 但所幸, 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 班上的聚会又聚了几轮, 有人还是一直缺席。 填志愿的前一天, 路望许买了去浅城的车票。 浅城很少下雨,但路望许运气不够好,来的时候就遇上了浅城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 他本来想先去找宋贺州的, 可是还没等他见到人就先遇上了另外一个人。 宋景棠也没想到会在浅城看见路望许。 昨天江砚爷爷病情恶化,唐慈晚在急救室外站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她在两个人之间轮流转, 忙了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才暂时将情况稳下来。此时她脸色不太好, 被风吹得凌乱的红色长发衬得面容越发苍白疲惫。 瞧见面前的男生, 宋景棠一愣:“路……一一?” 路望许握在手机边缘的手指泛起白, 他看着宋景棠,嘴唇嗫蠕了几下,想叫一声阿姨,但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着肩背滞在原地。 雨丝细密,似有若无。宋景棠往周围看了几眼, 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跟我来。” 医院里来往很多人,宋景棠带着路望许上了不知道第几层楼,人才渐渐地少了下来。 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路望许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唐慈晚。 “你唐奶奶对你还不错吧。”宋景棠问。 路望许收回视线,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就她现在这个情况,你和江砚觉得她受得了刺激吗?” 路望许没说话。 宋景棠说:“你也不小了,应该也懂事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医院附近的咖啡厅,窗明几净,斜落的雨丝打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雨痕。 “你可以任性到不管路家,不管阿瑜,但江砚不行。” “他任性不了。” 宋景棠看着对面的男生说:“阿瑜有一次为了让我回国,跟我提过一件事情。” “那还是江砚很小的时候,他路过宠物店看中了一条小狗,但江巍不让他养,于是他就偷偷攒钱偷偷买了下来放在宠物店里,每天都去看它,后来他叔叔知道了,就把那条狗带回来养在了青川。” “有一次狗走丢了,江砚那时候并不清楚青川的路,于是一个人出去找了很久,很不巧的是,那天江巍过来了。” 路望许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听到宋景棠用平静陈述的语气继续说:“那一天应该是江砚第一次任性,然后那条狗就从楼上被丢了下去,活活摔死了。” 路望许的眸子剧烈地颤了一下,思绪被这一句“活活摔死了”搅得很乱,他呼吸一深,在混乱的回忆里挑拣出和有关那天的记忆。 原来那条狗是江砚偷偷养的。 原来那天他一个人找了很久。 原来那天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狗,最后却在他眼前被他爸爸亲手丢下了楼。 “所以,江砚跟你不一样。我知道,你和他成绩相近,肯定是能上同一所大学的,也肯定是已经约好了的。” 第73章 “但江巍不是傻子,他不会同意江砚的志愿,到时候肯定是会联系学校给他改的,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浅城。” 宋景棠看着眼前的男生,叹了口气:“抱歉,我说这些还是想劝你们分开。你们在一起,谁都接受不了,阿瑜是我朋友,江舟是我弟弟,你唐奶奶算我半个妈,我不能不管他们。所以,阿姨只能来劝你,你和江砚先分开好吗?” 路望许咽了咽喉口,干涩的痛感像是一路漫到了心底,再沿着全部的感觉神经延伸到四肢百骸,哪里都痛,直到麻木。 良久,他才哑声说:“我走,我知道江砚想填哪所学校,我、我不会跟他填一样的,也不会、不会跟他选在同一个城市,我会离他远远的……” “……所以,你们别给他改了,行不行?” 他有喜欢的学校,有想学的专业,他说过,他不喜欢浅城…… 宋景棠沉默地看了男生几秒,点了点头:“好。” “这次算阿姨对不起你。” 路望许心里一涩。 又是对不起。 他记得六岁那年他被邻居阿姨接回家,有一天晚上睡得不熟听到外面砸东西的声音,他偷偷爬起来从门缝往外看,看见邻居阿姨在和她的丈夫吵架。 他缩在房间门后,听见男人骂邻居阿姨捡了个拖油瓶回家。 第二天他也是这样选择主动离开,他跟阿姨说:“阿姨,你送我去福利院吧,我听说那里有很多小朋友能跟我一起玩。” 在福利院门口,邻居阿姨摸着他的头,忍着眼泪:“阿姨对不起你……”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跟他说对不起,可其实他一句对不起也不想要。 宋景棠说:“江砚现在就在医院,你要再见他一面吗?” …… 男生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坛边缘,穿的不多,单薄的肩背弓着,额前的碎发被冷风吹得有些乱,边上放的饭盒还没有开封。 路望许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江砚,他突然想到学校里传的那些流言,想到宋贺州跟他说的,江砚经常在放学后去学校附近的网吧给他发消息。 他突然有点后悔。 不是后悔喜欢上他,而是后悔让他喜欢上自己。 他已经没有家了,可是江砚不一样。 他爱的少年,要活在光里。 路望许一步一步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江砚。” 垂着头的男生闻声猛地抬起头,在看见路望许的那一瞬间怔愣了一下,然后起身朝他跑过来。 “什么时候来的?” 江砚停在他面前,呼吸有些不稳。 路望许扯了个笑出来:“没多久。” 他瞅了一眼远处的那个饭盒,手臂一抬,熟练地勾住了眼前人的脖子,眼尾也同往常一样地扬了扬:“有人让我好好吃饭,自己却不以身作则,这个人是谁啊?江砚同学?” 江砚的视线在他的眼尾落了一瞬,“嗯,我的。” 路望许松开他,在手臂即将收回来的时候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然后就着这个迅速而短暂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江砚,我喜欢你。” 他退回来,略一抬眼就对上了江砚盯着他的视线。 路望许被他看得心里一酸,他压下那股涩意,和往常一样不甘示弱地看回去,绷起拽了吧唧的语气说:“干嘛?只许你说,不许我说啊。” 江砚又看了他片刻,低声说:“我知道,我也是。” 路望许又笑了一下:“我要走了。” 江砚身形微滞,还没开口就又听到对方说:“你是不知道,段临他们几个有多能聚,天天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唱歌的。唉,没办法,已经跟他们约好了,所以今天还得回去。” “喏。”手机屏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票早就买好了。” “等你回去之后估计他们又要有理由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缺席。” “你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 “好,你同意了。” “说话算话啊。” “默认也算哦。” 某人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江砚默了片刻:“嗯,你也是。” 路望许用一种很稀奇的表情说:“呵,你说说,爸爸什么时候缺过席?” 也许是对方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破绽,江砚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刚刚生出的那点怀疑和慌乱都是错觉。 - 今天回青川的票其实已经没了,路望许只好买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一趟车,在车站坐了一个晚上。 填志愿那几天,路望许去了一趟学校。 老胡问他:“确定好了?以你的成绩,填了这个学校基本上就是定了下来,没别的可能了。” 路望许:“嗯。” 老胡迟疑道:“你……” 路望许低声道:“如果有人问,求求老师别说。” …… 路望许离开青川的前一天找段临他们几个又聚了一次,其实那天他没有喝很多酒,大概只有两杯的量,但他却像个固执的醉鬼一样沿着学校的银杏林来回走了很多遍。 段临和墨凛醉得厉害,一边在后面跟着他一边说着胡话,差点施展起拳脚来的时候就见前面的人停在一棵银杏树前。 “嗯?路哥你不是不信这些吗?”段临放开墨凛,奇怪地挠了挠头。 “找不到了。” 路望许突然开口,说完这句无厘头的话他又站着看了很久,像是醉了又像是没有。 他像是一个苦了很久的小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颗糖,于是满心欢喜地把它藏进手心。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颗糖悄无声息地化了,只留下了一手的黏腻。 …… 路望许没有直接去长杭,而是先去看了外婆。 平乐镇的变化很大,路望许凭着记忆找到了原来邻居阿姨住的地方,但那户早就换了一家人。 找了几遍没找到人后路望许拉住了一个看起来面熟的老奶奶询问。 “哦,侬说顾兰咧?离婚了咧,带着女儿搬去大城市了咧。前些年咧,她家那口子酗酒还赌上了咧,一喝醉就打她咧。好在俺们镇咧,出了个大学生咧,还是个大律师咧,有钱咧,帮她打官司咧,打赢了离婚咧。” 老奶奶冷哼一声,“后来那个混账因为赌欠了一屁股咧,逃债的时候咧就撞死了人咧,被抓了咧。” “哦对咧,那个大律师咧,就是俺们镇上顾晚玉她家资助的高中学校出来的大学生咧,唉,好人没好报咧,顾晚玉被自家外孙子害得出车祸死了咧。” 路望许身形微僵。 “诶,侬找顾兰做什么咧?怕是难找咧,好多年没回来咧。侬是她什么人咧?” 第63章 刺骨 “我以前也喜欢过钢琴。”…… 路望许沉默了一会儿, 说:“我……是她朋友的儿子。” “朋友啊?那侬来晚了咧!估计人都不回来了咧!诶,小伙子,侬恰饭了嘛?要不要去俺窝恰个饭咧?”老太太很热情,抬手指了个方向, “俺窝不远咧, 两步路就到了咧!” 路望许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谢谢奶奶……” “真滴咧,不远咧,来么来么……”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我赶车奶奶, 我先走了……” … 走出镇子, 路望许回头望了一眼, 写着平乐镇的立石安静长久地站在路口,上面刻着: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明明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愿望, 偏就是最难得愿以偿的。 想起刚才那位奶奶的话,路望许终于转身走了。 原来, 兜兜转转, 冥冥之中, 到底还是外婆帮他还了那份情。 - 晚上的医院依旧灯光通明, 宋景棠一来就看见了坐在休息区长椅上的江砚。男生孤零零地靠在椅后, 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补觉。但在她走近的时候,男生又立马睁开了眼睛。 “他在。” 江砚站起来,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疲惫。 宋景棠‘哦’了一声,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那我先不进去了。” 看到手机的时候, 江砚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低头看了片刻,听见宋景棠接着说:“还能用。” 江砚嗯了声,接了过来。他默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侧了点身:“我去……” “打电话?还是发消息?”宋景棠转头看着他,“别去了,他跟他爸出国了。” 江砚的动作瞬间顿住。 远处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又关上,江巍走过来看见宋景棠的时候愣了一下,想起刚刚他隐约听见的对话,一直以来维持的表面的平静在这一刻粉碎,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堪,“但凡你有一刻考虑过你爷爷,你就不会跟那个谁乱搞!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低声呵斥,“你知不知道他姓什么?!他是路耀的儿子,他姓路!路耀是什么人?!出了名的花心滥情,他家的那些龌龊事少了?你也不想想,他教出来的儿子能……” 第74章 “我先喜欢的。”江砚突然开口。 一句轻而平静的话顿时让江巍没了声音。 江砚掀起眼皮,“很早,早到我都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也是我先追的,我先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表的白,全校都能作证……” “你!”江巍怒极,举起手就想一巴掌扇过去。 江砚没躲,继续说:“你把我当什么?证明的工具?你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既然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还向她证明什么?” 江巍停在半空中的手滞住。 “什么谈好?” 想到什么,宋景棠蹙了蹙眉,“……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砚看向她,目光平静而漠然:“我以前也喜欢过钢琴。”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把宋景棠最喜欢的那首钢琴曲弹完整,兴冲冲地拿着琴谱去找宋景棠想弹给她听,结果被书房里传来的动静吸引了脚步。 他走近,听见书房里宋景棠质问的声音带了些崩溃:“……是我当初说的不够清楚吗?对我来说,他就是个意外!我说了我不想要的,我当初明明都在医院了,话说的明明白白,我不要!难道不是你们坚持要我生的?说什么生下来你们养,我不需要负任何责任,那现在算什么?我凭什么要因为一个意外而放弃自己的首演?” “你……”宋景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对江砚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钢琴的存在,但具体的印象始终都很模糊。 江巍却很清楚,他因为江砚的事情只跟宋景棠吵过两次,第一次过后,江砚就再没碰过钢琴了。正是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以为,江砚跟他一样,也想向宋景棠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她不要的这个意外会在他的培养下长成完美的样子。 可是如今,他以为的、引以为傲的儿子却在他想证明的人面前说,他喜欢男生,他是同性恋,他跟别人乱搞,丢人丢到全校面前,那个人还是他弟媳跟路耀的儿子。 巴掌到底还是落了下去,江巍被震痛的手气到发抖:“喜欢?家里的那架钢琴在琴房里都落灰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远处病房的门突然再次被人打开,唐慈晚慌张的声音传出来:“医生!医生!快叫医生……”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又不可控起来,抢救室外的红色指示灯亮了一个晚上,直至第二天早上才堪堪熄灭。 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抱歉……” 江砚手里握着的手机应声而落。 - “啪——” 手机砸落在地发出声响,振动随之而止。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抬头看着面前刚刚被自己撞到的男生,慌乱又小声地道着歉。 “哎呦。”一个女人连忙跑过来拉住女孩,上下扫了她一眼才歉意地看向路望许,“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不懂事,你没事吧?” 路望许摇摇头:“没事。” “哥哥的手机……”小女孩从女人身后探出脑袋,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路望许弯腰捡起来,拇指在上面滑动了两下,随即看向小女孩:“没事。” 女人这才放下心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才带着小女孩离开。 “刚刚撞到人你跟人家哥哥说对不起了吗?” “说了的。” “那你呢,自己撞疼了吗……” … 母女间的对话渐渐远去,路望许看着黑屏的手机又站了一会儿,刚刚的电话是宋贺州打来的,不止是他,段临他们几个的电话今天也没断过,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上面的备注,自虐般地在心里数着数,直到现在,手机才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第64章 陀螺 “……哦对,宣示主权的意思。”…… “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 一连很多天,段临他们每次打路望许的电话得到的都是这个提示音,于是他们终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去了一趟学校。 每一年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之后, 修礼中学总是最风光的。 红色的横幅挂了一条又一条, 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展示修礼学子辉煌的录取结果, 生怕路过的人不知道他们学校有多牛逼。 可横幅这么多,本该最风光的那个名字却没有出现在上面。 段临他们又凑到各种光荣榜和龙虎榜面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 往日总是霸榜的人的照片还挂在荣誉墙榜首, 但这些新出的榜却没再有过他的名字。 像是某种讽刺。 等他们冲进教务处询问的时候, 只得到一句学生本人自愿的。 “屁, 我路哥是凤凰的姿态, 孔雀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提这种要求!” 门外段临气道:“肯定又是路哥那个渣爹的主意。修礼这么爱面子,怎么可能会错过我路哥这么好的宣传排面?这其中肯定少不了某些人的手笔。” 陈洛:“不行, 我要去找老胡问清楚!” 宋贺州发完消息抬起头:“我也去,江神说不会那就是不会, 而且路哥明明说过他英语口语和听力那么差, 出国那是去找虐受……” … 老胡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 全然没有意外:“他自己确实提过, 我也答应过。但是, 学校的做法我是不同意的,我会为我自己的学生负责。” 他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条横副,“正好,我和你们主任早就说好了,东西也到了,今天干票大的。” 这条比学校任何横副都要宽大的红色横副上, 写着:恭喜我校学生路望许录取八大名校之一。 …… 离开的时候段临对着学校上方那张最大的横副拍了张照片,墨凛跟着抬头看了一眼,说:“记得拍清楚一点。” 当天晚上段临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举着手机当麦克风,骂一句就在活动群里艾特一遍路望许,一句又一遍,闹剧一样持续了很久。 后来,这个活动群好像就此沉寂了下来。那个没改多久的符号名字依旧躺在群成员列表里,却再没有一次出现在聊天框里,安静得像个废号。 群里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把段临那几段语音刷下去,好像在等着谁能在某一天听见,然后突然冒出来像往常一样怼回去。 可是一天又一天,群里始终安安静静的,没再有过一点动静。 这群人总是在心里想: 这世界那么小,万一呢?万一就在某一天,某一个城市,某一条街道相遇了呢? 可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他们才终于意识到: 原来,世界真的这么大。 人群熙熙攘攘间,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无数张面孔,或陌生,或熟悉,但怎么都不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个人。 ———— 寒暑几经轮转,冬春过后,是一年长夏。 杭大的实验楼外,枫树的枝桠繁茂,烈阳透过宽大的枫叶照下来,光影斑驳。 树上聒噪的蝉鸣声突然被人声所覆盖。 “哎呀,师兄,你就告诉我嘛,就透露一点点,就一点点?”刚带完师弟师妹实验课的祝贺被一个师妹绊住了脚。 他看着女生可怜巴巴又隐隐带着期待的表情,无奈道:“我跟他真不熟,真的。诶——不过这个点你可以去食堂堵他……” 师妹一脸不信:“你跟他不是一直都是室友吗?” “是,但是……”祝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呼吸一深,“……虽然我们一直是室友,但他独来独往惯了的。你敢信?从大一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我和他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额不对,二十句吧,真的。” 他这个室友吧,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机器,一台好像不用休息,停不下来的机器;或者是陀螺,一个高速旋转,怎么也转不停的陀螺。 因为太过稀少,所以祝贺能把那不到二十句的对话记得清清楚楚。 刚跟路望许分到同寝室的那一天,他像个麻雀一样叽喳不停,从校门点评到宿舍,从专业扯到非专业,对方从始至终都很沉默。在他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的时候,对方才嗯了一声,勉强算是搭了他的话。 于是他硬生生把剩下半肚子的话憋了回去,摸摸鼻子问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宿舍里就只剩下了收拾东西的动静。 后来路望许把自己的时间填得很满,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整天下来祝贺几乎都见不到他的人。 偶尔见到了也没有什么能延展下去的话题。 不过还好,至少对方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是同寝室的室友。 “不过……” “不过什么?”师妹眼睛一亮。 祝贺老神在在,故作深沉地卖起关子:“他有没有对象这事,我觉得有待考量。” 师妹:“什么意思?” 祝贺一副很懂的样子:“你没看见过他书包上挂的娃娃?这种你们女孩子不是最懂了吗?在书包上挂娃娃的男生十个里有九个都有对象,九个里有八个都是对象送的。叫什么……哦对,宣示主权的意思。” 第75章 “哦对了。”祝贺又想起什么,说,“就算他没有对象,那也肯定有喜欢的人了。” 师妹的情绪大起大落:“……为什么?” 祝贺顺着回忆说:“那天我印象可深了,我室友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的话,真的。就我们学校有个表白墙,有一次上传了一张比较模糊的背影照,说要捞人,下面都在说照片太糊了,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只有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我室友吗,刚好这个时候路望许回来了,我就把这个当话题跟他聊了起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一看见发帖人的头像情绪就波动了起来,问照片里是什么地方,我就说是镜湖附近,然后他一句话不说就往镜湖去了。不过人肯定不在了啊,谁拍了照片发了墙还在原地等的?况且我刷到照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是祝贺第一次感觉陀螺慢了下来,路望许回来后没再干别的,而是坐在桌子前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然后打开了一部电影。但祝贺从他身后经过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听见,而他也并没有戴耳机。 祝贺莫名感觉到点难过,就没再继续问了。 “所以我猜,那天那个发帖的人肯定不简单。” 祝贺点开手机翻了半天,最终调出一张放大来:“我当时还把那张照片保存了,诺,就这张。” 师妹探头过去。 照片应该是匆忙之间拍下来的,上面虚影很重,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背影显得有点模糊,确实难以看出是谁。 师妹盯着看了一会儿,犹豫道:“我怎么感觉这张照片里的不是路师兄啊?” “不可能。”祝贺语气肯定,“我找本人亲自认证过的,他没有否认那肯定就是承认了。况且本校也并没有第二个人出来认证!绝对的,相信我,错不了,真的。” “那会不会是别的学校的?” “不可能,别的学校的没事跑我们学校来上我们学校的表白墙?那有这么巧的事?” “可,我就是觉得不太对……” “诶,那是你潜意识里希望这不是你路师兄,也不希望你路师兄跟这个发帖的人有关系,所以才觉得不对的,真的。”祝贺分析得头头是道,“况且,你路师兄马上就要去研究所了,估计是没时间陪对象了。要不你换个人追?我怎么样?我条件应该也不差的吧?” “……” 师妹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诶?不是……这就走了?”祝贺难以置信,“……没意思。” - “……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研究所,那边最近跟一家医院有合作,想制作一批医疗器械出来,研究包含了高分子材料学范畴,缺人,就想让你提前过去,你考虑得怎么样?” 路望许写完最后一句实验结论,放下笔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转了个身问:“什么时候?”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充满惊讶:“诶?你这是已经考虑好了?同意了?” 路望许嗯了一声。 对面沉默片刻:“……其实吧,也没有那么急,但我吧,有另一件事想说。” 他就知道,路望许侧身,无意识地摸过桌上的笔,转了两圈说:“什么?” “就是你的一个直系师弟,他吧,弄了个项目,基地呢,在青川那边……我记得你本家就是青川的,对吧?我没记错吧?” 路望许转笔的手滞在空中,几秒后才含糊地嗯了声。 “那就好。我这个事呢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当个顾问带带他们这个团队,你觉得呢?” 路望许垂眸,刚要拒绝又听见对面说:“你那个江师弟吧,你也见过的,人家好像挺崇拜你的,点名想让你帮忙……” 第65章 重逢 “男生。”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有负担, 不想去的话我就直接……” 路望许:“可以。” “行,那我帮你回绝……” 对面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愣了片刻后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你说的是……可以?这个可以的意思是?你同意带他们的意思?” “嗯。” “好啊!”对面爽朗地笑了几声, “我原本是真没抱什么希望, 不过你倒是挺让我意外的。行, 那我把你那个学弟的微信推给你。” 电话挂断,路望许抬头看了眼窗外。晚夏时的枝叶依旧葱郁,烈阳一照, 日光和树影便斑驳地交错, 透进来疏疏落落的光。 长杭跟青川一样, 是个内陆城市, 但区别是这里的夏天很长,长到可以忽略偶尔那点细密潮湿的雨。 不知道盯着哪一处看了多久,路望许的眼睛发酸, 极快地眨了下眼,再低头时手机里多了条微信好友申请。 「jyh:路师兄好, 我是姜应航, 前段时间的讲座上我们见过的 」 路望许看着这句话怔了片刻。 「. :你姓姜?」 发完路望许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鬼问题, 抬手想把这条撤回, 但聊天框显示对面正在输入中。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 「jyh:对啊, 路师兄你该不会是没把我的名字跟我的人对应上吧(哭笑)」 路望许顺着回忆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印象。 「. :抱歉,不太记得了。」 「jyh:没事呀,反正还会见面的,到时候再认识也不迟(呲牙)」 这个师弟估计也是个自来熟,哪个方面都能拉出一些话题来, 但无奈有人并不热衷于聊天,于是每个话题都在半道上死绝了。 最后这人终于记起来正事,把项目策划书发了一份过来。 长杭离青川其实不算很远,路望许原本已经买好了车票,但当天晚上一回到宿舍就有人邀请他一起,还热情地自荐了半天他新提的车。 于是第二天早上,路望许看着面前骚包的粉红色敞篷跑车陷入了沉默。 估计是为了搭配吧,车的主人也穿了一身粉色的涂鸦短袖,戴着墨镜坐在驾驶位上朝他招手:“怎么样,拉风吧?上车!” 来往的路人一步三侧头。 路望许:“……” … 昨天晚上路望许没怎么睡好,上了车之后没多久就侧靠在座椅后面阖上了眼。 “我……”祝贺刚想开启今天和室友的第一个话题,抬眼就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后座睡着的路望许。 他愣了一下,合上嘴巴,默默把车内音乐给关了。 路望许睡得很浅,稍微一点颠簸都能被惊醒,在第三次睁开眼后,他直了点身,没再继续睡了,视线缓慢地落向窗外,像是在愣神。 “听说你同意去研究所了?”祝贺看了一眼后视镜。 路望许盯着窗外流动倒退的景,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祝贺眼珠子又是一抬:“那以后岂不是更忙了?话说你都不用留时间来陪对象的吗?要是我对象,估计得闹了。” 路望许偏过头,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他的视线,这人立马咳嗽两声:“当然了,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对象,不过你应该有吧?” 车恰好驶进一处山洞,路望许半垂下眼睫,在昏暗里默然片刻,说:“没有。” “咦?”祝贺着实吃了一惊,大概是觉得好不容易能跟对方说到这个话题,他没忍住多问了几句:“不过,就你这个条件,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就没一个合眼的?” 他打趣似地笑道:“眼光挺高啊。不过放在你身上,我竟然还觉得挺合理。” “没。”路望许说,“我有喜欢的人。” 祝贺愣了一下。 虽然他猜到过这种可能,但是此刻听到本人亲口承认还是有点惊讶。 ——听听,天理何在啊?这么大一个帅哥也搞暗恋。 为了不再戳人的痛处,祝贺很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话说你是怎么答应来带那群小孩的?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毕竟我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就当旅个游了。” 路望许转头重新看向窗外,周遭的环境逐渐眼熟起来,有一棵银杏树在他的视野里倏地掠过,他默了几秒开口:“青川的银杏很漂亮。”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把姜听成江。 “啊?”祝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顺着这句貌似也能解释的话往下说,“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毕竟这树咱学校也没有。” 说完他顿了顿,又玩笑似地补了句:“不过也好,你来了我这个游就旅得更安心了。” …… 这次的项目大体也算是校企合作,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合作方会在青川。基地也是最近才定下来的,路望许和祝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收拾打扫。 挺宽敞的地,几箱还未组装起来的电脑堆在墙角,周围还横了几块不知道用处的木板和满地的碎屑,中间的工作桌椅倒是已经整齐地分划出区域。 猜到路望许喜欢安静,姜应航还特地收拾了单独的一间出来给他当办公室。 第76章 这区别对待得未免有点太明显了,祝贺双手抱臂,靠在门口边看着他忙活边感慨人生:“这果然是一个只看脸的世界啊。” “别这么说,怪让人误会的。”边上安装好电脑主机的女生拍拍掌站起身,转头搭了他的话。 祝贺偏头看了眼地上的机线,奇怪道:“误会什么?” 女生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误会你的专业水平比路师兄高。” 祝贺:“……” “奇怪……” 女生嘟囔着又按了几下开机键,电脑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啧,虽然我的专业水平没有你路师兄高,但我组装电脑的水平应该比你要强一点。”祝贺直起身走过去,“我来吧。” - 地上堆的箱子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也被人抬起,姜应航才环顾了一下四周,往里面新腾出来的办公室走。 “路师兄,你现在有空吗?”姜应航轻轻推开门问。 路望许刚把电脑组装好,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 “嗯……”姜应航犹豫着开口,“就是我想请路师兄你吃个饭。” 怕对方不同意,姜应航又紧接着补充道:“导师跟我说,师兄你是推了一项实验过来的,我想想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况且,我是这个项目的组长嘛,我觉得由我请师兄你吃顿饭是应该的。” 路望许抵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下,“其实……” “我刚刚听见你们要去吃饭?正好我也饿了,要不一起啊?”祝贺突然从门缝里探了个脑袋进来。 路望许拒绝的话这才咽了回去。 “姜师弟?”祝贺笑嘻嘻地看向姜应航,“放心哈,我只是来找饭搭子的,不是来蹭饭的,真的。我的那份我自己出。” “那怎么行,说了我请客的。”姜应航不尴不尬地笑了笑,“那师兄们在楼下等我,我去开车。” “真是太感谢啦!”祝贺心情颇好地伸手一推,替他打开了门。 姜应航:“……” “诶。”目送完他离开,祝贺才走进来压低声音对路望许说,“我觉得这个师弟的心思不太单纯啊,真的,尤其是对你。” 祝贺想了想,语气肯定:“我感觉,他想追你。” 说完他确认般地看了一眼路望许的神色,毕竟他并不清楚对方会不会对此感到排斥。 “看出来了。”路望许回答得很平静。 倒是祝贺有点意外,他突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问:“等等?你喜欢的该不会也……” 路望许很轻地嗯了一声,“男生。” “难怪。” 那一切就好理解了,祝贺想。 …… 因为祝贺在的原因,这顿饭的氛围不冷不热。 姜应航全程都保持着基本的绅士风度,直到听到祝贺的那句“我也是”,表情险些绷不住:“你、你们住一起?!” 当然不是,只是某个姓祝的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要跟他当邻居,并且原本他租的房子隔壁已经有人预定了,这人非闹着要跟人谈,最后竟然以高出三倍的价格谈妥了。 路望许无法理解,不想多说,他抬手摸了摸脖子,言简意赅:“没有,邻居。” 姜应航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车缓缓在小区门口停下,祝贺下车后就笑嘻嘻地抢在姜应航要对路望许开口前说了再见,气得对方直接摇上车窗留下了一屁/股的车尾气。 祝贺心情极好地偏头,整条道上的路灯就在这时亮起,他目光蓦地一滞,停在面前男生的脸上:“路望许?你?你脸上?你不会是过敏了吧?” 路望许忍过一阵瘙痒,抬手又抓了把脖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晚上吃的那份水果拼盘:“拼盘里有芒果?” “卧槽?你芒果过敏?你怎么不早说?完了,我车还在基地,早知道就不催那谁快走了……”祝贺急了,说着视线突然锁定在不远处正在下客的出租车上。 … “师傅,去附近最近的医院!”祝贺着急道,“开快点,我室友要不行了……” “……” 祝贺给人挂了急诊后一路带着路望许飞到了皮肤科诊室,恰好有其他科室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路望许跟在祝贺后面,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然后视线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第66章 少年 他装了多久,江砚就看了多久。…… 路望许不是没想过再见到江砚时的场景,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刚到长杭的时候,他哪里都不熟,谁都不认识,一个人带着一堆行李, 连手机都没有。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他先前就在手机上租好了房子, 一路就念着小区的名字问过去,有了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地。 由于房租和学费的原因,他的那点存款其实撑不了多久, 于是那段时间他把自己过得很忙。 可是再忙再累, 等到夜深人静空下来的时候, 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江砚。 想他有没有留在浅城, 有没有录取到自己喜欢的学校,有没有选到自己想学的专业,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想到最后眼泪就顺着鼻梁划过眼睫, 洇湿了枕头。 一直到开学前他才买了新手机,换了张卡, 新创了微信。取名字的时候他盯着空白的页面框看了很久, 手机屏幕熄了又亮, 他才缓慢地打下那个他还没用多久的符号名。 开学后他依旧把自己的时间填得很满, 开始害怕停下来。 直到有一天瞧见室友给他看的照片, 他一眼就认出来上面的是江砚,他跑到照片上的位置,绕着镜湖找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停在不知道哪一个地方,茫然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意识到,明明是自己先离开的, 该委屈的不是自己,该难过的也不是自己。可他站在人群里,眼底还是忍不住泛起红。 他才发现,他不止是想江砚,还想见他,很想很想。 当天晚上他因为胃疼得受不了去了医务室,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和扎眼的白色胶带,他突然想起来江砚总是对他说的那句“好好吃饭”。 于是那天过后,他试着让自己慢下来,频繁地去食堂,他想得很明白——他想再见江砚一面,偷偷的,远远的一面就好。 他想看见江砚活在光里,想看见江砚过得顺心,想看见江砚的笑…… 所以,在此之前,他不能先让自己的身体垮掉。 他的胃还是不好,开始的那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后来也许是习惯了,跟小时候一样,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没有味觉的人,什么都吃,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所以,今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发现那盘水果拼盘里的芒果。 他也根本没想过江砚会在青川,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 在对上江砚眼睛的时候,路望许就滞在了原地,口罩下的嘴唇动了动,因为许久没说话的原因,喉口被带动时的那点干涩感有点明显,于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这一眼像是过了很久,但也许都是他的错觉,因为另一边的楼道拐过来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一面喊着‘江医生’一面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看起来像是体检报告的纸。 这几声成功地把江砚的视线给唤了过去,时隔八年,路望许再次听见了江砚的声音,依旧是与年少时一般偏冷的声线,带着点夜里的凉意:“去叫呼吸内科的夏医生,说306床的患者有胃转移癌的风险……” 声音逐渐远去,后面的话路望许听不清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太久了。 久到以前的那些少年情结或许早就被时间所掩埋,化为尘土,再想起时,不过是少年任性,于年少时画下的一笔惊世骇俗的轻狂。 也许还有更甚者——对方压根就没认出他来。 那边祝贺已经凑到了医生面前,“不是我,我没病,是……” 他回头一指,就见路望许还站在门口,视线不知道看着哪一个方向愣神,他顿了顿,缓慢地补完最后一个字:“……他。” 然后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路望许?” 路望许缓慢地垂了眼睫,偏回头走进诊室抬手摘了口罩。 …… “咦?你怎么又来了?” 皮肤科的医生停下笔,奇怪地看着门口的人,江砚已经脱掉了白大褂,是平时已经打算下班的样子。 但又跟平时不太一样——至少平时这人不会像现在这么积极,像是一路从楼上跑下来的,气息都有点不稳。 江砚瞥了下眼角,余光擦着眼尾瞧见了安静坐在那里挂点滴的人,这才缓了缓呼吸,淡声道:“等你下班。” 余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你等我下班?” “外面等你。” 路望许听见这句话的声音渐渐往自己这边来,然后就感觉有人坐到了刚刚祝贺坐的位置上。 第77章 先前祝贺闲得没事干坐在他旁边盯着他挂的点滴盯掉了半瓶,边盯边吐槽今天晚上的那顿饭,然后报应似地开始感觉肚子不舒服,蹭地起身往厕所去了。 路望许看着对面苍白的墙壁愣神,直到再次听见江砚的声音,才慌了般地闭起眼装睡。 明明带着口罩,但路望许还是感觉那股熟悉的清浅薄荷味若有似无地漫了过来,他的呼吸下意识放轻,闭紧的眼睫颤了一下。 他装了多久,江砚就看了多久。 最后是祝贺终于从厕所归来,瞧见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人,有点惊讶,一偏眼,又瞧见睡过去的路望许,更惊讶了。他抬头看了眼顶上的点滴,挠着头像是在轻声自言自语:“在医院也能睡着吗……” 一同回来的还有余彬,虽然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下就相熟的,但余彬很有眼力见地把祝贺拉进诊室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砚低声问。 路望许的眼睫很轻地动了两下。 “路望许。” 这句名字又轻又低,带了点哑,听得路望许心里一酸。 这人一直都知道他是装的。 路望许睁开眼睛,忍住偏头去看他的冲动,可是喉咙干得厉害,开口的时候一片哑涩:“今天。”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侧眸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移不开了。 江砚的视线终于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看着,没说话。 路望许极快地眨了下眼,缓过那点酸涩:“好久不见。” 江砚看了他几秒:“嗯,很久了。” “这些年怎么样?” 路望许愣了愣,然后偏开了脑袋,但泛红的眼尾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情绪:“还好。” “你……” 这个字的话音还未落,诊室里祝贺的声音就飘了出来:“快,我刚看他的点滴快挂完了。” 余彬跟着走出来,看了边上的江砚一眼,目光有点复杂。 余彬同样是南大出来的,跟江砚还是同一系同一班,但上学的时候他跟江砚并没有什么交集。因为他老家就在青川这边,所以毕业后就直接回来这边的医院任职了。他原先以为在这里不会遇见熟人,但没想到江砚也会选择青川这边的医院。 以前的同学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余彬又是个还算外向的性子,自然下意识地就跟江砚走得近些,但也只是近些,关系还没有好到一起上下班。 所以他一听见江砚的那句‘等你下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后面出来一看果然不对劲——他今天的那个患者竟然能把江砚主动招过去,还挨得那么近。 他一个局外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 等人走后,他边脱白大褂边没忍住问:“刚刚那人你认识?” 江砚看着楼道:“嗯。” 余彬观察着他的反应,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没错。 他想起在厕所向祝贺问的那些话,犹豫再三,斟酌良久说:“……不过,貌似刚刚那两人是一对?” 闻言,江砚立马看向他。 - 祝贺的心情好极了。 刚刚他在厕所遇见余彬,自来熟地跟人打了声招呼,结果这人过来就问他他室友的感情状况和他们俩的关系。 祝贺一听这话就立马警惕起来,上下打量起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圆脸医生,他是个实在的颜控党,面前这人的颜值在他这里连‘还行’的标准都没达到,更别提要配他那帅炸天的室友了。况且,他可是知道他室友有暗恋对象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有义务帮他的室友斩断这朵‘烂桃花’。 于是他拼尽全身的演技故作‘娇羞’:“这难道很难看出来吗?我们俩住在一起很久了……” 想到余彬呆住的表情,祝贺简直要被自己聪明哭了,这是什么,舍身取义呀。 他偏头想说点什么,目光突然瞥见了路望许眼角那点还未褪却的红。 祝贺顿了下,眨巴了两下眼睛,迟疑地问:“打针很疼吗?” 路望许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着实不怎么样,祝贺挠挠头,意识到自己问的什么弱智问题,打针能有过敏难受?肯定是过敏不舒服啦。 医院外边的空气一片湿冷,地面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像是刚下完一场不小的雨。 路望许站在路边,正想掏出手机打车,不远处拐过来一辆亮着车灯的车,缓慢地在他们俩面前停下。 前边的车窗下摇,露出江砚没有情绪的脸:“送你们?” 第67章 再见 “其实我室友也暗恋他很久了。”…… 路望许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顿住, 下意识地抬起眼,对上了江砚望过来的视线。有一瞬间他敛了敛眼睫,还没开口,边上的祝贺就格外自来熟地回应道:“行啊。” 这人估计是觉得有了一面之缘的人就都是兄弟了, 无比自然地上前拉开后车门, 然后停住回头看路望许:“上车?” “。” 路望许沉默地看了他两秒, 垂眼跟上去。 等坐好报完地址,祝贺这才想起来问车主的身份:“你们认识啊?高中同学?” 路望许没忍住瞥了他一眼,觉得这货从小到大竟然没有被人拐走过这事不太科学。 这一眼的含义过于复杂, 祝贺没理解, 奇怪地看着他。 江砚的视线同样透过后视镜落到他身上。 “……不是高中同学啊?” 祝贺总算察觉到点气氛的微妙, 目光在两人之间又转了一圈, 很是刻意地笑了两声调节氛围,“那总不能是兄弟吧……” 不说还好,一说气氛直接就结冰了。不过这冰没凝多久, 在祝贺还要继续再猜之前,路望许收回眼, 低声回了句:“高中同桌。” 祝贺懵了下, 心说高中同桌难道不就是高中同学? 但他懵完还是顺着点头:“我就说嘛, 一看就是老同学了。” 祝贺默默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俩高中时候的关系铁定不咋滴。 青川的雨停得突然, 下得更突然。沉默之中路望许侧头看了眼窗外。外面沿街的路灯晕开昏黄的光, 将霏霏雨丝染了颜色,像是断续发光的线。 跟以前一样,路望许依旧不喜欢雨。 他刚垂下眼,视线又下意识地落向前面,他这个角度,看不见江砚的脸, 只能瞧见他清晰的下颚线和一截侧颈,以及落在方向盘上瘦白匀长的指节。 似是心有所感,江砚突然抬了下眼。 路望许晃了晃神,眼睫一掀,就这么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他的眼睛。 心像是被人狠拽了下,路望许慌忙收回眼转向窗外。 车窗玻璃上丝丝缕缕的雨珠凝成一股股水路蜿蜒向下,逐渐模糊了窗外的视野,却仍然能让人感受到浓重的夜色里雨势渐大。 像是连绵了很多年的潮湿与阴郁。 车缓缓在小区门口停下,祝贺恰好结束完第五把小游戏,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啊哈?!什么时候下的雨?还这么大?”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短袖,然后又扫了眼旁边路望许的穿着,半松了口气:“还好你穿得多还有帽子,不然……” 话还没说完,前面递过来一把黑色的伞,祝贺愣了两秒,抬头看过去,看见了江砚没什么感情的眉眼。 祝贺顿时喜笑颜开地接过来:“不愧是学医的哈,这么周到,知道我室友是病人不能淋雨,谢了哈,下次还你。” 说着他转向路望许:“你等等,我先下去接你。” 然后迅速推开车门下了车。 路望许已经搭上车门的手顿了顿,没忍住偏头又看了一眼。 江砚的视线安静地落过来,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明明又轻又淡,偏偏他总是能从里面感受到很多不一样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路望许感觉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只要他扑过去,这个人就还是他的。 车门突然被人拉开,湿润的空气裹挟着雨珠扑了进来,路望许被凉意惊回了神,他极快地收回视线:“谢谢。” 江砚看着他下车:“再见。” 浓稠的夜色里潮意很重,雨珠在伞沿一路淅淅沥沥地汇成不算连续的线。 祝贺没忍住回头又望了几眼:“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个问题想问了。” 路望许的眸子很轻地动了一下。 祝贺:“你们高中的学校不会是按颜值分班的吧?” 路望许:“……” … 随着夜的加深,气温又降了几度,车灯的光柱照亮空中细密的雨丝,不远处的小区楼栋内最后一盏灯在凌晨到来之前熄灭了。 路望许睁开眼,像是已经习惯了,麻木地盯着黑暗中不知道哪一个点愣神。 他平时也会突然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他时常就蜷缩在那片黑暗里发起抖来。 良久,路望许的眸子终于动了一下,他摸过一旁的手机,屏幕沁凉的光映亮他的眉眼。 第78章 拇指缓慢地输入一串号码。 搜索到的用户的头像依旧是一片熟悉的银杏叶,名字依旧是一个句号。 路望许盯着看了很久,眼睛泛起酸意。 突然,他松了手,任凭手机落到床上,然后闭了闭眼,或许,这个号也早就没人用了呢? 他看着屏幕上那点微弱的光慢慢熄灭,觉得自己不能再深想了,不然他会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的再多一点。可是,明明已经有一面了。 - 虽然嘴上说是来旅游的,但某人对项目的事其实还是很上心的,就是下班积极主动了点。 祝贺拎着把伞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路望许正在将下午的材料测试比较数据输入系统,听见声音抬了下眼。 “我见你还带着口罩,用不用再去医院复诊一下?”祝贺抬了抬手里的伞,“顺便还个伞?” 路望许敲数字的手指顿了两秒,“我好得差不多了。” 他默了片刻:“我这还有一会,伞……” “懂了。”祝贺比了个‘ok’的手势,“没事,我接的我去还就行。” 说着他转身又把门带上了。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路望许盯着关上的门看了一会儿,垂下眸子重新输数据。 …… 上了车后祝贺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昨天那人是哪个科室的医生了,这怎么找? 难道要他满医院的找人问“你们院里最帅的医生的诊室在哪”? 祝贺想了想那场面,有病是有病,但可能进错院了,应该去对面的精神病院。 “话说,按我室友和那人的关系,铁定也不知道……”祝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打消了掏出手机问路望许的想法。 忽然,他想到了那位“不达标”的圆脸医生。钥匙一转,粉红色的敞篷跑车迅速启动起来。 这个点医院来往的人依然很多,祝贺晃晃悠悠的模样在其中显得极为不协调。 他拐进楼道,余光中突然有一抹很是惹眼的身影掠过。 应该还是刚刚下班,没有穿白大褂,一身黑色系的穿着,祝贺转头看着这人的背影愣了下,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原本就要找的这人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卧槽?” 祝贺滞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开始自我怀疑,“难道那个师妹是对的……” 皮肤科果然不愧为医院夏季最忙科室之一,祝贺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三批患者在排队。 祝贺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从交叠的人缝中瞧见了最里面的白大褂。 数了数挡在前边的人数,他缩回脑袋,老老实实地倚在墙上边思考边等。 等祝贺明白得差不多了,余彬也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他脱下白大褂挂上衣钩,刚走出诊室就被人抓住了手臂:“标哥!!昨天跟我室友坐一块儿的那人是不是跟我室友有关系!?” 余彬懵了,啥玩意儿?标哥是哪位?什么室友?什么关系? 他往后倾了点,略带迟疑地问:“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是!”祝贺指着不远处的候诊椅,“就就就昨天那个谁,很帅的那个,你认识的那个……” 余彬企图理解他说的话:“江砚?” “应该吧!”祝贺急道,“他们是不是有关系?!” 余彬一时摸不清这人的态度,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捉奸的? 哇嘞嘞个嘞,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全起见,他索性直接装傻:“什么什么关系?” “哎呀就是……” 祝贺明白的太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想了想干脆带上面前这人:“你昨天在厕所问我的,其实不是你想追我室友对不对?” 余彬整个人都裂开了:“……谁想追谁?” 看到他的表情,祝贺终于有了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太好了!!标医生!我我我跟我室友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你让那谁放心追!大胆追!千万千万不要有任何顾虑!加油!!” 祝贺说完就要走,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把手里的伞塞给他,“哦对了,那位的伞,记得帮我转还给他。” 他没忍住悄咪咪地又补了句:“顺便给他透个底,其实我室友也暗恋他很久了。” “!?!?” 一切发生得都有点突然,余彬愣在原地自我消化了一会儿,大致琢磨透了故事的来龙去脉和走向发展。只是他死活没明白一点——到底是谁跟这货说他姓标的?? 余彬呼吸一深,一边想着下次不管这货说什么自己都要先把称呼改回来,一边掏出手机给江砚转达消息。 …… 路望许到家的时候祝贺还没回来,不过这个判断并不是靠什么门锁,而是因为在小区楼下没瞅见那辆骚包的车。 路望许单肩背着包走进小区,余光瞥见什么,突然顿住。 他一偏头,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江砚。 第68章 骗子 亲得又乱又凶。 江砚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一边掏出来一边朝愣在那里的人走去。 路灯落下来的光将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近,路望许勾在书包肩带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目光落在走来的人身上, 然后清楚地看见了江砚在看了眼手机后弯了一瞬的唇角。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对方是按自己希望的那样笑了, 但路望许并没有心愿已了的释然和开心,反而心脏像是被谁不轻不重地掐了下,满溢出情绪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江砚已经收了手机, 停在他面前。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冷淡, 目光从半垂的眼中落下, 安静又像是带了点别的什么。 他看着他开口:“没带钥匙。” 路望许怔了一下, 突然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 好像很久之前,这个人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平静又淡定地说自己没带钱。 没带钱找他借可以理解, 没带钥匙找他干嘛? 他现在看起来很像锁匠吗? 或许是刚才的那点情绪使然,又或许是有些东西经久不变, 少年时的脾性其实一直都存在, 一遇见熟悉的人那些伪装和外壳就都摇摇欲坠。 路望许有那么一瞬间想依照本能呛回去, 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克制住, 他眼睫微敛, 不再去看江砚的眼睛:“那你是有什么朋友住附近吗?” 问完路望许就后悔了,因为原本要说的话被生生收了回去,而替换的话一时间没想好,于是莫名就冒出了这么一句半酸不苦的句子。 江砚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我在青川没别的关系亲近的朋友了。” 那你刚才对着手机笑什么? 几乎是瞬间,路望许心里又冒出来这一句话。但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立场问出口,只能后知后觉地松开蜷紧的手指, 将书包肩带往上勾了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砚的眸光稍稍往下落了一瞬:“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路望许这才反应过来,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没有把人拦在小区门口干聊的道理。 这个时间点电梯里没人,路望许带着江砚上了六楼。 楼道内光线明亮,钥匙插进门锁发出清脆的响。 跟着进门后,江砚抬眸往里面扫了一圈。 房子主要是黑白色系,除了固定的硬装之外,软装也就只有中央的沙发和底下的地毯。因为个人的东西不多,所以即使空间不大也显得有点空荡,看起来冷清又单调。 路望许将肩上的书包脱下放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拿了个玻璃杯出来给江砚倒水。 过来的时候就见江砚眸光半垂,投落的方向恰好是对面的沙发上。 路望许下意识地跟着扫了一眼,然后就跟自己书包上挂着的小狗娃娃对上了脸。 不止是娃娃,路望许还意识到自己的书包是有一次在杭大和南大校友服务联谊活动上赢的。 其实那次的活动他并没有报名参加,但是他偷偷去现场看了一眼。 因为奖品是书包、本子和笔的缘故,参加的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于是路望许路过的时候被学生会的人凑人数似地拉着参加了几个项目,最后赢了这个书包。 路望许的动作瞬间滞了滞,他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玻璃杯轻磕在茶几上发出声音,水缓慢地被推到江砚面前。 江砚收回视线,突然问:“为什么还留着?” 路望许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江砚好像没想等他的回答,而是停了一会儿又道:“长杭离南宜很远。” 当年江巍联系学校给他报的其实是浅大的金融系,是宋景棠后来又偷偷给他改了回来。 宋景棠出国前找他谈了一次,她说:“我答应了他的,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你奶奶问过他几次,你别坏了他在她心里的样子。还有阿瑜,她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也多想想她的处境。” 第79章 那天他在唐慈晚的病房外坐了很久。 后面几乎每一年他都会去找老胡,其实他知道老胡也很为难,学校的口他想想也知道是谁封的,江巍不会让他从这边得到有关路望许的任何消息。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开始的那一年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在南宜找。 有的时候路过听见别的班在点名,他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直到里面最后一个名字落下尾音,他才垂下眼继续往前走。 后来一有空他就去别的学校,有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是和段临他们。 他们那年的约定到底还是行动了起来——一年去一个城市,直到去满所有人所在的地方。 可这群人的聚会总也凑不齐人,永远都多出来一个空的位子。 有人让他不要缺席,自己却消失了一年又一年。 于是,他只能用不算方法的方法一点一点地,笨拙地找着一个刻意消失的人。 他哪里都去了,可是他的运气好像总是差点。 老胡说,路望许离青川不远,而且,路望许答应过他,以后一定会回修礼看他。 于是毕业后他直接选择了青川的医院。 终于,他又幸运了一次。 现在他得知,路望许的大学在长杭,他才知道,原来他曾经无限接近过他要找的这个人,或许他也曾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有关这个人的只言片语。 只是当时他可能下意识地以为,那些言语拼凑出的人并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他认识的那个路望许是真的很不喜欢安静,真的讨厌一个人的感觉。他总是让人很好猜,其实情绪都挂在脸上,还总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也是真的很容易炸毛,经常带着一股张牙舞爪的凶狠,张扬间有着独一份的少年意气,总也不肯服输。 总之,跟他听到的那些绝对扯不上一点关系。 可是等到再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喜欢的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长成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明明过得一点也不好,可是在他问的时候,这个人还在说还行。 骗子。 “你说你过得还行,可是到现在我都没看见你笑过,连假的都没有。” 还行不该是这样的。 江砚低声喊他:“路望许。” 这一声让路望许的眼眶在一瞬间就酸胀到了红。 “你上次要问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路望许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上次在医院他还没问出口的那句“你呢?” 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话寒暄,可是现在他看着江砚的眼睛,突然有点不敢开口问了。 “不好。” 江砚的声音有点低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路一一,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路望许眼尾通红,湿热的雾气很快漫了上来。 他从来都觉得,没有了他,所有的人都能过得更好。 他以为,对江砚也是这样,所以他再次一个人走得干干净净,自以为把他喜欢的人留在了光里。 他没有家,哪里都不留他,他应该早就习惯了。 可是等到久别后不经意的重逢,他还是很喜欢的这个人告诉他,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剧烈的酸胀感从心底一路翻涌到喉口,堵得路望许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在脑子里挑拣了很久,找不到一句能开口的话,于是他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 江砚倾身往前,抬手用指腹很轻地抹过他的眼睑,轻声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件事。现在,我还能用吗?” 他看着路望许顿了下,“不走了好不好?” “至少,别让我找不到你。” 路望许眼泪流得更凶了,心被又酸又涩的情绪包裹,凶涌得让他说话的时候鼻音显得很重:“我、我在杭大学的是高分子材料学……我还兼修了英语专业,四级一次就过了,六级我考了两次……我每天都去食堂,你不在我也都有好好吃饭……我现在还是硕博连读……我……” 想要告诉这个人的事情太多太多,但酸胀的情绪让他一时间找不到方向,只能语无伦次地一股脑都说出来。 江砚抹过他薄红的眼尾,听他说完才勾下他脸上的口罩,偏头亲了上去。 他轻声说:“嗯,很厉害。” 熟悉的薄荷气息漫了过来,路望许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回应,他的吻技依旧不怎么样,抬手攀过江砚的后颈胡乱地啃。 江砚倒是很由着他,于是等路望许稍稍回过神来,他已经压在了人身上,双腿抵在两侧,眼睫一抬就能瞧见江砚半阖的眸子,颜色显得有点深,像是染了些欲。 路望许被这一眼看得喉结滚了一下,他没委屈自己,直接上嘴了。 江砚闷哼一声,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笑。他拇指指腹抵上路望许的唇角,声音轻哑:“别咬了。” 说着抚过他的下颌,用了点力,带着他让他覆过来的落点落在自己的唇上,“这里。” 路望许本来就被他的那声笑勾得有点耐不住,这句更是让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直接断了。他的目光在身下人的眼睛上落了两秒,然后覆上去,亲得又乱又凶。 第69章 旖旎 “现在什么都没有,会受伤。”…… 两人唇齿交缠过界, 气息都有点乱。 路望许眸光半敛着,眼睫有一瞬间很轻地颤了颤。他眼尾的红被逼得更深,手指蜷了一下,往下探到江砚衣摆处, 指尖勾住边缘渐渐隐入衣料。 这时, 突兀的手机铃声很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江砚抵在路望许后脑勺上的手松了力道, 另一只手伸出来扣住他的手腕,声音透着点耐不住的哑:“一一,再摸就出事了。” 指节无意识地弯了下, 路望许闻言抬起眼, 里面的水汽还未完全褪干净, 此时眼尾又多了点潮, 像是日出时还漫着薄雾的湖。 江砚喉结动了一下,没在他头发里的手指微蜷,他看了几秒, 起身克制地碰了碰路望许的眼尾,低声说:“先接电话。” 路望许轻轻眨了下眼, 含糊地应了一声, 伸手摸过茶几上一直在响的手机。 瞧见熟悉的名字备注, 他一时间没多想, 直接按下接听键贴近耳边。 “喂?” 宋贺州一如既往极具特点的大嗓门从手机里飘扬出来:“江神!我们……诶??” 对面显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 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说话,嗓音倒是小了很多:“不是?你是?江砚呢?” 路望许同样愣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上拿的不是自己的手机,而自己现在和宋之间还隔着八年。 “……喂?朋友你还在吗?”另一头宋贺州还在说话。 路望许回过神,连忙把手机递给江砚。 江砚看了他两秒,接过来按了免提键:“有事?” 对面总算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嗓门又炸呼起来:“卧槽?江砚你现在在哪呢?!” 江砚瞥了下眼角,声音平静:“在家。” 听见这两个字,路望许没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你在家!?”宋贺州的语气半是难以置信半是谴责,“也就是说你屋里有人?” “现在这个时间点你那还有人?……等等?这人还能拿到你的手机!?” “卧槽!江砚你不是人!!” 江砚:“。” “你知道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什么吗?”宋贺州用令人发指的语气说,“我们可能知道路哥在哪了。但是!江砚你太令我失望了!等我们找到路哥,你怎么面对他?!路哥他怎么办?!” 江砚把手机离远了点,目光落向一旁的某人。 某人原本垂着眸子装听不见,宋贺州这大段义愤填膺的话一出,路望许瞬间有点动容,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瞧见江砚一脸牙疼的表情。 残存的那半点情绪被勾起又因为这个表情平息下去,路望许这会儿被兄弟情感动,选择和宋贺州站在同一战线:“对啊,江砚,那我怎么办呢?” 他看过去的眉梢眼角都憋着点坏,嗓音懒洋洋的,尾处带上些年少时的笑。 突然被问住的江砚:“……” 貌似是同一阵营的宋贺州:“……” 对面原本还在输出的话戛然而止,然后愣了差不多有半分钟吧,才半是试探半是激动地问:“我怎么感觉刚刚说话的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卧槽!江神你不会是已经找到路哥了吧!?” 江砚又瞥了某人一眼,说:“你说呢?” 路望许莫名觉得这句话也是对他说的,而且含义很深。想起自己之前的某些下场,他突然有点怂,但面上肯定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于是他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电话里宋贺州又愣了一会儿,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真的啊?!路、不是,江神你你你……那你让他听电话!” 第80章 江砚看向路望许。 后者清了清嗓子,凑上前一点:“是我。” 对面静了几秒,接着爆发出来的声音比刚刚更谴责:“路望许?!你还认识我是谁吗!!亏我还拿你当兄弟,结果你一声招呼不打就玩消失!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无情无义!背信弃义!!忘恩负义!!!路望许你太不是人了……” 路望许一句话没反驳,安静听着,最后在他骂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笑了下:“错了错了,请你们吃饭赔罪?” 宋贺州气道:“一顿够吗!不得两顿?!” 路望许失笑:“行行行。” 宋贺州:“那就明天吧,因为知道你的消息,老段和小墨子已经在飞机上了。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估计是为了不给某人拒绝的机会,宋贺州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路望许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一阵忙音。 “……” 路望许看着没了动静的手机,沧桑地问:“我明天是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江砚点了下头,将手机放回茶几上:“陈洛和方时越他们现在都在青川,明天人好像是有点多。” “……” 路望许看过去,威胁似地说:“我的意思是到时候你会不会帮我?” 江砚眉梢微动,还真的思考起来:“我考虑一下?” “……” 路望许直接扑过去勾他脖子:“你说什么?” 江砚轻轻笑了下:“我说我考虑好了,站你这边。” 这还差不多。 某人满意了,正打算收回手,又听见脖子还在他手里的这人问:“什么好处?” “?” 路望许对上他侧瞥过来的视线,那股心猿意马的劲儿又卷土重来。 他一下没犹豫,攀过他的侧颈亲上去。 他总是很热衷于江砚脖子的区域,因为这个地方最容易让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清冷和淡定碎开一丝缝隙。就像以前很喜欢将这个人的桌子弄乱一样,他也喜欢在这种时候看江砚的眼睛因为他而变得跟平时不一样。 江砚喉结上下滚动,任他亲了一会儿后让开毫厘,他缓了缓微乱的呼吸,目光从眼睫下投落:“不闹了。” 其实路望许自己也有点受不住,以前他总是哪里都禁不住碰,稍稍狠一点或者久一点就容易闹出火来。现在过了这么久,他的感觉还是很熟悉这个人,于是他以为的那种久别后的陌生感一靠近这个人就荡然无存。 只是他没想到,这会儿先喊停的会是江砚。 路望许有些茫然地抬起眼。 有些事情虽然他没有经验,但他自以为是了解一点的,况且他之前还无意中点进去过某个人给他发的小电影。 “其实我知道怎么做……” 江砚闻言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低声笑了,他抬手触上他的眼尾,很重地抹了下:“不是,今天不行。” 路望许:“为什么?” 江砚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短暂而又克制:“现在什么都没有,会受伤。” 路望许耳根被这句话惹得有点发烫。 江砚看了他几秒,失笑:“感觉今晚住你这会有点考验我,我还是先回……” “等等?你不是没带钥匙?” 那点旖旎的想法瞬间跑了个干净,路望许审视起他:“你又骗我?” “又?”江砚眉梢很轻地挑了下,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笑说,“不错,你终于意识到了。” “……” 路望许冷笑一声,很客气地把人赶出了门。 他很确定某个狗东西进电梯的时候都还在笑,于是他翻了个白眼,直接留给某人一个很不好惹的后脑勺。 还没走到家门口,路望许就瞧见倚在自家墙边用眼神打量他的祝贺。 他停下来。 祝贺双手抱臂看着他,用一种神棍的语气道:“朋友,我瞧你这面相,近来命犯桃花啊。” “。” 路望许挑眉:“你什么时候兼职算命了?” “嘿嘿。”祝贺直起身,很是猥琐地笑了两声,凑上前问,“真的,我看你这状态,是不是情场得意?所以成了对吧?” “?”路望许怀疑地看着他,“成什么?” 祝贺:“就昨天晚上送我们回来的帅哥啊,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暗恋的人就是他吧?害,我看人家也不是对你没意思嘛。这不,我主动跟人家澄清了我跟你的关系,而且……” “?” 路望许有点懵:“澄清我和你的关系?” “……咳咳。”祝贺咳嗽两声,心虚地挠了挠头,“是这样,上次在医院给你治病那医生问我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就以为他想追你来着,于是小小地忽悠了他一下……而且!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就是……”他越说越小声,“说得有点小暧昧……” 路望许:“……” 祝贺连忙找补:“但是我真的是帮了大忙的,我怕他有顾虑,于是把你也暗恋他好久的事跟那位标医生说了。” “……” 路望许简直要被这货的脑回路打败了:“我什么时候说……” ……我是暗恋他了?! 他可算是知道当时某人为什么笑了。 “什么?”祝贺还等着他的夸奖。 路望许懒得解释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是太棒了。” “害,不用谢,都是室友。”祝贺一脸“不愧是我”的表情。 “……” - 邻居的门关上后,祝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微信里躺的那一片带着同一目的的人。 他眼珠子转了两圈,有了个好主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开微信朋友圈开始编辑: 「室友已有对象[烟花][烟花]真人绝对惊艳,有想法的人还是别想了[爱莫能助]」 祝贺确保把不相干的人包括路望许屏蔽了之后点击发表,然后利落地将手机调成了免打扰模式。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掌,很有成就感地回家继续打游戏了。 第70章 刑场 他从来就舍不得跟江砚完全断开联…… 路望许洗了个澡出来, 头上搭了条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在沙发上坐下。 因为原本没想在青川待多久,所以他这次来带的东西不多,算不上很大的行李箱敞开在地板上, 过来几天了, 衣服和物品都还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 路望许盯着看了一会儿, 站起身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恰好收拾完合上空的箱子,摸过手机解锁屏幕。 微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攒了不少消息, 路望许先回了学校导师的一些问题, 然后有点头疼地看着姜应航发来的信息: 「姜应航:路师兄, 明天晚上组里团建, 我听说路师兄你是青川本地人,就想问问你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 「姜应航:顺便还想问一下师兄你喜欢吃什么 」 「姜应航:哦,没其他意思, 我就是想统一一下大家的意见 」 这人不知道最开始还发了三条什么,全都撤回了, 只留下三排整齐的灰色小字:“姜应航” 撤回了一条消息。 其实这位师弟很有分寸感, 距离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偏偏心思和目的又明显得很——这样温水煮青蛙似的方式让路望许根本找不到切入点拒绝这人的示好。 路望许想了想, 一条一条客气地回道: 「. :抱歉, 太久没回来,附近我也不怎么熟悉了。」 「. :吃什么你们定吧,明天我就不去了。」 「. :跟男朋友约好一起吃饭了,抱歉哈。」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跳出来几条回复: 「姜应航:这样啊,那好吧 」 「姜应航:(哭笑)(哭笑)」 「姜应航:那祝师兄约会愉快啦 」 因为新消息的出现,聊天界面上移了点, 路望许的目光跟着往上停在自己发出去的‘男朋友’三个字上。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江砚之间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说过分手。 去长杭的那一天,他其实想过跟这个人提分手,但等他调出聊天框,把分手这两个字填进无数种形式的句子里,修改了一遍又一遍,无论哪一种措辞,他发现只要分手这个字眼在里面,他就怎么也下不去手点发送。 段临他们的消息一条一条地跳出来,电话一声一声地响,不知道删改了多少遍的句子还躺在输入框里…… 一直到手机落地,再也亮不起来。 路望许晃了晃神,退出和姜应航的聊天界面,再一次搜索起那一串不知道记了多久的号码。 熟悉的头像跳了出来,路望许的拇指悬在上面,停了好一会儿才落下发送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秒回的速度,申请立马就通过了。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 第81章 路望许有瞬间的恍惚,他点进这人的头像,像是第一次看一样缓慢地扫过上面的资料信息。 头像和名字从来没变,微信号还是原始的乱码,唯独朋友圈和之前不一样——更新了很多条,每一年都有,每一年的照片位置都不一样。 最早的一张是南宜的海边,然后是瑞都的雪,西梧的双子钟……他慢慢往下滑,看见了长杭的镜湖——八个学校,每一个都在里面,一直到去年的七月,是青川的银杏。 路望许一张一张看到底,心脏像是被谁捏住,越来越重,直到那点酸胀的情绪从里面溢出,最后满到哪里都是。 外婆走后,他再也没被谁坚定地选择过,谁都不要他,谁都不留他,在哪里他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兜转、跌撞、漂泊,于是总是自觉地在计划离开。 好在,他曾经幸运地得到过一颗糖,他觉得,凭着那一点甜,他就能度过余下漫长的岁月。 可是他不知道,给糖的这个人一直在找他。 他这些年发的每一个位置,都是在等他。 等了好久好久。 那年他还没有践行的承诺,到头来,只化为一句,不走了好不好。 路望许突然又觉得,自己想要的其实很少很少。 就这么一个人。 一个从一开始就舍不得放手的人。 那么,既然不多,他是不是就能自私一点? 视野渐渐变得模糊,路望许调出和江砚的聊天框,打出两个字: 「. : 江砚。」 对面回得很快: 「。:我在。」 路望许没说别的,就一遍一遍发着这个名字。 对方好像知道他在干什么,耐心地陪着他重复这两句话。 …… 都说情绪上来的时候是不理智的,第二天路望许起床看着手机上满屏的二字对话,并且一滑难以到头的时候,有些脸热。 他搓了把自己的脸,摁灭手机,打算眼不见为净,当无事发生。 反正这种矫情又幼稚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昨天路望许就把自己的工作解决得差不多了,今天他没打算去基地,跟祝贺说了一声后就开始忙最后一篇毕业论文。 他查完一些医学相关的资料,突然想起来导师跟他提过的研究所。 是说要跟哪家医院合作来着? 想到这里路望许立即点开手机询问,导师回得很快,路望许看着他回的消息有瞬间的不真实感。 ——好巧,就是江砚所在的那家医院。 路望许的手指轻微地蜷了一下。其实不算巧,或许,从很久之前他潜意识里就期待过这种结果。 当初申博时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深研生物医用高分子材料领域,他现在的主导师更是这个领域的大拿。 ——他从来就舍不得跟江砚完全断开联系。 宋贺州他们的微信好友申请就是这个时候弹出来的——跟商量好了似的,申请理由清一色地全都是在骂他。 这群人的微信名都没怎么变,只有个别人的头像换成了情头,依旧是熟悉的风格,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路望许一个一个点了接受,最后发现只有段临没有给他发申请。 ——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下一秒,他的手机轰炸似的一直响,大段大段的语音消息弹出来。 路望许没忍住咽了咽喉口。 全部听完已经有点晚了,他揉了一下耳朵看了眼时间,开始敲定自己的“刑场”。 …… 路望许到得有点早。 他坐下后两分钟才收到半个小时前发出去的消息的回复。 「。:刚结束一台手术,现在过去。」 路望许回了个ok的表情包。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段临一行七八个人果然是一起来的。 路望许听见动静回头,见最前边的宋贺州手里还举了台手机,里面有声音咋咋呼呼地传出来:“诶诶,再起来一点……嘿对,现在能瞧见了……嗨喽路哥!” 打完招呼,不知道身处何地的周一阳话音一转:“……等会儿你们群殴的时候别忘了也替我打几拳。” “……” 路望许熄灭手机站起身,抬手挡了一下脸:“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打人不打脸。” “……” “艹。” 不知道谁先忍不住开的口,紧接着一行人又气极又好笑,围上来就是一顿输出。 “路望许有本事你就别出现啊!” “路望许你还是人吗?” “你大爷的,我这些年给你拨的电话比前半辈子给所有人打的都多!” “走不告诉我们,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你还真是潇洒啊!” …… 路望许前肩上不轻不重地挨了几拳,众人打完骂够了才散开,气咧咧地拿眼神瞟他,但更多都是久别后再见的庆幸和激动。 只有一个气得实在是不轻的人还站在边上,始终没说一句话。 路望许瞥了他几眼,朝他走过去。段临余光瞧见立马偏开了头。 “真不打?”路望许看他,“不把握一下机会?” “你不会是想往我脸上来吧?” “……行,让你打。” 段临闷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去,咬着牙往他肩上来了今天最结实的一拳。 “嘶——”路望许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一群人看得几脸牙酸。 “该,太该了……” 就在这时,江砚推开门走进来。 宋贺州的话音还没收回去,就眼睁睁地瞧见刚才还在说“让你打”的人瞬移到了椅子上,手捂在肩膀一副重伤不愈的样子。 “…………” 宋贺州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牛逼。” 方时越目瞪口呆:“卧槽,路哥你这变得也有点太快了吧?” 墨凛鄙夷道:“刚才是谁说快来打我的?” 段临本来还有点后悔下重了手,现在那点自责荡然无存:“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爱了。” 陈洛:“呵呵呵呵,跟我没关系。” 众人一言难尽地目光下,路望许“虚弱”地指着人告状:“他、他、他、还有他,揍我……” “……” 江砚顺着他指的方向扫了一圈,然后朝他走过去,视线在他捂的地方落了几瞬,淡定地说:“我来了七分钟。” 装得正起劲的某人:“……” 路望许放下手,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真是神医,我立马就不疼了。” “……” 第71章 牌局 “你和那位谁上谁下啊?”…… 兄弟之间,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打过去不了的。 闹过之后,一群人就开始灌酒,然后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损,路望许挑拣着关键词, 缝缝补补, 拼拼凑凑地补上关于这些人的空白的八年。 宋贺州进的是警校, 用这货的话来说就是,他江神都当白衣天使了,他当然也不能落下, 但学医太费脑子, 更别说某个不当人的, 非但学了中西医临床, 还兼修了心理学,他这个凡人实在是受不了打击,于是选择了警察。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 十舍九入一下也算是半个同行。 段临学的是金融,毕业后继承了大半家产搞起了投资;墨凛读的是工商管理, 目前在自家公司挂着职, 大部分的时间都跟着段临到处跑。 林玖九现在已经是一家设计公司的部门主管;陈洛学的是计算机, 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方时越学的建筑, 带着一团队的人还挺威风…… “哦对了, 路哥,宋贺州这货跟林妹妹在一起了你不奇怪吧?”段临放下酒杯,瞟了两眼话题当事人。 陈洛竖起两根手指,附和道:“这题我会,我在场我作证,老宋被林妹妹拒绝了两次。” 这俩高中的时候就有苗头, 路望许确实不惊讶,但最后那句让他有点讶异,忍不住瞥了被爆料当事人一眼。 宋贺州直接坐不住了:“被拒个屁!那是林妹妹觉得当时气氛和场景都不对。” “是啊。”林玖九呵呵两声,“你们见过有人鬼屋躲别人怀里朝别人表白的吗?” 段临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也在场,老宋当时被吓得老惨了,跟他一比,小墨子害怕时的表现好多了。” “……” 墨凛筷子一伸,把段临要夹的菜先捞了过来,“是啊,你不怕,也就是npc出来的时候跳两米高。不过你比老宋好点,他蹦的得有三米了。” “……厉害厉害。” 路望许听乐了,一边点评,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某人时不时投喂过来的虾和鱼肉。 “就你们会说!”宋贺州气极败坏,“你们几个单身狗不许说话!” “……” 被抢了词的方时越一时卡了下壳,只好转移阵地:“这话说的,我老段可不服。”说着他看向路望许,“路哥你还不知道吧,段临这傻逼最近一直在相亲。” 第82章 路望许‘点菜’的手停了一下,转过脸来奇怪道:“什么相亲?” 连江砚都抬了下眼皮,视线忍不住往墨凛那扫了一眼。 段临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 没等他说完,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段临眉头一跳,捞出手机看了一眼把电话挂了,解释说:“害,我妈,想儿媳妇想疯了,这两年就开始天天逼着我去相亲,这不,一听说我回来了又开始了。” 说完他认命地看起他母上大人发过来的千八百条消息。 宋贺州倒是了解前因后果:“话说你这亲相的怎么样啊?” 段临刚想说话,边上的墨凛就很是嘲讽地笑了一声,开始揭人老底:“去年他对一相亲女生一见钟情,结果人家嫌他太吵,坐了没到五分钟就跑了。” “……屁!”段临恼羞成怒,“那是人家有急事着急离开!” “是,人家有急事临走之前还花了半分钟给你颁了张好人卡。” “……那是我人本来就好!” 墨凛嗤笑了下,视线往他手机屏幕上扫了几眼:“太白显得你很黑。” “……” 段临愤愤地往后翻。 “眼睛太大显得你眼小。” “……” “个子太高显得你矮。” “……” “头发太多显得你没头发。” “……” “头发太长……” 段临终于忍无可忍:“墨凛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捏着手机转了个方向,“你眼神不好,路哥你看呢?” 路望许很给面子地瞅了一眼,点头说:“好看。” “这个呢?” “好看。” “这个?” “好看。” “……” 陈洛好奇地跑过去看,剩下有对象的根本不敢动。于是宋贺州没事做只好感叹一声:“有的人已经要结婚了,而有的人,还没有对象。” “……” 墨凛挑眉:“怎么?你要结婚了?” “可不。”宋贺州说,“我都想好了,要是我结婚的时候还没找到路哥,我就找江神要两份份子钱。” 路望许瞥了他一眼:“怎么不美死你呢?份子钱难道不是一家出一份?” 宋贺州:“……” 闻言江砚很低地笑了一声,应和道:“嗯,只有一份。” 宋贺州:“……” 怼这货所有人向来都是一道的,于是无情的笑声和唏嘘声顿时此起彼伏。 段临笑够酸够了继续扒拉路望许:“路哥你好敷衍!” 路望许给了他一下:“你也行了,别拿着人家女生的照片到处乱晃。” “是啊。”林玖九没忍住笑了,“你就别为难路哥了,人家的审美搁他边上坐着呢。你再给路哥看别人,不怕晚上江神找人暗杀你啊?” 段临熄灭手机,歪头瞄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切,你以为江神那么小气,他才不会……” “会。”江砚视线瞥扫过去,平静且淡定地吐出一个字。 段临:“……” 江神你也变了。 路望许噗嗤笑出声,抬眼看见段临幽怨的眼神,很是无辜地耸了耸肩。 …… 他们又从大学聊到高中,再从高中扯到将来,一群有趣的人在一起,一个话题就能聊好久,笑声不断,总是很热闹。 几瓶酒喝完,陈洛几个互相打了个眼色,说:“是不是该下一个节目了?” “?” 路望许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干嘛?” 宋贺州奸笑几声,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从兜里炫出一副牌:“你的最爱,斗地主。” “……” 路望许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果断道:“不来!” 和他声音重合的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陈洛立马扭头逼视段临:“不是说好了?你怎么临时变卦?” “路哥是菜,你又是因为什么啊?” 路望许:“。” 段临挠挠头:“我突然想起来,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跟路哥一起玩斗地主了。” 路望许:“……” 这货继续说:“再说了,就路哥那两杯倒的酒量能坚持到第几把?” “没事,那不是还有家属吗?”陈洛善解人意地朝江砚抬了抬下巴。 “能代喝啊?”段临立马翻脸,“那行啊,我没意见了,我输了小墨子喝双倍!” 一旁的墨凛无语了片刻:“我傻啊帮你喝?” 于是这几个一拍即合,路望许反对无效被拉着上了牌桌——因为人多,最后定的是四人局。 第一把路望许摸到的牌其实很好,但他的牌技确实是一言难尽,几轮下来,江砚算是看明白了,某人从始至终就只会一招——能压就绝对不怂,丝毫不考虑自己剩下来的都是些什么鬼牌。 桌上四个人你来我往,手里的牌都在变少。 “一对二!报双。”段临捏着手上剩下的两张牌笑得极为得瑟,“要不起吧?都要不起吧?那我走喽!一对a!哈哈哈哈。” 他逃完牌后,最后一手对子依旧没人要得起,于是顺位到了他的下位。路望许看着手上剩下的三张牌,犹豫了片刻,打算出那张最小的四。 他刚要把牌抽出来,视野中忽然多了一抹白,他下意识地偏过眼,然后感觉指腹间的那张牌被人抵了回去。 路望许微微错愕,看着捣乱的人动了一下眉尖:“?” 江砚淡定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上抽出另两张牌丢出去,“报单了。” 路望许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照办,转过去说:“哦哦,报单。” 他刚出的是一手对子,并不大,估计随便谁来都能压。但桌上的另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是很甘心地说不要。 对九你们都要不起?! 路望许神色怪异了两秒,然后双手捏着最后一张牌放到桌子上,动作莫名看起来有点乖:“走了?” 剩下的宋贺州和陈洛郁闷地开始’皇城pk’。 看着两人对战,路望许还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当了老二,于是往后一仰,压低声音跟某个越俎代庖的人秋后算账:“你就不怕有人压,我剩一张四烂手里?” 江砚眸光稍稍往下落了一瞬,伸手抵住了他的椅子:“没人能压。” 路望许:“你怎么知道?” 江砚:“比九大的牌都没有对子了。” “?” 路望许有点惊讶:“这你都记得住?!” “嗯。” “……” 你牛。 于是有了某款人形记牌器的加持,路望许一路开挂,直接赢麻了,关键是这台记牌器还是智能的,有时候都不需要他动手,出牌的顺序就被捋好了。 有人爽了,有人就惨了。几局下来,段临和宋贺州的“惨叫”就没停过: “不是?你们俩留着一手炸弹刚才不走,就为了专门在这堵我呢?!” “路哥你不压他压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手连对?” “请不要给我我能走的希望好吗?” “我恨你们!” …… 不等牌局结束,墨凛就没眼再看了,认命地拿起边上的两杯酒。 对于某人的操作,路望许渐渐从里面品出来点什么,他丢下最后一张牌,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砚一眼,然后往后一靠,悠悠地发表霸局感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 宋贺州终于也反应过来:“江神你刚过来的时候还站我们这边呢,结果这会儿就帮着路哥一起来报复我们了!?” “卧槽?”陈洛回忆了一下,也悟了,“难怪除了第一把,段临就都输得那么惨了!那为什么我能独善其身呢?当然是因为我是那条漏网之鱼了,刚刚路哥就指了四个人,没指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转头:“方时越你运气真好。” “师太要是知道你现在的语文这么好,一定会很乐意灭了你的。”路望许说。 宋贺州不甘心道:“再来,江神你不要掺和我们和路哥之间的战斗。” “诶,你们讲不讲道理?”路望许挑眉,“我输了难道不是江砚喝?” “对啊,反正又不是你喝,给我们虐虐也无妨。” 路望许眉梢微动,转头看了眼,竟然有点被说服了:“好像是哦?” 江砚:“……” 牌局又继续热火朝天地开了起来,路望许不负众望——输得惨烈。 不过他自认为还是很有良心的,觉得输得差不多了就及时下场了,一点也不恋战。并且他看了看自家男朋友的脸,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兜里的手机震了几声,路望许从牌局上收回视线,捞出手机: 「恭喜:你猜我现在在哪呢?」 「恭喜:猜不到吧?我们就在你们包间的隔壁!」 第83章 「恭喜:顺便告知你一下,你那位的情敌已经去了百八十趟厕所了 」 「恭喜:估摸着就是想“偶遇”一下完胜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 路望许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谁出去或者进来的时候没关好门,敞了一半在那里。 “……” 手机又震了一下,路望许低头: 「恭喜:话说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想问,并且这个问题我昨天晚上和那位标医生争论很久了(探头)」 ? 路望许觉得自己的语文可能退步了,不然为什么这段话他理解不了。 比较私人?你俩争什么? 「. :什么?」 在路望许把疑惑发出去的下一秒,新消息就连着跳出来: 「恭喜:你和那位谁上谁下啊(好奇)」 「恭喜:你不会让我失望吧(猥琐)」 路望许猛地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呛到了,顿时咳得轰天震地。 这动静太大,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聚了过去。 “不是?路哥,咱不能喝就别喝了,这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路望许缓了好一会儿,尽力稳住表情,将手机反叩到桌面上,清了清嗓子:“我没事,跟人聊了点物理基本知识……” “然后被他蠢到了。” 段临一时间忘了出牌,好奇地问:“什么知识?能把你呛成这样?” 路望许脸还有点热,起身捞了罐冰可乐过来,坐下的时候视线像是往边上掠了一眼,语气古里古怪:“物体运动和位置的关系吧。” 第72章 醉鬼 大不了再来一次。 祝贺是真的挺好奇的。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路望许是个挺高冷的性子, 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他看江砚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于是他就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认为路望许和江砚关系不好的原因,而且他一直觉得这俩当同桌, 八成每天都是靠意念交流, 日常大概就是比谁先憋死谁或者谁先冻死谁。 或者, 这就是……另类的同性相吸? 祝贺理解不了,但问题不大,他室友开心就好。 虽然他并没有等到他室友的回复, 但他还是很自信地调出了和另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手指飞速地敲出去几个字: 「恭喜:我赢了, 愿赌服输哈(墨镜)」 ……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但这座城市的热闹还没有完全消寂下去,车流和人群依然能交织到很远,喧闹着将人间烟火铺展开。 一群醉鬼三两成群地从门口晃出来。 喝成这样有车的也不能开了, 于是只能掏出手机来打车。 段临一手扶着一个,宋贺州不知道喝了几杯醉得厉害, 嘴里一直在招呼着:“我、我结婚的时候大家可都要来哈……都来见证我的幸……哎呦喂……” 另一头的墨凛倒是没他醉得那么疯, 但估计是嫌他太吵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做什么梦呢你?” “……” 夹在中间的段临很想把这两货丢路边, 但想到墨凛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他, 于是就忍住了, 回头哀怨道:“路哥你变了,现在都不来帮我了。” 路望许一身轻松地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没有?我明明一直在用意念帮你啊。” 段临:“……” 最后路望许还是良心发现地搭了一把手——帮段临和林玖九把几个醉鬼塞上了车。 总算是把他们都送走了,路望许犹豫了一会儿,侧头看向江砚:“那我们……” 对上他的视线,路望许顿了一下。他有点怀疑地抬起手,在这人的眼前晃了两晃。 江砚的眸子迟缓地动了动。 路望许没见过江砚喝醉的样子, 不太确定这个人现在这样算不算醉了,于是他迟疑地看了片刻,指着自己问:“江砚,我是谁?” 江砚看着他:“路望许。” 没醉啊? 路望许又把手指转了个方位:“那这是几?” 江砚视线往下落了一点:“一。” 好,破案了。 这人真醉了。 路望许缩回自己的那根手指。 ——他问这么蠢的问题,某人的表情既没有变得一言难尽又没有露出看傻子似的目光,看来是醉得不轻。 他看着面前跟平时不太一样的人,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眉眼弯起来,喊了一声:“江砚。” 江砚缓缓抬起眼皮:“嗯?”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啊?”路望许的尾音带着笑。 江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嗯。” 路望许噗嗤笑出声音:“好啊,那走……” ……吧。 哦,忘记了,车还没来。 路望许清了清嗓子:“得等一会儿,车马上来接我们。” 江砚轻嗯了一声。 路望许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 两分钟后车就到了,路望许拉开车门让江砚先坐进去,然后自己再钻进去关好了门。 他坐好后伸手想摇下点窗户,突然没头没尾地想起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喝醉酒的人能吹风吗? 想着他就收回手朝旁边看了一眼。 窗外移动的光影在江砚脸上掠过,他半垂着眸子,眼睫压下来两片阴影,莫名显得有点孤寂。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这个人蓦地抬起眼,叫了他一声:“路望许。” “嗯?”路望许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但江砚没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就好像刚才那一声只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 于是路望许又低声补上两个字:“我在。” 江砚喝醉了不上脸,所以路望许并不知道他醉到了什么程度,他自己也喝多过几次,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买点解酒的药,于是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周围的药店。 他让司机在药店附近停一下,打算自己下去买药。才刚要起身,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夜风里站得久了点的原因,覆在他腕骨上的指腹有些凉。 江砚问:“去哪?” 他抓得又紧了一点。 路望许怔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手腕间江砚越收越紧的指节,想起他刚刚喊他的样子,心像是跟着被攥了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 他带上车门,轻声说:“我不走。” 说完他朝向司机:“不好意思啊,不用停了直接开吧。” 江砚绷紧的肩背线条这才稍稍放松一点,但还是看着他。路望许抬头往前看了一眼,确认司机没注意到后面,然后反手牵住了江砚的手。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用另一只手迅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下单了解酒药的外卖配送。 好在喝醉了的江砚除了反应慢和黏人外,没别的异常。路望许到门口的时候特地往隔壁看了眼,确定某个姓祝的还没回来后迅速拉着江砚进门了。 解酒药到的很快,路望许接到电话的时候朝江砚看了一眼:“我去外面拿药,你等我一下?” 江砚看了他两秒,跟着站了起来。 路望许只好又牵住他的手。 药拿回来后路望许一点没犹豫直接倒给江砚喝。 江砚问:“什么?” “解酒的。” 匙勺轻碰上杯壁发出清脆的响,路望许搅了几下,然后举到江砚眼前,“喝吧。” 江砚低头看了一眼:“路望许。” “嗯?” “这种解酒药不建议酒后喝,而且只能暂时缓解症状,非但没什么效果反而会延长醉酒的时长。” 路望许表情怪异:“……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江砚没说话了。 路望许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江砚?” “有一个叫虞礼的,他说他是你哥。”江砚突然冒出一句话。 “?” 路望许愣了一下。 这是又扯到哪里了? 不过段临确实在聚会上提到过姓虞的,他这几年搞投资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跟虞家这个商业巨头有往来,而且路望许目前跟的这个项目的投资也有一部分来自虞家,虞礼在项目组的成员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宋贺州打电话来说可能知道他在哪里的前因。 只是某个不要脸的白毛非要自封为他哥,谁同意了!? 路望许在心里把姓虞的拖出来揍了一顿。 “他不要脸自己封的,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他对你的称呼也不一样。” “……” 路望许现在是信江砚真醉了,不然这人一定不会把吃醋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你别听虞礼瞎喊,他那个人就那样,而且他有男朋友的,你记不记得江小珩的那个家教,叫什么白的,你应该见过,那就是他对象。” 他想了想,又说:“你也别听段临他们胡编,我之前不是喜欢带妹,我只是需要赚钱,而且我什么人都带的,不是只带女生,他们全部都只是老板。” 第84章 江砚垂眸盯着他看了好久,“嗯。” 路望许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听懂了没有,他很少直接表露心迹,说那些矫情露骨的情话,但现在,他突然有一种冲动。 他放下杯子,抬手捧住江砚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江砚,我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你一个人。以前只喜欢你,离开之后也还是喜欢你,没想过别人。现在,我依然喜欢你,喜欢到看你一眼就不想再走了,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路望许看着他:“……我忘了,你真醉了。”他自暴自弃道,“算了,那来点实际的。” 说完他就着这个姿势偏头亲了上去。 江砚原本克制的气息一下子变得不稳起来,他抬手抵在路望许的后脑,压得更深。 … 等路望许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到了床上。间隙中他听见江砚低低沉沉的声音:“我听见了。” 因为这句话,路望许突然想到什么,难耐地挣扎出一丝理智,手抵住江砚胸膛前艰难地出声问:“江砚,那你……明天会断片么?” 江砚垂眼看着他,一贯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在此刻也多了些迷乱和情.欲,他喉结滚了下,声音低哑:“不会。” “。” 醉鬼的话能信吗? 路望许一咬牙:“算了,断就断吧,大不了再来一次。” t恤被推上去,露出一截清瘦好看的腰线,此时陷在灰蓝色被单上更是惹眼的白,路望许的腰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裤腰的松紧绳被人轻轻扯住,然后散落开,松松垮垮地贴在胯间。 感受到温热的指腹顺着腰线一点一点往上,路望许呼吸加重,抓在江砚肩头的手指受不住般地蜷紧。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翻了过来,身下还多了个枕头。意乱情迷间路望许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一眼,却措不及防地被微凉的液体惊了一下,手指瞬间攥紧了身侧的床单。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从脖子到耳后都是一片红.潮,直到身后传来包装被撕开的声音,路望许才蓦地抬起头。 他耐不住地闷哼出声,哑声喊道:“江、江砚……”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但这句话没能问出口,下一刻他的腰线猛地绷紧,略带迷离的眸子颤了一下,眼尾烧得发烫,漾开湿润的红。 江砚轻轻覆上来,抬手抹过路望许的眼尾,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不太均匀的喘息声:“一一,放松一点。” 路望许被这句话惹得更烫了,一折腾起来他就感觉自己的眼眶哪里都泛着潮,又热又湿,他忍不住把脸更深地盖进枕头里。 …… 第73章 平乐 “我……怪谁?” 第二天路望许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躺着反应了一会儿, 昨天晚上的记忆才缓慢地回笼,他眨了眨眼,突然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脸上。 ……昨天没发挥好,太丢脸了。 路望许把自己闷到差点喘不过气来, 出来的时候脸还是红的。 算了, 某个狗东西喝醉了, 让他一下。 他这样想完,不远处的门锁“咔哒”一声响,有人推门而入。 路望许蓦地抬起头, 在看到江砚脸的时候下意识地攥住被缘上拉了点, 腰腹有瞬间的紧绷。 他还有点懵:“你……你怎么没去医院?” 江砚瞧见他这个样子有点失笑:“今天轮休。” “……哦。” 路望许看着他走近, 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断片了吗?” 闻言江砚还真的回想了一下, 说:“我记得有人说,要是我没记住,就再来一遍。”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那我觉得我应该是断了。” “……” 路望许绷着脸,扯过底下的枕头就往某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身上砸。 某人没醒的时候江砚就出去买了早餐, 回来的时候某人依旧没醒, 于是他只好先放着, 后面早餐冷了江砚又热了两遍, 某人还是没醒。 路望许难以置信地看着垃圾桶:“你起那么早干嘛!?” 江砚点亮手机举给他看了眼。 路望许更难以置信了:“我……怪谁?” 江砚:“……” 他说:“我去煮面。” 路望许有点怀疑:“那我家厨房不会有事吧?” …… 十分钟后, 路望许看到了一碗色香俱全的番茄鸡蛋面。 路望许讶异地吃了一口,捏在筷子上的手指轻微地僵滞了一瞬,很快他又抬起脸来,缓缓笑开,嗓音拖着点调子:“江砚同学,厨艺见长啊。” 江砚看了他两秒:“好吃?” 路望许说:“江砚, 我真心在夸你你听不出来吗?” 江砚点头:“现在听出来了。” “……”路望许冷笑一声,筷子往下用力地戳了下面,“以后我的夸奖你别想了。” 在某人长达半分钟的单方面逼视下,江砚终于偏头笑了声:“吃吧。” 路望许翻了个白眼,低头扒面。 差点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根本吃不出来味道。 路望许吃完面后,突然说:“江砚,我带你去见我外婆吧。” 离开青川的那一天,他在外婆的墓前说了很久的话,那些话里,大部分都有江砚。——他很认真地给他外婆介绍了他喜欢的人,他觉得外婆肯定不会怪他。 最后他说,可惜,没机会带他来见您了。 而幸好,现在他跟江砚还是在一起。 江砚看着他:“好。” …… 下午两人就去了平乐镇。 车拐过弯弯绕绕的小路,路望许发现江砚比他对这里还熟,奇怪道:“你认识路啊?” “嗯。”江砚看了他一眼,“来过几次。” 来干什么?路望许觉得自己知道答案,没说话了。 前些天下过雨,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淋过的原因,眼前的墓碑显得很干净,像是被谁擦拭过。 路望许把买的花放到墓碑前,轻轻喊了一声:“外婆,我又来看你了。” 身后有人慢慢走近,像是有点迟疑:“一一?” 路望许身体微僵,转过身看见了顾瑜。 他其实从来没有在他生日的那天来看过外婆,因为怕遇见其他人,所以总是故意错开那段时间。 但没想到,还是会在今天遇上顾瑜。 第74章 顾瑜 “不要再让他一个人了。”…… 顾瑜见过顾兰了。 算是偶遇, 前几年她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尤其是看见江砚的时候,焦躁、慌乱、不安、激动——总之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会一下涌上来,然后逐渐失控。后来见的少了, 她似乎也慢慢把那件荒唐的事情忘了。见到顾兰的那天是个晴天, 开始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直到顾兰问起路望许, 提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一一很安静,话也少,不爱跟别的小孩子玩, 喜欢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画画, 想妈妈的时候不哭也不闹, 有时候实在是想得紧了最多也就问一句‘我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他外婆当然心疼了, 知道他爱吃甜的,刚好又快到他生日了,就想着买个蛋糕回来哄小孩子高兴……” 顾兰说到这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 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重:“我说的这些,当时没几个人信, 都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 闹着要吃蛋糕才害得老人家出车祸去世。现在我见到你了, 你是一一亲妈, 那我问你, 你信吗?还是你也觉得那些人说得更有道理?” 顾瑜记得当时自己没说话,良久顾兰笑了一声,继续说:“当时那些人都在说他是小煞星,害死了自己外婆,说他是白眼狼,连自己外婆的葬礼都不来参加。可是他们不知道, 那天他们走后,一一自己一个人跪在老人家的墓前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去的时候,他就缩在墓碑边上,那么小小的一团,睡着了做着梦都在说对不起。” “顾瑜,你知道吗?他是为了不拖累我才主动要去的福利院,后来我去福利院看过他,他瘦了很多,一个人蹲着那里看别的孩子玩,看见我的时候你知道他的眼睛有多亮吗?” “那个时候他才六岁。”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顾兰质问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顾瑜,你是觉得他欠你什么?他对不起你什么?” 如今,和她相对而坐的换成了顾兰口中的他。 顾瑜看着眼前的男生,努力地想把这个人的模样和记忆中最开始那个小孩的模样重叠到一起,但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记忆中那个小孩的样子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也可能是时间太久了,面前人的气质已经变得有点陌生,顾瑜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我和江……” “一一……” 两人同时开口。 路望许顿了顿,打算让她先说。 顾瑜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想了想说:“小珩十六岁的时候就跑去打游戏了,说什么职业、梦想的,我不懂,也不理解,说了他几次,他脾气大,干脆就很少回来了。前些日子,他第一次上台打比赛,我去看了,虽然我看不懂,但是小珩看到我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第85章 “嗯,我知道。他现在很厉害。”路望许说。 他是听别人说的,那天他提前完成了实验,出实验楼的时候恰好赶上雨停,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转错了方向,绕着镜湖走了一圈,路过几个女生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某个熟悉的名字,他突然想起某个小屁孩之前说过的大话,于是心念一动在手机上搜了一下。 当年那个笨拙的小孩如今已经长成耀眼的少年,站上比赛舞台,看见了人山人海。 顾瑜停了停,然后继续说:“那天是他十九岁生日,我突然就想到,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 路望许怔愣了一下。 “我这些年一直骗自己说,你跟着路耀出国了,路家条件那么好,你过得肯定是不差的。” 顾瑜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可是,我明明知道路耀是什么人的。” 路望许下意识攥紧了指节。 “我才发现,我是在后悔。”顾瑜的眼圈有点红,向来温柔的眉眼间带着说不上来的情绪,“明明我的一一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就喜欢男生了呢?我就想啊,如果我早点带你回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你就不会长歪?妈妈实在是太后悔太后悔了,也太接受不了这全是因为我才带来的后果……” “不是。” 路望许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酸涩,他说:“如果你早点带我回去,我只会更早地喜欢上江砚。我自己的,我喜欢的,跟你没关系。” 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长歪了。 “是啊。”顾瑜接着说,“什么样子呢?我期望的是什么样子呢?我的儿子一个人长到这么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就叫长歪了呢?明明他从小受了那么多委屈,明明是我欠他的,明明该是我补偿他的,可到头来最伤害他的人还是我……”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路望许轻声说。 顾瑜苦涩地笑了下:“妈妈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走不出来。” “妈妈是不是挺没用的,以前因为工作没顾上你,后来工作和你都丢了,而现在,稍微一点打击就受不了,明明连你唐奶奶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妈妈却都想不明白。” 那几年老人家的身体好转,她时常过去看她。有一回她走到家门口,里面江砚在陪老人家下棋聊天,不知道说到什么地方了,两个人都很沉默。她看着男生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稳住情绪打算往里走,然后就听见他低声开口:“不会有别人了,只能是他。” 唐慈晚手里的象棋‘啪’地落在棋盘上:“那小路……” 老人家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她。顾瑜不记得自己当时冲进去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等她完全冷静下来,屋子里全是人,地上的玻璃碎片反着光,一直刺得她眼睛发涩,而江砚已经不在了。 路望许抬起眼睫,笑了一下:“妈,其实你以前做菜是真的很难吃。” 顾瑜愣了愣,反应过来也跟着轻轻笑了下:“是吗,我记得那天你吃了很多饭。那后来呢?” 路望许:“很好吃。而且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厉害。” 顾瑜的表情释然下来。她朝外面看了一眼,透过玻璃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生:“一一,走吧,小砚在等你,我一个人再坐一会儿。” “嗯。” 出了店路望许看着江砚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清楚顾瑜现在的情况,所以才想让江砚在车里等他。 但他突然意识到,算起来,江砚和顾瑜相处的时间甚至比他还要多得多,所以顾瑜不正常时的状态这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看到过。 所以,其实那个时候他一走了之,算是把所有的烂摊子全都留给了这个人。 江砚低声说:“怕你又走了。” 路望许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他笑了笑说:“我傻吗?有免费的车不坐非要走路?” 江砚看着他,点头给出评价:“很傻。” 路望许极快地缓过那点情绪,抬手一把勾过他的脖子:“你再说?” 玻璃内,顾瑜收回视线。 她想起顾兰离开的时候自己问的问题:“你见过他吗?” 女人沉默了片刻,回头说:“没,也不会再见了。有些记忆光是存在就已经够残忍了,就别再让他想起来了。如果他外婆知道的话,会心疼的。” 她笑了一下,“希望以后,爱他的人能只让他记住,有人爱他,不要再让他一个人了。” 顾瑜垂眸,打开身侧的包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放了一张画,画纸的边角已经泛了黄,上面画着一个粉红色的大人牵着一个蓝色的小孩,两人的身后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彩色摩天轮。 …… 第75章 方长 一如从前,好像从未变过…… 因为家里唯一的一盆盆栽的叶子在这两天被某人的魔爪薅得差不多了, 路望许和江砚吃完饭后又去了一趟花鸟市场。 鉴于某人手痒的“危害程度”,江砚认真地提议道:“多买几盆仙人掌。” “……” 路望许微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我拿来扔你。” “……” 两人逛了很久, 但一路上盆栽还没选到, 某人就已经心血来潮地买了五条金鱼和两只乌龟了, 要不是江砚连哄带拉地拦着,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子孙满堂”了。 最后路望许挑了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也不知道到底是花还是草的奇特盆栽。 走远了这人才想起来问手里的是什么:“你没记住?” 江砚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不能怪他, 刚刚某人跟这盆不知名盆栽看对眼了后就丢给他, 然后他就拎着他的一堆“儿子”去给这个不知道第几个“儿子”赎身了, 压根就没在意品种跟名字。 看见江砚的表情, 路望许抱着“野儿子”笑了半天。 路过一家宠物店的时候,路望许抬头看了一眼,想到什么, 朝江砚说:“江砚,我们养条狗吧?” 江砚怔了下, 然后就被某人拉进店了。 “这条怎么样?” 他指的这条小狗浑身是白的, 只有耳朵和眼睛以及尾巴周围带着些棕色的毛发。 江砚低头, 眸光动了动。 “欢迎光临。”有店员走过来介绍道, “两位先生的眼光真好, 这种是边牧犬,目前是我们店里最受顾客喜爱的一类品种。” 路望许压低声音对江砚说:“瞧见没有,我一挑就挑了个第一出来。” 店员被逗笑了,见没说话的那个也伸手碰了下狗的脑袋,觉得有戏,微笑道:“需要我再为两位先生介绍一下吗?” 路望许看着狗笑了一下:“不用了, 我们养过,就它了。” “好的,那请跟我来办一下相关手续流程。” 路望许果断把江砚推出去了。 他蹲下拍了拍狗脑袋,认真地教它:“你叫第一名,我是你爸爸,刚刚走的那个是你小爸,懂了吗?” …… 因为店员的嘱咐,回去的路上路望许和第一名一起坐到了车的后座。 兜里的手机连着响了几声,路望许单手掏出来: 「恭喜:图片.jpg 」 「恭喜:图片.jpg 」 路望许点开来,第一张是修礼挂满红色许愿带的银杏树,第二张是一条已经褪了色还沾了些干涸黄泥的许愿带。 「恭喜:我去看了你们高中学校的银杏树,然后你猜怎么着?我差点被一块破石头绊倒摔死!于是我就打算把石头挖出来报仇!然后你再猜怎么着?我挖着挖着挖到个宝贝 」 「恭喜:你这字确实好认哈 」 「恭喜:好家伙!敢情你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啊?还骗我说是暗恋???」 路望许:“……” 所以,到底是谁跟你说我是暗恋了? 恰好宋贺州的消息弹出来,路望许还没动作,第一名的狗爪子就直接拍了上去,路望许扫了眼,然后“薅”了一把狗的脑袋,抬头说:“宋贺州问国庆的时候回不回修礼看老胡他们。” 江砚瞥了下眼角:“嗯。” …… 国庆最后几天,上一次聚会没到齐的人也都赶回来了——顾念清前天才刚回国,而周一阳更惨,放了一天的假就临时被催回公司上班了,这次能回青川还是因为公司的外派工作。 这货下了飞机就打车过来了,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酒店,一看见众人就负重飞奔过来,痛哭流涕地把每个人都抱了一遍——当然,由于林妹妹和宋贺州关系的变化,他只能把姓宋的抱了两遍。 而抱到路望许的时候,他被江砚的眼神吓回去了,根本没敢动手。 修礼和从前一样,国庆没几天假。这个点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连风都很安静。一群人就这么极为不协调地晃荡进来。 学校宣传栏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审美奇特,密密麻麻的榜单和名字非常能让人的眼睛遭罪,而边上的现三届荣誉榜里正经到不正经的“大头照”又让人“耳目一新”。 第86章 宋贺州看乐了,说:“诶,我听说从我们那届开始,三大巨头这个混称就开始一代传一代了。” 陈洛:“这题我会,不过这一届高三好像改成了什么四大天王,诺,就荣誉榜这前四个……” 段临:“可惜啊,我们那一届的三大就只留下了顾姐这么一个传奇。” 宣传栏对面还有一个传奇榜,里面是历届顶尖毕业学子的感言。之前他们几个就在暗地里讨论过他们路哥到时候会留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言论。 而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真的已经过了好多年。 路望许倒是没他们那么多感慨,下巴朝属于顾念清的那一栏抬了抬:“谁说没有,学委不是提到了我和江砚?”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当年的三大巨头之一在感言的最后写到一句:我见过两个发着光的少年。 虽然知道顾念清写的是他们两个,但这并不妨碍一群人对路望许自恋的行为嗤之以鼻:“路哥你咋知道写的是你们,万一顾姐偏偏写的就是我们其他人呢?” “就是,是我今天穿得还不够靓吗?” “这题我真会。”陈洛最近不知道抽得什么风——剃了个光头,此时这货摸了把自己光亮的脑袋,说,“肯定说的是我啊,我多亮啊!” “你就算了,你也就脑门亮。” “得了吧,你们都没我亮……” 几个女生实在是理解不了这群男生奇奇怪怪的胜负欲,默默地走远了。 他们一路闹腾地上了四楼,因为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多。老胡端着保温杯在接水,方其坐在他哥位置玩电脑,还有一个新面孔老师在埋头备课,听见门口的鬼动静三人齐齐看过去。 一群人以一种扭打在一起的姿势挤进来,瞧见他们的脸,老胡一下子有点牙疼。 “哟,老胡你的得意门生们回来了!”方其看热闹似地往后一靠。 “老师们好啊!” 这几个人拖腔带调地喊了声,然后正经没到两秒又开始没个正形。 老胡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更多的是欣慰,尤其是看见站在最后算不上太安静也说不上太闹腾的两个人的时候。 …… 出来的时候还没下课,操场上只有一个班的人在上体育课,零零散散地看起来有点空旷。 段临抱着球:“唉,这大把的球场任我选的感觉真的没有我抢的有成就感。” 路望许看了一眼,然后抬手勾过江砚的脖子,眼梢扬了扬:“比比?” 江砚侧过头:“嗯。” “呵。”路望许立马川剧变脸,“你不是说不会?又骗我?” 江砚被他看得笑了下:“以前真不会。” “呦,边上也是一班的啊,四大天王里的两位啊。”段临讶异地说了句,然后他这个社交牛逼达人就摸了过去。 于是到最后两拨人莫名其妙地就开起了一场古怪的球赛,打得有来有往。 因为没穿校服,不一样的颜色导致这群人成了操场上最惹眼的存在。 大概所有学生的共性就是爱凑热闹了吧,总之慢慢地,操场上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中二少年直接热血沸腾地喊起了加油。 一群人越打越火热,几场下来,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段临擦着汗,奇怪道:“路哥?诶?我路哥呢?” “那呢。”墨凛伸手指了个方向。 段临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个人偷摸摸地下了场。 ——不远处坐着的那两个人在玩手机,听音效应该是斗地主,笑着的那个一边明目张胆地朝旁边窥屏一边滑动手指,沉默的那个时不时就一言难尽地看他几眼。 段临:“……” 路哥变了。 “诶那边干嘛呢!高几的!!哪个班的!!围在一起干什么呢!不上课了!!” 久违又熟悉的训斥声隔了老远传过来,操场上的人瞬间涌开,朝哪个方向跑的都有,没一会儿就看不到影了。 只余下刚想跟着跑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毕业生的一群人。 “……” 加菲拧着眉毛冲过来:“你们几班……”看清他们的脸,加菲的话音戛然而止。 “主任好!”段临几个嬉皮笑脸,主打一个有问必答,“我们一班的。” “……” 加菲松了一瞬的眉头又皱起来,“一回来就给我闹事是吧?” “怎么会呢主任,我们这不是回来太激动了嘛。” “……别给我贫,你们几个最好给我安分点,尤其是、”加菲目光找了一圈,最后终于转头看见了边上坐着的男生,“……路望许,听见没有?” 被叫到的人懒洋洋地抬起头,冷不防被远处照过来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知道了主任。” 加菲冷哼一声,提着大喇叭去追其他人了。 一群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哎呀妈呀,我差点条件反射地想跑。” “我也是,差点复习一遍一千米。” 路望许嗤笑:“怂的。” “呵。”宋贺州反讽一声,“路哥你们不怕,藏什么手机啊?” “……” 路望许果断把问题扔给江砚:“江砚,听见没有?宋贺州问你干嘛藏手机。” “……” 江砚面无表情:“谁知道呢。” “问题不大。”路望许说,“反正这把最后肯定是我赢。” 江砚偏头,看见路望许缓缓笑开,望过来的眉眼张扬带着挑衅,却又满眼都是他。 一如从前,好像从未变过。 从遇见的时候开始。 是啊,这世间所有的相遇和重逢都有意义,往前走吧,潮湿的冬过后总会是春天。 而他们,还来日方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