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的身边人竟是敌国皇子》 第1章 《战神的身边人竟是敌国皇子》作者:弗格森【完结】 简介:芷卿,即执卿,既是思念又是亲昵 靖国将军白离佛是赫赫有名的战神。 浴血沙场神鬼难挡,战无不胜,本就脾气颇有特性 尤其是看到面前那个笨手笨脚的书侍,更是抑不住的要冒火 白离佛崩溃:“你怎么研的墨?漾了一书案!” 谭樾:无辜 看着被自己在靖河边捡回来的人,略有些无措,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白皙皮肤上沾着些墨印 白离佛的心头火一下子熄了,未想自己倒又去柔声安慰 似乎他的心有一部分越来越软 倒也无奈,怎么会有人这样笨拙,晒书能把书晒丢,陪着夜读自己先趴案入梦 白离佛看烛光下那柔和俊美的面庞,嘴角微扬 到底是你服侍我还是我伺候你啊,威名在外的将军为他的书侍披上鹤氅,眉眼间都是自己难以察觉的柔情 一次偶然,他深夜守在谭樾榻前,忍不住轻触眼前人的脸颊,低声呢喃: “你为何就读不懂我的心?” 黑暗中的谭樾眸光浅淡,心早已乱如麻 他本就身为邬国五皇子,在锦绣堆里娇养长大,如若不是离国路上意外坠崖落河,对之前的记忆有些混乱,怎会被敌国将军捡走,更阴差阳错的成为他身旁的书侍 他虽潇洒自如惯了 ,可面对日益明显的感情,也有一丝不知所措,思虑自己为敌国皇子,又该是什么身份站在战神身旁 当谭樾身份揭露,被靖国作为质子威胁邬国时,他心中苦涩泛滥,竟生了逃的念头,但白离佛又怎会放他,环住他低喃: “要逃,也得将军准许才可,不然还是要抓回来的” 心尖忍不住颤,虽答应了,但他还是食了言 仍记得桃花树下,漫天粉瓣飞舞,佳酿置案 眼尾泛红的战神凝视着敌国皇子,一声声唤着: “谭芷卿” “谭芷卿” 对面人勾唇,开口: “若动了情,你手中的戟可就拿不稳了” “可我这颗炽热的心,只想交于你拿好” ———— 美貌才能集一身且个性出众五皇子&英俊实力双占又忠心战神武将 谭芷卿,字樾,邬国五皇子,骑马射箭,作画下奕无所不会,唯独无心政事,邬王疼爱他,倒也随他去,但在其他皇子心中嘛——“谭樾,你个小人(跺脚)” 白离佛,字汀,靖国武将,是万人尊称的“战神”,又喜欢宅在将军府啃书,还是皇都公主心之所系(白离佛:“嗯?!不是,谭樾快听我解释) [作者小声说,本文纯属脑袋一热,心血来潮,若有小虫,烦请捉捉]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轻松 主角视角白离佛互动视角谭芷卿(谭樾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天涯客此,执卿不移 立意:一切都好 第1章 引—— 如今九州分两国,东靖西邬。 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两国边疆连年纷争,只有民不安,没有一国赢。 许是百姓同心,帝王不和。 · 民不聊生至极,两国终于停战。 只做得表象缓和,内里暗暗较量。 就如二虎对峙,各自蓄力,只为对方破绽一出—— 一击必杀 · 邬德四年, 靖国以和亲之名,缓两国关系, 未想, 那公主大胆,洞房之夜行刺太子, 落得谭棹只以车撵代步, 那公主, 早丧命于泉下 邬王怒, 重振兵甲,以伤邬国太子之名 伐靖国于无道 战事又重起—— 且看哪虎噬得喉 第2章 各方登场 邬国,卉都。 五皇子府内。 一小厮躬身从角门进来,左转右拐,熟练的穿过层层屏墙,在谭樾前站定。 屈身报道:“殿下,都准备妥当了。” “……” 谭樾依旧斜靠着卧榻,纤细修长的手指撑额,闭目养神。 临案放置的香炉,缭绕着缕缕轻烟,继而下沉,散着袅袅檀香。 见谭樾没有反应,那随从心中紧张。这清凉的“琉沁阁”中,硬是憋出豆大的汗珠,悬悬的挂在鬓角。 随从略探了探身,试探:“殿下?” 谭樾眉头动了动,睁开那幽邃的明眸,不知盯着何处,懒懒道:“好。” 站起身,理了理锦服,跨出门去。 到府外,谭樾拉住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谭樾唇角勾起,意气风发道:“出发!”随即策马先去。 一众随从才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不敢落后。免得这五皇子生起气来,吃不了兜着走。 · 狩猎场。 “吁——”谭樾勒住马,也不急着进去,拉住缰绳望着身后。 一众随从满头大汗赶到,个个气喘不止,都暗自庆幸:“幸亏不是最后一个。” “哎,等等我,别,别跑那么快”可谓“未见其人,先问其声”,众人等了等,终于见到一“球”“滚”了过来。 “球”擦着额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这人,方才讲好的等着我,结果殿下一跑,你们……” 谭樾开口:“泗艽,你最后到。”眼尾上挑着,可见的开心。 泗艽瞪着其他人,转过身对殿下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殿下,他们先耍赖的,艽没最后。” 谭樾下马,在泗艽额上敲了一下,道:“我看你想耍赖,规矩都定好的,再赖——” 谭樾尾音延长,故作思考。 泗艽急了,忙喊:“殿下殿下,艽认艽认!” “好。”谭樾转身进了狩猎场,向泗艽歪头,语调轻快:“去吧。” 见泗艽皱着脸,好似不舍般的一步三回头,声音颤着:“殿下我去了。” 谭樾扶额,没眼再看,若说出去这是他的随从,真是把他五皇子的脸丢到了东边。 只是让他去四周走动,让猎兽受惊跑出,怎么搞得像送他去赴死。 其他人偷笑着,脸都憋的通红。虽说只是去赶野兽,但不愿去还是有原因的。 因为谭樾深受邬王疼爱,这猎兽场便专属五皇子所用。 自然占地范围辽阔,跨山,溪,林,又有各类珍禽在里。 虽说谭樾常在外围射猎,但并不都是些平常野禽,常会碰到凶悍一类的。若去的人运气不好,受惊的便就不是禽兽了。 谭樾手握弓,静等着。 山里风大,薄叶的哗啦声响成一片,所以很难辨别是否是猎兽穿林过来。 神经绷紧,谭樾闭眼辨别着四方传来的声响—— 东边、西边、北……等等,来了! 谭樾睁眼盯住北边山林,眼神多了一分犀利。搭箭拉弓,弦上蓄足力,修长的两指指尖发红。 “嗡——”弦复了位,闷声颤着。箭如利刃,挟着疾风,飞窜出去。 泗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运气这么背,“早,早知道今天出门拜拜佛。” 他看着立足在相距不到七米的沅虎,腿肚子不住的颤,腿脚虚软。 “怎么办怎么办,殿下,爹娘,甫祁……保佑我保佑我。” 泗艽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把能想的起来的人都念了一遍。 背后冷汗直流,再被山中的风一吹,凉的他直哆嗦,当然还是被吓的。 “跑吧?” “跑吗?” “要不跑?” “倒底跑不跑?” 泗艽咽了咽口水,盯着那沅虎跃到了岩石上,伸展着身子,仰起头颅,唇须跟着一抖一抖的,痛快地伸着懒腰。 “跑!” 泗艽心中一喊,扭头撒腿就往山下奔,灵活的左右躲着横过来了树杈。 但泗艽不得不承认听到了背后追赶的声响,正一声声沉重地砸在他心上。 “要完了要完了,殿下啊,艽我下辈子还跟着你——” 泗艽心里遗愿还没说完,只觉有东西擦着耳朵呼啸过去,随即,身后传来一声痛吼。 泗艽也顾不上耳朵处火辣辣的痛,只一路冲下山,拔腿就往殿下那奔去。 “殿下——”泗艽一把鼻涕一把泪,心中感激还能活着见到殿下。 谭樾现在没功夫理他,侧身躲开“球”,再次搭好箭,静等着他的猎物。 沅虎右肢被刺入一支箭,狂怒着冲出山林。 它要把伤它之人撕碎,再一口口嚼细了咽下,来平息心中怒火。 谭樾紧盯它,见它猛得从林中窜出后,放箭,准确刺入沅虎的肩胛。 猛兽朝前踉跄,甩头咆哮一声,朝谭樾扑来。 谭樾轻哼一声,蓄力拉弓,箭头泛着寒光,直指沅虎眉心。 第2章 离弦一瞬,谭樾看到从旁飞插一支箭,先钉进了沅虎的要害,而他的箭把那后来者的箭梢劈开,二钉眉心! 沅虎向上扑起,直直栽倒在地,威猛的神情僵硬定格。 谭樾盯着死去的沅虎,心中燃起怒火。他讨厌,别人抢他的东西。 紧抿着两片薄唇,转过身来,果真见他那二皇兄挽着弓,正朝他笑。 那笑刺地谭樾眼睛疼,捏拳向二皇子走去,眼中满是盖不过的不爽。 泗艽、甫祁等随从跪拜着二皇子,不敢起身。 谭樾抬臂行礼,一字一顿着:“拜见二皇兄。”言辞虽然恭敬,但气势确丝毫不减。 谭楷嘴角抽了抽,道:“五弟快起身,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么多礼数。” 谭樾也不客气,站直了身子。因为他比谭楷高几寸的缘故,正垂眸盯着谭楷,道:“二皇兄倒来的巧,正好遇见了个好时机。” 谭楷开口想说话,被谭樾截了话头:“但这狩猎场,臣弟好像不记得有外邀,甫祁?” “在。” 甫祁仍跪在地上,闷声答应着。 谭樾唇角勾起,但那双眼毫无笑意,盯的谭楷心里发毛。 “你先起身,帮吾想想这段时间可否有外邀。” 甫祁咬咬牙,颤巍巍的站起身,答道:“没有。”低着头不敢看二皇子。 望着谭楷难堪的面色,谭樾心中畅快。 谭楷冷下声音:“五弟,昨日皇太后生辰,你在何处?” 谭樾顿觉好笑,轻哈了一声:“二皇兄,仔细瞧瞧臣弟在何处,在吾的狩猎场。” 最后三字,谭樾故意咬重字音,提醒着谭楷。 谭楷恼怒,但不便发作。因为他确实是闯了谭樾的地盘,顺道抢了沅虎。 父王本就偏心谭樾,若这次自己明知故犯,谭樾再参他一本,他想要登上帝位的宏图可就再无大展可言。 谭樾看着他不算差的面容因为忍怒而有些扭曲,恶作剧般的满足感包裹住内心。 唇角上扬:“皇兄,你可是大忙人。别在臣弟这里耽误了时间,让父王不满了。” 谭楷僵硬的扯出一个笑,一字一顿道:“多谢五弟提醒,兄这就走。” 盯着谭楷愤愤地跨马离开,谭樾忍不住笑出了声。 柔美的面容添了鲜活的灵动,终于显出与年纪相仿的活泼。 收住笑,谭樾又恢复了往日冷淡的模样。 见泗艽等人还伏在地上不起,抬脚踹了踹,道:“既然这般听二皇子的话,你们都随他去好了。” 听到殿下这般说,才一个个慌忙站起身,低首等待着谭樾的指示。 谭樾转身瞄到早已死透的沅虎,仿佛会脏了那双澄澈的眼般,视线闪开,望向别处。 半晌,才开口:“把地上的东西,赠予吾那二皇兄。” 随即转身准备离开,但泗艽不愿,噘着嘴在那委屈。 不好大声,只能嘟囔着:“明明是我给殿下引来的猎兽,为何要给那二皇子。” 谭樾好笑,纤细的手指点点泗艽的脑袋,道:“吾当然知道是艽给吾引来,但如今那沅虎已过他人之手,所以吾不想要。” 泗艽了解殿下性子,点着头一路小跑回了府。 · 和庆殿。 邬王撇下手中的折子,使劲按着眉心来缓解疲劳。 如今邬靖两国交战,虽也传来战捷,但国内民生萧条,即使国库盈足,也支撑不住内外并忧。 在位三十五载,邬王也是谋划算计同族皇亲,踏着血和白骨铸成的登基高台,拾级而上,登上了万人臣服的帝位。 而今,他人老力衰,脚下躁动渐起,也无力压制,只得一步又一步的退让。 心中了然他这五子,各心怀野心,只是城府深浅不一,能藏得住多少不让他察觉罢了。 听见殿外一声报——“太子殿下求见。” 邬王睁眼点头,看见谭棹由人推着,进入大殿。 开口:“孤儿今日怎么还能想到入宫见见父王?” 谭棹脸上挂笑,因为不能起身,所以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拜见,答道:“儿臣想念父王,自然要常拜见,如今落得这半身不遂,尽孝更不应怠慢。” 邬王眉眼挂着笑意走到谭棹身边,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言语。 谭棹内心慌乱,只得尽力笑着,免得惹父王不高兴。 “棹儿,眼往脚下瞧,当心些。”邬王低沉的声音灌入谭棹耳中。 “是,儿臣谨记。”谭棹慌乱的躬下身,答应着。 邬王背过手,开口:“变天了,回府去吧。” 谭棹缓缓从大殿退出,心中反复咀嚼着父王的话,没注意阶下候着一人。 谭楷开口:“哟,太子,难得啊。” 谭棹猛地抬头,才看清楚来人正是和他很是不和的二皇子。 他忽视谭楷言语中的刺头,只对身后的随从道:“快走吧。” 谭楷正满腹从谭樾那得来的怨气,又见谭棹忽视他,冷笑:“如今太子不愧是太子,大殿外到也能不顾礼数。” 谭棹攥紧拳头,勉强笑着:“二皇兄这话说的,让臣弟惶恐。” 谭楷没了耐性,嘲讽道:“倒该惶恐,有这太子名位,却没下文。” 谭棹也不让他,眯眼盯着对面:“有总比没有好些,总不济从哪受了气,也没由去说。” 两人一上一下对峙着,各自剑拔弩张,让推步撵的随从浑身颤栗,大气不敢喘。 “王上宣二殿下面圣——”殿门口传来公公的声音,才打破凝固的气氛。 谭楷不理谭棹,只抬步进殿。谭棹抬眸望了望天,看已有黑云压在天边,吩咐:“走吧。” 谭楷快步走至邬王前,躬身抬臂行礼:“儿臣拜见父王。” 邬王感到不适,轻摆了摆手,也算免礼。谭楷清楚父王又犯了头痛。 向前一步,开口:“父王整日为国事操劳,也不顾及顾及身子。” 邬王揉着眉心,叹道:“坐到这位子上了,自然要为民,为国操劳。” 谭楷故作沉思,点头附议。 突然想到一事,开口:“父王,不知您可收到前线消息?” 邬王闻言,睁开了眼,试探:“哦?” 谭楷明白父王还不知,禀道:“前线加急传来消息,今日靖国那白将军被伤,我方将士乘胜追击,此战,胜矣。” 邬王迟疑,道:“白将军?莫不是……” “正是那‘战神’白离佛。”谭楷笑答。 “好!” 邬王大悦,头痛也忘了多半,站起身,望着谭楷道:“能伤了白离佛,足以说明我邬国将士有勇,有胆!孤倒要看看那靖国何时和谈。” “正是。”谭楷挂着笑答道。 话锋一转,开口:“父王,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邬王正高兴,道:“讲,别拐弯抹角。” 谭楷道:“昨日,是皇太后生辰,儿臣以为能借此吉事与各皇亲相见,但遗憾没见到五弟啊……” 邬王了然,正色道:“你那五弟,你又不是不清楚,小孩子玩心大,不来也罢。” 谭楷急忙接话:“但那是皇太后寿辰,不来,到失了礼数。” 邬王不耐烦:“樾儿昨日早在福安殿请了安,贺了寿礼,是孤准许他不用来的,你那四弟远在边疆,不也只贺了寿。” 谭楷无言,只能笑着:“原来是这般,是儿臣多事了。父王顾及些身子,儿臣告退。” 退出大殿,谭楷咬牙气恼:“谭樾啊谭樾。” 如果此时谭樾在面前,他一定要狠狠敲他一顿,发泄今天的憋屈。 谭樾在府中品着茶,鼻子一痒,“阿嚏”,猛的一晃把茶水撒了一手。 惊得甫祁等人忙上前接过茶杯,把手上茶水擦干,生怕烫了殿下。 完事后开口道:“殿下,这风大,恐怕受了凉。” 谭樾抽抽鼻子,枕臂躺倒,惬意着:“无妨,定是哪位小人背后气恼呢。” 稍顿,复开口:“把案上那樱桃递与吾。” 第3章 悄然离国 邬靖边界。 帐外狂沙漫天,烈风吹得每个人脸生疼。 白离佛缠紧胳膊上的绷带,将换下来带血的纱布丢入清洗了伤口的盆中,染的水色更红。 整装好盔甲,佩剑走出帐外。 扬起的沙土让白离佛睁不开眼,只能埋头快步走入大营。 正低头盯着沙盘的齐姜见他进来,招手道:“白汀,过来。”齐姜唤着白离佛的字。 白离佛走上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怎么了?” 又自己嘟囔:“这风也太大了。” 齐姜拍拍他的肩,道:“边疆嘛,没办法,等把这仗打赢了,回去我请你喝酒。” 白离佛笑道:“提到这个,你确实还欠我一顿酒。” 齐姜指向沙盘,正色道:“你看,这处分水岭,北绕靖河,东达崆山。” 第3章 稍顿,指向西线:“这,是邬军驻扎点,背靠陵丘。若要开战,必会选这里。” 齐姜在靖河上游处插了标记,继续道:“靖河上游陡峭难攻,密林广布,就是后撤,也不用堤防太多。” 白离佛明白齐姜意思,接过话:“我军现驻扎在分水岭北麓,地势平缓,相比陵丘处,更易暴露。” 稍深思,道:“如若再要开战,我们会十分不利,已经败得一回,这次必要翻盘。” 两人对视,白离佛道:“所以,我们要先攻得靖河上游,啃了这块骨头。” 齐姜点头赞同,沉思良久,道:“这次,得我们先出手,才能抢得良机。” 又犹豫:“但你这伤……” 白离佛站直了身子,道:“无妨,为国而战,是我的职责。” 靖军已经悄然趁着夜色,暗暗密布在靖河处。 白离佛与齐姜商议好了,他带一纵精兵从后绕上,齐姜则从前方破军。 齐姜登上一高处,望向邬军营帐,估计有二十人巡逻放哨。 齐姜冷哼一声:“这谭榆戒备心不小啊。” 他也不急,静等着时机。 “哎,你说我们为什么还要巡逻,怕那白离佛打上来吗?”一巡兵悄声说着。 “我们怕?是那白离佛应该早驾着马跑回靖国了吧。” 一人接过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如今我们打了胜仗,王上回去准册封我们!” “那准准的事儿!” “哎哎哎,要不要喝几碗去?” “你吃豹子胆啦?今天四殿下命令我们巡视,要出了岔子,要不要这脑袋了?” “我看你就是怕,是四殿下又如何?” 一人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这四殿下为何愿意跑到这打仗,就是想登上那位置。” “到这打仗就能当王?这不瞎说。要这样,我祖祖辈辈都在那和庆殿上坐着。” 一巡兵赶快戳了戳他,望了望四周:“小声点,这话不敢乱说。行了行了,巡逻去!” 到了后半夜,巡兵一个个都哈欠连天,只想好好睡觉。殊不知,背后早已有数双眼睛盯着了。 齐姜早已下令各将士白天休息好,晚上得有场硬仗干,所以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等着上场杀敌。 齐姜抬臂向前一招,一队小兵上前,搭箭蓄力,数支箭一同离弦—— 接连的巡兵倒下,其他人大乱。齐姜率兵冲出。 “杀——” 谭榆惊醒,听到帐外混乱,暗想:不好,被偷袭了。 提剑冲出,一连刺倒几个靖兵,下令:“撤!” 其余将士一边应对来势汹汹的靖兵,一边护着谭榆后撤。 未想,身后白离佛来袭,谭榆身边接连倒下几人。 他恼怒,但因为前后夹击,实在不利,奋力杀出包围,带领剩余邬军隐匿在黑夜里。 齐姜欲追,白离佛止住:“不必追了,我们此战已占得上风,攻下此处,邬军就该为自己考虑了。” 谭榆气红了眼,猛得一拳砸在树干上。转过声问:“吾部还余多少人?” 一兵上报:“不足两千。” 谭榆冷笑一声:“方才混战,其他部的将士呢?” 无人答话。 “何将军,常将军呢?” 依旧无声。 谭榆气愤:“葛将军,你可知其他部在哪?” 葛桀答:“知道。” 谭榆眯眼盯住他,开口:“哦?” 葛桀答:“上次胜战后,何将军便率部南下,去防国线。” 谭榆开口:“父王下的军令?” 葛桀低首答道:“是王上下令,因为在南方靖军也有所动作,便命何将军去南面相助。” 谭榆咬牙道:“那常将军也去了?” 葛桀不答。 谭榆大怒:“说!” 葛桀硬着头皮答:“常将军驻军二百里外,今日遭靖军夜袭,恐是未赶到。” 谭榆不禁好笑,干笑了几声,道:“好,好的很!失了此处,你我该如何面圣?” 谭榆心里恐慌,但无法,只能等到天明。 · 五皇子府内。 谭樾捏起一子,盯着奕盘,久久不肯落子。 谭椟等的没了耐心,笑道:“五弟,可不能这般。” 黑子在谭樾那修长白皙的两指间转动着,还是不落。 谭椟好笑:“五弟若这般,那奕书白念了不是?” 谭樾郁闷开口:“皇兄,你怎么不说是你奕技卓越。” 权衡之后,轻放,黑子落定。 谭椟轻笑,落下白子,开口:“五弟,近来可有烦心事?” 少年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阵,当谭椟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却说:“二皇兄,似乎不喜臣弟。” 谭椟稍愣,反应过来道:“二弟打小就那性子,五弟莫多心。” 谭樾唇角挂笑,似自嘲又似不屑,轻声道:“皇兄,可有烦心事?” 谭椟继续落下一子,略沉思,道:“人生在世,谁能心无凡俗一身轻。” 谭樾落子吃下对面白子,笑道:“皇兄,当心。” 谭椟盯着奕盘,看清局势,抬腕捏起一子,落定。 一盘本该谭樾赢定的奕局,猛然翻盘。 谭椟云淡风轻的开了口:“五弟,要往远处看,别被眼前局限。” 未等谭樾再开口,站起身告辞:“天色不早,兄告辞。五弟奕技大有长进,若有机会,再来一盘。” 谭樾躬身送辞,答道:“臣弟记在心中,皇兄慢走。” 待谭椟挺拔的身影转过廊亭不见,谭樾垂眸盯着奕盘若有所思。 · 和庆殿。 邬王眉头紧蹙,把手中战报甩到玉阶上,满朝大臣缩着脑袋不敢言。 邬王大怒,冷笑开口:“好啊,这仗打的好,前线传来战报,孤军失了陵丘,如今敌国已攻入邬境五十里处。” 谭楷站出来,低首道:“父王息怒,我军虽此战失了要地,但翻盘为胜并无不可能,且四殿下在边疆亲自带兵……” 邬王打断,厉声道:“够了,今日先到这,散吧。” 谭楷无法,只得随其他大臣退出。 邬王心生疲惫,缓缓坐到尊位上,思虑着。 陵丘是邬国的边境要地,虽山高林密,险要难攻,可但凡失了此处,再攻下邯地,敌军就可长驱直入,直下王都。 此刻已经危机,邬王心忧国家前景,万般斟酌后,密诏谭樾。 谭椟离开后,谭樾品味着他的话,“要往外看,别局限在眼前。” 今日谭樾也收到前线失了陵丘的战报,他虽无意于政事,每日逍遥快活,但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从未轻视过。 思虑万千,谭樾决定进宫面圣。正准备着,宫里传来密令,王上诏五殿下进宫。 谭樾来不及去想为何父王会突然夜诏,只匆匆上马往宫中赶去。 谭樾稳了稳心绪,抬步跨入诩德殿,躬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王。” 邬王从案前抬起头,笑道:“樾儿来啦,免礼罢。” 谭樾站直了身子,见摇动的烛火映着父王的面庞,显出满满颓累,忽然觉得父王怎会老了这么多,昔日的威严从容隐去了好些,内心不免酸涩。 邬王招手,唤着:“来,坐过来。” 谭樾复往前几步,坐在父王右侧,垂着眸想着如何开口。 邬王察觉,开口:“樾儿可有什么话要说?” 谭樾不好再隐瞒,站起身,正色道:“儿臣素日虽贪玩些,但仍心系国家,如今已然敲响警钟,故请父王准许儿臣前往前线,为国效力。” 邬王毫不意外谭樾的请辞,他心知谭樾定会如此,但他另有安排。 邬王欣慰的笑了笑,道:“孤儿好胸怀,父王很是欣慰,但……” 谭樾听父王话锋一转:“孤今日夜诏你来,是想送你离开邬国。” 谭樾呼吸一紧,紧张道:“父王,儿臣不愿,正值危难间,儿臣怎能弃国离开?” 邬王摇着头,劝道:“我已派你大皇兄连夜赶往邯地,此事你再无需牵心,而父王想让你离开,是要留有后手。” 谭樾不解,问:“父王这是何意,何为后手?” 邬王站起,背对着谭樾,开口:“如若邯地失守,敌军就直攻王都了。” 谭樾盯着父王在暗处阴着的背影,心中了然,半晌才开口:“儿臣明白父王苦心,但……” 邬王打断,轻声道:“如若真会这般,能留得一人,便就有一份希望,这是父王遗你的责任,明白吗樾儿?” 谭樾在心中深叹,躬身道:“儿臣明白。” 邬王转过身,强笑着:“稍准备后,父王送你离国,在鹤洲有我们的线局,父王已经安排好,你去罢。” 谭樾跪下叩别,心中五味杂陈。 泗艽舍不得殿下,搂住甫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甫祁一边为殿下整理行囊,一边费力地拖着泗艽。 第4章 谭樾无奈,他只是暂时离国,等邬靖两国战事结束,自然就回来了。 但如若以后邬国与靖国和谈失败,或邬国被攻下王都,那他就需要以他邬国五皇子的名义,集结残余邬国势力,尽力复国。 想到自己肩负的责任,谭樾的心又沉了沉。他自然不愿,也不想有这样的重任,他更愿意做回自由潇洒的五皇子。 因为是悄然离国,东西不能太累赘,甫祁迅速收整好必备物品,向谭樾报道:“殿下,都收拾妥当了。” 谭樾理好腰间的王佩,及时开口,止住了泗艽那又要掉的眼泪:“替吾守好府邸,等吾回来。” 泗艽猛点着头,强笑着:“殿下放心去吧,有我们呢。” 谭樾也勉强笑了一下,转身决绝的上了马车,交错规律的马蹄声渐渐远了。 第4章 兄弟相残 谭椟接旨后,急往邯地奔去。冷峻的面孔上的眼眸在月光的衬托下,更显深邃。 三日后,马乏人累,谭椟终于站在营帐中,仰头饮尽一碗水。 谭榆见大皇兄来,心知是受父王委任,所以忌惮谭椟抢他功名。 但无法,谁让他大意失了陵丘,只得把不满埋在心里,走近道:“皇兄奔波劳累,不如今日先歇息,养好精神罢。” 谭椟轻放下碗,自顾自道:“无妨,如今危机,哪能安心歇息。” 环视了一圈,接着道:“半刻钟后,集结将士在帐前。” 谭榆只得听令出去安排各事。 帐前。 谭椟已着一身金甲,一头乌丝高高束起,整个人干练利落。 站在众将士前,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谭椟声调虽不高,但掷地有声:“诸位,吾知我军经过这连续战争,每天过着命悬一线的日子,皆心生疲惫。” “但是”谭椟音调上仰,“我们肩任护国受疆的重任,身为一名将士,不得后退,不得松懈,我们是邬国各子民的期望。” 谭椟扫过战士们的面孔,接着道:“诸位都有妻室子女,难道我们甘愿失败回去,愿意见到他们眼中那满满的失望?” 见众人垂下头,谭榆顺势接过话:“大殿下说的没错,我们这次败了又如何,我们的士气尚在,靖国有白离佛又如何,这里,有我们!” 谭椟满意的点点头,鼓舞道:“我们流着邬国的血,我们为邬国而战!” 底下众人附和:“我们为邬国而战!” “我们为邬国而战!” · 谭樾在马车内闭眼养神,马蹄叩地的声响有规律的交错着,丝毫不倦。 眉头微蹙,心忧前线战况。 他已在这细长的山道上晃了四日,整日伴着风声,不时听到几声猿鸣。 “无聊透了……”谭樾心中已经不满,他虽算不得身子娇弱,但整日颠簸,还是吃不消。 “停车。”马夫听身后传来命令,急拽住缰绳。 殷勤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谭樾从车内跳下,活动着酸痛的肩胛,慵懒地问:“这在此处?” 那车夫弯腰答:“回殿下,承王上的意思,殿下您离开这事得掩人耳目,故挑着走的偏道,虽有些颠簸,但,呃风景宜人,也容殿下观赏解闷。” 谭樾耐着性子听罢这啰嗦的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何处风景宜人?给吾带路。” 车夫被迎面的气势压地抬不起头,忙解释:“殿下,这……何苦为难老奴呢。” 谭樾忍下不爽,摆摆手让他自己歇着去,自己抬步往旁探着。 那马夫见状,着急:“殿下,万万不可,小心……” 谭樾打断:“吾明白,那下面是有河?” 背后弱弱的传来回答:“是,名为靖河。” 谭樾收回视线,吩咐道:“继续走吧。” · 陵丘。 白离佛坐在帐中,细细擦拭着戟,不落一处。 齐姜悄悄进来,一转身,正对上闪着寒光的戟刃。 忙往后一退,小心翼翼的用两指偏开,无赖道:“白离佛!” 被唤之人不抬头,抬臂收回刺出的戟,继续擦着。 齐姜见他擦着戟,奇怪道:“又不用此物,为何要擦?” 白离佛起身把手中的重物收好,开口:“倒也无事,之前一直用戟,习惯罢了。” 终于转过身,问:“有何要事?” 齐姜笑道:“一定有事才能找你?” 白离佛拍拍齐姜肩膀,问:“对面有什么动静?” 齐姜严肃起来,沉思道:“的确奇怪,上次夜袭后,邬军被迫退让五十里。按理说,谭榆那性子,是沉不住这么久的气,但这次确实迟迟未见动作。” 白离佛捏着下颚,思索着,低沉磁性的声音打破沉默:“我们也按兵不动,看对面要干什么。” 齐姜点头同意。 齐姜倒也知己知彼,谭榆这几日的确咽不下心中的气闷,加紧了士兵的训练强度,暗暗蓄力准备反攻,好将功赎过。 但谭椟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每日与谭樾视察过军队后,自己就去练武。 此刻已策马出了驻扎点,不知去了何处。 谭榆不满,心里怨着:“口口声声说危机危机,却又不见动作,难不成还等靖军打过来?” 气不过,又盯队伍去了。 谭椟并不是出去观赏山水,而是仔细探查着周围地势。 陵丘后是邯地,地势平坦开阔,边缘斜斜的向下倾去,崖底下树高林密,靖河流速减缓,平静的淌过。 摸清楚后,谭椟心里有了计划,翻身上马赶回营中。 谭榆不情愿的挪到皇兄身旁,静听指令。 谭椟抱臂盯着地图,开口:“想好怎么攻打了吗?” 问的谭榆一愣,结结巴巴的开口:“打……呃,找准时机反攻回去。” 谭椟挑眉,嘲讽:“就这?” 谭榆无言以对,只能反问:“皇兄已经谋划好了?” 谭椟点着头,眼睛还盯着面前,偏了偏头道:“吾准备火攻再加正面攻打。” 谭榆奇怪,望向皇兄,问:“火攻?陵丘在靖河上游,走两步就可以打着水,这不是玩笑话吗。” 谭椟知道他会这样说,无意和他争,只道:“明日听我调遣。” 暮色包裹住山林,温柔遣倦的给万物披上薄纱,一片恬静。 一阵嘈杂的声响由远及近,蓦地,田野恢复宁静。 谭椟跨坐在战马上,眯眼盯住东方,眼眸中藏不住的犀利。 谭榆稍后策马赶来,扯住缰绳,立在皇兄身侧,道:“都准备妥当了。” 谭椟点着头,身旁站出一名端着碗的士兵,向上递出。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两指,轻点了点水面,抬臂仔细辨着。 睁眼,捻着指尖,望了望天色,下令:“进军。” · 靖军营地。 站在山头的哨兵发现西边异常,立即发出信号提醒将军。 白离佛正与齐姜比划着武技,看到信号,两人即刻召集军队。 齐姜开口:“来了。” 白离佛正要开口,营地卡口处传来骚动,随即操剑赶去,下令:“防守!” 谭椟命令:“搭箭往林子里射,四弟率一队精兵从后攀崖袭击,其余将士随吾从卡口突破!” 谭榆早已等不及,喊:“夺回陵丘!” 邬军齐声大喊:“冲——夺回陵丘!” 一时整个邯地尘土飞扬,万丈厚的土地被踏得颤了颤。 一支支火箭犹如流星,带着赤红钻进密林,贪婪的用火舌吞噬着枝干,马上,靖军营地后方被灼热半包围着。 齐姜未料想到敌方会用这般手段,立即派遣一纵士兵去靖河打水。 远处一士兵喊:“邬军爬上来了!” 齐姜吃惊,远看谭榆已踩着人梯跃了上来,盯着他笑的张扬。 这笑对齐姜来说可以是触目惊心,但身为将士,耻辱的熊熊烈火从心里燃起,举刀下令:“所有将士听令,不得后退半步!” 谭榆举剑击杀面前两兵,似挑衅般,那鲜红的热血在空中抛撒出一道弧,随后溅落在尘埃中。 齐姜捏紧拳头,挥刀斩杀如饿狼扑上来的邬兵,一边注意着后方火势。 那些打来的水对火势如挠痒痒,几乎不起作用。顺着风向,一路顺畅的向靖河边烧去,倒也真断了靖军唯一后退的路。 这将黑未黑时,是天边最亮的一道猩红。 白离佛赶到,就看到哨兵都横死在地,蜿蜒的血流干涸暗红。 对面的屠杀者手中持剑,剑刃悬挂着粘稠的血丝,面庞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谭椟开口:“幸会,白将军。” 白离佛只盯着地面,那暗红的血色刺着他的眼睛。 “那是我靖兵的血”“那是我靖兵的血” 白离佛心中咆哮着提醒自己。 第5章 缓缓抬起头,正对上谭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道:“原来是大殿下,好计谋。” 一股杀气向谭椟袭来,他忙后撤数步,挡下白离佛的剑刃,双刃相撞,震的谭椟手腕一阵酸麻。 奋力抵开剑刃,蓄力朝白离佛刺去,对方一个侧身避开,抬臂在谭椟肩胛处刺了一剑。 两人再次对峙着,仿佛脱离了周围的混乱。 整个陵丘早已尸横遍野,大片大片的暗红犹如地表开出的诡异之花,在这片麻色中绽放着。 齐姜气喘,盔甲已经溅满血渍,可身上无数伤口把内衬染得颜色更深。 谭榆握着刀,一步步走近,齐姜盯着他,扯动沾血的嘴角,冷嘲一声。 不知牵动了何处伤口,偏头唾出一口腥甜。 谭榆伤得也不轻,费力的开口:“怎么,撑不住了?” 齐姜抹了抹唇,冷笑:“别小看了我靖国人。” 两人同时有了动作,刀剑相撞,都希望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白离佛被击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环顾着周围战况。 虽仍势均力敌,但再拖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后方已被火势垄断,卡口正在混战,这般有利的地形,竟如今成了死局。 白离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心道:果真小瞧不了谭椟。 可他白离佛若真败在此处,他心有不甘,死也不能瞑目。 “定要杀出一条路来。” 靖河上游,水势湍急汹涌,但此时也只能强行渡河。 “能留下些弟兄,士气还在,定能再打回来。” 心中权衡好后,白离佛站起身,颤着手,喊道:“各将士听令,杀出一条血路!” 谭椟明白他要撤退,如今这局势,硬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能后撤,正合了谭椟的心意,既夺回了陵丘,又击退了白离佛,怎么看都有益处。就算他白离佛日后卷土重来,那自己又可以建功立业,赢得父王重任,至于帝位,会得手的。 齐姜听令后,不甘就这般撤退。但白离佛的意思他明白,这样耗下去,只有鱼死网破,倒不如撤兵回去养精蓄锐,能打下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 一边挥刀一边往卡口处退,谭榆见状,忙砍倒一人,追了过来。 谭椟见他这样,心里一紧。要他真杀了齐姜,激怒了白离佛,靖军不撤退了该如何,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齐姜正窝了撤退打不了胜仗的火,动作快速到谭榆都没有反应过来,齐姜已飞踢起一把刀贯穿了自己。 谭榆满目盖不住的震惊,僵硬的低头看着自己伤口,猛的跪倒在地,口中涌出鲜血。 谭椟吃惊,见四弟望着自己,好像说着什么,一步步走近,才听到谭榆费力的说:“皇兄,救臣弟……吾还不想死,不想死。” 谭椟心中悲哀,但蹲到四弟面前,握住刀柄,轻描淡写道:“你不能活,你要在,吾的胜算就少一分。” 谭榆难以置信的摇头,虽然因为胸腔的疼痛,幅度很小,但他不敢信,他的兄长真的冷血到如此。 谭椟接着道:“莫要怪兄,轮回切记,莫选在帝王家。” 猛的抽出刀,冷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仿佛落叶般,无力的倒地,没了气息。 齐姜呆愣,竟然真的有人会在皇权前冷漠至极,毫无人性可言,一阵寒意在心底生起。 白离佛趁这个空隙,立即率残余兵将突出重围。运气不错,靖河退潮,水流平缓许多,也算渡了河,勉强打了平手。 此战终结,靖邬两国各自炸开了锅。 · 靖国,鹤洲。 靖帝焦急的在乾宇殿踱步,满朝大臣小声议论着。 “报——”殿外传来声音,靖帝急宣进殿。 那侍卫气喘着,跪倒在地,奉上前线战报。 “此陵丘一战,战损五千,杀敌四千有九。陵丘失守,暂退靖河对岸。” 靖帝不满:“没了?” 那侍卫接着报:“其中,击杀邬国四皇子,谭凌榆。” 满朝一片吃惊声,气氛微妙起来。 靖帝内心一惊,稳住声音:“甚好,甚好。” · 西边,和庆殿。 邬王同样震惊,努力稳住身子不当众倒在尊位上。 “什么?!你重报!” “四殿下,已血洒战场。” 悲痛从邬王心里钻出,竟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颤着声音唤:“孤儿——” 阶下大臣跪地,齐声道:“请王上,节哀。” 谭楷压压唇角,尽力掩盖喜色,虽心中悲伤,可他的心早没了温度。 佯装悲痛,道:“父王,四弟报国有功,儿臣为有这样的兄弟有幸啊。” 邬王恍惚,挥袖:“散吧。” 待阶下空荡,邬王支撑不住,颓然倒坐下来。 第5章 意外突发 山猛震着,把这寂静的黑夜打的粉碎,群鸟惊起,扑飞着翅膀逃离。 谭樾浅眠着,车体开始晃动,让他好几次磕到了头,捂着脑袋很不爽。 正想问车夫发生了何事,马的嘶鸣声打断他的话,谭樾瞳孔微缩,心知不好,马受惊了! 车夫知道马受惊,赶忙去扯缰绳时,无奈马的狂野牵制不住,拉扯中跌倒在地,把自己性命生生送在了马蹄下。 谭樾努力站起,想先离开马车,可这两匹马在本不宽敞的山道上横冲直撞,竟直接往崖下奔! 谭樾在天旋地转中被甩出车外,陌生的坠落感包裹住他,慌乱中想伸手扯住什么,却只有树干的枝条抽打地他火辣辣的疼, “不会真要完了吧……” 谭樾晕乎乎的,心中生出一丝绝望。 猛然间后背好像砸入了什么,一股冰凉淹过他,粗鲁的灌入他的耳鼻以及口中。 谭樾呛地猛咳,无措地拍打着水面,想尽力远离迅疾的漩涡,他的确什么都会,可唯独不通水性! 靖河的力量怎么能轻易抗衡,一个激流让谭樾没入水中,没了意识…… · 靖军驻地。 白离佛躺在榻上,猛地坐起,呼吸有些不稳,疲惫的揉揉眉心,才从方才的梦魇中缓过神。 再无心入眠,披衣出帐来吹吹夜风。 今夜无月,浓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边疆本就寂静,现在更静的渗人。 白离佛正愁后半夜该如何熬过时,一声轰响在寂静中炸开,所有人都一抖惊醒过来。 白离佛疑惑,但夜正黑无法探查,只能和各将士去安抚受惊的马。 齐姜窝着起床气,皱着眉一句不说,白离佛了解他性子,笑着:“齐将军若被扰了清梦,先快去补觉吧。” 接着反手制住齐姜送过来了的一拳,笑眯眯道:“下次记得换一边。” 齐姜更不爽,欲缩手却被白离佛拽着,半天缩不回。 两人僵持,齐姜盯着对面那笑眯眯的欠揍样,最终妥协:“说吧,去哪。” 白离佛达到目的,利落的松了手,头往营外偏了偏:“随我一起去看看。” 齐姜转身,假装去拿火把,余光瞄着白离佛,趁对方没注意,闪进了自己帐内,扑到榻里睡回笼觉去了。 白离佛被气笑,朝帐里喊着:“你何时又多了一招。” 转身也往自己帐中走去,进来抬眼望见那戟,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仔细擦着。 这戟是白离佛刚入军时一直用的利器,在换剑之前,它常伴着他,驰骋沙场,冰冷无情的划过敌人咽喉,嗜着热血。 他的戟用的极好,是在军中颇有名气的,但他封了“战神”名号后,就换用了剑,不少人都问缘故,他没给出答案,倒也不是没有,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可能只能烂在心里直到他入了丈深的厚土。 白离佛晃晃头,拉回思绪,都未曾注意自己唇角带着一抹苦笑。 天边带上一层白色,缓缓击退着黑夜。 齐姜活动着酸痛的肩胛走出帐,虽然中途醒过,但幸好回笼觉的质量不错,让他心情好了起来。 扭头见一个人背着天边的金光站着,眯着眼瞧了半天才看清是白离佛。 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吃惊:“你不会后半夜都没睡吧?” 白离佛抿着唇只盯着他,齐姜不自在,干笑着:“大早上的,干嘛呢这是冷个脸,来,笑一个。” 白离佛伸手扣住他的肩,低声道:“不知道齐将军是否允许,让我把你从这扔到帐内再好好睡一觉?” 齐姜面露尴尬,笑道:“你可真会说笑,我是那种嗜睡的人吗,想来白将军急着出去,走吧,我去牵马。” 缓慢的马蹄声在靖河岸边交错响着,白离佛低头见靖河的水浑浊了好些,奇怪:“今日这河水怎么这么浑?” 齐姜点头同意,望远处瞧去,感觉有些奇怪。 又眯眼仔细望了望,内心纳闷:“这边的山怎么怪怪的?” 第6章 白离佛见他这般,问:“怎么了?” 齐姜伸手指着:“你不觉得那山好像缺了些?” 白离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的确山崖扁了点,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速度,往那边去了。 到那处,果真是山体滑坡,一路顺着山势滑到了靖河,树也扭扭歪歪的躺下。 齐姜耸耸肩,道:“没什么意外情况,这下可以放心了。” 白离佛放下心,准备往回走时,余光瞥到了什么。 白离佛回头盯着远处的水面,仔细辨认着,顺便道:“齐姜,你看那是不是有什么浮在河上。” 齐姜看过去,结巴着:“好像,是个人?” 靖河平稳的流淌着,把昏迷的谭樾送到了中游,周围有好些断枝一块随着他漂浮。 越来越近,两人定睛一看,真的是人! 齐姜紧张:“救吗,还是他不用救了?” 白离佛也思虑着,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拉到岸上吧,也不能真这么漂下去。” 白离佛一扯缰绳,胯下战马嘶鸣一声,扬起马蹄冲进靖河,白离佛歪下身子,借着右脚在马镫上的支撑,把水上的人提了起来,返回岸边。 两人瞅着对方,不知再如何。 白离佛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 白离佛心里吃惊,开口:“还活着。” 垂眸仔细望着地上的人,那干净柔和的面庞,因为不知被泡了几天,更加的苍白,两片薄唇紧抿着,浓密的睫毛乖巧的伏在眼下,看衣着不像平常人家,尽管昏迷过去,但还是掩盖不了一种傲然的气质。 白离佛很少见到这般用貌美都不足来形容的男子,呼吸微滞,仰头对齐姜道:“先带回营中吧。” 齐姜犹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 邬国,和庆殿。 邬王伏案批着折子,眉眼间已带着浓浓的倦意。 本就国事繁忙,又经历了丧子之痛,可无奈身为一国之君,如何都不能倒下,只能把悲痛藏在心里,依旧如同往日。 “不知樾儿到了没,这一路可让他有些苦受了……”邬王盯着折子出了神。 “报——” 一声拉回邬王思绪,抬头见一侍卫急急忙忙的跑进殿内,跪下呈上一物,道:“王上!靖国遣人送来议和书。” 邬王略惊,立即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书,仔细读着,眉头紧蹙,把书放在案上让那人先下去了。 谭棹心中别扭和谭楷一道,可又无法。 “父王同时召见,是有什么要事?”低头想着,不理身旁的人。 谭楷脸色也没有多好,因为谭棹坐着车撵,只缓缓往前行着,毫不着急。 但谭楷心急,恐过慢让父王不满就不好了,话中带刺:“太子果能成大器,想来什么事都心有定数。” 谭棹不让他,轻笑:“皇兄不愧是皇兄,这洞察之力可是臣弟修不来的。” 谭楷被噎住,再不开口。 两人进殿行礼,邬王摆手:“免礼罢。” 谭棹抢先开口,问:“不知今日父王是有何吩咐?” 邬王拿起议和书,缓缓开口:“靖国遣人送来的。” 两人皆眉尾一挑,谭楷心中已明了,道:“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邬王沉默。 谭棹侧身望着二皇子,道:“如今两国实力不相上下,耗下去的确是没什么意思的,不知皇兄可有听闻前两日的事?” 谭楷垂下眼盯着他的眸子,道:“略有耳闻。” 邬王见他俩这般,只道:“细细讲来。” 谭棹躬了躬身子,开口:“前两日因逢夏水,淹了伽楠城的好些人家,本该城正调令着去解决,但百姓非但不领情,还闹上了令府……” 谭棹咬住字尾,不言语了。 邬王望着他,示意:“继续。” 谭棹接着道:“胡嚷了几日,这后面要没办法时,城正各散了几两银子……” 谭楷打断他的话,假装疑惑:“胡嚷?好好的嚷什么?” 谭棹本不想说这个,就一句话提过,结果他这皇兄好心,又给提回来了。 谭棹心里骂他,顿了顿,道:“二皇兄不是略有耳闻吗,难倒不知?” 很好,这个球又踢回来了。 谭楷无辜道:“只是略有耳闻,自然听不真切。” 邬王将两人之间的较劲看的透彻,开口:“楷儿若不知,父王告诉你,那些百姓嚷着孤治国无方,只知对外交战,不知体察百姓。” 谭楷抓住时机,开口:“百姓只是愿求个安定,衣暖饭足就好,自然看不长远。” 邬王站起身,道:“长不长远,百姓不管,既然斥责孤不体察,那就是没能让子民安心,那看来这仗确实不该打了。” 谭棹观察着局势,见已经达到他的心意,才开口:“人民苦于战争,生计,自然心有怨念,但正是父王的日夜操劳,不才能容得他们胡闹吗。” 邬王略感欣慰,翻开休战书,提笔印下墨迹,喃道:“安定些吧。” 两人出来,谭棹淡淡道:“许久没作画了。” 谭楷了解他性子,他这三皇弟自幼时就喜画。 记得儿时他惹了自己生气,既没赔礼,也没服软,正生气的紧,谭棹踩着碎步挪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袖,结结巴巴道:“皇兄,可要作画?” 他便心知这是谭棹的哄人方法,也就给了台阶,随他画了一幅。 如今他们之间僵的紧,谭楷倒意外听他这般说。 也难得心情好,但同样淡淡道:“前些日得了些好色料,正心忧放着可惜了。” 两人沉默着,谭楷发觉自己一直和谭棹站在一道,步子也随着步撵缓了下来。不禁轻笑着勾了勾唇,虽然只有一瞬,但谭棹余光恰好扫到。 打破沉默,眼睛不知望着何处,开口:“今日,谢谢皇兄。” “谢?吾又没做什么。” 谭棹面色缓和,细看眼尾带了一抹笑意,语调也轻快了些。 “话说这战因我而起,我也不愿再看到民生疾苦。” 谭楷不答。 “所以谢的是皇兄的‘略有耳闻’。” 谭楷转了话题,问:“待会到府上,画一幅‘伶韵’如何?” “好。” 谭楷上马,扯着缰绳不动,低头想着。 其实谭棹所言不假,如若不是他的糊涂,父王不一定会休战,这战事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他倒也不是有多想帮谭棹,只是在殿上时,他还是和谭棹站在了一起,尽管两人各怀目的不同,但都想两国停战,所以是他暗中推动父王意向,好在最后成了。 他是想登上帝位,但他可不想去面对一个烂摊子,给自己平添麻烦。 回神,谭棹的马车已离得有些距离,谭楷紧了紧缰绳,追了上去。 笃笃的马蹄声在车后响起,谭棹垂眸,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第6章 倾心照顾 白离佛把人带进自己帐内,看他这般虚弱模样,不好把人丢到一边不管。 只好弯腰解着冷湿的衣裳,指尖不小心擦过这人的侧颈,一阵烫意传来,白离佛一愣,伸出两指在他额上探了探,真在发烫。 他哪有照顾人的经验,平时自己受了伤什么的硬忍忍扛过来就是了,但他又不能让这位也硬抗着。 忙忙碌碌到后半夜,直到榻上的人体温恢复了正常,又把伤口处理好,白离佛才舒了一口气。 站在榻边,低头看着这人,忽的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可能生平第一这么照顾人,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比对自己还上心,或者…… 白离佛也道不出还有什么了,只觉心上痒痒的拂过什么,莫名添了些烦躁。 随便坐到脚凳上,支起胳膊眯上了眼,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结果反倒这半夜入了眠,睡的安稳。 齐姜起的早,意外没看到平时早该出现的身影,没多想,自己先撩帘进了大营,眼中蓦地闯入一个人影—— 斥候恭恭敬敬的侯着,奉着军诏。 齐姜出帐时正好迎着白离佛,见他手中捏这些带血的绷带,奇怪:“何人受了伤?” 白离佛挑眉,那神情就是在点齐姜——你说呢? 齐姜问出口后才知自己愚钝,忙遮掩:“我知道是谁,严重吗?” 白离佛垂下眼眸,思衬片刻,开口:“发起烧来,额角可能在落河时磕到石壁,其他都是些擦伤。” 白离佛抬眼看明他的神色,问:“军诏下令何事?” 齐姜闻言到觉意外,还没问出那句你怎么知道的,就听战神淡淡道:“营中多一个人,我不是瞎。” 齐姜口微张着,原想问的话被人截了胡,他只好咽了回去,但又不想就这般闭了嘴。 想起白离佛还丢下一个问题,开口答:“我们撤兵,邬靖两国要停战了。” 白离佛轻皱一下眉,很快恢复正常,问:“何时?” 第7章 齐姜好像有些头疼的捏捏眉,沉声道:“七日后。” 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七日就该把各事安排好。” 白离佛只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 倒是齐姜,有些郁闷,垂下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离佛给了他一拳,笑着:“能不打仗是好事啊,哭丧着脸做什么?” 齐姜疼的吸了一口气,瞪着他,嚷:“下手不知道轻重,我这处伤口还没好利落!” 白离佛奇怪:“那你郁闷何事?” 齐姜先退后一步,故作苦恼:“回了鹤洲,这酒就保不住了。” 白离佛张口要损回去,身后传来声响,心里一惊,迈着长腿几步进了帐—— 只见他捡回来的人,此刻在地上趴着,捂着额角痛呼,一对浓眉拧在一起,可见真的很痛! 因为背光和眼前发晕的缘故,谭樾眯眼看不清进来的是谁,只感觉到一阵劲风后,一抹黑影朝他覆盖来,接着耳边传来低沉平稳的声音。 那声音道:“怎么摔下来了?” 谭樾才不愿意向外人说因为很晕,结果下榻时左脚踩右脚让自己摔倒在地,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实话。 皱着眉苦想怎么扯出一个合理的说辞,但白离佛以为他疼的说不出话。 一偏头,见他处理好的伤口那又渗出血,伸出修长的手指扶住谭樾的耳后,激的谭樾一抖,正想开口问他要干什么,那人先开口:“别动。” 谭樾立刻乖乖僵住不动,他虽眼前模糊一片,但依稀能辨出对方是个将士,心里发怵这人万一错了劲,把自己的脑袋扭下来该怎么办。 白离佛可不知道对方已经把他想的凶神恶煞至极,见他真的不动,心里暗想:倒挺听话。 猜测方才可能伤上加伤,又磕了一次额角,所以白离佛揭了绷带,药刚涂在伤处,谭樾颤了一下,白离佛察觉,开口:“有点疼,忍忍。” 上完了药,白离佛才想起来,问:“你唤何名,哪里人?” 问的谭樾一愣,半天没有接话。 白离佛以为是他故意隐瞒,声音不禁沉了几分:“这位公子,这儿是军营,原是不能乱入的,情况紧急才……” 谭樾开口,习惯性的道:“吾……” 心里疑惑为何要自称“吾”,忙改了口:“我记不清了。” 白离佛诧异,那双冷眸盯着他许久,见谭樾真的有在皱着眉细想,心中狐疑:“见他这般,也不像装的。” 谭樾一直没注意到这一个问题,直到刚才白离佛提了出来,他才惊觉自己记不得了,脑中只闪过几片零碎的画面——是他意外坠崖落河时的记忆。 谭樾舔了舔干涩的唇,正色道:“感谢这位将军相救,可能中间不知伤了何处,之前的记忆模糊了些,但依稀能记得我……” 白离佛听他没了声音,重复:“你?” 谭樾轻晃了下头,开口:“我字樾,姓……” 又没了下文,别说白离佛磨的没了耐心,谭樾自己都奔溃,都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好歹把家门报出来让人信啊! 这位将军可能真没耐心和他磨下去了,开口:“字樾?行,以后先称你樾君,后面想起来,再道明吧。” 谭樾赶快点点头,心想这将军挺好,愿意把自己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留下。 低头一看,见自己只穿着里衣,愣住,他就算记忆不清,也不会不记得自己只穿了里衣…… 他缓缓抬头,去看对面高大模糊的身影,澄澈的眼中盖不住的疑惑。 白离佛的面孔上难得划过一丝尴尬,撇过头,显得那道下颚线更锐利。 清了清嗓,解释:“捞你上来的时候,衣服都泡的不像样,就给你……” 他咬住字尾,想着该用“剥”还是“脱”,好像都不太恰当,索性闭口不说话了。 谭樾已经明白他意思,也善解人意的给了他台阶,“我总该能有件衣裳吧。” 白离佛躲不开那眼神,心里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思绪,还没来得及细想是什么,就消失不见了。 转身松下一口气,拿出自己的衣裳,递与他,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有些不合身,勉强凑合下。” 帐内安静,只有窸窣的穿衣声,声音忽的停了,白离佛放下茶盏,朝谭樾看过去。 见他抿着唇,神色有些焦急又好像……掺着气恼。 谭樾听见那边传来声音:“怎么了?” 无法,只能叹了声,“衣扣,系不了。” 他说完这句,等着将军嘲讽他已经加冠的人了,衣裳还不会穿。 没等来声音,倒感觉已经有双手为他系了扣,谭樾忽然想叫叫他。 “将军。” “嗯。” 白离佛应了一声,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抬眸盯住他。 谭樾生的极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眸,澄澈又深邃,能让人一眼就被吸引。 白离佛捡到他时,只觉得他颇有贵气,现配上这眉眼,傲然,冷冽,雅正好像都与他相符。 白离佛作为臣子,熟悉这气质,那是只有生在王侯贵族家才会有的。 眼尾不可查的一眯,心中暗想:“此人到底是谁?” 谭樾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想了这么多,觉得只唤人再不言语,不符合礼节,犹豫一刻,还是开了口。 “将军该如何称呼?” 没有回答。 谭樾想他可能有所猜忌,又补充:“知道将军名讳,日后还能答谢今日……” 白离佛突然开了口:“姓白,名离佛,字汀。” 谭樾暗暗记下,心想:“好名字。”勾起唇笑了笑。 白离佛已经给他系好了扣,抱臂站在一旁,是想问他为何不会穿衣,但忍了忍,从侧边暗示。 “你……的眼睛?” 谭樾理衣服的手顿了顿,很快像无事发生一样,仔细的抚着衣褶。 他虽然记不清,但心中了然这是自己的习惯,总要保证衣裳妥帖整齐。内心觉得好笑:“这是何处养的习惯?” 说到眼睛,他先前以为只是刚清醒,待适应一会就好了,可这半天过去,仍是模糊一片。 所以倒不是他不会穿衣,而是他根本看不清衣扣,摸索着系错了更丢人,不过方才白离佛的举动让他意外,也没想着瞒他,开口:“看不太清。” 白离佛眉尾一挑,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坠河,但见对面没再开口的意思,转身出帐时丢下一句:“出来喝粥时小心脚下。” · 鹤洲。 宫中婢女太监们见裴妍坐着轿子从南门来,一路都屈膝行礼,大气不敢喘,恐惹得这位阴晴不定的公主不满,把命得献出去哄她。 裴妍在父王御书房前站定,冷着脸对刘公公道:“我要见父王。” 刘公公知道公主性子,忙笑着弯腰说:“请公主稍候,奴这就去禀。” 听得父王准许后,裴妍轻跃过门槛,清脆的铃铛声响了一刻。 她笑的如孩童一般,朝靖帝请安:“父王贵安。” 靖王眼角挂着宠溺,问她:“今日得空能来看看父王了?” 裴妍走到父王身边,撒娇:“哪有,妍儿一直有进宫的,才从母后那过来的。” 靖王哄她,笑着:“好好好,是父王错怪了。” 裴妍狡黠一笑,问:“父王,妍儿听战火熄了?” 靖王明白她的心思,开口:“白将军五日后才回鹤洲,你还得等个几天呐。” 裴妍探了个准话,少有的眼角挂了笑。 靖王把她神色看在眼里,还是开口道:“妍儿,父王知道你大了,有意中人了,但也要慎重些。” 裴妍不悦父王这般说,白离佛可是她丝毫看不错的,她心悦他,父王为何要不满她的选择。 但不敢太对父王胡闹,只应了声就退了出来。 鹤洲私传,说公主是当年靖帝祈福后,天上宽容就派裴妍下了人间,让膝下久无子嗣的靖帝和皇后有了香火。自然是溺爱有加,是众人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口中怕化的主。 这性子自然骄横无理了些,高兴些倒好过,不高兴了可真的除了赔命就再没别的法子了,所以这公主说身份尊贵也罢,更多的是心生恐惧才有的退避。 这不巧了,裴妍正好不悦,她怎会舍得让自己一个人不好过。 即便是对方没有任何过错,可谁让她是靖国的公主,她便说什么都是理。 裴妍支着手,在轿子上盯住了迎面过来一个小丫头。 姣好的面庞上早没有了在父王前的无害,有的只有让人心生寒意的淡笑挂在红唇边。 “去,把她唤来。” 公主身旁的一丫鬟不用瞧她的面色,只听那声音就忍不住一抖,忙到那小女孩前,凶着:“来,公主唤你。” 裴妍看那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挪到轿子旁,行了礼。 “公主,您唤我。” 第8章 裴妍不理她,盯住她手中拿的一朵兰草,伸手要去碰。 那女孩本就对公主心有恐惧,以为是公主要打她,下意识往后一躲,手中的兰草也避开了裴妍的指尖。 裴妍笑出一声,收回手,引得铃铛又一刻细响。 “你不愿给我?” 女孩惊恐的抬头,清澈的眼眸满是恐惧。 “没,没有,公主若想喜欢,奴,奴给您……” 女孩跪下,双手奉上那朵洁白的兰草,好让裴妍去拿。 裴妍倒又拿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转动着花,轻飘飘的一句传入女孩耳朵:“你方才就是不愿,可是对我不敬?” 女孩单薄的身子抖了起来,只顾得磕头认错:“公主,奴没有,请公主息怒,请公主息怒……” 裴妍冷眼看着那处石板染了殷红,松了指尖,一朵洁白的兰草就落到了那抹殷红上,溅上了几滴血珠。 只丢下一句:“可惜了。” 那女孩听着公主离开了,以为自己躲过一劫,还没来及细想那句可惜了是什么意思,一转头还没看清什么,只感觉到脖颈一凉,倒在了兰草边。 第7章 动身回都 白离佛翻身上马,凝望模糊成一片的营地片刻,转身朝山道奔去。 谭樾和齐姜已经在山道口等下,身后只有一纵精兵相随,两人都没有说话,齐姜在马上觑着谭樾。 他心里既惊讶又意外,白离佛那么一块比冰还冷情的人,竟真的能把一个毫不知底细的人留下,这几日还细致的照顾着。 昨日他捧着碗喝粥喝的呼呼响,抬头看白离佛端起一碗,边向帐处走边对身旁的樾君说:“温热着,喝了正好。” 齐姜不知道当时自己表情是什么样的,只有一兵凑过来戳戳他,问:“齐将军,你……是被烫了吗?” 还没转头回了人的关心,战神又给他丢下一颗雷:“过几日回了鹤洲,寻个好郎中瞧瞧,别落下什么遗症。” 惊的齐姜险些把口中的粥喷到身边的人身上,咳了半天,听耳边那人又说:“我就说吧,齐将军你得慢些喝,呛坏了怎么办……” 齐姜愣住,心里琢磨半天,越想越坐不住,把碗塞给旁边那人,索性站起身去问白离佛。 一进帐,见谭樾慢慢在木几前喝着粥,白离佛正向他推着一碟……肉?! 齐姜睁大眼睛,一步窜到木几边,盯着碟中的吃食,辨着,真的是肉! 指着碟,受伤的问:“白汀!你藏肉还不给我吃一口!” 白离佛被突然冒出来的齐姜吓一跳,见他那神色,觉得搞笑。 “我藏肉?” 齐姜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被抓住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那这是什么?” 白离佛瞥了一眼碟子,认真答:“兔肉。” 齐姜一时被噎住,顾及谭樾还在,一把拉起白离佛出了帐。 确定周围再没其他人,齐姜压低声音凑近白离佛道:“是好弟兄就给我说,那樾君是不是……” 白离佛奇怪,“嗯?” 齐姜戳了他一肘子,“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逼你偷来了肉?” 白离佛听他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分析,觉得完全可以把齐姜按进河水,好好洗洗脑子。 齐姜竖起耳朵听他说,已经准备好若樾君真有半点威胁他好弟兄的意思,他立刻要把他重扔进靖河。 却听到:“他,没有威胁我,肉是我给他拿的。” 齐姜石化一刻,看来得把自己扔进去了。 可能齐姜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白离佛无奈扶额,继续说:“上次,你可记得,咱俩偶然猎得的兔,回来给将士们添了荤,剩了点我问你可还要,你说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齐姜也明白过来了,那日白离佛问他后,他嫌麻烦就慷慨的让给了白离佛,想来这肉,就是那时候风干留下来的。 齐姜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但此刻也顾不上有没有肉,终于抛出他的疑惑。 “既没威胁,那你为何要对他这般好?” 白离佛愣了一刻,内心也冒出一句:对他……好吗? 其实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这也算不得好,只是很正常的照顾伤员,最多只算是尽得一位好将领的用心罢了。 可很正常的事,放在白离佛的身上,就不正常了。 齐姜也算了解些他的性子,知道他这人板正,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认定了的事是心中有定数的,所以饶你有八百张嘴,也说服不了他。 正是这般,白离佛虽年岁尚轻,却给人以稳重之感,也能深受靖帝信任,授了“战神”名号。 若在平时,有了伤员,白离佛也只是每日问候着情况,安抚几句,距离掌握的极好,不会让士兵寒心,也不会太亲密落人口舌。 但这次,齐姜看不明白,一贯冷情的白离佛好似……多了一份柔情。 齐姜看见他垂下眸来,隐住那抹眼光,沉沉回答:“并没有。” 齐姜听他这样说,知道再没什么问下去的意思了,只拍拍他的肩过去继续去喝粥了。 白离佛依旧站着,只有他知道当齐姜问出来的时候,心里紧了一刻,好似他自己真怕齐姜会发现什么的。 白离佛抿了抿唇,压下情绪,安慰着:我心里自有定数。 谭樾听齐姜神神秘秘的把白离佛拉了出去,忽心生无味,把碗搁下静静坐着。 白离佛进来,见他还剩有半碗粥,下意识问:“怎么不多喝些?” 突然意识过来,齐姜那句“你为何对他这般好”又响在耳边,轻蹙眉了一下,把碗端起出了帐,没给谭樾回答的机会。 谭樾眨眨眼,眼前依旧模糊不清。 人就是奇怪,眼睛看不清后,听觉和感觉倒清明了许多。 谭樾隐隐感觉到白离佛好像有些对自己……不悦。 谭樾被自己冒出的感觉惹得搞笑,他只是偶然被救的人,有什么能耐惹将军不高兴,定是自己多心罢了。 有这闲功夫,倒不如想想怎么赶快恢复眼睛,记起之前的事。 谭樾烦躁地摩挲右腕,他这几日不时能忆起零碎的往事,每次心会没由来的沉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到底忘了什么?” · 谭樾余光扫到齐姜,偏头,见他猛的收回视线,不自在地给马顺毛。 “……” 谭樾没在意,阖眼等白离佛来。 没多久,传来马蹄叩地的笃声,在离他俩不远的地方止住了。 齐姜先喊着:“白汀!” 白离佛下马拽着缰绳走过来,瞄了一眼旁边冷漠的谭樾,正眼望向齐姜。 “等了些时候了吧。” 齐姜抱臂懒洋洋的回答:“还好,把营中后面的事安排好才重要,何老鬼没摆脸色吧?” 白离佛笑出一声,说:“没,倒是战士们颇有些不舍。” 齐姜叹气:“我靖军重情重义,这仗一完,咱俩倒轻松回了鹤洲,他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返乡。” 白离佛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回去面圣时,给皇上谏言谏言吧。” 谭樾听着这两人说话,不知道自己该从石头上起身,还是继续坐着,可这石头确实有些硌…… 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那几位兵旁边,和他们一块静静站着。 两人边说边上马,谭樾见要走,拽紧缰绳也跨坐上了马,夹了夹马腹,跟着那两人慢慢踱在后面。 白离佛余光注意着他,心里疑惑这看不清的人,马是怎么骑的,除非…… 白离佛略感不爽,他堂堂将军真要被这来路不明的人戏耍?亏得他这几日还尽心照顾着。 白离佛想开口质问,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这人能辛苦装几日半瞎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暴露出来,莫不是又有其他什么计划? 白离佛黑着脸心里思虑着,余光依旧注意着谭樾,观察着他的动向。 此刻谭樾心里百般后悔自己的强撑,看不见就看不见,说一声让各位稍慢点,他也好硬蹬着马前行。 现在好了,因为自己不说,都以为自己是健全的人,这速度完全是在考验自己的嘴硬,而不是骑技。 谭樾也想明白了自己是会骑马的,虽脑中不大记得,幸好牵住缰绳就知道该怎么策马,要不他这累赘还得赘一层。 可他就算会骑马,但身体还虚弱着,眼前仍模模糊糊的一片,为了跟上部队的速度,他咬着牙硬忍着不适,扯着缰绳的手已有些发抖,脖颈也有了些潮意。 谭樾心里叹着:“幸好这马倒灵性些,让我稍轻松些。” 齐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离佛聊,问了一句,等了白离佛半天,却没听见回答,不满的“啧”了一声,扭头要骂他,却见白离佛已经退到樾君旁边,皱着眉在说什么。 齐姜咽下骂娘的话,扭过脖子在原地等着。 第9章 白离佛虽和齐姜说着话,却始终没收回对谭樾的留意。 随着日头的升高,白离佛起初还对谭樾的坚持不以为然,方才他不经意回头,发觉身后的人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凝了些汗珠,薄唇紧紧抿着,早已是忍耐的极限,却依旧不言语。 白离佛说不清楚当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谭樾身旁,开口少有的带了一丝焦急。 “樾君!” 谭樾像是如梦初醒般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茫然的盯着白离佛。 白离佛伸臂把谭樾勾下马,把人带到一处树荫下,给其他人撂下一句:“原地休息。” 齐姜板着脸压住其他兵的好奇,盯着他们喝水休息。 白离佛皱着眉伸手探他的体温,指尖传来一阵温意。 “幸好没有发烫。”白离佛心里松下一口气。 谭樾偏开他的手,仰头灌了一口水,才开口:“白将军放心,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白离佛依旧皱着眉,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要强,明明最简单的服软,在他这里都好像不可能有。 谭樾被他盯的不自在,转头努力盯着模糊的人像,第一次想看清眼前这般冷清,警惕,戒备的人有着怎样的眼眸与面孔。 两人僵持着,谭樾最终眼睛酸涩,开了口:“白将军不急着赶路吗?” 白离佛闻言,站起身走了两步,又猛的转过身拉起谭樾。 谭樾被猝不及防的一拉,一个趔趄险些跪到地上,不满的瞪着白离佛。 白离佛忽视他的情绪,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谭樾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他要干什么,刚要开口说自己骑的马就在那,背后一晃,自己就在对方的臂弯里了。 谭樾僵硬了一刻,干巴巴的开口:“白将军。” “嗯。” 谭樾内心崩溃,白离佛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 他继续开口:“马,齐将军备的在那。” 白离佛当然知道,望着那匹马,命令跟来的几位兵:“你们牵马。” 那几人也不敢抬头,忙过去把马牵住等着。 谭樾垂着头,低声说:“白将军,这有失礼数。” 准备继续说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激的谭樾心颤了颤。 那声音道:“樾君不是有眼疾吗,这么远的路,骑马真没问题?” 谭樾咬着下唇,不回答。 白离佛继续说:“那么就是樾君的眼睛没问题,骗了……” “我没有。” 谭樾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眼眸闪过一丝冷冽,白离佛抓住那一抹异样,蹙了蹙眉。 谭樾听身后的人没动静,不免有些无措,觉得触了将军的逆鳞,再待着就不自觉了,动了动胳膊准备跳下马。 “实在不济,步行也行。”谭樾心里决定下来。 不远处的齐姜扭过去的脖子都僵直了,心里喊叫着:“他娘的白离佛,说的什么好话用这半天,做个聋子瞎子可真难。” 白离佛突然扯了扯缰绳,缓慢的往前走,谭樾险些滑了下来,幸亏白离佛扶住他的肩头稳住他。 谭樾想道声谢,但感觉到从后而来的压迫,还是默默闭了嘴。 一路无言,平时多话的齐姜也蔫了下来,只埋头赶着路。 谭樾也不用操心策马的事了,索性闭眼回想着昨夜忆起的一些碎片—— 元宵时节,幼时的谭樾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身边跟着一众侍从,暗中还有人在保护他。 他应该是出宫去看灯,虽市井与王宫只有一墙之隔,却好像隔开了人间烟火和喧嚣,一面冷冷清清,一面热闹非凡。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人间,除了身边有意的保护,他混迹在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他就是邬国小皇子,多看两眼的人也只是因为他的衣饰不凡和出众的幼颜。 其他的事谭樾再想不起来,最后闪过的一个画面是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慌张的提着半个鸡腿险些撞到他。 后来…… 谭樾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周围所有人的面孔是模糊的,也只记得周围的喧闹和明黄的烛光,他甚至都想不起他去干什么。 太阳穴有些发疼,谭樾皱着眉睁开眼,偏了偏头换了个角度靠着…… 靠着?! 谭樾心里一惊,直起身子,心里欲哭无泪。 他靠在白离佛的肩窝里睡着了! 白离佛感觉到怀里的人缓缓坐直,偏头看见他正焦虑的摩挲着右腕,白皙的手腕显出一片粉红。 他冷不丁的开口:“再抓就快破皮了。” 谭樾的动作顿了顿,默默放开了手,舔了舔唇,说:“方才唐突将军了。” “无妨。” 气氛一片尴尬,幸好齐姜朝他俩喊了一嗓子,让谭樾稍松了一口气。 “白汀!那处可以歇一晚,去那吧!” 谭樾顺势开口:“何时才能到?” 白离佛:“四日。” 稍顿了顿,接着说:“为了赶路程,绕过了些城镇,若你想起来要去哪了,提前说一声。” 谭樾心里忽的空了一刻,就好像是他们要抛弃他,可明明又不是。 谭樾扯出一抹苦笑,似自嘲又似回答,喃着:“我能去哪?” 白离佛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看见对面眼眸低垂,含着浓浓的凄楚,他的心动了一分,开了口:“那随我回鹤洲吧。” 第8章 捉贼处罚 四日的路程一晃也就到了,一队人转过一个山道,眼前豁然开朗。 离鹤洲的城门还有三十里,沿路已经是一片热闹。 “哎——好茶,舟车劳顿歇歇脚吧!” 道边的茶摊热情的招呼声,隔了大远就已经传来了。 谭樾许久不闻这般喧闹,不免有些恍如隔世。 在树林的转角处,他开口:“白将军,快入城了,我该下马了。” 白离佛不言语,只帮他仔细下了马,递与他钱袋。 谭樾疑惑着,还没有开口问,马上的人先说:“看郎中总得有银子吧。” 谭樾淡笑着,道谢接过,听见远处嘈杂一片,就着模糊往城门处望,开口:“白将军,百姓都在等你们了。” 白离佛望了望,转头吩咐随兵:“你们自行回训练场。” 待一众人快看不见了,齐姜慢慢踱过来,朝谭樾点了点头:“樾君,有缘再见。” 谭樾笑着回应:“有缘再见。” 齐姜扯了扯缰绳,开口:“那我们先行一步。” 白离佛垂眸,谭樾看不到,可还是感受到他的低落。 在低落什么呢?谭樾心想。 白离佛只说了两个字:“再会。” 两人没行几步,热情的靖国人就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着。 “两位将军辛苦啊。” “没了将军,我们可怎么办啊。” “将军,给拿好了,今早蹲着点给您收的鸡蛋!” “哎哎哎,还有我还有我,这是我前两日求来的灵符,护将军平安。” “……” 一众百姓让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白离佛也少见的有了丝慌乱,手里被硬塞着鸡蛋,手里拿不下,有人直接挂在马上。 齐姜见他那样,偷笑着乐,一回头见白离佛瞪他,笑的更乐了。 白离佛笑着给百姓说:“多谢各位乡亲的厚爱,齐将军方才还与我说,回来得好好慰问一下各位呢。” 齐姜一愣,瞪向了白离佛,可百姓一听,又忙乎起来。 “哎呀,怎么会忘了齐将军呢,来来来,将军拿好!” “听闻将军喜酒,我这自家酿的,香的很!” “……” 齐姜手忙脚乱的应对着百姓的热情,瞄到白离佛那家伙正盯着他偷乐,真想过去把他踹下马。 好不容易进了城,宫里也有人等候着,刘公公走到两位面前,屈身行礼。 “白将军,齐将军,一路辛苦,该进宫面见皇上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白离佛开口:“我与齐将军一路风尘,何不待我们洗浴焚香后,再面见圣上。” 刘公公一抿唇,笑着:“哎呦,您瞧我这记性,皇上后又说待二位休息好再进宫也不迟。” 齐姜开口:“那有劳公公了。” · 将军府。 齐姜仰头喝尽一盏茶,疑惑:“这刘公公,今日也太不对劲了。” 白离佛抱臂倚着廊柱,沉思着:“刘公公一直侍奉在皇上左右,总不是连圣旨都会忘了的。” “正是,先是紧催着我们进宫,后又说他忘了旨意,太奇怪了。” “这鹤洲水有多深,你我又不是不知。” 齐姜伸了伸腰,叹着:“还不是得回来,我宁愿在战场上多吃些苦,也不想在这鹤洲斡旋人心。” 白离佛再不答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姜拍拍他的肩,说:“我也该到我府上看看了,等皇上召见吧。” 第10章 · 另一边。 刘公公屈身强笑着:“公主,白将军回府了。” 裴妍只把玩着羽扇,不答。 刘公公不在试探,只静等着她回话。 “刘公公,我可在宫门处等了许久。” “哎是……” “但的确想想,白汀此次辛苦,让他先回府休息,才是重要的。” 刘公公不知该如何接话,当时裴妍找他让他在迎接白离佛时,想先让白离佛进宫。 其实哪有皇上在靖宇殿等着,只是公主想见他罢了。 当时他左右为难,不过幸好白离佛察觉到不太对,他俩各自退了一步。 刘公公面对这主,开始有些头疼。 裴妍莞尔一笑,放下羽扇,说:“那我便找他去好了。” 刘公公张了张口,仍垂下头恭送裴妍离开。 · 白离佛盘坐在亭中,正闭目养神,忽听一阵嘈杂从正院传来,心里已经猜到个七八分。 “白汀——” 裴妍提着裙,雀跃地喊着。 白离佛站起身行礼:“公主。” 裴妍忽视白离佛的冷淡,只当因为劳累这么多天造成的。 她坐在木几旁,仍高兴的与白离佛说话。 “白汀,你站着干什么,坐过来。” “臣站着就好。” 裴妍蹙了蹙眉,说:“可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很累,你愿意吗?” 白离佛无法,只得轻轻地坐下,眼睛盯着氤氲的茶息。 裴妍还是不满意,道:“白汀,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白离佛有些无奈,只道:“公主……” 裴妍不管他,只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锁铃,发出阵阵细响。 白离佛望过去,眼神猛然一顿。 裴妍看见白离佛盯着她的锁铃,便浅浅一笑,解下铃铛,轻捏着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离佛伸手去拿,那小玩意忽的一闪,他竟触到了公主的手。 白离佛忙站起行礼:“公主,臣……” 裴妍见他那模样,颇有些委屈,只轻声道:“白汀,我不是准你唤我名了嘛,为何还是如此生疏?” 白离佛无心考虑这个问题,只问道:“公主可否告诉臣,这铃,从何而来?” 裴妍见他避过自己的问题,只关心这个不起眼的铃铛,慢慢积起气来,忍不住冷哼一声:“白将军倒是在意这个,可本公主现在,不想告诉你。” 白离佛知道这个主又生起气来,无奈道:“公主雅量,烦请告诉臣。” 裴妍彻底恼怒了:“白将军,区区一个你书房的铃铛,有何在意?本公主亲自到你府上,你这般冷淡,可是我没一个铃铛重要?” 白离佛只听得“你书房”三字,心里一顿,哪里听的见后面的话。 裴妍见白离佛没有任何答话,眼泪已经悬在了眼角,猛的站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气恼的把铃铛扔到了池畔,一挥袖,愤愤的出府上了轿。 白离佛只盯着铃铛滚进泥里,赶忙过去找,本就半大点的铃铛,再滚上泥,更不好找了。 可白离佛顾不得手上沾泥,不放过池畔一处,不过幸好在一石头旁找着了它。 白离佛紧紧攥住锁铃,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才直起腰往书房走去。 仔细用水洗净后,白离佛捏着铃铛心里奇怪。 锁铃他平常只系在书案的挂梁上,毫不起眼突兀。 这书房除了平时固定的两个奴仆进来擦案焚香,其他人都一律不准进来的。这段时间他外出打仗,整个将军府都有皇室暗线盯着,裴妍再骄横也不会不顾礼数,私闯府邸。 “是谁呢?”白离佛摩挲着锁铃,眼尾眯了眯。 白离佛轻轻把铃系回原处,不小心拨动了一下,一阵铃音让他回想起—— 七岁时的他拽着父亲的衣袖,藏在父亲身后,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眸,略带些怯懦,愣愣的盯着对面的孩童。 父亲把他往前搡了搡,慈爱的鼓励他:“去,和他打个招呼。” 白离佛拗不过父亲,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前,紧张的开口:“你……你好。” 对面的小孩倒和他不同,平静的点了点头,应道:“你好。” 他记得对上那双眸,他莫名的感觉一阵悲伤,好似那双眸藏着许多事,使他携着不同于年龄的稳重。 两人再不知说什么,彼此沉默着,更衬出楼下闹哄哄的气氛。 白离佛回头,发现父亲已经不知去了哪,留下他一人在这雅间,面对那人后面的三名侍卫,禁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对面开口:“坐罢。” 他小心翼翼挪过去坐下,不动。 对面又开口:“你方才吃的鸡腿,看起来不错。” 白离佛笑了起来,余光碰到侍卫冷冰冰的眼神,立刻收住,严肃起来。 一板一眼的答:“的确味美,属鸡腿上品。” 对面问:“那你跑那么急干什么?” 白离佛挠挠鬓角,不好意思的回答:“家父不让吃鸡腿,方才趁着人闹,借机逮住一个啃,可还是……” 他听那人传来一声:“噢,原来如此,看来你父亲对你颇严。” 白离佛抓起茶杯,抿了口,答:“我四岁丧母,母亲最后见我时,让我好好听父亲教导。” 沉默又卷了上来,淹死了每一个人。 对面的人冷下声音命令后面的三人:“你们出去守着。” 白离佛诧异那三人竟显出一副紧张,其中一人低声道:“殿……” “吾说,你们出去。” 三人不敢违抗,迅速的闪了出去。 白离佛也有点被吓到,愣了半天才缓过神。 …… 书房门外传来一声:“将军!” 把游离在外的白离给拉了回来,稳了稳声音,开口:“进来。” 羌塘提着一个捆住的人,踏进书房,把那人丢在地板上,抱臂行礼。 “将军,方才属下过来时,正巧看见他蹑手蹑脚在书房门口,便把他捆了。” 白离佛走过来,拂拂羌塘的肩,轻笑:“很好,你出去吧。” 待书房门紧闭,白离佛一步步走近地上的人,弯腰扯出那人口中的布团。 看那人要说话,先一步把修长的食指放在他唇前,沉声道:“嘘,我嫌吵。” 那人不敢违抗,咬着唇瞪着眼睛望白离佛。 白离佛勾了勾唇,一把攥住那人脖颈,紧紧捏着,那人蹬脚挣扎,可白离佛的力不减半分,反倒更紧了。 见那人嘴唇发紫,眼神有些不对,白离佛才稍稍松劲,低声道:“公主给你了多少银子?” 那人眼中的恐慌被白离佛悉数纳入眼底,他继续说:“胆子倒是肥了,不仅敢进书房,还敢偷拿东西了。” “将军……” “这哪是书侍,倒是我亲手养的贼。” 那人浑身颤抖,只唤着:“将军,将军……” 白离佛松开手,开口:“给你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那人哆哆嗦嗦的跪着,忙说:“自,自将军离洲后,公主依旧来这将军府,羌大人铁面无私,硬是没让公主进来半步。有日公主找到我,说她只是想要个您身边的小物件,日日看着也算心安,然后给我了,给我了十两银子,让我办事……” “继续。” “将军,将军我保证我没打其他的任何主意,我每日打扫这书房,见着铃铛您也只是挂着,就拿了这个。” “没了?” “将军!我句句属实!” 白离佛蹲下,捏住他脖颈,让他与自己对视,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做错事,就要有惩罚。” 随即站起身,拖着这人出了书房,吩咐守在门外的羌塘:“去,拿我的鞭子。” 对其他人道:“把他,带到院子里。” 拿起羌塘递过的鞭子,在手中掂着,问道:“我今日罚你,你可服气?” 那人颤悠悠的答:“服……” “啪”一鞭子利落的抽在了那人身上,瞬间炸开一个血花。 羌塘见状,上前道:“将军,还是我来吧,别弄脏了您的衣裳。” 白离佛把鞭子扔给他,命令:“抽断他的腿,逐出将军府。” 羌塘低首领命。 一刻钟后,白离佛翻过一页书,慢慢问:“扔出去了?” 羌塘红着一双手,答:“是。” “让人把院子清洗干净,我不想在自家还闻到血味。” 第9章 重新清晰 街上的人听到将军府传出的喊闹,都忍不住往这边瞟。 被抽断腿的那人如破布一般被人丢下阶去,满身猩红让人不忍直视。 周围想起一片嘈杂声,看热闹的人都低声议论:“这是犯了什么罪,让将军这般生气?” “将军再生气,怎能这般残忍……” 羌塘背过手,朝人群道:“各位,此人明知故犯,竟在将军离洲之时,盗窃府中之物,今请各位作证,此人从此驱出府,再无关系。” 第11章 众人哗然,错愕后,对地上扭动的人开始唾弃,鄙视,叫骂着。 羌塘话说完,扭头进了府,再不顾及阶下人此后的死活。 羌塘安排好清扫院子的侍从,又去见将军。 行礼后,见白离佛只捧着书,一页一页翻阅着,不理他。 羌塘跪下,说:“属下有罪,请将军责罚。” 白离佛闻言,淡淡道:“罪,何罪之有?” 羌塘答:“让那贼有机可乘,是属下的疏漏。” 白离佛只哦了一声,再不出声。 “将军!” 白离佛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羌塘,出去,若想领罚,便自己去想。” 羌塘明白,安静的退出书房。 · 谭樾一直站着,捏着钱袋,直到听不清马蹄声才缓缓迈开腿往路边茶摊走去,叫了一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莫名有点烦躁,道不清,抓不住,只一点一点抿着茶消磨时间。 看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都往家去准备晚膳,才在桌上丢下碎银,进城去了。 他走的很慢,越靠近城门,越心里沉甸甸的,那种窒息感涌上来,让他停下脚步,久久仰着看不清的两字 鹤洲。 进了城,街上没多少人,正想着怎么去医馆,突然晃了一晃,转身分辨出来是一个小孩。 那小孩正因不小心撞了他,急的满脸赤红,不知该如何开口致歉。 谭樾蹲下身,努力望着他,柔声问:“小孩,烦请告诉一下,城中的医馆在哪?” 那小孩觉得好不容易有了补偿的机会,绞着手指,半天憋出:“随我来。” 谭樾乐的有了领路人,这可比自己慢慢摸过去省力的多。 跟在小孩后面,才感觉出他挎着小药箱,按按佩服自己的运气。 两人沉默了一路,在一处医馆前站定,那小孩似蚊子的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谭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小孩跑进医馆,喊着:“爹!” 里面传出一个略带些不耐烦的声音:“别嚷,进里间吃饭去。” 谭樾勾了勾唇,抬步进了门,轻声道:“医长?” 便看见一个男子从角落站起身,开口:“这位公子请进。” 待谭樾坐到案前,那人把脉时顺口问:“公子,不是鹤洲人吧。” 谭樾浅浅一笑:“嗯,医长好本领。” 那人笑:“哪里,在鹤洲,我们都叫郎中,公子倒别有叫法。” 这么一说,谭樾想起来了,当时白离佛也是叫他去看郎中。 问罢谭樾情况,那男子皱眉思索着,提笔在纸上勾画几笔,问:“公子此次来,可急着赶脚程?” 谭樾愣了愣,答:“不急。” 那小孩吃罢饭走了出来,站在他爹身旁,听他爹给那位好看的公子说:“那公子可否暂住这医馆,我每日给你调理着些。” 这郎中生怕谭樾有些警惕,又赶忙说:“你的眼睛牵扯到记忆模糊,如只是简单开几副药,怕药效甚微。” 那小孩也帮他爹说话:“公子放心,我爹的医术在这鹤洲是顶响亮的。” 谭樾见这父子二人这般言语,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卉都。 邬王捏着从鹤洲线局传来的消息,眉头紧锁。 纸上写:“殿下已入洲,许久,未到。” 谭樾离开几近三月,朝中各臣都已经发觉五殿下不在卉都。 但谭樾一直闲散,再有邬王在前护着,倒也没人过问太多。 只是现在两国虽然停战,但边疆还是剑拔弩张,线局也传来消息说靖国把在靖的邬国子民盯的紧。 “樾儿啊……”邬王心里担忧。 谭椟立了大功,在朝中明显气势更高点,谭楷看在眼里,心里满是不服。 他可在未加冠之前就在朝中替父王解忧,加冠后,更是能独当一面。 谭椟不也才打了一仗,凭着运气好,怎么就有了大功,更何况四弟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保不齐…… 谭楷眯了眯眼睛,划过一丝阴郁。。 谭樾住在医馆的这段时间,急躁的心也安定了不少,每日听着邓氏父子吵吵闹闹,再有夫人那一手好厨艺和好脾气,谭樾少有的感觉到家的感觉。 是他深埋在心里,一直渴望的东西。 “樾君。” 谭樾从栏杆前转过身,看见了夫人。 女子把手中药碗轻轻放下,开口询问:“现在眼睛如何了?” 谭樾眨眨眼,笑了笑:“已经清明许多,只略带些重影。” “那便好。药,赶快喝了罢。” 谭樾点点头,拿起碗,略蹙了蹙眉,吞咽下苦涩的药。 放好碗,收整好案上的书,准备下楼一并交与药房,顺带拿些新的。 可一迈步,脚下一阵虚浮,眼前发晕的紧,赶快倒在床铺上,闭眼缓解着。 他做梦了,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一个小孩,他一眼认出那是幼时的自己,端坐在奕盘前,犹豫再三落下一子。 对面的老先生,是他的老师,捏起一子,轻落。 他又放下一子,蹦了起来,朝老师弯腰:“老师,学生赢了。” 那老先生挼着胡须,呵呵呵地笑着:“殿下果真聪慧,老夫不敌啊。” 谭樾又坐下,问老师:“那大皇兄的奕技如何,能敌老师?” 老师又笑,起身离开前说:“殿下若想知道,不妨去找大殿下切磋一番。” 谭樾真去找了,结果被谭椟无情碾压,他努力忍着眼泪,边往外跑边喊:“吾再也不找皇兄了!” 虚幻一刻,谭樾又看到自己在宫外的一座府邸,对面坐着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孩。 两人已经很熟,但小孩子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谭樾递给对面一个贝母,那是母妃在他五岁时送寿礼,现在,他要把它送给自己的好朋友,当做离别的礼物。 对面的小孩接过,紧紧抓在手里,吸着鼻子:“我,我……” 谭樾开口:“你知道吾是什么都不缺的,你既然要回去了,那就送吾一个拥抱。” …… 谭樾费力的睁眼,被从窗子里照进来的阳光亮的刺眼,轻触眼尾,手指沾了一点湿濡。 他坐起来,觉得这个梦好长好长,心里空落落的。 抬头,一时被眼前的清晰愣了一刻。 他看到,明净的阳光透过窗棂,案上的绿植绿的发亮,房内干净舒适。 谭樾轻抚上自己的眼睛,喃着:“好……好了?” 他下榻活动着肩胛,拿起碗往楼下走去。 余光扫到一个东西飞过来,听邓小子叫:“小心啊樾君!” 谭樾没躲,抬臂稳稳抓住药瓶,轻放好,揉了揉飞扑过来的小子,开口:“没事。” 那小子也不惊讶他眼睛好了,只佩服他:“你好厉害!” 谭樾放好碗,找邓先生去了。 邓先生忙着给堂前来来往往的病人诊治,谭樾站了一会,原返回房中,理着梦中杂乱的思绪。 他没想起太多,只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哪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童年可能过得挺孤寂的,不过倒是另一个小孩,他很好奇他是谁。 不过每次想到他,他心里就能泛起一阵甜,觉得自己再孤单,有他陪他,足矣。 胡思乱想着,太阳已经偏西,他坐在椅中,支着头观赏鹤洲的落日。 之前因为眼睛的问题,错过许多次,这次,终于能瞧上一次了。 听到叩门声,谭樾开了门,果真是邓先生,正对他笑。 两人坐下,谭樾给先生倒了茶,听先生说:“这儿正是观日落的好位置。” 谭樾淡笑着:“是啊,总算能瞧上一回了。” “那……事情记起多少了?” “不是很多,仍只有个大概。” 邓先生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谭樾开口:“但得多亏先生医治,才治了这眼疾,樾君不会忘的。” 邓先生正要开口,两人听到楼下有异响,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 邓先生着急,猛得站起:“小子!” 谭樾见外面已经黑了下午,端起台烛起身去追。 在转角处他追上邓先生,把台烛塞给先生,自己先上前去。 谭樾学过武,担心有人伤了小孩,先开口:“有什么好商量。” 邓小子听到他声音,叫着:“樾君,他偷药!” 黑处传来一声阴笑,接着一声闷响,对面安静下来。 谭樾心都提到了嗓子,邓先生想扑过去,谭樾费力拉住,在他耳边道:“别过去,以防他又伤了小子。” 谭樾冷下声音:“你要什么药,我们给你。” 对面沉默一刻,哑着嗓子:“当真?” “但你先把孩子给我。” 对面突然吼着:“凭什么你们孩子就有人救,我的孩子只能被抽断腿!” 第12章 谭樾不理解他突然发什么疯,开口:“还要不要药了?” 邓先生开口:“你要什么药?” “补血,增骨,养气的。” 邓先生赶忙转身翻箱柜,拿出一盒丸药,递给谭樾。 谭樾晃着手里的盒子:“能看到吗,你要的,在这。” 那人终于控制不住,抱着小子扑出来:“给我!快给我!” 邓先生看到小子昏睡着,也急:“小子!” 谭樾避开他,朝他伸出手:“孩子!” 那人红了眼,猛地掀开邓先生,趁谭樾分神,从他手中抢过,直逃出门外。 谭樾来不及多想,快速追了出去。 · 第10章 成为书侍 那人身材本就瘦小,步子有些踉跄,再抱了一个孩子,明显感觉到吃力。 谭樾几步就追上他,因为要顾及邓小子,先捏住了他的后颈,喝道:“跑什么?” 那人惊恐的怪叫了一声,直接把怀中的孩子扔给他。 谭樾停住脚步,稳稳的接住,盯着那身影没入黑暗。 听着怀中的孩子平稳的呼吸,谭樾突然觉得脱力,强忍着站稳。 一阵马蹄声在谭樾身后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邓先生先奔了出来:“小子!” 谭樾把孩子轻放到他怀里,开口:“孩子可能就是吓到了。” 邓先生点点头,才想起来谭樾也是个医患,紧张问:“那樾君,你呢,你眼睛也才好。” 谭樾轻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又要说什么,背后那安静许久的一纵小队出了声。 “邓先生。” 邓先生转身抬头一看,笑道:“原来是白将军,怎么到城里巡逻了呢?” 白离佛开口:“今晚城中人手不够,我也得闲,就来帮忙。” 谭樾原听那声音熟悉,邓先生再一说,他心里肯定了下来。 想了许久,他还是转过身,朝白离佛点了点头,打招呼:“白将军。” 天知白离佛从转角处巡过来,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跑什么,感觉那声音熟悉,驱马走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时,心里有多紧张。 差点忍不住下马拉住他,要问他眼睛怎么样了,银子可还够,但邓先生先扑了出来横在了他前面。 他静静看着他们两人,觉得心里翻滚着什么。 谭樾抬眼,就着昏暗的光亮,第一次看清了白离佛。 倒也不算看的太清,谭樾也只是扫一眼,印入脑海的便是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因为光线,显得流畅漂亮。 邓先生见他俩都呆着,忙向谭樾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白将军。” 谭樾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点点头,心想:“认识,可太认识了。” 白离佛转头对后面的人下令:“你们继续巡逻。” 邓先生抱着儿子心急,也要往回走,对谭樾说:“樾君,你待会回来,我给你留门。” 待周围安静,只有两人静静站着。 白离佛轻跃下马,走到谭樾面前,问:“眼睛,能看清了是吗?” 谭樾点点头,望着他:“只是还没记起太多事。” 白离佛喉头滑了滑,忍不住问:“那你,接下来去哪?” 谭樾摇了摇头,没出声。 静了一会,又开口:“也不能一直待在邓先生那里,走一步看一步。” 白离佛试探着开口:“可要来将军府?” 谭樾愣了愣,没想到白离佛会这般说。 白离佛也反应过来失言,又补充:“前些日,府中出了个贼,赶出去后少个人。” 说完白离佛自己都想遁地逃走,他这话不就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他缺个侍从吗,人家怎么可能愿意! 谭樾倒没听出太多,他思索着自己记忆没有完全恢复,这事也急不得,现在眼睛好了他也没地方去,况且连看医长的银子都是白离佛给的,对方现又给他容身之所,他去了做做杂活也还还人家的情。 想罢,谭樾点点头:“我随你去将军府,多谢将军了。” · 裴妍那处的一众婢女,都跪到地上埋着头不敢动。 离门口近的几个人,脸上有被飞溅起的瓷渣划出的血痕。 裴妍又气又委屈,她不明白白离佛为何总是拒绝她。 她堂堂靖国公主,愿意舍下身份主动找他,他倒好,屡屡对她冷眼相待。 “难不成白汀看上了鹤洲其他女子?”一想到这,裴妍更是委屈,拿起案上的玉器摔了出去。 “太子殿下。” 裴妍听见声音,依旧一动不动的伏在案上。 太子进来,看见满地碎渣,转头对伏在地上的婢女下令:“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满地碎器伤了公主?” 等众人收拾干净,钧链才走过去,坐到皇姐身旁。 “皇姐,这又是怎么了? 裴妍懒得理他,闭上眼不回话。 钧链也有的是耐心,继续问:“看这些玉器不顺眼的话,明日弟弟挑些上好的给皇姐送来。” 裴妍忍不住:“钧链,你说鹤洲有其他女子比得过我吗?” 钧链听她这么一问,瞬间明白过来:“皇姐,白离佛都见过你了,哪里看得着别的女子。” 裴妍抬起头,盯着他:“当真?” 钧链没有正面回答他,转了话锋:“皇姐,你究竟看上他哪里好,让你三番五次为他伤神成这般。” 裴妍摆摆手:“道不清。可我知道我的心是在他那的。” 钧链再不提他,在裴妍处坐了一阵,回宫去了。 · 谭樾随着白离佛回府,跨过门,见到一人低首道:“将军。” 白离佛抬眼看到羌塘投向他身后警惕的目光,侧了侧身,把他的眼光阻断。 谭樾看见白离佛横了过来,挡到他和那名男子的中间,听他说:“羌塘,该让开了。” 羌塘犹豫,白离佛了解他,继续道:“我缺个书侍,让他来,我总能做主?” 谭樾感觉到他俩之间的气氛,伸手拉了拉白离佛的衣角。 白离佛感觉到,拉起谭樾的手,径直往书房走去。 谭樾被他拉的别扭,白离佛因为从军,手上有这一层薄茧,谭樾轻轻挣开,开口:“书侍,该怎么做?” 白离佛坐下,不急不慢道:“我在书房时,要在一旁挑灯磨墨铺纸,我不在府时,书房是不准随意进入的,这个羌塘会安排好你。还有,天气好时,把书库里的书搬出来要晒,晒好要清点好收整好,我会出府参与一些文集会,你得随我一同去。” 谭樾终于等他说完,脑子感觉转不过来,愣着自己消化。 白离佛见他呆滞,在他面前挥挥手:“卧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让羌塘带你去。” 谭樾现在还有点怕羌塘,他周身的压迫感让他不舒服,相比他更愿意待在白离佛旁边。 可对方也没让他一直待在书房的意思,没办法,谭樾只好硬着头皮推门出去,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已经撞见了羌塘。 谭樾表情僵了僵,还是对他说:“白离……白将军让我去看看卧房。” 羌塘没有谭樾想象的为难他,只点了点头:“随我来。” 谭樾觉得视野清晰了就是好,他环顾着府内的布局,看到池塘绿荷,巧石长廊,心里暗暗赞佩了下白离佛审美之好。 羌塘开口打破沉默:“书侍还有一位,待会你应该能见到他。” 谭樾应了声,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羌塘停住脚步:“到了。” 谭樾点了点头,向羌塘道过谢后,慢步走到自己房前,推开门,看了一圈,没什么不满意的,才转身,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走过来,笑的腼腆:“我方便进来吗?” 谭樾点点头,那人说:“我叫童亦,是将军的书侍。” 谭樾明白原来另一个人是他,开口:“我是新来的书侍,你可以叫我樾君。” 童亦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我的卧房在转角处,可以无聊时寻我下奕。” 谭樾点头淡笑着,看童亦转过拐角不见了。 · 谭樾没睡好,清光才从窗子里透过,他就已经下榻穿好了衣。 谭樾累的紧,一夜的怪梦让他乏力,他想捶捶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赶快想起来。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童亦在门外小声说:“樾君?” 谭樾两步走了过去,打开门,看见精神饱满的童亦。 童亦摸着脑袋:“樾君,起这么早啊。” 谭樾还没说话,他又凑上来:“樾君昨夜是没睡好吗,面色不太好啊。” 谭樾有点不敢信昨天见到的那个腼腆童亦,和他面前的这位是一个人。 谭樾问他:“将军这么早就起来读书了?” 童亦愣了一下,开口:“羌大人没告诉你吗,我们要每日清早去书房焚香清扫,还有,樾君你的衣裳,怎么穿着平常侍从的衣服?” 第13章 谭樾觉得好笑,原来羌塘难为他的把戏在这呢,那么大一人了,怎么这么小孩子性,这把戏,邓小子都懒得玩。 待换好衣服,两人忙往书房去,童亦个子比谭樾稍矮些,一路上有点小跑,谭樾不得不放慢脚步等等他。 一直讲话活跃的童亦突然闭了嘴,变得沉默起来,谭樾有点不适应,转头想问他怎么了,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离佛回了鹤洲,还是保持着一贯早起练武的习惯。 一套动作下来,身体已有些发热,正调整着内息,看见两人从转角处过来。 他一眼就盯到了谭樾,招手让他过来,结果童亦那小子跑了过来。 白离佛皱起眉:“你过来干什么,我叫的是樾君。” 童亦松了一口气,离开的时候拍拍谭樾肩膀:“樾君,祝你好运。” 谭樾失笑,但面对白离佛他也不敢太放肆,收住笑慢慢走了过去。 白离佛见谭樾板着脸过来,忍不住心想:“他怎么愿意对那小子笑,给我就一张冷脸。” 谭樾终于看清白离佛的面孔,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的确很俊朗,眉眼间带着英气,足以让鹤洲的女子朝思暮想。 白离佛见他盯着自己,原想开口说话,但注意到他眼下的一片淡青。 白离佛下意识凑近:“昨夜没睡好?” 谭樾往后躲了躲,轻嗯了一声。 白离佛还想说什么,谭樾抢先开口:“将军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去书房了。” 白离佛见谭樾衣领有些乱,给他理了理后,才嗯了一声让谭樾离开了。 童亦把活干了大半,见谭樾进来,忙凑过去瞧他脸色。 “看起来将军没训你。” 谭樾扯了扯嘴角,问:“我还能干点什么?” 童亦指了指书案:“先磨墨吧。” 第11章 将功赎过 白离佛打发童亦去晒书,让谭樾伴在书案边。 谭樾静坐的无聊,偷偷瞄一眼,见白离佛读的大多是兵法类的书。 谭樾偷偷撇了撇嘴,把目光移到书案的挂梁上,看到一个小巧的铃铛。 莫名的感觉熟悉,见白离佛正读的入迷,谭樾悄悄凑近,仔细瞧着铃铛。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盖住了铃铛,谭樾原坐好,心里道:“好小气的将军……” 还没想完,那大手又伸过来,掌中躺着铃铛,谭樾小心的拿起,忙改口:“白将军就是大方。” 拿在指尖玩弄,谭樾突然看到内里有两个字。 “芷卿。”谭樾喃出声。 白离佛听到,拿回锁铃,一边系一边说:“磨墨。” 谭樾噢了一声,拿起墨块慢慢研着。 谭樾看着越来越多的墨水,但颜色好像还有点淡,心里奇怪的紧,但心里又安慰:“说不准这就是鹤洲墨的特点。” 谭樾手一晃,一些墨水漾了出去,紧张了起来,抬手摸摸鼻头,抬眼悄悄观察白离佛。 白离佛正看着一兵法细想,但感觉有人偷瞄他,也移了移目光,见他这书侍像做错事一样,心虚的紧。 白离佛不动声色,继续假装看书,实则心里早已没有兵法,只想着这家伙干了什么事,可人就在他面前,他能干出个什么来。 正想着,手下放下书,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抓住他的手,白离佛奇怪,疑惑的盯着他。 谭樾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案上,把头扭了过去。 白离佛侧了侧身子,目光顺着谭樾的指尖看过去,心跳感觉漏了半拍。 现在的墨水已从砚池周围积了不少,顺着纸漫了过来。 再抬眼看他这书侍,白净的脸上几道墨印。 白离佛气的感觉好笑,正巧童亦进来,挥手让他过来:“收拾好这里。” 童亦见案上成了这般,也觉得好笑,可将军这会的面色差的紧,他要现在笑了,以后就再笑不出来了。 童亦手脚麻利的把书和纸先收起来,转头见谭樾站着,也不敢让谭樾去把自己洗干净,只闷头干自己的活。 谭樾现在站在着,简直欲哭无泪,幸好羌塘这时候进来:“将军,该去军营了。” 白离佛点头出去,谭樾才走过来:“我来吧。” 童亦让开位子,终于笑了:“樾君啊樾君,真有你的。” 谭樾快郁闷死了,嘟囔着:“鹤洲的墨块怎么那么难磨。” 童亦接过水盆,给他教,一并给他说了白离佛读书的习惯。 谭樾一点点记下来,童亦一拍脑袋,奔了出去:“我还晒书呢!可别丢了!” · 白离佛见羌塘欲言又止,开口:“有什么事?” 羌塘牵过马绳,说:“我见樾君做书侍,有些不便。” 白离佛低头整理衣袖,见指骨还有墨迹,勾了勾唇:“无妨,学会就好。” 羌塘无法,只能点点头。 白离佛走进训练场,见齐姜站那,走过去拍拍他肩:“好久不见了。” 齐姜亲热的搂搂白离佛:“白汀,你这府上生活不错啊,看你这滋润的。” 白离佛擂了他一拳:“走了,哪日来府上喝酒。” 谭樾支着脑袋,问童亦:“将军不在,我们除了晒书还能干什么?” 童亦努力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具体还得看将军吩咐。” 谭樾站起身:“那你晒书,我遛遛去。” 谭樾漫步着,在一处角亭看见奕盘,忍不住转了方向,盯着奕盘看了半天。 捏起一子,轻落在一处,谭樾思索,再落。 待一盘结束,谭樾揉揉眼睛,一回神,日头已经偏西。 谭樾原路返回,正碰见童亦费力的往书库搬书,走过去搭了把手。 所有事情结束,童亦搭住谭樾的肩膀,道:“走,该用晚膳了。” 谭樾想了想,低声问:“童亦,为什么将军府没有女侍?” 童亦也压低声音:“我给你说个最容易明白的,公主心悦将军。” 谭樾瞬间恍然大悟,又与童亦聊其他的去了。 · 卉都,五皇子府。 泗艽听外面滚滚雷声,转头对甫祁叹气:“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甫祁忙着把几盆殿下尽心养的花往里抱,一听,也惆怅:“现在既然和平了,殿下该回来了吧。” 泗艽一左一右抱起花,甫祁忙过来抱住一盆:“可不敢这么抱,抱坏了等殿下回来,我和你怎么交代。” 泗艽小心放下:“要不我去向王上请缨,去靖国寻殿下?” 甫祁摇了摇头:“你是知道我和你,能做什么啊。” 安慰似的拍拍泗艽肩膀:“等殿下回来。” 另一边,太子府。 谭棹放下画笔,仰头盯着天,似喃似语:“落雨了。” 有人来报:“太子,大殿下来访。” 谭棹点头,没一会,一个挺拔的身影进入谭棹余光。 谭棹调转步撵,挂着淡笑:“皇兄。” 谭椟点了点头,看到谭棹身后的东西,说:“太子,好雅兴啊。” 谭棹挥手让人揭了画,让谭椟坐下:“哪里,今日有了兴趣,随便打发时间罢了。” 谭椟抿了口茶,似无意问出,但眼睛却盯着对方:“好久都没见到五弟了。” 谭棹也轻描淡写的带过话题:“五弟玩心大,哪日给他传话让他来。话说皇兄,你今天这身衣裳颜色不错。” 谭椟也顺着他的话头,回答:“初夏了,再穿太沉的色,就让人不适了。” 谭椟往后靠了靠:“我觉得五弟服饰颜色一直不错,那小子倒会挑。” 从谭棹视角看过去,谭椟休闲的后靠着,一身白色锦服,说话时那双眼往远处望着,迎着雨色,眼光亮了亮,可还是盖不住那浓厚的野心。 谭棹笑了笑,再没有答话。 · 白离佛一身疲倦,让羌塘准备洗浴,自己往卧房里来了。 出来时习惯地去了奕盘那,发现已有人解了局,白离佛站在那,盯着解好的局暗暗称赞了一番,突然来了兴趣,重新布好新的奕局,才去洗浴。 白离佛在一片潮热中闭眼休息,听有人进来,问:“羌塘,有何事?” 羌塘站在屏风后,答:“将军,下午公主遣人送来了两丸药。” “药?” “是,说想来将军身上总有些暗伤,公主让人在宫里炼了几日,才送了过来。” 白离佛起身,响起一片哗啦声:“放下吧。” 谭樾知道白离佛在睡前总会夜读一会儿,早已磨好墨坐在案边等着了。 白离佛一进房,看见他乖乖坐在那,勾了勾唇:“这么早就过来了?” 谭樾嗅到他周身的淡香,点头:“算是将功赎过。” 白离佛被他逗笑:“你有什么过?” 谭樾一脸认真的指了指砚池:“这次我磨好了,不会再漾了。” 第14章 白离佛原想说晚上读书不用墨,但眼神触到樾君那双眼眸,他还是改了口:“好。” 白离佛看了会儿书后,开口问他:“府里的晚膳怎么样?” 谭樾回想起丰盛的饭菜,认真回答:“好。” 白离佛点点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渐渐入夜,谭樾早已经点起了台烛,趴在案上盯着那跳跃的豆火出神。 可那烛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 “樾儿。” 谭樾环顾周围,没看到有人。 “樾儿。” 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谭樾往前走了走,穿过一片强光,终于看清了那人。 谭樾心都停了半拍,那是他早已离世的母亲。 女子伸开双臂,笑着呼唤:“来,樾儿。” 谭樾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她奔去,在奔跑中,他的身型越来越小,在扑到母亲怀中的那一刻,谭樾回到了四岁。 谭樾忍不住撒娇:“母妃!” 女子温柔的摩挲着谭樾的发丝,轻轻轻捏了谭樾的鼻子:“今日功课怎么样啊?” 谭樾在母亲怀中蹭了蹭:“母妃!” 女子又笑:“好啦好啦,母妃不问了。” “樾儿。” 一声沉稳的声音在谭樾背后响起,惊的他颤了颤。 年轻时的邬王在背后唤着他,谭樾控制不了的从母妃怀中起身,朝父王走去。 邬王牵着他的小手,谭樾转过身,已看到母妃卧倒在床榻,被病气缠身。 谭樾喊了一声:“母妃!” 邬王捏紧他的手,阻止他:“樾儿,不要胡闹!” 谭樾哭出来,祈求父王:“父王,樾儿求你,快救救母妃。” 邬王轻叹了口气,望向自己的爱妃,久久挪不开眼。 看见爱妃微动的唇瓣,心里明白,低头对谭樾道:“樾儿,过去抱抱母妃,来,把眼泪擦了,可不能让母妃伤心。” 谭樾一听,小手满脸胡乱擦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朝母妃走过去。 可谭樾看到自己母亲,原本的貌美被病痛折磨不见,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忙低头抓住母亲的手,控制着声音:“母妃。” 女子扯出一个笑,颤着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费力的说:“樾儿乖,母妃恐怕不能看你长大了。” 谭樾虽然小,但明白母亲的意思,恐慌的摇头,嚷着:“樾儿不要,樾儿以后会听话的,一定让母妃不再生气。” 女子最后含着温柔与不舍,闭了眼。 谭樾听不到回应,要伸手晃母妃,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拉离床榻。 谭樾哭着挣扎,可还是不敌,只能看着母妃被许多人围住。 “母妃——” 白离佛放下书,抬头活动酸痛的脖子,一低头,见谭樾趴在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白离佛望着他,用眼神从他的眉眼一路描绘到下颚,烛光跳动,白离佛看到谭樾眼角亮了一瞬。 白离佛伸出手指,轻轻触上他的眼角,感觉到一点湿濡。 “哭了吗?”白离佛望着他想。 鹤洲夜里凉,白离佛脱下自己的披肩,轻轻盖在谭樾微颤的身子上。 第12章 宋府参会 谭樾身子一颤,醒了过来。 眼前有着不适应的模糊,他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谭樾听见熟悉的声音:“醒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白离佛的书房。 鼻尖感觉还萦绕着熟悉的气味,谭樾发着愣,慢慢适应那乏力感。 动了动身体,看到自己披着白离佛的衣裳,喉头上下滚了滚,挤出:“谢谢将军。” 白离佛浅笑,谭樾看着出了神,半晌才听到白离佛低声询问:“你梦到了谁?我看到你神色不太好。” 谭樾盯着烛火,开口:“我的母亲。” 两人再一夜无话。 “童亦,这是诗卷,你去送到宋大人府上。” 白离佛转身又给谭樾吩咐:“樾君,今日你晒东柜的书。” 谭樾踩着石阶,打开书库,不由得眉尾跳了跳,不愧是书库。 “东柜……” 谭樾眼睛扫着,好不容易寻到柜子,一拉开,谭樾脸都绿了。 这么多本书,他得晒到何时去! 谭樾进进出出,好不容易把书都搬出来,再蹲下耐着性子,一本本摊开。 谭樾翻地手忙脚乱,翻过一页,谭樾扫了一眼,被内容吸引住,捧起来细细读着。 一阵风过来,书被吹的哗哗响,谭樾忙放下手中这本,侧过身压住那一本。 等忙完,谭樾累的出了一身汗,想起昨天的奕局,又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放心的离开了。 谭樾迫不及待的走向角亭,果真看到新的奕局。 今日相比昨日更巧妙一点,谭樾蹙眉想了许久,才落下一子。 谭樾入迷,没注意身后来了一人,静静站着。 白离佛见奕局解了大半,再注意到谭樾认真的神色,不忍出声打扰。 谭樾落下最后一子,轻笑一声,一转身,被站着的白离佛吓了一跳。 白离佛没想到自己把他吓成这般,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开口:“没想到你的奕技很厉害。” 谭樾笑了笑,说:“若将军也有兴趣,我们不妨来上一局。” 白离佛高兴的点头,与谭樾对坐。 谭樾见白离佛落子,意料之外,紧着下了一子。 白离佛的奕势强人,步步紧逼,两人不相上下。 白离佛看谭樾落子,觉得他的奕势正如他人一般,看似平静稳定,但暗藏压迫。 谭樾落定,微微颔首:“将军,承让。” 白离佛倒不在乎输赢,畅快的一笑:“好啊,好久未这般舒畅了。” 谭樾总觉得忘了什么,瞅见白离佛在那笑,惊慌:“不好,书!” 白离佛见他跑了过去,笑着摇了摇头。 谭樾跑过去,见书还在,稍松了一口气,看日光有点弱了,开始捆书往回搬。 锁好书库出来,天已经有点黑,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羌塘。 谭樾躲不了,点头打招呼:“羌大人。” 羌塘问他:“书,都晒好了?” 谭樾正心虚,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见羌塘从身后拿出三本书,盯着他看。 谭樾躲开他的目光,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羌塘拿的手酸,问他:“不收好?” 谭樾拿过书,立刻转身往回走,正巧碰见童亦回来。 童亦一道和谭樾往回走,说:“樾君,方才将军说明日让你陪他去宋府。” 谭樾紧张:“我?” 童亦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别太紧张。” 谭樾还是心里沉甸甸的,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白离佛的书房门。 结果羌塘过来,说:“将军在卧房。” 谭樾点了点头,想迈步,又转回来,问:“我方便去卧房吗?” 羌塘不知莫名被戳中了哪里,觉得樾君颇有几分有趣,不由得放缓语气:“可以去。” 谭樾不好意思地又开口:“在哪,我不知道。” 羌塘朝前走:“随我来。” 在一处站定,羌塘叩了叩门:“将军,樾君来寻你。” 白离佛起身开了门,让谭樾进来。 谭樾跨进门,见白离佛可能刚洗浴过,优秀的身材线条隐在衣袍里,乌黑的发丝随意散着。 白离佛随意坐下,问他:“怎么了?” 谭樾咬了咬唇,开口:“听童亦说明日你要带我去参加文集?” 白离佛点点头,望他:“不愿意去吗?” 谭樾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眨着眼望他:“我怕……” 白离佛打断:“丢人?” 谭樾继续咬着下唇,想着该怎么开口。 白离佛前倾,把他揽过,谭樾意外,僵着不敢动。 白离佛靠近他,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的拂过谭樾的脸颊。 白离佛笑:“既不怕丢人,为何不随我去?还是……” 谭樾不想听他又猜出什么离谱理由来,直视他:“白离佛,那我先说清楚,明日若要出了丑,可不要怪我。” 白离佛笑他孩子性,用手指轻轻扫了扫谭樾的睫毛,喃着:“好,不怪你。” 谭樾也忘了自己在白离佛怀里,问他:“我今天晒书差点将书丢了,你可有生气?” 白离佛眼里噙着笑:“我知道。” 谭樾垂下头,唔了一声。 白离佛轻声说:“以后别再咬唇了。” 羌塘叩门,谭樾瞬间从白离佛怀中弹起,离他有八尺远。 白离佛失笑,轻咳了一声,问:“何事?” “齐将军来访。” 白离佛眼睛亮了亮,应着:“好,你挑两坛好酒。” 谭樾躬了躬身,开口:“将军,那我先回去了。” 白离佛点头,跟在谭樾后一两步出来,往后院走去。 第15章 见齐姜已经在那,过去拍了拍他,笑:“倒是积极,已经开坛了。” 齐姜只管嗅酒香,赞着:“你到底藏了多少好酒?” 白离佛拿起酒杯,给自己和齐姜斟酒,举杯:“来!” 齐姜一口闷,闭眼品着,满足的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问:“白汀,樾君是不是在你府上?” 白离佛点头,说:“少了一个书侍,正好让他补上。” “你倒是上心。” 白离佛笑了笑,喝了口,搂住齐姜:“什么时候娶妻啊,让我喝口你的喜酒。” 齐姜苦笑:“提这干什么,你要等,可有的等喽。” 白离佛与他碰了碰杯:“来!” 齐姜忍不住问:“那你和公主?” 白离佛摇了摇头:“公主的婚嫁自有定数,与我无关。” 齐姜也不多问,点了点头。 · 谭樾换上羌塘送来的衣裳,心里觉得有点新奇。 白离佛亲自过来,见谭樾一身素服,可反衬得他气质淡雅。 谭樾见白离佛来,笑了一下,说:“走吗?” 白离佛望着他点头:“骑马出发。” 谭樾跨上马,还是问白离佛:“不用拿笔砚?” 白离佛摇摇头:“一切都在宋府备好了,别紧张。” · 宋府。 两人下马,白离佛整整衣袍,余光瞥见谭樾正仔细理着衣褶。 白离佛站着等了等,同进府的其他人点头。 “白将军!” 一位老夫子慢悠悠的踱过来,朝白离佛打招呼。 白离佛抱拳笑着:“胡夫子,近来身体可好?” 胡夫子摆摆手:“还是老样子,这腿,不中使啊。” 正说着看见白离佛身后的谭樾,迟疑:“将军,这……” 白离佛回答:“是我的书侍。” 胡夫子皱着眉细想,说着:“这位书侍我倒觉得眼熟,可实在想不起来。”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邀请白离佛:“将军,一同进府罢。” 三人才踏进来,宋府的主人迎过来:“胡夫子,白将军,久违久违。” 两人微微躬身还礼,宋大人随他们一起往里走。 宋大人说:“许久不举办文集,今日我便广邀大家,一起玩乐玩乐。” 胡夫子乐呵着同宋大人聊个不停,白离佛放慢脚步,和谭樾并肩一起走。 谭樾低声询问:“这文集是怎么举办的?” 白离佛也悄悄道:“作诗,赋词,酒令。” 谭樾点点头,还要说,结果胡夫子唤白离佛:“白将军,后面咬什么耳朵呢。” 白离佛扯了扯谭樾的衣袖,悄声道:“跟紧我。” 四人转过廊角,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已经有不少文人名士汇集,激烈的谈论着什么,雅座也散散的布置着,可也有与“文”不符的“武”,周围放置着靶子,弓箭,投壶。 谭樾奇怪,戳了戳白离佛,结果对方也是满眼疑惑。 宋大人拍了拍手,登上了台子,众人安静下来。 宋大人开口:“各位想来也看到了,我安置了这些东西,各位不必奇怪,我们换个新玩法,才有意思是吧?”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催着:“快讲,快讲。” 宋大人指着身后的物件:“靶子上,各个投壶都有文题,投中或射中,便上来完成,六回为一轮,每一轮结束诸位评判,输者罚酒,赢者嘛,诸位请看,这是宋某从瑶东偶然得来的无珠。” 台下众人一看,圆润硕大的无珠发出霞光,一看便是上品。 白离佛对无珠没有兴趣,挑了一个角落,和谭樾一同看着热闹。 谭樾对酒没有兴趣,倒觉得鹤洲的水果不错,又甜水分又足。 白离佛只一点点品着酒,从人群收回目光,一转头见自己的书侍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脸萌相。 谭樾吞下葡萄,恢复了冷淡的模样,见白离佛盯着自己,歪头问他:“你不参加?” 白离佛也拿起一个葡萄,等慢慢吞下后才回答:“不急。” 第13章 惊讶众人 谭樾点点头,望着那处热闹。 一位文人站出来,往台上走:“那便由我先开场吧。” 那人身子看起来单薄无力,谭樾倒好奇他要选什么。 那文人拿起箭,站在投壶前,瞄准后一甩,箭擦着壶器的边沿飞了出去。 “哎呀,就差一点。”台下一片可惜。 宋大人举手道:“您还可以再来一次。” 另一人提出异议:“一人两次?方才没说啊。” 宋大人抬手示意,压下一片议论:“诸位稍安勿躁,咱们文集文集,怎么能以武为主,一人两次,也很公平嘛。” 那文人再捡起一支箭,迅速的投过去。 “进了。”那文人捎带得意之色,踱过去看文题。 其他人比他还着急:“快快快,什么题?” “在场寻一人,凭物对诗两回。” 其他人一听,都跃跃欲试,说着:“这倒有趣,我想试试。” 可这文人偏不走寻常道路,远远一望,看见角落坐着两人,其中一位清雅,另一位桀骜。 扇子一指,开口:“我选那位白衣文者。” 谭樾咬了一口桃子,抬头想继续看热闹,结果看见那人指着自己。 白离佛眉尾一跳,自己今日着一身玄服,那白衣文者便只能是他这书侍了。 谭樾还不明所以,悄悄道:“指着我们做什么?” 其他人回头看这人还在咬耳朵,不满道:“张前辈寻你对诗,你倒还在那坐着不动?” 白离佛望着他:“叫你呢。” 谭樾惊的站起,朝白离佛眨眼:“我……” 白离佛浅浅朝他一笑:“我相信你。” 谭樾理理衣饰,朝台上走去。 张文人抖扇:“请。” 谭樾微微点头,问:“以何物对诗?” 宋大人开口:“那便以我来。” 在场所有人微微滞气,这实属刁难啊,若对好了,那谁都高兴,若对不好……以宋大人的身位来说,他们靠纸墨混口饭都不行了。 谭樾微微挑眉,下意识朝白离佛望去,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见他微微摇头。 谭樾大概猜出来什么意思,微微一笑:“这对不了。” 宋大人意外:“为何?” 谭樾缓缓道:“这文题是凭‘物’,宋大人哪能屈尊到这一处,自然是对不了的。” 宋大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倒巧妙,好吧,那便以无珠来罢。” 所有人无不松一口气,又喝酒听诗,白离佛放下心来,支着头望谭樾。 见他不急不缓,轻轻松松的对了两回,让一众人细细品味,交头接耳着。 白离佛带头喊了声:“好!” 随即,众人都赞着:“好新奇的诗!” “好啊好啊。” 张文人也自知不如,收扇躬身:“这位文者,好底蕴。” 这倒让谭樾不好意思,自己只是把读过的诗书借鉴了一下,倒让他们这般夸了。 有人好奇的问:“不过这位文人倒是面生,不知该如何尊称?” 谭樾无措起来,转着眼珠寻白离佛。 白离佛看见谭樾向他求助,站起身:“称他樾君便好。” “樾君啊。” “欸?那是白将军?!” 他们反应过来,早已见樾君坐到将军对面,两人笑谈着什么。 宋大人继续笑呵呵:“各位,我们继续。” 那边闹着,谭白两人自己清闲下来,白离佛见谭樾不碰酒,诱惑他:“宋府的酒,平时可不是能喝上的,你尝尝?” 谭樾推拒:“不不不,我不喜酒。” 白离佛只好作罢,有人过来,笑的谄媚:“白将军,樾君,许久不见。” 谭樾事先被白离佛告知过,所以神色淡淡的,白离佛也是一贯的冷淡。 一股冷气扑的那人不由得哆嗦一下,忙找借口离开:“又有新的文题了,我去看看。” 白离佛见案上的葡萄快没了,起身去邻桌取,刚拿起,台上的人看见他,兴奋道:“白将军!快来。” 白离佛转身把葡萄放在谭樾面前,才抬步往上走。 白离佛站定:“何题?” 宋大人过来指与白离佛看:“将军,这是两幅一样的画,您需要和这位文人挑一幅,来题诗。” 白离佛点了点头,轻拿起一幅端详着。 谭樾耳朵好,偏听见一个角落有人低声道:“一介武夫,能有多少墨水?” 旁边一个人赶紧戳了戳他:“胡说什么呢!你才读了多久的书,敢说这样的话?” 那人一听,缩起脑袋不言语了。 谭樾摇摇头,低头看见自己面前的酒杯,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起来。 第16章 唇挨着杯沿,抿了一点,酒香在口腔里散开。 谭樾意外,但还是把酒推远,免得自己禁不住诱惑。 台上两人都已经题完,谭樾好奇白离佛写了什么,站起身往前走了走。 这两幅画上都是靖国的墨湖,辽阔无垠,水天相接。 谭樾还没看诗,先赞着:“好画。” 宋大人让两名书侍捧起画,让各位评价。 两位不相上下,一阵激烈的探讨后,率先有人道:“白将军的好!” 后面紧跟着:“从调令上看,王文人的好。” “……” 白离佛不在乎输赢,他盯到樾君上前来,歪着头看他的题诗。 看见有人拍他肩膀,问他:“樾君,你觉得呢?” 谭樾佯装一本正经:“从我的角度来评,自然是白将军的好。” 白离佛压着唇偷笑了一下,明白他是偏心的。 他自己也知道在题诗方面,这位王文人可是鹤洲的顶点,自己能算到哪去? 见众人争论不休,白离佛提了提声音,从别人手中接过画:“今日一见王前辈,我是懂了题诗的魅力,今日,晚辈心服口服。” 王文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笑道:“哪里哪里,将军谬赞。” 白离佛放下画,也不想再说什么,抬步下了台。 谭樾紧跟过来:“你怎么认输了?我听好多人还是选你的。” 白离佛坐下,才开口:“今日我争赢了,明日该如何?我本来是武人,若要登到他们这群文人头上,我可不糊涂。” 谭樾明白了,点着头赞同:“聪明啊,白离佛。” 白离佛突然问他:“酒怎么样?” 谭樾对上他那双噙笑的眼,先反咬一口:“原来没好好题诗啊,心思倒放在我这了。” 白离佛大笑,话中有话:“心思再往上一些就好了。” 谭樾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听宋大人招呼:“这射箭还没选呢,谁来啊?” 有人喊:“白将军最适合!” 有人反对:“将军专门干这个,这不公平。” 白离佛听他们闹,转眼望了望谭樾。 谭樾看他那眼神,猜他要干什么坏事。 果真,白离佛开口:“大家别吵,樾君方才想替我来着。” 有人奇怪:“樾君与将军没有干系,替不了。” 白离佛望着谭樾开口说:“不瞒大家,樾君是我的书侍。” “原来是书侍啊,我说怎么没见过。” “书侍能有这么好的文意,屈才了。” 谭樾瞪他,但又不好说什么。 宋大人高兴的朝他招手:“快来,樾君。” 谭樾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心里愤愤:“白离佛这家伙,好小心眼,不就打趣了他一下嘛。” 站上台,谭樾拾起弓,挑了一支箭,拉弓搭箭,不知为何,他突然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有了一种踏实感。 箭直钉靶心,箭梢发着颤,谭樾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中了?!”谭樾心想。 转念一想,大概率是肌肉记忆,他大脑可没有一点他会射箭的记忆,不过好在没有丢人。 所有人都僵硬一刻,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侍,有这么惊人的力量。 白离佛反倒平静,他总感觉樾君会许多东西,今日先测出来了一个。 宋大人过去核实了一下,还没缓过来,慢慢道:“既然樾君正中靶心,那便不用答题了。” 谭樾听见不用答题,心里松下一口气,放好弓走了回来。 谭樾扭着头不理白离佛,无聊地拨弄酒杯。 白离佛知道他想的什么,拿过他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哎,我的酒!” 白离佛抹了抹唇角,无辜道:“你又不喝,放着浪费。” 谭樾生气:“谁说我不喝的?你抢我的酒。” 白离佛放软语气:“好好好,我给你斟。” 谭樾举起酒杯,也学着白离佛一饮而尽,但差点被呛到,红着脖子硬忍着。 白离佛见他这般,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得慢饮,我真的不抢。” 谭樾也生不了多大的气,又捏起一个葡萄,囔着:“不好喝。” 白离佛失笑,望着那边依旧热闹,拍了拍谭樾胳膊:“还想玩吗?” 谭樾摇摇头,问白离佛:“你要走?” 白离佛点头:“随时可以。” 谭樾看了看碟中的果式,还是一横心,站起来:“走吧。” 白离佛又笑:“将军府也有的,回去我给你安排。” · 两人回府,羌塘略微诧异:“此次将军怎么回来这么早?” 白离佛往里走着:“玩了几轮,没什么意思。” 羌塘点头:“那我去给将军准备洗浴。” 白离佛开口:“准备好后你把府里的果式各样都洗好,多备点葡萄,送到我的卧房。” 羌塘离开去照办。 童亦听谭樾脚步声,叫他:“樾君!此次文集如何?” 谭樾想了想,回答:“挺好的。” 童亦打着哈欠:“那樾君歇会吧,我再睡会。” 第14章 卧房亲密 谭樾也快速洗浴了一下,歪在榻上出神。 天已经有些麻色,谭樾在文集吃的多,倒没有太饿。 忽然听羌塘叩门:“樾君,将军寻你。” 谭樾不禁心里想:“白离佛倒好学,些许是文集把他刺激到了。” 口里答应着:“好,等我更衣。” 谭樾穿的规规矩矩,准备往书房去备书和纸砚。 结果羌塘咳了一声,提醒他:“没说去书房,这边。” 谭樾噢了一声,走了一会,发觉这是往白离佛卧房走的小路。 回想起上次去他卧房,谭樾想了几个晚上,还是觉得自己被白离佛轻薄了。 谭樾偷偷瞄了自己几眼,暗暗提醒自己:“小心白离佛的小动作,离他远点。” 羌塘把人带到门前,就转身要走,谭樾抓住他的手腕,问:“大人,将军有没有告诉你,唤我来是要做什么?” 羌塘盯着他那双眼,不由得软了语气:“将军做事,自有分寸的。” 谭樾额头黑线:“有分寸个鬼。” 羌塘轻声询问:“还有什么问的?” 谭樾立即松开手,打着哈哈:“没了,没了,大人去忙吧。” 谭樾深呼吸两下,走过去准备叩门,指节才弯起,面前的门已经被人打开。 谭樾见白离佛松松垮垮穿着白色衣袍,微微侧了侧身,不敢直视。 白离佛明知故问:“怎么不站好?” 谭樾无法,只能把身子转回来,但眼神却在门框上打转。 抢在白离佛之前开口:“将军唤我来何事?” 白离佛眯眯眼,干巴巴地开口:“进来。” 谭樾一小步一小步挪了进来,见白离佛倒坐在椅中,问他:“方才一直站在门外,为何不来?” 谭樾开口:“方才与羌大人说话,耽误了一会。” 白离佛心里不知为何酸溜溜的,他可看见谭樾亲密的抓着羌塘的手腕,在那说话。他都没被樾君主动抓过。 白离佛才不会把这些情绪放在脸上,淡淡道:“过来,坐下。” 谭樾从进门就感觉白离佛不对劲,他总是这般,若自己哪里做不好,他指出来就好,可白离佛偏不,总要给他使绊子让他去猜。 谭樾过去坐到白离佛对面,低头静等着。 白离佛见谭樾不动,浅叹一口气,恢复表情:“水果我已经准备好,等我去拿。” 谭樾意外,忙起身:“不麻烦将军,我去。” 白离佛见他终于带上一丝笑意,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 谭樾看满满当当的一案水果,不由得僵了僵,吃惊:“怎么,这么多?” 白离佛开玩笑:“免得让你觉得我将军府不如那宋府。” 谭樾好笑,也放松下来:“将军可真的好胜。” 白离佛朝他推了推果盘:“尝尝这个。” 谭樾拿起一个红红的小果,捏在指尖,显得玲珑可爱。 谭樾好奇:“这是什么?倒生的好看。” 白离佛支着头望他:“这是从邬国来的,他们叫做蕃红。” 谭樾放进嘴里,又听白离佛说:“在靖国,叫美人胭。” 谭樾被呛到,睁大眼睛:“你们真会取的名字。” 白离佛笑着也拿起一颗,丢进嘴里:“但味道属实好。” 谭樾又拿起一颗黄色的小果,向前伸与白离佛瞧:“这又是什么?” 白离佛凑过去看了一眼:“橡莓。” 谭樾尝了尝,被酸的皱紧了眉毛。 放下手中的半颗,评价了一句:“太酸,不好吃。” 白离佛把橡莓的果盘端到一边,缓缓道:“橡莓煮茶极好,哪日得闲煮了给你尝。” 第17章 谭樾这边尝一颗,那边咬一口,吃的不亦乐乎。 白离佛就支着脑袋,时不时给谭樾解答。 “白离佛,这个长得好奇怪,我下不了口。” 白离佛倒不介意谭樾高兴时直接喊他名。 懒洋洋的开口:“别看它长得丑,味道倒独特。” 谭樾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小口,品了品:“真的欸!” 不一会,又来:“白离佛,你猜这个好不好吃?” 白离佛瞧了瞧他手里的叶果,心里想:“这谁送的叶果,这个时候的叶果可没熟好。” 对上对面明亮的眼眸,白离佛突然想幼稚一下:“我猜好吃。” 谭樾想是白离佛准备的水果,便无条件的信任了他,张口大大的咬了一口。 面庞上淡淡的笑僵住,谭樾被从牙关传上来的苦涩冲的没法思考。 谭樾心里咆哮:“白离佛这家伙骗我!” 白离佛见谭樾这样,忙过去“赔罪”。 拿出一方帕子撑过去:“快,吐出来。” 谭樾不满,扔了手里剩下的叶果,把口中没嚼的果肉硬是咽了下去。 谭樾想让白离佛也尝尝这叶果的味道,感受一下舌头麻木的感觉,但他怎么可能会尝。 白离佛见谭樾咽了下去,惊讶:“你怎么能咽下去?” 谭樾迅速的伸出胳膊,揽住白离佛的脖颈,把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白离佛身上快速的传过一阵电流,从头顶到脚尖,震的他动不了。 他感受到口腔有了苦涩的味道,白离佛还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看见谭樾眼里孩子性的恼火。 白离佛懂了,没忍住勾了勾唇,心想:“原来是小孩子报复。” 谭樾的目的达到了,松开胳膊,和白离佛分开,在一旁微微平稳呼吸。 白离佛感觉到口中的不适,皱了皱眉,过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谭樾见他这样,忍不住笑:“知道有多苦了吧。” 白离佛噙着一颗蓝莓,朝谭樾走过去。 谭樾以为他要报复他,赶忙起身要跑。 结果才朝门跨了一步,手被一拉,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倒。 谭樾闭眼等着摔倒的疼痛,超出他的意料,他被转了过来,靠在一个有力的臂弯里。 谭樾要睁眼,先有一只手覆住他的眼,在耳边轻身道:“别睁眼。” 谭樾的心猛跳着,他不知道白离佛要干什么。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淡淡的甜在他口腔弥漫开,冲散了难忍的苦涩。 谭樾轻吮着白离佛的下唇,不受控制的索要着甜,白离佛感觉到他的动作,加深着吻,直到谭樾开始推他的胸腔,才放开一点。 谭樾脸颊感觉有点热,他也不好意思再看白离佛了。 这大白天的,他俩干着什么混蛋事啊。 白离佛放下覆在谭樾眼上的手,看他脸有点红,打趣:“还会害羞?” 那低沉的磁性把谭樾激的抖了一下,挣扎着起身:“白离佛,你混账!” 白离佛浅浅笑了一下,放开他:“是,我混账。” 谭樾待不下去,他感觉他整个人都要蒸发了。 谭樾低着头,开口:“我先回房了。” 也不管白离佛答应不答应,自顾自的打开门出去了。 白离佛垂首轻喃了声:“好。” 童亦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正好看见樾君走的飞快。 他伸手要打招呼,还没来得及开口,谭樾已经从他面前闪了过去。 童亦摸摸脑袋:“什么事这么急?” 谭樾一进房门就扑到了床榻上,摸摸自己的耳朵,烫手。 谭樾无奈:“你啊你啊,还是被……” 谭樾没了声,他突然想到,好像是自己先……吻的白离佛! 谭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着脸:“你这是干嘛呢?干这个事,人家可是公主的心悦者。” 谭樾在心中后悔,被门外的童亦吓了一跳:“樾君!吃晚膳了。” 谭樾哪还有心情吃,回答他:“我不饿,你去吧。” 听门外安静下来,谭樾手撑脑袋,心里想:“虽然我先亲了他,可他也亲回来了,而且时间还比我的久,所以我没对不起他的。” 这样一想,谭樾轻松多了,可又想到晚上得在书房陪白离佛,谭樾又愁了。 他不是很敢面对白离佛,说到底,还是他心里对不起白离佛。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让童亦去,他提前入眠躲过去好了。 白离佛在书房回好齐姜的信,迟迟不见书侍来。 其实夜读倒没多需要书侍,可谭樾夜夜陪了这么久,他渐渐习惯了。 现在看案旁的位置,他总觉得空落落的。 白离佛起身准备拿另一本,听见往里走的脚步声,顺口道:“舍得来啦?” 结果听一个弱弱的声音:“将军。” 白离佛收起笑,恢复了外人眼中的冷淡神色,只点了点头。 童亦自从谭樾来后,再没有夜陪过,或者说,谭樾来之前,将军也让他们很少陪。 他本来是不来的,告诉樾君:“将军夜读不需要陪,去了也会出来的。” 可谭樾就是不信,执意让他去,还叮嘱他注意白离佛的神色。 童亦当时就说:“将军的神色还需要看啊?不一直是沉稳冷淡嘛,让人打心底害怕。” 谭樾难以置信:“我不信他没对你们笑过?” 童亦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为难的开口:“也不是不笑,可次数……也能约等于无。” 谭樾再没说话,把童亦往前一推,快速关上门,声音迷糊的传来:“多谢啊,小亦。” 就这样,童亦小心地站在白离佛身旁,放轻呼吸免得打扰到将军。 白离佛稍也有些累,没读的太迟,所以也免让童亦受站立之罪了。 裴妍盯着外面夜里的某一处出神,站在一旁的婢女大气不敢出,静静地摇扇。 裴妍有些后悔那日对白离佛发脾气,不过白离佛把她送的药收下了,也不知道吃后药效如何。 裴妍转念一想,那这样她就可以有理由去将军府了,就可以见到白汀了。 不过白汀身旁的那个羌什么倒真的碍事,每次妨碍她见白汀。 要不是白离佛护着他,那他早不知道被郊野的狗吃成什么样了。 裴妍心情好了许多,开口吩咐:“这几日备衣饰,我要去见将军。” 婢女低头:“是。” 第15章 被人刁难 谭樾有意无意避着白离佛,清晨扫过书房后,赶着白离佛来之前离开,夜读也指使童亦去陪。 这么一来,两人几乎一天见不着对方,童亦一头雾水的看谭樾,也不好问什么。 白离佛刚坐在案前,想开口吩咐书侍,一抬眼,看见谭樾刚好抱着水盆出去,留下童亦在那站着。 童亦感觉到白离佛要吩咐什么,往前走了一步:“将军要吩咐何事?” 白离佛蹙了蹙眉:“无事,你下去吧。” 童亦躬了躬身,轻轻带好门退了出去。 一转身,差点撞到谭樾身上,童亦稳住身体,拍了拍谭樾:“杵这干什么呢?” 谭樾摇了摇头,说:“等你呢。” 童亦想了想,犹豫半天,刚要张口说话,谭樾抢先一步:“你要说什么说吧。” 童亦小心翼翼的问:“你和将军……怎么了?” 谭樾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搪塞过去:“没有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主仆关系吗。” 童亦噢了一声,转了话题:“樾君,走吧,去晒书。” 白离佛盯住书的一页已经许久,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白离佛可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这次,好像由不得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总感觉樾君在躲他,可他又怎么好说出口。 自那日后,他好像慢慢理清了自己心里的一些事,但他又不太确定。 看了半晌,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白离佛放下书,揉了揉眉心,唤:“羌塘。” 羌塘听将军叫他,推门进来:“将军。” 白离佛起身:“今日得闲,去射箭吧。” 羌塘点头:“属下去给将军备马。” · 裴妍在镜前望着自己,轻轻点上一抹胭脂,喃着:“白汀会喜欢吧。” 转身往外走,上轿,往宫外走去。 裴妍听着宫外一片热闹,轻声问:“今日怎么这般热闹?” 婢女怎么知道,只得回答:“公主,奴不知。” 裴妍也懒得理她,摆摆手依旧闭目养神。 轿子猛得一停,裴妍被晃得胳膊磕到了一角,火大:“干什么?!” 婢女的声音弱弱的传来:“公主息怒,是这街上刚有乞讨的人,恐污了公主眼睛,所以停了轿去把那人打发了。” 第18章 裴妍不耐烦:“鹤洲怎么还能有乞讨的,别停了,继续走。” 谭樾听其他侍从说将军离府了,心不在焉的翻着书。 童亦跑过来,晃着谭樾:“樾君,樾君,公主要来府上了。” 谭樾才回过神,没反应过来:“公主?哪个公主?” 童亦啧了一声,说:“靖国就一个公主,孑公主,裴妍。” 谭樾明白了,淡淡道:“来府上干什么,白离佛又不在。” 童亦更急了:“对啊,将军不在,咱们服侍不周,公主保不准会生气。” 谭樾听童亦给他讲这位孑公主过去各种事迹,明白过来:“那这不得立刻叫白离佛回来?” 童亦点点头,高兴樾君终于明白过来,没白让他口干舌燥。 谭樾站起身:“那怎么不去叫?” 童亦耸耸肩:“羌大人不在,我们谁也不知道将军去了哪。” 谭樾无语一刻,继续低头翻他的书,说:“咱俩是将军的书侍,接待公主又不是咱俩的活。” 童亦吞吞吐吐:“理是这样,可规矩不是啊。” 谭樾疑惑:“规矩?” 童亦点头,一脸认真:“鹤洲王规,宫中人到访王府,所有侍妾都得相迎。” 谭樾嘴角抽了抽,一本叠一本把书开始收起来。 童亦也忙帮着收书,还不忘说话:“樾君,你怕吗?” 谭樾闷声回答:“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 童亦伸手扶住谭樾的胳膊:“我看你有点抖。” 谭樾瞪他一眼,把书往里搬,说着:“别磨在那,快来。” 忙完后,谭樾先一步往书房来,整理好晚上白离佛要读的书。 他这一小段时间虽然不大好好服侍白离佛,可该干的事他可一件没少。 但得打心底承认,白离佛作为将军,真的很好读。 谭樾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个小锁铃,谭樾还是忍不住拿起它,捏在指尖端详。 “芷卿……”谭樾读出那两个字,心想这又是哪位闺中小姐送的。 谭樾摇头:“这位白将军可真好桃花缘。” 将要起身出去时,听见外面一个女声传来:“白汀不在,那我不能进去等他?” 谭樾仔细听着,又有一个声音为难的说:“公主,这……” 裴妍不耐烦:“你让我堂堂靖国公主站在将军府门外,你觉得符合规矩吗?” 门外安静一片,无人应答,谭樾叹着:“不愧是孑公主。” 谭樾想推门离开,还没碰到门,门却自己打开,谭樾差点往前栽下去。 往后退了几步,努力稳住身子,抬眼一看,愣了愣。 门外十几双眼睛注视着他,其中一双是童亦那圆溜溜的眼睛:“你干什么呢?!樾君。” 谭樾看见中间被众人围住的一名女子,雪肤红唇,那双眼睛算有神,可……正填满了不满,倒没那么漂亮了。 裴妍见一个人杵在她面前,还是在白汀的书房,她就不爽:“怎么,等着我给你行礼呢?” 谭樾一听,忙屈身:“公主。” 裴妍好不容易揪住一个,哪能轻易放过。 她也不说免礼,挂着一个毫无温度的淡笑:“将军府的其他人可都到门前迎了我,只有你一人在这。” 顿了顿,喊:“杜管家,你们的侍从都是这样的?” 杜管家额头挂着汗,躬身战战兢兢道:“公主息怒,这是新来的一个书侍,不懂规矩。” 谭樾抬眼,对上杜管家那吃人的眼神,忙低下眼仍屈身等着。 裴妍提裙进了书房,只站在门边,她身旁的婢女会意,走上前把谭樾搡到一旁,让开了路。 谭樾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想开口说话,余光扫到童亦,见他猛摇着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裴妍缓缓落座,像女主人一般,让婢女沏了茶,慢慢抿了一口。 谭樾腰酸,他不知道这位公主要让他站到何时,门外一众人也等着,依旧大气不敢喘。 裴妍终于开口说话:“杜管家,他,唤何名?” 杜管家颤巍巍的走进来,回答:“回公主,他叫樾君。” “樾君?好奇怪的名。” 谭樾心里翻白眼:“有‘孑’这个封号奇怪?” 杜管家接不住话,只呵呵干笑了两声,却听裴妍说:“平日里,你们府怎么罚不守规矩的下人?” 杜管家想了想,才说:“公主,这也是分严重程度的。” 裴妍一点机会都没给他们:“按最严重的来说。” 杜管家擦擦额角的汗,回答:“是,是鞭罚。” 裴妍饶有兴趣:“噢?谁定的?” 杜管家已经坚持不住,抖着身子:“将军。” 裴妍眨眨眼睛:“你抖什么,这鞭子又落不到你身上。” 杜管家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暗示谭樾:“你快给公主赔罪啊。” 谭樾不明白自己错哪了,为什么要赔罪,依旧保持沉默。 童亦已经有点急了,戳了戳身旁的人,低声问:“将军呢,羌大人呢?” 旁边那人也急:“不知道啊,大家不都在这呢吗,谁有空去叫啊。” 童亦替樾君着急,在这么下去,公主可真要动用鞭罚了,樾君这细皮嫩肉的,能挨几下? 裴妍正要磨时间等等白汀,有的是耐心和谭樾耗,开口:“这样的人留在白汀身边,我是不放心,犯了错总得惩罚,那这恶人我来做。” 转头吩咐杜管家:“你,去拿鞭子。” 杜管家为难,一边是公主,一边是将军,将军可在最开始就告诉他要对樾君放宽松点,不用太约束他,可现在,要他把鞭子呈上去罚,这,太为难他了。 裴妍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婢女先开了口:“你若再磨叽,待会鞭子可以分你一半。” 杜管家哭着脸往外走,心里盼着:“将军,将军,你快回来啊。” 路过门口人群时,童亦压着声音传话:“杜管家,快,传信。” 杜管家拖着肥胖沉重的身体,却跑的飞快,他可得抓紧了,不然今天自己脑袋搬了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妍转着茶杯,仔细看上面的印花,看的眼睛酸,不满:“杜管家也太慢了。” 裴妍站起身,往谭樾那走去,伸手要捏谭樾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结果还没碰到,倒是谭樾躲了躲她。 裴妍冷笑一声,她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可白汀却永远在她心尖上,不可动摇。 如今这人不守王规,怎么能服侍好白汀,她不愿意白汀受委屈,倒真要让这人长长记性。 裴妍用力捏着谭樾的下颚,冷声:“跪下。” 谭樾无法,只能慢慢跪下,被裴妍侮辱着。 裴妍看清樾君的长相,倒不惊讶,在她眼里,白汀才是最让她心悦的,其他的,都是下人,下人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裴妍松开手,终于见杜管家把鞭子拿来,慢吞吞的走过来。 她的婢女接过,扬起手要打,裴妍制止:“白汀看重书房,我们去外面。” 那婢女要过来带谭樾,谭樾起身站直,眼神中带着鄙视扫过那婢女的脸,自己往外走。 那婢女捏紧鞭子,步步跟了出去,到院中还有几步,她先下了手。 这一鞭子来的措不及防,谭樾肩胛先是火辣辣一疼,控制不住的往前跪倒在地,膝盖的酸疼让谭樾直不起身子。 第16章 狩猎会1. 其他人没料到会这样,童亦下意识喊:“樾君!” 要扑过去拦,其他人把他死死抱住:“冷静,童亦!” 裴妍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若有人出头,我一并罚。” 童亦捏紧拳头,眼睛里充满了气愤,深呼吸两下,才控制住自己。 裴妍示意婢女继续,婢女点头,干脆的扬起鞭子,甩在谭樾的后背上。 谭樾被一下又一下不停顿的鞭子抽的发抖,咬着牙紧忍。 杜管家看的心急,不住的往大门方向看,裴妍观察到,问:“杜管家,你在寻什么?” 杜管家心虚的低头,回答:“公主,奴想着花草到这时都还没浇,心急。” 裴妍点头,吩咐:“你们各忙各的去。” 可没一个人行动,依旧站在那,裴妍奇怪:“怎么,都想看?” 众人摇头,答不出什么。 羌塘看到鸽子飞过来,手搭在唇间,吹了一声哨音,抬起一个胳膊接住过来的鸽子。 看见有纸条,解了下来,撒手把鸽子放出去,往白离佛这来了。 羌塘递过去:“将军。” 白离佛放下弓,擦了擦额角的汗,慢慢接过,把纸条展开看传来了什么话。 羌塘正要询问将军下一步要干什么时,见白离佛皱紧眉头,策马要往城里去。 也忙牵过马,跟了过去,紧张的问:“将军,何事这般急?” 白离佛说:“公主来了。” 第19章 一听这样,羌塘也加快速度,与白离佛在城里横冲直撞往将军府赶。 纷纷让道的百姓都奇怪:“将军今日是何事,这般着急?” 白离佛看到纸条时,都反应不过来,感觉好半天才读懂杜管家的意思。 “将军!公主到访,罚樾君,急。” 他下意识是往回赶,他在路上才慢慢猜出来。 想是裴妍又突然到访,樾君正在干什么,裴妍脾气难以琢磨,可能在哪又生了气,刚好樾君被她抓到。 白离佛只想快一点,赶裴妍动手之前赶到。 好不容易看到了大门,白离佛来不及勒马,直接从马上翻身下来,利落的站定,大步往府里走。 白离佛听清一声一声的鞭子的脆响,脸色也越来越差。 婢女正打的起劲,手腕突然被一股狠劲抓住,动弹不得。 婢女抬头要嚷,结果对上白离佛那冷的不能再冷的面色,一下收了声,气势弱了下来。 裴妍闭眼养神,听见没了声音,懒洋洋的开口:“怎么停了?继续啊。” 婢女不敢看已经蹲在谭樾身旁的白离佛,猛的跪地:“公主,将军来了。” 裴妍一下睁开眼睛,立刻换了一副样子,看到白离佛蹲在那,起身笑盈盈的开口:“白汀,你来啦。” 白离佛顾不上管她,他看着谭樾惨白的面色,一阵心疼。 伸出胳膊扶在谭樾的肩膀上,轻声唤着:“樾君,樾君。” 谭樾眼神已经很难对焦了,后背的火辣已经感觉不到,只有麻木。 他听到有人喊他,费力的抬动眼皮,模模糊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艰难的吐出两字:“白离……” 白离佛听见樾君叫他,忙答应着:“哎,我来了,我来了。” 谭樾实在支持不住,腰一软,倒在了白离佛的怀里。 白离佛手不敢碰他的背,虚虚的环在谭樾腰间,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脖颈上。 裴妍见白离佛不理自己,只和那个下人说话,还亲密的抱在怀里。 忍不住委屈:“白汀……” 白离佛皱眉,望向裴妍:“公主……” 裴妍打断他的话:“我看这个下人不懂规矩,帮你规整规整。” 白离佛被“下人”二字刺的耳朵疼,他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白离佛冷着脸,轻轻抱起樾君:“谢公主好心,不过我府里的人,我自有管教,不劳公主费心。” 裴妍皱着眉喊:“白离佛!” 白离佛不再管她,往自己卧房走着,一边叫:“童亦,你来。” 童亦朝裴妍行礼,跑着跟了过去。 羌塘站出来,挡在裴妍面前:“公主,可否进书房等候?” 裴妍正生白离佛的气,跺脚冷哼:“不劳烦羌大人,本公主告辞。” 所有人等公主离开,都松了一口气,想过去看看樾君。 羌塘拦住,吩咐:“将军有令,不得有人过去。你们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白离佛把谭樾轻放好,童亦也忘了将军威严,扑过去看着谭樾。 白离佛说:“别呆着了,待会上药。” 童亦把手伸上谭樾的衣带,准备解,白离佛一看,把童亦提过来,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童亦认真答:“不是要上药嘛,得解衣啊。” 白离佛把童亦推到门口:“你去打盆温水,我准备药。” 童亦答应着离开,白离佛挑了两瓶膏药,心想:“幸好平时府里备药。” 听外面有脚步声,白离佛估计是童亦,先走到谭樾身旁,小心的捏起衣带,慢慢解着。 童亦推门进来,看见将军在解樾君衣裳,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默默闭了嘴,端着水盆等着。 白离佛边解边为自己开脱:“这也是没办法的,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解。” 好在谭樾衣裳好解,童亦弄湿方帕,仔细的挨在鞭痕上。 谭樾肤色本来就白,红色的痕迹在上面,显得狰狞。 童亦小声对白离佛说:“将军,樾君的伤肿了。” 白离佛盯着这些伤,半晌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童亦带了门出来,心里嘀咕:“将军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白离佛叹了一口气,用指尖旋起一点药膏,放轻力度涂抹在伤口上。 感觉到谭樾轻微抖了抖,白离佛更小心了些。 好不容易抹完,白离佛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收拾药瓶。 整齐放好后,白离佛对上谭樾那双漂亮的眼睛,愣了愣,柔声问:“醒了?” 谭樾眨了眨眼睛,算是给白离佛的回答,他后背现在一片酸麻,没力气点头。 谭樾转着眼珠,看了看这间卧房的陈设,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在白离佛的卧房。 谭樾又看了看床榻,是白离佛身上的气味,淡淡的香,给人踏实的感觉。 谭樾忍不住嗅了嗅,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休息。 白离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挂上了笑,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樾君很可爱,想再亲亲他。 白离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耳朵,烫手。 白离佛心虚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起身要出去,才走了半步,感觉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 白离佛转过身,见樾君望着自己,示意他弯下腰。 白离佛蹲下,与谭樾对视着,见他半天不说话,歪头:“嗯?怎么了?” 谭樾吞吞吐吐好半天,手指绞着被角:“今日你这样对待公主,你以后该如何?” 白离佛笑了笑,拍拍谭樾的脑袋:“别担心了,你好好休息。” 白离佛闭门出来,转角遇见羌塘,第一次这么支支吾吾。 白离佛开口:“要说什么说。” 羌塘开口:“将军,樾君怎么样了?” 白离佛忍不住皱眉,意识到后,恢复表情:“上了药,正在休息。” 羌塘听后,也再没多问,恢复以往的干练:“将军,太子送来宴帖,还有您明日该去上朝了。” 白离佛点头,让羌塘下去准备。 · 卉都。 邬王上马,看自己的儿子们都已经准备好。 谭楷笑着上前:“父王还是以往的英姿啊。” 邬王笑着:“还是老了啊,比不得你们。” 谭椟笑了笑:“父王,三弟说他行动不便,先到狩猎场恭候着了。” 邬王扯了扯缰绳:“好,你们兄弟二人便随孤走罢。” 谭楷跟在邬王后方,因为风大,提高声音:“父王,五弟怎么还没见啊,这射术还是五弟厉害。” 邬王紧了紧披风,云淡风轻:“他啊,到葛伽去玩了,不叫他,咱们玩就行。” 听父王这么一说,谁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谭椟自然的接下去:“五弟不在,咱们倒可以好好玩玩了。” 邬王一听,来了兴趣,开口说:“椟儿说的准,孤记得,去年还是前年的狩猎会,樾儿啊那是满载而归,落得咱们父子抓着几只兔子回去了。” 说的高兴了,竟难得的哈哈笑了一场,谭楷心里不屑,可也只能跟着干笑。 邬王笑罢,想起樾儿想在还没传来消息,不由得心情低落了些,剩下的话都是客气应付。 谭棹远远就让人看见父王的列队来了,找好时间,让人把自己推到狩猎场门口,静等着他们。 邬王也许久没见谭棹了,见谭棹等着他们,控制好马速,刚好停在谭棹面前。 谭棹笑要行礼,邬王摆摆手,说:“今日来狩猎,不用管礼数。” 谭棹笑着点头,转动车撵侧身让开。 邬王下马,拍了拍谭棹的肩:“今日风大,多穿点。” 谭棹意外,忙点头,回应着:“父王要注意些身体,别着了寒凉。” 邬王轻轻点了点头,背过手先进去了,谭楷跟着谭椟进去,谭棹示意侍从,缓缓上了观台。 第17章 狩猎会2. 邬王站定,问:“这次狩猎会,都有什么啊?” 一旁的谭楷答话:“父王放心,除了寻常的野兔,山鹿,这里还有些不常见的狐,皮毛可是上上品。” 邬王听罢,开口:“有些珍贵的东西倒是应该,可不能太多啊。” 谭椟递上弓,望着父王:“请父王先开弓。” 邬王动了动胳膊,活络了下筋骨,翻身上了马,接过弓,开口:“许久不动,有些生疏了。” 谭楷给后面的一个侍从使了使眼色,那侍从会意,悄悄躲到树丛后,发了一个暗号。 邬王策马在狩猎场驰骋,听着四方的动静。 对面丛中的人看到暗号,挥手让后面的人从早已准备好的笼中放出霞狐,让狐朝邬王的方向逃。 邬王听到动静,站定不动,搭箭拉弓,等着猎物出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已经有侍从捡起中箭的霞狐,过来给邬王禀告:“王上,是霞狐!” 第20章 谭楷过来笑着:“父王,好开弓啊。” 邬王没言语,只是淡淡笑了笑,让人把霞狐收了下去。 谭楷让着谭椟:“皇兄,请。” 谭椟也没推辞,跨马搭箭,眯眼盯着树梢。 有几抹白影在树间滑过,谭椟勾了勾唇,脚下聚劲,一跃上了专门开出来的树台。 谭楷撇嘴,静静看着他。 谭椟看清是白鹭,手指搭在唇间,模仿出一声鸟鸣。 白鹭顿了顿,似乎在分辨那声鸟鸣。 谭椟望见,盯着它们的方向,又连着吹了几声。 几只白鹭一下慌乱起来,拍打着翅膀散开,有两只快要飞出树丛,谭椟盯准时机,“嗖”的一声后,一只白鹭被钉在了树干上。 谭棹在观台上拍手:“好!” 邬王点了点头,肯定了谭椟这番狩猎。 谭椟下来,从侍从手中提过白鹭,站在邬王前几步。 邬王见白鹭身上仍是一片洁白,有点意外:“还活着?” 谭椟点头,看着手里的白鹭:“正是,方才儿臣惊了惊白鹭,只射中它的翼骨。” 邬王赞了声:“也是,要是血染了白倒不好看了,收下去吧。” 谭楷拍拍手:“皇兄好射技,今日本该和五弟比较一番,那才是精彩。” 谭椟谦虚下来:“二弟倒说笑了,吾这番狩猎在五弟面前也是班门弄斧了。” 谭棹这时过来,示意侍从递上来。 邬王好奇:“棹儿,这是何物?” 谭棹让人打开画,笑着:“儿臣不通射技,但这狩猎会不能白来,就凭一点画技,讨讨父王开心。” 邬王走过去,仔细端详着,画上正是自己开弓时射中霞狐的一瞬,霞狐似火,自己身上的披风似墨,凸显得自己英姿飒爽。 邬王确实高兴:“棹儿总能让父王意外 ,有这画技,不通射技又如何?父王收下了。” 谭棹抿了抿唇,挂着淡笑,余光看到谭楷气的正瞪他。 一转话题:“该二皇兄了吧,请。” 谭椟递上弓,等着谭楷。 谭楷不动声色的接过,转身往前上马,没看到身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谭楷驾着马,绕着边缘试探,看深林中静悄悄的,不由得神经紧张起来。 深林中放完霞狐的两人要绕着远路走,不免有些烦躁。 “这大太阳下的,得走多久!” “二殿下又没给几个银子。” “走吧走吧,这山林里怪危险的。” 可另一个人不干了,一丢狐笼,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不走了。 “你要走的话走,我歇会儿。” 前面的人有些害怕,也不等他了,说着:“我把狐笼背上先走,你歇好了快点追上。” 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干脆枕着胳膊躺下了。 心里想:“大中午,有什么猛兽?” 可他不知道狩猎会要吸引猎物出现,会在一些边缘处洒些宰杀的兔子,野鸡和鹿血,好刺激刺激那些隐匿的猛兽。 这人问着吹来的风里有腥味,皱皱眉,犯着恶心起身。 “这味,受不了受不了。” 他才走了没半米,听到背后有树叶“刺啦刺啦”的撕碎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正靠近着他。 那人后背发凉,咽了咽口水,僵着不敢动。 听着没了动静,他以为走了,松了口气转身要看看。 还没看清楚什么,丛中猛地扑出东西,把他狠狠压倒在地。 他闻到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中的腥臭味,还有唾液滴在他脸上,他慌乱的要起身逃跑,还没来得及喊叫出声,先被这头虎咬断了脖颈,喷涌出的鲜血刺激的虎更加兴奋。 一声虎啸让所有人震了震,谭楷却兴奋起来。 要是他今日猎下一头虎,父王岂不是更对他有看法,让谭椟带着他的白鹭滚到一边去吧。 谭楷舔了舔他的牙尖,夹了夹马腹,马嘶鸣一声,往山里跑去,谭楷一起身,抓住树枝,悬在了半空。 虎嗅到空气中有更浓的血味从山下飘来,先放弃了刚捕获的猎物,淌着涎水,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还没走多远,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从下面传来,紧了紧筋骨,奔跑起来。 马看到有虎朝他扑来,一个转身按远路往回跑。 可它再快,怎么会有虎快,还是一个刚尝了热血的虎,正在亢奋状态中。 虎扑到马的背上,顺势在半空中咬向了马健壮的侧脖。 马一声悲鸣,扑倒在自己的血中,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虎一声又一声的低吼传入谭楷耳朵,他松开胳膊,利落的站定,他已经隐约的看见这头虎了。 谭楷后退几步,把自己隐在树后,射出第一箭。 虎猛地被刺疼,用利牙把后腿上的肩折断,留着箭头钉在身体中。 它恼怒,用力的吼了一声,朝山下奔来。 一直观望的谭椟准备好弓箭,放在一旁,依旧抱臂看着谭楷下一步动作。 谭楷看见一头大虎跑过来,意外这头虎会这样巨大。 就这么一愣,动作稍慢了一点,虎爪就快要擦过来,他忙闪身后退,搭箭要射。 虎朝他吼了一声,起身一扑,被刺过来的箭擦出血,歪了方向。 谭楷胸腔上下剧烈起伏,他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可要这么放弃,他不甘心。 再搭箭,瞄准眉心,准备再来一发,虎也不急着扑过来,盯着谭楷,一虎一人斡旋着。 虎往前一跃,谭楷急忙射箭,却没想这家伙是个假动作,躲了箭直直往他这来咬。 谭楷来不及再搭箭,危急中把手中的弓甩在虎的脸上,才好不容易拉开一段距离。 谭楷扶着地,冷汗顺着耳后滴了下来,看虎把弓“咔咔”咬碎,血从獠牙中滴下来。 谭楷现在没了弓箭,现在无异于赤手擒住猛兽。 他往后退了半步,脚下踩住一块石子,慢慢运着劲,一个飞踢,正中虎的一只眼睛。 虎疼厉害了,也更生气了,它要撕碎面前的这个人! 谭楷有些胆怯,他想让其他人帮帮他,可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求救。 谭棹巧妙的抓住一个时间点,过去与父王说话,让邬王错过谭楷后面的“空手搏”。 谭椟等着,盯紧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他不打算让虎替他处理了谭楷,只要…… 让他不再有和他争的机会。 谭椟已经握紧弓,盯着虎已经把谭楷的一只胳膊抓伤,衣裳染红了一片。 虎的动作更快了,谭楷被扑的趔趄了一下,险险躲开利牙。 谭楷已经要被逼疯了,其他人呢?!谭椟不是很厉害吗,他怎么不来!等着他死吗? 谭楷心里悲凉,猛地站住,等着虎扑上来,虎爪刺进谭楷的胸膛,带出一股热血。 谭楷眼前已经发黑了,他觉得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可他又看到虎的眉心正中一箭,接着又是几箭,这个猛虎倒在了自己面前。 谭棹一转头,喊了声:“二皇兄!” 邬王抬眼,忙走了过去,问谭椟:“这……” 谭椟丢了弓,让人快宣医长,扶住邬王:“父王莫惊,二皇弟只是晕过去了。” 邬王看着谭楷一身血,皱眉:“看起来伤的不轻,有情况抓紧禀告孤。” 谭椟在谭楷府院中坐着,看着一众医长进进出出,忙的焦头烂额。 品了半壶茶,才等到一个医首过来,弓腰禀道:“大皇子。” 谭椟不耐烦:“讲。” 医首颤巍巍道:“二皇子已经安全,可……” 谭椟抬眼盯他:“你若要再吞吞吐吐……” 医首忙讲完:“可二皇子的身子底被毁,以后得静养着。” 谭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依旧冷淡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谭椟让侍从在府外等他,抬脚往谭楷房中走去,等院中只有他一人,他转身关上了房门。 他看着谭楷虚弱的躺在榻上,闭眼睡着,静静的站了一会,原出去了。 谭楷听到门关住,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烛火跳动。 谭椟站在邬王前,说了谭楷现在的情况,邬王听罢叹了口气,摆手道:“让他静养身子罢。” 谭椟行礼出来,在宫门外碰上谭棹,一看就在等他。 谭椟走过去,听谭棹对身后推步撵的侍从道:“你去母妃那送这些画。” 谭椟眼光暗了暗,一瞬后恢复,开口:“今日吾来推你。” 谭棹笑了笑:“今日有劳皇兄了。” 谭椟问:“你要给吾说什么?” 谭棹低声道:“银子都已经给那家了。” 谭椟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18章 浴池相近 谭樾在潮热的水汽中缓缓褪下衣物,抬腿跨进浴盆。 感受着温热的水包裹住自己的舒服,放松的闭起了眼睛。 第21章 他的伤总算好了,这些天得多亏白离佛的精心照料,仔细给他上药,让他专门备清淡的饮食。 这么想着,谭樾感觉越发亏欠白离佛了,而且因为他,白离佛顶撞了公主。 谭樾把头往臂弯里藏了藏,盯着自己挂着水珠的发梢出神,没听到背后的门轻关上的声响。 谭樾轻叹了口气,想往后靠了靠,却被一只手轻覆住眼,另一只手在他的肩背上游走。 谭樾把眼上的那只手想扒拉下来,喊着:“松手!再摸我喊人了。” 背后那人听后,轻笑一声,凑近他的耳边,磁性熟悉的声音涌进谭樾耳朵:“噢?要喊白离佛吗?” 谭樾瞬间知道来人是谁了,耳朵控制不住的红透了,他又羞又恼:“白离佛!” 被提了大名的将军送了手,碰了碰谭樾软烫的耳尖。 打趣:“第一次见男子能这么红耳朵。” 谭樾还僵在水中,拍走他的手,没好气的怼到:“第一见男子能随意闯别人沐浴。” 白离佛伏在他肩头笑,暖暖的鼻息撒在谭樾白皙的颈上,惹的谭樾发痒。 白离佛起身,用指尖轻抚着谭樾的后背,谭樾躲他,笑嚷:“白离佛!别弄了。” 白离佛也意外的听话,撤了手,说:“看来这药管用,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谭樾说不出话,习惯性去摩挲右手手腕,白离佛见他这动作,倾了倾身子分开他的手。 谭樾受不了了,开始推白离佛:“白离佛,你可以出去了吗?” 白离佛纹丝不动,示意谭樾看他衣着:“你看,我穿的也是沐浴的衣裳。” 谭樾觉得不可思议,依旧推白离佛:“我这浴桶太小,只够我一个人用。” 白离佛靠近他,认真道:“我有浴池,已经准备下了。” 谭樾瞪他:“那你去啊。” 白离佛不再和他废力气,也跨进浴桶,伸手扶着谭樾的肩。 谭樾往后躲,可还是被白离佛跨进来激起的水扑到了。 谭樾喊:“白离佛!” 白离佛不答应,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叫我的字。” 谭樾愣了愣,也不怕他,凑过去轻声唤着:“白汀。” 白离佛嗯了一声,眼里噙了笑。 谭樾看到自己的身影占满了白离佛眼,忍不住侧头吻了上去。 白离佛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一只手扶在谭樾脑后,摩挲着他柔顺的发丝。 谭樾感觉到白离佛不断加深着这个吻,手推了推白离佛的胸膛,白离佛才放开谭樾。 谭樾摸了摸唇,白离佛伸手抓住他,蹙了蹙眉。 谭樾好笑:“没嫌弃你。” 白离佛此时一头乌发散开,湿透的衣袍透着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美丽的紧。 谭樾用手指摸了摸白离佛的锁骨,笑着:“你泡吧。” 谭樾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白离佛拉住了。 谭樾疑惑的看他,听白离佛开口:“你占了便宜,就这么要走?” 谭樾下意识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及时刹住了,因为确实又是他先吻的白离佛。 谭樾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抬眼对上对面的视线:“那你想怎样?” 白离佛起身,激的又是一阵“哗啦”的水声,谭樾忙捂眼要转过去。 白离佛随手拿起木架上的锦布,一把捞起谭樾,把锦布披在他的身上。 谭樾还没反应过来,又到了白离佛的怀里,他只好一手紧抓着锦布,一边说话:“白离佛,放我下来。” 谭樾不服气,他堂堂男子,竟被其他男子就这么抱着,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 白离佛紧了紧抱他的手,低声道:“别动。” 谭樾挣不开,索性把脑袋埋在了宽大的锦布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白离佛抱着谭樾穿过屏风,打开门往后走。 谭樾心里咆哮:“疯了真是疯了!” 白离佛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浴池边,谭樾感觉白离佛站定,果真,随即在耳边听到声音:“不下来?” 谭樾抓着锦布,露处眼睛环顾一下了周围,很好,没有一个人。 谭樾用脚趾点了点水,看着面前宽大的浴池,心里叹着:“不愧是将军府。” 白离佛先下去,惬意的靠在一处,看着谭樾仍站着。 开口:“樾君!” 谭樾抓住白离佛眼中划过的一丝戏谑,迅速松开锦布,沉进了水中。 谭樾势必扳回一局,可他要站起靠近白离佛的时候,刚好白离佛笑着过来要揽他。 “嘶——” 白离佛倒吸了一口气,感觉下颚有点疼。 谭樾舔了舔自己隐匿起来的尖牙,隐隐尝到了血腥味。 谭樾捧起白离佛的下颚,用指腹碰了碰渗血的地方,看是一点小破皮,才放心下来。 谭樾笑着:“真是不好意思,白汀。” 白离佛看他:“你这小尖牙挺会藏啊。” 谭樾用指腹沾到的血,在勾勒白离佛那漂亮的唇形时,轻轻染到他的唇上。 白离佛看到谭樾的眼睛中满是赞美:“真漂亮。” 谭樾用带着水汽的手指,挑起白离佛的下巴,仔细观赏着他的将军。 白离佛嗓音慵懒,尾音黏黏糊糊的 ,开口:“看够没?” 谭樾眼中满是戏谑,举高临下道:“鹤洲没人能再见战神这般模样。” 白离佛轻笑,盯着谭樾浓密的睫毛,忍不住用指尖扫了扫。 谭樾俯下身,给了白离佛一个“血腥”的吻。 白离佛肩膀抖了抖,仰头感受着,慢慢沉溺下去。 白离佛微微有些气喘,抬起胳膊反制住谭樾,用唇从他唇角,下颚,到锁骨慢慢挑逗着谭樾。 谭樾受不了,挣扎着,忍不住叫他:“白汀,别!” 白离佛眼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喉结滑动,哑着声音:“由我来。” 谭樾摇头,心脏跳的飞快,他怀疑白离佛都能听到他的心跳,他心里还有些害怕,他纠结着继续下去会不会错。 白离佛感觉到谭樾的情绪,原吻回谭樾的唇,温柔的抚慰他。 稍分开,轻喃着:“别怕。” 谭樾彻底迷失在白离佛的温柔中了,心一横,想着:“错就错吧,就当补偿他。” …… 谭樾视线开始模糊,感觉整个浴池在旋转,他抓紧白离佛的胳膊,轻轻哼了声:“白汀。” 白离佛听到,嗯了一声,等着谭樾开口。 谭樾头晕的紧,小声说:“我好累。” 白离佛回答:“很快。” …… 谭樾头一挨枕头,立刻眼皮黏在了一起,他心里埋怨白离佛,都怪他,让他睡不了多久就得起来去书房。 白离佛躺在他身边,吻了吻谭樾的眼尾,哄着:“快休息吧。” 谭樾转过身,留给白离佛一个后背当做应答。 白离佛笑的宠溺,吹熄了灯,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入了眠。 · 白离佛依旧按照平常时间睁了眼,看谭樾依旧熟睡着,没有打扰,轻手轻脚的离开卧房。 收拾好自己后,往书房来的路上碰上羌塘。 羌塘依旧汇报完今日的安排后,说:“将军,童亦说今日在书房没见樾君。” 白离佛轻咳了一声,恢复以往的冷脸,平静的回答:“无妨,他可能比较累,多休息休息也好。” 羌塘点头,抬脚准备离开,白离佛叫住他:“羌塘,吩咐下去,今日不得有人靠近我的卧房。” 羌塘点头,老老实实吩咐下去了。 白离佛翻了两页书,看童亦一直在偷偷打哈欠。 开口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童亦听岔了话,带着满眼泪花,强忍着困意回答:“我看将军今日气色好。” 白离佛没做回答,挥手让童亦下去。 童亦觉得自己太幸运,忙关了门往卧房走,准备好好补觉。 他这么困是因为发现昨晚樾君不在,怕樾君半夜回来不方便,就替樾君守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遭不住短短眯了一会,这会困得要死。 他也不敢随意把樾君供出去,所以不敢给将军提这件事,好在今天将军心情看起来不错,让他没睡倒在书房。 谭樾睁开眼时,被照进窗的阳光刺的眼睛疼。 费力的起身,谭樾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些发酸,舒了舒腰身,才有些缓解。 谭樾猛然反应过来,狂奔出门往书房跑,他这下肯定迟了。 在转角被人抓住手腕,谭樾着急,来不及管这人,只说:“快松手,再迟我就完蛋了。” 白离佛看谭樾着急,笑出声,谭樾一回头,被白离佛吓了一跳。 谭樾松了口气,凶巴巴的威胁白离佛:“今日迟了可不能怪我。” 白离佛点点头,搂了搂谭樾,低声道:“该用午膳了,我的书侍。” 第22章 谭樾瞪了白离佛一眼,从他怀里出来,站得离将军八尺远。 白离佛与谭樾坐好,谭樾也不觉得局促,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厚着脸皮就行了。 白离佛一一把饭菜摆好,说:“吃吧。” 谭樾看着面前的饭菜,才感觉到饿了,顾不得与白离佛说话,只埋头吃着。 白离佛不时说:“吃慢点,我又不和你抢。” 谭樾只嗯嗯的答应,依旧不减速度。 第19章 旧疾发作 谭樾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放下了筷子,一抬头看见白离佛盯着他。 谭樾有点不自在,他往后挪了挪,怀疑自己是不是吃的太快,仪态有些不好。 白离佛只动了几筷子,他没有太饿,看见对面的樾君吃的津津有味,不觉忘了挪眼。 白离佛看谭樾放了筷子,问:“吃好了?” 谭樾点点头,夸着:“味道真不错。” 谭樾知道白离佛没怎么吃,担心的问:“你没吃多少……” 白离佛打断:“无妨,午后我要去太子府一趟。” 谭樾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留着肚子去太子府吃好的。 谭樾点点头,站起身要收拾碗筷,白离佛拉住他。 “有人来收拾,你随我来。” 谭樾紧张的眨了眨眼,忍不住要抽出手:“将军,有羌塘可以陪你。” 白离佛笑着:“你在想什么,过来给我挑身衣裳。” 谭樾悄悄松了口气,跟着白离佛进了隔间,仔细给白离佛挑着。 羌塘在卧房外侯着,等了许久,见将军还没有出来,想了想,弯起指节叩了叩门。 门开的很快,羌塘往里一看,见樾君也在,但没见到将军。 羌塘只好问谭樾:“将军呢?” 谭樾往里努了努嘴,就侧过身出去了。 羌塘感觉到卧房一阵低气压,再想到刚才谭樾冷淡的神情,不敢想将军又是什么面色。 羌塘唤了声:“将军。” 白离佛早知道羌塘来了,答应了一声从里间出来了。 羌塘偷瞄着白离佛的面色,也没问题,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 羌塘也不再想了,他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 白离佛跨步往外走,唇角往下压了压,又想起刚才樾君说出的话。 谭樾挑好衣裳,示意白离佛试,看白离佛更换着,站在他背后帮他理平整。 谭樾听到白离佛问:“樾君,你觉得现在我和你关系如何?” 谭樾没多想,顺口回答:“挺好的。” 白离佛不放弃,仍然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谭樾有些奇怪,可还是认真想了想,开口:“自然好,是‘战神’,又深得百姓爱戴,而且公主不也心悦你。” 白离佛沉默了一刻,开口:“那你呢?” 谭樾停下手中动作,犹豫:“我?” 白离佛转过身注视着他,低声:“嗯。” 谭樾和白离佛身高差不多,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压迫的喘不上气。 谭樾心里其实也很迷茫,他……对白离佛看法怎样,他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谭樾在白离佛的注视下,垂下眼皮,平静的回答:“主仆关系,将军是一位很好的主人。” 谭樾不知道白离佛听后怎么想,他心里猛地一疼,明明是自己的回答,他怎么能这么难过呢? 白离佛转过身,说了身:“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白离佛跨上马,手扯着缰绳,手指被勒的发白,他坐着不动,慢慢平复着情绪。 羌塘也不出声,他追随将军这么多年,他知道现在将军情绪不好,可自己也只能这样默不作声的站着。 白离佛很快开口说话:“走吧,羌塘。” · 裴妍知道钧链在府里要举会,她虽然还有些生白汀的气,可还是忍不住过去找钧链,旁敲侧击。 “太子,这次举会你邀谁了?” 钧链知道自己姐姐的意思,笑:“皇姐,一定有你想见的人。” 裴妍不承认:“我哪有什么想见的人?” 钧链就服他这姐姐,坐过去说:“要是没有,皇姐今日就不会来弟弟这了。” 裴妍知道瞒不过,只好佯装不耐烦:“是是是,本公主的弟弟能愚钝到哪里?” 钧链还像小孩子一样,过去抱着裴妍,撒娇:“皇姐,你要来吗?” 裴妍推他:“都多大了,还不顾礼数。” 裴妍看着钧链坐好,才慢悠悠回答:“来,自然要来。” 钧链高兴:“那弟弟等皇姐。” · 裴妍特意好好装扮了一下,提前到太子府坐下。 她看着一个人一个人的都到了,可迟迟不见白汀。 裴妍问钧链:“你到底邀白汀了吗?” 钧链也奇怪,信誓旦旦的说:“我真的邀了。” 裴妍开始失落,看来今日自己的模样白汀是看不到了。 “白离佛将军到——” 裴妍闻声猛地抬眼,站起身去迎,看白汀逆着光,着一身锦服进来。 裴妍忍不住笑意,亲热的唤:“白汀!” 白离佛听到裴妍声音,行礼:“公主。” 裴妍在前面走着,让白离佛落座,自己则坐在旁桌。 举会开始了,可裴妍是专为白离佛一人来的,所以只坐在那,望着她心心念念的将军。 白离佛此刻与其他武将站在一处,都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正笑聊着。 见太子过来,行礼过后,听钧链说:“大家此次能见一面,实属不易。” 其他人都附和,感慨时光飞快,钧链举起一盏,道:“我替靖国百姓敬诸位!” 武将都愣了愣,一个举会,他们就平白无故能受到这么大的敬重,这…… 白离佛眼中沉了沉,余光看到裴妍,便放下酒盏很自然的走过去。 钧链佯装没看到,催促着各位:“大家怎么不喝?” 其中一位放下,找借口:“太子恕罪,臣会罢得起程赶到南疆去,实在不便饮酒。” 另一位也赶忙说:“太子,臣今日陪府里念斋,沾不了酒。” 钧链神色僵了僵,听完各种理由,只好圆回来:“也是也是,是我思虑不周,诸位海涵。” 武将更为惶恐:“太子,不敢不敢,等身无旁事,自然要痛饮一番。” 钧链挤出笑,转身走到其他人身旁去了。 裴妍见白离佛主动过来与她说话,难得的笑出声来。 裴妍看着白离佛,不好意思道:“白汀,今日你真是英俊。” 白离佛笑了笑,顺口说:“今日公主也气度不凡。” 裴妍见白离佛笑了,心里偷偷在乐,决定以后一定就这样打扮。 裴妍问白离佛:“白汀,我让送到府里的药你吃了吗?” 白离佛快速的想了想,回答:“公主专门送过来的,怎么会不吃?” 裴妍依旧问:“那药效如何?你这身子我清楚,久经沙场,总会有旧疾复发的,得当心点。” 白离佛愣了愣,裴妍今日不说,他都忘了自己也是要注意身体的,他的确有旧疾,可也许久没发了。 白离佛点头:“谢公主牵挂。” · 童亦喊着谭樾:“快来,看样子是要下暴雨了。” 谭樾走过去帮忙,听童亦念叨:“待会得把书房门口的花得抱进去,这要下大雨了,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谭樾听着,心里悬了悬,抬头看天边黑云滚滚,已经有大风裹着泥土的腥味扑来。 童亦见樾君呆着,拉了他一把,催促:“快走吧。” 雨来的快,两人刚在回廊没走几步,砖檐已经往下流着雨水。 谭樾突然不想走了,他站在那,听着雨声,问:“童亦,你跟着将军多久了?” 童亦没反应过来,听清后扳着手指算:“大概有五六年了,是将军被封‘战神’前不久。” 谭樾扭头望着朦朦雨烟,噢了一声,再没有回话。 童亦看着樾君,突然觉得对面的人好陌生,不是和他玩笑的樾君,好像,就好像,童亦仔细想着,不经意抓到樾君垂眸扫过来的一束视线,童亦一下想到了—— 此刻的樾君好像是孤傲的王上。 一股冷风吹过,童亦打了一个寒颤,可他却不敢出声叫樾君回房。 谭樾恍惚了一瞬,再回神,他见童亦抖的厉害,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问:“你怎么了?” 童亦搓了搓发凉的脸,闷声回答:“这里好冷。” 谭樾着急,拽着他就往回走:“你冷你怎么不早说,万一让你着凉了该怎么办?” 童亦盯着谭樾正着抓他的素白的手指,冷不丁冒出:“樾君,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谭樾没听清,嘟囔着:“快走快走,我待会给你打热水擦擦。” 童亦不安的坐在凳上,看樾君忙前忙后,他叫着:“樾君,我这会不太冷,你别忙。” 第23章 谭樾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 童亦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膛,中气道:“看,好着呢。” 谭樾“噗嗤”笑出来,坐下来给自己和童亦各倒了一盏茶暖身。 · 举会到尾声时,羌塘见要下雨,心急没有带雨具。 白离佛告辞出来,一见羌塘就听他着急的说:“将军,马上要下雨了。” 白离佛奇怪:“怎么了?” 羌塘压低声音道:“将军,您的旧疾。” 白离佛看了羌塘一眼,过去牵马:“在战场哪能顾及这些,无事。” 羌塘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加快速度往府中走。 走到半道,羌塘见开始落雨,心里开始想府中调理将军身子的药还有多少,想的认真,没听到白离佛唤他。 白离佛耐着性子,继续唤:“羌塘!” “哎!”后面传来羌塘模模糊糊的声音。 白离佛忍住心口的隐痛,开口:“你先快马回去,看府中的那些花如何了。” 羌塘走之前仍担心:“将军,那你也快点回来。” 白离佛看着羌塘没了影子,才在一处屋檐下停下马,闭眼缓和着。 第20章 揭开原由 白离佛痛到不行,手捂住胸口不住的揉着。 每次到夏末的雨季,他的旧疾就会发作,心口阵阵发疼。 这是他封‘战神’前,剿匪时被对方领头用抹了毒的刀刺进心口,是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险险回来。 那帮山里的恶匪,一直隐藏在山沟里,在朝廷不知道的情况下,逐渐发展成了一大势力,祸害山下的百姓,抢,烧,砸,嫖一样没落下。 朝廷察觉出他们这一苗头,就派白离佛他们一队精兵前去剿除。 对方用的手段也十分恶劣,放狗,割吊桥,用毒种种,最后虽然成功了,但他们这一纵兵也没剩几个,他也落下了这个旧疾。 白离佛垂着头放缓了呼吸,感觉有人拍了拍他。 白离佛抬头,见是一个小孩,问:“怎么了?” 小孩抬头不畏惧他,和他对视,开口:“我认识你,是你把樾君带走的。” 白离佛翻身下了马,拖过一个小凳,坐下来,问:“噢?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小孩转着眼珠想了想,狡黠的一笑:我不告诉你。” 白离佛只好故作失落:“好吧。” 小孩看他脸色有些苍白,知道他现在可能不舒服,拉了拉他的衣角:“我父亲是郎中,我带你去。” 白离佛看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小手牵住,看来今天不去是不行了。 白离佛见到小孩父亲的时候,明白过来小孩是谁了,白离佛点了点头:“邓先生。” 邓先生也没想到他这宝贝儿子,把将军给领了过来,忙笑:“将军,您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白离佛避重就轻,缓缓开口:“麻烦先生给我开一丸止心口痛的药。” 邓先生严肃起来:“将军,服丸药不是哪痛止哪,是要追病根的。” 白离佛想了想好像府中没有多少药了,便伸出胳膊让邓先生把脉。 邓先生仔细把过后,细细想了想,提笔写下方子,转身去给将军抓药。 白离佛偏头看见邓小子直直盯着他,歪了歪头:“怎么了?” 邓小子瞄了他一眼父亲,溜过来凑近白离佛的耳朵,示意他低头。 白离佛垂下头,听小子说:“我以为打仗的人都是魁梧的汉子。” 白离佛摸了摸邓小子的脑袋,说:“你现在不认为了吗?” 邓小子摇摇头:“见到你以后我就不认为了。” 白离佛被小孩说的不好意思,模糊的嗯唔了一声,听小孩继续说:“樾君跟你走,我一下就理解了,要是我的话,我也跟你走。” 白离佛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要开口,听见邓夫人叫小子过去:“来,今日下雨又跑哪去了?娘每次给你叮嘱的什么?” 邓小子站直,一板一眼的回答:“娘说在外面不要随意和长的太好看的人讲话。” 邓先生包着药,不好意思的说:“将军,妇人家的,别笑话。” 白离佛放下银子,接过邓先生递来的药包,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夫人走了过来,拿出伞:“将军,外面还下着雨,打伞走吧。” 白离佛不好意思接,邓小子冒出来,笑着:“娘,我陪白将军去。” 白离佛明白小孩意思,接过伞,自然的说:“夫人放心,小子要回来的时候我会派人护送的。” 夫人再不好说什么,按住邓小子嘱咐他去了将军府,不要捣乱。 白离佛笑了笑,牵过小孩的手,说:“小子很乖的。” 两人出来,白离佛把马栓好,撑开伞护着邓小子走着。 小子奇怪的问:“你不骑马了?” 白离佛:“嗯,回府后有人牵回来。” 邓小子:“将军府挺远的吧?” 白离佛:“不太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邓小子:“……” 白离佛:“到府上你就可以见樾君了。” 邓小子:“太好啦。” 谭樾在密密的雨声中昏昏欲睡,恍惚中听到有人叩门。 谭樾有些烦躁,冷着脸开了门,眼中闯入羌塘的脸。 羌塘被吓了一跳,清清嗓,说:“将军咳,一个小孩找你。” 谭樾疑惑:“小孩?” 羌塘侧身让开,说:“去了就知道了。” 谭樾转身进去穿好外裳,跟了出来:“走吧。” 白离佛努力忍着痛,虽换了衣裳,可没来得及上羌塘早已准备好的药膏。 白离佛看邓小子等不及谭樾来,给他递了一盘糕点哄他。 “来,尝尝这个,味道很好的。” 邓小子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真的好好吃!” 邓小子耳朵倒灵敏,虽然吃的高兴,可一听樾君的声音传来,迅速放下手里的吃食,飞扑了出去。 谭樾被扑过来的小孩吓了一跳,张开双臂接住小孩,低头才看清是邓小子。 谭樾笑着:“小子!” 邓小子在谭樾怀中蹭着,软乎乎的叫他:“樾君!小子好想你。” 谭樾捏了捏邓小子的小脸蛋:“今天樾君看到小子,也很开心。” 谭樾牵起邓小子的手往白离佛所在的客室走,一边走一边问:“最近邓先生和夫人怎么样?” 邓小子蹦蹦跳跳:“父亲和母亲很好,樾君就放心吧。” 谭樾点点头,抬脚跨进客室,一抬眼正好对上白离佛视线。 谭樾不动声色的领着邓小子坐下,给白离佛添了茶。 “将军。” 谭樾递与白离佛茶盏后,一扭头,见邓小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谭樾被这小家伙看的不忍,也倒了杯热茶给他。 邓小子瞬间变得欢天喜地,喝了半杯,问谭樾:“樾君,将军带你回来是让你服侍他的吗?” 谭樾逗了逗邓小子:“对啊,樾君一天好辛苦的。” 白离佛静静看着谭樾胡说八道,不过感觉谭樾能在小孩子面前这般模样,煞是可爱。 邓小子突然一拍脑袋,对谭樾说:“差点忘啦,母亲说想请樾君在稻粽日来我们家。” 谭樾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稻粽日是什么,想来应该是一个重大节日。 谭樾不敢随意答应,望向白离佛,看他作何反应,若白离佛也要在这日出行,自己应该能出府吧。 白离佛读懂谭樾投过来的目光,想来那日没什么事,让樾君出府玩玩也好。 白离佛对上谭樾的目光,微微点头同意了。 邓小子不知道这两人的小动作,拉着谭樾的衣袖央求:“樾君来嘛。” 谭樾摸摸邓小子的脑袋,答应下来:“好啊,我去。” 邓小子高兴的摸了摸耳朵:“太好了,这下母亲就不会揪我耳朵了。” 邓小子见到了樾君,也完成了任务,站起身行礼告辞。 谭樾牵着邓小子的手,送到了大门口,嘱咐羌塘:“麻烦羌大人了。” 羌塘撑起伞,给邓小子打上,回答:“无妨。” 邓小子挥挥手:“樾君一定记得要来!” 谭樾笑着答应:“一定。” 谭樾目送两人离开,转身往回走,原准备直接回卧房,结果路过客室听到破碎的声音。 谭樾心里紧张,客室只有白离佛一人,谭樾推开门进去,见到碎在地上的茶杯,白离佛捂着心口,脸色十分苍白。 谭樾过去扶住白离佛,问:“你怎么了?” 白离佛看见谭樾满目的担心,故作轻松:“一时失手打了茶杯,无妨。” 谭樾不信,他看见白离佛眉头皱得更紧了,再说失手打了茶杯,为何要捂胸口。 童亦这时候进来,着急道:“樾君,你扶将军坐好,我去拿药。” 第24章 谭樾第一次见白离佛这样,会如此虚弱,哪有往日半点将军威风,倒像淋了雨的小猫偎在他的臂弯中。 谭樾唤着:“白离佛。” 白离佛用鼻音应了一声,握紧了谭樾的手。 白离佛本应该立即上药的,但陪邓小子和谭樾坐了许久,实在难忍,才在那俩人走后,支持不住,不小心拂倒了茶盏。 童亦很快就回来了,轻声道:“将军,药拿来了,请您解衣带。” 白离佛微阖双眼,开口:“不用,药放下,你出去吧。” 童亦第一次不服从:“将军。” 白离佛不再说话,靠着谭樾直起身,解衣露出胸口。 谭樾低头看见白离佛身上的伤痕,倒吸了一口气。 只胸口处就有四五道伤痕,斜着下去隐在衣袍里,白离佛捂着的伤口与其他伤痕颜色不一样,但谭樾知道那是染了毒后伤口只堪堪愈合后的情况。 谭樾突然明白为何那日在浴池,白离佛一直要用手覆住他的眼,不让他看到。 现在那处伤口开裂,渗着暗色的血,谭樾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看到童亦仔细的处理着,涂了厚厚的药膏,再用绷带缠住。 谭樾在童亦转过去收拾药膏时,把白离佛的衣裳系好,轻声说:“我扶你回卧房。” 白离佛感觉到谭樾情绪,但实在无力说话,只好紧了紧握着谭樾冰凉的手。 谭樾安顿好白离佛,转身闭门出去,看到童亦正看着让人收拾瓷渣。 谭樾问他:“将军的伤?” 童亦低下头,望着地板,缓缓开口:“在剿匪的时候被毒刀刺伤。” 谭樾心里泛起一阵失落感,原来白离佛是在他来这很久之前受的伤。 谭樾听童亦继续说:“当时将军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血,是其他战士把将军背回来的,险些……” 谭樾知道童亦要说什么,沉默了一瞬,开口:“这个伤会反复发作?” 童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每年夏半旬雨季的时候会发作,所以在其他时间都基本有药调养的。” 谭樾看他们其他人收拾好客室,开口:“那我先回去了。” 第21章 正面冲突 卉都。 谭椟接过谭楷之前所接手的事情,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听边疆发来快报,这几日靖国又有了小动作,不过两国依旧都按兵不动。 谭椟心里慢慢起了疑惑,谭樾那家伙去哪了。 自战事结束后,他回来就没见过他,虽然父王一直用各种不能反驳的理由解释,可时间太久,很难不让人奇怪。 谭椟没有忽略谭樾的威胁,还有现在谭楷身子底被毁,就算父王还看得重他,他身体问题也不会被接受,谁会愿意辅佐? 谭椟得空,策马到二皇子府上来看看谭楷。 谭楷已经能坐起来和人谈话了,谭椟进来坐在椅上,问:“二弟,近日感觉如何?” 谭楷躬了躬身:“多谢皇兄,近来感觉有些精神了。” 谭椟好似随意的与谭楷闲聊,实则一直在注意对方的状态。 毕竟自己的眼睛可比别人的嘴巴要好相信的多。 谭椟见谭楷有些恹恹的了,站起身告辞出去。 谭楷看着谭椟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唇角微微勾起。 谭棹放下手中的笔,捏了捏自己的脖颈,端详起自己的画作。 两个月后是母妃生辰了,谭棹作这一副画想当寿礼,母妃应该会开心的。 谭棹勾了勾唇,挥手让侍从把画拿下去晾晒。 吩咐罢,谭棹看着日光正好,让人推着他去后园转转,稍微休息休息。 谭棹正心情好,听到有人来报:“太子,大皇子来了。” 谭棹不可察的蹙了蹙眉,点头:“知道了。” 谭椟倒也没有很想来太子府,只是他突然想起半个多月前自己要的东西,才顺路过来。 谭棹见谭椟闭眼休息着,不露任何情绪道:“大皇兄。” 谭椟闻声睁眼,点头:“太子。” 谭棹依旧淡淡的,他们兄弟五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倒也没什么难过的,毕竟谁想的什么谁都清楚。 谭椟也不拐弯抹角:“今日吾来,是取东西。” 谭棹想起来了,让侍从去拿,等待中谭棹说:“弟早已备下了,就等皇兄来。” 谭椟笑了笑,没说话。 谭棹问:“二皇兄,近来如何?” 谭椟放下茶杯,说:“还好。” 又是一片安静,只有微尘在阳光中上下飞动,空气凝固着。 谭棹见等不来,心里已经暗下决定准备换掉这个人,效力太差。 那人终于慢吞吞的来了,捧着匣子过来:“太子。” 谭棹接过,递给了谭椟:“皇兄看看吧。” 谭椟慢慢打开,看了一眼就合上了匣子,说:“不愧是三弟,成色果真不错。” 谭棹笑而不语,低头抿了口茶。 谭椟也不多逗留,开口:“太子歇着吧,告辞。” 谭椟回到府上,才小心拿起匣里的原玉,观察着。 · 谭樾和童亦倒着守夜,看童亦哈欠连天的往回走,自己往白离佛榻边走去。 白离佛身子底好,敷药再加上喝着邓先生开的药,已经没有那么痛,只是每日清晨和夜晚湿气一重,又疼的稍厉害些。 谭樾支着脑袋发呆,房间漆黑一片,只有白离佛均匀的呼吸声。 谭樾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回过神,他这次梦见了好多人,但他们的脸一直都模糊不清,他梦醒之际,感觉都快看清了。 谭樾心累的紧,他都放弃要恢复记忆的了,大不了就这样,没有之前的任何记忆,混混沌沌的活着。 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的睡着。 谭樾身体抖了一样,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在白离佛的里侧睡着。 谭樾脑子混沌,是他困的糊涂爬了上来,可那也不能睡在里侧啊。 谭樾满腹狐疑,余光看到白离佛嘴角勾了勾,好像在笑。 谭樾悄悄凑近,看白离佛确实又笑了一下,没控制音量喊了声:“我看到你笑了!” 白离佛不装了,睁开了眼望着谭樾,抢先说:“我这不看你趴在榻边睡着了,让你睡舒服点。” 谭樾不说话,起身下了榻,伸手要扒白离佛衣裳。 白离佛意外:“你这要干什么?” 谭樾不松手:“让我看看伤口,别晚上把我抱上了榻,崩坏了伤口。” 白离佛摁住谭樾的手,哄着:“别生气,我在战场上拿过的戟可比你重的多。” 谭樾懒得和他废口舌,转身出去让人打水进来。 白离佛看外面明亮,问谭樾:“今日天气不错,我想走走。” 谭樾点头,擦到白离佛锁骨处的时候,他心里是愧疚感更强了。 白离佛点了点谭樾的鼻头:“想什么呢?” 谭樾摇头:“没什么。” 谭樾擦完,给白离佛说:“我让童亦给你上药。” 白离佛下榻后活动着肩胛,轻松的舒了一口气。 白离佛躺着的这两日,都没让府中惊动外边,他明白一墙之隔,鹤洲有多少人虎视眈眈。 谭樾听白离佛让他去膳房取盘新鲜山楂,见正中午太阳晒的紧,拐进一条近路,想遮点荫走。 谭樾一步一个石块,走的不亦乐乎,猛然听到一阵飞禽翅膀拍打的声音,谭樾一抬头,只从树枝间看到灰白的影子。 谭樾奇怪:“好像是鸽子,是谁正送信呢?” 谭樾把碟子放在案上,见白离佛嚼的津津有味,忍不住问他:“好吃吗?” 白离佛想逗逗谭樾,点头:“好吃,给你尝一个。” 谭樾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瞬间被酸的缩着脖子,表情有些变形。 谭樾要喊:“白离佛!” 可才说了一个字,对面气人的家伙凑过来,轻吻住谭樾,把谭樾要说的话全部堵住。 谭樾感受着白离佛轻柔的情绪,慢慢忘了口中让人难以接受的酸。 白离佛放开谭樾,谭樾看到白离佛的眼中全是自己的倒影,不觉红了耳朵。 白离佛揉了揉谭樾的耳垂,问他:“还酸吗?” 谭樾推开白离佛,扭过头:“酸。” 白离佛又要伸手揽谭樾,谭樾拍掉他的手,蹦的老远。 羌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军,公主又又又又来了。” 谭樾捉到羌塘话语中的一丝无奈,裴妍已经第四次到访了,之前三次白离佛病态明显,就用各种理由推掉了,这次再不见公主,倒也真说不过去了。 白离佛理了理衣裳,打开门说:“走吧,去书房。” 裴妍不信邪的来了第四次,她不信自己和白汀缘分这么差,连着三次都错过。 见羌塘出来,裴妍听他说:“公主,请。” 第25章 裴妍点头,提裙迈进府门,眼里满是笑意,跟着羌塘走进了书房。 谭樾现在对裴妍还有阴影,不想在书房多待,给白离佛说:“我先回房了。” 不料白离佛拉住他,拒绝道:“这是书房,你是书侍,留下。” 谭樾嘟囔着:“可你现在也不看书啊。” 白离佛紧了一分握在谭樾手腕上的力:“你说什么?” 谭樾怂下来:“没有没有。” 谭樾以为白离佛可以松手了,可对方一点意思都没有,谭樾着急:“白离佛,快松手。” 要是,要是裴妍看见了就不得了了。 可好巧不巧,裴妍推门进来,看两人拉着手,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谭樾急的出汗,猛的一抽,终于站好姿势,行礼:“公主。” 站在裴妍身后的羌塘也僵了僵,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有白离佛像没事人一样,起身行礼:“公主。” 裴妍没有这么恨一个人过,她现在想过去问问这个人,他到底要干什么! 裴妍走过去坐下,看谭樾正倒着茶,准备递给她。 裴妍好似不经意一抬手,正好让谭樾手中那杯茶洒了出去。 裴妍故作担心:“有没有烫到你?要不你还是下去用水冲冲吧。” 谭樾心里冷笑,利落的放下茶杯,说:“多谢公主关心,奴这就下去。” 羌塘见谭樾闭门出来,傻傻的问:“你没被烫到吧?” 谭樾回答:“公主怎么会舍得烫我,羌大人放心好了。” 书房只有裴妍和白离佛两人,白离佛伸手拿过新的杯子,给裴妍倒了一杯茶。 裴妍满意,接过抿了一口,笑着说:“方才是那下……侍从惹白汀不高兴了吗?” 白离佛不看她,回答:“没有。” 裴妍被噎了一下,干巴巴道:“没有就好。” 裴妍放下杯子,支着脑袋给白离佛说:“白汀,今日我去见父皇了。” 白离佛心里猜到一些,佯装有兴趣,问:“噢?” 裴妍一下子羞涩起来,小声说:“我是向父王提出,提出要我和你成亲。” 白离佛后面没听清:“什么?” 裴妍提高音量:“赐婚,白汀。” 白离佛控制好面部表情,回答:“公主,不可太急。” 裴妍不知道为什么白离佛这样说,今日她去父皇那里,提了她想和白汀成亲,希望父皇赐婚。 可父皇的态度也是不清不楚,只说:“妍儿啊,还是小孩子呐。” 裴妍觉得自己是靖国公主,她心悦‘战神’白离佛,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可的。 现在白汀也是这样,裴妍委屈,开口:“白汀。” 白离佛叹了口气,认真的对裴妍说:“公主,成亲不是有一方心悦就足够了。” 裴妍听到白离佛话中的“一方”,心凉了凉,已经有眼泪在眼眶中闪。 “什么意思,白汀,你,你不喜欢我?” 白离佛不知道怎么回答:“公主,臣只是一介武夫,是为国家前仆后继的,是效忠皇族的,谈不了个人感情。” 裴妍质问白离佛:“白离佛,你怕是被你那个侍从迷住了吧?” 白离佛皱眉,低下声音:“公主。” 第22章 恢复记忆 裴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抿着嘴不再开口。 白离佛也只低头喝茶,书房的气氛弥漫着一股尴尬。 裴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笑容:“白汀,我看你面色有些不好,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白离佛淡淡道:“多谢公主牵心,臣近来很好。” 裴妍点点头,说:“我又让宫里配了药,我给你拿来。” 裴妍起身推开门,唤:“幺,过来。” 婢女转身,听着公主说:“去,拿药来。” 听出公主语气不一样,婢女抬头看公主的眼睛,明白了意思。 裴妍走过来担心的说:“白汀,你这几日没好好吃药吧。” 白离佛抬头:“公主,臣有在吃。” 书房门外。 谭樾在池边支着脑袋看鱼,他记得当时问白离佛为何要弄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在府里,白离佛想了想回答:“我记得很久之前有人说拥有一个自己的小池,是很幸福的。” 谭樾也知道着池看着不太大,深是挺深的,谭樾知道自己怕水,缩了缩脑袋往远离了离。 谭樾听到身后有一个婢女唤他:“你知道这将军府的酒窖在何处?” 谭樾奇怪,也警惕起来,婢女只能是公主那里来的,不过这个人不是上次罚他的人。 谭樾起身说:“知道,要我带你去吗?” 婢女求之不得,又怕一下子答应,对面这位会起疑心,于是故作推辞:“不麻烦了我自己找找。” 谭樾心里冷笑,专门来问他,又不用他带路,这样的做法不才最可笑吗。 婢女以为对面会再坚持一下,结果见谭樾原坐回位置,波澜不惊的继续看鱼。 那婢女石化一刻,索性不再浪费时间,她学过武,出手又快又准,谭樾没反应过来,就栽进了池水里沉了下去。 那婢女悄无声息退回去,拿了药,才惊慌的尖叫:“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前面的人听到声响,赶了过来,问:“是谁?” 白离佛听到闹声,出门过去,问:“怎么了?” 那婢女装作惊魂不定的样子,说:“奴,奴去拿药,过来看到一位将军府上的侍从在这里看鱼,才要提醒他小心滑,就见他,见他坠了进去。” 白离佛心里一惊,他知道谭樾习惯在这里看鱼,而且现在众人都在,唯独不见他。 白离佛没多做思考,脱了外袍跃进了池里。 裴妍惊呼一声:“白汀!” 羌塘情急之下喊出:“将军,您的伤啊。” 那婢女眼底划过一丝笑,她知道这会再下去救人,已经迟了,想来这次公主会嘉奖她的。 裴妍着急:“来人啊,快,把通水性的人叫来。” 谭樾在一片气泡里下坠,他意识模糊,心想:“这池真够深的,上不去了。” 谭樾下沉的时候感觉到池底有好多石块,撞的他生疼。 谭樾放弃挣扎:“算了,就永远在这里吧。” 白离佛努力往下游,仔细找着谭樾,越来越深,光线暗下来,白离佛心里懊恼:“为什么要建这么深的池?” 在白离佛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在下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白离佛过去抓住谭樾的手,忍者心口的疼,奋力往上游,可他一口气已经用光,忍的他头昏。 白离佛咬牙,在看到有人跃下来找他们时,先把谭樾送了上去,自己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裴妍见那人拉上来的是谭樾,面色暗了暗,吼着:“找白汀啊。” 那人一个猛扎,很快把白离佛带了上来。 裴妍立刻捧住白离佛的脸,担心:“白汀,白汀,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离佛大口呼吸着空气,缓和着头晕,才开口要回话,喉咙上涌上一股腥甜,偏头吐出了一口血。 裴妍被吓到,慌忙要找太医,羌塘从谭樾身旁抽身,吩咐童亦看着谭樾,赶到将军身旁。 白离佛摇头:“我没什么事,可能旧疾犯了。” 羌塘相信将军,起身扶白离佛回卧房,说:“将军,您换身衣裳,要敷药了。” 白离佛往谭樾那里走,说:“我不急,我先去看看樾君。” 裴妍进白离佛站起身,过去说:“白汀 你先回房,不能再吹风受凉了。” 白离佛躬身道:“谢公主牵心,我也要去看看我的书侍怎么样。” 裴妍为了让白离佛赶快回房,说:“白汀,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来给樾君安排郎中,你放心。” 白离佛无法,只好道谢:“麻烦公主了。” 裴妍看白离佛终于转身回去,呼了一口气,不急不慢的走过来,问:“他……樾君,怎么样?” 童亦瞅着樾君苍白的脸色,干巴巴的回答:“回公主,樾君不太好。” 裴妍嘴角抽了抽,没办法,她给白汀承诺了要医治好他,现在她必须得这么做,白汀才能慢慢信任她。 裴妍在谭樾院中等着,心里稍微有些焦躁。 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婢女此刻正战战兢兢,慌的不行。 幺交代她处理好樾君,她以为落水时间够长了,更何况是受了她一掌的,可现在,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婢女害怕的不敢往下想,恐慌自己的下场。 谭樾的房门被打开,太医走出来,给裴妍道:“公主,此人已无大碍,日后慢慢恢复就好。” 裴妍总算放松下来,对羌塘道:“听到了吗,去给白汀传达一下,我先告辞。” 裴妍没心情待在将军府里了,她还有事要处理。 裴妍上轿,走到街口处开口:“先不回宫,去百浙桥。” 第26章 停下轿,幺抬胳膊准备扶裴妍下轿,结果被裴妍甩过来的一巴掌打的愣住。 幺立刻跪下,说:“公主恕罪。” 裴妍不理她,径直下了轿往曳这里走,一声脆响后,曳的脸颊红了一片。 曳跪在幺的身后,不住的磕头:“公主息怒,公主恕罪。” 裴妍冷笑一声:“这就是我养的东西?” 曳怕的发抖,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公主,奴办事不好,请公主恕罪。” 裴妍伸手捏住她的脸,强迫曳抬头看着自己,裴妍的指尖开始发白,曳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裴妍突然笑了,凑近曳说:“我养的废物,虽然没用但长的倒不错,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幸运?” 曳僵硬的动了动脑袋,声音艮在喉咙里:“不是。” 裴妍松了手,直起身捏着自己手指,缓着酸麻,开口:“幺。” 幺答应:“公主。” 裴妍转身往轿上走,冷冰冰的吩咐:“毁了她的脸,眼睛要留着,对了,去桥那头的苦窟你用不了三日吧。” 幺点头:“两日足矣。” 裴妍进了轿子坐下,丢下最后一句:“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我留下的东西。” 曳看着轿子慢慢远了,一下瘫坐在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跪过来抱住幺的腿,哭着哀求:“幺,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啊,我要真去了苦窟,我……” 幺冷着脸不为所动,听曳继续哀求:“幺,你可以毁我的脸,我不在乎,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幺,我们之前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幺捏住曳的脖颈,狠厉道:“如果不是要把你活着带过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曳尖叫一声,疯了起来:“怎么,在裴妍身边待了几日,你以为你是谁?她不也一样把你当做随时使唤的狗,你的下场比我好不了多少!” 幺远远比曳厉害,曳被她的力道捏的喘不上气,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 幺不和她再争吵,轻笑了一声:“你的脖颈又细又白,他们一定会爱死你的。” · 谭樾在黑暗里不断下坠,身边飘散着星光。 谭樾终于落到地上,脊背撞的生疼,谭樾感觉到有人摇他,慢慢才听到那个人说的话:“樾儿,樾儿。” 谭樾睁开眼,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父王?” 谭樾瞬间都记起来了,自己是邬国的五皇子,谭芷卿,字樾。 谭樾抱了抱邬王,说:“父王,我现在在哪?” 邬王点了点他的眉心,说:“睁开眼,樾儿。” …… 白离佛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就匆匆往谭樾这赶。 童亦在谭樾房里陪着,见白离佛进来,低声说:“将军。” 白离佛蹙眉:“樾君,怎么样?” 童亦说:“没有见醒的迹象。” 白离佛叹了一口气:“慢慢来,不急,你先回去歇下,我陪着吧。” 白离佛坐在谭樾榻边,伸手触了触谭樾的脸颊,很快就收回了手。 白离佛精神也不是很好,坐了一会开始困乏。 白离佛拉了一个小凳过来,坐在上面陪着谭樾。 白离佛好像在给谭樾说话,又好像在喃喃自语:“你啊,到我的府里还是这么艰难,我还是不能不让你受伤,实在是抱歉。” “可我又不愿意放你离开,万一你踏出这个将军府的大门,从此我和你再相见不了了,该怎么办?” 说到后面,白离佛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逐渐消失。 白离佛又开口,不过声音很低很低:“你为何读不懂我的心呢,我对你的心悦你看不到吗?” 谭樾的睫毛晃了晃,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只有白离佛均匀的呼吸声,和谭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谭樾算醒了,他能听到声音,意识也很清楚,可眼睛还睁不开。 谭樾心里乱的紧,他很意外听到白离佛的表白,可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再单纯的是将军府中的书侍,而是邬国五皇子,敌国人。 现在邬靖两国已经停战了,谭樾该去联系线局,免得这么长时间了,父王那边不放心。 谭樾烦躁起来,慢慢睁眼看到一点烛火,和低头睡着的白离佛。 第23章 坦白心声 谭樾盯着白离佛不知道多久,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决定先让白离佛好好睡下。 谭樾小心下了榻,走到白离佛身边,愣了愣,不知道怎么该让白离佛睡到榻上,还不能弄醒他。 谭樾蹲下,借着微弱的烛火,专注的端详着白离佛,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再到下颚。 谭樾抬起手要轻抚上白离佛的面庞,在马上要触碰到时,猛地又缩回了手。 谭樾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朝他扑来,谭樾站不稳,急忙撑住案檐。 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白离佛惊醒过来,迅速起身把谭樾扶住。 白离佛蹙眉:“自己要下来怎么不叫我?” 谭樾低头:“我看你睡着了,不好打扰你。” 白离佛让谭樾坐好,拉着他的手说:“这有什么,你要是站不稳,再磕到了怎么办?” 谭樾盯着白离佛握着自己的手,知道自己应该抽出手,可白离佛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舍不得。 白离佛见谭樾半天不吭声,摇了摇谭樾的手,说:“才醒过来是会乏的,躺下休息吧。” 谭樾开口:“那你还要坐着?” 白离佛笑着:“我在这守着,你放心睡吧。” 谭樾喉头滑了滑,往里挪了挪,说:“我既然醒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上来好好休息。” 白离佛对上谭樾的目光,答应:“好。” 谭樾努力往里靠着,就怕把白离佛挤到,白离佛手一摸,两人之间一道宽宽的距离。 白离佛翻身把谭樾往外拉了拉,说:“再往里就嵌进去了。” 谭樾要反驳,听耳边已经传来白离佛的呼吸声,默默的闭了嘴,盯着黑暗里的一处发呆。 谭樾突然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起来,如果自己没想起来,就这样在将军府里一天一天过下去就好,可他偏偏想起来了,让他在对上白离佛的目光时,总会心虚,让他不敢抬头。 他没办法再把将军府里书侍的这个角色饰演下去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能就这样待在这里,他终归是要回去的。 谭樾这样想着,又觉得记忆恢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让他对未来,过去变得明朗起来,他终于有家的归属感了,虽然他的母妃早早离开了他,可他的父王从没有苛责过他,对他十分宠溺。 那现在呢?现在自己又在干什么,既然两国停战,他不用去找线局了,不用再背负上那沉重的责任,他可以回去继续潇洒自在,当着邬国的五皇子。 谭樾烦躁的用被子蒙住脑袋,在入睡之际脑中闪过一个东西——锁铃。 谭樾瞬间清醒,他应该没有记错,那个锁铃内侧是“芷卿”两字,也是他的名。 谭樾皱眉,不敢信能够这么巧,不会的,白离佛可是靖国人,怎么可能与邬国王室相熟,再赠与他锁铃。 谭樾更加睡不着了,心里一片烦乱,自己又不能直接问白离佛。 谭樾后半夜再没睡,早上白离佛见谭樾精神不大好,嘱咐他安静卧床休息,有什么事叫他。 谭樾嗯了一声,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努力让自己睡着,否则再想的话,脑袋就要疼炸了。 谭樾梦见白离佛了,可自己不在他的身旁,而是在对面,双方身后都是千兵万马,白离佛手中握着长剑,剑上悬着颤悠悠的光影,刺的他眼睛疼。 谭樾对上白离佛的眼睛,白离佛眼中没了昔日注视他的温柔,只有暗沉沉的狠冽,谭樾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白离佛杀过千万回了。 谭樾手上的剑很重,重的他提不起来,装不出威风凛凛的威慑。 谭樾心里苦笑,白离佛在战场上杀了自己,会立大功吧。 谭樾闭上眼,呼吸着空气里痛苦的味道,他听着战士们大力挥舞自己手中利器的声音,血液喷溅的声音,痛苦的哀嚎声。 谭樾没有动,他等着,等着白离佛亲手刺过来的剑。 谭樾感觉到白离佛来了,尽管战场血腥味,尘土味很重,可他还是嗅到了白离佛身上的独特气味。 谭樾睁眼,果真看到白离佛持剑过来,可白离佛抓住他的手,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谭樾愣住,手上流过滚烫的鲜血,白离佛扯出一丝笑,用口型告诉他:“樾君,我舍不得。” …… 谭樾身体一抖,惊醒过来,他抹了一把脸,是湿的。 谭樾疑惑,自己是哭了吗? 环视卧房,没有白离佛的身影,谭樾没有穿外裳,推开门跑出去寻白离佛。 他这才看到天色阴沉,还吹起了大风,谭樾心里焦急,像鱼在岸上挣扎着想要到水中的感觉,他此刻好想见到白离佛。 第27章 谭樾跑到白离佛的书房,推开门,没人,又去膳房,还是没有。 谭樾快疯了,想起还有一个地方,就跑到白离佛的卧房,推开门,果真看到白离佛坐在那,这才缓了口气。 白离佛见谭樾过来,蹙眉又要说什么,可猝不及防的被谭樾封住了口,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唔。 谭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急切的想要证明白离佛没有死,他还在自己身边。 白离佛感觉到谭樾焦躁的情绪,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慢慢安抚着他。 谭樾吻了白离佛好久好久,直到自己有些气喘,才稍稍分开,抬眼望着白离佛。 白离佛看到谭樾眼睛有点闪,触了触他的眼尾,低声问:“怎么了?” 谭樾把脑袋埋在白离佛肩膀上,闷声答:“没怎么。” 白离佛轻笑一声,吻了吻谭樾的耳尖,说:“那就是太想我了?” 谭樾蹭了蹭白离佛,含糊不清的答应:“嗯。” 白离佛把谭樾环住,问他:“冷吗?” 谭樾安静下来,颤了颤身子,回答:“有点。” 白离佛拿起自己的外裳披在谭樾身上,叮嘱他:“下次再着急也要把衣裳穿好,又着凉了怎么办?” 谭樾觉得白离佛恐怕有什么魔药,只是几句话,他的焦躁就被抚摸平了。 谭樾拱了拱脑袋,问白离佛:“如果,我说如果,有一日我和你要杀了对方,你会动手吗?” 白离佛搂了搂谭樾,认真说:“不会的。” 谭樾想要问清楚:“是什么不会?” 白离佛看着谭樾,说:“是我们没有机会去杀对方。” 谭樾咬了咬唇,又说:“白离佛,你会离开这里吗?” 白离佛笑着:“你要去哪?” 谭樾摇头:“不是我,我在问你。” 白离佛摸着谭樾脑袋:“你去哪里我跟着你。” 谭樾猛地被这句话戳中了心,努力稳住声音:“那如果我要去邬国呢,你也要去?” 白离佛回答:“如果两国可以继续太平下去的话,我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可以陪你去。” 谭樾咬着唇,准备起身离开,白离佛不让,说:“再抱会。” 谭樾听着白离佛有力的心跳,忍不住开口:“白离佛。” “嗯?” “你心悦公主吗?” 白离佛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她为公主,我为臣,我的职责是为他们效力,也只是要敬畏他们,算不得心悦。” 谭樾噢了一声,想起半夜偶然听到的话,半开玩笑的问:“那你心悦我吗?” 白离佛愣了愣,揉着谭樾的耳垂,笑:“我要是不心悦你,怎么会让你亲我,还窝在我的怀里。” 谭樾耳朵变得又红又烫,听到白离佛的声音传来:“我心悦你,我的书侍。” 谭樾闭眼,想明白了自己其实也不是报着补偿白离佛的目的去亲近他,而是自己的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心悦白离佛。 谭樾睁眼,注视着白离佛,一字一顿道:“我心悦你,我的将军。” 白离佛压了过来,吻住谭樾,啃咬着谭樾的薄唇。 院外又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在池面上砸出一层层荡漾,慢慢晕开,消失。 · 皇宫。 裴妍在母后面前坐着,很不开心。 皇后语重心长道:“妍儿,母后知道你喜欢白离佛,可再喜欢,也不能只看眼下,不管以后啊。” 裴妍不满意:“母后,妍儿都想好了,白汀尊为‘战神’,我又是公主,身份相当,更何况白汀相貌出众,能力卓越,怎么就不行了?” 皇后开口:“妍儿,母后就问你一句,你好好回答母后。” 裴妍点头,听母后开口:“白离佛是战士,他要是殉国了,该如何?” 裴妍愣住,这一点她从没想过,她认为白离佛是不会再战场上有事的。 皇后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继续说:“你一个堂堂的靖国公主,莫要做寡妇?” 裴妍摇头,她不敢想那要怎么办,可裴妍又不愿意放弃。 裴妍说:“那不能直接让白汀让出军位,安心在公主府做驸马吗?” 皇后不知道再该说什么,摆摆手道:“妍儿,母后有些乏了,这些话你去找你父皇吧。” 裴妍转身就去找父皇,靖帝正好得闲,听了裴妍的话,靖帝知道该和裴妍说清楚了。 裴妍以为父皇还是一如往常宠爱着她,结果靖帝说:“妍儿,若要这么着急出嫁,父皇也给你看了几门亲事,一个是陈尚书的长子,一表人才,另一个……” 裴妍打断:“父皇!” 靖帝开口:“妍儿,亲事上你不可胡闹,由父皇和你母后做主。” 裴妍着急:“可您知道我心悦的是谁。” 靖帝开口:“父皇知道,可白离佛,不可。” 裴妍僵住,她不明白,为何她要与白离佛走在一处,这般难。 第24章 联系线局 裴妍不想听了,起身告辞:“父皇,妍儿先出宫了,明日再来看望父皇。” 裴妍冷着脸,脚下恨不得把砖块踩裂,回了府,见幺已经回来,在院中站着,手中拿着一个小木盒。 裴妍倒茶喝了一口,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幺,怎么样?” 幺上前把手中的木盒递上,待裴妍接过淡淡的禀报:“公主,奴两日把曳带到了苦窟。” 裴妍哼了一声:“继续。” 幺说:“奴看着她被那些蛮人带了进去,便在苦窟外的客栈住了三日,昨日去了苦窟,那些人给了一吊钱。” 裴妍冷笑:“那些人怎么说?” 幺说:“他们说这次送来的人很对胃口,让他们爱不释手。” 裴妍嗯了一声,听幺继续说:“奴昨日去取她的眼睛……” …… 曳头发披散,衣不蔽体,满身污迹,眼皮微微阖着,就那么狼狈的趴在地上。 曳听到铁门开锁的声音,挣扎着抬了抬眼皮,看着一个人影进来。 幺只站在门边,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用指节抵着鼻,居高临下在看着曳。 因为幺背着光,曳看不清是谁,有气无力的问:“是谁?” 幺冷冰冰的开口:“这才几日,就受不住了?” 曳听出来是幺,蓄足力撑手要起身,可半天也只抬起了头,盯着幺。 幺在把曳交给苦窟的时候,把曳全部的武功废了,所以曳倒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女子罢了。 幺继续嘲笑:“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是不是爱死你了?” 曳咬牙切齿:“你。” 幺嫌脏,可还是不得不踏进来,询问她:“这三日,可看够这苦窟的美妙风景了?” 曳眼中布满红血色,恶狠狠的盯着幺,说:“你以为我会死吗?” 幺已经抽出刀,放在手中把玩,听到她的这句话,幺用刀背把曳的下巴挑起,缓缓说:“那就好好活着待在你的天堂吧。” 曳抖了抖,颤着声音:“你拿的什么?” 幺故作可惜:“看你这么痛苦,帮你剜了这眼睛,就再也看不到那些让你恶心的面孔了,你不高兴吗?” 曳往后退,退无可退,最后被逼到了墙角,睁着眼睛望那个泛着寒光的刀刃。 幺看了看曳那肮脏的面孔,有些泛恶心,实在不想碰。 幺把刀往前伸,诱惑道:“我和你谈一笔交易如何?” 曳警惕:“有什么好谈的。” 幺低声说:“你自己剜眼睛,我出去让那些人对你好点,保住你这姿色,让你能够出去见人,或者我给你剜,但可能力度控不好,会很疼,然后糜烂。你选吧。” 曳不屑,扭过头:“你以为我不知道,进了苦窟,最后只有死,我有什么好选的。” 幺淡淡道:“哦是吗,可现在你的命不是命,你想要的死最后可能都祈求不到。” 曳慌了一瞬,幺趁机说:“而且,我有钱呐,我散两三两碎银,你可能都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曳坚持不住了,伸手索要:“刀,给我。” 幺递过去,还贴心的把刀刃转了过去,曳把刀尖对准眼睛,最后说:“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 幺盯着她:“自然。” 曳干脆的把刀扎进眼眶,鲜血喷涌而出,幺用木盒接住两颗圆润的眼球,满意的盖上了盖子。 曳捂着眼眶,疼的颤抖,哭着:“你别忘了。” 幺不答话,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曳见幺不答话,声嘶力竭的喊:“幺!你回答我,幺!人呢?” 曳直到听铁链又重新响起,心如死灰,身体靠着墙角无力的滑落下去,手背感觉着脸上滑下的一颗又一颗的血珠。 幺出来扔下一包银子,冷声说:“搞死她。” 周围围上来一圈人,扯着钱袋,抢着钱,发出贪婪的笑声,在苦窟里一圈一圈的传开。 第28章 …… 裴妍听完,缓缓拉开盒子,仔细观察着眼珠。 确认后,满意道:“果真还是剜下来才能更显漂亮,拿下去给我收好。” · 将军府。 白离佛撑起伞,准备和羌塘一同前往启沫亭,去见太子。 余光看到谭樾站在那,走过去把他往里推,嘱咐:“天凉,快进去。” 谭樾放心不下白离佛,也说:“那你注意安全。” 白离佛笑:“有羌塘呢,我也嘱咐童亦了,把你看着点,免得你乱跑。” 谭樾不满:“什么嘛。” 白离佛紧了紧衣领,说:“走了。” 谭樾进屋后就开始换衣裳,他要趁白离佛不在,去趟线局。 换好后,谭樾想起童亦,便隔着门喊他:“童亦!” 童亦很快就答话了:“怎么了?” 谭樾说:“我准备睡一会,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童亦埋头忙着钻研奕书,他可是下定决心要赢樾君一把,不能再这么输下去了。 谭樾听童亦答应了,蹑手蹑脚的推门出去,走到前院,谭樾加快脚步,声色自然的出了府门,往街上走。 谭樾今日又发现自己的一样东西不见了,是他的王佩。他觉得可能在坠崖的时候掉哪里了。 谭樾心烦,闷着头往前走,差点把路边上的一个乞丐的铁盆给踢到。 谭樾弯腰致歉,顺便从钱袋里掏出银子,当做赔偿。 谭樾继续走,听到有人小声说:“这乞丐在这连着待了几个月了,一点都不带挪地方的。” 谭樾心里想:“可能那里风水比较好吧。” 到了线局,是一个茶楼,这会人还不多,小二见有客来了,积极迎上去:“公子往二楼落座,是要喝什么茶?” 谭樾记的父王说过,这个茶楼里的五个人全是眼线,只给他提暗号就好。 谭樾落座后,假装思考,低声说:“今日茶楼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那小二愣了愣,试探:“不好意思,公子,茶楼还是老样子。” 谭樾蹙了蹙眉,这答案怎么不一样,是他记错了? 不应该啊。 谭樾接着原来的暗号继续说:“那我想要一壶现泡碧螺春,配上枣泥糕更好。” 小二确认下来,恢复了原暗号:“得咧,这就给您上茶楼新鲜玩意儿。” 小二速度不赖,没一会功夫,东西就摆齐了,谭樾倒认真品了品茶,尝了尝枣泥糕,觉得味道不错,决定以后还来。 临走,谭樾假装低头拿钱袋放银子,另一只手则把纸条压在了没吃完的枣泥糕下,转身离开。 小二过去收拾好桌案,把枣泥糕端进后厨,其他四个人过来,悄声问:“快看殿下写了什么,咱们赶紧传给王上。” 那小二锤了厨子一拳,埋怨:“你早告诉我那是五殿下,我就不会不对暗号。” 厨子委屈:“那不是你不知道嘛,怎么能怪我。” 楼主打断,安排:“小二,你去楼下迎接客人,厨子你就随时待命,茶主你和我走。” 楼主确认周围无人,把门关好,和茶主把纸条打开,看到:“父王,儿臣一切都好。” 茶主也肯定:“虽然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殿下去了哪,但看他今日的气度,是真的好。” 楼主懒得理他,整理好把纸条绑在信鸽上,等着傍晚其他人养的鸽子出笼再放。 谭樾出了茶楼,许久没出过府了,他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东转西转的瞧着各类玩意儿。 看着街上已经开始布置,谭樾突然想起马上就是稻粽日了,看来得准备点礼品,到邓先生家去才行。 挑了半天,谭樾才准备好三件,想了想,又往前面的摊子走去,瞧着玉器一类的物样。 摊主见谭樾像是什么贵家公子,热情的介绍:“这位公子,您看这个玉种,我才从古丈花了好些银子才淘来的,过了我这摊,可全鹤洲就看不见这等上品了。” 谭樾凑近玉种细细看着,他的二皇兄谭楷好玉,小时候也了解过些皮毛,知道玉种该怎么挑。 谭樾用指尖点了点一处,开口:“这里种水没透下去,已经有些瑕疵了,用不了那么高的价。” 摊主没想到碰着了个识货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已经有些不悦:“公子若要看不上,另寻其他家的便好,我这也就这些小玩意。” 谭樾又有点不想放弃,毕竟颜色的确漂亮,很透,又飘着一抹黛色,和白离佛也相配。 谭樾和摊主商量:“您看,这马上稻粽节了,我也是一路这么瞧下来的,唯独这块正合我意,您看……” 摊主不容商量:“公子,我也就是这个价,没得说。” 谭樾开口:“可你这有瑕疵啊,怎么还能那么高的价?” 摊主忙压手:“小声点,你是想让这些人全部知道我周玉卖的这个玉种有瑕疵啊。” 谭樾见谈成了,拿出银子:“喏,给您了。” 摊主没办法,不情愿的收上银子,问谭樾:“你是想怎么做?玉环,玉佩,还是玉雕?” 谭樾估了估时间,决定下来:“我要玉珠。” 摊主心疼:“什么,这么,这么好的料,你,你要拿来磨玉珠?” 谭樾耐下性子给摊主说:“这料虽然好,可除了玉珠能呈现它的好,其他的就不太值了,玉镯易碎,玉环太俗,玉佩太轻薄。” 摊主没话说了,收起来点着头:“好,给您磨玉珠,后日来取就行。” 谭樾临走说:“您把飘的这抹紫留在下部,瑕疵一定不能留。” 摊主不耐烦,摆手让谭樾赶快消失。 第25章 精心送礼 谭樾估计着时间,加快脚步往回走,快到将军府时,谭樾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生怕白离佛已经回来了。 谭樾见门口还没有白离佛的马,心里送了一口气,不急不缓的往里要走。 好巧不巧,谭樾一只脚刚踏上石阶,耳朵里就传来白离佛叫他的声音。 谭樾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心里一横,索性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头都没回一下。 白离佛低头笑了笑,肯定了那人就是谭樾。 谭樾跑回房才换了口气,他这运气怎么这么差劲,不过白离佛应该不知道是他,他都没回头,肯定不知道。 谭樾放好东西,假装睡眼惺忪的走进童亦房里,看童亦还捧着奕书在那研究,吃惊道:“小亦,你还在看啊?” 童亦不服气的把书一丢,重摆着奕局,说:“来,咱俩来一局,我这一下午可不是白钻研的。” 谭樾答应下来,坐下率先落一子。 童亦眯了眯眼,捏子落下。 谭樾攻的又快又猛,童亦紧张的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抬眼见对面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忍不住问:“樾君,你这奕技到底是哪一位奕师教你的?” 童亦问出口才反应过来,樾君现在压根什么都记不起,他这问也是白问。 谭樾顺口要答,张开口愣住,他是不是应该,不记得? 谭樾落下一子,掩饰尴尬:“这,小亦,你也知道我这记忆……” 童亦点头,口中道:“明白,明白。” 白离佛见他这两位书侍都不在,摆手让羌塘下去歇着,自己往谭樾房中走。 叩了半天门见里面没回应,白离佛奇怪:“这人,跑到哪里去了?” 转过到童亦这,才要叩门,就听到那足以让他心紧一紧的声音,还带着点上扬的笑意:“小亦,承让。” 童亦不可置信:“什么啊,樾君你,你。” 童亦“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什么,谭樾起身,拍了拍童亦肩膀:“小亦,你还是有进步的。” 白离佛听着谭樾的话,笑的眯了眼,他已经能想到樾君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了。 是眉尾上挑,眼里蓄满了笑意,他可见过太多次了。 谭樾一推开门,毫无防备的撞进了白离佛怀里。 童亦一抬头,见将军在门口站着,表情愣了愣,呆滞的起了身:“将军。” 谭樾心虚的厉害,不过他到房里已经脱了外裳,白离佛应该认不出吧。 白离佛搂住谭樾,故作不知的问:“我的两位书侍,在干什么?” 谭樾想先一步开溜,慢慢掰着白离佛扣在他肩膀的手指,笑着道:“我这就去给将军整书磨墨。” 白离佛压着谭樾的手,依旧扣在他肩膀上,打发童亦:“童亦,你先去,我给樾君交代点其他事。” 谭樾已经猜到白离佛肯定不会给他交代多好的事情,望着童亦跑的飞快,谭樾已经生无可恋了。 白离佛把谭樾拉进房中,埋在谭樾侧颈嗅着,轻笑着:“要我问你,还是你自己说呢?” 谭樾直接装无辜:“什么?将军的话我没听明白。” 白离佛故作失望的叹口气,开口:“看来我的书侍并不想自己说呢,那我说仔细点,下午出府干什么去了?” 第29章 谭樾推开白离佛的脑袋,眼神躲避着:“听不懂。” 白离佛又搂过谭樾,假装不悦:“在我面前,还要说谎吗?” 谭樾没办法,只好认了:“我,我下午确实出去了。” 白离佛补充:“还在府门口被我碰上了,还扭头就跑了。” 谭樾有点无地自容,他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丢脸过。 谭樾盯着白离佛,问:“你怎么能肯定那就是我?” 白离佛笑着:“要是连你都认不出来,那我眼力着实有点差。” 谭樾板着脸:“不信。” 白离佛只好说实话:“全府能听到我的声音还敢跑的,只有你了,樾君。” 谭樾被白离佛最后的目光看的不自在,耸了耸肩:“好吧。” 谭樾抬脚要出去,手腕被白离佛拉住,白离佛低声说:“这怎么变成你对我的拷问了,你是不是也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嗯?” 谭樾听着白离佛声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子转了转,他今天主要是去线局了,不行,这个肯定不能说,那他,谭樾清了清嗓:“这不很快就是稻粽日了,我给邓小子买礼品去了,去人家家里总不能空手去。” 白离佛放心下来,问他:“银子够吗?” 谭樾点头:“银子有的,这点你放心吧,将军。” 不得不说,将军府的月钱倒是很高,平时的吃穿用度又用不到多少,攒一攒的确能有个数。 白离佛又从后面搂住谭樾,谭樾有点无奈,将军怎么有这种喜好,他真的不觉得这样会很热吗。 谭樾听白离佛说:“以后要出府,提前给我说一声,别再偷跑了。” 谭樾被白离佛的嗓音震的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开口:“这不是害怕你,不允许吗?” 白离佛顿了顿,说:“我怕,你会再也不回来了。” 谭樾听到,心跳慢了半拍,他没想到白离佛会害怕这一点。 白离佛不再说话,谭樾说不出保证的话去安慰白离佛,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离开。 谭樾故作轻松,转了话题:“白汀,走吧,去书房。” 白离佛望他,谭樾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拉他出去,可谭樾心里的苦涩怎么压都压不住。 · 谭樾听白离佛要打发童亦出府跑腿,先开口说:“这次我去吧,让小亦歇歇。” 白离佛没办法,点头允许了,又想派人陪着。 谭樾拒绝:“就去送个东西,没必要的。” 随后谭樾在童亦感激的要掉眼泪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谭樾其实也是借送东西去取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送的时候白离佛是什么表情。 谭樾完成自己的任务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摊主那,迫不及待的问:“摊主,怎么样怎么样?” 摊主依旧不给谭樾好脸色,淡淡道:“在那,自己看。” 谭樾小心的拿起玉珠,照着日光观赏着,珠子真是很美,总给人一种恬淡的高雅感,谭樾自己夸自己,把这块料用来磨珠子是真的很有眼光。 谭樾眼里蓄着笑,低头挑木盒,看上一个紫檀的,指着:“摊主,用这个盒子装起来吧。” 摊主见谭樾出手大方,高高兴兴的给他装好,说:“这次真算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谭樾也很高兴,收好后转身离开。 谭樾到自己房中收好玉珠,准备明日下午再去邓先生家,早上正好可以陪白离佛在府里。 谭樾叩了叩白离佛的门,听进见一声进后,高兴的走了进来。 谭樾坐在白离佛对面,白离佛望着他笑:“今日怎么跑了个腿,跑的这么高兴?” 谭樾眨了眨眼,眼光亮晶晶的,开口:“白汀,明日稻粽日,你是晚上的宫宴?” 白离佛点头,问:“怎么了?” 谭樾支着脑袋,说:“那早上我陪你过稻粽日,好不好?” 白离佛坐到谭樾旁边,满目的温柔:“好。” 白离佛歪头靠近谭樾,谭樾手一挡,起身说着:“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先回房了。” 谭樾迈腿就要跑,明日他得要第一时间拿着玉珠到白离佛面前,要是今晚和他在一起,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谭樾推开门都迈出去一只腿,结果腰上还是环上一只有力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谭樾挣扎:“白离佛!” 白离佛眼神沉了沉,说:“怎么,都来了还要走?” 谭樾推着白离佛:“不是的,你,你先松开。” 白离佛知道谭樾有自己的主意,但真要这么让他走了,自己难免又有点吃亏。 白离佛厚脸皮的凑近,戏谑:“那你亲我一口,我就放你走。” 谭樾红了耳朵,但口中却说:“那不能反悔,亲了就得放我走。” 白离佛虽然答应的好,可谭樾吻上来的时候,他还是后悔了。 谭樾舔了舔唇,盯着白离佛:“松手。” 白离佛把头埋在谭樾颈窝,说:“再亲一个。” 谭樾:…… 最后谭樾美滋滋的卧在自己的床榻,白离佛委屈巴巴的“独守空房”。 · 谭樾起了个大早,他先焚香沐浴后,穿好衣裳,走到前院静等着。 谭樾以为自己够早了,可还是有人已经到了。 稻粽日,清晨要随主人清扫府邸,其实就是白离佛举着香,前面两人手捧盆砵,手拿稻枝点水轻撒。 随后每个人便可以自由玩乐一日,晚上街上会有传统的舞蹈,应该会很热闹。 谭樾没体验过稻粽日,感觉到处都是新鲜感,只是在转着走府邸的时候,谭樾走的腿酸。 心里偷想:“府邸造的很大的人是有受的喽。” 结束后,谭樾见白离佛已经离开,谭樾抬脚也想走,结果被童亦拉住:“哎哎哎,樾君,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和我们玩一阵。” 谭樾推辞不了,心不在焉的陪了一阵,抓住机会偷着溜走了。 谭樾拿起木盒,转身见白离佛已经进来,手忙往后一藏,问:“你怎么来这了?” 白离佛回答:“看你半天没来,就来寻你了。” 谭樾撒娇:“白汀,你先回房,我待会就来。” 白离佛不愿意的往回走,开口:“快点来。” 谭樾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确认好后,推开门往白离佛那里走。 第26章 再次被盯 白离佛端坐在那里,挂着浅笑,看着谭樾走了进来。 谭樾奉上檀盒,说:“给,赠你的,白汀。” 白离佛惊喜的望了谭樾一眼,郑重的接过来,说:“那我打开了。” 谭樾点头,看着白离佛缓缓打开盒子,被眼前的玉珠吸住了目光。 白离佛小心拿起,看着玉珠上的紫色,轻轻触了触,抬头笑的开心:“樾君,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玉珠。” 谭樾见白离佛开心,自己心里也冒着甜,说:“喜欢就好,不枉我的心意。” 白离佛拉住谭樾的手,说着:“来,我也有一样东西赠你。” 谭樾意外:“你也准备了?” 白离佛保持神秘:“你马上就会见到了。” 谭樾心里添了几分期待,跟着白离佛往后面走,看白离佛让过身子,谭樾愣住了。 一片小湖,干净透彻,只有一座小亭落在湖面上。 谭樾难以置信的问白离佛:“你,你什么时候建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白离佛吻了吻谭樾的眉骨,说:“我的后院本来就有这么一谭湖水,我只是简单让人重新修整了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 谭樾望着湖还是有些后怕,白离佛看出来了,笑着:“这个不比前面的那个池塘,这个看着稍大,但很浅的,你都可以赤脚走到亭子里。” 谭樾认真的对白离佛说:“这个礼,我喜欢。” 白离佛摩挲着谭樾耳后的发丝,喃喃问:“樾君,你为何怕水还喜欢水?” 谭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能邬国是没有多少湖泊,反倒让他觉得稀罕。 谭樾笑着摇头:“不知道。” 谭樾想到锁铃,还是忍不住问:“白离佛,你的那个锁铃,是从哪里来的?” 白离佛没想着瞒谭樾,回答:“儿时一个玩伴赠的。” “所以,上面的‘芷卿’是他的名还是字?” 白离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和他没有玩很久,后来因为两国战争起来,我和他再也没见过。” 谭樾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很熟悉,但他想开口说的时候,就发现他忘了,没办法说清他记起来了什么。 谭樾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抱着侥幸心想:“那个玩伴应当不是我。” 白离佛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握着谭樾的手:“明日,你随我去祭拜两位人。” 谭樾点头,答应:“好。” · 谭樾看白离佛把玉珠放到立柜的正中间一格,笑出声:“放那,是不是太过了。” 第30章 白离佛不觉得:“我觉得正好,其他的,都和它比不了。” 谭樾抱臂笑着,对白离佛说:“我待会就要出府去邓先生那里了。” 白离佛拉住他,商量着:“再等一会吧。” 谭樾不配合:“这怎么行,好了,白汀,你待会还要招待拜访的客人呢,有你忙的。” 谭樾轻啄了一下白离佛的唇,摆手说:“走了。” 谭樾从后门溜了出去,这个点去邓先生那有点早,他准备去茶馆一趟,毕竟那里的茶点是真不错。 小二见殿下来了,自然的迎上去招呼:“这位客官,今日茶楼散座已经满了,我带您上三楼包房。” 谭樾点头,跟着小二上来,看他闭紧了门,低声道:“客官可有什么要点的?” 谭樾用指节叩了叩茶案,突然想起来什么,说:“有新茶吗?” 小二点头:“有的,本楼五至六天便会有新品让茶客们尝鲜,您还需要点什么?” 谭樾摇头,看小二下去后,心里琢磨父王会回什么。 自那日传过去后,邬王看到谭樾字迹,才放下一颗心来,心里忍不住嗔怪:“樾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么些天气才有个信。” 邬王前些日受了寒,止不住的咳,虽一直在吃药,可还是没有一点好转,这咳嗽又引起头疼,让邬王精神弱了好些。 邬王提笔回:“如今既已无大事,卉都不可消失太久。” 谭椟的势力已经渐渐藏不住了,谭棹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谭楷已经算半个残废了,不用看的太重,谭椟,他太心急,自己都看的出,父王看不出就奇怪了。 至于谭樾,这家伙已经近一年没有露面了,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半个月后是母妃生辰,他若不出面,可真的说不过去。 谭棹眼光暗了暗,谭樾不会平白无故离开卉都这么久,除非…… 是父王安排的。 谭棹皱眉,准备去五皇子府拜访一趟。 泗艽听太子要来,稳了稳心态,和甫祁一同到府外迎接。 泗艽和甫祁跪下,行礼:“太子殿下。” 谭棹开口:“免礼。” 几人进了府,谭棹说:“许久没见五弟了,今日他还不在府上吗?” 甫祁赔笑着:“太子,您也知道我们殿下好玩,这……” 谭棹叹了一口气,要离开:“真是可惜,又没见到五弟。” 泗艽恭送太子离开后,回来对甫祁道:“殿下现在被盯的越来越紧了,这可怎么办。” 甫祁拍了拍泗艽的肩:“我预感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 泗艽苦着脸:“但愿吧。” …… 谭樾看到父王回言,面色沉了沉,他明白父王意思,的确他要再不出现,卉都就会骚动。 谭樾抿着茶,问小二:“今日是何日?” 小二知道殿下问的不是靖国的年岁,想了想,回答后,谭樾蹙眉,让他下去了。 谭樾知道半个多月后是谭棹母妃的生辰,若要澜妃的生辰不去,父王怕是再没法给他找借口了。 谭樾撂下茶盏,丢下银子离开茶楼往邓先生家去了。 邓小子在门口等了许久,远远看见谭樾来,就扑了过去:“樾君!” 谭樾整理好情绪,笑眯眯的摸了摸邓小子的脑袋:“小子,给你节礼。” 邓小子鞠躬道谢,拉着谭樾的手往里走,喊着:“父亲,母亲,樾君来啦。” 谭樾盯着自己被拉着的手,心里有点难过,若要他们知道,自己是邬国人,恐怕就不会再是如此了。 夫人在膳房忙碌着,邓先生迎了出来,看见谭樾递过来的节礼,推辞:“樾君,来就来了,拿什么礼啊。” 谭樾笑着:“邓先生,您就收下吧。” 邓先生不好意思的接过来,请谭樾落座,给他倒了茶。 谭樾环顾着周围,奇怪:“这会只有我吗?” 邓先生回答:“客人都早上招待结束了,下午专请了樾君来。” 邓小子凑过来,抱住谭樾胳膊:“樾君,你陪我玩嘛。” 邓先生起身:“小子,你陪陪樾君,我去膳房。” 邓小子突然问谭樾:“樾君,邬国是什么样子啊,我很想去看看。” 谭樾想了想,给邓小子描述着,听邓小子说:“等我再长大些,我和樾君一块去邬国玩玩。” 谭樾笑着答应:“好啊,可不准反悔。” 谭樾同邓先生一家吃了晚膳,被小子拉着一同去游街。 街上吵吵嚷嚷,人挤着人,中间道路上的技队吹着萧,击着鼓,伴着传统的舞步,大家都一同边走边跳。 谭樾盯着邓小子在玩闹,突然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火,在夜空炸开一层绚丽。 邓小子跑过来,对着谭樾双手合十,祝福:“邓小子希望樾君日后满目快乐,平安一世。” 谭樾看街上所有人都在互相祝福着,反应过来,也双手合十,真诚道:“樾君祝邓小子,一点点长大,能够喜乐多多。” 谭樾抬头欣赏着烟火,突然好想白离佛,闭上眼心里默默道:“谭樾希望白离佛日后平安多福。” 另一边,参与宫宴的一众人都出来站着,看着不断炸开的灿烂。 白离佛低头闭眼,心里默念:“白离佛愿樾君心中无忧。” 谭樾和邓小子道过别后,独自往回走。 府中安静这,谭樾也有些乏了,简单沐浴后,趴倒在榻上,想要休息。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过久,谭樾感觉有人进来,站在了他的榻边。 谭樾开口:“谁啊?” 白离佛蹲下,带着淡淡的酒味,开口:“回来了。” 谭樾清醒过来,捧着白离佛的脸,皱眉:“白离佛,你醉了。” 白离佛摇头:“没有,我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谭樾下榻,拖着白离佛往浴池走,可白离佛像肌无力一样,一直靠在谭樾肩上。 谭樾推着白离佛脑袋:“白离佛,你故意的,自己走。” 白离佛脑袋晕乎乎的,直接把谭樾搂住:“樾君,我真的走不动。” 谭樾无语,拉着白离佛硬是挪到了浴池边,他让白离佛在这坐着,他去打热水。 白离佛耍无赖,把谭樾抓住:“别走,别走。” 谭樾怎么都没有想到白离佛还有这幅面孔:“白离佛,我只是去打热水,很快的,马上来。” 谭樾费了半天劲才把水打好,耐下性子说:“白离佛,自己把衣裳脱了,进去泡着。” 白离佛抱住谭樾,在他耳边说:“你不一起吗?” 谭樾忍不住了,给了白离佛一拳,白离佛这才乖乖进去,眯着眼昏昏欲睡。 谭樾撩着水往白离佛身上弄,奇怪的说:“白离佛,你看着也不像酒量差的人啊,这次怎么能醉成这样。” 白离佛把脸转了过去,背着谭樾偷笑,谭樾一巴掌拍上白离佛的背,说:“你再装,我看见你偷笑了。” 白离佛装作耳聋,继续不理谭樾,谭樾无奈,都被气笑了,晃了晃白离佛:“好了,起来去穿衣裳。” 白离佛含含糊糊:“你帮我。” 谭樾沉默一刻,捏着白离佛的俊脸,俯身狠狠吻了上去,咬着白离佛的唇。 白离佛感觉到疼,捂着嘴唇看谭樾,谭樾不理他,说:“困死了,你快点穿吧。” 第27章 道明身份 谭樾不骗白离佛,他真的很困,看着白离佛终于磨磨蹭蹭的把衣裳穿好,伸手去拉他。 白离佛被拽着往前走,听谭樾推开门,把自己扔在了榻上,转身又要走。 白离佛伸手一拽,把谭樾拉倒在他身边,小声说:“别走了,就在这休息吧。” 谭樾推白离佛,有些苦笑不得:“松手,我要去关门。” 谭樾回到榻上后,想开口说话,发现白离佛已经睡着了,只好叹了口气,吹熄灯,让自己陷入黑暗。 白离佛一睁眼,看到谭樾正好坐起来,从睡梦中慢慢反应。 白离佛笑着:“早。” 谭樾呆滞的点头,转头看到白离佛的模样,说:“大早上别笑的这么魅,看到的人会遭不住的。” 白离佛不以为然:“可能看到的人也只有你了,樾君。” 谭樾活动着脖颈,蹙眉:“你昨日的宫宴喝了多少,醉成那样。” 白离佛也坐了起来,想了想说:“倒没喝多少,不过那个酒的劲比较大,人只是晕乎乎的。” 谭樾揉着眼睛:“什么时候去祭拜?” 稻粽日的第二日便是要进行祭拜,不能再随意串门拜访了。 白离佛下榻:“用过早膳后去,尽量早点。” 两人简单吃过,白离佛让羌塘去牵马,自己拉着谭樾往外走。 谭樾问:“白离佛,我们要去祭拜谁?” 谭樾猜应该是白离佛的父母,因为来这么久,从没见他提过。 第31章 白离佛淡淡道:“我的父亲,和我的师父。” 谭樾抬眼看了眼白离佛,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白离佛说:“我的母亲是我很小的时候,在一场瘟疫中离开了。” 谭樾喉咙干涩,半天才挤出一个嗯字,出府见羌塘牵着两匹马,交给了白离佛。 谭樾跨上其中一匹,问:“羌大人,不去吗?” 白离佛拉上缰绳,回答:“不去。驾!” 谭樾夹了夹马腹,跟在白离佛后面往城郊走。 白离佛一路沉默,谭樾感觉不太对劲,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也是安静了一路。 谭樾就这样跟在白离佛身后,祭拜完了白离佛的父亲与师父。 谭樾心里难受的紧,开口:“白离佛。” 白离佛望他:“嗯?” 谭樾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抱紧白离佛,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白离佛笑了笑,说:“我没事。” 晚上,谭樾从酒窖随便拿出几壶酒,去找白离佛。 童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拦住谭樾:“樾君!” 谭樾被吓一跳,差点失手打掉酒,看见是童亦,说:“你吓死我了。” 童亦只顾说自己的:“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将军?” 谭樾睁着眼睛胡说:“是将军让我拿酒去的。” 童亦眼泪汪汪的:“樾君,你也得抽出时间陪陪我们嘛。” 谭樾不好意思,忙说:“哪有不陪你,这不,看你忙嘛。” 童亦笑着看他:“那你送完酒,到我房里来。” 谭樾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白离佛见谭樾放了酒就要走,把他拉住:“还要干什么去?” 谭樾垂着头说:“童亦说我没有好好和他们玩过,这会叫我过去。” 白离佛摸了摸谭樾的脑袋,问:“那你想去吗?” 谭樾有点犹豫,一时没有回答白离佛。 白离佛明白谭樾的意思:“那你去,我等你。” 谭樾有些意外,抬头看着白离佛。 白离佛坐回原位,给自己斟酒:“也是应该和他们多多交流。” 谭樾又有点过意不去,明明晚上和白离佛说好了的。 谭樾走过去,扶住白离佛的脑后,在他的侧颈落下一吻。 白离佛身体颤了一下,开口:“樾君。” 谭樾说:“我过一会就来。” 童亦他们早早等着谭樾了,见他终于来了,都高兴道:“可算来了。” 谭樾见羌塘也在,悄悄戳了童亦一胳膊肘:“也请了羌大人?” 童亦仰头灌了一口酒,点头:“是啊,羌大人也就是平时凶了一点,玩闹起来不会扫人兴致的。” 谭樾接过别人递给他的酒壶,他平时很少沾酒,慢慢的也对这玩意没有兴趣了,今晚说是要和白离佛喝酒,还是看在他心情有些低落的份上,才提出来的。 童亦擂了谭樾一拳:“喝啊。” 谭樾原要说他就不喝了,结果看童亦的眼神里说:“你要不喝,那就是逊。”周围那些人除了羌塘,也都在看热闹。 谭樾眯了眯眼,仰头把整壶喝了下去,最后一滴入了喉,谭樾把酒壶放在案上,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环视了一眼周围。 童亦呆了,不可置信:“樾君,你,你。” 别人呆滞一刻,夸着:“樾君看不出来啊,好酒量。” “厉害,厉害。” 谭樾心里想:“不沾酒可不代表酒量不好,小样儿。” 羌塘走了过来,说:“这酒后劲足,你还是吃口菜吧。” 谭樾不愿意,干脆道:“不用,我还没那么差劲。” 羌塘一副了然的模样,转身和童亦碰了一下。 谭樾又拿起一壶,坐到一处,听着他们聊天,慢慢就着喝。 一个,两个人醉倒,口中含糊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童亦斜靠着椅子,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对羌塘道:“来,羌大人。” 羌塘面色发白,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皮微微下垂,另一只手提着酒壶,晃来晃去。 谭樾倒没醉,只是晕的厉害,放下空着的酒壶,脚步有些不稳的往白离佛卧房走。 谭樾抬头望天,看月亮孤独的挂在那里,勾唇:“你,你也是一个人。” 谭樾没叩门,直接进来,叫着:“白离佛,等着急了没有。” 白离佛闻到酒味,扶住谭樾:“你喝了多少?” 谭樾扒开白离佛的手,正色道:“不多,你放心,我这点酒量还是有的。” 白离佛有些担心:“我去吩咐膳房熬碗醒酒汤吧。” 谭樾拉着白离佛,挑眉:“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你看我像是醉了吗?” 白离佛还要说话,谭樾伸出食指压在他的唇上,说:“别废话了,要不我可就强吻你了。” 谭樾坐在椅子里,开了一壶酒递给白离佛:“坐下喝。” 白离佛看着谭樾虽然感觉不太合适,可面色和眼神倒很正常,可又完全放不下心来,对谭樾说:“我去膳房取碗下酒菜,你等下我。” 白离佛给膳房嘱咐熬好醒酒汤,才端了菜往回走。 一进来,看见谭樾垂着脑袋,窝在臂弯里,白离佛走过去轻声唤:“樾君?” 谭樾抬头,嘟囔:“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白离佛坐在谭樾旁边,喝了一口酒,赞着:“好酒。” 谭樾眯眼:“回答我。” 白离佛说:“路上被羌塘那个醉鬼给绊住了。” 正醉倒在案上的羌塘:? 谭樾盯着白离佛:“你不和我说说吗?” 白离佛装作听不懂:“什么?” 谭樾提高音量:“白离佛。” 白离佛仰头灌了一口,才开口:“我父亲,是一位商人,那些年,邬靖太平,他和我母亲去邬国做生意,后来母亲离世,父亲便带着我在邬国来来往往,中间结交了我那位朋友。” 白离佛揉了揉眉心,继续说:“当时邬靖开战,邬国国内在大力搜捕靖国人,父亲带着我逃,可,在边疆的时候,不止我父亲,许多逃命的人都被乱杀了。” 白离佛深呼吸着,试图缓解心口的疼,他是第一次给别人说这一段往事,他又想起战场上混着泥的断肢残骸,以及父亲护着他把他藏在身下,自己面对乱刀。 谭樾看见白离佛痛苦的神色,伸手把白离佛搂住,安抚着:“白汀,痛苦的话就不说了。” 白离佛抱紧谭樾,颤着声音道:“没事,我没事。” 谭樾没想到白离佛的回忆会这么痛苦,早知道他就不问了。 白离佛仰头把剩下的酒一股脑饮尽,谭樾要拦,可白离佛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有所动作。 白离佛说:“我从未给其他人说过这些,樾君,可我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我。” 白离佛情绪有点激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谭樾轻声说:“我明白,白汀,你想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也愿意知道,只要你肯说。” 白离佛盯着谭樾,挤出一个苦涩的笑,继续道:“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或许只是一场仗的停歇,我从尸堆里爬了出来,我想找父亲,可堆了太多,我已经辨认不出来了,我往前走,中间不知道被谁的残肢绊了好几跤,我看到前面的字旗是‘靖’,我往那里跑,带头的将军拦住要过来刺杀我的人,下了马拉住我的手,仔细问我是哪里来的……” …… 霍孑问:“小孩,你是从对面跑来的?” 白离佛无畏的对上霍孑的眼睛,回答:“回将军,我父亲被他们乱刀杀害了,是他护住我的。” 霍孑有点诧异:“你怎么敢出来的?” 白离佛没有犹豫:“我想活。” 霍孑哈哈笑着:“好小子。” 白离佛拉住霍孑的胳膊,说:“求你带我走,将军。” 其他人都不满:“将军别理他,这么小的娃也活不了多久。” 白离佛坚持:“将军,带我走。” 霍孑膝下无子,看白离佛不与寻常小孩一样,顺手把他提起来,说:“那我便收你做我儿子。” 白离佛挣扎着站在地上,跪地磕头:“谢将军。” 白离佛在军营洗干净后,众人带他去见霍孑,看这小孩白净,倒生了恻隐之心,问他:“小娃,你娘呢?” 白离佛淡淡回答:“病死了。” 霍孑仔细的端详着他,伸手捏着白离佛的肩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姓白,名离佛,字汀。” 霍孑重复:“白离佛。” 霍孑问他:“白离佛,可有想要参军的想法。” 白离佛想了想回答:“参军,就是打仗去杀了对面那些人吗?” 霍孑认真的对他说:“不能这样想,参军不是单纯的去杀人,是为国。” 白离佛左胸被霍孑戳的疼,他问:“将军,为国才去打仗杀人?” 第32章 霍孑沉默,起身问他:“白离佛,你想吗?” 白离佛点头:“想。” “为何?” 白离佛不明白,不是将军让他参军吗,为何又要问他。 白离佛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是将军说的。” 霍孑点了点头,告诉他:“要当战士,以后的苦少不了。” 白离佛回答:“我不怕吃苦。” 自那日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被霍孑捡了回去,就扎扎实实练功,练兵法,读书。霍孑尽心培养白离佛,同时给了白离佛儿时的温暖安心。 白离佛记得他第一次握上自己的兵器——一把戟,是霍孑送他的。 霍孑拍着白离佛的肩,道:“以后拿好它,好好练。” 白离佛点头,握紧了戟。 霍孑看着白离佛渐渐长成,心下觉得白离佛以后会是一位好将军。 …… 白离佛在回忆中失神,直到听谭樾唤他,才回过神,茫然的看着谭樾。 谭樾望着白离佛,口中说不出的话,眼神已经传递给白离佛。 白离佛自言自语:“霍孑,他是一位很伟大的将军,是我的师父,也是父亲,他没有苛待过我,教我练功,养我成人,带我上战场。” 谭樾轻声道:“今日你去祭拜……” 白离佛喃着:“那是我自己给他立的冢。” 谭樾意外,听白离佛说:“他战死沙场,他坚持到了最后,可,寻不见他最后的……” 谭樾听不下去,打断:“白汀。” 白离佛压住眼角,稳定自己的情绪,谭樾亲了亲他的眉骨。 努力让声音正常:“白汀,你恨邬国人吗?” 白离佛沉默,谭樾问:“白汀,回答我。” 白离佛望着谭樾,有些无力:“我不知道。” 谭樾干了半壶酒,红着眼眶,盯着白离佛:“邬国人杀了你父亲,又让你的师父战死,你不恨?” 白离佛扭过头,回答:“我恨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恨。” 谭樾不解:“为什么?” 谭樾多希望白离佛能恨,这样他借酒劲说出真相,他会对白离佛的愧疚少一点,这样他和白离佛的结束谁都可以接受。 白离佛一字一顿道:“霍孑告诉我,在战场,所有人都生不由己,或生或死,是命。” 谭樾快疯了,他捧着白离佛的脸,吼着:“你要恨啊。” 白离佛愣住,问:“为何?” 谭樾顿了一刻,他张不了口,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是邬国人,他觉得白离佛更接受不了日日相陪,亲密的人,是一个敌国人。 谭樾眼泪顺着眼尾滑出,他的声音颤着:“白离佛,我恢复记忆了。” 白离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最初的确是很在意樾君是谁,也的确存在一些私心把他放在自己身边,这样可以随时关注他的动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关注变了味,他分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开始焦躁,直到那一吻,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为弥补自己对樾君的怀疑从而有的愧疚,他在尽力对他好,到现在,他离不开樾君,他害怕樾君离开他,他也不在乎樾君到底是谁。 谭樾见白离佛没有太大反应,他问白离佛:“你不在乎?” 白离佛笑了:“我不在意你是谁,樾君,我只知道我心悦你,不想离开你,足矣。” 谭樾手上脱了力,手指离开白离佛的面庞,可他必须说,再拖,是真的没机会了。 谭樾强迫白离佛看着自己,眼里狠下来:“白离佛,我告诉你,你心悦的是一个邬国人,是五皇子谭芷卿!” 白离佛望向他,挑眉:“谁?” 谭樾苦笑:“谭芷卿,字樾,称为樾君,就是你面前这位。” 白离佛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谭樾松开手,把剩下的酒饮尽,伸手准备再开一壶。 白离佛抓住他的腕,阻止:“别喝了。” 谭樾甩开他的手,自嘲:“也是,一个邬国人,怎么能随意喝靖国战神府里的酒。” 白离佛心里一紧:“樾君,我不是那个意思。” 谭樾背着照进来的月光,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笑着:“白离佛,你得恨我,我才能离开的安心些。” 白离佛抓住谭樾的手腕:“你要去哪?” 谭樾撇过头,冷淡道:“回我该回的地方。” 白离佛用手指触碰了谭樾的眼尾,笑的勉强:“你撒谎,樾君。” 谭樾要推开白离佛,可白离佛说:“你舍得离开吗?” 谭樾恼怒:“你怎么会觉得我舍不得。” 白离佛吻住谭樾的唇,混着酒香,再带一丝腥甜。 谭樾挣扎,他不能沉溺下去,他必须要离开。 白离佛放开谭樾,眼尾泛红:“凭你还是会打开牙关。” 谭樾红了耳朵,扭头:“无耻。” 白离佛抱住谭樾,待谭樾还没有反应过来,谭樾就已经被扔在了床榻上。 谭樾挣扎:“够了,白……” 谭樾被白离佛吻住,感受着他的霸道与占有。 …… 谭樾最后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白离佛拥住他,低喃:“别离开我,谭芷卿。” 第二日,谭樾醒来,想起昨夜的荒唐事,他用力给了白离佛一拳。 白离佛直接被他砸醒,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谭樾冷着脸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离佛。 白离佛不自在,坐起来问:“怎么了?” 谭樾用指尖点着昨夜他在白离佛脖颈,锁骨,肩膀上留的印记,夸着:“真美。” 白离佛凑过来,笑的欠打:“那要再来几个吗?” 谭樾没心情和他再闹了,说:“我要去收拾东西了,你忙你的。” 白离佛皱眉:“非走不可吗?” 谭樾不看白离佛,他怕一看,他就会心软,再也装不起这幅冰冷的样子。 谭樾继续说着狠心话:“就算你不介意,不恨我,可我在意,你是靖国人。” 白离佛感觉自己的胸膛被刺进来一把刀,谭樾下榻理着衣裳,说:“将军,你还是恨我吧,这样对你才公平一点。” 白离佛下榻,凶起来:“你别忘了,谭芷卿,你还是我将军府的书侍,没主人的准许,你离不开这里。” 谭樾垂下头,开口:“白离佛,我要走的话你拦不住我。” 白离佛头疼,他不明白为什么谭樾就不能服个软,说点好听话呢。 谭樾推开门,大踏步的往自己卧房走,他不抬头,他怕再看见这里的花花草草,会真的舍不得。 谭樾在心里道歉:“抱歉,白离佛。” 谭樾还是离开了,童亦看着没有拿走一物的卧房,愣住了。 谭樾进了房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收拾什么东西,有什么可收拾的,现在最大的物品也只是自己。 谭樾是在黎明前出的城,看着东方的鱼肚白,他深吸一口气,策马离开。 白离佛赶了过来,看着一切如往常一样的卧房,白离佛让他们都下去,心里发狠:“谭芷卿!” 第28章 独自饮酒 谭樾快马往回赶,带着点逃避的意思,谭樾半月后到了卉都。 谭樾看着熟悉的人和物,心情变得好了点,莫名有点思念泗艽和甫祁那两个傻小子了,也不知道府里的花草被照料的怎么样了。 甫祁低头摆弄着花草,夸着:“泗艽,你看我把花养的多好。” 泗艽白了他一眼:“没我养的好。” “吾看,都很好。” 甫祁和泗艽愣住,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泗艽一看,是他的殿下! 泗艽跪下行礼:“恭迎殿下回府。” 甫祁起身后,上前问候:“殿下,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累坏了吧,祁这就去给殿下准备晚膳和洗浴。” 泗艽兴奋道:“艽这就给殿下泡茶。殿下,请——” 谭樾眼底浮着笑意,看他的这两个活宝为服侍自己忙碌起来。 谭樾慢慢把身体浸入浴汤,摆手让两人下去忙其他的。 谭樾支着胳膊,眼睛盯着一处水面,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个时辰,白离佛应当是在舞剑,颀长的身影在月下精妙的变换,一柄寒剑悠悠的悬着月光,衣带随着动作飞动。 谭樾神游着,白离佛好似又在眼前,好似剑一顿,随即抬眼含着笑,望着自己,让自己溺在柔情里喘不了气。 叩门声响起,谭樾被惊醒,看着周围与将军府完全不同的陈设,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与靖国相隔万里的现实。 一股失落填满了谭樾的心,谭樾低垂着眼睑,盯着浴汤上晃悠着的光影,半晌才答应:“何事?” 尽管被一扇门隔着,殿下看不到自己,可甫祁依旧躬身道:“殿下,床榻已经备好,久泡凉汤对身子不好。” 谭樾听甫祁这么一说,才感觉到有点凉,扶着桶沿起身,带起一片水声。 第33章 谭樾穿着衣,突然想起什么,语调慵懒:“生辰礼可备下了?” 甫祁正要给殿下禀告此事:“回殿下,早在一个月之前,我便与泗艽备下了四件,就等着殿下过目了。” 谭樾很满意,推门出来,道:“辛苦你与甫祁。” 甫祁跟在谭樾身后,继续禀报:“殿下不在的这些时日,大殿下几次登门,我与艽都搪塞过去,二殿下在狩猎会上受了伤,以后只能静养,所有的事大殿下通通接手过来,所以……” 谭樾停下脚步,侧头低声道:“吾临行前让你与艽做的事,如何了?” 甫祁点头,低声回复:“殿下放心,都让人盯着呢。” 谭樾放心甫祁办事,推门进了卧房,虽然几日奔波,但现在却没有丝毫困意。 “泗艽。” 站在门口的泗艽听殿下唤他,答应:“殿下有何吩咐?” 谭樾斜靠着椅子,慵懒道:“给吾送几壶酒来。” 泗艽有点纳闷,可不敢多问,他好歹也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他能看出来今日殿下从回府就不大高兴。 谭樾闭上眼,可还是觉得眼前被烛光照得发晕,他稍微前倾,吹熄了蜡烛。 泗艽抱着两壶酒进来,结果眼前黑了一片,跨门槛时趔趄了一下。 “殿下?” 好半天,才从黑暗里传来谭樾声音:“嗯。” 泗艽摸索着放好酒壶和酒盏,磕磕碰碰的又出去了。 谭樾哑笑片刻,准确的拿起酒壶,也不用盏,仰头直接灌了半壶。 谭樾皱眉,这酒的味道,相比将军府差的可远了。 谭樾喝的没意思,盯着窗外朦胧的光亮,心里翻腾的厉害。 邬国此刻可否有月,白离佛可否也会抬头痴望。 “白汀……” · 童亦站在将军旁边颤个不停,自从樾君从将军府离开,将军的脸色就没有好过,现在整个府邸都覆盖着低气压。 羌塘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侯着,等着将军开口。 白离佛抬眼扫了他俩一眼,问:“今日有什么事宜?” 羌塘开口:“将军,今日您需要与齐将军一同练兵,晚上和城兼主商议事务。” 白离佛点头,起身看到童亦,开口:“你有何事?” 童亦语速飞快道:“将军,文诗已经送到宋府,再无其他事宜。” 白离佛嗯了一声,转身时衣袖碰到了锁铃,“叮铃”一声,白离佛整个人僵住。 羌塘见白离佛没了动作,询问:“将军?” 白离佛闭紧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拿起佩剑往出走。 白离佛骑着马,慢悠悠的往城外走,他心里从听到那声铃响后,就没有平复下来。 白离佛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想,可心却越发地疼。 齐姜看到白离佛的时候,要搭他肩膀的手僵住。 白离佛盯着齐姜那张表情极度复杂变化的脸,问:“怎么了?” 齐姜憋了半天,才说:“你……是被欠俸禄了?” 白离佛不明所以:“没有。” 齐姜点头,拍了拍白离佛的肩:“先练兵,待会说。” 白离佛握住戟,流利潇洒的耍了一套动作,最后一个动作顿住,眼神随意瞄向他们。 新兵:“好冷……” 白离佛忽视他们眼中的羡慕与赞赏,开口:“就是这一套动作,是你们需要练习的,看清了吗?” 齐姜忙接上话:“来,拿戟!” 日头越来越偏西,各位的影子也越拉越长,齐羌开始频频看白离佛,可被看的人依旧板着脸,一遍一遍提高要求。 齐姜再一转头看了一圈下面的人,一个个脸色都已经不大好看了。 白离佛绕着他们踱步,齐姜打断他:”白将军,来喝口水吧!” 齐姜递给他水袋,顺带转身下达命令:“各位也休息一下吧。” 齐姜拉着白离佛要往旁边走,白离佛站住:“何事?” 齐姜不说话,执意要把他拉过去,白离佛拗不过去,冷着脸跟着他。 齐姜一下扳住白离佛的肩膀,用力晃着:“白离佛,你到底怎么了?” 白离佛挣开他,说:“什么怎么了?” 齐姜盯着他,低声道:“怎么了?你先摸摸你的额头。” 白离佛用手指一触,蹙眉盯着手上的汗水,不说话。 齐姜擂了他一拳:“你就这么逞强?” 白离佛转过身,丢下一句:“我先离开了,你继续训吧。” 羌塘见将军出来翻身就要上马,顿了顿,开口:“将军。” 白离佛扯住缰绳:“嗯?” 羌塘:“将军不歇片刻再走吗?” 白离佛拒绝:“不用,走吧。” 城兼主废话多,羌塘见将军频频揉眉心,不时应一声。 羌塘跟了将军许多年,深知将军性格,做事方式,可现在将军…… 羌塘奇怪,好像自称樾君离开后,将军开始不顾身子,整日整夜的不合眼处理事务或者读书,好不容易劝将军休息了,可天刚破晓便起身练功了,整个人现在虽然看起来变化不大,可细微之处还是蛮明显的。 好不容易等城兼主缓了口气,白离佛开口:“今日辛苦大人,已多有叨扰,不便再打扰将军歇息了,告辞。” 城兼主听对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继续滔滔不绝,只好起身送客。 外面飘起了薄雪,羌塘一见将军跨出书房,迎了上来,给将军披上狐裘。 现在已经初冬,可靖国冬日的气温比较低,更何况现在是晚上,白离佛还有旧疾,身子现在需要格外注意。 白离佛紧了紧披风,大踏步往外走,走到马前时,白离佛开口:“羌塘,你先回去,我自己转转。” 羌塘不放心,白离佛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注意时间的。” 羌塘只好翻身上马,慢慢离开,白离佛听着身后恢复宁静之后,踩着地上的浅雪,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街上没有太多人,有人也是埋头匆匆往前赶,都希望赶快回到自己温暖的栖身地。 白离佛站定,脑中响起最熟悉不过得声音—— 谭樾悄悄拽着白离佛的袖子,仰起脸问:“白汀,靖国的冬天是怎么样的?” 白离佛偏头望着他,笑着:“冬天也不远了,到时候亲身体验一下。” 谭樾缠着白离佛必须讲个所以然,白离佛想了想,说:“下了初雪之后,那个时候的煨牛腩是最好的吃食,再有热乎乎的番薯,和家人坐在一起,有烧酒是最好的,边聊边酌。那时各铺子都会叫卖着时令新品,晚上虽然冷,可家人一起结伴出去,可以放福灯。” 谭樾听的入迷,楞楞的继续盯着白离佛,等着下文。 白离佛噙着笑,用指尖刮了刮谭樾的鼻头,说:“是不是很有趣?” 谭樾点头,红唇勾起:“很期待欸。” 白离佛注视着谭樾那双闪烁着雀跃的眼睛,挪不开眼。 “哎——小心!” 白离佛被人猛地一拉,晃了晃才站稳,那个人说着:“走路小心点,刚才那辆马车跑的飞快。” 可白离佛还恍惚着,盯着那人开合的双唇,以为是谭樾,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到关节有些泛白。 白离佛喃着:“樾君,樾君。” 那人被抓疼了,后退着挣扎:“你干什么,松手啊。” 白离佛惊醒,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低声道:“不好意思。” 白离佛随便从街边买了一壶酒,边喝边往回走,每灌一口,他的心就疼一分,到一壶见底,他已经有些步伐不稳。 好不容易到了府中,羌塘立刻迎上来,担心道:“将军。” 白离佛现在不想理任何人,随便摆了摆手,就直直往酒窖走去。 他平时酒量好,不是轻易醉的人,可今日才一小壶,他就有点恍惚了。 可他总想用酒浇灭心里令他窒息的思念,他倚靠在小亭里,慢慢喝着,眼角一闪而过一抹亮。 第29章 身临奇幻 谭樾隐约听见有人唤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泗艽的那一张圆乎乎的脸。 谭樾还迷糊着,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见泗艽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能清清嗓:“何事?” 泗艽斟酌着,想着怎么委婉的表达才能让殿下不被惊到。 谭樾等着下文,见他半天没声,没了耐心,作势要打泗艽,泗艽忙抱着脑袋嚷:“殿下殿下,您该去王上……” 泗艽话还没讲完,谭樾猛地站了起来,扭头问:“你为何昨日不提醒吾?” 泗艽一听,苦着脸小声说:“艽给殿下昨夜说了啊。” 谭樾细细一想,好像的确昨夜他有些醉酒时,泗艽来低声说了句什么,顺带把案几的酒杯收走了。 谭樾佯装恼火,赶泗艽去打浴汤,甫祁进来替殿下整理好去王宫的衣裳服饰。 第34章 谭樾按着太阳穴,知道甫祁频频想要开口说话,但却忍住不提。 谭樾语调慵懒:“有何事?” 甫祁语气满是忧心:“殿下,这次去恐见的不只有王上。” 谭樾盯着窗棂,语气平淡:“无妨。” 一切准备妥当后,谭樾穿上外袍要迈脚,泗艽又赶着给他搭上一件羽织。 “天开始凉了,殿下还是披上吧。” 谭樾低头自己拢了拢,细长的十指抚平褶皱,睨了两人一眼,道:“走了。” 谭樾跨马在街上行着,因为他以五殿下身份进宫,宫里的人早把街上本就不多的几人遣散,所以他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行着。 五皇子府本就距离王宫不远,谭樾再怎么慢,也还是走到了礼徵门下。 早有官人候着,毕恭毕敬:“五殿下安。” 谭樾跃下马,朝和庆殿走去,感受着周围的帝王之势,让人难以喘气的压迫感。 谭樾蹙眉,踩上最后一阶石阶,恢复面部的淡然,止步在殿外静等着。 邬王身边的官人早迎上来,道:“五殿下,王上宣。” 谭樾跨步迈入和庆殿,见王位上端坐着父王,次位是谭椟,再次是谭棹。 看见谭楷不在,心中了然。 邬王看见谭樾走来,眼底的冷血竟掺了些柔情,谭椟把一切看在心里,眼中划过一瞬不屑。 谭樾跪地行礼:“父王万安。” 邬王起身道:“樾儿,免礼。快让父王瞧瞧。” 谭樾起身,走近邬王,邬王拍着谭樾的肩骨,口中添了担忧:“怎么瘦了这么好些,回来了就好好补补,父王命人待会儿去你府中送些补品。” 谭樾跪地,盯着衣饰上的花纹,开口:“儿臣不孝,在父王身体抱恙之时,出去贪玩这么久,怎么还能承父王之爱,儿臣惭愧。” 邬王扶起谭樾:“那父王就饶你这么一会,好不容易回来,和兄长叙叙才好。” 谭樾眉尾一跳,心想:“叙?不打一架才好。” 座位上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谭棹心底冷笑:“谭樾你还是只会哄父王开心,一点都不见得长进。” 谭椟起身,亲热的搂住谭樾,笑的明朗,道:“父王放心,不足两月儿臣庭中的早梅就开了,定邀皇弟们来赏花,只希望到时候,五弟能赏个脸来。” 谭樾捕捉到谭椟眼中的神色,蓦地,笑望着谭椟,应着:“皇兄既然说了,弟怎敢不来。皇兄放心,弟不仅来,还会带着上好的佳酿,一起来。” 邬王有些乏了,摆手打断:“你们兄弟间相处时间还长,今日先到这,退下吧。” 谭棹弯腰行礼,随谭椟一起出去。 谭樾抬眼注意到父王眼尾的皱纹和两鬓细细的白发,心里难过:“父王,终是老了。” 他们三人许久没有一起走过,久到谭樾怀疑儿时他一口一个皇兄叫的亲热是不是他的臆想。 谭棹冷不丁开口:“五弟,这些月玩的可好?” 谭樾反应地很快:“甚好,可再好,也比不得与亲人在一起好。” 面对谭樾这滴水不漏的答复,谭棹并不意外,半晌答:“自然。” 谭椟接过话茬:“皇弟可去了伽南城?听闻那里风景宜人的紧,在伽南的城令每每来卉都时都比前一年圆润些,看来说的果真没错。” 说着谭椟自己笑起来,谭樾轻叹:“可惜,弟当时恰恰把伽南绕了过去,错漏了这处美景,以后有时间定再要去一会。” 谭椟收起笑,谭樾回答与他在伽南的眼线答复他一致,谭樾没去伽南城。 这小子,当真是出去游玩了? 谭樾终于看到礼徵门,心下稍松一口气,与谭椟谭棹行完礼道:“弟先行一步,皇兄赏梅时定不要忘了五弟。” 谭椟笑应,看谭樾跨马离去,面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瞥到谭棹正侧脸瞧着天上结群飞过的麻雀,开口:“太子也早些回罢。” 谭棹眸光被阳光照的发亮,笑着应了。 谭椟独自站着,扭头回望和庆殿的角檐,瓦片映着阳光晃的人刺眼。 谭樾心里莫名生了一股厌烦,烦皇兄们,烦周围的心怀鬼胎,烦卉都,烦他自己,这个五皇子的身份。 甫祁明白殿下心情不好,与泗艽互换了眼神,提议:“殿下,今日天气不错,去射箭还是……” 谭樾想了想,加快速度:“回府。” 谭樾既不去射箭也不去骑马,他已经决定好要去哪里了。 谭樾让甫祁拿出他的寻常衣裳后,摘了玉佩指环,带甫祁去了市井的茶楼。 落座后,正好台上的说书先生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摇着扇子吊下面一众人的胃口。 有人心急:“先生,您继续说呀,这后来到底怎么了?” 引来一众附和:“是啊是啊。” 先生闭眼好似冥想,口中悠悠道:“那年这邬靖还没分个清楚出来,九州还是混乱一片,我大邬的帝祖不忍见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决心给百姓一方安土。在一日傍晚,帝祖在民间偶然遇见一个痴人,你们猜怎么着?” “一个痴人,能怎么着?” 先生眼睛睁开,“啪”一声轻响,扇子覆在那人唇上。 他摇头:“痴人死死拽住帝祖的衣袖,口中囔:‘灵,灵,信灵!’帝祖挣不开,不明白这人到底要讲什么,伸出另一只手去推这痴人,那人趁机往帝祖手中塞了一块黑色的双生玉,便松了手在街头狂笑撒疯。” 台下一片死寂,眼睛都盯着说书先生。 先生倒回摇椅,闭眼:“第二日便发现这人僵倒在城门。” 台下的人回过神来,平复着心里的惊异,噪声一片。 谭樾蹙眉,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才那个故事他也听到了,他起初只当笑料,可听到“双生玉”,他不确定了。 “这玉……” 谭樾放下茶盏,起身向楼下走,甫祁唤:“爷!” 谭樾摆摆手,让他继续剥花生。 先生被人抓着摇椅手把给摇醒,晃得他头晕,睁眼挥袖要驱赶这不礼貌的家伙,嚷:“住手,哪有这般叫人的!” 先生还没睁眼,倒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先生莫气,小生实在唤不醒先生,才出此下策。” 先生睁眼,见不知是谁家的翩翩公子站在自己眼前,忙端坐好,沉声:“哼,看你是第一次,姑且就不计较了。” 先生听这公子讲:“小生已经听先生说书好些年了,一直觉得先生真是好口才,又有满腹奇书,今日特来拜仰先生。” 先生哈哈大笑,摇着扇子:“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对此也颇有兴趣罢了。” 谭樾垂眸,问:“那先生今日所讲的书,可从哪里读来?” 先生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谭樾不慌不忙,笑道:“您不必紧张,小生只是太好奇后面的书事,先想问问先生自己可否能寻到。” 先生冷哼一声:“不必多想,这书你是不可能搜的到了,就算你是王宫里的贵族,也不可能。” 谭樾挑眉,转而换了话题:“先生,既然书是找不到的,那您能给我仔细讲讲那玉吗?” 先生瞄着他,不吭声。 谭樾明白,勾唇:“我已经备好先生所需要的了。” 先生一抬腿,站了起来,随谭樾上了二楼。 甫祁看了一眼,心下明白,躬身道:“少爷,奴给您称点酥糕去。” 谭樾请先生入座,亲倒了茶,递与对面。 对面接过,见旁边放了一个小匣子,对上谭樾的眼睛,见他微微一笑,小心打开了一条缝,瞄见里边排列整齐的银子,忙关好,放在自己身侧。 谭樾听先生恭敬道:“少爷要知道什么?” 谭樾道:“先讲讲那双生玉吧,不过我好奇,那真的是黑色?” 先生嗫嚅,半晌道:“我虽说不清我为何知道,但我敢保证,是乌鸡玉。” 谭樾点点头,示意:“继续。” 先生紧张:“这,少爷还要知道什么?” 谭樾放下茶盏,虽笑着,但这笑意未达眼底,看的先生感到点寒意。 先生听他一字一顿:“就讲这些银子。” 先生抿茶,开口:“帝祖拿了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随手藏在袍间,帝祖没走多远,好好的便从马上栽下来,急的众人忙抬回帐中,出来的人都说帝祖面色发青,浑身冰冷的不行,心口却如热油一般滚烫,把城中名医请了个遍,可谁来都束手无策。” 讲到这,先生望了一眼对面的谭樾,见他双眼闭着,手扶额好像睡着一般。 先生试探:“少爷?” 谭樾一恍惚,眼前白离佛模糊的身影散开,他睁眼,回答:“嗯?” 先生继续道:“可说来奇怪,半夜月至中天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女子出现在帐前,她穿着黑银色斗篷,又夜色正浓,没人看清她的长相,只觉她走过去携着一股奇香,还伴着零碎的铃铛响。周围人都不敢说话,她先开口,声音喑哑,可身形看着只像是十一二的小姑娘,她说:‘这人我可以救。’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人会顾及她的奇怪,忙让她入帐,可她见帐里火光明亮,不愿进去,无法,其他人只好灭了灯,只留一点点月光照亮,她进去前吩咐:‘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进来,否则,他必死无疑。’其他人盯着她进去,耳朵努力捕捉着任何声音,可那一夜,寂静的如空气凝住了一样,半点声响都没有。” 第35章 说到这,先生额头已经沁了汗珠,忙仰头把茶饮尽。 谭樾越发好奇,又替他倒了茶,等着下文。 可见这先生犹豫,频频望着外面,谭樾心下明白,到:“确实到闭楼的时候了,那小生明日等着先生。” 第30章 幕后黑手 谭樾站在街头等着甫祁,心里琢磨着今天的事。 帝祖的事谭樾自小与皇兄就听着,讲他是大邬的开国帝王,当年如何似神般打下江山,把边缘小国纳入版图,只最后留得一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靖国,又讲他是一位明君,半世节俭,现如今邬宫也是一代代帝王曾再次添瓦修葺,才能呈现华丽大气的帝王之居。 这玉虽没细说过,可每年祭司拜祖时,宗庙香龛的最上层,能模糊看到祭着物什,念词时,也常有福润大疆,净载天物,双玉谦奇的话,当时谭樾不大明白,今日仔细想想,想必是没错的。 谭樾回过神,发现甫祁还是没来,他心里有点奇怪,平日这小子不是什么拖沓的人,怎么一个酥糕买的把自己丢了。 谭樾放心不下,往自己最常吃的那家糕铺走去。 登石阶时,鞋尖踢到一个囊袋,谭樾仔细一看,心里紧张:“这不是甫祁的钱袋吗。” 谭樾跨步走进店里,抬眼对上店铺正忙着的掌柜偷瞄过来的眼光。 谭樾见这人面生,便明白这店已经换了人,这势力也一定转移了地方。 他没有张口,转身从店里出来,径直转过墙角往后院走去。 他料到会有人向他动手,但没想到对方这么猴急,还选了这么个地方。 谭樾伸手推院门,见推不开,知道是用锁扣住了,这会正好是卖酥糕的旺时,好好的却锁了门,若不是有鬼,还能有什么。 谭樾往后退半步,运着气抬脚踹开了门,哄起一股烟尘,谭樾挥开呛人的尘,先看见两个壮汉,盯着倒塌的门愣神,再往后,是被捆在柱子上的甫祁,盯着他发愣。 这倒把谭樾看的不好意思了,心里不禁想:“是我不该这样出场??” 甫祁先回过神,嚷:“殿下别管我了,快走!” 谭樾盯着朝他冲过来的壮汉,心中好笑:“吾会怕他?” 谭樾正好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正好拿这两人开开刀。 谭樾跃起,侧身躲过一个人砸过来的一拳,反手朝他面颊给了一拳,另一人扫腿过来,谭樾往下一顿,踩在了那人腿骨处,引得那人哀嚎连连,谭樾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故意用力跃起,直接断了他小腿骨,顺势挥拳朝前面这人砸去,不聊却被他接了下来还反制住了谭樾的手腕,用力捏着,口中道:“你断了我兄弟腿,那我就折你一只胳膊。” 谭樾虽然疼,但眼中满是不屑:“就凭你?” 谭樾借那人握他手腕的劲,伸腿便是狠狠一踹,那人往后倒去砸倒了一块墙板,手撑地急促的喘着,好不容易把血给吞了进去。 谭樾利落的单膝落地,但那手腕一撑地,疼痛就卷了上来,他忙换手避免自己倒在地上。 谭樾刚和那个人较劲时,没注意另一个人拖着断腿持着刀往甫祁那爬,谭樾发现,起身往那人走,没想到身后的人如饿狼一般朝他扑了过来。 谭樾虽然险险躲过,可那人手中的刀刃还是擦过谭樾的侧颈,划出一道血线。 甫祁惊呼:“殿下!”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腿部的刺痛冲上他的大脑,忍不住痛呼一声。 甫祁往下看,见断腿的那个人把刀钉进他的小腿,支撑着往起来站。 甫祁奋力抬起来另一条腿,往那人腹部踹,忍不住爆粗口:“你娘的往谁腿上钉刀子呢!” 那人任凭甫祁踹着,阴险道:“你可别想让你主子活了。” 甫祁伸着脖子瞅殿下,见殿下用手指碰了碰侧颈,用力捻开沾在指尖的猩红,不明情绪道:“完了。” 谭樾没想到有人还能伤了他,垂眸露出一抹笑,对面那人见他还在笑,心里发怵:“你笑什么?” 谭樾抬头盯着他,唇角上扬的更明显,一双眼睛,冰冷的盯着他,唇瓣动了动。 那人没听清,疑惑:“什么?” 谭樾偏头看了一眼甫祁,见甫祁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摊血,转头出手捏紧壮汉的脖子,关节用力到发白,可丝毫没有松劲的意思。 壮汉因为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有些慌乱,丢了刀用力扒着脖子,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眼睛盯着谭樾那张脸,感到有些割裂。 明明,明明有着这么一张精致贵气的脸,怎么会,下手如此狠毒。 谭樾用气音道:“我知道你是谁。” 壮汉听到,陡然手上生了点力,让自己抢到一丝喘气的机会,挣扎道:“你,怎会?” 谭樾不屑,手上力道加紧,捏得壮汉颈骨咔咔响,壮汉有些怕了,用已经有些突出的眼睛和谭樾交流。 谭樾看到他眼睛里的急切,松了手,那人跪倒在地,护着脖子大口喘气,恨道:“这个魔鬼。” 看到谭樾拿起自己的刀,以为对方又要来折磨自己,忙慌着求饶,心里气愤:“二汉怎么动作这么慢!” 未想谭樾甩刀而出,正中埋伏在谭樾背后的人的咽喉,二汉表情定格在诧异的一瞬,随即一命呜呼。 谭樾面前的人吓懵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冷汗如雨,颤着声音:“殿下,殿下,别杀我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就凭这次的银子糊口呢!求求您了。” 谭樾享受着他眼中的恐惧,开口:“甫祁,过来。” 甫祁听殿下唤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再抬头见殿下转身看着他。 谭樾已经恢复以往的冷淡,道:“别装了,快给吾过来。” 甫祁见已经被殿下看穿,被困住的手动了一下,绳子便悉数落在脚下,甫祁低头忍痛把刀拔出,跳着脚站在殿下身后。 壮汉大脑已经宕机,这合着,不仅白忙活一场,还把二汉的命搭了进去,自己安危也不保。 甫祁见那人欲哭无泪的表情,口中小声嘀咕:“惹谁不好,偏来惹殿下,你这主子的脑子真蠢。” 谭樾开口:“甫祁。” 被点名的人立刻闭嘴,听殿下讲话,“去摇铃。” 甫祁意外,单脚跳着到被殿下踹倒的门,从衣裳中拿出一个小锁铃,轻晃一下,立刻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位暗侍,闪了进来,立在谭樾身后待命。 壮汉:……,? 谭樾偏头,拉扯到伤口,蹙了蹙眉,径直往外走,道:“把他带走……” 谭樾停下脚步,不说话了。 不愧是邬帝亲派到谭樾身边的暗侍,已经一个人有了动作,把壮汉领子提了起来,另一人仍垂首待命。 谭樾看了看甫祁,继续道:“把甫祁送回府。” 甫祁大喜,方才还担心自己得一路蹦跶回府,要让泗艽那小子看到,能笑他半年。 另一名暗侍没给甫祁说话的机会,扳着甫祁的肩膀,往五皇子府方向去了。 谭樾揉了揉眉心,有些惆怅。 “一定,要如此吗?” · 转眼到了澜妃的寿宴,谭樾早已在府中准备。 邬国王后在建国不久后,因怪病不治便撒手人寰,留下仍在襁褓的谭椟。 之后的日子里澜妃和谭樾的生母蕊贵妃伴在邬王身侧,两人也相继诞下谭棹与谭樾,因为母妃的关系,两人从小关系便更亲密一点,澜妃也常教导谭棹身为兄长,不许欺负谭樾。 可男孩子玩闹时总免不了磕碰争执,一次,两人像往常在蕊贵妃的宫里玩耍,谭棹脚下不注意,被未清理干净的雨后积水滑倒,正巧推倒跑在他前面的谭樾,谭樾又凑巧磕到了地面上的石子,他生的娇嫩,本没有多重的伤,却因流了好些血把众人吓的不轻,更是他俩身边的侍女,浑身颤栗。 谭棹也愣住,顾不上膝盖与胳膊擦伤的痛,扑过去抱起谭樾往蕊贵妃的花室跑,小小的谭棹抱着小小的谭樾,蕊贵妃看到时心都要碎了,忙传医首赶快把两个孩子的伤处理好。 谭樾很快醒了过来,生怕母妃怪责谭棹,忙道:“母妃,是樾儿自己摔倒的,与皇兄无关。” 蕊贵妃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没有拆穿谭樾的掩饰,顺应道:“以后玩可得小心着点,别再吓母妃了。” 澜妃匆匆赶到,看到谭棹好好坐在椅上吃蒻糕,再瞧榻上的谭樾,除了额角敷着药块,看起来像无事人般。 澜妃担心道:“前面有人来传话,说两孩子伤成什么样了,着实惊了我一跳。” 贵妃道:“小孩子玩耍,磕磕碰碰免不了,不必太担心,都是擦伤,方才已经让医首处理过了。” 澜妃点头,放心下来。 谭樾有些发愣,泗艽大着胆子喊:“殿下!” 谭樾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瞪了泗艽一眼:“无理!用不着这么大声,吾能听的到。” 第36章 甫祁坐在一旁看热闹,呲着大牙乐,泗艽被殿下训完,过来伸手捏住甫祁的面颊,把甫祁的大牙藏回嘴巴里,嘟囔:“你都没这个胆子。” 谭樾无奈,抬脚出去,唤:“泗艽。” 泗艽答应着,朝甫祁做了一个鬼脸,赶忙跑出去跟在谭樾身后,手上捧过寿礼。 到了宫门,谭樾下了马车,已经有不少人来赴宴,宫门处一片喧闹。 谭樾看着热闹景象,心里平添一丝忧伤,神色暗了暗。 “母妃……” 有人过来行礼:“五殿下。” 谭樾认不得,只能笑着回礼,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一扭头,看清是谭椟。 那人又行礼:“大殿下。” 谭椟微微一笑,热情道:“齐尚书,今日尊夫人也来了。” 齐尚书笑:“小妇人家来见见世面,承承皇恩罢了。” 谭樾身体僵了僵,看着这两人游刃有余的谈话,觉得格外难受。 幸好泗艽登完寿礼走了过来:“殿下。” 谭樾准备先入宴,谭椟好似专门和谭樾对着干来着,叫住他:“五弟慢些,等等吾和齐大人。” 谭樾脸黑一瞬,转身也笑道:“怎会不等呢,齐大人,等入了宴,吾定与大人好好畅饮一番。” 齐尚书的夫人见谭樾贵气又不失温雅,又有出挑的身形与样貌,越看越喜欢的不行,忍不住开口问:“五殿下,如今可有婚娶的意愿?” 谭樾闻言,眼皮跳了跳,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谭椟在一旁笑的大声:“五弟,齐大人的尊女是卉都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听闻齐大人家的门槛都快被踩坏了,正准备修缮修缮呢,你要不……” 齐大人没想到自己的内室竟然问殿下此事,已经慌张的顾不得谭椟的玩笑,只忙笑着赔罪:“五殿下可千万别生气,内室只是妇人之见,权当个趣儿听听罢了,殿下……” 谭樾打断,浅笑道:“齐大人不必惊慌,邬国男子数千万,比吾好的可不少,还得让令女自己意满才行。” 齐大人赔笑着,谭樾扫过谭椟毫不避让的目光,径直先入了座。 齐尚书拉着内室,无奈:“你啊,过两日去五皇子府给殿下赔个不是。” 齐夫人不明白:“殿下又没生气,再说我们家闺女哪里差了?” 齐尚书拉下脸来:“我在这不和你吵,丢了脸面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说话。” 谭椟无意听他俩的悄悄话,准备入座,想了想,往谭樾这来了。 拿起酒壶给谭樾斟酒,带着谭樾看见就厌恶的假笑,道:“五弟这是生气了?那皇兄给你赔个不是。” 谭樾懒得和谭椟拉扯,拿过酒杯仰头喝尽,道:“不用了,本来就当笑话听了听,皇兄如此,那真就没了意思。” 谭椟的表情垮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转身回了座。 第31章 梦魇吞噬 “主儿,您慢点。” 谭楷冷哼一声:“吾又不是残废。” 就算谭楷现在静养,可他的势力也不是轻易可以忽略的,两旁参宴的大臣都站起来行礼。 “二殿下安。” 谭樾听见声响,抬头望过去,正巧与谭楷对上,见谭楷微微一笑,朝他提了提酒盏,谭樾无法,只好也回他一个,仰头喝尽。 谭樾不喜欢酒后的回苦和残留的余辣,也不知道白离佛这家伙到底喜欢酒的什么。 谭樾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尝了尝案上的菜,又放下筷子把玩着酒盏等澜妃。 谭樾感觉到有些无聊,他平常不理国事,那些权臣用不着巴结他,所以不同于谭椟与谭楷,他的周围没什么人,倒给他留了一丝清闲。 硬生生压下泛滥的困意,才见谭棹慢悠悠进了宴会,不等一会,澜妃伴着邬王登上王位。 等走完繁琐的礼规,邬王陪着众人饮了几杯,以更衣为由先退到殿后,谭棹倒了一盏酒,道:“想来许久未和皇兄弟们坐在一处,能这样共饮了,今日借母妃生辰,咱们来饮一杯!” 谭樾不讲话,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谭椟开口:“太子说的不错,要还有榆弟就好了。” 这么一讲,四人间的气氛有点微妙,谭楷瞄了一眼谭樾,见还是神色如旧,抿了口酒。 谭棹笑着打破僵局,自己饮了,道:“皇兄放心,吾已经让人在榆弟碑前放了好酒,少不了那小子的。” 谭樾心底好笑,死者已矣,没想到谭榆还能被拉出来,而谭楷作为亲兄长也没有什么表示。 “你到底死的值还是不值呢。” 澜妃走过来,端详着谭樾,亲切道:“许久未见五殿下,眉眼更似姐姐了。” 谭樾勉强的笑了笑,道了声贺寿,转身应承别人去了。 谭樾早早离席,往外走去,待无人处,谭樾才放松下来,步履也有些不稳。 泗艽忙搀扶殿下,心里疑惑,殿下不是不胜酒力的人,怎么今日才喝了这点,就醉成这样了。 谭樾低声吩咐:“去茶楼。” 泗艽担心:“殿下……” 谭樾有些烦躁,道:“听不懂吗?” 泗艽不敢再多嘴,乖乖跟在殿下身后,突然谭樾拉住他手腕,把他扯在一个小巷的角落里。 泗艽没反应过来,见谭樾伸手扯他的外裳,慌张:“殿下!” 谭樾利落的把自己的外袍脱下丢给泗艽,命令:“你的拿来。” 泗艽递与殿下,忍不住道:“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谭樾又把自己的发饰取下来,压低声音:“你给自己戴好,从偏道回府,装出喝醉的样子。” 泗艽明白殿下在干什么,磕磕巴巴道:“可艽这身形……” 谭樾已经转过身,轻笑:“你太高看他们的眼神了。” 泗艽端了端背,努力模仿平时殿下的步履,可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就算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但这也太把对方当瞎子了吧。 谭樾在街坊中绕来绕去,最后在茶楼前站定。 自从那日后,这说书先生便有意躲着他,总能以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避开与自己的碰面。 先生喝完最后一杯茶,正侥幸今日没看见谭樾,心里乐滋滋的准备打道回府,结果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擒住,茶杯的碎渣在地上迸开,一股力道也让他脖颈转动不了。 先生喊:“何人?!” …… 先生继续挣扎:“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 说书先生眼前一黑,被人用绸蒙住了眼睛,嘴巴也被塞住。 谭樾走进来,没看到任何人,心下疑惑:“那老家伙也不是不锁楼就跑的人,害怕见我也不至于此吧。” 谭樾推门,看见一地碎渣,再望到大开的窗户,疾步走到窗边,却什么都没探查到。 谭樾皱眉:“是谁……” 甫祁瞅见泗艽鬼鬼祟祟的从叫门进来,手中收着殿下的外袍,要质问他,又看到殿下的发饰,甫祁着急:“殿下怎么了?” 泗艽让甫祁给他到茶,慢慢喝来一口,才说:“和殿下回来的半道儿上,殿下说要去茶楼,结果又有不知谁家的人在后面跟踪,所以,你懂了吧。” 甫祁敲了敲泗艽的脑袋,皱眉:“快把衣裳给我,我去洗,还有,这饰品你去放妥。” 泗艽不服气的回敬:“嘁,我好像不知道似的,还要你给我嘱咐?” 甫祁不理他,转身走到膳房外的石头下,拿出一个纸条,收入怀中。 听泗艽老远喊:“甫祁,快来喂鱼。” 甫祁嗯了一声,走了过去。 谭樾一进府,迎面就见到泗艽过来,眼泪汪汪:“殿下,这天都快黑了,您茶楼怎么能呆这么久?” 谭樾道了声无事,进房接过甫祁递来的热茶,甫祁咬了咬唇,开口:“殿下……” 谭樾:“嗯。” 甫祁开口:“祁给您准备好了浴汤,乏了一天了。” 谭樾的目光在甫祁的脸上顿了一瞬,应着:“好。” 甫祁抓着衣角的手紧了紧,他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自己说不出口,只能临时改变。 “殿下……” · 谭楷盯着放在自己案上的汤药,一阵嫌恶,扬手把药碗打翻在地。 跪在地上的医首紧张:“二殿下,虽说您身体本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喝下为好。” 谭楷冷笑:“你就这么盼着吾喝?” 医首冷汗直流,为自己辩解:“不,不,殿下,臣是为了殿下好啊。” 谭楷捏住医首的脖颈,恶声:“吾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下了毒药,本来还以为你会很听话,看来……” 医首挣扎:“药是,是王妃让我给您熬的!” 谭楷一愣,松了手,失神:“母妃?怎么会,你撒谎!” 谭楷四望着找剑,喃:“吾,吾要杀了你!” 医首抹着眼泪,对上谭楷已经失焦的眼睛,难过道:“殿下,殿下!” 第37章 谭楷丢下剑,逼问:“你是看着吾长大的,让吾想想,从吾儿时就开始喝药了吧,你……” 谭楷止住,手扶着脑袋,大脑开始昏昏沉沉,医首起身,唤侍女把谭楷扶稳躺好,医首轻叹一声。 角落冒出一个黑影,医首的声音毫无波澜:“殿下休息了,明日再汇报吧。” 医首轻轻扣了扣轩寺的门,门开了一条缝,那开门的女人见来人,尊敬道:“方大人。” 方泛跨进寺,冷冰冰的月光铺在寺中的石板上,女人领着他踩上石板,开口:“娘娘等您有一阵了。” 在一个院落前站定,女人道:“大人稍等。” 方泛被领进门,最后在一棵树下的秋千上见到雅妃,女子坐在秋千上,小幅度的晃着,听到动静,偏头温婉一笑:“方大人来了?” 方泛的目光触到雅妃双目上覆着的白绸,眸光淡了淡,开口:“娘娘安,深夜扰您,抱歉。” 雅妃不在意,开口:“楷儿今夜没喝药吧?” 方泛不知道怎么说,硬着头皮答:“娘娘恕罪,殿下……我给殿下点着温香,今夜应该并无大碍。” 雅妃开口:“楷儿已经许久未上来看看我了,这孩子。” 雅妃唤:“晴玄,扶我回去吧。” 女人上前,扶着雅妃起来,方泛突然开口:“娘娘,何时才能告诉殿下这病?” 雅妃停住脚步,柔声道:”楷儿既然想知道,那便告诉他好了。” 方泛上前一步,担忧道:“可,殿下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雅妃挣开晴玄的搀扶,道:“我已经失去榆儿了,他不能接受都要接受,这是他谭昔楷的命。” …… 谭昔楷偎在雅妃怀中,委屈道:“母妃,皇兄皇弟都不与我玩。” 雅妃抚着谭昔楷的发丝,安慰小家伙:“楷儿这是难过了?这不是还有弟弟呢吗?” 谭昔楷玩弄着母妃的发饰,问:“母妃,为何我的字是也是单字楷?” 雅妃:“谭楷,不喜欢吗,弟弟不也叫谭凌榆,字榆吗?” 谭楷摇摇头,回答:“我很喜欢,我只是问问。” 雅妃哄着谭楷:“好了,喝药吧,也不知道谭榆跑哪里去玩了,我去找找他。” 谭楷皱着眉咽下碗中的药,正漱着口,见一宫女惊慌失措的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落水了。” 谭楷推开碟子,往外跑,母妃不通水性,再加上如今已经到初冬,风已经有些刺骨,母妃如何忍受。 盏湖旁已经聚了一堆人,谭榆正被谭椟谭棹围着,谭榆一见谭楷,张着嘴巴哭:“皇兄……” 谭楷凶他:“不许哭,母妃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找你算账。” 谭椟不满,站出来说话:“谭榆也是因为冰裂,掉入湖里,才上来,你怎么能这么凶他。” 谭棹给谭榆披上厚袍,遣人让把谭榆送回去。 谭楷回怼:“他身边是没有下人吗,再说这会的天气冰怎么能冻结实,掉下去也是他活该!” 这么一番话,倒让谭椟想起来了,喊:“是谁陪着四殿下玩的?” 半天一个侍从才站出来,谭椟下令:“你跪到那去!” 雅妃被救了上来,谭楷扑过去:“母妃,母妃!” 澜妃过来,道:“怎么还不去找医首?你们都是木头吗?” 谭楷站在院落,见众人进进出出,谭榆穿的暖暖和和,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皇兄的衣袖。 谭楷生气:“走开点,别碰我。” 谭榆的眼泪又要掉,委屈的禁了声。 谭楷烦的不行,揪着谭榆的耳朵出来,训斥:“你看看你闯了多大的祸,要不是你,母妃能落水?水那么寒母妃怎么能受的了,还有,你为何要去盏湖玩?你……” 谭榆被说的受不了了,哭着:“皇兄,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 谭楷:“你错了也没办法,母妃现在都没醒来,你过来和我一起侯着。” 邬王也急急忙忙赶来,问:“怎么样了?” 医首支支吾吾:“因为五殿下也正发热,这边有些紧张。” 邬王道:“整个医司那么多医首,孤可不信樾儿能用得找那么多人照料,你为何用这借口。” 那医首跪地求饶:“王上,虽没那么夸张,但王妃本来身子就不好,再加上在这个天气受寒落水,最有经验的张医首又在五殿下那里,我们现在也不过是白站在这里。” 邬王恼怒:“废物!偌大王宫能有用的医首就张启一个?来人!拖下去。” 方泛站出来,道:“王上,鄙臣或许可以一试。” 邬王盯着这个年轻人,衡量一番,点头准许了。 邬王扭头见两个小人站在角落,让人带过来,谭楷大大方方叫道:“父王!” 谭榆有些怕邬王,在谭楷再三的眼神催促下,才弱弱开口:“父王。” 邬王抚了抚两人的脑袋,有人喊:“张医首到了!” 邬王叫住张启,问:“你过来了,那蕊贵妃那里呢?” 张启答:“是,是娘娘遣臣过来的,说那边她可以照看着些。” 邬王道:“胡闹,孩子生病也不是小事。” 邬王让张启进去,抬脚准备往出走,谭楷拉住邬王的衣袖:“父王,您去哪里,母妃还没醒过来呢。” 邬王耐心道:“张医首来了,父王也就放心了,准备去你五弟那瞧瞧。” 谭楷准备再拖延一会,结果邬王身边的两位卫兵把他抱走,谭楷看着邬王的背影消失在宫门的转角,眼泪从眼尾滑下一滴。 方泛出来,焦急:“王上呢?” “去贵妃那了。” 方泛无法,只能遣人去送信:“王妃的眼睛怕是不能再用了。” 谭楷听到,发疯一般冲过去,质问:“什么叫不能再用了,你说!” 周围人拉他,说:“殿下,殿下,冷静一点。” 谭楷小小的拳头攥的死紧,挣扎开,望了一眼方泛,转身出去了。 谭榆叫他,谭楷冷冷道:“你滚。” 在廊角没人的地方,谭楷一拳狠狠砸在柱子上,心里像是有一只野兽,叫嚣着要把刚才面前那些无能的人撕碎。 谭楷脚下发软,不顾手上的疼,想起早上他还夸母妃的眼睛漂亮,像是盛放着月亮,母妃笑着刮他鼻尖。 谭楷放声大哭,眼泪多到怎么都抹不干净。 邬王正慈爱的逗弄着谭樾,虽然还不会说话,可一见邬王,就笑嘻嘻的望着他。 虽然有些不舒服,但热总算是褪下去了,蕊贵妃担心:“王上,雅妃那……” 邬王开口:“应该无妨。” 宫女来报:“王上,雅妃那里,医首传来信,说雅妃的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蕊贵妃惊异一声,望向邬王,邬王沉思,道:“按他们的进行吧,一双眼睛罢了。” 宫女退下,蕊贵妃放心不下:“王上,臣妾去那看看吧,毕竟……” 邬王打断:“你陪着樾儿就行,孤去一趟好了。” 谭楷睁眼,看见谭榆抱着他的胳膊倚在柱子上睡着了,脸上挂着泪痕。 谭楷小声:“没出息。” 谭榆被谭楷毫不客气的摇醒,迷迷糊糊问:“皇兄,你是哭了吗?” 谭楷怎么会承认,不答话抽身便往母妃那走,一进来碰见邬王坐在椅子上,母妃静静睡着,不过眼睛上已经蒙了一条白绸。 谭楷愣了半天,要开口问安,邬王示意他不要出声,起身走出来,道:“你母妃才睡下,别打扰她。” 谭楷忍着眼泪点头,目送邬王离开 …… 谭楷惊坐起,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仔细嗅到温香的味道,咬牙把香盒打翻,他许久未做梦了,偏偏还是…… 谭楷想一定要把方泛杀掉才好。 第32章 初冬作画 谭樾更好衣,吩咐泗艽准备一件外袍。 泗艽小心问:“殿下,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谭樾解释:“嗯,有点事还没有处理,你不必等吾。” 泗艽明白,不再多问,细心为谭樾穿好,嘱咐:“殿下,万事小心。” 谭樾翻出院墙,脚步转向目的地,顺着墙根一路疾行。 等他停下步子,已经站在卉都一处老旧巷子深处的一座宅子前,院门早已挂满了象征岁月的尘土。 谭樾不碰它,而是转身向背后走去,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下摇了两声铃。 谭樾侯在一片寂静中。 院墙背后的砖墙缓缓拉开半尺,有个人影闪出来,行礼:“殿下。” 谭樾走进墙后的暗室,背后的缝隙恢复原状。 谭樾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哑,清了清嗓:“问出多少了?” 回答:“费了些许功夫,人是大殿下派来的。” 谭樾蹙眉,走向被立柱紧紧捆着的壮汉,盯着他,一双眼眸被阴影覆盖,看不清情绪。 第38章 壮汉已经气若游丝,费力地透过眼前的血影看谭樾。 看清楚是他,壮汉忍不住颤栗:“你……” 谭樾问他:“为何?” 壮汉沉默,谭樾压低声音:“你亲口说出来最好,吾可以知道的办法不止这一条。” 壮汉用力喊出一句:“杀了我!” 谭樾望着他,嗤笑一声,转身附在暗卫耳边低语片刻。 暗卫稍显迟疑:“这……” 谭樾抬脚离开,隐没在黑夜里。 · 谭椟细细摩挲着手中的东西,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侧停下。 开口:“如何?” “禀殿下,人带来了。” 谭椟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从案上拣起一块银子扔给了他。 “谢殿下。” 谭椟突然想到什么,叫住:“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谭椟揉了揉眉心,问:“酥糕。” 来人明白,回禀:“失手了。” 谭椟盯着他,神色不明:“什么?失手……” “废物!”案上的玉瓷随之坠地碎渣落了一地。 来人继续道:“一名被杀,另一名下落不明。” 谭椟被气笑:“好啊好啊,谭樾,真是小看你了。” 注意那人还站着,问:“还不下去?” 谭椟怒不可遏,紧紧攥着手中的器物,指节发白。 · (初冬) “殿下!” 谭樾听到,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见泗艽过来。 问:“何事,大惊小怪的。” 泗艽神秘道:“您还记得当时对您和甫祁出手的那家伙吗?” 谭樾嗯了一身,依旧低头蘸墨在纸上勾画着。 泗艽习惯殿下的忽视,兴致不减继续道:“昨日那个人在街上疯跑,身后追着一队人,很快就给他绑走了,您猜这人是谁府上的?” 谭樾懒得搭理他,果真,泗艽先迫不及待地道:“是大殿下!甚至昨日那人口中还在说疯话,讲一切是大殿下……” 谭樾笔杆挨了挨泗艽的唇,低声道:“艽啊,此事吾已经知晓了。” 泗艽嘟着嘴,小声道:“可他的尸身今日躺在街角欸。” 谭樾毫无波澜,心底好笑,他这大皇兄啊,哪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但有些事总急不得,容易被抓把柄。 …… 那夜,谭樾道:“放了他。” “顺带喂些毒,掐好时日。” …… 泗艽余光瞧到谭樾笔下的画,惊叹:“许久未见殿下作画了。” 谭樾注视着画中人的眼睛,喃着:“是啊,许久了。” 泗艽奇怪:“殿下所画何人?艽替殿下收画时,这是第……” 泗艽掐着手指算,谭樾递给他,道:“五十二张。” ·茉莉亭 谭椟拍案:“死了?” 从昨日壮汉突然出现,还在街上胡言胡语,谭椟觉得有些古怪,便命人将人绑回来,好问个仔细。 结果那个家伙根本不配合,还把审问的人打伤,结果今日就暴死街头。 谭椟有些头疼,听下人继续报:“现在,街上人人说,说……” 谭椟听了半天的“说”,不耐烦:“什么,继续。” 那人看了半天谭椟的眼色,一咬牙:“说人是您杀的!” 谭椟一甩手一个茶杯又碎在地上,忍不住道:“混账!这是陷害,陷害!吾何必给自己抹黑,去,去把那些乱传的人给吾抓来!” 那人刚要行动,又听:“慢着,别去,一去不就落实了是吾杀的人。” 谭椟快被气昏过去,下人继续报:“五殿下府上的泗艽好像也在。” “谭樾?” 谭椟思虑片刻,轻笑:“先不必管他们,你出去宣扬吾这两日不在府,吾得去好好听个故事。” 谭椟踱步进了后山,在一角亭走入地下的密道,穿过狭长的通道,最后在说书先生前站定。 先生此刻闭目坐在茶案前,听着滚水的声音,感受着高墙上小窗泄下的阳光。 谭椟出声:“先生。” 说书先生睁眼,看到是大皇子,起身行礼罢原坐回去,把茶粉倒入滚水,茶香在空气中流动着。 谭椟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坐在先生对面自顾自道:“好香的茶,不知先生煮的是何茶?” “乌茗。” 谭椟抱歉的笑了笑:“先生莫怪这儿的环境不好,等故事讲完,自然送先生回去再付上辛苦费。” …… 谭椟继续:“认识先生许久,不知先生尊称?” “姓策,名单。” 谭椟歪头盯着他,冷笑:“先生,您这套对吾可无用,吾劝先生您好好想想。” 先生的表情有些紧张,转动的眼珠暴露他的思考。 谭椟开口:“吾给先生看样东西。” 说着把一个精致的匣子推到先生面前,先生心头一沉,揣着不安,打开了匣子。 “这!” 先生惊了一跳,不敢相信眼前之物,用力合上匣子,平复着呼吸,再次看谭椟的眼神添了些复杂。 谭椟并不意外,依旧挂着笑,问:“先生,现在可否告诉吾?” 先生垂首问:“不知殿下可准许我先问一个问题,这器物,从哪来?” 谭椟不打算瞒着他,坦白:“王宫宗祀的顶龛上取来的。” 先生慌张,推着匣子,道:“殿下,不可!快,快放回去。” 谭椟收了笑,按住先生的手腕,命令:“这和你无关,现在,告诉吾。” 先生软下身子,开口:“姓微生,名安,无字。” 谭椟笑出声:“太好了,果真是你!” “微生氏,倒真如姓氏一般……” 微生安皱眉:“您这是何意?我族就算如今已经人丁稀少,倒也不至于穷途末路。” 谭椟懒得与他计较姓氏问题,直接道:“你既然是微生氏,那双生玉你是一定知道的,她们在哪?” 微生安眉尾一跳,开口:“殿下,我已经许久未回去,消息也有些迟缓……” “借口,又是借口……” 谭椟有些头疼,突然阴狠道:“你若再不说,吾完全可以杀了你,再去捉你们族的其他人。” 微生安感受到谭椟的压迫,端着茶盏的手有些抖,道:“殿下,我只知道现在只有次生还在山中,但长生前些年就出逃了,现在也没消息。” 谭椟抿了口茶,重复:“出逃?” 他放下茶盏,盯着对面:“无妨,现在你继续讲那夜发生了何事?” …… 女子走到帝祖的榻边,拿出香炉,一双纤手往里倒了香粉,掐了烛火焚香,霎时,烟雾四起,缭绕在帐中。 女子开口:“姐姐,来吧。” 铃声乱响,女子的身后出现了一抹虚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姐姐,玉在他手上,我们必须要助他。” 铃声猛响一声,香炉的火闪了闪。 “姐姐,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双生玉代表着我和你,我既然和你为双生子,只要我定了约,你也得遵照,否则……” 铃铛晃了晃,发出闷响。 女子的手指在帝祖的五官上描画着,悠悠道:“你也想活吧?那犹豫什么呢。” 女子的一只手扼住帝祖的脖颈,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生命的搏动。 “鲜活的……” 第二日,等众人睡醒,发觉天光大亮,忙扑进帐中,查看帝祖的情况。 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只有帝祖在榻上酣睡,面色如常,已经看不出前一夜还是个病状严重之人。 有人咂舌:“这怕是什么神仙,竟真的好了。” 有人问:“要不要叫醒帝祖?” 随行的医长把了把脉,开口:“脉象平稳,还在暗处蓄着力量,倒不宜久睡。” 帝祖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叫,睁开眼,烦躁:“闭嘴,都出去。” 帝祖下了榻,活动着全身筋骨,从未感觉有如此畅快,从胸腔发出一阵低笑,拿出那块墨玉。 “果真是块好物器。” 帝祖穿好甲胄,快步上马,呼道:“随孤——出征!” 无人能描述那三年,只觉每日天象奇怪,白日太阳东升,没有金光,而是一片薄红,整日悬在人的头顶,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可月亮也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般,猩红的光边诡异的挂在天边。当时夜晚没有任何人,就是夜晚敲邦的人也躲着,很快天下大旱四个月,可东边又是水涝,民间说法纷纷,有一日冒出一句:“是帝祖出征的这三年,杀伐太重。” 打仗,怎会不是一片炼狱? 狂风大起时,有人能嗅到其中携着的血腥味,好不容易下的雨,百姓都无人敢接,只因为之前有人实在渴的不行,哆哆嗦嗦接了一碗底的雨水,喝进去了一口,才润了润唇,就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暴毙在街上。 第39章 终于熬到帝祖回来的消息传到城中,侥幸活下来的人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悲号,只痴痴的望着城门,见他们的帝祖披着披风,策马进了城,速度之快,无人能看清帝祖脸上的黑痕,和一滴滴下坠的血珠。 …… 微生安沉默,倒掉已经冰凉的茶,重新烧水。 谭椟已经听入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道:“你讲的这些,从未在任何一部书中记着。” 微生安盯着谭椟的眼睛,沉声道:“最初,我便讲过,这些不会有记载。” 谭椟来了兴趣,问:“那你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微生安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任何话。 谭椟叩着茶案:“这让吾如何信?” 微生安闭眼:“您若不信,我自然无法。” 谭椟眼神暗了暗,起身收了匣子:“今日已叨扰多时,先生休息吧。” 第33章 雪中舞剑 谭椟低头思虑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后山,侍卫道:“殿下,您终于出来了。” 谭椟听出话里有话,道:“发生了何事?” “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现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 谭椟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往前踱步,穿过湖亭,步廊,直至府中的庭院。 谭椟神色不明,吩咐:“厚葬此人,银两自在库中领。” 客宿不明白自家殿下为何要这般,可也只能把想法埋在心底,应了一声出去办了。 谭椟一拳砸在石雕上,雕塑被抹上一片鲜红,候着的奴婢惊呼一声,注意到殿下扫过来的眼神,忙低头噤声。 谭椟跨步进了正厅,在案上翻找着,眼睛瞄到一处,动作一滞,看清了是白钿纸页,抽出来飞快的读过其上的内容。 蓦地笑出声,谭椟头低垂,额抵着纸页,肩膀发颤,低笑声中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 侍卫担心,轻推开门:“殿下!” 谭椟抬起头,眼周泛红,可嘴角依旧扬着,阴恻恻盯着侍卫。 笑容不减:“何事?” 侍卫被看的发怵,慌忙低头:“我,我只是担心殿下……” 谭椟挑眉,声音发狠:“出去!” 待“嘭”的一声响后,谭椟歪在椅中,控制不住的手抖,梦呓般:“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 邬王咳嗽的愈来愈厉害,常常伏着身子起不了身。 身边的公公看在眼里,满目担忧:“王上,奴给您换杯新茶。” 邬王平复着呼吸,声音沙哑,双目微闭:“前两日街坊闹了什么?” 公公的手一停,稳稳地将茶杯呈在邬王面前,答:“只是没有凭据的传闻。” 邬王接过,喝道:“胡言……” 又是一阵咳。 公公跪在邬王脚下,说:“王上,您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何不传来医首给您把把脉,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 邬王喝尽茶水,叹气:“孤,确实老了。” “王上怎么能道自己老了,几位殿下各都没有婚娶。” 邬王冷哼,放下茶杯,望着宫窗棂上跳跃的鸟雀。 邬王盯着:“不是一对吗,怎么许久不见另一只?” 公公“啊”了一声,想起来:“王上,前几日的一场大风,另一只受了伤,现在云坊正精心照料,过段时日依旧放回来。” 邬王收回目光,提笔蘸墨在折子上批着,吩咐:“孤今日的晚膳在寺中吃。” 公公心里明白,应承着安排下去。 · 寺中的尼姑早在门口候下,远远瞧着邬王登阶上来。 “哎,你说寺中那位不都是位弃妃了吗,王上还一年来看望几回。” “你懂什么,就算是这样,人家照样有妃位,你见面不还得屈膝行礼问候一声。” “你这话说的……” “快闭嘴吧,王上要来了。” 晴玄扶着雅妃坐下,转身去摆餐食,忍不住道:“娘娘您也真是,本来银两也不多,还大把大把散给寺里那群嚼舌根的姑子,您何必呢?” 雅妃只是一笑,嗔怪:“你啊,真是把宠坏了,现在可是什么都敢说了。” “哪有,奴婢只是说句实在话罢了。” 晴玄停下动作,语气委屈:“奴婢只是替娘娘不值,放着王宫里好好的芩菱宫不住,偏要搬到此处受委屈,还有王上……” 雅妃打断,面色不悦:“好了,晴玄,记着把羹盒打开,王上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 晴玄仔细摆好,听门外嘈杂,给雅妃报信:“娘娘,王上来了。” 雅妃点头:“所幸刚刚好,扶我出去。” 邬王踏进院子,看着狭窄破旧的小院,沉声问后面的尼姑:“雅妃的居所怎么还是这般?” 后面的人不敢说话,因为拿人手短,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是臣妾自作主张,王上莫怪罪。” 雅妃出来替她们解了围,细声细语道:“恭迎王上。” 邬王瞧着风采依旧的雅妃,一颦一笑还是熟悉的温柔,只是原本的一双美目被十分不和谐的白绸覆着,各外突兀。 邬王移开目光,迈步进了屋子,刘公公挥手把所有人都遣散,让人关了院门。 晴玄扶着雅妃坐在邬王旁边的凳上,低头候在门口。 邬王看到满满当当一桌菜,开口:“不用做这么多,吃不完倒浪费。” 雅妃摩挲着酒壶,笑道:“王上说的是。” 邬王知道她不便,不让她勉强,从手中拿过酒壶,自己斟了一盏。 想了想说:“你可还记得你送给孤的那对鸟雀?” 雅妃一怔,恢复常态:“自然,没想到王上还养着。” 邬王笑了笑:“两只雀儿倒也活泼,平时批折子累了,远远瞧着,倒也平添些乐趣。” 雅妃轻轻的笑着,突然邬王开始咳嗽起来,雅妃以为是邬王呛着了,忙摸索着要起身去倒茶。 邬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用。 晴玄已经先一步替雅妃倒好茶,递与雅妃手中。 邬王接过茶,压了压喉咙中的痒意,权当无事发生,道:“继续吃,莫要放凉了。” 雅妃扶着邬王的胳膊,道:“让臣妾给您瞧瞧。” 随即唤晴玄拿自己的医箱来,邬王突然想起,她入宫前可是苏氏尽心培养的医长。 雅妃细长的眉毛皱起,责怪:“王上,您身子不适怎么不早日让宫中的医首诊治?拖到这般地步。” 邬王欲撤手:“无妨。” 雅妃叹气:“臣妾待会写下药方,让刘公公派人去煎药。” 邬王突然道:“楷儿是不是许久未来看你了?” 雅妃没想到邬王突然冒出这一句,笑着:“王上费心,楷儿想来是在忙自己的事情,看不看臣妾都是小事。” 两人蓦地没了话,屋内一片安静,只有碗筷的叮当声不时的想起。 邬王放下茶盏,叹谓:“许久没能如此舒心的用膳了。” 雅妃知道邬王要离开了,没接话,只带着笑:“王上一定得保重着些自己的身子。” 邬王拍了拍女子的手,开口:“孤出寺,你记得早些歇息。” 晴玄屈膝扶着雅妃恭送王上,邬王一脚已经跨出门槛,又折回来,意味不明道:“苓菱宫孤一直派人打扫着。” 雅妃挂在唇角的笑凝住,扶着晴玄的手紧了紧,晴玄感觉到,眼光瞄着娘娘。 “王上小心出寺的路黑。” 邬王没再言语,迈步下石阶,唤:“刘公公。” 公公忙弓着腰跑来,示意把门打开。 晴玄依旧扶着娘娘坐下,给雅妃盛了碗羹。 “娘娘,您喝点吧,一直陪着王上用膳,没见您怎么动筷。” 雅妃扬手:“都收下去,我不想吃。” 晴玄无法,只能应着把案上的餐食尽数往外端。 晴玄一转身,差点撞到进来的人,惊呼:“啊——” 看清来人后,忙行礼:“二、二殿下安,是奴婢毛躁,请殿下息怒。” 雅妃一听是谭楷的声音,唤着:“楷儿。” 晴玄闭门出去,谭楷走过去依旧给母妃行礼后,才坐在雅妃身侧。 谭楷知道邬王来过,只淡淡道:“母妃怎么不多吃一点。” 雅妃苦笑:“母妃,吃不下。” 谭楷沉默,雅妃伸手触了触谭楷的脸颊,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多吩咐奴婢给你熬熬养身子的汤,母妃这里还有——” 谭楷打断:“母妃。” 雅妃知道谭楷有话要说,半晌:“嗯。” 谭楷蹙眉:“您能否别再让方泛来管吾了?” 雅妃不悦:“母妃派人料理你的身子,还有什么不对之处?” 谭楷忍不住:“方泛知道的太多了。” 雅妃明白谭楷的心思,轻叹一口气:“可他足以信任,你……” 谭楷怪异的轻笑了一声:“母妃,他已经死了。” 第40章 雅妃单薄的身体轻颤一刻,扯开话题:“可是窗子没关?怎么这会儿有点冷。” “母妃,您可后悔生下吾?” 雅妃听谭楷说了一晚上这些没由来的话,心里烦躁的紧。 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谭楷兀自低喃:“吾就知道,您向来看重的是榆弟。” 雅妃拍案,案上的茶具急促的响了一声。 “你今日来便是说这些的?” 谭楷颤着手,抓住母妃的手,苦涩道:“吾只有母妃了,可您躲在着一方寺院,只顾得自己清闲。” “住口!” 雅妃甩开谭楷的手,恼怒:“你,出去!” 谭楷喊出:“谭椟要杀了吾!” 雅妃愣住:“谁?” 谭楷颓然的坐下,从喉咙里挤出:“谭旭笙。” 雅妃扶着案走过来,紧张道:“他做了什么手脚,可有已经伤着你?” 雅妃冷哼:“他已经害死了我的一个孩子了,又想干什么。” 谭楷唇角勾起,红着眼尾:“母妃,您回到苓菱宫吧。” 雅妃又想起那些时日,静静坐下,轻声道:“你让我想想。” 谭楷低笑,胸腔震动着:“母妃,儿臣早已替您解决了那些烂人。” 雅妃察觉出谭楷的异常,面色一变:“你今日是不是没喝药?” “吾,早已经喝厌了那些苦水。” · 五皇子府。 “殿下——” 谭樾抬眼,看泗艽走过来,手里收着一封纸件。 泗艽递与谭樾,禀报:“殿下,是大殿下府里的人送来的。” 谭樾随手接过放在一旁,依旧提笔蘸墨。 泗艽看到殿下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奇殿下在画何物,比纸件还重要。 正要侧身瞄一眼,谭樾开口:“泗艽。” 吓的泗艽忙立身站好,等着殿下的吩咐。 泗艽竖着耳朵等了半天,没见殿下说话,抬头看见殿下正望着窗棂出神。 扭头顺着谭樾视线看过去,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安静的在风中起舞。 泗艽不忍打扰殿下,踮着脚要退出去,这时谭樾开口:“跑哪里去?” 泗艽苦着脸,心道好倒霉,偏偏这时被抓住。 谭樾放下笔,挂着一抹浅笑:“去把吾的剑拿出来。” 泗艽愣了一瞬,许久没见殿下能如此好心情的笑一笑了。 反应过来后,忙答应着扭头就跑出去。 谭樾不是突然心情好,而是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他突然记起了白离佛。 · 将军府。 谭樾百无聊赖的给白离佛磨着墨,一手撑着脑袋盯着外面发呆。 白离佛瞧见他的模样,好笑的放下书,用指尖点了点谭樾的额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谭樾惊醒,放下墨块,望着白里佛:“只是突然想起曾经看的一册武画,有一幕正好是勇士在雪下练剑,簌簌白雪映剑光,真是一副好景象。” 白离佛听他说完,起身解下自己的狐裘,转身向外走。 谭樾叫住他:“外面冷,把狐裘穿上再出去。” 白离佛朝他笑的明朗:“瞧好了。” 那是谭樾第一次完整的看完白离佛舞剑,远胜书册中所写“游龙卧雪听三尺,寒光轻挑墨玄铁”。 白离佛着一身白服,偏又有腰处的朱砂细带点上一抹亮色,飒爽身姿,周围的雪花倒成了白离佛的衬饰。 谭樾不觉看痴了眼,等到白离佛走进,才反应过来,起身为白离佛拂着肩膀的落雪。 白离佛凑近他,问:“如何?” 谭樾借着拂雪的动作,在白离佛耳边轻道:“深得我心。” 白离佛笑着搂他,谭樾退后,依旧抱起汤婆子,故意道:“冷。” 白离佛瞧见他眼尾的一抹笑,知道又是他的把戏,只得作罢。 第34章 茉亭观梅 “殿下,昨夜落雪了。” 谭樾听着甫祁询问是否要扫雪,整理衣襟的动作未停。 “扫了罢,稍后日光一露,倒不方便。” 甫祁答应着,走上前为谭樾整理腰带,夸道:“这身墨锦果真适合殿下。” 谭樾扯了扯嘴角,抬眼盯着镜中的自己,不明情绪。 泗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殿下,马已备好。” 谭樾抬步出了房门,余光扫到泗艽身后的两侍从举着礼盘。 泗艽读懂殿下的沉默,开口:“这是艽仔细为殿下挑的四壶樱桑酿,随殿下一同去赴宴,正好。” 谭樾没说话,只微微点头,转身向府门走去。 跟在谭樾身后的甫祁,快速与泗艽交换了一刻眼神,泗艽明白,吩咐身后的两人跟上。 冬日早晨空气寒凉,只有稀碎的日光被雪映着闪出淡色金光,街上没几个人,他们也知道是五殿下出行,早已经掩门藏了起来。 “回来!别乱跑!” 一声女子的惊呼打破静谧,蓦地,街上飞出一只正扑扇着翅膀的鸭子,正在追赶的女子不偏不倚摔倒在谭樾的马前。 谭樾扯住缰绳,蹙眉居高临下盯着冒犯者。 那女子连连吸气,揉着摔痛的胳膊,一把抓住鸭子的翅膀,扭头准备离开时,才注意街上还有人站着。 女子感觉到那人周身的低气压,摸了摸鼻子,准备开溜时,眼睛不自主瞄向那提拔的身姿。 顺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甫祁?” 女子惊喜,朝甫祁招手。 甫祁观察到殿下的不悦,心里对女子失语片刻。 谭樾更加烦躁,开口:“既然遇到了熟人,那叙罢再来。” 甫祁两步走到女子身旁,低声道:“快向五殿下行礼赔罪。” 女子的杏眼睁圆,问:“这就是你经常提到的五殿下?果真……” 谭樾沉声:“何时让道?” 甫祁忙拉女子让开,行礼:“殿下恕罪,祁稍后就到。” 谭樾的眼神在女子身上驻留一瞬,随即策马离开。 甫祁呼出一口气,忍不住训斥:“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吗?” 女子愣住,反驳:“要不是大早上这破鸭子乱跑,我也不至于摔倒在殿下面前,搞得这么狼狈。” “微生荷,殿下虽然不问,但已然起疑,所以……” “长生给我消息了。” “何时?” 微生荷狡黠一笑,拎着鸭子扭头往回走,摆手道:“莫要让殿下等的心急了。” 甫祁立在原地,思忖着。 泗艽一见甫祁,忙拉住他:“你可算来了,殿下去亭子前,吩咐我一定得等到你。” 甫祁知道泗艽打的什么算盘,胳膊肘戳了戳泗艽:“我知道耽误你饮酒了,等日后我赔偿。” 泗艽翻出一个白眼,不耐烦:“这话你还是留给自己讲好了,快走,别让殿下等急了。” 谭樾踏入亭子,见皇兄都已到,微微欠身。 “皇兄莫怪,弟来迟了。” 谭椟迎上起来,笑着:“这点小事,吾怎么会在意,来了就好。” 谭棹放下手中的笔,注意到谭樾身后的物件,问:“樾弟来便是了,还带了礼,这让吾如何?” 谭樾浅笑,拿起一壶递与谭椟:“这是吾府里自己酿的樱桑,今日正好让皇兄们尝尝。” 谭椟来了兴趣,慢慢打开,开口:“吾早想尝尝樾弟手艺,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谭樾未见谭楷,不经意开口:“二皇兄……” 谭樾品了一口樱桑,淡淡道:“来是来了,不知去了何处。” 谭樾落座,怀抱着汤婆子,嗅着幽香,心情好了点,少见的眼尾挂了笑。 夸道:“皇兄的梅倒是上乘。” 谭棹提笔蘸墨,在纸上勾画着,接过话茬:“这可是你这大皇兄的宝贝。” 谭椟随意倚在一处栏杆,仰头饮了一口,摆手:“既知道,之后可别遣人来讨。” 谭棹停笔,斜睨对面的人:“你可知道你这梅蕊是多好的画料,樾弟都能舍得拿出佳酿,你倒……” 谭樾起身,重启了一壶樱桑,在一个小瓷碟中倒了点,开口:“皇兄,这樱桑也可佐画,试试?” 谭棹懒得和谭椟费口舌,听谭樾此言,忙乐得沾了少许,给画上的含苞待放的梅苞点了一笔。 谭棹挑眉,颇有些惊异,不再讲话,埋头调色去了。 谭樾听得琴音铮铮然,歪头瞧见是谭楷,雪花纷纷扰扰,轻落在他的狐裘上。 谭椟举剑一跃,站立在回廊正中,伴着琴音,听着雪声,舞动而起。 谭樾接过侍从呈上的剑,脱了羽织,抬腕—— “铛”,急促的一声,两剑相抵,谭椟与谭樾对视一眼,随即各自抽剑后退。 琴音渐强转急,对方的剑刃直逼谭樾咽喉,谭樾后撤,回转,消了对方的气势。 第41章 琴音一顿,谭椟见对面剑光划过,也不躲,提剑相抵。 “铛”,又是一声。 两人僵持不下,听到一声熟悉的笑声,谭樾才回过神。 邬王拍手而笑:“好好好,不愧是孤儿。” 谭樾扫了一眼谭椟,只见谭椟将剑递与侍从,迎上前行礼:“父王。” 谭棹等人行礼过后,才发觉邬王身后还伴着澜妃与雅妃。 谭棹见到母妃高兴,只与澜妃叙话,谭楷起身,恭恭敬敬:“母妃。” 谭椟内心落寞一霎,伴在邬王身旁,请父王落座。 谭樾内心苦笑,望着天地茫茫,忍不住伤神。 “樾儿。” 谭樾回神,走到邬王身旁,坐下,开口:“父王身子可好些了?” 邬王望着雅妃,点头:“有雅妃的医治,好了许多。” 谭樾顺着邬王视线看去,内心了然,自己斟了一盅酒,慢慢饮着。 谭椟看着此刻的谭樾,倒觉得有些“天涯沦落人”的滋味。 笑着开口:“父王,可要观两出冰耍?” 邬王:“冰耍?确实许久未见了,最后一次瞧,还是十几年前。” 谭椟起身:“儿臣下去准备片刻。” 谭樾抱着汤婆子的手紧了紧,记起儿时自己贪玩,看了冰耍后,硬是要去学。 …… “樾儿!不许。” 谭樾听到母妃的不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试图用眼泪贿赂母妃。 结果蕊贵妃压根不吃这一套,佯装要揪谭樾耳朵,唬得谭樾捂着耳朵躲在泗艽身后。 那时泗艽也才一般大,甚至没有谭樾高,抖着身子害怕道:“贵妃娘娘,饶殿下耳朵一命吧,哎呦,殿下您踹艽干什么?” 谭樾忍不住笑了一下,邬王瞧见,问:“何事这般高兴?” 谭樾收住笑,恢复平常:“回父王,无事。” 另一边,雅妃站在谭楷面前,嗔怪:“又许久没来见母妃了,最近可有好好吃药?” 谭楷无法,只能低声答:“儿臣最近有些忙,正准备过两日再去看望母妃。” 谭楷扶着雅妃坐下,问:“母妃在苓菱宫可还住着习惯?” 雅妃接过晴玄递来的汤婆子,淡淡道:“本就是旧居,何来习惯不习惯。” 谭楷没话说,只好静立在雅妃身侧,雅妃知道谭楷还站着,开口:“站着做什么,陪你父王说说话。” 谭楷答应着,却转身出了亭,在一片寒冷中静静站着。 谭椟凑巧碰着谭楷,拍了拍他的肩:“站这干什么,身子受得了?” 谭楷正心烦,扭头:“与皇兄无关。” 谭椟懒得搭理他,催促身后的人跟上,自顾自步入亭中。 谭樾正与邬王聊着,听谭椟道:“父王,一切准备就绪。” 谭棹也过来,打趣谭樾:“皇弟可还记得儿时要闹着学冰耍?” 谭樾轻咳一声:“儿时不懂事罢了,太子莫要取笑。” 澜妃接话:“太子幼时不依旧闹着要拜师去习木雕,讲这王宫是一点都待不下。” 谭棹耳红:“母妃。” 冰耍果真精彩,两人起跳时,谭樾替他们紧张,一场结束,众人皆拍手称赞。 邬王难得如此高兴,命人给冰耍的人散银赏酒。 谭樾也有些口渴,进了亭中随手斟了一杯,抿了一口润唇,谭棹唤他。 谭樾拿着酒盅走过去,见谭棹已完成的那一幅冰耍图,把酒盅给周围的侍从,端详着画。 “太子的画技越来越精湛了,弟自愧不如。” 谭棹也给自己斟酒,开口:“来,共饮一杯。” 谭樾依旧拿回自己的酒盅,仰头饮尽。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幼时依旧居住在王宫的日子。 一日夜晚,月亮挂在梧桐梢,谭樾听到有石子从墙外抛入,知道是谭棹来了。 小心开门跑出来,悄声问:“怎么了?” 谭棹伏在他耳边道:“跟我来,有好东西。” 两个小身影鬼鬼祟祟的猫在酒坊门口,听看守的侍卫的打呼声响起,谭棹要拉谭樾进去。 谭樾盯着对方的眼睛:“你要,偷酒喝?” 谭棹:“你去不去?” 谭樾缩缩脖子,想到母妃恼怒,有些犹豫:“嗯……” 谭棹知道他在想什么,澜妃也不准他胡来,可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如此,偏偏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看一眼,才算心安。 谭樾听谭棹洗脑:“你都走到这了,再回去,你觉得值不值,而且压根不会有人发现,你早晨不才给我讲,你好奇那坛子的水到底是什么味道,放心,我们就抿一口,不多喝……” 谭樾迷迷糊糊的点了头,随谭棹推门进去。 谭樾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拉住谭棹衣袖,开口:“皇兄,我有点头晕。” 谭棹不以为然:“待会就好了,等着,皇兄去取。” 谭樾捧着酒瓢,不敢长嘴,看谭棹一股脑饮了,才在再三的催促下抿了一口。 谭樾被辣的出了眼泪,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小声责怪:“难喝至极。” 谭棹不信:“我怎么喝着是甜的,你再喝两口。” 谭樾也半信半疑的一口饮尽,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脸颊飞红,傻笑着说还要。 谭棹感觉困得眼皮睁不开,搂住小小的谭樾,两人就偎在酒缸下,醉了过去。 等两人被晃醒,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一群人围着他俩,澜妃与蕊贵妃满脸着急,忙传医首。 事后,谭棹因为不好好做皇兄为由,被禁足两个月,谭樾也同样被禁足一个月。 这也让谭樾对酒这东西没有多少兴趣,只在一些宴会沾一两口,从不会贪杯。 谭樾知道谭棹也想起那次闹剧,谭棹感慨:“时光易逝啊,这已经过去数十载。” 谭樾放下酒盅,正准备答话,听邬王唤他们,抬步欲走时,口中涌上一股腥甜。 谭棹见谭樾跪地,口中吐出一股鲜血,愣神,忙让侍从去传医首。 澜妃等人听到动静,回首一瞧,慌了神,忙几步赶来,查看谭樾情况。 澜妃拉住谭棹,问:“到底怎么回事?” 谭棹冷静下来,明白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陷害给他,可,是何时?能这般凑巧正好…… 澜妃见太子不讲话,摇着谭棹的肩膀,慌神:“太子,太子!” 众人都明白此事的目的,邬王皱眉,冷声:“太子。” 谭棹垂首:“父王。” 何人能受得了帝王之怒,更何况是伤了的人是五皇子谭芷卿,凑巧又有太子在。 澜妃跪下解释:“王上,太子是不会的,绝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在从中作梗,王上……” 谭棹有口难辩:“父王……” 邬王头疼:“够了!太子,孤给你三日,给孤个真相,先下最紧急的是樾儿的安危,他一定不得有任何闪失!” 医首皆浑身一颤,哆嗦着应答:“奴定当尽力医治五殿下。” 谭樾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一只大手揉捏,使他痛到不能呼吸,口中依旧涌着一股股鲜血,剧痛敲打着他的心脏,恍惚中,谭樾感觉自己坠入深渊。 第35章 重重迷雾 是夜。 男子斜倚在窗栏,头微微垂下,因为台案上跳动的烛火,看不清神情。 窗前一片月色毫不吝啬地倾泄而下,羌塘轻轻推门进去,屋内听不到任何声响。 “将……” 羌塘噤了声,放轻脚步走到案前。 “咕噜——” 一个酒壶沿着案沿滚动,羌塘眼疾手快稳稳接住,重新放好。 羌塘以为白离佛醉酒睡着了,担心夜凉,打算扶着白离佛躺下。 才把手搭上将军的胳膊,羌塘就感觉一股力道把自己惯在了地上,紧接着,屋内响起低沉的男声。 “何事?” 羌塘嗅到周围的酒气,还散发着淡淡的桑葚甜,轻呼一口气:“怕将军,受了凉……” 蓦地没了声,羌塘身体僵住,因为白离佛与自己距离近极了,羌塘生怕将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索性闭了嘴。 白离佛在羌塘耳畔轻笑一声,也不说话,羌塘倒觉得自己也快醉了。 羌塘被白离佛压着胳膊发麻,忍了又忍,终于开口:“将军……?” 没有回应。 羌塘借着月色偏头看过去,白离佛闭眼真的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羌塘听的清清楚楚。 羌塘定住眼,用眼光描摹着将军被阴影衬地柔美的五官。 突然听到将军在睡梦中低喃,羌塘凑近仔细听。 “…芷卿。” 羌塘心里疑惑,依旧打算先让将军睡舒服,轻轻抬了抬胳膊,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偏碰着了一个细碎的物什。 羌塘拿起来,看到是一直挂在书房的锁铃。 “将军何时一直随身带着了?” 第42章 突然一只手过来覆过来,随即拿回锁铃便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羌塘反应过来:“将军……” 白离佛保持着淡淡的神情,没再抬眼:“我酒已经醒了,你下去休息吧。” 羌塘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轻轻闭门出去。 白离佛攥着铃铛,头低下许久,手腕微微晃了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片刻,屋内恢复安静。 “你不是说过,想你时候摇铃,你就会出现来陪我吗?” “骗子。” · 甫祁和泗艽在门外静静等着,两人面色凝重。 泗艽等得着急,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犹豫:“我要不进去……” “不行!”甫祁打断,“别进去添乱了,医首肯定能救得了殿下。” 门打开,两人端着鲜红的一盆水匆匆往外走,不知道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王上驾到——” 两人听见,转身跪下行礼迎接邬王。 邬王不怒自威:“现下殿下情况如何?” 甫祁紧张:“已,已两个时辰了,还没有个准话。” 邬王皱眉,道:“召鹤舒。” · “谁,鹤舒?” 谭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哼一声。 “好一个五殿下,父王都能为他召鹤族来。” 有宫人来报:“殿下,娘娘想见您。” 谭楷不知道母妃有何事,但依旧驾马进了宫。 待站在宫门外,谭楷莫名心中生出一股悲伤。 看见晴玄走过来,谭楷问:“母妃,有何事?” 女子摇头,只道:“殿下随奴婢来,娘娘已等着您了。” 雅妃放下茶盏,听着脚步声渐近,微微一笑:“楷儿来了?” 晴玄欠身:“娘娘,二殿下已到,奴婢下去了。” 雅妃点头:“好。” 随即想起什么,又开口:“楷儿爱吃的季梨酥你现在拿过来。” 谭楷坐在母妃身侧,给雅妃添了茶,自己又倒了一盏,正准备开口,凑巧晴玄端着吃食过来。 雅妃温柔道:“快,母妃特地给楷儿准备的。” 谭楷拿起一块,送入口中,还是熟悉的味道,酸甜在口腔弥漫开。 雅妃问:“如何?” 谭楷说了声好吃,随即推开碟子,抿了口茶后,问:“母妃唤吾来是为何事?” 雅妃沉默片刻,答非所问:“楷儿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母妃问你,你是否七日之前来过?” 谭楷挑眉,不确定母妃要问什么,只得模棱两可:“依稀记着是的。” “你要母妃说得多清楚?” “母……” “跪下!” 谭楷慌乱,母妃从何知道他…… 雅妃平静:“你不自己开口说吗?” 谭楷盯着母妃姣好的面容,可偏偏那抹白刺得他眼睛疼。 “是他自己喝下去的,吾又不是故意害他。” 雅妃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叹息:“是药三分毒,何况你不算用量便贸然下酒,母妃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人那么多,你怎么下的了手?” 谭楷不说话,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是他谭樾活该。” “母妃是怎么知道吾拿了药材?” 雅妃只回答:“母妃知道王上召鹤族来。” 谭楷嘴唇动了动,喃:“原来母妃知道。” 雅妃轻抚着谭楷的脸颊:“母妃知道你心里一直过不了坎,可怎么能让自己冒险呢。” 谭楷听出雅妃的弦外之音,还想再说话,可雅妃已经收回手,唤晴玄来扶自己回去。 谭楷有些失神:“母妃,早些歇息吧。” · 澜妃坐卧不安,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不会干这种事,可去打听的回来只报没有消息,或者五皇子还没醒之类的,没有一点可靠的。 横竖睡不着,澜妃穿戴暖和后,踩着雪在外慢慢走着。 身边的奴婢不住的提醒:“娘娘慢点,滑倒就不好了。” 澜妃停下步子,抓着侍女的胳膊,决定下来:“随本宫去东宫。” 侍女不放心:“都这么晚了,娘娘,要不您明日再去?太子殿下定也歇下了。” 正犹豫着,前面突然有人匆忙往来赶,侍女认出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莫楼。 叫住他:“莫楼,这么匆忙干什么去?” 莫楼一看是澜妃,行礼后着急说:“娘娘快随奴去东宫,太子殿下不好了。” 澜妃一时吸不上来气,要不是侍女扶着,她早已支持不住要昏倒。 澜妃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东宫门外,宫内烛火跳动,人影幢幢。 澜妃心跳加快,她的棹儿可一定不能有什么事。 有人喊:“澜妃娘娘来了!” 澜妃进来,看到一众侍女跪地,榻边一侍女旁放着水盆,正拿巾帕擦着谭棹的额头。 澜妃看到有医首在,慌张:“太子,怎么了?” 医首禀:“太子突然高烧不退,还吐了几口血……” 澜妃愣住,转身抓住一个侍女便问:“你们怎么伺候的太子?” 侍女面色发白,哭着:“娘娘息怒,晚饭时殿下的胃口便不太好,过了一会又让我们去取酒来,殿下倒也没喝太多,不多时,殿下有些乏。” 澜妃冷静下来:“接着说。” “我们留了两个人在门外守着,突然听见殿内有声音,我们拿了烛台进去看,就看到殿下坐在地上,吐血不止!” 澜妃跌坐在椅中,问:“膳食府的人呢?” 一个人哆嗦着出来,跪地磕头:“娘娘,小的真不知道,食谱都是每日早晨殿下过目后再三确认的,而且我们哪敢在饭菜上做手脚,那不是自己害自己。” 澜妃料想他们也不敢,看到谭棹痛苦的皱着眉,蜷缩在一起。 “唔——” 谭棹突然起身,胳膊支着榻沿,吐出一口黑血。 澜妃吓到,走过去拿过巾帕擦着谭棹嘴角的血迹。 谭棹认出母妃,虚弱的扯了扯嘴角,用气声道:“母妃,儿臣……” 澜妃着急:“你们站在那做什么,快想办法。” 谭棹感到脱力,倒在床榻上头疼的厉害,突然,他想到了一点。 “酒……” 澜妃听到,皱眉:“还想着喝酒?” 谭棹费力的摇头,澜妃明白过来,问侍女:“酒你们从哪拿来的?” “今日宴上的。” 谭棹明白过来,忍着不适退散所有下人,澜妃不放心,也不明白谭棹要做什么。 谭棹只要了一样东西,澜妃看着碟中的生山楂,更加疑惑。 “棹儿,你都这样了,要不明日再吃?” 谭棹啃着山楂,只说:“母妃,放心吧,儿臣无事。” 派人送澜妃回去休息后,殿内安静一片,谭棹召来隐侍。 “策,去谭椟那里一趟,顺道看看吾那二皇兄。” 谭棹静静坐在榻上,回忆着早宴的每个细节,谭楷到的最早,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动作,但确实在宴上有一段时间他是不知道在哪里的,而且他宴上山楂的确未离手,所以酒大概是有问题的。 母妃等一众妃嫔未沾酒,所以自然无事,父王倒是饮了几盅。 谭棹想着突然抬眼,是了,谭楷同样让父王吃了山楂,父王当时还赞今年邬国山楂味道好。 所以整个宴会的人都解了毒,除了自己和谭樾。 谭棹蹙眉:“为何呢?” 谭楷到底想害谁? 谭棹又感觉到一阵头疼,他现在只能推断,要是拿不出证据父王也不会信自己。 · 东宫的事还是被邬王知道,谭棹嚼着自己从小就不喜欢吃的山楂,在阳光底下走神。 还是邬王的声音把谭棹唤醒,谭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欠身行礼。 邬王看着谭棹和平日无常的面色,开口:“病可好些了?” 谭棹答:“谢父王关心,儿臣已经好了。” 邬王问:“孤听医首禀报,昨夜原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可瞧今日面色……” 谭棹不打算告诉邬王,只答:“可能是昨日找了凉,又饮了酒……” 邬王一阵剧烈的咳嗽,谭棹立刻让人换了茶,重新沏了一盏。 谭棹面露关心:“父王,儿臣听雅妃娘娘调理着您的身子,已许久过去,怎么不见好些呢?” 邬王平复了气息,道:“调理总归是件耐心事,急不得。” 谭棹点头,突然想起:“也不知道五弟情况如何,原是要派人问问的。” 邬王起身:“棹儿,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谭棹知道邬王的意思,答道:“请父王放心,儿臣记着呢。” 第一章思路还有点乱,请宝子见谅~ 第36章 偶遇次生 马蹄声在一处山口止住,从马背上翻下着一身白衣的男子。 第43章 男子立在雪地里良久,才迈步往山里走去。 “微生安,若是敢骗吾,定饶不了你。” 谭椟找到了母后真正的埋葬之地,可也没想到也是微生氏藏身的地方。 谭椟停下脚步,在茫茫一片中辨别方向。 当时邬后薨的突然,邬王也没准许向世人解释死因,办过丧事,后位也就一直空缺到今日。 世人自当是邬王太过伤心,不愿再提,也就感慨一番,渐渐的将此事抛之脑后,过自己淡茶粗饭的日子去了。 谭椟也不是往日年幼未经事的半大小子了,他暗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不是那日偶然发现的纸笺,他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 “快点找,吾没耐心等你们磨蹭。” 谭椟抱臂站着,满脸不爽的盯着一众人在经阁上下翻找。 “殿下,奴无能,真寻不到您要的奕书。” 谭椟正要说什么,突然传来声音:“殿下,奴寻到了此物。” 谭椟满腹狐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笺。 他打开,看清内容后,心不禁颤了颤。 “你从何处寻来?” “回殿下,在经阁的二层,奴从一本掉落的书中捡到的。” “这本书呢?” 谭椟不动声色的翻开书,只瞄了一眼,便收起来,转身往外走。 当夜,发现这本书的随从就死了。 “殿下,已收拾妥当。” 谭椟只嗯了一声,等策消失在窗外,盯着书面,不知在想什么。 书乍一看只是寻常的内经,可偏在其中错开夹着几页被匆忙撕下来的书页,就像当时有人慌忙藏起免被发现。 谭椟又拿起纸笺,指尖轻抚着其上娟秀的字迹。 他怎会认不出,那是母后的字迹。 他虽已经记不清母后的面容,但母后给他留下的书信他日日不离手,早已深记于心。 母后叹无法陪谭椟长大,无法看到他所心仪的女子,心觉有愧,可生死离别,又怎是凡人夫子所能决定。 谭椟读着字迹。 “莫道此言,已心中有数,纵是危险万分,又怎能退步其后。且诸事完备,无回头可能,只是……尚且不提罢。” 谭椟手忍不住颤着,不解母后与和人往来书信,又在做什么危险万分的事。 难道……母后的死,另有蹊跷? 谭椟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将内经中书页取出,藏在暗格中。 …… 谭椟已走到一处山坳,又止步不前。 他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虽往年祭奠过母后数次,但里面终究空无一物。 他又不愿放弃,咬牙:“谭旭笙,何时如此胆怯?” 待远远看到一块石碑,谭椟没料到母后的葬身之处竟如此简单。 走近后,谭椟蓦地跪地,哽咽:“母后,儿臣来看您了。” 此地荒芜孤寂,母后是如何捱过去的,父王又怎干得出此事。 谭椟又恨又悲,眼泪掉落在雪地,一时悲恸,抖着身体弯下了腰。 “唉。” 谭椟听到一个女声,一激灵,抬起头惊恐的望着她。 “你,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 女子不答,轻轻扫了扫碑上的薄雪。 谭椟知道自己失态,忙起身抖落身上的雪花,面色恢复如常。 女子停了动作,笑说:“你和她长得真像。” 谭椟心想:废话,母后不与吾像,倒与你像? 因为女子着一席斗篷,看不清神色,只在山风吹过时,有一绺花白的发丝被带出,可听着声音,却年轻的紧。 谭椟觉得有些怪异,问:“你与母后,是何关系?” 偏偏女子只听得了“母后”二字,突然兴奋的拍着手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她的儿子。” 谭椟的手腕被抓住,他没料到她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自己竟然挣不开。 “你要干什么,放手!吾命令你放手。” 女子不理她,只拽着谭椟往里走去,谭椟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袜,脚腕上是叮铃作响的饰物。 谭椟突然意识到,猛地一停,开口:“你,是次生?” 女子松手,摘下斗篷,笑得阴森:“是我,殿下。” 谭椟看到她的脸,惊恐的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下跌坐在地,说不出话来。 这张脸,分明是自己的母后! 谭椟瞧过母后的画像,白皙的皮肤,一双眼柔情似水,红唇微微勾起,俨然母仪天下的邬后。 可,这张脸出现在次生的身上,诡异不已。 谭椟想跑,被次生拽住:“来都来了,不坐坐吗?” 谭椟奋力挣扎,只听到次生幽幽道:“唉,没办法了。” · 谭椟被香熏得头疼,揉着侧穴起身,等意识清醒,看到自己周身,不,是整个屋内都是这种香雾,若有若无的飘进谭椟的鼻子,刺激得他偏头打了个喷嚏。 “呦,醒了?我的殿下。” 谭椟始终无法适应次生的声音,后背一凉,翻身下了榻,却因为屋内只有摇曳的烛火,没看清次生在哪,两人撞了个满怀。 一时,屋内叮铃作响。 “谭旭笙,你给我起来!”次生气急败坏声音从谭椟身下传来。 谭椟手忙脚乱的从地上起来,秉持着君子原则,依旧行礼:“对不住……” 姑娘?次生? 谭椟心里纠结,幸好次生并不在意这一点,优雅的坐在榻侧。 冷哼:“对不住有何用?” 谭椟偏过头,不想看到她的那张脸。 指尖抵住鼻子,忍受着莫名的气味,沉声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阴冽冽的声音传来:“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谭椟闭口不言。 次生一双眼眸在谭椟硕长的身形上打量,不屑:“怎么,不敢承认?” 谭椟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呵,若不是微生安给你说了此地,你这辈子都寻不到,也见不到你的母亲。” 谭椟承认次生说的没错,仅凭几张纸与纸笺,他确实没有办法找到这里。 次生不和他绕弯子,起身站在谭椟身侧:“我明白你的心思。” 次生的声音犹蛇一般钻入谭椟的耳朵,谭椟愠怒,刚想张口,次生冰凉的手指便抵在他的唇上。 “嘘,谭旭笙,我的身世你早已知,我便不再复述,你也知道,姐姐逃离这里已经许久,只有我,守在这里,在等,等一个时机!” 谭椟看着女子因为激动略显扭曲的面部,还是选择后撤半步,与她拉开一定距离。 “姐姐不明白我的执着,她也一定不会懂。虽是双生玉,亲如一身,可她从不愿与我过多交谈。” 女子逐渐冷静下来,坐在茶桌旁,缓缓道:“你不好奇,为何我与你的母亲如此相像吗?” 谭椟看着次生为他倒了茶,还是走过去坐下。 “我本不应该留存于世,可天意弄人,偏偏世上有我这般异物。” “我与姐姐自玉形起,就由微生氏的祭司奉养,每日占卜罢,祭司便会割腕用血肉供养我与姐姐,几代祭司都是因此而亡,直到——” “大祭司,吉时已到,该开始仪式了。” “嗯。” 微生雀将符文最后一笔在脸上画罢,搁下笔,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 她没想到,自己才接位,双生玉便可出世,而她,可以将微生氏延续万世,自己便是一代祭司。 微生雀勾唇,她已经等不及了。 “祭司到——” 数千微生氏的子民沿阶跪地拜礼,微生雀一步一步向祭台走去。 她的眼睛盯着祭台上发出红光的双生玉,闭眼虔诚地用自己血画出一个符咒。 天色变得猩红,大风起兮,早已在祭台下跪好的两名女子双目变得无神,缓缓起身,一阶一阶登上祭台,跪在微生雀的身后,等待着荣幸降临。 两名女子依次接过大祭司递来的碗,一口喝下碗中血红的药水。 半刻后,女子痛苦倒地,抱着隆起的腹部,口中吐血不止。 微生雀仰头望天,念道:“双生临世,自是,一命换一命。” 又是半刻,微生雀脚下两名女子没了动静,微生雀眼神示意巫婆,静等着。 天暗下来,红月升空,微生雀注意着天象,催促:“快点。” 当红月升至正空,两声婴儿的哭啼声响起,巫婆小心翼翼的奉上:“大祭司。” 微生雀跪地,阶下子民道:“微生氏,恭迎双生!” 双生长得很快,但身形却一直停在了少女阶段,两人一直由微生雀供养,伴在她身侧,学习巫术。 可双生自古便一强一弱,次生时常体弱晕倒,渐渐的,微生雀没了耐心,再看到长生一日比一日好,次生就被冷落。 第44章 一夜,次生心口痛的厉害,她与姐姐的秘密是微生雀从来不可能知道的,双生相依相存,双生双死,可若次生太弱,便会被长生杀死。 次生不想死,她的能力从不需要别人来教,她蹑手蹑脚走到熟睡的祭司旁,指尖捻着幽火,将另一只手放在微生雀的心口,感受着强大的生命力。 没错,她在取舍,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在长生日益的压迫下活下来。 可大祭司又怎么好轻易让她得手,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微生雀醒了,抓住次生的手不可置信。 次生眼看要失败,心想:“不,绝对不行!” 微生雀感到一阵窒息,抖着手指诅咒她:“你从今以后,每次取舍,都要被桎梏,不得解脱。” 次生身体发抖,看着微生雀没了生息,而她,感觉到了新生。 但次生扭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瘫坐在地,她看到自己的脸变成了微生雀的脸,眉眼,鼻子,唇角,一丝不差。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推门而入的是她的姐姐。 长生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抱住哭泣的妹妹,轻哄着:“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长生将次生带回房中,告诉她:“天亮之后,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我的脸,怎么办?” 长生拿起斗篷,下定决心:“平时你便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他们若问你,你不语就好。” 第二日,微生雀的死传遍整个微生氏,可众人议论纷纷,却无人敢猜测双生,只是随着日子渐长,微生氏的人越来越少,死的死,逃的逃,一年之后,竟只剩下几百人。 也无人再选祭司,长生与次生便担起责任,管理着微生氏,可偏偏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长生与次生在外,有人怪异的看着长生,次生拉着姐姐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看到姐姐的脸已经看不清,头发花白下来,俨然垂垂老矣。 长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次生便想到了自己。 微生雀若要活着,也确实该古稀之年,可自己没有变,却反噬到了姐姐身上。 长生拦不住,次生已经去抓那个看到姐姐模样的人,那人害怕不已,跪地不住的求饶。 长生藏在阴影里,低语劝着次生。 “姐姐,不必再说了,我可以做第一次,也可以做第二次。” “你忘了大祭司的诅咒?” 次生看着那人冷汗涔涔的脸,笑的阴森:“正好,这张脸我也看腻了。” 凄厉的尖叫声后,长生与次生换了模样,不过长生变动不大,倒是次生,与那晚的情况一模一样。 可被取舍的人并没有死,次生诧异:“你为何没有死?” 长生从她的衣裳中拿出玉,冷笑:“原来是你偷了玉,怪不得没死。” 次生明白过来:“反倒我们成为了你的契属,笑话。” …… 次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抬眼盯着早已呆滞的谭椟。 “听明白了吗?” 谭椟倒吸一口凉气,开口:“也就是说,你,母后……” “没错,我取舍了她。” “为何?” 次生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这就得问问你的父亲了。” 第37章 送别陪伴 谭椟端着茶盏的手愣住。 次生依旧笑着:“想好,再来找我,我知道你已经拿到手了。” 谭椟出来时,悲戚的盯着母后的碑,蹲下,指尖抚过凹凸处。 “母后,儿臣定当接您回家。” · 五皇子府。 鹤舒在谭樾房中,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邬王看出他的为难,问道:“鹤大人,没有法子了吗?” 鹤舒摇头:“王上,法子倒是有,不过太冒险了。” 邬王蹙眉没再问下去,只坐下思虑着。 鹤舒行礼,谨慎道:“王上,草民瞧您精气神不大好,可否……” “不必了,孤不过是最近有些劳累,您也知道,靖国又不安分了。” 鹤舒听邬王这样说,也没再坚持,行礼:“草民每日只能为殿下熬些药汤,尽力让殿下不伤跟本,待一段时间,殿下自会醒来。” 邬王拍拍老朋友的肩膀,郑重:“好。” 甫祁与泗艽轮换着守夜,待泗艽睡眼朦胧,甫祁悄然进去拍醒他:“艽,你去睡吧,我来守。” 甫祁站立在黑暗中,他已经明白鹤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难道,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甫祁自幼便跟在殿下身后,儿时殿下调皮,贵妃娘娘宫里又多树,殿下时常趁贵妃午睡,带着他与泗艽跑到宫角去爬树,摘花摘果之类的。 泗艽与他不会爬树,只能眼巴巴瞧着殿下在树枝间,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殿下还会故意吓他们,假装脚滑要摔下来,他立刻大喊:“殿下!”而泗艽已经趴倒在树下,准备接殿下。 次数多了,他们的心也就松懈下来,可偏偏一次殿下又逗他们,真踩着了湿滑的树枝,“扑通”掉下来。 他与泗艽来不及接,只能立刻趴到地上,能接殿下一点是一点。 幸好,接到是接住了,可殿下还是晕过去了,吓的他俩半死。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俩要完蛋了。” 泗艽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甫祁脸都白了,没办法,只能去找娘娘认罪。 甫祁正要抬脚走,感觉脚腕被抓住,扭头一看,是殿下! 因为殿下嫌弃泗艽手上都是鼻涕眼泪,甫祁忙跪地把殿下扶起来,忍着哭腔道:“殿下,您可吓死我和艽了。” 谭樾摸摸后脑,与他们约定:“这件事我们三个保密,谁说出去谁是小狗。” 三人正密谋着,有宫女过来:“殿下,您的陪伴到了。” 谭樾皱着鼻子,纠正:“是朋友!” 宫女忙改口:“是,殿下的朋友再等您了。” 谭樾快步走到西午门,看到和他一般大的小人站在那里。 “殿下。” 谭樾满脸开心:“许久未见你了,往日托人带给你的东西可收到了?” 陪伴点点头:“都收到了,多谢殿下。” 谭樾奇怪:“你今日怎么这般生疏,我也没有什么好玩意,只能将平时自己玩过见过的给你送。” 陪伴嗫嚅,向谭樾伸出手:“殿下,我待您去个地方。” 谭樾挥手示意甫祁与泗艽后,伸出手让陪伴拉住。 艳阳高照,两个小身影在宫墙的阴影下一路奔跑。 泗艽看着殿下离开,担心:“今日娘娘不是不让殿下出去吗?” 甫祁敲了敲泗艽的脑门:“笨,娘娘若是不同意,宫女姐姐能来报信?” 泗艽揉着被敲的的地方,噢了一声,嘟囔着:“有他这样的陪伴也挺好的。” 谭樾享受着风吹过脸颊的感觉,享受着短暂的自由。 两人在湖边停下,谭樾有些气喘,忍不住问:“还没到吗?” 对方回答:“马上。” 谭樾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撩起幔帐,走入亭子。 看到画笔和纸,墨砚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案上。 谭樾忍不住笑了,道:“寻常的作画题诗,你这么严肃干嘛?” 对方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想……添点趣味。” 谭樾眼尾挂着笑,提笔蘸墨,问他:“今日画什么?” 玩伴接过笔,开口:“今日我来。” 谭樾反应过来,答应让步,站在他身侧看着。 墨笔在纸上渲染开,勾勒出一片树林。 谭樾猜他在画什么:“狐狸?” “不是。” “啊我知道了,是人欸,不过好小。” “这又是一个人?” “对的。” “风筝?”谭樾知道他在画什么了,“这不是我们上次在林子里放风筝,结果把风筝放丢了。” 对方冷不丁开口:“我要走了,殿下。” 谭樾不解:“今日时间这么紧张吗,这么快就要走了。” 对方看到殿下眼中难掩的失落,还是开口:“不是,是我要离开邬国了。” 谭樾愣住,理解着这句话的含义,小声道:“也就是说,以后我们再见不到了?” 陪伴故作轻松:“世上哪有如此绝对的事呢?” 谭樾沉默了,突然想到:“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 空气凝固,对方打破沉默:“殿下,该回去了。” 谭樾拿起画,问:“能否将这幅画留给我?” 对方接过为殿下收好:“好。” 两个身影又到了西午门,夕阳西下,将两个影子斜拉着,对方走近一步,两个影子重叠一部分,显得亲密无比。 谭樾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开口:“陪了我这么久,都未曾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45章 对方想起刚陪殿下时,负责的宫女专门嘱咐他,殿下身边从不缺人,一个名字,知道也罢,不知道也好,但殿下若问起,一定不能回答。 谭樾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怎么,一个名字都这么小气?” “不,不是。” “那你就告诉我啊,以后遇到了我还能认出你。” 男孩微微笑了笑,脆生生答:“白菩提。” 谭樾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重复:“菩提?” “嗯,菩提。” 有宫女老远看见殿下站着,忙赶过来催促:“殿下,您让奴婢好找,娘娘在等您用膳呢。” 谭樾舍不得离开,两人目光对上,诉说着无言。 “殿下?快走吧,娘娘该等急了。” 谭樾一步一回头,看见男孩依旧站着,目送他离开,男孩看到殿下回头,想要挥手道声再见,却看见殿下跑回来。 还来不及问原因,他就被殿下抱住,谭樾道:“只要不说再见,我们一定还能见到。谢谢你,菩提。” 男孩回抱住殿下,答应着:“嗯,一定会的。” 谭樾随宫女回到宫里,母妃嗔怪:“怎么玩了这么久,饭菜都快凉了。” 谭樾心不在焉的随便夹了一筷子菜,胡乱吃过,坐在房中发呆。 突然起身,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一对小巧的锁铃,是父王给他的,说是以后有大用处,一个留给自己,一个要给暗侍。 谭樾想了想,拿起一个,心想:“只留一个没关系的吧,若以后要用,找机关匠再打就是了。” 谭樾收好铃铛,和衣躺下,心里已有打算。 甫祁轻轻的敲门:“殿下?” 谭樾起身开了门,把甫祁拉进了房,问:“如何?” 甫祁压低声音:“问过了,明日早卯宫门便会开,由墨染爷爷守着。” 谭樾点头,又问:“艽呢?你给他说了没有?” 甫祁点头:“他答应了,不过,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娘娘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生您的气了。” 谭樾眨眨眼:“放轻松,别被母妃发现不就好了。” 翌日卯时,谭樾披着披风正从宫门往出溜,不料被人叫住:“小殿下?” 谭樾没停脚步,正准备直接走,又害怕墨爷爷直接告诉母妃。 谭樾一咬牙,转身朝墨染撒娇:“墨爷爷,您让我走吧。” 墨染不放心,看到只有甫祁跟着,问:“这么早殿下不去练功,跑出去干什么?” 甫祁帮殿下说话:“殿下突然有些馋早摊的酥糕,想出去吃口刚出锅的。” 墨染问谭樾:“娘娘知道此事?” 谭樾抱住墨染胳膊:“墨爷爷,您也知道,母妃平日不让我吃这些的。” 墨染犹豫着,谭樾拉住甫祁就往外跑,喊着:“您一定要保密。” 谭樾担心赶不上,拉了一匹马,快马往城门处赶,若是在城门拦不住,锁铃就再也没机会给他了。 甫祁看殿下着急:“殿下您慢点,小心。” 守城门的士兵见到谭樾,行礼:“殿下!” 谭樾问:“自城门打开,可否有人已经出城?” “只有两辆马车早出了城,是商人白氏。” 谭樾愣住,看着城门外,满眼失落:“还是没赶上吗?” 甫祁看出殿下的难过,想法子哄殿下开心:“殿下,既出了宫,不如真去吃酥糕?” 谭樾摇头,他没有一点胃口,跨马准备回去。 “殿下?” 谭樾听见,猛地回头,不是甫祁,是他想见的人。 “白菩提!” 男孩也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便被塞入一个物什。 谭樾笑着:“都没送你礼,只有这锁铃是我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收好了。” 男孩紧了紧手,点头。 “想我的时候就摇铃,我能听见,便会出现。” 男孩扭头看见自己的父亲远远等着,匆忙道:“好。” 白父见白汀这是站在城门就回来了,奇怪:“不是要去府里取东西吗,怎么就回来了?” 白汀看着手里的锁铃,看着马车外:“不用了,已经够了。” 谭樾心满意足,拉着甫祁要去吃酥糕。 待两人回来,泗艽抱住甫祁,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差点被娘娘发现。” 谭樾笑着:“这不挺好的。” 第38章 死里逃生 谭樾突然侧身吐出一口血,打断甫祁的回忆。 甫祁扶着殿下,用巾帕擦了擦殿下鬓角的冷汗。 “殿下,殿下?” 谭樾依旧昏迷过去,胸膛起伏着,有些呼吸不上来。 甫祁看在眼里,知道不能再等了,鹤大人医术固然高超,可,殿下耗不起。 甫祁小心让谭樾躺好,拉开门,悄然出去。 微生荷听到门在响,从睡意中清醒,警惕:“谁?” 甫祁听见,说:“我。” 微生荷知道来人,打开门,疑惑:“这么晚,你跑出府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甫祁进了门,低声道:“长生在哪?” 微生荷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甫祁让自己冷静下来:“微生荷,现在殿下非常危险,所以……” 微生荷打断他:“所以,你想让长生来救殿下?” 甫祁点头:“我知道长生并不会取舍……” “好了,甫祁,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双生之间的联系我们谁都不能摸清,既然殿下由鹤大人照料,你放心便好。” 甫祁冷脸:“可当年贵妃娘娘便是由鹤舒一手推向了死亡。” 微生荷没反应过来,狐疑:“可,鹤大人不是与王上交好吗,怎么会害死妃嫔,现在又来对王嗣下手?” 甫祁转过话题:“这个以后我再给你讲,现下要紧的,是让我见到长生。” 微生荷还在犹豫,甫祁着急:“微生荷。” 女子下定决心,转身进屋时,开口:“我真不摸不透你是谁。” 甫祁站在门外等着,叹息:“我是我自己啊。” 房内暗下来,只有若有若无的乐声从门缝中散出。 甫祁也不能确定是否能见到长生,可…… 房门打开,微生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盯着甫祁:“进来吧。” 甫祁知道长生来了,跨进房内,在一处跪坐下来,默念:“……拜见长生。” 与次生不同,长生的声音更低沉一声,带着柔和,飘进对方的耳朵。 “微生荷,你先下去吧。” 女子低头退出:“是。” 甫祁抬眼,在幽火旁边有女子坐着,不等他开口,长生道:“你寻我,何事?” 甫祁开口:“不瞒您,是我家殿下他……” “你要我救活他?” 甫祁摇头:“不,不是,我家殿下已经昏迷许久,我想请您帮助殿下早日醒来。” 长生沉默,思忖着。 甫祁又开口:“不知您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长生平淡道:“早好了,虽没了妹妹的供养,但还说的过去。” 长生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开口:“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许久前让你考虑的事情,不知道你想的怎么样了?” 甫祁想起上次收到的字条,他只瞄了一眼,就扔进了火炉。 他…… 长生抬眼只瞥了一眼甫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起身站在烟雾中,轻声道:“我借着微安荷的精血过来,不能停留太久,若是你真的想好了,自己来寻我。” 甫祁张口准备说什么,长生已经不见,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终是别忘了,你是谁。” 甫祁出来,看到微生荷苍白的面色,叮嘱她赶快休息,便匆匆赶回了府中。 谭樾气若游丝,仿佛是具易碎的瓷娃娃,甫祁跪倒在殿下榻边。 心中纠结,他虽有能力办到,但殿下也有自己的决定权,自己只是一个侍从,怎么能贸然替殿下决定呢,可若再拖延些时日,恐怕殿下再也醒不过来了。 甫祁在地上呆坐了一夜,待天光大亮,泗艽进来喊他去休息时,甫祁眼神呆滞,楞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泗艽见甫祁没有反应,推了一把他,甫祁抬头,不明所以。 泗艽拉起他:“该你去休息了,别呆着了。” 甫祁游荡进房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苦笑:“好不容易脱离了那里,还是要被拉回去吗?” 甫祁以为有救长生一命为筹码,可以替自己挡一次,可长生压根不在乎这一点。 甫祁头疼欲裂,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外面的嘈杂声引起他的注意。 甫祁心猛得一沉,不会…… 等甫祁赶到,殿下的庭院已经站了许多人,邬王也站着,旁边是低着头的鹤舒。 泗艽跪在邬王脚下,浑身颤抖着。 第46章 他看的甫祁站在那,表情更沉痛了。 甫祁砰砰的心跳声清楚的在耳边炸开,他一步一步走在邬王旁,跪地,说不出话来。 邬王沉默着进了谭樾的卧房,甫祁盯到鹤舒眼神中一瞬的窃喜,他杀了他的心都有。 谭椟听到五殿下病重不治的消息,忙赶了过来,他的手颤着,可绝不是因为难以置信。 他穿过人群,看到鹤舒,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明白母妃又私自动手了。 东宫。 “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谭棹正心烦,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他依旧拿不出有理的证据,去把矛头指向谭楷。 “怎么了?慌慌张张,没有一点样子!” 莫楼擦着鬓角的汗,禀:“有消息传,说,说五殿下……” “不可能!”谭棹一拳砸到桌子。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顿:“不是有鹤大人照料吗,而且山楂汤喝了没有起作用吗?” 莫楼接着说被打断的话:“现虽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但也已经……鹤大人说估计撑不到晚上。” “不行,你随吾出宫。” 莫楼跪下,哭:“殿下,与其担心五殿下,您现在也在危险之中,若真事情真成了这样,您……” 谭棹心里明白,他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谭棹冷笑,心想:“谭楷啊谭楷,真是好算盘。” 五皇子府。 邬王走近谭樾的榻,爱怜的抚了抚谭樾的侧颊,好像看到蕊贵妃昔日躺在病榻上的模样,忍不住叹:“孤对不住你的母妃。” “……” 甫祁不知道殿下还能撑多久,如今,他只能搏一搏了。 邬王站起身准备吩咐下人去准备后事,意外看到谭樾的嘴唇动了动,邬王心喜,忙召鹤舒。 鹤舒进来,一把脉,心下疑惑:“不应该啊。” 口上却说:“王上是没看错,可也算是……回光返照罢。” 邬王的失落尽数落在鹤舒眼中,他的良心短暂的刺痛了一下,蕊贵妃的命也是葬送在他的手中。 转念耳畔响起雅妃的声音:“叔伯,能帮得了第一次,第二次也是可以的吧?” “您别忘了,鹤族的位置您是怎么坐上去的。” 鹤舒回过神,见邬王已经出去,瞥了一眼虚弱的五殿下,心里默念:“殿下,您好生去吧,来世选个富贵人家罢。” 恭送了邬王,泗艽一转眼已经看不见甫祁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跑掉? 甫祁忍着泪,飞奔进自己房间,吼:“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殿下,决定不能有事。” 甫祁从内闩好房门,用小刀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血液一滴一滴坠在地上,砸开一片小血花。 甫祁颤着手,用血画出召符,跪拜:“……微生祁,请见长生。” 周围的烛火晃了晃,蓦地,变成了幽蓝色,隐约的乐声飘来。 长生才睁开眼睛,就听甫祁道:“长生,烦请您救救殿下。” 长生捻了捻烛火,答应:“好,你也不能反悔。” 甫祁咬牙:“是。” 泗艽偷偷抹着眼泪,他呵斥着让那些下人散开,邬王都没有下令,哪轮得了他们做主。 泗艽看见甫祁远远走来,拦住他问:“你干什么去了?” 甫祁没有理他,径直推门要进去。 泗艽扳住他的肩膀,低声:“甫祁!” 甫祁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想让殿下活,就让开。” 泗艽无法,只能日后再找甫祁算账,便松开手,扭头不看他。 甫祁闩上门,从袖中拿出灯龛,念着:“委屈您了。” 烟雾四散,长生已经站在谭樾的床头,她低眼望着谭樾毫无血色的面庞,静静立着。 甫祁没有抬头,只心里暗暗祈祷,他的殿下定要安然无恙。 …… 谭樾猛地一咳,醒了过来,看到甫祁跪在他的榻侧,满眼疑惑。 甫祁见殿下要说话,赶忙制止:“殿下,您好好修养,先不急。” 甫祁起身出去,对上泗艽的眼,沉默两秒后,点了点头,嘱咐他:“别太激动。” 泗艽不理会甫祁是如何救得殿下,只扑通一声便扑倒在谭樾榻边。 泗艽眼泪又下来,濡湿了自己的衣襟,泣不成声。 “殿……下,您醒了就好。” 谭樾摸了摸艽的脑袋,扯出一抹笑,轻声道:“无碍。” 很快,谭樾醒了的消息传遍卉都,邬王听后,道:“好,好!” 谭棹也已面见了邬王,只说明了前因后果,那日观梅的细节,以及自己又如何恢复。 邬王听罢,沉思,意味不明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阴谋。” 谭棹只道:“父王明察。” 谭棹又想起什么,拿出字条:“请父王过目。” 邬王接过,看到内容后皱眉,问:“你从何而得?” “回禀父王,儿臣的随从莫楼从信鸽上腿上取得。” “大胆!” 邬王震怒,将字条拍在案上,下令:“来人,抓捕鹤舒,太子得令!” “儿臣在!” “孤将此事交与你,定要给孤个交代。” “儿臣遵命!” 谭楷收到鹤舒被抓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进了宫中。 雅妃听到谭楷匆忙的脚步声,只悠悠一笑:“楷儿来了?” 谭楷顾不上喝茶,等周围没了下人,开口:“母妃,鹤舒被抓了。” “母妃知道。” “那您……” 雅妃理了理发丝:“是他自己犹豫不决,断送了自己,与本宫有何关系?” 谭楷紧着追问:“若是父王查下来,该如何?” “查不到的。” 第39章 婚娶之事 “啪!” 清脆的一声鞭子响在牢中炸起。 鹤舒已经抬不起头,满身的血痂,又有复裂开的伤口,渗出血,消失在他的囚衣上。 站在牢门前的卫兵看到坐着步撵缓缓过来的身影,行礼:“太子殿下。” 谭棹蹙眉,强忍着不适,等着执刑者开口。 “太子殿下,他宁死不开口。” “哦?有点东西。” 谭棹冷笑着,知道鹤舒醒着,道:“鹤大人,既然敢做,有什么不敢承认?” 鹤舒沉默。 谭棹有的是耐心和他耗,鹤舒好像终于攒够一口气,嗤笑一声。 谭棹握紧拳头,淡淡道:“不说也罢,不过,你也不想赔上鹤族的全部吧?” 鹤舒微微挣扎了一下,吐出气音:“有什么……朝我来,折磨……” 谭棹听不清,索性自己说道:“王上还念及与你的情分,给你一次交代的机会。” 执刑者见鹤舒依旧半死不活,丝毫不把东宫放在眼里,扬手准备挥鞭,随即被谭棹制止。 谭棹转动步撵,靠近他,用只有鹤舒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吾知道你的秘密。” 谭棹后靠,道:“走吧,容他想想。” 转过墙角,谭棹看到一个人,挑眉:“皇兄?” 谭椟站住,行礼:“太子殿下。” 谭棹没再与他多说,只在擦过谭椟身侧时,开口:“皇兄。” 谭椟顿住一刻,抬步往里走去。 谭棹有些累,轻声吩咐:“走罢,还要去母妃那里用膳。” 谭椟站在鹤舒的牢门前,盯住他。 谭椟出山后,闭眼便是次生的那张脸,和能渗入人骨髓的声音。 谭椟有些烦躁,谭樾出事的消息他也收到了,他懒得理会,他知道那小子命硬,轻易死不了。 可偏偏鹤舒被抓了,又半途遇到了谭棹,看来父王是把此事交给了他。 谭棹的性子他清楚,鹤舒必定最后会屈辱而死,还能让谭棹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他不过是借谭棹的手来问清楚件事,也损害不了谭棹什么,不过…… 谭椟回想起方才谭棹叫他,他不知道谭棹发现了什么,但绝对不会有好事,先前找他寻玉,不过是个未打磨的玉种,后面的事谭棹不会知道的。 谭椟眼神暗了暗,看来,他得快点了。 谭椟没进去,只唤:“鹤大人。” 谭椟等了片刻,没见对方的一丝回应。踏进牢里,走近,粗鲁的捏住对方的脖颈,鹤舒强迫与谭椟对视。 谭椟笑的毫无愧意,却道:“吾比不得那些文人墨客,鹤大人多担待。” 鹤舒不想看到他,索性心一横,闭眼装死。 谭椟没有谭棹的好脾气,加了力道,鹤舒自然喘不上气,微微挣扎着。 “鹤大人,现在能讲话了吗?” 鹤舒睁眼,痛苦的点头,谭椟放过他,松了手,漫不经心道:“听闻鹤大人的令女,聪明伶俐,生的清新脱俗。” 鹤舒明白谭椟的意思,摇头,道:“殿下,偌大的卉都,不,整个邬国,比鄙女好的多的闺中女子数不胜数,自然还有更配得起您的,何苦瞧中她呢?” 第47章 鹤舒心急,猛地开始咳嗽。 谭椟阴冽冽道:“鹤大人,吾来可不是与你商量的。” 鹤舒沉默,半晌道:“不就是我这烂命一条,你们想拿便拿去!” 谭椟:“油盐不进。” 谭椟抬脚走出,等候的侍卫问:“殿下,接下来……?” 谭椟上马,夹了夹马腹,道:“去兰亭山。” 兰亭山是鹤族的定居地,因为鹤舒的原因,昔日寻医求药的山门前,冷清一片。 谭椟的出现让整个鹤族心惶惶不安,鹤舒的夫人出来迎客。 “殿下,兰亭山地偏物稀,希望您不要介意。” 谭椟嗅着茶香,大方道:“夫人别紧张,吾今日是来提亲的。” 谭椟一句话使在场各位都愣住,没反应过来。 谭椟见众人呆滞,微微一笑:“不知夫人可否同意?” 她挤出笑,道:“殿下,这也太,太意外了。” 谭椟紧逼:“夫人可有不满?” “不不不,殿下您误会了,是您来的突然,这……” 谭椟大度的表示理解:“夫人现在也知道吾是诚心来提亲,这是百金,就当做登门礼罢。” 夫人慌了,看来谭椟是铁了心要娶自己的女儿,谭椟是身为王子,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可夫人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平常人一样安然生活,王府的墙太高,她的女人儿轻易走不了。 谭椟看出夫人的不情愿,只淡淡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纸笺,递与夫人。 夫人疑惑着接过,看到是鹤舒的字迹,猛的抬眼望着谭椟。 谭椟道:“鹤大人亲自写的,您怕有假?” 夫人看着上面写着只有谭椟能救他,女儿成为王妃也未尝是件坏事,整个卉都未出阁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嫁给王子…… 谭椟紧接着道:“夫人放心,我定会善待令女,是绝不会纳妾的。” 夫人有些动摇,突然想起:“殿下,王上那里……” “夫人放心,我今日既然登门,定是有父王的准许。” · “胡闹!” 邬王起身,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谭椟。 谭椟平静道:“父王,儿臣心意已决,非鹤舒之女不娶。” 邬王气涌上头,有些发晕,不解:“卉都比鹤舒之女好的多的女子,你要多少,孤便能给你多少,为何偏偏是一个罪人之女!” 谭椟答:“父王,鹤族中只是鹤舒一人的罪过,有其他人无关,而且……” 邬王背过身,问:“而且什么?” 谭椟道:“母后……希望儿臣娶得自己想娶的女子。” 邬王叹:“孤记着王后说的每一句话,但孤还活着,依旧可以管你的事。” 谭椟一时无言,可他必须得娶她。 谭椟叩首,道:“父王,儿臣未曾求过什么,要过什么,只此一件事,儿臣求您,就看在母后的……” “够了!”邬王打断,“孤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回去罢。” 谭椟只得回府,正思忖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有官人来禀报:“殿下安,王上有旨,今邬国大皇子谭旭笙,与鹤族中女鹤梵,赐婚——” 谭椟意外,接旨后,刘公公出来,派下人递与谭椟百金,说:“殿下,王上吩咐这百金是给鹤族的见面礼,还道既要娶,那便明媒正娶。” 谭椟点头,最后给了刘公公一两碎银,道:“辛苦公公了。” 刘公公笑道:“奴也算是瞧着您长大的,能见到殿下娶个好姑娘,奴为王后心喜。” 谭椟扯出一抹笑,派人送官人出府后,静静盯着送来的百金。 · 谭椟下了兰亭山已经天黑,身边的侍从小心问:“殿下,夫人都已经同意,您为何不高兴?” 谭椟只甩下一句:“管好你的事。” 第二日,谭椟要娶妻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各皇子收到消息,都准备来谭椟着贺喜。 谭樾在医首的每日调理下,恢复的很快,倒是瞧着甫祁的面色越来越差。 谭樾挑选着玉佩,关心道:“祁,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甫祁摇头,给殿下整理着衣襟:“多谢殿下关心。” 谭樾看着甫祁难掩的疲倦,没再多说什么,出府是只吩咐他好好休息。 甫祁看着殿下走远,松下一口气,慢慢踱回卧房,跪倒在神龛前,拿起刀,用血供养着。 是他请来的长生,他不知道长生以后如何打算,但微生氏是为双生而存在,无论怎样,他无处可逃。 他靠着甫祁的身份混在卉都,伴在殿下身侧,可若甫祁做不到的事,微生祁能做到,他甘愿成为微生祁。 看着殿下日益恢复,甫祁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确的,他无悔。 等谭樾到了谭椟的府邸,见他的皇兄们都在,笑着行礼:“皇兄们安。” 谭棹点头,看谭樾气色不错,点头:“弟安。” 谭楷放下茶盏,打趣谭椟:“皇兄可别有了王妃,便忘了我们。” 谭椟只微微一笑,回答:“怎么会。” 转身看到谭樾,招呼:“来便来,还拿什么礼。” 谭樾只道:“理应的。” 谭棹静静坐着,想起谭椟给他说希望他把鹤舒的命暂留下,毕竟大喜之日,鹤舒还得到场。 谭棹知道谭椟不喜欢鹤舒之女,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为何要娶,只怕只有谭椟他自己知道。 谭楷看着谭樾,心中不解:“他怎么活下来的,鹤舒怎么会失手。” 谭樾感觉到目光,不动声色的转身去找谭椟。 “皇兄,大喜之日可定下了?” 谭椟点头:“在腊月初八。” 等众人出府,已经开始飘起了雪,泗艽上前,给殿下换了手炉。 谭樾不着急回去,慢慢踩着雪往回走,泗艽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鹤舒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母妃原来是可以活下来的,是被父王的好友所害,现在自己差点被害死。 是谁……? 泗艽小心出声道:“殿下?” 谭樾回神,发觉自己站在酒馆前,抬脚走了进去。 “欸,客官,要点什么酒?” 谭樾嗅着酒香,问:“有什么上乘的酒?” “有五年的梅花酿,还有夏初的桑葚酒,米酒也有。” “来两壶梅花酿。” “欸好,客官您慢走!” 谭樾提着两壶酒慢慢往回走,到府中时,泗艽忍不住提醒:“殿下,您喝不了酒。” 谭樾才想起来,便把两壶酒塞给泗艽,说:“那你与甫祁喝罢。” 第40章 谋反起始 · 靖国 白离佛去赴宴,太子钧链下的请帖。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最近邬靖关系又开始紧张,白离佛已经做好随时领兵的准备,偏偏钧链让送帖的人带话,转达希望能看到白离佛。 白离佛只好放下正擦拭的戟,随即策马前去。 半道还遇到一个乞丐,白离佛见到了隆冬,他还穿着薄裳,就施舍了他半两碎银,只是他在无意与正磕头道谢的乞丐对视后,看到对方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随即匆匆离去。 钧链见到白离佛,并不意外,笑:“白将军!” “太子殿下。” 白离佛毕恭毕敬的行礼过后,发现宰相也在。 白离佛扭头又看到了南将军,还有齐姜。 齐姜远远看见白离佛来了,挥手:“白汀!” 白离佛朝齐姜走去,两人迎上,齐姜擂了白离佛一拳:“许久没见你了,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白离佛却没有心情玩闹,他察觉出今日宴席的异样。 好端端的,钧链是怎么把文武之臣都邀请来的,生怕皇上不知道吗? 齐姜看见白离佛走神,说:“想什么呢?” 白离佛搪塞:“没,昨夜没睡好,有些恍惚。” 齐姜点头,拉着白离佛与一众武臣坐下,其中的老将军不少,白离佛无意与南将军对上视线,对方凌冽的目光刺得白离佛忙转头与齐姜说话。 霍将军在世时,关系最好的,只有南将军。白离佛是被他看着成长的,他的剑便是在霍将军的允许下,亲手递给自己的。 当时霍孑还不忘嗔怪:“这小子真有福气,能有你亲手送的剑。” 南景揉了揉白离佛的脑袋,笑:“白汀啊,有了戟也有了剑,更要下苦练习。” 白离佛握紧剑鞘,跪地:“白汀定不辜负将军期望。” 霍孑不满的嘟囔:“当时送你这小子戟都没激动成这样——” 白离佛听霍孑大声道:“白汀,戟可是首位,一定好好练!” “是!” 在霍孑上战场的前夜,白离佛被叫出去,一老一少就站在营地的边围,静静听着夜风声。 霍孑语重心长:“白汀啊,你还有五年便到加冠之年了,时间太快了。” 第48章 白离佛道:“是啊,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 霍孑用手比划了一下,回忆:“那时候,你就这么大点,一转眼,变成好小子了。” 霍孑总喜欢称呼白离佛为小子,在他眼中,白离佛永远都长不大。 白离佛盯着冷冷的月光,心中有些难过,复杂的情绪泛上来,他总觉得,今夜,霍孑有话要给他说。 终究霍孑只是拍了拍白离佛的肩膀,嘱咐他早点休息。 白离佛站着没动,在霍孑转身准备离开时,白离佛开口:“将军,我还有几个练戟的姿势不太好,您以后一定要再教教我。” 霍孑愣了愣,笑了笑道:“有机会,一定教。” 白离佛说不出的悲伤,他只想给以后创造点希望。 什么都不要发生,都不要改变…… 收到噩耗的那日,白离佛正在一处林子里捕兔子,准备送到霍孑的营地去,熬一锅肉汤,给战士们好好补补。 白离佛提着兔子耳朵,策马进了营地,喊着:“兔子来了,有肉可以吃了。” 很快,白离佛察觉到气氛不对,把兔子随便搁下,进了主帐,看到面露疲惫,浑身是血与土的南景。 南景笔直的站着,没有人敢出声提醒他处理伤口,所有人被罩在寂静里。 白离佛小声:“南将军,仗结束了?” 南景转过身,盯着白离佛,眼眶有些湿:“百姓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 白离佛心里的不安愈来愈浓,他还是问出不敢听到结果的问题。 “那,霍将军呢?” 南景张了张口,有些哽咽:“他,战死了。” 白离佛脑中仿佛有一道雷劈了过来,炸得他定住一动不动。 “怎么会呢?师父那么英勇善战,他昨夜还和我说话呢,还答应我”白离佛语气苦涩,说不下去,“答应我回来了指导我练戟呢……” 白离佛说不下去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受不了这个气氛,他不愿意从他们的耷拉的眼角,和悲恸的面色中再次肯定答案。 白离佛扭头跑了出去,他想走,走的远远的,众人要追他,南景拦下:“给他时间接受吧。” 白离佛驱马不知道要去哪,他无目的的在原野上乱跑,马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乖顺的停下步子,站在空旷的大地,任白离佛发泄情绪。 白离佛伏在马背上哭,耳畔还响着日日听着熟悉的声音。 “白汀,你给我过来!看你干的好事。” “哈哈哈哈,好小子,给我张脸了啊。” “不错不错,今日练的很好,晚上奖励你鸡腿。” “看我干嘛,我又不会告诉你答案,也不许去问南将军,你自己一个人想。” “白汀……”“白离佛……”“小子……” “……” 白离佛的心钝痛,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霍将军!” 深夜他回到营地,想起来没有见到霍孑的尸身,心里明白了。 霍孑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靖国的安定,这是自古以来将士们一直心怀的愿望,但唯独他再看不到了。 白离佛的心往下沉,霍孑从未教他恨,他说:“恨呐,是最会遮蔽人眼睛的东西。” 南景见白离佛回来了,想起在战鼓响起一瞬,霍孑对他喊:“南景,我没什么牵挂的,只有白离佛那小子,我拜托你,替我好好照看他。” 南景只看到霍孑的背影湮没在灰黑的战场里,这场仗,邬靖两国损失大差不差,可他少了一位好友。 白离佛已经许久未见南将军了,偏今日在这场宴会上遇到了,他曾去拜访过,但南景从未见他。 也是,早对他失望了吧。 白离佛心不在焉的听齐姜说话,随便答应着。 钧链这时候端酒盅,道:“今日难得见面,我们共饮一盅!” 待众人搁下酒盅,钧链手一挥,散了舞女,两侧侍女全部退下去,门随即被关上。 宾客都躁动起来,不满:“太子,您在干什么?” 钧链慢悠悠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下,抬手把刚才酒盅里的酒倒掉,开口:“都别吵。” 白离佛看了一眼宰相,只见他端端坐着,依旧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南景也没动,只稳稳坐着,观察着钧链。 太子微微一笑:“诸位都是我十分信任的人,所以我也只今日邀请了你们,我也就直说了。” “父皇近些年来龙体抱恙,繁重的国事使父皇的龙体吃不消,想来诸位都知道,父皇在朝上已经道明了要退位……” “大胆!皇上是有提到,可从来不是这个意思!” 钧链眯了眯眼,起身走近那位妄言者,甩手便是一耳光。 “谁准许你与我这般讲话?就算父皇现在对我不满,我还是靖国的太子!别忘了你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那人捂脸不语,钧链环视四周:“还有谁有言?请讲便是。” 白离佛察觉到钧链今日的不同,他好像摒弃了往日的温和,只有偏执与贪欲,将他的五官扭曲。 齐姜与白离佛交换了眼神,他们半月前确实收到消息,说皇上要立淮四王为储君,要废了钧链的太子,谁也不清楚半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皇上大怒,做出这样的决定。 想来今日的鸿门宴便是和这个有关了,稍有不慎,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白离佛准备离席,太子看见,问:“白将军,准备去干何事?” 白离佛也不瞒他:“回禀太子,我想起来还有些小兵还没练好,得回去练兵了。” 钧链没打算放他走,偏头:“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况且此处是我特意挑选的地点,回鹤洲还是有些时间的。” 白离佛正准备说什么,感觉被人拉了一下,是齐姜。 齐姜拉着白离佛往后面走去,低声道:“这个节骨眼,你怎么能出头呢?” 白离佛冷哼:“我是无意赴了宴,但你们,心知肚明太子的目的。” 齐姜点头:“我们是知道,但若真是淮四王上位,靖国就完了。” 白离佛挑眉:“怎么,他还能把靖国搅翻不成,所以这就是你们参与谋反的理由?” 齐姜不知道怎么给白离佛解释,白离佛之前不在鹤洲许久,不清楚情况也情有可原。 齐姜无法,道:“宰相与南将军都来了,还能有假?他们比我们有城府,而且为何钧链能邀请来这么多重臣,是因为靖帝已经病卧在榻,淮四王已经到了鹤洲。” 白离佛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捕捉到他们的神色,分明不是齐姜所说的状况。 白离佛摇头:“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齐姜还准备说什么,注意到钧链扫过来的目光,住了口,不再理会白离佛。 宰相终于开口:“如今局势已明,没什么多说的。” 白离佛有些犹豫,他注意许多人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白将军,你怎么看?” 白离佛道:“我就是一介武夫,没什么远见,这种事,我便不插手……” 钧链打断:“战神的话我可不同意,如今军中重权握在你手里,万一,有什么差错怎么办?” 白离佛不知道钧链给一众人灌了什么汤,怎么能对往日可以称得上纨绔的太子的话,如此深信不疑。 明明,淮四王不是这样的人。 白离佛意识到现在自己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孰对孰错,他不知道,但他只想守住自己的立场。 正是因为手握重权,才不能轻易做出决定,更何况是谋反。 白离佛冷声:“太子殿下,臣无意参与,只想守好靖国的安定,仅此而已。臣告退。” 白离佛转身向外走时,与南景对视,捕捉到对方眼中的一丝疑惑。 钧链没想到白离佛如此大胆,咬牙道:“白离佛,今日踏出此扇门,考虑好后果。” 白离佛行礼:“臣心里清楚得很。” 白离佛走远许久,才察觉到自己手在抖,南景的眼神让白离佛心里很不舒服,他有什么好疑惑的。 第41章 再进一步 白离佛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到了夜晚,街的两侧已经挂上了彩饰和红灯笼。 “原来要临近春宵了”,白离佛怔了一瞬,“一年已经过去了啊。” 回想起当时,他的身侧总用一人伴着,如今也只有这锁铃了。 白离佛明白为何谭樾从未问这刻着他名的小物件是哪里来的。 想到这,白离佛的眼光暗了暗,“白菩提这个名字就让樾君记着吧。” 进了府,羌塘迎了上来,一路随着白离佛到了客室。 “有何事?” “暮时公主派人给将军送了药来。” 白离佛摆摆手:“照常收起来放好便是。” 白离佛抿了口茶,见羌塘依旧站着。 问:“还有何事?” 第49章 羌塘心下决定,道:“只是不知道此事需要不需要给将军禀报,下午淮四王的近侍在府外驻足了一刻钟。” 白离佛奇怪:“不是来拜访的吗?” 羌塘摇头:“只是两人站在不远处,没带任何登门礼,面上也无半点喜色。” 白离佛不用羌塘说明了,就知道这俩人只是来蹲点的。 白离佛起身:“原应我去拜访才符合礼节,后日你随我去一趟。” 羌塘:“是!” 白离佛沐浴时,感觉心口滚烫,灼烧感强烈到抑制不住。 他只当今日喝了酒,吹了风,入睡前随便拿了药丸含着。 闭眼又想起南景的眼神,和齐姜的话,再有今日那两个近侍鬼鬼祟祟的动作,白离佛越想越不对劲。 若靖帝真的龙体抱恙,为何他一点都没有收到消息,甚至前两日早朝都有去上,皇上好好的坐在大殿上。 自从樾君离开后,他的确对一些事情不再留意,可他也不至于迟钝到这般地步。 索性睡不着,白离佛起身点了蜡,将一直安放的戟拿了出来,拿起绒布开始仔细擦拭。 唯有戟这沉甸甸的重量,才给白离佛一种踏实感,他久久望着,似看一位故人。 白离佛推门出去,在朦胧的月光下,一一温习着霍孑曾教他的动作。 随着行云流畅的动作,戟划开冰冷的空气,搅起地面残留的雪花,恍惚间,白离佛感觉回到了十九岁,他最后一次用戟。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白离佛干脆的收住,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握着戟的手紧了紧。 他放好戟后,转身又去了书房,打开暗格,里面整齐放着一沓书信,每封落笔处都有淮四王印。 白离佛盯着看了半天,才从最底部拿出一封,展开,简单的问候,客气的套话,每个字都带着生疏。 白离佛记起当时收到信后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没人给他写信,第一封还是邬国的五殿下,由于天气不好,送来的纸信道取消了这次的游玩。 淮四王听说白离佛时,还是霍孑无意提了一句,所以白离佛第一次见到淮四王,是在霍孑的寿宴上,当时他才十四岁,淮四王也不过才加冠,封王不久。 淮四王看着稚气未退的白离佛,但眉眼依旧有着藏不住的锋芒,只是拍了拍白离佛的肩膀,嘱咐:“可一定要好好练习。” 白离佛望着逆着光的淮四王,郑重的点头,因为他发现霍将军与淮四王关系不错,那他也爱屋及乌,打心底看重淮四王。 每年的春宵,稻粽日,除夕各个节日总会收到书信,白离佛也一直与淮四王往来书信,甚至淮四王进洲来面圣时,还会到霍孑的府邸拜访,与白离佛畅谈,但自从他被封了“战神”后,他俩的联系便断了。 白离佛收好信,坐下研墨,思绪飘了很远,霍孑战死后,在他十九岁有了自己的府邸之前,那两年他是在南府度过的,南景对他更严格,淮四王从送过来的信中知道后,不仅宽慰他,还邀请他去缇城来做客。 提笔写定最后一个字后,白离佛轻叹一声,折好预计明日派随从送到皇宫。 白离佛一时没事情可做,见案上有些乱,又开始整理兵书,奕书,诗书,无意间从其中掉出一页纸笺,白离佛疑惑着拣起,看到是熟悉的字迹,不知道是谭樾什么时候夹进去的。 “白汀、白汀。” 白离佛盯着两个不同字体,却都含着相同的意思,忍不住鼻头酸了。 谭樾可能从没有可能想到,当时白离佛听他亲口说出他是谁时,愣住的那几秒,白离佛心脏搏动得有多快,可惜他留不住他。 何时才能相见呢? 白离佛不知道,也从不想这个问题,这个答案是藏在大雾中,茫然若失的。 记起之前谭樾无聊,想找书看看,靖字与邬体虽是两种语言,交流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书写时少部分有差异,字形也不同,倒读的谭樾头大。 白离佛看在眼里,在谭樾看书时,递给他两本书。 谭樾望着白离佛,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现在还有书看,等读完后,再寻你要。” 白离佛含着笑:“你打开看看。” 谭樾接过,翻开书页,惊讶:“你从何处寻来?” 白离佛搪塞:“有位邬国的朋友,我拜托他给我的。” 谭樾笑:“那你可识邬体?” 白离佛不回答,只道:“学总是会学会的。” 白离佛的回忆中断,每每忆起过去,就好比从所剩无几的蜜罐中取糖,每次只舍得取一点点,尝尝甜,生怕不小心贪嘴吃干净了。 怅惘着仔细放好纸笺,白离佛回到房中,静静坐着熬过后半夜。 第二日清早,童亦干完自己的事后,在廊角碰到白离佛。 童亦禀道:“将军,一切都安排好了。” 白离佛点点头,今日他要去城郊操兵练习,跨上马时,心口愈来愈滚烫,含了药丸也不管用,正向城门走时,被一骑兵队拦下。 白离佛挑眉:“何事?” 带头的领兵答:“太子有令,将军不可踏出城门半步。” 白离佛觉得好笑,钧链怎么还用这般幼稚的手段。 白离佛抱臂道:“不让我出去也行,今日兵营的事,你们怎么处理?” 领兵犹豫答:“将军你只要不出城便好,其余的事自会安排得当。” 白离佛懒得和他们废口舌,转身策马回府。 刚下马,羌塘奇怪:“将军是有东西落下了?” 白离佛无语:“太子下令不许我出去,只能回来了。” 过不久,羌塘来报:“将军,淮四王回信了。” 白离佛展开看完后,吩咐:“你去备好登门礼。” ·皇宫 “殿下,今日白离佛原要出城去兵营,被拦下了。” 钧链摆弄玉器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道:“没反抗?” “回禀殿下,没有。” 钧链喃:“奇怪了。” 随即吩咐:“把这两件玉器送到皇姐处,说是我精心挑选好的。” 侍从答应着下去了,钧链掂了掂一个白瓷药瓶,笑的阴险:“白离佛啊,我说你走的太早了,解药都没等着拿,这下有你受的了。” 又有侍从来报:“回禀殿下,淮四王今日往宫外送出了一封信。” 钧链:“喔?可知送往了何处?” “依据眼线的判断,是往白将军处去了。” 钧链来了兴趣,思索:“怪不得不同意呢,原来是有私交啊。” 钧链突然想起:“我让你找的人,寻到了吗?” 侍从毕恭毕敬的递上纸卷,垂头在旁边等着。 钧链哈哈笑了两声:“好,办的好,赏你的。” 侍从从地上捡起银块,忙塞到衣服里,开口:“谢殿下,谢殿下。” 钧链等不及了,他要亲手将白离佛拽下高坛,再等着他来摇尾乞求。 钧链压下笑,秘密的出了宫,来到街坊偏僻的一角。 随从叩了门,无人回应,今日天气本来就不好,阴沉沉的,还刮着冷风。 钧链黑着脸等了小半刻,不耐烦:“去,把人给我抓来。” 钧链有些冷,策马出来寻了家茶馆,要了壶热茶,啜饮着等消息。 正巧听到旁座有人交谈着,钧链原是无意听的,可耳朵捕捉到“公主”二字,抬眼望着那三人。 那三人也没有想到偏偏听者有意,其中一人道:“听说孑公主会被送去和亲?” “真假?孑公主可是嫡亲,你忘了,上次送去和亲的那位好像只是旁系,随便封了名号,就被送去了。” “害,你想,淮四王若登基,哪容得下……” 正说话的人被打断,因为他的脖颈已经被钧链掐住,那人喘不上气,脸色憋的紫红。 其他两人也被钧链震慑住,抖着身子缩成一团。 钧链用了狠劲,等那人断了气,阴冷道:“谁准许你们私自议论皇亲?只是警告,我今日只惩罚他一人,免了你们的死罪。” 其他俩人只顾磕头认错:“我们保证再也不会了,谢大人留情。” 钧链见围过来的人多起来,他不能闹大,若被父皇听到,他的机会又会减少。 想着便给他们留下一张字条,道:“先把这人背回去,去银庄取五十两银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忙接过,钧链轻声威胁道:“若我再听到,小心你们的舌头。” 两人猛摇头后又是一阵保证,钧链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盯着他们:“还不离开?” 看他们走远,钧链给馆主散了银子,当做补偿金。虽然馆主黑着脸抱怨一大早就被搅了生意,但还是收下了,他只是一个生意人,少惹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为好。 钧链出了茶馆,远远看见随从押着一个乞丐过来,慢慢踱进乞丐的家门前,等着。 第50章 乞丐走的慢,随从见太子等着,朝乞丐腿弯处踢了一脚,催促:“快点!” 钧链换上如同往日的温和,阻止道:“住手,怎么能如此对待有功之臣?” 那乞丐听到最后四个字,情绪有些激动,挣扎着扑倒在钧链的脚下。 老泪纵横:“殿下!拜见殿下。” 钧链没嫌弃乞丐衣衫褴褛,扶起他道:“老伯,我们进去再说。” 乞丐答应着去开门,钧链用眼神示意随从守好门。 第42章 鸿门之宴 乞丐点头哈腰着请钧链进门,钧链扫了一眼简陋破败的院落,还是踏了进来。 钧链看着摇摇欲倒的坐凳,没有坐,依旧站着,乞丐翻来翻去的找茶壶。 钧链开口打断:“歇着吧,不必忙了。” 乞丐尴尬的停了动作,弯着腰站在太子身旁。 钧链无法,找了个结实点的坐凳坐下,示意:“你也坐罢。” 乞丐摆手摇头,腰弯的更低了。 钧链沉思片刻:“我记着你有个儿子来着?” 乞丐突然跪地痛哭起来,钧链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依旧问:“是发生了何事?” 乞丐抬头望着太子,哭诉:“殿下,等臣打仗回来后,内室病的就剩一口气,好不容易等我来,只交代了半句话就走了,是我一手拉扯着儿子长大,可恨那白离佛,生生将我儿子的腿打断,扔出了将军府,是我抱着我那可怜儿回来,家里是一点药都没有了,我咬牙去邓先生那偷了药,可,可我那儿还是死了!” 乞丐悲痛到直起不了身子,钧链浅浅勾起唇角,心想:很好,就要这样,才能勾起你对他的恨。 钧链叹气:“这也是我们的疏忽,若当时打仗结束后,及时给你发补恤,您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钧链继续道:“昨日父皇还问我,打仗有功的将士们可都有周到的照顾,幸好我之前仔细瞧过兵册,还记着您呢。” 乞丐抬起眼,望着太子,钧链熟悉那个眼神,他信了,这是他钧链给他的希望。 不等乞丐开口,钧链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还得请您到察事衙一趟去,好让办事的知道。” 乞丐听到后,不确定道:“为何要去……那?” 钧链忙打消对的疑虑,故作亲切道:“因为在察事衙有了新法条,亲信亡了的,还可以额外领银子。” 乞丐眼珠转了转,点头:“我去我去。” 钧链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在眼底浮起又沉下去。 “好。” · “滚出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乞丐挣扎着站起来:“你们,你们!” 察事衙的人看他还赖着不走,出来两个拿着棍棒的人,威胁:“怎么,要我们请你走?” 乞丐捏紧拳头,咽下委屈,他从军数十载,曾经的将军哪有一个会如此待他。 “陈……副将?” 乞丐听到有人不确定的喊他,原想回头,想到自己现在是这般境地,忙埋着头往出跑。 齐姜看到人跑了,疑惑:“是我认错吗?他怎么还活着。” 乞丐跑到街角,听到钧链道:“可是领到了?” 乞丐怎么敢对钧链发火,闷闷道:“里面的人说无人能证明我是陈承,将我,我请了出来。” 钧链:“这样啊,可惜了。” 陈承没想到钧链就这么放弃他了,跪地祈求:“太子殿下,您帮帮我,我的生计实在维持不下去了。” 钧链等的便是这句话,附在他耳边道:“昔日善战的陈副将,也会这般?是谁害的呢?” 陈承心一横:“现在已经只有这烂命一条了。” 钧链转身:“今夜我会来告诉你该如何。” 白离佛骑着马,往皇宫走去,马突然一停,白离佛飘散上思绪回来,看到又是那个乞丐,不偏不倚,正好在他面前。 白离佛拿出银囊,下马正要放银子,那个乞丐开口:“白将军,你欠我的何止这一点银子。” 白离佛顿住,抓住乞丐手腕,冷声:“你是谁?” 陈承盯着面前这张脸,苦涩:“贵人多忘事。” 白离佛对上对方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还有要事在身,没那么多时间和这种人计较。 白离佛松手,上马前道:“有胳膊有腿的,何苦跪在别人脚下谋生。” 陈承听到,猛的站起,红了眼:“你以为我想吗,是我要过这种日子吗,我的儿子,是你扔在别人脚下的。” 白离佛愣住,想到那个书侍。 原来是他。 白离佛看着他,勾唇:“他手脚不干净,收了点小钱便能替别人做事,这么看,你这父亲当的也太失职了。” 陈承怒喊:“白离佛!你别太过分。” 羌塘上前,挡在将军面前,沉声:“你是什么人,能对将军大呼小叫!” 陈承冷笑,扭头离开时,撇下一句:“原本还想看在霍将的面子上呢。” 白离佛皱眉:“你说什么?” 陈承阴险一笑:“您是大忙人,可别耽误在我这里太久。” 白离佛上马,越想越奇怪,今日本来无事,可突然收到诏书,让他进宫,但今日本不是他面圣的日子,靖帝不会不知道。 羌塘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只能陪着殿下,此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大殿外站定,白离佛听到雷声,抬头一看天边黑沉沉的。 大雨要来了。 “将军,您请。” 白离佛收回视线,抬脚迈进殿内,只看到了靖帝。 白离佛行过礼后,静静站着等待,他不知道皇上找他何事。 靖帝努力保持着帝威,道:“白离佛。” “臣在!” 靖帝盯着白离佛:“朕今日诏你来,是想把靖国的安危交与你,你可明白?” 白离佛抱拳跪地:“臣明白。” 靖帝声音弱下:“无论何事,可否?” “臣领命!” 白离佛走出大殿,风正刮的起劲,他没有停,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将军!快些回府罢。” 白离佛策马离开,只丢下一句:“你先回,不必等我。” 邓小子看见将军来了,高兴道:“白将军,爹!将军来了。” 邓先生听见自己儿子喊叫着,忙丢下医书出来,笑:“将军,见笑了。” 白离佛摇头:“小孩子罢了,无妨。” 邓先生看着白离佛的面色,道:“将军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白离佛斟酌道:“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 邓先生示意白离佛落座,又将邓小子赶回里间,道:“将军但说无妨。” 白离佛轻叹:“您的医术靖国都是有名的,如今皇上病重,宫中只是一堆庸医,好的郎中早被人打发了,所以,我想请您医治皇上,皇上绝不能有差错。” 靖国的皇帝现在绝对不能换。 绝对。 白离佛生怕自己有些冒昧,忙道:“所有银子用度什么的,我全权负责……” 邓先生摇头:“不,不是银子事情。” 白离佛知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治病这种大事,白离佛起身准备告辞。 邓先生开口:“您为何不早点说呢?皇上身子不好,慢慢的,国就乱了,将士又要打仗,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 白离佛怔住,说不出话来。 “将军,若不是你们守住靖国一方和平,我哪能安心在这里开铺子,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过去那个混乱啊,真是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 白离佛道:“谢……” 邓先生摆手:“你说什么呢,不必谢。” 白离佛招手离开时,眉头舒展开,他明白,靖国的储君从不是钧链,更不是淮四王,若要一定是谁,那便由靖帝权衡了。 靖帝交与他的第一件事,完成了。 白离佛回来,正用晚膳,羌塘进来,一脸的急切。 白离佛问:“何事?” “淮四王回信了,现在希望见将军一面。” 白离佛的筷子顿住,只问:“登门礼可备好了?” 白离佛站在淮四王的庭院,这么多年,只有宫中此处未改变,淮四王还真是位怀旧的人。 白离佛想着,有人出来,请:“王爷等着您了。” 白离佛让羌塘将礼给那人,跟着另一个人进了房门。 “王爷,人到了。” 说完,那人离开,只留下白离佛一个人站在客室中。 白离佛环顾了四周,弯弯绕绕,一个会客室这般复杂干什么,还有,他怎么这么失礼。 “离佛,过来罢。” 白离佛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脚往里走一步,看到里面的茶案前端坐着的王爷。 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白离佛依旧行礼:“见过淮四王。” 对方抬眼,眼底的野心勃勃在白离佛面前丝毫不藏匿,微笑:“坐罢。” 第51章 白离佛接过茶,淮四王抢了先:“好多年未见了,已经长这么大了。” 白离佛客气的笑着,客套:“王爷依旧如故。” 淮四王道:“如何如故呐,岁月可不扰人。” 白离佛有些不自在,只沉默着喝茶。 淮四王突然道:“封了‘战神”之后,是不是很忙?” “还好还好。” “霍将军知道是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离佛感觉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想起身告辞,淮四王又道:“我正好有两瓶好酒,想和你尝一尝。” 白离佛来不及拒绝,听淮四王道:“来人,拿酒来。” 宫女忙进来,只是放酒时有些手滑,没放正,淮四王冷冽道:“为何?” 宫女害怕的发抖,原要下跪,淮四王打发:“今日有客,下去。” 白离佛看到淮四王对他露出笑脸:“真是见笑了,宫女还不太懂事。” 白离佛忙笑:“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淮四王面色变了变,道:“尝尝。” 白离佛推辞:“明日要练兵,今日不宜喝酒。” 淮四王点头:“好吧,忘了你是忙人了。” 白离佛忍到现在,盯着淮四王道:“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淮四王敷衍道:“还行,来人!下酒菜呢?还需要我说吗?” 白离佛注意到端菜的宫女换了一位,淡淡一笑:“那就好。” 淮四王灌下一口酒,闭眼回味着,道:“你不喝真是可惜了。” “昨日不巧看到您身边的人来的将军府外,原想招待一番,结果我派人去请时,人走了,故今日专门登门道歉。” 淮四王愣了一刻,没想到白离佛现在胆子这么大,果真,手里掌着兵权的人早不单纯了。 淮四王毫无波澜:“嗯,我知道。” 白离佛终于明白为何他们宁愿扶着钧链上位,都不愿意来帮这位更有能力的淮四王了。 先前,是他白离佛看错了人,霍将军也准是受他蒙骗。 白离佛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不打扰您了。” “站住,我还没准许你走呢。” 白离佛停住脚步,他只需一步,就能打开门离开这里。 淮四王放下酒壶,不善道:“离佛啊,我记着你不是如此失礼的人呐,霍将军会伤心的吧。” 白离佛转过身,笑的勉强:“您只说我就好,别随便说将军。” 淮四王起身,走近,笑:“生气了啊,我说呢……” “在生谁的气?” 淮四王冷下来的音调在白离佛耳边响起,白离佛否认:“没有。” 淮四王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没有就好。” 白离佛耐下性子:“王爷,现在我能走了吗?” 淮四王皮笑肉不笑:“可以,但有条件。” 白离佛眼尾跳了跳,猜到他要什么了。 果不其然,淮四王一步一步逼近白离佛,轻声道:“兵符留下,你走。” 白离佛突然笑了一声,他没想到淮四王是真敢开口,就这么威胁着他要如此重要的东西,看来淮四王是真疯了。 淮四王有些意外,忍着怒火:“好笑吗,你在笑什么?” 白离佛后退一步,不惧:“王爷,您真爱说笑。” 淮四王抬手压着白离佛的肩膀,狠狠道:“你胆子真大。” 白离佛浅笑:“胆子不大,如何打仗杀敌?” 淮四王不装了,他知道靖帝活不过三日,钧链那个蠢货完全不用在意,现在他只要拿到兵符就好。 他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钧链宴请你们去干什么。” 白离佛收了笑:“知道又如何,我无愧。” 淮四王咬牙切齿:“白离佛,别给脸不要脸,我还念在咱们交情上,给你了这么多时间。” “你,终于藏不住了。” 淮四王大笑:“来人……” 白离佛不急不缓打断:“我劝你三思,这里还是皇宫,不是任你作威作福的封地。” 淮四王道:“见你第一面时,就该杀了你。” “是啊,要杀了我,兵权早在你手里了,何苦绕在霍将军身边这么久,还什么都没捞到。” 淮四王慢慢坐下,喝着案上的酒:“你,等着。” 白离佛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开,路过水井边时,看到有人正洗着手上的血迹。 第43章 平安真相 羌塘见将军终于出来,迎上前。 “将军!” 白离佛揉了揉眉心,简单道:“无事,回府。” 羌塘看着将军的背影,他明白将军是如何在这鹤洲,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谁都不知道。 两人无言的走在街上,街角突然响起马蹄声,白离佛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蠢货,这里。” 羌塘知道是谁了,他跟着将军跳下马,藏在阴影里,看看钧链要干什么。 白离佛的心依旧如火灼烧,他突然想起那日宴席上,只有钧链没有碰酒。 白离佛捏紧拳头,盯着钧链的身影拐进了一条巷子。 “这个时刻,钧链出宫是要寻谁,还住在此处。” 白离佛原想追过去,转念一想,钧链保不齐有暗卫跟着,现在和他这般情况,最好还是不要打照面。 钧链进去后,看见陈承只点着残蜡,昏黄的光在案上圈出一小部分光影。 陈承上前,还没等开口,钧链先扼住他的喉咙,不悦:“谁准许你有动作的?” 陈承狡辩:“是他,他先来……” 一记耳光打断了陈承后面的话,钧链冷哼:“我的眼线可都不是瞎子。” 钧链道:“你先前一直跟在霍孑身边?” “是。” 钧链想了想:“霍孑死后,你们去了哪?” “一部分去了白离佛那里,一部分去了南将军部下。” 钧链盯着陈承问:“平安一战,你可在?” 陈承怔住,“平安……” 陈承快速眨眼睛,想把这两个字从脑海中驱走。 钧链微微偏头,问:“怎么了?” 陈承笑的勉强,慌忙回答:“没,只是这一战您也知道,靖国战损严重……” 钧链懒得听他废话:“那你便在,是吗?” 陈承点头,不知道钧链问起这个干什么。 太子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块方符,问:“可认得这个?” 陈承的视线仿佛会被烫伤般,只停留在那方符一秒,随即挪开视线。 钧链看到他可疑的表现,饶有兴趣:“你在躲什么?” “看来你不仅认识,还有段故事。” 陈承极力掩盖自己的慌张,回答:“皇室宗亲的高贵物件,怎么敢多看一眼。” 钧链冷哼,收了方符:“油嘴滑舌。” 陈承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钧链的面色,问:“殿下,您今日要问什么?” 钧链冷冷盯着他,开口:“平安一战你既然在,那必定是见过恵王的吧?” 陈承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回答:“见过。” 钧链压低声音道:“怎么,后面的还需要我来问吗?” 陈承脚步向后退着,他不想去回忆,而且还要说出来,他原以为,这个事情会随着他永远躺进坟墓。 守在房门口的侍卫压了过来,逼得陈承后退不得半步。 “你是想逃吗?陈承,当初南景的部下又跟随恵王的,现在活着的只剩你一个人了,你是不幸还是有幸呢?” 陈承惊恐的跪地,冷汗直流:“殿下,钱我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钧链抬脚将陈承踹到在地,居高临下看着他这幅窝囊样,嗤笑。 “陈承,难为你曾经是一等一的功臣,可如今你所跟着的主子,早不管你的死活了,你还要替他保守秘密?” “我问你,恵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 平安 陈承一身铠甲,匆匆赶到南景的营帐。 “南大将军,您寻我?” 南景仔细端详着沙盘,头也没抬:“嗯,恵王已经到了平安,需要从我部下调两纵尖兵。” 陈承点头:“这就去安排。” 南景抬眼看着他:“不,你为统军将领去恵王帐下。” 陈承没有多说,急忙点了兵,匆匆到恵王营帐集合。 陈承等人被安排好后,他决定熟悉地形,想好进攻策略。 转了半圈,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持戟自己练着,动作干脆利落,身姿与戟一来一往。 陈承看愣了,直到那少年擦着薄汗走过来,和他打招呼:“陈副将。” 陈承回过神,有些被人发现偷看的羞赧,一抬眼,认出少年。 “白离佛?” 少年不过淡淡一笑,陈承看着这位眉眼已然带着稳重成熟的年轻人,忍不住感慨:“许久不见,长大了。” 第52章 白离佛没接话,问:“陈副将不是跟随的南将军吗,怎么来了这。” 陈承简单道:“哪里需要哪里走嘛,恵王需要人手,自然得来。” 白离佛注意到营帐那里的骚动,开口:“陈副将,失陪了,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等他走过去,看到有人猛踩着一个人,及时喝道:“干什么呢!” “报告白统军,有贼人来偷东西。” 白离佛看着在地上躺着的人,奇怪:“偷的什么?” “吃食!” 有人叫骂:“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做贼,有什么脸面?” “就是,我宁愿饿死,也不愿偷!” 白离佛抬手止住一切声音,朝地上的人伸出手,准备拉他一把。 结果那人会错了意,猛地起身跪下白离佛脚边,忍着呜咽解释:“别打我,求求您了!家里实在没有任何可以饱腹的东西了,唯一的家母已经卧在床上三天未吃未起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白离佛知道平安原本是一块富饶的地方,但连年的战火还是烧尽了这里的东西,而且平安城也不见多少人了。 白离佛苦笑:“平安却不平安。” 白离佛下令:“从我的那份中拿出一半,给他。” 底下的人听到有些吃惊,忍不住道:“统军,他……” 有人接过话茬:“又不参军,为何能拿。” 那人接过东西,连连道谢,可听见那些话,还是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白离佛抬手甩了那人一巴掌,训斥:“最近太宽松些了,有你什么多嘴的地方,别忘了,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那人被吓的愣在原地,白离佛对他道:“天快黑了,快回城中去,能跑这么远也难为你。” 白离佛环视站在原地的兵,吼:“杵在这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等人散尽,白离佛不经意看到天际有鸽子飞走,没多想,准备去见恵王。 恵王一对灰黑色眼眸紧紧盯着沙盘,听到响声,语气随和道:“来了?” 白离佛行了军礼,看着标记,明白恵王准备如何作战,他细细思索着,找不出一丝破绽,满目喜悦:“王爷,平安一战必胜。” 恵王只微微笑了笑,他总是给人一种温和谦逊的感觉,可灰黑的眸子藏着摄人的力量。 不止白离佛,所有人都知道,平安地势重要,守住此地,战势必将逆转,而且,恵王一定会成为一位明君。 两人讨论着战略,没注意到帐口闪过的一个黑影。 恵王见白离佛有些疲惫,拍拍对方的肩膀,嘱咐:“去休息吧,明天有场硬仗要打。” 也许天也知道,这又是是骇人的一场血战,双方为了土地,怀着不同的心思,兵戈相见。 烽火染黑了大半的天,云层阴沉沉的压着,昭示着非善的发生。 邬靖都已杀红了眼,只要挡在前方的人,便将武器狠狠刺进对方身体,就算带着温度的血溅在脸上,也只是随意一抹,又投入战争中去。 白离佛眼前有些发红,天好像是红的,地也是红色的,他满是泥泞的手握着戟不住的发颤。 再坚持坚持,就要到明天了。 只这一瞬的功夫,白离佛的肩胛就被矛头刺入,对方残忍的加大力度,涌出来的热血变成了对方兴奋的东西。 白离佛一个飞踢挣开,手伸到背后迅速的拔出,直直钉入矛的主人的咽喉。 白离佛有些脱力,想到那个偷吃食的人,心里道:打赢的话,他就再也不用偷了吧。 白离佛抵住对方的攻击,余光看到恵王单膝跪在地上,看起来伤的很重。 白离佛想迅速解决掉这两个难缠的家伙,可那俩人看出他已经负伤,死死追着不放。 白离佛边挡边拖着脚步往那里赶,凑巧看到陈承也过去,想喊他,但没想到陈承举起了手中的矛,正对着恵王的腰腹。 白离佛血液涌上头,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缠着他的人已经死在地上,可恵王看到伤口涌出血后,直直躺倒在他守护的这片疆土上。 陈承已经不见了,世界安静下来,只有白离佛站在尸堆上,天地之间,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疲惫的拿着戟一步一步往远处走,听见呼声,发现是自己统领的兵。 “白统军,我们胜了!” 白离佛扯出一抹艰难的微笑:“那太好了。” “欸,统军你怎么哭了?” 白离佛才感觉眼角一片濡湿,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反驳:“没有。” “恵王呢,怎么不见他?” 白离佛心钝疼了一下,沉默着往那处走,部下不明所以,只静静跟在统军身后。 “恵王!” 有人诧异,虽然那张面孔已经被血污染脏,但未瞑目的灰黑色眼珠仍然让人一眼辨别出。 白离佛垂下头,郑重的行军礼,其余人纷纷跟上。 “天下,将如您所愿,太平万年。” 平安一战虽然靖国险胜,但元气大伤,无力再进攻邬国,只得和亲去缓和两国关系,此是后话,不提。 靖军撤出平安时,白离佛看着百姓满面喜色,感觉到阳光的温度,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值了。 “白统军!等等。” 白离佛停下,看到原来是当时偷吃食的那个人。 便问:“何事?” 青年人有些局促,半天道:“我,我想参军!跟随在您身边。” 白离佛奇怪:“你参军了那你的母亲……” 说的这,白离佛猛然反应过来,看到青年人还未脱的白衣,心里明白。 他跳下马,走近,严肃道:“你吃得了苦吗?” 对面点头,生怕白离佛不信,要竖指发誓,白离佛忙阻止:“我信你。” “你唤何名?” “姓羌名塘,无字。” 安排好羌塘,白离佛要先去与南景汇合,心里想:“陈承不知道去了哪里,莫不是逃了?” 等见到南景,看着这位大将军面色不和,白离佛只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南景待白离佛比霍孑更严厉,还没等南景开口说话,白离佛就预感不好。 果真,南景道:“晚上来我帐里。” 白离佛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但还没有看到陈承,他猜到了半分。 羌塘过来,依旧有些紧张:“白统军,回鹤洲后,您要去哪?” 白离佛想了想,回答:“在兵营练兵,习武。” 羌塘迫不及待接过话:“那,能不能回去后,我还跟着您?” 白离佛一时还答应不了,毕竟他现在还在南景的府上,没什么能力管好别人。 羌塘好像看出白离佛的顾虑,理解道:“不是现在,我是说,等统军需要我时。” 白离佛点头:“好。” 等夜幕降临,天际挂着稀稀拉拉的几颗星,白离佛有些忐忑的进了南景的帐房。 “大将军。” 南景背过身,没看他,冷声道:“跪下!” 白离佛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了,南景没说话,白离佛只好一直跪着。 好不容易,南景开口:“白离佛,你对得起霍将军吗?” “……什么?大将军,我不明白。” 南景怒火藏在语气中,他也终于转过身:“你是什么身份?” “一名战士。” “恵王是谁?” “将士。” “你还要我多说什么?我和霍将军一直教了你什么?” 白离佛垂下头:“面朝敌人,背靠战友。” “你原来记着啊,我权当你忘了。” “大将军!” “我从未想到你是如此冷血的孩子,恵王受敌围攻,你怎么能站着冷眼看呢?!” 白离佛愣住,脑子飞速思考着, “……什么?” 南景走近白离佛,开口:“不止陈承,诸多战士都看见了,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白离佛张口,发现自己现在百口莫辩,他明明在解决那两个难缠的家伙,怎么就是站着不动,明明是陈承动的手,给他作证的那些人全是狼狈为奸。 “大将军,我……” 南景冷脸喝道:“够了!恵王已死,说什么也没用了,回去鹤洲后,你自己想办法。” 白离佛冷汗不止,万一,真是自己红了眼,错杀了恵王该如何。他闭眼努力回想,无奈记忆已经全变成了血红色的混沌。 也变成了白离佛的梦魇。 第二日,白离佛远远跟在队伍末尾,努力不让自己显出疲倦。 好不容易到了鹤洲,白离佛待在军场不进城,他进城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在自己未洗清之前,他也不好意思面对南景,更别说住在他的府邸。 不过三日,因为靖帝对平安守成很满意,国力还可以恢复,若真丢了疆土,再讨回来真不容易,所以决定册封与提拔有功的将士,白离佛功不可没,晋将军之位,封之“战神”,赐将军府,领军五千。其余将士各自领赏晋位,不提。 第53章 可恵王还是白离佛心头的一根刺,靖帝没有过多追问,只是追封进行后事,没什么动静。 白离佛去王府祭奠时,只在背后听见低低的抽泣声,知道那是恵王妃,恵王与王妃感情很好,偌大的王府只一妻一子。 正想着,听见悲戚的一声长叹,随后一阵嘈杂。 “王妃!” “来人啊,来不及了!” 可最后王妃还是随恵王去了,白离佛站在院中,内心有些煎熬和痛苦,众人擦过他的肩膀慌忙向后去,无人在意这个立在原地的人。 白离佛踱步回到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温情的府邸,能略微给他悲哀的心一点慰藉的,可能只有羌塘的那一声:“统军!您回来了?” 鹤洲晚上淅淅沥沥下着绵雨,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个拖着伤腿的人,拐进小巷,只留下血化在雨洼中,被打散消失。 · 陈承眼眶湿润,曾经痛苦的回忆他用力一点一点压下去,可这次无济于事,他好半天才抬眼看钧链,呆滞着。 钧链缓冲了一下这巨大的真相,随即止不住大笑。 “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真的杀了恵王。” 陈承被钧链拍着肩膀,有些站不住,挤出一个笑容,抖着嘴唇道:“您是来问我罪的吗?” 钧链抬手擦过眼角,收了笑,严肃:“不,当然不是,现在淮四王把你这颗棋子丢了,是他的损失,而我要你承认这个事绝对不是你干的。” 陈承看到希望,迫切道:“殿下,求你告诉我,怎么做?” 钧链意味深长道:“白离佛不是真的在吗,你能让南景信,其他人一样也可以。” 陈承有些害怕钧链的想法,犹豫:“可皇上……” 钧链摆手打断,转身向外走:“听我的就好。” 白离佛回去后,心里的不安愈来愈浓,冬夜寒风入骨,他也不能随便去走走。 “也不知道邓先生那里如何了。” 正想着,羌塘过来,低语:“将军,公主身边的人传话,明日公主想见您。” 白离佛想推辞,转念一想裴妍钧链姐弟情深,说不准可以从裴妍那探探口风。 羌塘听将军只淡淡说了声好,抬手去拿药丸,关心道:“将军,您的心口依旧不舒服吗?” 白离佛吞下,点头:“想来是钧链在那日宴会的酒水里下了毒,我没拿到解药。” 羌塘还想说什么,白离佛打断:“最近边界有没有消息。” 羌塘正色道:“传来消息说邬军的防守加密了一些,不过好像邬国有些不安定,已经调离一部分去了卉都。” “不安定……”白离佛蹙眉想着,有些心忧谭樾的处境。 见羌塘站着,白离佛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第二日,裴妍听白离佛答应了,高兴道:“果真,白汀还是在意我的。” 宫女谄媚:“自然是,鹤洲有什么人能比得了您。” 裴妍哼了一声,在铜镜前继续试簪子,看着镜子,不满意:“换一个,这个不好看。” 宫女被催的紧,不小心扯痛了裴妍,公主一个耳光甩过来,训斥:“下作的东西,毛手毛脚的怎么干活,下去!” 那宫女含着泪,弯腰要退出去,裴妍叫住:“你去把幺唤来,我有事问她。” 等幺进来,裴妍都给她簪子,使唤:“你替我簪。” 幺不敢推脱,可她只杀的了人,何时拿的了这么精细的物什。 可看裴妍的面色,幺只能小心的簪好,暗暗祈祷。 裴妍满意了,漫不经心道:“最近怎么不见东西?” 幺低头:“回禀公主,近来鹤洲看管严格,不好动手。” 裴妍不满:“鹤洲不行,就不能去其他地方?纺花,玖歌哪一处不行?” 幺小声答:“生怕您不满意。” 裴妍冷眼看着她,用生硬的口吻道:“不满意便重新去剜,我看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幺一阵恶寒,气氛正紧张,有人报:“白将军拜访。” 裴妍立刻换上笑脸,往出走:“快去迎。” 白离佛在亭子里看到裴妍,五官因为含着笑变得生动了些,红唇微启:“白汀!” 白离佛忍下不舒服,行礼:“公主安。” 裴妍递与白离佛沏好的花茶,开口:“许久未见你了,送去的药可有吃?” 白离佛想了想已经积了薄灰的药匣,点头:“谢公主费心,还牵挂着我这副身子。” 裴妍有些不好意思,盯着自己面前的茶,小声道:“不麻烦,我依旧给你治。” 说起药,白离佛第一次收到时,就问到一股甜腻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药草味,每次都是浑圆的两粒,感觉有些古怪,他便一次也没吃。 白离佛忍不住问:“公主,不知道这药是怎么治的”生怕裴妍起疑,他接着说,“这药的功效很好,生怕步骤繁琐,让公主劳累。” 裴妍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慌乱,应付:“不用管这个,白汀,药有效就好,我不怕麻烦。” 白离佛见状,只好点头,准备去拿茶杯,心口又是难忍的灼烧感,免不了手一抖,险些失礼打翻。 裴妍看出白离佛的不对,担心:“这是怎么了?” 白离佛借机道:“前些日太子宴请我,想来太子多趣味些,玩了一个游戏,最后赢的人有解药,不料我没运气,中途有事离开,便只得捱着。” 说完白离佛注意着裴妍的神色,见她没有他预想的慌张,有些怀疑自己的说辞是不是有些假,毕竟挑战姐弟俩的关系,还是有些难。 不过裴妍原是担心自己的药有问题,听白离佛的说辞后暗暗放心,开口:“钧链真是,我替你讨解药。” 白离佛欠身:“多谢公主。” 第44章 族人之死 裴妍微微一笑,眼眸闪过冷光。 “白汀,近来邬国可正大喜呢。” 白离佛也收到消息,可依旧感兴趣道:“噢?” 女子感觉有些冷,将手炉抱得更紧些,像是要抓住什么。 “邬国大皇子娶亲,听闻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玉箫唢呐,许久不听邬国有此般盛大的婚事。” “……嗯。” · “王妃到——” 邬王精气神好了许多,在大殿的王座上端坐,看到王妃缓缓拾阶而上。 谭椟早已在大殿门口等待着,面上却丝毫不见迎娶王妃的喜悦。 王妃小心翼翼将手放在谭椟的掌心,抬步跨入荷笙殿。 传来的温暖稍纵即逝,谭椟松手,两人并肩向王座下一步一步走去。 鹤梵感到有些压抑,自她从鹤洲上轿,身边无一是熟悉的人,这大殿满是人,皆是生面孔。 走到这一步,总不是她的选择。 谭椟察觉到鹤梵的状态,隔着衣袖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眼前的红碎吊饰让鹤梵有些发晕,面料上等却沉重不已的嫁衣,她面对王权的无力占据了她全部的心脏。 酒宴上,琴箫声此起彼伏,歌舞升平,宾客们举杯祝贺,笑语盈盈,幸福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繁琐的仪式下来,鹤梵有些站不住,谭椟体贴的吩咐宫女。 “带王妃去偏殿休息。” 谭椟看着离开的纤弱的背影,有声音打断:“皇兄,你的喜酒确实不错。” 谭椟转身望着谭楷,笑:“今日准你豪饮一场。” 不远处,谭樾端着酒盅,蓄着笑,向他恭喜。 邬王已经离开,一同离开的还有雅妃。 “时辰到——王子王妃驾鸾回府。” 鹤梵坐在马车中静静等着谭椟,心里有些紧张。 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鹤梵弱弱道:“谢谢……殿下。” 最后两个字鹤梵咬得很轻,但谭椟依旧淡笑:“无妨,我们之间无需这般。” 鹤梵脸颊染了红晕,小声道:“是。” 马车轻晃,王妃抬起一对杏眼,偷瞄着身边的夫婿。 流畅的面部线条,一双慑人却能饱含柔情的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察觉到视线,谭椟伸手将鹤梵的纤纤玉手拢在干燥温暖的掌心,偏头:“哪里不舒服吗?” 鹤梵紧张,耳尖的红色更深,细细的声音传来:“回殿下,没有。” 谭椟点头,盯着娇羞的女子,眼中没什么情绪,次生既然选择她,就有自己的道理。 鹤梵想起族中其他闺中女子的话,心跳的有些快。 “鹤梵,大皇子来提亲,你为何还不高兴?” “那可是谭旭笙啊,鹤洲多少女子……” 鹤梵转过身子,嘟囔:“我都没见过他,万一,万一……” “哎呦,你放心好了,谁不说大皇子好。” 有另一个姑娘插话:“可我觉得二皇子也很好,五皇子更……” “羞羞羞。” “什么嘛,鹤梵你当了王妃后,我们给你写信,一定要回我们。” 第54章 鹤梵眼眶红起来,女孩们手握手,说不完悄悄话。 “入府——” 鹤梵跨过门槛,人群中依旧无一熟悉的面孔,内心失落更甚。 她端坐在房中,静等。 “聆湘。” 一直候在王妃身旁的女仆应着。 鹤梵张了张口,又摇了摇头,房中的红烛早已点上,殿下却还不见踪影。 房门忽地被推开,谭椟带着酒气晃进来。 聆湘识相地立刻退出去,鹤梵突然有些害怕,不敢抬头。 谭椟意味不明的盯着女子,走近,俯身。 “抬头。” 鹤梵手指绞着衣缎,弱弱的抬头:“殿下。” 一声轻笑,谭椟哑着嗓子喃:“很好。” …… 谭椟起身,径直打开房门,视线短暂的在次生脸上停留一刻,吐出:“进来吧。” 次生脚踝挂的铃细细的响着,谭椟蹙眉,低声:“别吵醒她了。” 次生的一双纤手轻抚着熟睡的面庞,朱唇勾起:“好鲜活的生命。” 她身后的谭椟给自己斟了酒,仰头饮尽,在一片朦胧中最后看了一次母后的脸。 “阿母……” 次日,鹤梵醒来,房中只有她一人。 “聆湘。” 女孩推门进来,“王妃有何吩咐?” 鹤梵下了榻,忍不住问:“殿下呢?” 聆湘给鹤梵梳着发,回:“禀王妃,殿下一早就进宫去了。” 鹤梵由聆湘带着,在皇子府中转悠。 “这只鸟怎么受伤了,聆湘,你替我取些药草来。” “王妃,不必管它,有人会处理。” 鹤梵有些生气,什么叫不要管,这可是一条性命。 “那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取。” 聆湘拦不住,只得让王妃等着,自己跑着去了一趟。 鹤梵坐在石凳上,环顾偌大的府邸,有些想念鹤族的伙伴。 “王妃,药来了。” 鹤梵收回神伤,仔细包扎好鸟受伤的翅膀,才放心。 “王妃,您这医者心……” 听到女孩的叹谓,鹤梵笑了笑。 “从小爹和娘就教导我们,万物皆有性命,看不到便罢,看到了万不可忽视。” 次生添了香料,在烟雾中久久盯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 “王上还是不见吗?” “回禀殿下,王上身子不舒服,不见任何人。” 谭椟只好点头,往宫外走去,远远见到谭楷,招呼:“二殿下。” “皇兄。” 谭楷抬眼,心不在焉的回应。 对方看出他的不从心,笑问:“这是怎么了?旧疾复发了?” 谭楷无暇和他多聊,忍着不适,笑:“哪里,不过是着急去拜见母妃罢了。” 谭椟点头,回府路上,有些狐疑。 雅妃是医者出身,王上的病早应该见好,怎么愈来愈重呢?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谭椟眯了眯眼,随即了然,既然这样,他佯装不知便好。 谭楷直奔向母妃的寝宫。 “晴玄,晴玄!” 无人应答,遇到其他侍女,谭楷抓住一个问:“娘娘呢?” “禀殿下,一早娘娘和晴玄就出去了,其余的,奴婢也不知。” 谭楷想了想,转身向外走,突然停住脚步,向偏殿跑去。 穿过长廊,谭楷推开一扇门,看到晴玄正守着药炉,他上前一步,抓住晴玄的手腕,忍不住发抖:“母妃呢?” 晴玄垂下头,喃着:“娘娘……我不知道。” “你……” 谭楷说不下去,晴玄注意到他的状态,害怕:“你,你先放开我。” “母妃是不是在王上那里?” 晴玄僵了一刻,木讷的点头,默默蹲下去看药。 “别熬了!澜妃和太子已经发现了。” 晴玄猛地站起,问:“什么意思?” 谭楷拽着晴玄,往外走,开口:“吾也不知道,谭棹他,他什么时候有的动作……” 晴玄挣开,转身往回走,说:“你都不知道这消息的真假,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谭楷猛然想起茉亭的那件事,若是那个时候…… 谭樾停下手中的墨笔,抬头:“什么?” “殿下,这事不假,不知道此时大殿下那怎么闹呢。” 甫祁忍不住道:“昨日才……” 谭樾知道这种事皇兄干的出来,但这么着急,不像他的作风,除非他只是瞒到了今日。 “殿下!您的画。” 泗艽的惊呼让谭樾猛然回过神,低头一看,墨珠已经在纸上晕开了一团。 谭樾搁下笔,把纸放在一旁,抬眼:“先不说此事,倒是甫祁你……怎么越来越憔悴了。” 甫祁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没有吧。” 谭樾放心不下,嘱咐他好好休息休息,顺带派人去请郎中。 “殿下,不打紧,我这睡得好吃的香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话虽着说,甫祁还是被迫每日喝药,泗艽每次打趣他:“好好的男儿郎,怎么能气血中虚呢?” “去去去,别烦我了。” · 微生荷挎着竹筐,正挑拣着菜蔬,听旁边两人说话。 “欸欸欸,前两日大皇子才娶了王妃,今日你听说没有?” “不会是那个事吧。” “小点声,这事不让随便议论,昨日还有几个被抓走了。” “算了算了,咱们把茶米油盐的日子过好就行,皇家的事还是少打听。” “欸欸,你看你……” 微生荷耸耸肩,付了银两,转身走时不小心碰到一个姑娘。 微生荷忙俯身拣起,道歉:“对不住对不……” 她愣住,对上对方的眼睛,微生荷脚下有些发软。 对方接过,浅浅一笑:“无妨,微生荷。” 微生荷想转身就跑,奈何双腿不听使唤,竟跟着次生一路走到偏僻的巷子里。 “微生荷,姐姐在哪?” “我不知。” “不知?” 微生荷觉得窒息,次生将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尖长的指甲刺进了微生荷的脖子。 “真的,不知。” 盯着微生荷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次生松了手,舔掉指尖上的鲜血。 微生荷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心生害怕,差点,差点就要死了。 “微生荷,想来你不会是叛徒,对吗?” 地上的人缩了缩,点了下头。 次生蹲下,冷冷道:“你若不帮我,我一样可以找到姐姐,不过就是麻烦点而已,若你帮我,不,履行你的责任。” 等回过神,巷子只有她一人,微生荷擦了擦冷汗,起身往五皇子府处走去。 次生拿着玉,蹙眉,什么时候可以不被这块玉所束缚,偏头看到镜中姣好的面容,心想,就算当做回报好了。 女子的哭喊声传来,次生默默关了窗,任由外面吵闹。 “王妃!” 聆湘焦急地唤着鹤梵,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殿下呢?我问你,殿下呢?” 聆湘跪地,抱着鹤梵的腿,乞求:“王妃,奴婢求您了,别去别去。” 鹤梵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殿下,我不能去问问我的亲人吗?” “不是的不是,您再等等好吗,等晚上,晚上再去问。” “聆湘,若你还看我是你的主子,就放手,我只是去问问。” 奴婢哭着摇头,殿下交代了绝对不能今日让鹤梵去见他。 鹤梵站不住,瘫坐在地,泪流满面:“你们,都骗我。” 另一边,次生端着香炉,问谭椟:“怎么,被发现了?” 谭椟闭眼静坐,半晌吐出:“发现不发现又能怎样,鹤舒的事情,足以让全族被灭。” 次生嗤笑,“这么说,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谭椟睁眼,盯着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黑痕,开口:“当时,母后也是这般?” 次生摇了摇铃,答非所问:“姐姐还是不肯见我。” 谭椟起身,自言自语:“应该是快了。” 等他来到前院,碰到聆湘,问:“怎么眼睛这般红?” 她行礼:“殿下,王妃……” “吾知道,你下去吧。” 等谭椟推门进来,看到鹤梵呆坐在椅上,出声:“吾来了。” 鹤梵抬眼,眼泪缓缓滑落,问:“殿下,您娶我,是为了什么?” “什么?” “您为何要这般绝情?” 谭椟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鹤梵起身,凄楚道:“腊月初八成婚,今日腊月十四,我不曾再跨出这中门一步,怎么就……” 谭椟神色冷下来,道:“鹤梵,你的命是吾救的,你倒来质问吾?” 鹤梵倒吸了口凉气,痛苦:“这才几日,殿下。” 第55章 谭椟饮下一杯热茶,不以为然道:“鹤梵,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后不要再如此失态。” 鹤梵的一双杏眼难以置信,红唇张口:“什么?我不能过问我那尸骨未寒的族人吗?” 谭椟忍无可忍,起身,一步一步逼近,冷笑:“鹤梵,吾娶你,没有什么男女长情,吾可以拿到鹤族的令牌,至于其他人,都是你的陪嫁品。” 鹤梵跌坐在地,哭:“你放我走吧,殿下,求您了,我不想留下了。” “住口,你走了,你能去哪?整个卉都已经没有你们鹤族的人了,你还是乖乖留下,当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谭椟起身,转身向外走,下令:“王妃身体不好,还是多多静养罢。” 回头淡笑:“王妃,你的族人在我们大婚前半个月就已经不在了。” 鹤梵挣扎着起身,拍着紧闭着的房门,崩溃:“谭旭笙,你个疯子!” 回应她的,只有寂静,鹤梵有些脱力,缩成一团,回想起母亲收下百金后,着急把她送到卉都,说是王宫的规矩,没想到…… 想到这,她心痛不已,生出了死的念头,可谭椟像是早猜想到一般,房中无一把利器,没给她一点机会。 谭椟心想,若不这样,父王怎么会准吾与你成婚。 唤来聆湘,谭椟放下手中的书,吩咐:“仔细照料着王妃,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是。” · “回禀殿下,有一女子求见。” 谭樾疑惑,平时没什么客来,更别说女子了。 点头:“请进来了吧。” 谭樾见女子有些紧张,温和道:“请问姑娘有什么事?” “殿下,我可不可以见一下甫祁。” 谭樾愣了一下,点头回答:“自然可以,你,去请甫祁。” 等他来了,谭樾起身:“你好生与姑娘聊。” “殿下,您去哪?” “父王召吾进宫,告诉泗艽,晚膳不必等吾。” 等殿下远去,甫祁低声问:“找我何事?” 微生荷小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等到了甫祁的卧房,微生荷说:“我遇见次生了。” “你说谁?” “次生。” 甫祁想了想,疑惑:“她来这干什么?” “她要我帮她找长生。” “想来是长生不愿见她,才来找你的。” 微生荷瞧着甫祁的面色,担忧:“你还要瞒着殿下?再这样下去,你会和祭司们一样死掉的。” 甫祁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能瞒一日便是一日。” “现在该怎么办?要问问长生吗?” “怎么问,当初长生会离开是有原因的,她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废话。” …… 谭樾策马很快来到宫门前,往大殿走时,远远看到澜妃。 不过澜妃拐过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不是东宫的位置,澜妃去那干什么?” 谭樾也没有细想,大步走到殿前,等着。 “殿下,请——” 对公公示意后,谭樾走进,不过邬王不在王座上,而是站在窗前,盯着一枝红梅看。 “父王。” 邬王转过身,道:“樾儿来了,身子怎么样了?” “多谢父王挂念,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察觉到父王掩饰不住的病态与倦色,谭樾奇怪,父王的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不知父王龙体如何,已经到了深冬,别着了凉。” 邬王摆手:“父王很好,今天召你来了,有些东西要给你。” 谭樾静静伴在邬王身旁,转过廊回亭角,在一处小殿前停下。 “打开。” 谭樾缓缓推开殿门,激起尘土,呛的两人连连咳嗽。 邬王走进去,道:“太久了。” 谭樾环视着,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因为年份有些久,显得灰蒙蒙的。 眼神停在一个物件上,谭樾拿起一瞧,是个破烂的风筝,上面还有彩绘。 感觉有些熟悉,谭樾拿起另外的东西,心中满是疑惑的转过身瞧父王。 邬王拿着一个匣子,笑:“你和玩伴的东西都留在这,没扔。” “白菩提。” 这个名字闪过谭樾的脑海,他鬼使神差的开口:“父王,儿臣的玩伴唤何名?” 邬王拂着匣子上的土,细细想,开口:“姓白,名……” 谭樾心里如鼓一般,他想起了那没锁铃,上面刻着“芷卿”二字。 “名离佛罢,孤都有些忘了。” 谭樾才察觉到自己的手颤着,抓不住那个风筝。 “来。” 接过匣子,看到里面端放着一副鸾钗。 “父王,这是?” 邬王已经有些累了,道:“你母妃离开的早,原本这是留给五王妃的东西,是你母妃的遗憾呐。” “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邬王意味深长道:“不早了,再迟点,这东西就一直放这里了。” 用膳时,雅妃来了,按照习惯给了邬王一味药丸。 谭樾垂眼只盯着眼前的饭菜,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白离佛,白离佛,竟真的是你,想来你早把吾认出来了。” 邬王一阵咳嗽,有人惊呼:“血!” 谭樾几步走到父王身边,看到咳出的一摊黑血,忍不住激动道:“您给父王吃了什么?” 雅妃没想到谭樾敢这般和她说话,气恼:“五殿下,你怎么说话呢?” 谭樾派人去请医,知道自己失礼了,赔罪:“雅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吾一般计较。” 第45章 乱势云涌 雅妃开口:“五殿下,本宫是习医之人,不必劳烦宫中医首。” 谭樾心中了然,依旧垂眼:“娘娘的医术自然一绝,若能请其他医首一同诊治,父王自然能……” 雅妃不动声色,指尖轻触了下覆眼的丝绸,笑:“也是,行医循’望闻问切‘,本宫都看不到。” 谭樾不再说话,但态度依旧不退步,等医首赶来,把脉后,支吾着不答。 谭樾失了耐心:“到底如何?” “呃殿下,实在蹊跷,王上脉象并无异常,可……” 谭樾扫了一眼还坐在父王身边的雅妃,转身摆手:“退下去罢。” 医首前脚离开,后脚邬王缓缓睁眼,嘴巴张开要说什么,又是一口血吐出。 谭樾上前,着急:“娘娘,父王又吐血了!” 雅妃浅浅挂着笑,说:“殿下,生死有命。” 谭樾满眼不可思议,现在他能感受到父王的痛苦,可他无能为力,而雅妃又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何必呢? 邬王意识尚存,含糊着唤:“樾儿……孤……” 雅妃握住邬王挣扎着抬起的手,轻声道:“王上。” 谭樾慌忙答应着:“父王,儿臣在。” “孤……”声音消失,没了后语。 谭樾惊慌,伸出两指在父王颈侧试探,抽回手,声音发颤。 “父王!” 雅妃缓缓松手,起身,走到殿门前,开口:“王上——晏驾。” 钟音三响。 东宫。 谭棹正安抚着母妃,听到钟声,愣住。 “母妃。” 澜妃看着谭棹,说:“棹儿,母妃为你做不了什么事,但绝不允许他人欺你,你要记得,你是大邬的王储。” 谭棹心里明白,父王晏驾,少不了血雨腥风。 等他回神,母妃已经不在,思索母妃的话,谭棹心里不安,向外面赶。 谭樾抬手擦了擦眼睛,一片湿润,他怎么哭了,他怎么就失去了父王,他…… 想起午后父王还与他说话,是不是那个时候,父王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者更早? 谭樾跪地,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请了医首来,为何还是救不了父王,他明知道是谁杀了父王,可他又说不出。 · 谭棹心里着急,他生怕母妃为自己冒险,报信应该都已经送到了其他人手中,不用多久,他们都会来,至于会发生什么,便要看他们能不能抑制住野心,等一等。 他行动不便,派莫楼立刻带人去找,许久等不到消息,谭棹狐疑,移动步撵,唤:“莫楼。” 听到远处传来响动,谭棹内心的不安添了几分,等赶到时,入目便是血迹。 “母妃!” 澜妃回头,拔出刺入雅妃腹部的匕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说:“棹儿,不能有人威胁你,绝不能。” 谭棹看着地上已经气绝的雅妃,还有那个日日伴在她身边的丫鬟,向前移动,担心:“母妃,你没事才是最要紧的。” 澜妃刚转身,身体便被刺穿,谭棹眼睁睁看着母妃痛苦的蹙眉,随即因为利器的抽出而倒地。 “母妃!” 第56章 谭棹身体向前,却因为腿疾摔下步撵,他视线顺着剑身向上,看清来人,悲恸:“谭楷,吾要你偿命!” 谭楷冷笑,抬脚把谭棹骄傲的头颅踩在地上,哈哈大笑:“谭棹啊谭棹,是你的母妃先杀死了吾的母妃,吾替吾的母妃讨命,有什么错吗?” 谭楷脚下用力,居高临下:“太子殿下,吾可不是残废。” 谭棹捏拳:“谭楷,别太得意。” 谭楷踹了一脚谭棹,上前扼住谭棹的脖颈,阴恻恻道:“谭棹,你不是最看不起吾了吗?” 谭棹感到窒息,看到眼尾发红的谭楷,真觉得他的疯病犯了。 莫楼看到自家殿下被人威胁,要动手,却被喝住:“你要是再往前一步,吾就捏断他的脖子。” 莫楼无奈站住,生怕那个疯子对殿下做出什么。 谭棹勾唇,讥讽:“谭楷,那个位置,你爬都爬不上去。” 谭楷指尖收缩,压低声音:“邬国不需要一个残废。” 他杀了方泛,杀了晴玄,亲眼看着澜妃杀了母妃,他不在乎。 他等了太久。 谭棹挣不开,这个劲道不应该是谭楷能使出来的,他随即反应过来。 “你自始至终都是装的?” 谭楷不答,盯着谭棹的手,自言自语:“要是再也作不了画就可惜了。” 钻心的痛传来,谭棹的面部因为痛而扭曲,莫楼看在眼里,要冲过来,喊:“殿下!” 谭楷冷冷看了他一眼,威胁:“你若再往前半步,我便废了他的右手。” 听到四周脚步声渐起,谭棹扯出一个笑:“谭楷,半块虎符可在吾手,你是逃不离的。” 谭楷慢悠悠起身,黑色锦服被风扬起,道:“那也只调得半队禁军,除此之外……” · 谭椟收到消息,看向次生。 “所以,去吗?” 次生的身姿从迷雾中慢慢显现,带起一阵铃铛响。 谭椟握紧拳头,盯着像蛇一般蜿蜒而上的黑痕,眼底滑过躁动。 “时间差不多了。” 次生转身,看着双生玉,想起姐姐的话—— 虽然只是虚影,但她还是放过了微生荷,姐姐能见她,已经是她万分想不到的。 “姐姐。” “……” 次生往前凑了凑,眨着眼睛:“姐姐。” “你是如何答应的我?” 次生不答,感受着虚影,轻声道:“姐姐,你很虚弱。” 长生晃了晃,无声。 次生摆弄着铃铛,开口:“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我继续这般,可为了我们,我只能这样。” 一声冷哼传来,长生不悦:“你最初可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是,我知道,可姐姐,您逃离这么多年,若不是我苦苦坚持,你我双生双死,是早晚的事。” “我离开是去寻根问果,为的是可以解开双生玉的契属,那块玉也不该是这般用途。” “那寻到了吗?无用的,姐姐,自你我临世,双生玉的宿命早就定好了,命是改不了的。” “可你替贪欲如渊的人行事……” 次生生硬的打断:“不,姐姐,吞噬他们的是他们的欲望,而我只是给了他机会,互惠互利的好事,为何不做?” “你……” 长生语塞,转过话锋:“那谭旭笙呢?他也要如邬王那般?” “那是他自己所选。” “可你也心知肚明,他在这样短的时间以精血和气饲养你我,他的结局比他的母亲好不到哪里。” “你何必管他?” “……我且问你一句,如若他登不了王位,该如何?” 次生不信:“不会。” “只听我一句,及时放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为何?” 随着烟雾消散,长生的声音逐渐模糊。 “……寻根问果。” 谭椟见次生走神,收起双生玉,将要收入怀中,次生回过神,还是没制止住。 “你怎么能直接收起来?” 谭椟疑惑:“以往不都是这样吗?” 次生皱眉:“你忘了我怎么给你说的,王妃的血呢?” 谭椟整理衣袖,不以为然:“没了她的血又能怎么样。” 眼定翻滚着汹涌的不可耐,看着王宫。 父王,你欠吾太多,吾先讨回这一件。 次生拦住他,眼神警告:“不可,必须有鹤梵的血。” 谭椟有些厌恶的扭过脸,说:“知道了。” 次生递与他一柄银刃,吩咐只要将血涂满刀刃就好。 谭椟接过,向已经许久未去的房屋走,下令人打开依旧冰冷的锁,推开门,跨了进来。 谭椟站在原地,屋内只有点点烛火摇曳,看不到鹤梵在哪。 “王妃。” 谭椟又往里一步,再唤:“王妃。” 鹤梵从屏风后出来,面部在烛光下有些怪异。 “我们的殿下,怎么屈尊来到这处。” 谭椟伸出一只手,佯装和谐,漏出一贯的微笑:“王妃,今夜月色盛佳,可否与吾一同赏月?” 鹤梵站着不动,无光的眼神盯着某一处:“我早已无家人,何必对月徒增思念。” 谭椟往前一步,要伸手拽鹤梵。 女子下意识后退,惊恐:“别过来!” 谭椟不等她,对他来说,王妃只是他谋利的一枚棋子。 他强拉住鹤梵,闪出银刃,可鹤梵精神早已不稳,尖叫着挣脱,混乱间,身上被划伤数处。 谭椟恼怒:“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鹤梵眼尾发红,伸手攥着整个刀刃,任由淋漓的血珠坠落染红衣角。 “杀了我。” 谭椟冷哼:“你可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毕竟你的母亲当时……” “住口!” 鹤梵眼里生了恨意,攥着刀的手不住的发抖,谭椟感受着她想夺刀的力度,语气带上不屑:“想杀吾?” 鹤梵嗓子中挤出笑声,眼睛紧紧盯着谭椟,朱唇微启:“是啊。” 谭椟眼眯了眯,看着血染的差不多了,也懒得和她闹,要起身离开。 鹤梵借力用左手攥紧刀柄,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的心脏。 “谭旭笙,杀不了你,我总能杀了我自己。” 正静等着的次生胸口一痛,坚持不住跪地,感受到属于鹤梵的力量的流失。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谭椟不失诧异,随即又无所谓,利落的拔出刀,头也不回的离开。 “收拾干净。” 弥留间,鹤梵只悔当初轻易的点头同意,只当是她这一生的可笑。 等谭椟的身影出现,次生上前质问:“她死了?” 谭椟把刀递给她:“嗯。” 次生神色难得有了一丝慌乱,很快她又整理好自己的心绪,不就是能力会变弱一点,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她指尖沾了沾血,在谭椟的黑痕之上又加了一道血符,符成之时,谭椟只觉得身体中要冲出什么东西,不适的蹙眉。 次生收回手,戴上斗篷,道:“她的血自然带着怨念,你必须制止住。” 谭椟不以为然,大步出府,翻身上马,接过暗线传递的情报。 “看来诸位都准备好了。” 第46章 如愿以偿 谭樾依旧跪地未起,他听到外面的骚动,一丝愤怒从心底而起。 父王尸骨未寒,就这么急切?连礼数都不顾。 陪谭樾进宫的甫祁心脏刺痛,狐疑:“长生要来?” 父王身边亲侍的公公过来,对神色恍惚的五殿下道:“殿下,您离殿罢。” 谭樾摇头,说:“无妨。” 甫祁进来,语气带着紧张:“殿下,大殿下已入宫,您……” 谭樾神色淡然:“吾无意与他们的争夺,随他们罢。” 甫祁着急:“殿下,若混乱中伤着了您该如何是好。” 谭樾环视大殿,说:“他们若要伤人,走再远也躲不开。” 甫祁心脏又是猛的一痛,直接跪地,小口喘着气忍痛。 “甫祁,你怎么了?” “殿下,我无妨,只是……” 甫祁痛呼出声,额上冒着冷汗,还一味的说无妨。 谭樾盯着甫祁,扶住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吾?” 甫祁急切的望着殿下,摇头:“殿下,甫祁没有,请殿下信我。” 谭樾蹙眉:“不,你说谎,自从吾醒后,你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甫祁,你莫不是用命……” 甫祁猛摇头,望着殿下,说:“殿下,我祁真的没骗殿下,只求殿下无论怎么,都要相信祁的忠心。” 说完甫祁起身离开,朝大殿方向走去,谭樾拦不住,随他一同出去。 入目的景象让谭樾愣住,火光,混乱,哀嚎混在一起,让他的心颤了颤。 “甫祁……” 第57章 等谭樾准备再去抓甫祁时,看到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晃动。 · “谭昔楷!你竟然与武将勾结。” 谭棹看的禁军一个个被降服,再看清带头的人,他恼怒不已。 谭楷捏着谭棹的脖颈,把他提到已经残破不堪的步撵上,压低声音,说:“殿下还是好生休息,别太劳累。” 谭楷转过身,下令:“看管好他,别让他便宜的死了。” “李将!” “臣在。” “随吾去大殿。” 谭椟勾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混乱,对身侧的次生道:“看,这也是你所求的吧。” “殿下!两位亲王要闯进来。” 谭椟回眸,脖颈的黑痕延长到脸侧,他意味深长道:“硬闯也太不顾礼数。” 谭椟扯着缰绳,向里走了几步,警惕:“其他人呢,不是准备好了吗?” “谭椟!你放肆!” 谭椟厌烦的转身,看着气喘吁吁闯进来的人。 “殿下,他,他实在是拦不住。” “废物。” 谭椟扬手,轻佻道:“皇叔,您贵干?” “你看看你在干什么蠢事,太子殿下呢?” “太子啊,说他要好好休息休息,皇叔。” 谭椟侧目,看到谭楷悠哉悠哉的答话。 皇叔冷哼:“真是小看你们了,来人,抓住……” “皇叔,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谭楷注意到冲过去的谭椟脸颊上的黑痕,看到不远处站立着带黑色斗篷的人,不屑,扭头望了望大殿,看到了不远处的谭樾。 他?在等死吗。 有意思。 谭楷想过去,又止住脚步,果不其然一个慌不择路的侍女只是向谭樾的方向去,便被什么刺杀倒地。 谭楷思索,是暗卫吗,谭樾果然藏得够深。 头痛又来了,谭楷扶额缓和着,接着阴恻恻的向谭椟背后过去。 皇叔虽然有两下,但自然抵不住谭椟的力量,随即剑被击落,谭椟的剑挨上他的脖子。 “皇叔,您来凑什么热闹?嗯?父王能压制您这么多年,您对自己哪来的自信。” 接着谭椟抬手,后退避开喷溅而出的鲜血。 次生惊呼:“不好!” 谭椟感觉到身侧传来的痛,反击:“找死。” 谭楷后退,带着一股疯劲:“谭椟,你要注意身后。” 次生要摇铃铛,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控制,扭头,眼神惊恐。 “姐姐。” 长生的白色衣裙飘摇着,眼睛闭着,开口:“你忘了我给你说什么?” 次生摇头,走近她:“姐姐,我能成功,我能!” “不要胡闹!” 次生执意摇起了铃铛,谭椟面部扭曲了一瞬,黑痕下的血符开始泛起暗红。 谭楷有些招架不住对方,挡住一击,对某一处使眼色。 “住手,他会死的!” 次生不听,面部开始模糊变换,出现着她不断取舍过的脸。 长生盯着她,夺过铃铛,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它。 次生有些失控,鹤梵生前的怨念太重,让她开始控制不了。 “就是……你们……害了我……是你们……” 谭樾跑过去扶起甫祁,检查过脉搏后,松了一口气,盯着昏迷过去的甫祁,疑惑方才看到从他身前出现的白色光影是什么。 谭樾拉起甫祁,张望着哪里可以离开,甫祁这样,他实在放心不下。 谭楷看到谭樾,转身要去追,奈何谭椟咬着他不放。 “那就先解决你好了。”谭楷眯眼,挥剑朝对方刺去,谭椟挡下,看准时机要反击,可周身一僵,让谭楷钻了空子。 谭椟一口黑血喷出,唤着次生,可次生在长生的压制下,已然顾不得他。 两人交战难舍难分,谭椟不服:“你不过是擅长演戏,讨父皇欢喜罢了,你不可能压吾一头。” 谭楷咬牙切齿:“吾在朝前奉命时,你在何处?嗯?” 长生扯下妹妹的斗篷,叹:“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次生不想看到自己垂垂老矣的身体,要夺回斗篷,慌乱:“你还给我。” 长生道:“现在谭旭笙还有这般力量,不过是加速消耗你们的精血,放弃吧,妹妹。” 次生继续驱动着血符,艰难开口:“姐姐,你不明白。” 谭椟猛地挥剑,重伤谭楷,趁机向大殿前去,他一定夺得邬玺云台,并立刻废了谭棹。 谭楷被人扶起,被突然的亮光刺得眼睛疼。 “这又是什么东西?” 次生见姐姐突然睁开眼,一刹,双生玉就已经到了长生的手中悬着。 “你,你的眼中怎么会有泫镜,姐姐,你到底去了哪里?” 长生神色平静,开口:“只有泫镜除得了双生玉上的因果,我们错的太多了。” 次生慌张的回头,看到谭椟已经在大殿的玉阶上,要拦:“不行,姐姐,再等片刻,就只片刻。” 长生不语,释放出眼中的泫镜,双生玉在光中震荡,一层层被剥落,黑色逐渐消失,展现出它最初的澄净。 次生痛苦的伏地,黑色的烟雾缭绕着她,待长生收回泫镜,她已经奄奄一息。 谭樾见谭椟持剑而上,明白他要干什么,他站在大殿前,谭椟势必要对他动手。 谭椟也看到了对方,怒视着他,向谭樾挥剑。 “皇兄!吾……” 谭椟根本不听他说话,越逼越近,谭樾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怎么变成了这般? 甫祁还昏迷着,谭樾只能尽力避开,但肩膀还是被伤,站稳间他感觉耳边划过物什,再抬眼,谭椟的手掌被穿透,汩汩的流着血。 谭椟毫不在意,大步向殿门走去,眼底闪烁着狂喜。 只要推开门,只要…… 毫无征兆,谭椟一口黑血喷出,所有的黑痕疯狂蜿蜒,汲取他的血肉,血符早已分崩离析,痛的他倒地抽搐。 鹤梵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大笑:“谭旭笙,这是你的报应,报应……” 谭椟感觉到自己的神智渐渐模糊,朦胧间,他看到了母后的身影,他喃:“母后,当时可也是这般痛苦?” 谭樾肩痛不已,可倒地的谭椟又站了起来,权然已经成了一个怪物和疯子,谭樾等着他动手,可谭椟向宫外的方向离开,像是迫切寻找着什么。 谭楷怎么可能放过他,看他又过来,下令斩杀谭旭笙。 甫祁终于醒来,看到殿下受伤,忙搀扶着殿下要离开,谭樾望向混乱处,止不住的犯恶心,扭头从东门离开。 谭楷望向远处,没看到谭樾的身影,“罢了,他已无半分胜算。” “殿下,大殿下的势力已经剿灭。” 谭楷点头,忍着痛处,下令让人把谭棹带来。 · 泗艽好不容易等到甫祁从卧房出来,问:“殿下,伤势如何?” 甫祁拍着他的肩,俩人向膳房走去:“医首看过了,并无大碍,不过你我还是要好生照料殿下。” 谭樾睁眼盯着帐帷,甫祁端着汤药进来,看到殿下已经醒来,忙过去:“殿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谭樾摇头,挣扎着要坐起,不小心牵动伤处,蹙眉忍痛。 甫祁小心扶起殿下:“殿下,先服药。” 谭樾抓住甫祁手腕,问:“吾无妨,你呢?” 甫祁摇头,端起药,开口:“殿下,您昏睡的这一个时辰,东宫退位,邬玺云台二殿下已掌,宫内已准备了先帝的丧事。” 谭樾并不意外,嗯了一声,仰头喝净药,起身道:“进宫。” 甫祁虽然还是担心殿下的身子,但依旧下去照办。 待走到宫门前,一切都恢复正常,两个时辰前的混乱仿佛从未发生,谭樾看到谭楷,面色苍白,受了重伤依旧坚持。 讽刺。 · 一个月后。 谭樾在和庆殿前侯着,不知道谭楷诏他为何。 “滚出去!” 两位大臣捂着官帽就跑了出来,匆匆向谭樾行礼后慌张出宫。 “缪王,请——” 谭樾收回目光,迈进大殿,行礼:“臣参加王上。” 谭楷挥手:“免礼。” 谭樾静等着谭楷说话,对方可能被那两个官员气的不轻,揉眉许久后才开口。 “五弟,你可否知道最近靖国的情况?” “边疆躁动,鹤洲争权夺势。” 谭楷起身,一步步走近谭樾:“孤知道你能担重任,况且邬靖早已小有交战,可否随外员前去鹤洲,传达孤想两国和平的愿望?” 谭樾抬眼,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谭楷想把他推出去,轻而易举。 谭楷见谭樾无表示,佯装信任:“孤知道你的能力,就答应下来吧。” 谭樾无法,只得点头,又想起一事,禀奏:“王上,臣有一事想禀。” 第58章 谭楷:“禀。” 谭樾心忧:“今年秋收不好,百姓日子过得艰难,可否降低税收?” 谭楷不悦:“又是这个,方才那两个蠢货说说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来说,降低税收,那军饷如何?国库又该如何?” “可……” 谭楷不耐烦:“好了,明日外员团就要启程,缪王退下罢。” 谭樾张了张口,无奈,行礼:“臣告退。” 第47章 意外之喜 谭樾正安排甫祁泗艽整理行囊,收到谭棹送来的帖子。 谭楷原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应了下来。 虽父王晏驾才一月,但除夕临近,大街小巷还是充斥着年味。 谭樾晃悠到静王府,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随早已候着的人进了府。 谭棹在宴阁里等着,看到谭樾来,招护:“生怕五弟不来呢。” 谭樾行礼候落座:“必定是要到的。” 张望四周,问:“只你我二人?” 谭棹点头,给谭樾斟上酒:“尝尝本王寻来的佳酿。” 谭樾注意到他的左手,忧心:“皇兄,你的手……” 谭棹不动声色的用衣袖遮了遮,笑:“噢无妨。” 谭樾品了品酒,苦涩,忍不住蹙了蹙眉。 谭棹见状,笑话:“怎么还是尝不惯酒。” 谭樾只是笑而不语,眼睛亮了亮,开口:“皇兄今日邀本王只是来品新酿?” 谭棹闻言愣了一瞬,仰头喝尽酒盅里的酒,说:“五弟觉得呢?” 谭樾给他斟了酒,没答。 谭棹自顾自道:“皇兄知道你明日要离开,又临近除夕,为你送送行。” 谭樾喉头滑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来!” 谭棹笑着和他对饮,朦胧间谭樾听见他说:“不知道还能再见否,五弟自要多保重。” 谭樾嘟囔着:“皇兄……你说什么?” · 泗艽小心翼翼扶过王爷,赏了送王爷回来的人,摇摇晃晃的往卧房走。 甫祁迎出来,吃惊:“王爷怎么醉酒成这般?我去膳房熬汤。” 谭樾醒过来,另一只胳膊搭在泗艽肩膀上,笑嘻嘻:“艽,再拿些酒来,我,我们再来。” 泗艽无奈:“王爷,可不能再贪杯了,明日一早就要远行。” 好不容易服侍着谭樾躺在了榻上,泗艽盯着王爷的睡颜委屈:“为何这次还是不允许我与甫祁一同前行呢?” 甫祁端着汤进来,拍了他一巴掌:“干什么呢,别吵着王爷。” 谭樾迷迷糊糊喝尽汤,脑子清醒了些,盯着远处,自言自语:“是不是又可以见到白汀了呢?” 泗艽疑惑:“王爷,您说什么呢?” 甫祁摆摆手,示意泗艽出来,俩人熄了蜡,轻手轻脚的关好门。 泗艽不解:“咋了?” 甫祁摇头:“只是让你别打扰王爷,走吧。” 泗艽瞪了瞪甫祁,不放心的看了眼卧房,就被甫祁推搡着走远。 深夜。 甫祁摆好蜡,待长生来,叩谢她。 长生摆手:“无需言谢,此后微生氏全权托付与你和微生荷了。” 甫祁迟疑:“长生,次生她……” “她啊,孽罪未清,正在昆仑山的源湖静修。” 甫祁再拜:“长生既保王爷前程平安,微生祁必不辞重任。” 长生放心的点头,慢慢散去。 · 谭樾醒的早,一身清爽,唤来甫祁和泗艽,问:“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一切都好。” 泗艽依旧不舍:“王爷,带艽一起走吧。” 谭樾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好了好了,安心留下来和祁一起看管这王府。” 门外报:“缪王,外员都已等着了。” 谭樾点头,跨门上马,带起细细碎碎的铃铛响。 · “跪下!” 白离佛立刻下跪,难忍膝头传来的疼痛。 霍孑背对着他,语气满是失望:“白离佛,为何?” “不,不是我,您一定要信我!” 恵王幽幽的出现,站立在霍孑身侧,面庞半隐在黑暗里。 “白将军,本王可是最器重你了。” 白离佛张口要辩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胸腔一痛,是恵王拿着他的戟狠狠朝他刺来。 白离佛惊醒,大口呼吸着,免不了一阵心悸。 又是这个梦,最近总是恵王和霍孑。 白离佛瘫倒在榻上,服下解药后的确已经转好,但他总觉得钧链不会就此收手。 倒是淮四王,不知道在九泉下怎么面对这些年他害死的怨灵。 回想起那日,白离佛还是觉得畅快—— 淮四王见威胁白离佛不成,准备暗地里派人潜藏在将军府,准备暗杀白离佛。 好巧不巧,白离佛从裴妍那回府后,没想到公主动作倒是快,第二日带着钧链亲自到将军府送药。 钧链哪里服气,把药瓶丢在他案前就准备离开,裴妍不准,白离佛起身好言劝着二位。 不曾想,钧链恼怒伸手推搡他,他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就这一刹那,原是要准准钉入他心脏的毒针,就这么刺进了钧链的胳膊,痛的太子殿下立即倒地。 很快,隐藏的那两人被抓住,淮四王一心得意,思量着靖帝驾崩,正好一同除掉碍眼的钧链,未曾想,原本他计划好三日后要死的靖帝好端端的出现,擒拿了他以及与他所有相关的属下。 白离佛看到邓先生,满心佩服不愧是鹤洲,不,是整个靖国有名的郎中。 很快,钧链也在邓先生的照料下伤势渐好,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往日。 白离佛又玩弄着锁铃,想到了谭樾,靖国收到邬国先帝驾崩的消息,皇子内斗,废太子位,武党勾结,不过所幸樾君无事。 不过邬国动作不断,这位新帝倒是性子太急,不先稳稳朝堂,反倒着急扩疆,不过听闻邬国派来外员团来鹤洲商议,现在来,这不是明摆着要送人吗? 白离佛闭眼强迫自己入睡,希望别再让梦魇烦扰他了。 · 深夜,裴妍斜靠着榻浅眠,终于听到有了声响,睁眼坐起,不耐烦:“曳,怎么这次这么久?” 曳拖着步子进来,呈上物什:“请公主息怒,这次戒备太严,不好动手。” 裴妍打开匣子,冷哼:“这是你的事,我养你,可不是白养的。” “是。” 裴妍心喜,端详着:“白汀这个月的药可以制了,都怪钧链又让白汀受伤。” 曳垂首候着,裴妍斜睨她一眼,打发:“下去吧。” “是。” 第二天一早,白离佛就起来开始练功,他时刻准备着,只要皇上令下,他立刻奔赴边疆。 童亦清扫过书房出来,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轻松,现在他非常想念樾君。 半途碰到羌塘,打招呼:“早,羌大人。” 羌塘过来,看到将军已经在用早膳,就站在一旁候着。 白离佛看了他一眼,说:“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我待会要去见齐将军。” 羌塘正色道:“皇上口谕,邬国外员将在五日后到达鹤洲,钦定白将军与齐将军迎接。” 白离佛点头,舀起一勺粥,漫不经心道:“此次邬国外员由谁带领?” “邬国缪王,谭芷卿。” 白离佛听到这个名字,手一抖,差点把粥撒出来,在羌塘不解的注视下,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嗯,知道了,下去吧。” 等羌塘关上门,白离佛丢下勺子,压不住唇角,满目喜色。 这么算算,也已经离别了大半年,对于平常人说没什么,但白离佛觉得已经有三四年那般漫长。 他实在没想到天意如此,能再次让他见到心心念念的樾君,不知道樾君如今如何,丧父之痛他知道也明白。 羌塘叩门:“将军,马已备好。” 白离佛打开门就大步迈出去,观察到将军今日明显心情好,吩咐膳房的人继续好好熬粥。 一见到齐姜,白离佛擂了他一拳:“皇上口谕收到没有?” “嗯,要你我好生待着。” 白离佛牵着马和他一同进了训练场:“怎么,不高兴?” 齐姜疑惑的瞄了他一眼,反问:“怎么,你高兴?” 白离佛立刻反驳:“胡说,我们理应早早守边疆,现在却得候在城门处。” 齐姜点头,抬手整理护甲,手腕漏出一串念珠,看光泽,齐姜倒是戴了有些年岁。 白离佛问:“怎么好端端带上了珠子?” 齐姜看了一眼,回答:“噢这个啊,陈承赠我的,有些年岁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白离佛不悦:“你认识他?” “是啊,我和他同乡,当初他参军还是我挑的。” 白离佛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问,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第59章 · 五日很快过去,白离佛静心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帅气的上马,策马向城门出发。 不多时,齐姜也来了,看到白离佛已经到,免不了诧异:“怎么这么积极?” 白离佛说的一套是一套:“做什么事都要严谨认真。” 慢慢的,百姓也过来候着,都想看看邬国外员团都是什么样子,尤其是领头的缪王。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远远望见邬国的旗头,白离佛扯了扯缰绳,盯着马车越来越越近。 他的心跳动的也越来越快。 谭樾坐在头辆马车中,拿着外员玉牌,玩弄着下面的穗子。 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到了。” 谭樾起身准备下车,反正有靖国的人迎接,他倒不是很紧张。 下了车,距离入城还有两米,看清守在鹤洲门口的将领,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姿,谭樾感觉心跳停滞一瞬。 齐姜看清缪王的面容,也愣了一下,虽然现在缪王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当初他和白离佛捡回来的人,樾君。 白离佛想立刻下马拥住他日夜所念的人,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稳住心绪,冷静是和齐姜对视一眼,驱马走向谭芷卿。 谭樾拿出玉牌,郑重道:“我等便是邬国外员。” 两位将军点头,带领他们入城。 谭樾也已上了车,安排了人在前面,他就不再露面了。 第48章 危机 白离佛扯着缰绳,和一众外员徐徐前行。 “欸,那个是不是缪王?” “不知道,应该不是?” 白离佛侧目,看了眼马车,内心说不喜悦是假,但一味忧虑又泛上心头。 谭樾意外进城顺利,甚至路边的街民都没有大动作。 一段时间后,马车停下,一位外员过来报:“王爷,到了。” 谭樾垂眼下了车,感受到不远处直直投过来的目光,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 昔栖殿。 白离佛开口:“这是皇上为各位准备的住所,路途奔波,诸位先好生休息。” 谭樾行礼:“多谢。” 随即转身进入,齐姜暗戳戳拉了白离佛一下,小声道:“走了。” 白离佛视线停留了一瞬,扭头:“走吧。” 谭樾进来后,打量着周围,很别致倒别有一番新意。 走了这么久,他确实有些累,斜靠着正小憩,没想到睡着了。 “父王?” 谭樾惊喜,飞扑到父王怀中,忍不住流下泪。 “孤……” “父王,儿臣非常思念您。” 邬王手顿了顿,安抚似的拍了拍谭樾的背,语:“樾儿,到底该长大了,大邬需要你,莫让楷儿犯错……” 梦陡然消失,谭樾醒来,按了按眼尾,忍下泪,正巧门外有人来传晚膳。 谭樾没胃口,拒绝后,呆坐在榻上,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来这里。 突然察觉到窗户处有动静,这个时间,除了他外,其余人都去前厅用膳。 谭樾警觉起来,猛的后靠,躲过刺来的飞针,那飞针结实的扎进木桩,针尾振着。 谭樾一个起身,连连躲过其他针,破门而出,对方也十分小心,看形势不利,立刻飞奔向墙头。 谭樾哪能放他离开,踢起旁边的石头,连连砸中那人腰背,趁对方不稳,将那人踹翻在地,为提防他还留有后手,踩住后背,将那人针包扯下扔进了水池。 “谁唆使你来?” 地上的人不屑,闭口不答。 谭樾还要问,背后传来白离佛的声音。 “樾君!” 白离佛过来,看清后,立刻派人擒住杀手,等混乱过去,白离佛一脸担心,忙要查看谭樾是否受伤。 谭樾后撤一步,扭过脸,道:“本王无妨,倒是白将军,此刻怎么突然出现?” 白离佛眼底滑过不可思议,正视谭樾:“樾君,我是专门来找你。” “现在既然见到了,白将军请回吧。” 白离佛拉住转身欲走的谭樾,将人拽入怀中。 “樾君为何这般?你可知,我有多少思念?” 谭樾挣不开,道:“白离佛,我……” 听回廊传来声响,谭樾说:“白离佛,你先松开,有人来了。” 两人闪进谭樾的卧房,谭樾推开靠近的白离佛,羞愤:“白离佛,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白离佛压低声音,盯着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我,只是想抱抱你。” 谭樾不忍看他那般委屈的眼神,慌了神,伸出双臂准备象征性的安慰一下,结果白离佛结结实实的把他拥入怀。 “樾君,你当初为何要突然离开?” 谭樾垂眼,回答:“白离佛,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必须走。” 搂着谭樾腰的胳膊收紧,听到白离佛问:“你当初怎么答应的我?” …… 谭樾咬唇,轻叹:“那是樾君的约定,而从来不是谭芷卿的约定。” “白离佛,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想喝口茶。” 白离佛松手,看到木桩上的针,用力拔了出来:“樾君,你在靖国可有宿敌?” “废话,我怎么能把敌人仇交到靖国来。” 谭樾放下茶盏,看到白离佛盯着针若有所思。 凑过来道:“房中理应还有几根,当时他慌乱中又飞来几根。” 闻言,白离佛还是不放心的问:“当真未受伤?” “自然。还有,对付那人时,我扯下他的针包扔进了水池。” 白离佛点头,坐下:明日派人捞上了便能查明了。” 谭樾坐在另一侧,无所谓:“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不过动作也太快了点。” 若是他没有拒绝晚膳,那是否不会发生,还是说杀手又会到前厅去,这样的话,死伤的人会很多,局面很难收拾。 “樾君,樾君?” “嗯?”谭樾回过神,看向白离佛。 白离佛扶额:“你是不是没用膳?” 谭樾点头,在对方开口前说:“实在是没有胃口。” 白离佛前倾,问:“跟我回将军府吧。” 谭樾推开他,正色:“不能胡闹了,我现在来可是有任务的。” “那上次呢?” “上次我……”谭樾反应过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是想看看靖国到底有多好玩,结果途中马受惊,我就那么掉下崖了。” 门外来人:“禀缪王,殿外有人求见。” 谭樾与白离佛对视,这个时间来拜见是不是有些晚。 谭樾答应:“嗯,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白离佛指了指窗户,谭樾会意,俩人悄声翻了出去,跃过墙,看到殿外果真等候着一个人。 白离佛猛地出手,那人预料不及,被打的后退几步,出声:“将军。” 白离佛意外:“羌塘?” 谭樾扫了他俩一眼,要让羌塘发现了自己就不好了,正准备悄悄再回去,羌塘唤:“缪王。” 谭樾无法,只能站住,白离佛询问:“是你要见缪王?” 羌塘难得的着急:“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寻不到您的身影,我以为您去了齐将军那里,但将军说您应该在昔栖殿见缪王,所以我就来了。” 白离佛捏紧拳头,咬牙:“好你个齐姜。” 轻咳一声,恢复神色:“什么要紧的事,等不及明日?” 羌塘上前一步:“可否换个地方谈话。” 三人坐定,白离佛开口:“说吧。” 羌塘这才抬眼去看缪王,难免惊讶,脱口而出:“樾君?”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羌塘忙要赔罪,谭樾止住:“无妨无妨。” 羌塘严肃道:“不知缪王是否遇到什么危险,比如……” “刺杀?” 谭樾和白离佛俩人异口同声道。 羌塘愣住,很快明白过来,气:“还是让他们先了一步。” 谭樾蹙眉:“麻烦羌大人细细说来。” · 白离佛拍案,质问:“什么?好大的胆子。” 谭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这么做呢? 白离佛问:“现在人在哪里?” 羌塘道:“为避免打草惊蛇,我没有什么动作。” 谭樾点头,低声道:“这是最保险的办法,而且现在不能确保本王没有被监视。” 羌塘刚要张口说话,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噤声,果不然有人站在谭樾门前:“禀王爷,膳房做了芋花羹,王爷用些罢。” 谭樾起身,白离佛和羌塘站在门侧,刚打开门,谭樾伸手接过盘子,手腕用劲,压得那人抽不开手。 很快,那人被塞住嘴,反绑在柱子上,羌塘验过羹后,一脸紧张:“的确有毒。” 白离佛冷笑,踩在那人肚子上,凶狠:“一个两个没完了是吧?” 第60章 谭樾苦笑:“怎么都想要我的命?” 夜渐深,白离佛秘密让人把那个人带走,又让羌塘立刻返回将军府,不可让人产生怀疑。 谭樾问:“你呢?” 白离佛理所因当:“自然留下保护你,万一真有事,我绝对不原谅自己。” 谭樾也没力气和他争,不过有白离佛在,他的确能安心些许。 第二日一早,谭樾才坐起,额间便落下一吻。 “樾君。” 谭樾红了耳朵,佯装不耐烦:“真是,大清早的。” 正用早膳时,白离佛因为还有事务在身,必须离开。 谭樾笑眯眯道:“将军得一心做事啊。” 白离佛又问:“樾君,随我回将军府可好?” 谭樾摇头:“现在还不行。” 好不容易让白离佛离开,谭樾整理衣装后,准备进宫去见靖帝。 · 白离佛赶到府中,羌塘迎出来:“不知将军与齐将军昨日过的是否开心。” “嗯,还行,寻常事务罢了。” 白离佛进来,看向书房,问:“怎么不见得清扫?” “童亦。” 等了半天,童亦才慌张赶来,跪地解释:“将军,羌大人,我睡过了头,是我的过失。” 白离佛询问:“还从未见你迟过,昨夜干什么去了?” 童亦扯了扯嘴角,低头:“我傍晚时与其他人博弈,一心不服输,便看着奕书到了深夜,这才……” 白离佛点头,看了眼羌塘,说:“那这次便饶了你,若有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童亦连连称是,等将军离开,才擦着冷汗起身。 羌塘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见童亦跑去清扫,羌塘悄声来到鸽笼,轻点了数。 “传消息倒是快。” 白离佛才抿了一口茶,宫里差人来报皇上要见他。 羌塘牵马过来,密语几句,白离佛蹙眉,说:“知道了。” 等赶进宫,看到谭樾正下着玉阶,不远处又有钧链的人候着。 谭樾一见他,拉他到无人的地方,不好多说什么,只道:“诸事小心。” 白离佛心里已猜得八九分,倒没料想钧链会这么着急,上一位这么着急的,恐怕早已入了轮回。 他进殿行礼:“参见陛下。” 靖帝说着免礼,倒不再开口,白离佛侧目看了一眼钧链,见他正心定神闲的把玩着玉壶。 白离佛又跪下,说:“臣已知过,但请陛下责罚。” 靖帝:“噢?何以过?” “昨日邬国外员才到鹤洲,臣担以迎接之任和保护之责,却还是让外员受了惊,更是让邬国缪王面临危险,实属臣之过。” 靖帝起身,徐徐走下,道:“白将军也知道,邬国的外员在靖受到什么意外,现在情况紧张你也知道。” 白离佛开口:“陛下所言极是,不过臣还想坦言,原是抓了那两位杀手想问责清楚后,再禀陛下,但臣方才收到消息,说人已自戕。” 钧链搭话:“害怕问罪,自戕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白离佛正色道:“可两人若是素不相识,怎能同时自戕?未免太奇怪了些。” 钧链盯着他,眼底闪烁着怪异的情绪,开口:“白将军,此事自然重要,可还有一桩,是否忘了?” 第49章 入圈 白离佛不明白,看向钧链:“太子殿下,所说何事?” 靖帝看着钧链,开口:“你啊,又在闹什么?” 钧链慢悠悠道:“不知父皇可记得平安那一战?” 靖帝点头:“自然。” 钧链望向白离佛的眼神变了变,接着说:“虽都说惠王在平安战死,可死有蹊跷。” 白离佛确定钧链是向他来的,可唯有这件事,他百口莫辩。 靖帝狐疑:“六年前的事了,你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这个?” 钧链没料想到父皇会是这般态度,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父皇,儿臣前些日子遇到一位故人,没想到他怎么落到沿街乞讨那种境地。” 靖帝复坐回王位,问:“何人?” 钧链回答:“当初在平安一战的副将,陈承。” 白离佛心跳了一下,可此事他不便多言,只能被动的观察局势。 靖帝有点印象:“哦你说他,当初不是都有赏吗?副将怎么能沦落到这地步?” 钧链游刃有余的答:“儿臣问他,他碍于面子不多提,不过想来是遇到什么困难的。” 靖帝看向一旁的白离佛,问:“那你方才说什么事与白将军有关?” 钧链转向白离佛,佯装思考后:“依稀记得,白将军当时也参与了平安一战吧?” 靖帝眼中满是赞许:“正是,那一战白将军立了军功,朕便封了他’战神。‘” 白离佛行礼:“为靖国,是臣在所不辞的。” 钧链上前一步,道:“陈副将如此境地,白将军是知道的吧。” 白离佛正色:“知道,是他当初先递来辞书,至于为何成了乞丐,臣不知。” 钧链淡淡一笑:“父皇,那儿臣便说明了吧,陈承当初是被逼无奈,正是因为在平安,恵王战死,陈承亲眼目睹白将军将戟对准了恵王,为了他与孩子的生计,陈承请离,可未想,多年后,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在白将军手下被打死。” 白离佛跪地,解释:“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原是让陈承的儿子来府中做书侍,可去年在臣从边疆回来后,发现他手脚不干净,偷东西而且性情散漫,臣只是按照府中的规矩给了他惩罚,何以打死之说?” 靖帝皱眉盯着白离佛:“此事朕会派人带陈承过来,若你清白必定还你清白,若不是……” “请陛下明鉴。” 钧链冷哼一声,故意问:“草芥人命暂且不提,恵王之事呢?陈承怎么有胆子胡说。” 白离佛冷静下来,反驳:“若臣真做了此事,陈承完全可以当时就回朝揭发臣,臣该当死罪,他又何必吃苦忍辱多年,如今才说出来?” 钧链没想到白离佛能如此胆量,说:“白将军说的倒轻松,当时白将军与淮四王关系颇近,你觉得陈承有得选吗?不过如今淮四王自食恶果,他自然可以将这个秘密说出。” 靖帝按了按眉心,眼神犀利:“白将军,你怎么说?” 白离佛张了张口,说:“淮四王与他之事臣不清楚,但前些日淮四王还预备杀了臣,何来关系好?” 钧链一提到这个就来气,冷下脸:“白将军莫忘了,这毒针扎在了谁身上……” 钧链突然想到,唇角勾起:“白将军,你一介武夫,淮四王好端端的来杀你为何?莫不是……?” 靖帝已经有些愠怒:“太子,莫不是什么?” 钧链见已经达到目的,气定神闲道:“儿臣听闻白将军私下与淮四王见面,似乎还有书信来往,关系堪比好友。” 白离佛无话可说,他无法解释,淮四王已死,恵王已死,死人无法开口,钧链早就设好了圈套,他怎么都躲不过。 若是他被定了勾结之罪,也是要牵连一众人的,偏偏他为自己辩不了清白。 “陛下!臣委实冤枉。” 靖帝冷眼看他:“若是冤枉,白将军自可辩驳,苦苦喊冤可什么都改变不了。” 白离佛说不出其他的话,钧链乘机道:“父皇,这等罪臣怎可还手握兵权,请父皇思量。” 白离佛暗自苦笑,为了兵权,钧链好不费心思。 靖帝开口:“朕也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就草草定夺,来人,将白离佛暂且押入大牢,兵权暂交与南将军手中。” 钧链看着白离佛被带走,还想说什么,靖帝已经不耐烦,只得下去。 谭樾叮嘱好白离佛后,心里有些烦躁,独自在前面先走着。 靖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太子一副纨绔模样,闲话倒是会说。谭樾一阵头疼,突然听到声响,抬头又不见其他人,以为是自己幻听,紧接着又听到一声。 “站住!” 谭樾回头,看到偏道旁出现了一纵礼队,最前面的丫鬟气呼呼的指责:“你的耳朵是用来干什么的?” 谭樾没想到宫里还会有如此无理的人,但现下不便与对方起冲突,谭樾挤出了一个笑,问:“不知你家主人叫在下有何事?” 裴妍拿着团扇出来,笑而不语。 那丫鬟又出头:“见到公主还不快快行礼?这邬国来的就是不知道礼数。” 谭樾咬牙切齿:“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有何事?” 裴妍端详着谭樾,趾高气扬:“本公主看你有几分像许久之前见过的一个人,专门来问问你。” 谭樾道:“公主只怕看错了,在下从邬国来,方是第一次见到公主。” 裴妍走近一步,蹙眉:“不可能,本公主的眼睛从来错不了,你胆敢说谎,本公主可以立即要了你的命。” 第61章 谭樾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依旧笑:“不敢不敢。” 裴妍哼了一声,扭头离开,谭樾无语望天,等回到昔栖殿,方才抿了一口茶,有人来报羌塘求见。 羌塘行礼道:“多有叨扰大人,将军命我来打捞那针包。” 谭樾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摆手道:“你们随意,捞便是了。” 羌塘谢过后,带人去了池塘,谭樾望着他们动作出神,突然想起那家茶馆,那家味道确实不错,现下无事,正好可以去解解馋。 快步走到茶馆,进来看着丝毫未变的装饰,谭樾想起初次来到这里,淡淡一笑,上了楼依旧点了新品。 味道依旧好,盯着餐食,嗅着茶香,谭樾突然想起不知谭楷可知道此处,不过知道与否,茶馆依旧是茶馆,只不过会有几只鸽子会从这里飞起,最后什么都不要发生,安心平稳的度过,也未尝不可。 谭樾摇摇头,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随即放下银子,起身离开。 等晃回殿,看到羌塘还在,站立着等他,谭樾让他坐,给他倒了茶,又看了眼池塘:“怎么?没捞到吗?” 羌塘面色凝重,摇头:“樾君,将军出事了。” 谭樾紧张:“怎么回事?” 羌塘压低声音道:“将军听诏进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时辰前宫里传来消息,将军被押入了大牢。” 谭樾思虑:“总不该是因为我们遇刺,白离佛他失职而进了牢吧?” 羌塘叹:“这么一段时间你不在,鹤洲……” 谭樾明白,他也才经历过,不过靖国只有钧链一个太子,且再无人能阻碍他,难不成……? 看着他纨绔些,倒没想到野心如此大,逼退这件事也敢触碰。 谭樾苦恼:“白离佛出事,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谁能去协助呢?” 羌塘起身:“道理自然是,府中我还得管着些,樾君我相信将军不会出事的。” · “钧链,你给我出来。” 裴妍急匆匆赶到东宫,却不见钧链的影子,问侍从,都只说出去了。 “一群废物,自己的主子都跟不好吗?” 裴妍焦躁的把弄着团扇,她确信是钧链对白汀做了什么,否则好端端的,白汀他怎么成了罪臣。 等着无聊,裴妍问:“曳还没有回来吗?” “是。” 她暗自疑惑,这次时间怎么这么久?看了也该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钧链见过陈承后,俩人正商量着,有人报裴妍到东宫正等着他,不用想,他这姐姐找他是要干什么。 陈承小心翼翼道:“殿下要不先回去,公主等太久也不好。” 钧链瞪他:“要你管?做好你自己的事,话就那么说,懂了吗?” 陈承连连点头,恭送走了钧链,回屋看到儿子的旧物,擦眼泪。 “儿,这仇,爹一定给你报。” 裴妍等的快睡着,听到钧链过来,起身,看他笑脸相迎:“皇姐,让你久等了。” 裴妍可笑不出,不满:“你在干什么?我问你,下毒那事才过去多久,你的胳膊好彻底了吗,你又在干什么?” 钧链不乐意听这些,径直走向茶案,陈承家太穷,连口茶都没有,出去这么久,快渴坏他了。 裴妍见他不慌不忙的喝茶,生气:“钧链,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快给父皇说清楚,把白汀放出来。” 钧链重重放下茶杯,冷冷开口:“裴妍,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依你。” 裴妍没想到钧链能这么有胆子,气恼:“你明知道我心悦与他,这么针对他……” 钧链无心再和她吵:“不可能,一切都迟了,这是白离佛自己犯的因,果自然由他承担,鹤洲,甚至整个靖国,皇姐,那么多好男儿,你随便挑便是,我已经有些累了,想休息。” 裴妍被噎住,半天说不出话,离开时将团扇狠狠扔到钧链身上。 靖帝见裴妍心不在焉,看了眼靖后,开口:“妍儿这是怎么了,晚膳不和胃口?” 裴妍摇头,说:“妍儿吃不下。” 靖后担心:“待会去叫宫里的郎中给你瞧瞧,别是得了寒凉什么的。” 裴妍走上前,伏在靖帝的案侧,眼泪汪汪的说:“父皇,妍儿相信白将军是好人,他不会干那种事情。” 靖帝不语,裴妍着急:“父皇,您不能……” “好了,妍儿再陪母后一会,父皇先离开。” 靖后心疼自己的女儿,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安抚:“妍儿莫急,你父皇不是随便的人,他做什么都会思虑的,乖,先用膳。” 第50章 欢喜 大牢。 白离佛端坐在地,盯着从高窗透过来的光,看到其中灰尘纷飞。 已经是第五日了。 他努力让自己回忆在平安的那日,他是看到了恵王,然后他提戟要解决身后难缠的家伙,陈承,除了他,为何周围只有陈承在?其余人都没有看到吗? 白离佛头痛,努力让心神静下来,他现在身处大牢,除了等,没有任何办法。 锁链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响动,外面的人走进来,端着饭食。 “吃吧。碗先给你留着。” 白离佛瞥了一眼,端起碗仰头喝着稀薄的米粥,借着光,他突然注意到碗内壁有整齐的划痕。 白离佛站起来,拿起碗努力辨认着。 “等。” 后面跟着一个乱痕,但白离佛认得,那是齐姜习惯用的。 放下碗,白离佛思虑着,看来齐姜是从蘅芫回来了,但他如何能出手。 · 钧链在书案前踱步,已经这些天了,父皇也没有要定白离佛罪的意思,现在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况且陈承也按自己的意思哭诉了一番,只是领了十两银子,再没后话。 南景昨日与父皇在殿内谈了许久,可南景早因为恵王的这件事,与白离佛生了嫌隙。 而且他现在能握着兵权,不也是自己一心苦谋,但传过去的书信还是没有回复。 钧链心里焦躁,反复思量着,自认为这个计划虽说不上天衣无缝,但也丝毫让白离佛没有回旋的余地。 “罢了,再等等。” 一直跟在钧链身边的人急急跑过来,递:“殿下,有信。” 钧链忙拿过来,迫不及待的撕开,看着看着,面色不和,恼怒的把纸扔在地上。 “拿火来,烧了。” 钧链咬牙,好个南景,翻脸不认人倒是很快,既然如此,那当面说是最好不过的。 南景盯着案上的兵符,端端的坐着,待房内的香焚尽,才起身换了一支,再点燃,依旧坐下。 门口响起脚步声,随后:“大将军,有人到访。” 南景沉声:“何人?” “不知,那人以扇遮面,不肯道明,只是说要见大将军。” 南景站起身,看着将黑的天色,说:“带客人来。” 不一会,来人进了客室,落座后,扇子依旧没有放下,南景顿了顿,吩咐:“下去罢,没有吩咐不要靠近。” “是。” 等房内只有两人时,南景哼了一声,说:“太子殿下,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钧链这才慢慢收起扇子,笑的不自然:“这身份不太方便。” 南景冷下脸:“殿下既然知道身份不便,还何必专程来老夫这里。” 钧链懒得再和他客套,站起来直言:“南将军既然对我的来意明白,那便不必拐弯抹角了,南将军,你那封信是何意?” 南景回答:“老夫说的已经很明了了,殿下又何必多问?” 钧链不悦,看到兵符在南景面前放着,说:“南将军,这兵符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手里,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南景顿感好笑:“殿下,老夫从来不执着于这些权力,更没有过河拆桥之说,自始都是您在计划。” 钧链生气:“大胆,上次你没有来吗,别解了毒,就什么都不算了。” 南景也站起身,说:“殿下,上次也是因为淮四王,我们一众大臣都无法,可既然淮四王已经自食恶果,您又何必这么着急,我们也自当安守本分。” 钧链背过身,说:“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父皇年岁已高,现在由我上位是最好的选择,南将军,你可想明白了?” 南景毫不动摇,坚持道:“殿下,臣只是一介武夫,只想带兵打仗,其余的,臣是想都不敢想的。” 钧链皱眉,走近,威胁道:“南将军就不怕我参你一本吗?” 南景突然笑:“殿下,您是何必呢,不过臣已经将您那封信上至陛下,若是问责,臣问心无愧,全凭陛下定夺。” 钧链心一凉,震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南景慢慢坐下,看着钧链:“殿下,您太冲动,以为可以随意猜测人心。” 第62章 钧链感觉到寒意从脚下升起,哆嗦着唇,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胡说,再怎么样,你不必要这么做。” 南景低头盯着兵符,说:“为了国命,臣死也足已” 钧链看着他对父皇这般忠诚,咬牙:“淮四王已死,我是太子,谁还要争抢?” 南景沉默,半晌才抬头说:“老夫原以为您自是皇储,只待陛下退位即可,如今您还是孩子般的冲动,老夫虽不太清楚,但王爷从来不只淮四王一个。” 钧链胸口急促的起伏,猛的打开扇子,口中喃:“一派胡言。” 说着推开门匆匆离开,南景望着大敞着的门,不久,有人过来,道:“大将军,方才看到客离去了,可晚膳都已经备好了。” 南景站起身,舒气:“无妨,倒是我有些饿,用膳。” · 钧链魂不守舍的回到东宫,看到裴妍又在。 他无心再与裴妍闹,随便问:“你怎么来了?” 裴妍问他:“你可知道曳在何处?” 钧链烦躁:“我怎么知道,你的人倒来问我。” 裴妍撇嘴:“先前几次你不也派曳干过几次事,我以为这次你又唤了曳。” 钧链又喝尽一杯茶,问:“她怎么了,还轮的到你担心她?” 裴妍怨恨的看了他一眼:“是我在想曳怎么变得这么差劲了,噢对了,四皇叔来了。” 钧链耳畔又想起南景的话,顿时紧张,结巴:“他……何事来不……是何时来的?” 裴妍看了他一眼,说:“晌午吧,现在在和父皇母后一同用膳。” 璟川王,曾经与恵王关系颇好,性情温和,有胆识,只不过倒是太有些优柔寡断。 钧链越想越怕,太巧了,怎么会如此巧,父皇看了信一定会严惩自己,说不准会被逐出鹤洲,他也太鲁莽了,轻易就上了那一众老狐狸的套。 “钧链,钧链?” 裴妍见钧链突然呆住,额角还不住的流冷汗。 疑惑:“你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变成了这样?” 钧链回过神,强装正常,说:“可能不小心吹了风,皇姐我有些乏了。” 裴妍点头,起身:“时候也的确不早了。” 从东宫出来,裴妍没有直接去公主府,转了方向向药膳御秘道下的药阁走去。 “怎么样了?” 宫女起身,回答:“回禀公主,因为药不足,只有药引。” 裴妍扬手给了那宫女一巴掌,质问:“先前的呢?” 宫女跪地求情:“请公主饶命,奴婢不知。” 裴妍冷笑,寒意闪烁在双眸中,唇角勾起的笑在火光的照映中隐隐约约。 “不知?” 宫女眼泪止不住的顺着面颊流下,声音颤着:“奴婢求公主,饶了奴婢吧。” 裴妍厌恶的踹开宫女拉扯她裙角的手,环视着药阁木柜上的木匣。 “本公主问你,怎么少了一个木匣?嗯?” 宫女哆嗦着不回答,裴妍走近她,抬起她垂着的头。 面无表情道:“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宫女以为公主放过了自己,忙胡乱的擦着眼泪,不忘叩谢:“多谢公主。” “呵——” 裴妍坐下,唇角勾起,笑。 “本公主问你,你那病重的老母,可好了?” 宫女的动作顿住,惊恐的抬眼,跪爬过来,解释:“公主,您听我……” 裴妍抬手用拇指轻摁住她的唇,蹙眉:“安静,本公主不想听了,既然老母身体已经大好,你便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吧?” 宫女眼睛死死盯着裴妍从柜子上拿过来的刀,想挣扎,可又进来两个侍卫,抓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冥,过来。” 公主身后的侍女走近,听公主吩咐:“药可会熬和炼?” “会。” 裴妍满意:“好,那以后都交于你了,既然正好缺药,本公主看这个尚不错。” 裴妍抬手,还没刺入,那宫女倒先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给本公主堵住她的嘴。” 裴妍刀刃向下,对宫女道:“你既然拿了,不该偿还吗?” 结束,裴妍嫌弃的丢下刀,看着手上的血,眼神示意。 那两名侍卫会意,拖着昏死过去的宫女,身影隐匿在了黑夜中。 · 齐姜站在牢门前,问:“还不肯说吗?” 曳喉咙中发出低笑:“休想。” “你!” 候在一旁的人见状要挥鞭子,齐姜制止:“算了,动武问不出什么的。”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公主身边的人,你这样不就是为了保全公主吗?” 曳依旧垂着头,一副虚弱的模样,声音沙哑:“随你……怎么说。” 齐姜转身要离开,又说:“那些平白枉死的人又怎能安息。” 齐姜身边的人问:“将军,接下来要入宫吗?” 齐姜点头,白离佛还在牢中,他也是真没想到,陈承有这般能耐,不过钧链的马脚太多,倒是这个女侍…… 陈承不安的房子里走来走去,这几日太子也没有给他消息,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结束了? 不行,白离佛不死,他儿子九泉下是安息不了的。 他一瘸一拐的要出门,准备求见太子身边的大人,凑巧在酒铺门口遇见,忙拦住讨好道:“大人真是好品味。” 那人冷淡的支吾了一声,准备翻身上马离开。 陈承一瘸一拐的走近:“欸大人大人,草民有一事想问问。” “说。” “不知太子殿下现在……” “殿下身体抱恙。” 陈承还想问,那人不耐烦,夹了夹马腹离去。 他立在街边,想着:抱恙……那在等等吧,总是不会出岔子的。 等再回到房子,看到匠人站着,心喜:“李匠,快进来喝口水歇歇。” 那人摆手,说:“不了,你儿的坟都给你加固妥了,下雨什么倒不用再怕。” 陈承往里面走,偷偷擦了一下眼角,说:“欸好,我给你取银子去。” 李匠接过银子,看了眼陈承的腿:“好不容易手头宽裕了点,你的腿不找个郎中好好瞧瞧吗?咱们鹤洲的邓先生医的好。” 陈承落寞的看了眼自己的腿,强笑:“害呀,都这么些年了,治不治的,都这样了。” 李匠只能点头收了银子转身走了,陈承心里念:“儿啊,爹也就能为你干这事了。” · 谭樾无聊的坐在奕盘前,指尖捻着一子,看了许久,猛地丢下,起身站在窗边盯着池看。 他的心太乱,不知道白离佛是否安好,不知邬国怎么样,自己又能否顺利离开鹤洲。 已经六日了,宫里关于白离佛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的,可靖帝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可偏这件事其余人都只能干等着。 心急也是无法的。 今日天气很不错,谭樾自从住进这昔栖殿,就再没怎么出去过,索性无事,倒不如去散散心。 踩着石块,低着头径直往前走,阳光照在石砾上有些刺眼,谭樾抬眼揉了揉眼睛,又看到有人不知道从哪里踱步出来。 他原本想避让的,结果对方迟疑的叫了一声:“樾君?” 谭樾愣住,征征望着来人,问:“贵人认识外员我?” 那人豪爽的一笑:“看来你是真忘了,川君。” 这么一说,谭樾有了印象,问:“不知身子可养好了?” 璟川王拍了拍胸脯:“那是自然,不知樾君晚上可有空闲,上次匆忙,还未好好谢过呢。” 谭樾摆手拒绝:“助人本就是应该,何至于道谢。” 有人过来禀:“王爷……” 璟川王:“这点小事,都要过问本王,按他意思来。” 谭樾想起自己身份,要准备行礼,被璟川王拦下。 “不必不必。” 谭樾好奇:“不知王爷是……” “是璟川王。” 俩人分开,谭樾想起与璟川王的相识,不过是自己无意在山路中救了摔伤了腿的璟川王,这么算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真是太快了。 等谭樾回去,羌塘候着要见他,让羌塘坐下后,谭樾问:“如何了?” 羌塘摇了摇头,又说:“但从府中’那人‘秘书中,太子殿下好像是患了癔症,卧床浑浑噩噩的。” 谭樾指尖轻叩着案沿,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羌塘突然又说:“樾君,原谅我这么冒犯的称呼,我只是想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谭樾没反应过来,懵道:“嗯?” 羌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一直对邬国的一切都怀有排斥和敌意,你之前到府中做书侍,最初我心中的确有些不愿意,所以之前有冒犯的地方,我很抱歉。” 谭樾明白了,笑:“这有什么,不必这样,邬靖这般局势,这是难免的,不过……羌塘,所以说你早就察觉到我是邬国人了吗?” 第63章 羌塘点头:“半个月后,我发现你的一些习惯和称呼什么的,与靖国确实有所不同,便查了书,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谭樾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是,发觉不论是哪国人,和谐相处都是所有人的愿望。” 羌塘看了看外面,起身:“不早了,我得回府了,告辞。” 羌塘离开后,谭樾从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中拿出锁铃,晃动,细细碎碎的铃声响起。 “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何当时骗我。” · 齐姜摘下手腕上的珠串,随后走到书架前,触碰了一处机关,一个暗格弹出来。 他拿出一沓纸,上面是恵王的字迹和惠王印,只是当时唯独不知那块方符在何处,否则可以更有说服力。 齐姜翻着已有些泛黄的纸笺和信纸,想起恵王在去平安前一夜。 “王爷,您寻我?” 恵王坐在书案前,抬头:“嗯,齐姜你来的正好,帮本王看看这地图。” 齐姜走过去,端详着图纸:“王爷,您要去平安?” “此战重大,不可多有疏忽,本王便请缨前去带兵。” 齐姜默默点头,心情有些复杂。 恵王拍着齐姜结实的肩膀,那双灰黑色的眼眸直直盯着:“齐姜啊,你跟在本王身边已经许久,本王自当你是好友。” 齐姜眼睛闪了闪,小声道:“王爷,齐姜……很高兴。” 恵王深叹一口气,指尖指着另一张地图:“你看,信鸽从这里飞,势必要经过这里,你随后便去守在这里,等信。” 齐姜有些不明白:“收到信呢?前去立刻援助王爷吗?那齐姜会做好一切准备的。” 恵王抬手:“不,不要有任何大动作,只你一人前去,拿到信后,立刻回到恵王府,之后本王已经安排好了。” 察觉到不对,齐姜情绪有些激动:“王爷您这是要……” 恵王打断他,望着他:“齐姜,本王想能守卫靖国,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离开前,齐姜郑重的行礼,恵王背过身,开口:“齐姜,靖国自当需要你。” “是……齐姜谨记心中。” …… 齐姜抚着纸,早已泪流满面。 “是,齐姜谨记在心。” 他翻看着那份恵王亲笔写给他的纸笺: “那人死在战场最好不过,可若要活着,那以后必定会有动作,只观淮四王是否还需要这颗棋子。” 齐姜当时想了许久,心中疑惑不解,直到偶然知道陈承腿瘸并且丧子,而后淮四王被杀,再加上恵王曾经与淮四王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后又知道恵王主动请缨不假,可靖帝当时犹豫,而是淮四王暗中推力。 一切,一切突然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想来陈承曾经作为副将,还跟着南大将军,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可偏偏当时陈承那支小队,只有陈承活了下来。 经过一夜想明白后,齐姜再看信,恵王原来早就明白淮四王会借此机会来除掉自己,而王爷心中明了这是绝路,并且也再无意与淮四王做无谓的斗争。 原来,王爷早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齐姜确保一切无误后,这才偷偷给白离佛送饭食的人点好处,自己也用了暗示提醒,只为了能给他这兄弟心里点安慰,这般冤枉可又说不出口,换作谁都不好受。 天已经破晓,淡淡的金光笼罩着整个鹤洲,齐姜收好东西,大步跨出府门,一路策马,踩着光影向宫中前去。 “臣——齐姜,有要事求见陛下。” 靖帝放下折子,随即召见齐姜,问:“这般早,齐将军是有何要事?” 齐姜单膝下跪,呈上纸信和淮四王曾经所漏出的一些秘密。 “臣,只是想将真相交于陛下。” 靖帝看的仔细,末了叹:“朕的弟弟啊。” 齐姜想起蘅芫一事,继续禀:“陛下,还有一事上报。” “靖国总是有被剜了眼睛的这种残忍的事,恰好臣在蘅芫时,偶然抓住了凶手。” 靖帝赞许的看着齐姜,说:“朕心下明白,齐将军有劳。” “不敢不敢,陛下,可否无罪释放白离佛?” 靖帝看着手中的东西,沉思:“无罪自然要放,我靖国边疆还需将军们。” 陈承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抓来,狼狈的从地上爬起,高声喊冤。 旁边的人赏了他一耳光,让他住嘴。 刑官坐在高座上,质问:“我问你,为何要杀恵王?” 陈承狡辩:“没有,不是草民,是白离佛……” 刑官怒喝:“大胆!还妄想将罪责推与他人,罚!” 五大板后陈承撑不住,气若游丝道:“草民……一切都说,都说。” 刑官听罢,又问:“那为何要将罪推与白将军?是谁指使?” 陈承欲言又止,只盯着高坐上的刑官看。 东宫。 钧链惊坐起,面色惨白,额角满是冷汗,不住的问:“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前来报信的人看到那人给他的眼色,准备离开。 “回来!谁准你走了?” 钧链要下榻,身边的侍从要拦,可根本拦不住。 钧链冷静下来,神智恢复的清明了一点,看向来人,说:“陈承被抓了,是吗?” 心底发火,一脚踹翻坐凳:“废物,废物!” 凑巧裴妍来看望他的身子好些了没有,看到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太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钧链气的头脑发昏,吼着:“你心心念念的白离佛可以被放了,而我马上会被父皇处死。” 裴妍皱眉:“好端端的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来人一看公主来了,收好刚到手的赏银,突然想起一事,说:“公主身边有一位女侍是不是最近不知所去?” 裴妍敷衍:“嗯。” “小的从那处来时,看到,您那位女侍也被抓在牢里……” “什么?” 裴妍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明白的,早都给她放了。” 那人生硬道:“这可不巧了,人也不是我们抓的,是齐将军从蘅芫抓了来,好像已经给陛下禀明。” 裴妍脚下有些软,扶案坐下,她说怎么曳不见了这么久,突然想起一事,问:“你先等等,有没有人去拷问她?” 那人欲走,被这么一问,想了想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裴妍点头,给那人给了赏银,抬眼望着同样心神不宁的钧链,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钧链心里害怕的厉害,此刻立即去求情的话,父皇可能会心软一下,若要等人来抓了自己,那就迟了。 思量好后,立刻唤人来给他更衣,钧链安慰自己:“陈承不会说什么的,不会的。” 裴妍虽然平日依靠父皇母后嚣张习惯了,平时倒也罢了,可这次,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起身准备去大牢一趟,虽然父皇不同意他们靠近这地方,可现下,裴妍管不了这么多了。 姐弟俩人,一东一西,匆匆分开。 裴妍塞给守卫好大块银子,才准许她进来,捂着鼻子走在昏暗的牢房前,看到曳垂着头一动不动。 “……死了?” 守卫瞟了一眼,满不在乎:“没有,还有气呢。” 曳好像听到了声音,拼尽力气道:“是公主吗?” 裴妍嫌弃的走进来,不悦:“你怎么这么无用,能被抓住?” 曳胳膊上的铁链晃了晃,她有些委屈:“公主,曳也没有想到……” 裴妍语气中满是惋惜:“唉,能再得你这般得力的人不容易。” 曳声音颤着:“公主是,不打算救奴了吗?” 裴妍厌恶,哼了一声,说:“怎么救,若不是你被抓住,我可不用这般费力。” 曳绝望的闭上了眼,回想起当时威胁幺时,她的那番话。 无数死在她手上的冤魂,在自己要动手时,也是这般无助与绝望吧? 裴妍丢下一句:“嘴巴是你的,你知道的吧?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牢门被重重关上,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响起。 大殿。 钧链跪地,怕的浑身发抖:“父皇,听儿臣给您解释,是……” 靖帝恼怒:“够了,朕很失望,你会做这般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钧链往前跪过来,慌张:“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会了,求父皇绕儿臣这一次吧?” 殿外有公公禀:“白将军求见——” 靖帝点头,看着白离佛走进来,钧链狼狈的擦干眼泪。 白离佛神色从容,道:“臣参见陛下。” 靖帝抬手:“免礼,免礼。” 白离佛继续道:“臣方才被放,多谢陛下明鉴,还以臣的清白。” 靖帝瞥了一眼地上的钧链,道:“身为君王,这是自然的。” 第64章 白离佛拿出针包,禀:“最初的邬外员遇刺一事,臣虽在牢中,但派下属替臣了这一事,这物什,是当时那杀手随时带的,混乱间被邬国缪王丢在池中,细查一番后,臣发现,这包底有专属东宫的花纹。” 钧链猛地回头,愤怒:“你胡说!” “太子!” 靖帝警告钧链不得无礼,看向白离佛:“白将军的意思是,这杀手是太子所指使?” 白离佛不置可否:“臣无法能查明更多,两位杀手皆自戕于牢中。” 靖帝让人把包给钧链,说:“既然怕将军冤枉了你,那你自己查看。” 钧链心里只骂那人是蠢货,手指还是探了进去,查清楚后,心已死。 靖帝怒:“冤枉你了没有?” 钧链垂下头,已无力为自己辩解:“没有。” 靖帝道:“白将军在牢中多日,相比身心俱疲,不如早些回去休养。” 白离佛明白,行礼:“臣告辞。” 待大殿只有钧链一个人,靖帝走下来,钧链乞求:“父皇……” “来人,剥去钧链的东宫之位,贬为庶民,逐出鹤洲。” 钧链惊慌:“父皇!父皇您不能这样对我,父皇!” 靖帝离去:“朕念你是朕的儿,才免你死罪。” 裴妍收到消息白离佛被无罪放出,恢复兵权掌握,可心里无力开心,因为曳在咽气前悉数将罪责推向她。 没良心的东西,养了这么久。 随后又有人秘密道:“东宫被废,要被逐出鹤洲。” “钧链!”裴妍心一惊,急急向东宫处跑去。 很远便能看到钧链坐在东宫殿外的石阶上,母后在一旁站着。 钧链还出神在被人从大殿带出来时,南景在不远处,他听到南景说:“太子殿下,臣从未把信交于陛下,只想让您打消那个念头,可未曾想到,您食了另一枚恶果。” 靖后连连啜泣,不忍:“链儿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母后日后为你多求求情,说不准你父皇还能放你回来。” 钧链征征道:“母后,那样只会让父皇废了您。” 裴妍走过来,靖后一看到她,又哭:“妍儿啊。” 裴妍坐下,说:“说不准我也很快会被废掉,曳临死之前,拱了我出来。” 钧链站起身:“皇姐,推在我身上吧,反正我已经被废,不少这一件罪。” · 白离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府中,准备好好洗浴一番,再去找樾君。 可没想,刚进入府门就看到谭樾站在那,等着他。 “樾君。” 白离佛想抱他,碍于羌塘在,不过羌塘很有眼力见,说:“我去看看水烧好没有。” 谭樾张开双臂,笑:“不抱吗?” 白离佛拂了拂衣服,说:“刚从大牢里回来,挺不干净的……” 话还没说完,谭樾已经飞扑到他的怀里,说:“没关系,回来就好,白菩提。” 白离佛原是因为突然的一抱而愣住,听到末尾的三个名字,眼眶一红。 “你都想起来了?” 谭樾笑的眉眼弯弯,问他:“为何当时骗我?” 白离佛刚想回答,凑巧羌塘过来说:“将!” 羌塘看到俩人还没抱完,忙把头转过去,俩人立即分开,谭樾羞赧:“快去洗。” 夜幕中繁星点点,三人共用晚膳,谭樾感觉回到当时当书侍的时候,没看到童亦,问:“小亦呢?” 羌塘看了一眼将军,说:“他,自愿离开回家去了。” 谭樾点头,突然想起,压低声音:“那个眼线呢?不会还在吧?” 白离佛给他夹菜:“不在了。” 羌塘举杯:“我敬将军与樾君一杯。” 谭樾还是不习惯酒的味道,但喝下去心里暖暖的。 夜深了,白离佛在卧房玩弄着锁铃,给谭樾解释:“当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玩伴,姓名并不是很重要,但我真的很想让你记住我,所以就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谭樾有些晕乎,擂了白离佛一拳,埋怨:“你让我好找。” “欸,白离佛……” “叫白汀。” 谭樾撇撇嘴:“白汀,你既然是靖国的将军,那怎么儿时会是我的玩伴?” 白离佛凑近,盯着谭樾的唇,说:“因为我的姑夫的姐姐的丈夫是邬国人,再加上之前我父亲在世时,经常邬靖来往着做生意。” “噢——” “不知道你在卉都知道那个酥糕吗?” “那个我儿时就很喜欢吃。” 白离佛噙着笑,亲了一下谭樾的唇角,说:“那是我的姑妈们开的店铺。” 看着谭樾愣住的神色,白离佛被逗笑,大掌覆上谭樾的面颊,凑近。 谭樾一躲,问:“齐将军这次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他?” “写了信,请他大喝一次。” “……” 谭樾还想说什么,被白离佛堵住双唇,化作温柔缠绵的一个吻。 第51章 兵戈相见 第二日清早,白离佛才睁眼,就已经看到谭樾正整理着衣服,准备离开。 “怎么这么早,用过早膳再去吧。” 谭樾听到,转身走过来,轻轻抚了一下白离佛的额头,哄道:“其他外员还等着呢,不能太迟。” 白离佛拉住谭樾,眼睛盯着他,虽然心中早有答案,可还是问:“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 谭樾知道他的意思,轻笑:“所以你是希望我成功呢,还是不成功呢?” 白离佛垂眼,这的确很难办,但时间也太短了,短到他觉得只是恍惚。 谭樾抽出手,捏了捏他的指尖,不忍再望着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又不会立刻消失,走了。” 白离佛坐起来,要下榻:“我送你去。” 谭樾不喜欢这种感觉,又不是生离死别,把白离佛摁住,执意:“好了好了,不就是回昔栖殿吗,又不会走丢。” 等赶回去,谭樾稍作准备,进宫再次去见靖帝。 这么一出事闹的靖帝头痛不已,接待谭樾一众人时,也明显的力不从心。 谭樾再次说明了邬国的立场,并很诚恳道:“陛下,国不安,民不定。” 靖帝沉思,最后点头:“朕倒真觉得你非比寻常。” 谭樾颔首:“陛下高赞。” 心中说不喜悦是假,但隐隐约约的不安还是泛起。 谭樾行礼:“既已说定,我们决定后日便启程回去复命。” 靖帝下阶,说:“朕知道缪王心切,多留之话便不多说,那明日摆宴送行,可行?” 谭樾微微一笑:“多谢陛下费心。” 谭樾刚离去,璟川王又来,眼神追着殿外,说:“陛下是答应了?” 靖帝微微叹息,坐下:“朕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大不如从前了。” 璟川王安抚:“哪里,陛下何必妄自菲薄。” 靖帝盯着璟川王,开口:“钧链已出了鹤洲,皇储的位子总需要有人。” 璟川王明白靖帝所说何意,还是说:“陛下何不再想想,此事事关重大。” 靖帝看着玉案上的方符,那是昨夜钧链交于刘公公送来的。 说:“朕已决定,无需再论。” 又说:“恵王也会满意这个决定的,铧烃,你可明白?” 璟川王答:“明白。” 忽然想起,说:“那剜眼……” 靖帝摆手,走下王座,淡淡道:“想必是不会再发生了。” · 谭樾回到昔栖殿,心里非常不舒服,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晃了晃脑袋,调整好心绪,安排好其他人,独自策马来到将军府。 刚跨进府门,没见到白离佛和羌塘,问其余侍卫,只说羌塘出去了,将军自早上就没见到了。 谭樾奇怪,往白离佛的卧房走来,突然听到一声响动,担心的推开门进来。 “白汀。” 只见白离佛静静站在一个木柜前,听到谭樾叫自己,也没有转身,眼睛只是阴郁的盯着某处。 谭樾察觉到异常,走过来拉白离佛的胳膊,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离佛侧过身,谭樾看清是一个打开的药盒,里面整齐的摆着大小一致的药匣。 他准备伸手去查看,白离佛抓住他的手。 “别碰。” 谭樾虽然不知道,但敢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 白离佛垂着眼,要说话可谭樾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一个字。 谭樾抱了抱白离佛,想要安抚他。 “这些药,怎么了?” 白离佛展开双臂将谭樾搂的更紧,鼻息轻轻的拂过谭樾的耳尖。 听到白离佛开口,说的艰难:“公主,一直,给我送药,可这些药,是、是以人的眼睛为其中一味熬炼出来的。” 谭樾虽然最好了心理准备,但免不了震惊了一下,裴妍竟是如此性残。 第65章 今早谭樾离开后,白离佛也准备起来活动筋骨,计划把齐姜请来府中,中午一同畅饮一番,凑巧他院中种下的早桃树已经结了花苞,虽然不及它绽开,但意趣更甚。 才这么想着,收到裴妍差人送来的信,他还觉得奇怪,平时她宁愿多来几次府中,也不会写信。 白离佛展开信,读着读着面色逐渐凝重,信中写: “白汀,钧链离开鹤洲,我也会一同前往,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而且我也不知怎么再面对你,钧链犯错让你陷入困境,我也心中有愧,可只有一事,我再三思虑,终觉钧链替我担过罪责实属欠妥,我先前为你送的药,是我特意看了医书访问了医者,对你的身体确实极好,但其中有一味,是人目,我明白你不能接受,我不知还能再解释什么,全然是我心愿,你不必责怪自己,白将军,别过。” 纸从白离佛指尖滑出,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已经有了一层薄灰的木盒,缓缓打开,他不敢数。 他痛苦的闭眼,尽管在沙场见过的血腥不知有多少,可还是让他反胃不已。 谭樾拍着白离佛的背,说:“这不是你造成的,原先你也不知道不是吗,再且……” “我一丸都未碰。” 谭樾郑重道:“我知道,我相信你,白汀,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吗? 梦魇彻底消散才允许自己碰那把戟,去重新见到十九岁的少年,现在知道这些药的由来,竟然是来自战场上心中所护的万千,又该问责自己呢? 谭樾让白离佛注视着自己眼睛,重复:“放过自己,白汀。” 白离佛眼眶泛红,将头埋在谭樾的肩膀处,宣泄着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霍孑战死后,他宁愿流血都未掉过一次泪,他觉得把所有揽到自己身上,别人就能少一点痛苦,这是第一次,有人能这样认真的告诉他,他还可以有另一条路选。 七岁,他遇到了想让对方记住自己的玩伴。 幸好,二十三岁他又遇到了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 “有一棵早桃树竟然现在已经开了——” “好美,许久未见到这么漂亮的花了。” “分明秋日还见过花,一个冬天而已,怎么再次见到,觉得是阔别呢?” “快去摆酒,齐将军和羌大人来了。” 在早桃树下,粉瓣绽开,佳酿置案, 眼尾泛红的战神凝视着谭樾,一声声唤着: “谭芷卿” “谭芷卿” 身旁人勾唇,开口: “这般动了情,你手中的戟可就拿不稳了。” “可我这颗炽热的心,只想交于你拿好。” 对面的齐姜也已有些醉,搂住羌塘的肩膀,说:“你看,你看他俩,真是……” 羌塘不敢抬眼,给齐姜塞酒,说:“你快喝吧。” ·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准备出发了。” 谭樾系着玉佩,说:“再等等。” “樾君!” 谭樾闻声出去,是白离佛,羌塘,齐姜也在,后面璟川王探出身子。 他愣了一下,笑:“怎么,怎么都来了?” 璟川王佯装正色:“本王可是代表了陛下来的,为我们的邬外员门们送行,尽我们的礼数。” 白离佛和齐姜对视,白离佛道:“既然当时迎你入鹤洲,自然也得护送。” 羌塘接着说:“我便代表鹤洲所有百姓,一同。” 谭樾心底什么东西开始融化,让他有些焦躁。 他笑:“多谢……各位。” 一行人向城门前行,沉默着到了鹤洲的城门前,齐姜,白离佛,羌塘拉住马,驻在原地,璟川王下马,谭樾出来,说:“就到此处吧,我们……” 谭樾把话咬住,不愿意再说,璟川王不喜欢这种气氛,笑:“来日方长。” 谭樾点头,转身上车,眼神与白离佛对视,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会舍不得。 最后一咬牙,转身上去,让人继续行路。 白离佛拉着缰绳的手用力,努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说:“我再去送送。”便策马跟了上去。 齐姜要提醒,璟川王微微摇头,吩咐羌塘等着白离佛,俩人便离开。 谭樾听到马蹄声,让人停下,急切的跳下车,白离佛将马身控制住,正好将谭樾藏在自己身侧,要俯下身去亲亲自己的心爱之人,不过谭樾先仰头吻了上来。 恍惚了许久,谭樾才慢慢平复下来,现在,早已看不到鹤洲城在何处。 算着路程,觉得有些慢,在路途大家休息时,翻身上了一匹马,说:“你们随后慢慢来,本王先行一步。” 他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先前以为是不愿与大家分别,但现在心里依旧不舒服。 这次不同于上次,没有走偏路,谭樾独自一人速度快了许多,再因为马是上等马,六日便赶回了卉都。 谭楷听人禀缪王先到,噢了一声,便让那个人下去了。 能说服靖国,谭楷不是没有想到,但能这么快,倒在意料之外,并且听说这一段时间,鹤洲很不安静。 真是低估你了呢。 谭樾虽不想见到谭楷,但因为礼数,无奈先到宫中复命。 “五弟完成的很好,孤很高兴。” 谭樾淡淡道:“是臣应当的。” 谭楷斜倚在王座上,颇有兴趣的问:“五弟这次在鹤洲玩的怎么样?” 谭樾道:“鹤洲热闹,但不比卉都。” 谭楷摆手,坐好:“想必五弟匆匆赶回还未来得及休息,去吧。 “多谢王上。” 泗艽早收到了王爷回来的消息,拉着甫祁兴奋的不得了。 “王爷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要说你。” 泗艽白了甫祁一眼,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突然听到前院有声音,蹦起来:“王爷——” 谭樾被泗艽吓了一跳,扶额:“怎么还是这般冒失,像个孩子一样。” 甫祁上前,体贴道:“王爷受累了,也不知道鹤洲住的习惯,吃的怎么样,现在上膳房已经备好了饭食,王爷沐浴过后便能用了。” 谭樾笑了一下:“祁用心了。” 泗艽还要跟着上去,被甫祁拉住,悄声道:“你没看到王爷很累吗,别打扰了。” 谭樾快速的沐浴后,坐在案前思虑,这么看来并没有异样,可为什么总觉得不舒服。 泗艽和甫祁端来饭食,谭樾看到糕点,说:“这糕点当时还是静王第一次带本王吃,甫祁,明日去静王府,你去备礼。” 泗艽和甫祁愣住,低着头没答。 谭樾疑惑:“怎么了,甫祁?” 甫祁和泗艽跪地,道:“王上有令,不得说……” 谭樾重重放下碗,不悦:“你直说便好。” 甫祁和泗艽对视,甫祁抬头:“王爷,静王病逝已八日。” 谭樾愣住,再出声,发觉自己的声音颤着:“好好的,怎么会病逝?” 泗艽道:“我们也不知,王上也命我们不许谈这件事。” 谭樾闭眼,摁着眼角,顿觉浑身失去力气。 甫祁想起:“王爷,您离开的第二日,晌午静王府派人给您送来件东西,现在在案上搁着。” “取来。” 谭樾一眼认出是皇兄经常装画的匣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副,他小心展开,看清内容后,眼泪夺眶而出。 指尖轻抚在纸上,这是他十一岁生辰那日高兴,看到皇兄在作画,嚷着也要画着试试,皇兄也是宠他,由着他胡画,自然也是没有皇兄那般精湛,画罢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皇兄把这幅画收了十二年。 谭樾背过身去,让甫祁和泗艽先出去,待房中只有他一人,才任由眼泪流下。 他不信,谭棹会病逝。 转眼一个月过去,邬国收到消息,靖国的原帝退位,由璟川王铧烃登基,谭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新帝上位,势必朝堂会不稳,此时进攻,可实现一统。 谭樾上书希望谭楷能慎重,在不清楚对方实力之前,不可妄自动手。 可连上三书,都没有一点回应,谭樾心急,才与靖国达成友好,方足一月,便撕破脸,这样邬国会断送在谭楷的野心中。 “哎呦,你听说没有,昨天方尚书被斩,尚府被抄。” “别提了,今天贺大人被抓了,好像是因为给王上谏言什么的。”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 谭樾在马车中听到百姓的私语,气愤不已,这都是父王在时重用的功臣,现在反折在了谭楷手中。 谭樾派人查了,他去靖国那半个月,谭楷一意孤行,坚决要防邯地,又为了避开靖国的注意,要求在夜里行动,可靖河开冻,近十条人命就这么搭了进去。 粮食一事还没有解决,又搞了这样的事出来,之前还有静王的提醒,谭楷还能有所收敛,现在,百姓都已经有所不满。 第66章 谭樾真不知道谭楷要想干什么? 和庆殿。 谭楷早等着谭樾了,他知道,以他这五弟的性子,绝对是坐不住的。 谭樾进殿,道:“还请王上三思。” “缪王有何见解?” 谭樾望着谭楷,道:“已经可以和平,为何一定要开战?又恰逢春日,何不站稳脚去种粮,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谈以后。” “噢,缪王是责怪孤不体恤民生了?” “臣不敢,只是这是眼下对邬国最好的选择。” 谭楷没正眼看谭樾,道:“可你怎么能保证,与靖国达成的和平,能由新帝继续遵守?靖国早已在边疆开始派兵,缪王是有所不知吗?还是你不知道与靖国谈和期间,邬靖已经有了两次冲突,邬国已经有十几人死亡?” 谭樾愣住,怎么会,明明白离佛,齐姜都在鹤洲,况且兵权虽当是在南景手中,可南景却依旧在鹤洲,靖帝不会愚蠢到让主将们待在鹤洲,放任边疆不管,再者,若真起了冲突,他们一众外员并没有被当做质子来要挟邬国。 谭樾不明白谭楷这样撒谎是为了什么,但他肯定,谭楷是在针对他。 谭楷见谭樾愣住,哈哈一笑:“缪王这是哑口无言了?” 谭樾道:“臣不及王上眼识,望王上恕罪。” 谭楷望向谭樾,说:“按理说这般冲撞孤,这罪过确实不小,但念及情分,缪王,孤命你赴前线,亲自带兵。” 谭樾猛地抬头,满眼不可思议。 谭楷愠怒:“缪王这是不愿吗?” 谭樾低头,行礼:“臣不敢。” 谭楷起身,不耐烦:“那便说定,稍作准备,即刻启程。” 谭樾出了宫,回头看这王宫,生平第一次这般感到无力。 为何当初是他谭楷走了上去,为何大皇兄莫名的败下来? 他不愿意领兵,更不想将利剑对准他所在意之人。 讨厌一切。 · 邬靖边界。 白离佛坐在帐中擦着戟,南景进来,说:“这次要用戟?” 他摇头,说:“擦擦罢了。” 白离佛希望霍孑能此时出现,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可只有戟泛着冷光,并没有他能所,想的幻想。 已经三日了,邬兵没有任何动静,白离佛明白,谭樾是在等,等自己先动手。 他回想起那次樾君做的梦,没想到真会变成兵戈相见。 南景看了眼沙盘,开口:“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战场从来不是多么仁慈的地方。” 齐姜勘察结束后也进来,他懂白离佛现在的纠结,换作谁,都不好受。 南景瞄了一眼齐姜,安排:“齐将军,你率领你部下三千精兵从左侧匍匐探入,白将军……” 齐姜出声:“我觉得让白将军在我军后防能有防备一点,毕竟上次交手,因为邬军的战术变化难测,所以有些处于下风。” 南景想了想,最终点头,安排好一切,出帐看马的状态去了。 齐姜拍了拍白离佛的肩,说:“你首先是位将军。” 白离佛站起来,与齐姜对视:“我明白。” 第52章 盛世太平 谭樾端坐在帐中,盯着从缝隙中透过来的光影,静静等着。 一夜,已经过去,他微微垂目,站起身,无论如何,他都要面对。 指尖捏着的字条被火吞噬,轻飘飘的在下坠中化为灰烬。 “报,敌军有些动静。” “嗯,知道了。” 谭樾出帐,眼睛被光刺的有些痛,常将军走过来,询问:“王爷,可有何打算?” 谭樾没答,只问:“总共有十三位将军,都在哪?” 常将军想了想,答:“何将军与葛将军驻在西南处,金将军与臣还有宋将军正带兵往来赶,其余的不是在卉都,便是在各城,不过各将都准备好,只要王爷令下,自可赶来。” 谭樾点头,转头对常将军说:“将军,准备让战士们拔寨吧。” 常将军有些错愕:“这,王爷已经想好了吗?” 谭樾仰头盯着蔚蓝的天,蹙眉道:“本王不喜欢打杀,这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常将军不明所以的点头,便下去准备了。 谭樾佩剑跨马,一众将士停在靖河边,只等着谭樾施令,便奋力冲过去,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 甫祁拉着泗艽,摇过锁铃,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期盼着。 谭楷侧卧着小憩,猛地睁眼坐起。 · 齐姜快步走进来,呼吸有些急促:“邬军已经排好兵了。” 南景抬头,冷哼:“早该想到了。” 齐姜注意到,问:“白汀呢?” 谭樾注视着远远的那个人影越来越近,两人在马上,隔着河,四目相望。 没有谭樾的命令,其余人也只好静等着,金将军已频频望了好几眼谭樾。 白离佛命令身后的部下停下,勒马又往前一步。 谭樾望着白离佛,开口:“诸位听令,从东西两侧——分别进攻。” 白离佛知道两侧有齐姜守着,根据动向,立刻施令。 顿时,一片混乱。 谭樾夹了夹马腹,策马向河里冲过来,白离佛后撤办步,手中虽握着剑,但依旧防守为主。 谭樾手下的利剑丝毫不留情,白离佛见招拆招,这一点他并不奇怪,从博弈就知道,谭樾不是一个手软的人。 谭樾跃起,白离佛下马,开始进攻,两剑相抵,谭樾看了白离佛一眼,再次出手。 白离佛很快明白过来,谭樾看似招招致命,但总会给他留有一个回旋的机会,谭樾是不手软,但心软。 他还是在等他。 这场仗,总是需要一个结果的。 挡下一击,白离佛顺势刺过去,谭樾并没有他预料的避开,他紧急让剑偏过,险险擦过谭樾的腰腹。 谭樾抬眼看他,白离佛知道是在问自己为何这般,他眼底汹涌着情绪,持剑准备刺向自己。 谭樾抬眼,突然有所动作,完全不似之前,带着杀气挥剑。 白离佛垂眼,等着。 耳朵明明听到了扑通倒地的声音,为何自己还好好站着。 他猛地睁眼,转身看到谭樾提着滴着血的剑,盯着地上的人看。 他没来的及问出口,谭樾先开口:“梦,永远只会是一个梦。” 谭樾走近,正色道:“白离佛,我要停止这一切。” 常将军过来,道:“金将军已经带兵赴向阡城,监军已经全部击杀。” 白离佛明白过来,盯着地上咽气的人看,原来一切都是谭樾的逢场作戏。 谭樾点头,神色有些悲伤:“难免有人战死,点好人数,随后驻守此处。” 白离佛喉头滑动,想说什么,谭樾唇角扯出一个笑:“白汀,这个事很冒险,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我一定要去做。” 白离佛盯着谭樾看了两秒,点头:“我都明白。” 齐姜只受了几处小伤,有些疑惑的对白离佛说:“樾君这是在干什么?我等正与对方难缠时,对方将领喊什么缪王有令,极速赶往阡城,就这么结束了?” 白离佛看了他一眼:“这样不好吗?” 齐姜耸肩,说:“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南大将军,真可能有些一头雾水。” 白离佛没回答,蹙眉沉思。 · 谭楷怒极反笑,站在王座前大笑。 “好你个谭樾,孤倒要看看你的能耐有多少。” 谭樾再怎样快马加急,都两日赶不到离卉都最近的阡城,而且谭楷极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只能希望一切都按原来计划,给他多留出一日的时间。 等赶到阡城,金将军已经等着,神情紧张:“王爷,连将军被调离卉都,还有两位被看押着。” 谭樾并不意外,这样的情况,在他预料之中,不过连将军也好,还是其余大臣也罢,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金将军问:“接下来王爷还需臣做什么?” 谭樾摇头:“你本就驻守阡城,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好。” 他现在去不了卉都,不过没了监军,谭楷的消息只能收到他想让他看到的那些。 不过相比暴毙,他更想亲手了结谭楷。 想到这一点,他的唇缓缓勾起。 谭樾在阡城等着,注意着谭楷逐渐在遣散他表面所有拥的力量,不过谭楷并不是一个谨慎的人,所以动作很快。 第三日,谭樾指尖敲着案,等卉都的消息。 和庆殿。 谭楷面部因为激动有些扭曲,问:“缪王,当真战死?” 来人禀:“正是,这些都是从军营中由监军传出。” 谭楷背过身,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片刻后摆手:“既然如此,那便停战,百姓不都不喜孤开战吗?” 来人抬眼,不动声色道:“那将军们……?” 第67章 谭楷盯着字迹,道:“一切照旧便是。” 那人退下,走出大殿后,朝一人使了眼色,那人收到信号,明白意思,下去秘密准备。 阡城。 谭樾看着字条,忍不住冷哼一声。 先前劝说不听,现在哪有说好便好的道理。 金将军走进来,说:“王爷,您找我?” 谭樾沉吟片刻,道:“夜行卉都。” 远远看到卉都的城门,谭樾思忖着。 既然安排甫祁和泗艽摇了锁铃,那便不会出太大意外。 此次,他定要夺下。 闯入前,谭樾吩咐:“不要惊动百姓,直往王宫便好。” 走近后,看到城门处的守卫已经换了人,心下明白其余人都已经准备好。 谭樾盯着隐约的邬王宫,心想:“谭楷,你只有禁军可用,除此之外,你一无所有。” · 谭楷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谭樾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时的震惊或者是愤怒。 好半天,他才说出一个字。 “你……” 谭樾浅笑:“是我,谭芷卿,你的五弟。” 整个王宫已经被谭樾的人包围起来,禁军早已在最初就崩溃,而当初与谭楷勾结的两位将军,早在前一夜就由谭樾身边的暗侍给处理了。 谭楷恨,可现在他孤立无援,整个寝殿无数利矛对准他,他退不得,也进不得。 “你为何这般?” 谭樾好像听到了天大般的笑话,直视他:“谭楷,若不是你先费劲心思想让我死,若不是你无仁无义,再者不将百姓生死放入眼中,我怎么会这般?” 谭楷笑了,笑到直咳嗽,才说:“谭樾,你杀了我便好。” 谭楷望着刺进身体里的剑,挣扎着说:“这剑,是我替父王,为你选的。” 谭樾冷冷抽出,侧目:“那又如何。” 谭楷无力倒地,再也站不起来去走向他好不容易才上去的王位。 · “欸,你听说了没有,以后邬靖可以自由通商了。” “何止,不仅不打仗了,咱们的粮税什么的,都少了好大一部分。” …… 谭樾站在和庆殿的窗前,出神的望着那片葱郁。 靖帝铧烃和他达成一致,现在给了这世间太平,终于能实现他们共同所想。 但谭樾明白心中所属的从来不是这个位置,他那般喜欢自由自在,而且,很多事也不能由他性子来。 “王上!有信。” 甫祁拉了拉泗艽的衣服,提醒:“注意点规矩,现在这是在王宫。” 泗艽顶嘴:“可王上还是我最喜欢的王上啊。” 谭樾转身,弹了弹泗艽的脑门,接过信,看着看着,笑意藏在眼底。 “甫祁,泗艽,虽孤出宫。” · 白离佛听到叩门声,刚打开门,怀中就扑进来一个人。 他的心狂跳起来,随即拥住他所想所念之人。 “樾君。” 谭樾吃着味道依旧好的酥糕,问:“你怎么能突然来了邬国?” 白离佛给谭樾到了茶,望着他笑:“陛下现在准给我们武将三个月休息半月的恩赐,再加上现在靖邬路也好走许多,我想来便来了。” 谭樾放下酥糕,拿起挂在腰际的锁铃,晃。 白离佛握住谭樾的手,满眼柔情,认真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