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有飞鸟》 第1章 [现代情感] 《孤岛有飞鸟》作者:排骨馅饺子【完结+番外】 1.宋渔高二那年,是这座海边小镇最热闹的一年。 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她发誓自己从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好看到多年后她也会时常想起那一幕,他站在讲台上,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陆思渊。” 老师安排宋渔跟新来的转校生做同桌,让她带带他。 宋渔欣然应允,可似乎她麻烦他更多。 …… 接触下来后,宋渔发现陆思渊总皱着眉头,像是心里装了千斤重的事情。 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 2.那年夏天,宋渔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傍晚时分,坐在海边的石头上,听他唱歌。 明媚的小姑娘总会在察觉到他的悲伤时拉着他在海边狂奔,叽叽喳喳地高声谈论自己的理想。 就在宋渔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陆思渊却在高考前的某天离开了,小镇一如他来时那般哄闹,大家都说,他是被亲生父亲接走过好日子去了。 3.时隔七年再见,余宵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宋渔。 时间好像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扎着利落的单马尾,白净的脸庞与记忆里完美重合,笑起来时依旧眉眼弯弯。 只是她好像没那么爱笑了。 …… 某天,余宵倚在柜台边,指着相框里的照片,故意逗她:“这人谁啊?” 宋渔“啪”地把相框扣住,含糊其辞:“一个朋友。” “朋友?我看应该是男朋友才对吧。” 久别重逢,陪伴是爱恋的开始 救赎小甜文 前后都是同一个人,男主改过名字。 写与2022.6.5 改于2024.1.29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甜文 校园 轻松 主角视角 宋渔 陈思渊 配角余宵 一句话简介:池鱼思故渊 立意:笑对生活 第1章 初相识 新同桌长得太好看了。…… 上午十点,晋水中学。 课间操结束后,被关了大半个上午的学生们犹如刚刚获得自由的羊群般四散开来,蓝白相间的校服几乎遍布校园的各个角落。 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晃荡在路上,享受着临上课前最后的潇洒时光。 一层通往二层的楼梯上,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皱着眉头跟身旁的同伴抱怨:“不是我说,学校就不能多盖两间厕所吗?” “每次去都挤得要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排队那么久,我感觉我都要被腌入味了。” 说完,她还真扯着袖子低头闻了一下,然后装模做样地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宋渔成功被逗笑,抬手轻推了她一下:“行了啊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再听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本来就是嘛。”李希撇了撇嘴,不太服气道:“我前几天还听说学校要重修校史馆呢,我们学校才多少年历史,有那个钱真不如多盖两间厕所。” 虽说女厕所常年爆满,坑位供不应求是不争的事实,但她这话实在是有点大逆不道了。 宋渔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老师在后松了口气,也没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转而岔开话题:“下节什么课啊?” 李希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闻言,她亲热地挽住好姐妹的胳膊,回道:“老班的课吧,数学。” “那得快……” 还没等宋渔把话说完,清脆的铃声骤然炸响,瞬间传遍整栋教学楼。 对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上课铃跟催命符也没多大差别,原本喧闹的走廊里,人群一哄而散,仍然逗留在楼梯上的,也立刻开启奔命模式,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宋渔和李希自然也不例外。 迟到在高二十一班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起码在数学课上是这样。 班主任郑千琴是个接近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尤其是学习上的事情,有自己绝对的原则,但她也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在其他事情上倒是对学生们关爱有加,搞得大家对班主任是既爱又恨。 宋渔一口气跑到班级门口,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结果她一抬头,即将脱口而出的“报告”两个字,又硬生生地被咽回去了。 来晚一步的李希差点没刹住,直直地撞上了宋渔,内心只剩下三个字:“完蛋了。” 然而预想中的情形并未发生,甚至连点动静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表情瞬间从奇怪转为了惊讶。 讲台上空空如也,哪有班主任半点影子。 第一排的同学看两人还在发愣,赶紧小声提醒:“快回去啊,看什么呢?” “哦,哦。” 两人如梦初醒,赶紧往座位上开溜。 隔壁班老师中气十足的讲课时清晰地传了过来,班里的人彻底坐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 向来准时的班主任居然会迟到,这可是个新鲜事。 想当初她可是哪怕得了风湿,手指缠满绷带,痛得回不过弯也要坚持讲课的人。 数学课代表就坐在宋渔斜前方,跟李希是同桌,此刻他显然有些坐不住了,高喊了一句让大家先上自习,然后站起身准备去办公室问问情况。 结果他刚站起来,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于是又重新坐了回去。 教室内闹哄哄的讨论声也跟着戛然而止,却而代之的是略显慌乱的翻书声,“哗啦啦”大的吓人。 脚步声在教室门口稍作停顿。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郑千琴侧头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句,然后大步走上讲台,“啪啪”两下拍在黑板上:“来来来,都先抬头,有件事要跟大家说。” 装模作样的众人当即松了口气,齐刷刷抬头。 李希趁乱回头,飞速嘟囔道:“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宋渔摇摇头。 讲台上,郑千琴清了清嗓子,侧身面向教师门,朗声道:“进来吧。” 犹如水落油锅,教室里瞬间炸了,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看向门外,尤其是坐在门口那俩人,只恨脖子不够长,要不非得直接伸出去才行。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陆思渊,从今天起就是我们班里的一员了。” 郑千琴微微一笑,鼓励似地朝陆思渊点了下头:“来吧,做个自我介绍,跟大家认识一下。” 反观被叫做陆思渊的男生,从进门起脸上就没什么表情,面对众人的议论和灼灼目光,只说了三句话。 “大家好。” “我叫陆思渊。” “以后多多指教。” 声音平淡到几乎听不出任何起伏。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被热烈的掌声打破。 郑千琴松了口气,双手撑在讲桌边缘,目光在教室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靠窗最后一排的空位。 然后对陆思渊说:“你就先坐那儿吧。” 说完,她又转回去,嘱咐道:“宋渔,你多帮帮新同学,有时间带他熟悉熟悉环境。” 没有反应。 “宋渔?” 依旧没有回应。 李希眼看着班主任变了脸色,赶紧回头推了她一下:“班主任叫你呢!” 宋渔猛地回神,“噌”地站了起来。 郑千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在新同学面前维持住形象:“我说让你跟新同学做同桌,你多带带他。” 宋渔这下反应过来了,干脆道:“好的,保证完整任务。” 郑千琴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转头看向陆思渊:“你也回座位吧,准备上课了。” 陆思渊点了下头,顺从地走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内心其实非常紧张,但所幸跟新同学的初次见面很顺利。 或许,勉强算得上顺利吧。 可惜,他很快就收回了之前的评价。 因为他的新同桌似乎问题有点多…… 教室最前方,郑千琴正在慷慨激昂地讲她昨天晚上留下的数学卷子。 由于是刚转学来的缘故,陆思渊不得不暂时跟新同桌共用试卷,虽说人家好心好意地借给自己了,但他还是没忍住拧起眉头。 卷面整洁,字迹也还算工整,就是这答案嘛……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宋渔当然不知道这些,因为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那上面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新同桌长得太好看了。 尽管他剃了一个被班里男生嗤之以鼻的寸头,但依旧无法掩盖他的颜值。 宋渔敢发誓,她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李希每天当宝贝似的捧着的小卡上印的那些爱豆还要好看。 第2章 从他进门开始,她就愣住了,所以才没听见班主任喊自己,当然也错过了那段极为简短的自我介绍。 宋渔偷偷瞥一眼,又瞥一眼。 然后用中性笔尾部悄悄碰了碰新同桌的胳膊。 可是对方没理她,宋渔觉得有点失落,原本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隔了几分钟,她又试探性地伸出手,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宋渔甚至开始怀疑新同桌的胳膊是不是没有知觉了。 一节课的时间就这样在她的奇思妙想中飞速流逝了。 随着下课铃响起,郑千琴略带遗憾地合上书本走了,教室里再次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活力。 宋渔终于逮到机会可以把刚才的问题说出口,可还没等她张嘴,对方抢先一步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李希课间照例转头找好姐妹闲聊,视线却先被那张红彤彤的试卷吸引。 她伸手把卷子扯过来,赞叹道:“小渔儿,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我去,不对,这也不是你的字啊。” “什么?”宋渔跟着看过去。 入目是一片极为工整的字迹,笔锋处隐约能看出些许凌厉,密密麻麻的字体几乎铺满了卷面上的所有空隙。 “啧。”李希咂咂嘴:“陆思渊也太认真了吧。” 宋渔精准捕捉到重点:“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陆思渊啊。” 李希还在欣赏那张卷子,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抬头惊讶道:“你不是吧,小渔儿,人家辛辛苦苦帮你改卷子,结果你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宋渔:“……” 另一边,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内。 陆思渊站在水池前准备洗手,突然发现卫衣左手小臂的位置上有个很明显的圆形小坑。 他先是一愣,然后疑惑迅速被打散。 这应该是他的新同桌留下的痕迹。 他又不是死人,当然感觉到了旁边人的小动作,第一次还以为是偶然碰到,可第二次,第三次,再想不明白就是他傻了。 可陆思渊压根就没打算理她。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除非必要,他不想跟这里的任何人产生关系。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早点熬过最后一年,早点毕业,带着妈妈去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身后传来男生拌嘴打闹的声音,随着他们走远而逐渐消失。 陆思渊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又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干水渍,随手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被打湿的纸巾团成一团,沿着桶壁转了一大圈,最后落入桶底。 他抬手拂平卫衣上的褶皱,挺直脊背,转身出了卫生间。 第2章 平安巷 “好巧啊,我们居然是邻居!”…… 因为是周六,上完下午第4节 课后就可以提早放学,享受每个星期为数不多的假期了。 下课铃打响的瞬间,整个学校瞬间炸开了锅。 “小渔儿,你快点。”李希催促道。 “马上。” 宋渔应了一声,一股脑儿地把东西塞进书包里,背上就走。 当然,临走前也没忘跟新同桌打个招呼。 “拜拜!” 陆思渊闻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犹豫了一下,刚要回应,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混入人群,消失在教室门口了。 陆思渊默默将伸出去一半的手重新收回来,低头继续整理书包。 - 人群自四面八方涌出校门。 宋渔和李希各推着一辆自行车,照例站在校门旁告别,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个周六都会上演一次。 以学校为中点,两人的家刚好位于两侧,距离算不上近,除非必要,周末几乎很难相遇,这对整天腻在一起的小姐妹来说非常痛苦。 李希发出邀请:“小渔儿,你明天能出来吗?我们去书店逛逛呗。” 还没等宋渔开口,另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让让!让让!” 青春期男生典型的破锣嗓子,能难不让人注意。 来人骑着车,横冲直撞的,随后车头一拧,单脚支地,自以为帅气地来了个急刹车,停在李希身后。 只是他似乎没把握好速度,有点骑过头了。 耍帅失败,他懊恼地抓了下头发,又挪腾着往后退了一点。 李希看得直皱眉,脸上的嫌弃神色丝毫不加掩饰:“胡成礼,你干嘛啊?” 胡成礼嘿嘿一笑:“没事没事。” 李希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样,小渔儿,去吗?” “去哪啊?”胡成礼问道。 “还是不了。”宋渔摇了摇头,一脸苦大仇深:“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班留了那么多作业。” 明明只是放个周末,班主任居然留了三张卷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李希倍不再勉强:“那好吧。” 宋渔原本打算再聊几句,余光里忽然闯入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她当即改变主意。 “我先走了,你们俩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周一见,拜拜!” 她迅速丢下一句后,推着车掉头就跑。 李希转身跨上车,招呼胡成礼:“行了,走吧。” 胡成礼差点没反应过来,猛蹬几下追上去,问她:“宋渔旁边那人谁啊?” 他一边问,还一边不时回头张望。 “新同桌。” “新同桌?”胡成礼继续追问:“咱们年级的人我都认识,我怎么不记得他啊?” “得了吧你,可别吹了。”李希瞥他一眼:“整个年级接近六百个人,你还能个个都记住啊?” 胡成礼有点急了:“不是,我不说都认识吧,起码混个脸熟,但那个人我真没印象。” 李希扑哧笑出了声,没再逗他:“你不认识就对了,今天新来的转校生。” “啊?” “行了,你快点,我饿死了,我要回家吃饭。” - 另一边,宋渔推着车,一路小跑追上陆思渊,充分发挥乐于帮助同学的精神。 “陆同学,你家在哪啊?” 陆思渊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刚来,可能不熟悉情况,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陆思渊依旧没吭声。 “陆同学,真的,我一出生就在这儿,晋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 宋渔就像个推销员,卖力地介绍着自己的热情,大有一副他不答应,她就绝不停下的架势。 陆思渊突然停下脚步,想让她离远点,别来烦他。 可一转头,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却突然堵住了。 那样澄明的目光,她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帮助新同学。 宋渔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盯着自己半天没动,歪了歪脑袋,问他:“嗯?怎么了?陆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陆思渊轻轻吐气,报出一个名字:“平安巷。”随后继续向前。 “哎?平安巷?”宋渔眼睛一亮,追在他身后,惊讶道:“我家也在平安巷!好巧啊,我们居然是邻居哎!” - 平安巷,地处晋水市城东,属于老城区,这一片几乎都是平房,被一条条细长小巷分割成规则形状。 巷口有一棵老槐树,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枝繁叶茂,巷子里的居民没事就喜欢坐在下面乘凉。 后来,众人干脆一商量,直接在树下搭了个木床,这就更方便大家凑在一起闲聊了。 四月,正是晋水市一年中温度最舒服的时节。 暮色斜阳,几个中年妇女坐在木床上,一边择菜,一边共享信息。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红色毛线开衫的微胖女人,名叫孙青文。 “哎?你们听说了吗?余阿婆的女儿好像带着孩子搬回来住了。” 旁边那位一脸吃惊:“你说谁?” “还能有谁,就那位啊。”孙青文转头朝巷子里怒了怒嘴,反问道:“咱们这儿还有第二个姓余的吗?” “哟!真的假的,挺多年没见她回来了吧。” 又有人插话道:“不是说嫁了个有钱人吗?怎么突然就搬回来了。” “那谁知道了。”孙青文将视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秀美,你看什么呢?” 突然被点到名字,冯秀美抬起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说:“没什么,我看看时间,这都几点了,我们家小渔还没回来呢。” 孙青文不甚在意,劝道:“害,孩子嘛,都贪玩,在路上随便磨蹭磨蹭,晚个几分钟也正常。” 说完,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头凑近,压低声音问道:“你跟余阿婆家女儿不是初中同学嘛,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啊?” 冯秀美摇了摇头:“我没听说。” 孙青文一脸惋惜,随后又立马换了副表情,分享自己得来的消息:“我听说人家根本没跟她结婚,她就是小三,被人家……” 第3章 “妈!!!” 少女清亮的嗓音划破天际,同时也打破了八卦的氛围。 宋渔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就认出了自家老妈,兴奋地挥舞着胳膊。 “哎!” 冯秀美应了一声,把择好的菜收起来,溜下木床准备穿鞋。 八卦只停了一瞬,孙青文继续道:“被人家老婆知道了,回来躲灾呢。” “老孙!”冯秀美吓了一跳,赶紧呵止:“别说了,孩子在这儿呢!” “行行,知道了。”孙青文连连点头,到底没再继续。 “孙阿姨,刘阿姨,杨阿姨。”宋渔走近,挨个问好。 少女带着笑意的甜软嗓音哄得几人心花怒放。 “哎,好。”孙青文笑道:“小渔放学啦。” “嗯。” 陆思渊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孙青文自然没有错过。 “哎哟,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呐。”她夸赞道。 宋渔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介绍陆思渊:“孙阿姨,他叫……” 不待她说完,冯秀美已经穿好了鞋子,径直起身走到两人面前,顺手接下女儿的书包,目光却看向陆思渊,轻声问道:“你就是阿鸢的儿子吧。” 被迫同行一路,陆思渊几乎没对宋渔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已经尽可能在拉开两人的距离,只盼着能早点到家,然后各奔东西。 但他没想到会在胡同口遇上其他人,他做不出来在长辈面前转身就走的行为,于是只能暂时停下脚步。 他更没想到,有人能直接认出自己。 而且听对方的称呼,似乎跟妈妈很熟稔。 小城邻里关系的亲近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陆思渊几不可见地轻点了一下头:“阿姨好。” “嗯。”冯秀美朝女儿使了个颜色:“走吧,回家。” 转身的瞬间,她刻意落后半步,挡住了身后探究的视线。 很快便到了宋渔家,母女俩在门口站定,冯秀美客气道:“有时间过来玩。” 宋渔把自行车立在窗户下面,附和点头。 “阿姨再见。” 陆思渊礼貌道别,继续往巷子深处走。 临近门前,宋渔又转头往看了一眼陆思渊离开的方向。 冯秀美换了拖鞋,一边提着菜往厨房走,一边催她:“抓紧把门关上,等会蚊子进来了。” 宋渔“哦”了声,关门,换鞋,然后抱起书包,踢踏着走进房间,坐到书桌前。 屁股沾到椅子的瞬间,她先叹了口气。 只要一想到那三张数学卷子,她就觉得头都大了。 宋渔不情不愿地翻着书包,慢吞吞地把卷子抽出来,密密麻麻的黑色印刷体中间,陡然闯入一片红色。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犹豫两秒,把书包丢在脚边,起身拉开房门。 厨房里,各种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正在演绎熟悉的多重奏。 宋渔磨蹭到厨房门口,扒在门框边往里面探头探脑:“妈,今天晚上吃啥?” “海带炖豆腐,我买了皮皮虾。”冯秀美头也不回地说。 “哦。” 隔了一会儿,宋渔又喊了声:“妈。” 冯秀美这次回头了,不耐烦地扫她一眼:“有话就直说,跟你老妈还吞吞吐吐的。” 宋渔顿时乐了,也不磨叽了,直接问道:“妈,你怎么认识陆思渊的啊,他不是今天才转学过来吗?” “哦,他啊。”冯秀美用漏勺把皮皮虾从盆里捞出来,颠两下控干多余的水分:“他是你余阿婆的外孙。” “啊?余阿婆的外孙?我之前怎么都没听过。” “你没听过正常,他……” 冯秀美说到一半,突然变了脸色,转而道:“跟你又没关系,没事瞎打听什么。”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宋渔一时间有些愣怔。 “抓紧回房间写作业去!”冯秀美继续说。 宋渔知道自己肯定问不出什么了,她失望地转过身,趿拉着拖鞋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回头问道:“爸爸下周回来吗?” 冯秀美正在跟炉灶做斗争,用的念头有些久了,每回打火都得拧上好几次。 闻言,她直接说:“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那工作,几个月不回来是常事,他这回走了才一个月吧,回来还早着呢。” “你抓紧回去写作业,等会儿就吃饭了。” “哦。” 宋渔撇了撇嘴,这回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 — 临近巷尾的一处房子,屋子里没开灯,太阳最后的余晖从窗外斜插而入,室内一片昏黄。 陆思渊推开门,看到沙发上那个朦胧黑影,愣了两秒钟,喊了声:“外婆。” 一道略到苍老但还算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嗯。” 陆思渊换上拖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打量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 余阿婆看出外孙的想法,率先开口:“你妈在睡觉。” “哦。”陆思源点了点头:“她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余阿婆说:“中午吃了半碗米饭,下午看了会儿电视就说困了,估计也快醒了。” 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琐事,听在陆思渊耳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他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也稍微垮下来点,说:“那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余阿婆想了想,起身跟了过去,看着转眼间就长到这么大的外孙,温声询问:“你呢,你今天怎么样?” 陆思渊动作一顿,快速答了句:“食堂还好。” “我不是问你食堂。”余阿婆又问:“思渊,学校的环境能适应吗?同学们怎么样,好相处吗?” “也还好。” 话音刚落,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思渊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及那张喋喋不休,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嘴。 “挺热情的。”他又补了一句。 余阿婆听到他的回答,终于放心了,点了点头,不忘嘱咐道:“跟同学们要好好相处啊。” “你快做作业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去做饭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顺手将房门带上。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陆思渊绷直唇线,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中性笔。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隔着一道门,隐约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很熟悉。 恍惚间,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只有窗外不时走过的人影,电动车碾过撬起的石板时的“咔哒”声,还有不断传来的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的饭菜香气,正在时刻提醒着他。 物是人非。 第3章 抄作业 “陆思渊,你人真好。”…… 假期与工作日的时间流速仿佛不同,永远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又是周一。 与往常一样,宋渔顶着睡成鸡窝的头发,睡眼朦胧地走出房间,或者说,她压根就没睁开眼睛,全靠多年来养成的肌肉记忆在行动。 她抓了抓头发,怨气冲天:“我这辈子最讨厌周一了。” 冯秀美把刚买回来的早晨摆到桌子上,抬头看见自家女儿这副状态,忍不住唠叨几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偷偷熬夜玩手机了?” “没有。”宋渔晃悠进卫生间,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反驳:“我这是学习累的,高中生太费脑子,我睡多久都觉得好困。” “切!”冯秀美表示不信,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两双筷子,又喊道:“你动作快点,等会上学要迟到了!” 回 应她的是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又停。 宋渔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没擦干的水渍,鬓角发丝湿哒哒的黏成一缕,但人总算是清醒了。 “快过来吃饭!” 冯秀美又催一遍,这话她每天早上都得重复好几次,说得她感觉嘴皮都要磨出茧子了。 宋渔踢踏着走到桌边,刚拉开椅子,忽然转身撒腿就跑。 紧跟着从卧室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然后就看到她背着书包冲出房间。 冯秀美只觉得太阳系突突直跳,不明白女儿这是又闹的哪出戏。 “妈,我来不及了,先走啦!” 宋渔跑到桌边,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一塞,作势就要往门口跑。 “你这孩子!”冯秀美赶紧眼疾手快地拦住她:“鸡蛋,再拿个鸡蛋。” 宋渔闻声而动,一手抓起一个鸡蛋,举在半空中晃了晃,示意自己拿了,然后一股脑塞进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最后伴随一声防盗关合的震动响起,房子内终于重归平静。 冯秀美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去,颇感无奈:“就不能早起几分钟,天天早上都跟打仗似的。” 第4章 宋渔当然没听见来自亲妈的吐槽。 出了家门后,她一手包子,一手推车,拔腿就跑,终于在巷口堪堪追上了目标。 “陆思渊。”宋渔喘着粗气,胸口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我刚才在后面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啊。” 伪装突然被点破,陆思渊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又迅速恢复原状。 他声音淡淡地撒了个无足轻重的慌:“没听到。” 巷口两侧满是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知道谁家父母正在呵斥孩子,还有夫妻偶然几句拌嘴…… 平安巷的热闹从一大清早就开始了。 宋渔不疑有他,也没再追问。 她的注意力原本也不在这里。 两人并肩往前走了几步,宋渔忽然把身体往两人中间靠了靠,眉头微蹙,表情神秘地开口:“陆思渊,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陆思渊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轻“嗯”了声,算作回答。 “太好了!” 宋渔圆溜溜的大眼睛明显一亮,脸上跟着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能借我稍微借鉴一下吗?” 借鉴? 说得好听。 本质上还是那个“抄”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只有一天的假期,班主任却大手一挥留了三张卷子,对于宋渔这个数学苦手来说,每张卷子的平均完成时长大约在三个小时左右,这还得减去其中不会的题目。 尽管她有很多都不会做。 而且又不止数学作业,其他科目的老师也没多心慈手软。 这个周末可谓是无比黑暗了。 按照以前的情况,宋渔都是抄李希的,可今早偶然看见窗外陆思渊一闪而过的身影,再想到他昨天在卷子上留下的整洁字迹,她忽然就改主意了。 老话说得好,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 陆思渊现在是她的第二只羊了。 再一个,班主任不是让她多带带新同学嘛,而她打心底里认为分享作业就是能够迅速拉近同学关系的最好方法。 没有之一。 反正她跟李希,还有胡成礼就是这样变熟的。 友情,从互抄作业开始。 陆思渊下意识就想拒绝宋渔的请求,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刚才在饭桌上妈妈说的话。 她脸上挂着淡笑,语气还是那样温柔。 “阿渊,在新学校要跟同学好好相处。”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陆思渊听完却眼眶一酸,差点当场落泪。 其实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不到一个月而已,他居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 就在宋渔以为陆思渊要拒绝自己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他说:“可以。” “哇,谢谢!”宋渔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陆思渊,你人真好。” “……” 李希今天来得有点晚了,到教室落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包,从里面扯出数学卷子,动作豪迈地丢到后排:“拿去,不用谢。” 宋渔的反应却完全出乎预料,她一反常态,抓起卷子塞回李希手里:“谢谢,不用了。” “干嘛?你不会自己把作业写完了吧?”李希跟见了鬼似的,狐疑地盯着她上下打量:“你行啊,小渔儿,你成长了。” “那倒不是。”宋渔眨巴眨巴眼睛:“我抄了陆思渊的。” 李希:“……” 她就知道! - 周一早上连着两节课都是数学,宋渔无数次吐槽过这件事,排课那位老师一定是跟她过不去,才要如此折磨她。 班主任在前面讲得那叫一个激情四射,吐沫横飞。 宋渔坐在下面却丝毫沾染半点激情,甚至听得眼皮直打架,数不清打了多少个哈欠。 她困得要死,但顾及到是班主任的课,想睡又不敢睡,简直身心都在遭受非人折磨。 数学这个东西,越是听不懂,就越不想听。 于是宋渔开始神游天外。 她先瞥一眼窗外,周一大早上,操场上没人上体育课,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看头。 左边无聊,那就看右边。 同桌陆思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黑板,不时应和点头,偶尔说到重点处,还会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记下几笔,就连线条流畅的下颌线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宋渔虽然听不懂班主任在讲什么,但也能看得出双方的节奏有多么一致。 她突然觉得更郁闷了。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所幸宋渔是个乐天派,在她的人生信条里,是绝对不允许烦恼过夜的,因为那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 反正爸爸妈妈从小就这样告诉她,睡觉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她深以为然。 …… 大课间结束,宋渔之前那点郁闷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沿着楼梯并肩向上,李希迫不及待地跟好姐妹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她语气笃定:“小渔儿,我跟你说,你新同桌家里肯定特有钱。” “啊?没有吧。” 宋渔不明白她从哪得来的论断,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转学来晋水这屁大点地方。 “真的。我观察过了,他身上那件卫衣,少说得这个数。”李希伸出手比了个“耶”。 她喜欢追星,且立志以后进入时尚圈工作,所以在对各种品牌的研究方面颇有心得。 宋渔试探着猜测:“二百?” “什么啊!”李希晃了晃手:“二千!” “还是当季新品。”她又补一句。 “嘶~” 宋渔倒吸一口冷气。 两千块买一件卫衣,对普通高中生来说简直像在做梦。 但她还是不太敢信:“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 突然,有人头从后方挤进来,打断了小姐妹间的悄悄话。 胡成礼满脸好奇地打探:“你们聊什么呢?什么二百,两千的?” 两人被吓了一跳,李希拍着胸口顺气,连带翻了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懂。” “切~搞得好像我想听似的。”胡成礼撇撇嘴,转向宋渔:“听说你有新同桌了,他人怎么样?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收拾……” 话没说完,前面两个人忽然停住不走了。 胡成礼后知后觉抬头,蓦地对上一双眼睛。 眼神深邃而幽暗,没有太多情绪,却让人莫名害怕,根本不像是个高中生。 他匆忙瞥开视线,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宋渔也在看陆思渊,更准确地说是在看他的衣服。 纯黑色的卫衣混在一众蓝白校服中间看起来格外显眼。 但卫衣的设计又十分简单,除了胸口处的一串英文字母logo外,没有任何图案,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值两千的样子。 宋渔更加觉得是李希看错了。 一上一下,两拨人擦肩而过。 胡成礼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被宋渔抢先打断:“快要上课了,咱们快回去吧。” 闺蜜两个手挽着手快速跑开,徒留他站在原地,烦躁地挠了挠头。 - 晚自习一直上到九点半。 下课铃响,李希收拾完东西站起来, 回头发现宋渔还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你等什么呢?走啊,回家了。” “你先去找胡成礼吧。”宋渔不慌目标地合上笔盖,指指身边的同桌:“我今天跟陆思渊一起走,他第一次下晚自习,我不放心他。” 关心同学,很好。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 陆思渊整理书包的动作一顿。 偏偏李希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她点点头,说:“那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拜拜。” 班里同学个个都是数兔子的,眨眼间就没剩几个人了。 宋渔等陆思渊装好书包,跟着他起身。 陆思源看着她空荡荡的双手,想说点什么,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忍住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的相处模式依旧跟上周六一样,宋渔单方面输出,一张嘴几乎就没停过,而陆思渊只会在极少数的时候发出短促气音,算作回应。 但经过抄作业那么一遭,关系到底有所进展。 两手空空的反倒变成了陆思渊,因为他的书包被放进了宋渔的车筐里。 当然,是在宋渔强烈要求下的结果。 “我有车。”她说:“反正我们是朋友了嘛。” …… 从学校到平安巷,走路大概需要十五分钟。 临近十点,巷子里静悄悄的,宋渔率先到家,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跟陆思渊挥手道别:“明天见。” 重新拿回书包,陆思渊随手将一边带子挎在肩上,闻言,只“嗯”了声,转身继续独自向前。 两旁的房子有些已经熄灯了,他就这样穿梭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悄无声息。 第5章 宋渔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再也看不见陆思渊的身影,然后转身开门。 听到动静,冯秀美第一时间从沙发里站起来。 先念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又问:“饿吗?妈去给你下碗面条。” 宋渔摇摇头说不饿,紧跟着打了个哈欠:“困。” “水给你烧好了。”冯秀美说:“困了就快点去洗澡睡觉。” “嗯。” 宋渔钻进房间,没几分钟又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睡衣。 她径直走进卫生间,刚打开热水器,门就被敲响了。 冯秀美的声音跟着响起:“小渔,你晚上又跟陆思渊一起回来的?”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洗澡吧。” 踢踢踏踏地拖鞋声走远,宋渔没想太多,迅速钻进热水里。 等到她一切收拾妥当,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里时,已经接近十点半了。 宋渔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手机。 学校规定不允许学生带手机,所以她只能趁睡前享受短暂的自由时光。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她最大的消遣无非是在某短视频app上刷几个猫猫狗狗的视频。 毛茸茸的小家伙们,萌得人心都化了。 今天app的开屏广告是某知名服装品牌,宋渔忽然就想到了李希今天上午的话。 她快速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关闭短视频app后台,转而打开浏览器,努力凭借记忆在搜索框内打下几个英文字母。 页面跳转,一连串的关联搜索映入眼帘,其中包括购物平台推荐。 一片鲜红的数字价格,直白地印证了一件事——李希没看走眼。 但宋渔还是想不通,如果陆思渊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他干嘛要转到晋水这种小地方来,他大可以去北上广的一线城市,那边比这里可发达太多了,条件也好。 要说是因为外婆家在这儿,那也还是说不过去。 从宋渔有记忆开始,余阿婆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她甚至都不知道余阿婆还有个女儿,更别提外孙了。 如果陆思渊家有钱,那么他们早就该把余阿婆接走了。 可要说他不是,那他身上的衣服又该怎么解释? 看着可不像假货。 陆思渊也不像是会穿假货的人。 屏幕右上角的数字跳到了三十,宋渔的睡觉时间到了。 她立马放弃纠结。 既然事情想不通,那就没必要再想了。 就像做数学题一样,不会做就空着呗,有什么大不了。 宋渔把手机丢进抽屉,按灭床头灯,拉起被子把自己裹紧,最终发出一声舒服的叹谓。 然后转头就跟周公约会去了。 第4章 第一次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煤气灶上的陶瓷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番茄味飘荡在整座房子里。 宋渔仰头喝下碗底最后一口汤,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胳膊往前一送:“妈,再来一碗。” 冯秀美做饭的手艺极好,反正宋渔跟她爸都这样认为。 每当家里炖肉、炖鱼之类的时候,随着香气弥漫而出,宋渔就喜欢溜进厨房,腻在妈妈身边,讨一碗汤汁,还能顺便提前混上几块肉吃。 而且必须得赶在出锅前才行,等到端上桌,她反而不喜欢了。 就像今天这样,周六放学的晚上,宋渔推开家门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于是立马丢下书包,快速冲进卫生间洗手。 而深知女儿口味的冯秀美,也在她跑进厨房的第一时间给她递上汤碗。 今天是番茄炖牛腩。 宋渔手腕都举累了也没等到回应,又撒娇地喊了声:“妈~” 冯秀美放下手中盛满的大号瓷碗,举起勺子作势要敲她脑袋。 汤勺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度,随后方向一转,再次伸进锅里。 浓郁的橘红色汤汁在白瓷碗边微微晃荡,连带还有几块大小适中的牛肉。 宋渔这下满意了,露出前面几颗大白牙朝自家老妈嘻嘻一笑。 冯秀美懒得理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身继续往大碗里舀。 新鲜出炉的汤汁热度惊人,但并不妨碍宋渔对美食的热爱。 她捧起碗,低头凑到边缘处,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感受到熟悉的酸甜味道在味蕾上跳舞,她心满意足地咂咂嘴,眼睛更是直接弯成了一道标准的月牙。 “啊~”宋渔微微仰头,忍不住感叹:“真是太好喝了!” “就知道吃。”冯秀美吐槽道:“回来就往厨房跑,也不知道快点写作业,你们下周就要月考了吧?” 一听到月考,宋渔瞬间垮了脸,连带手里的汤也感觉没多香了。 她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完全是在直接往她心窝子里戳。 宋渔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大碗上,开始试图转移话题:“妈,那碗是要给余阿婆的吧?” “是啊,怎么了?” “我去送!” 宋渔把手里的碗往台面上一撂,抱起那只大海碗掉头就跑。 “这孩子!”冯秀美跟在后面喊:“你慢点,别弄洒了!” “我知道!” 出了家门右转,宋渔双手碰碗往巷子里面走。 这不是她第一次当跑腿工了。 从宋渔有记忆开始,只要家里做了好菜,总会给余阿婆送一碗,其实巷子里的其他人家也多会如此。 冯秀美给出的解释是,老太太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不容易,一碗菜而已,吃不穷。 宋渔低头看了看手里满当当的海碗。 只是这次的分量好像有点格外多。 …… 因为两只手都占着,宋渔只能用脚尖踢了踢,铁皮防盗门“丁零咣啷”一顿响。 “余阿婆,我来给您送东西!” 门隔了很久才被打开。 出乎意料的,来开门的既不是余阿婆,也不是陆思渊,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 她长得非常漂亮,气质绝佳,巴掌大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岁月痕迹,每处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 两人隔着栅栏对视,宋渔迅速推断出对方的身份:“阿姨好,您就是陆思渊的妈妈吧。” 这是陆思渊转学大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见到他妈妈,也终于明白他那张漂亮的脸原来是遗传自这里。 “我叫宋渔,是陆思渊的同学。”宋渔说着,举起手里的海碗示意:“我家也住在这边,我妈妈让我来给余阿婆送菜。” “番茄炖牛腩,我妈妈的手艺特别好。” 少女明媚的笑容配上脆生生的嗓音,没人能够忍心拒绝。 女人漂亮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打开栅栏门,侧身后退一步,给她让出位置:“进来吧。” 好温柔。 这是宋渔的第一反应。 余阿婆正在厨房里忙碌,宋渔像之前那样把海碗放在餐桌上。 她扯着嗓子跟余阿婆说了一声,正转身准备要走,结果猝不及防地对上陆思渊。 陆思源轻挑眉毛,似乎对她的出现很疑惑。 “哈喽。”宋渔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指指桌面:“我妈让我来送东西。” 说完,不等他反应,又转向旁边的余鸢,甜甜一笑:“那我先回去了,阿姨再见。” “再见。” 宋渔一蹦一跳地跑出余阿婆家,连半空中晃荡的马尾辫都透着股愉悦。 防盗门开了又关。 陆思渊才抬起到一半的手又默默垂了回去。 “妈,我回去继续写作业了。” …… 遇到漂亮又温柔的阿姨,宋渔的心情好极了,前面因为月考而产生的郁闷情绪荡然无存。 直到回家,坐在餐桌前,她都还在念叨这件事。 “妈,我跟你说,我刚才见到陆思渊的妈妈了。” 冯秀美语气淡淡的:“是嘛。” “嗯。”宋渔重重点头:“他妈妈好漂亮,说话的时候好温柔啊。” 冯秀美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一样又迅速低头,夹起几粒米饭放进嘴里,轻描淡写地说:“温柔漂亮有什么好的。” “当然好啊。”宋渔不服气地反驳:“总比你整天凶我好。”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冯秀美用筷子悄悄碗沿,催促道:“快点吃,吃完抓紧写作业去,别没事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宋渔撇了撇嘴,识趣地没再继续。 - 人生就是这样的,有些事,无论你再想逃避,它也总会如期发生。 比如,月考。 其实最折磨人的并非考试本身,而是考完试发成绩的时候。 数学课上,在正式讲卷子前,班主任郑千琴照例拿着成绩单对全班同学本次的月考成绩进行点评。 “这是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我听各科老师说知识点都讲的差不多了,正好对大家的掌握程度进行一下摸底。” 第6章 郑千琴的视线从上划到下:“总体来说呢,咱们班的成绩还算可以,跟上学期期末考试比还是有进步的。” “尤其是陆思渊同学。”看着那一串数字,郑千琴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在本次月考中取得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二的好成绩。” “但是呢,你之前的学校讲课进度比我们这里快,所以你也别太骄傲,再接再厉,争取下次保持住。” 陆思渊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全程没有任何变化,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 主要是耳边响个不停的“咔哒”声太有魔力了。 余光里,宋渔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垫着下巴,另一只手快速按着自动铅笔。 她把铅芯全部按出来,然后再一股脑儿地戳进去。 循环往复。 从这堂课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陆思渊推测她大概是因为月考成绩而郁闷。 尤其是数学,发卷子时他在不经意间瞥到过,正中央鲜红的数字实在让人有点惨不忍睹。 讲台上,班主任依旧在激情满满地进行评价,基本保持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的原则。 宋渔又一次“咔哒咔哒”地把铅芯按出来。 “但我们班也有个别同学,那数学成绩,十六分,你好意思考,我都不好意思说,答题卡扔地上随便踩一脚都比这多。” “是吧?” “宋渔。” “咔哒。” 铅笔芯断了。 宋渔收回手,用拇指蹭掉指腹上被铅芯压出来的浅淡黑印。 郑千琴居高临下,只能看到小姑娘漆黑的发顶,磨了磨后槽牙,到底没忍心再说更难听的话。 她对宋渔可谓又爱又恨。 小姑娘长得白净漂亮,又善良,嘴又甜,见人就笑,乐于助人,还不惹事。 可就是偏科严重,生物甚至能考满分,到了数学,每次都只有二三十。 你说她不认真吧,卷子上写得满满当当,但问题是答案没一个对的。 偏偏她这个班主任还是教数学的。 每当想起这些,郑千琴就觉得头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屈指敲在黑板上:“行了,都把数学卷子拿出来,我们先看第一题。” 宋渔立刻坐直,默不作声地从桌洞里抽出被叠得四四方方的试卷,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黑板,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 陆思渊原本以为她会像往常那样,下了课就能把所有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宋渔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 恰好又是周六,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宋渔推着自行车,闷头向前。 陆思渊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连垂在脑后的马尾辫都蔫哒哒的。 他曾经不止一次觉得宋渔聒噪,奇怪于她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甚至想要躲远点,让耳朵清净清净。 可当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感觉有点不适应。 陆思渊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截至今天,他转学到这里正好三个星期。 科学研究表明,养成一个习惯的周期是二十一天。 而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它会在不经意间形成,然后其无声息地融入到你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陆思渊转头看向左侧,发现身边的人连肩膀都向下耷拉着。 他比宋渔高出大半个头,此刻看着她,觉得她就像是被主人训斥了的小狗,特别失落。 于是,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般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第一次主动开启话题。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第5章 一起学习 这件事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嗯?”宋渔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说电影啊,那可太多了!” 陆思渊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宋渔曾经说过,她喜欢看电影。 与大多数女孩子不同,宋渔更倾向于科幻片、动作片一类的,要说原因,那就得追溯到她爸宋永长身上了。 或许是工作原因,宋永长对电影有种狂热的爱。 当年追求冯秀美的时候,他就隔三岔五就带人家去电影院约会,后来生了孩子,还是奶娃娃的宋渔就被她爸抱在怀里接受熏陶。 再后来,等她长大一点,父女俩就变成了可以互相交流看法的电影搭子。 宋永长经常不在家,没时间看电影。 所以宋渔就会在电影上线的第一时间先自己看一遍,等到爸爸回来,再把自己认为还可以的推荐给他。 独属于父女两个的相处模式。 有时候冯秀美看到他们凑在一起激烈讨论,还得在旁边酸溜溜地来一句:“怎么没见你跟我这么亲。” 每当这时,父女二人就会看向对方,然后冲过去,一左一右地抱住她的胳膊,蹭啊蹭。 直到冯秀美烦不胜烦,让两人快点“滚蛋”,他们再坐回原位,继续讨论。 所以,陆思渊这个问题可谓问到点子上了。 “电影很多啊,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宋渔略一思索:“要说最近的话,生化危机六吧,刚上映不久,我觉得还可以。” “哦,对了,你前面那几部看过吗?” 陆思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主要讲什么的” “就是爱丽丝啊,她不是被背叛了嘛,……” 宋渔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她喋喋不休地讲着电影的主要剧情,哪还有刚才半点颓废模样。 两人在巷口遇到买菜回来的冯秀美。 陆思渊率先看到对方,主动喊了声:“冯阿姨。” “哎,你好。” 宋渔闻声转头:“妈!?”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垮了脸。 变脸速度太快,饶是冯秀美再了解女儿都没看懂:“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怎么一下子又不开心了?” 宋渔张了张嘴,喃喏许久,也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冯秀美看着女儿撇开视线不敢跟自己对视,忽然福至心灵,毕竟能让她情绪低落的事情实在不多。 “月考成绩出来了?” 宋渔垂着脑袋“嗯”了声,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 哪个?” “好消息。” “我生物考了九十八。” “坏消息呢?” “数学没考好。” “多少?” “……十六。” 宋渔的头都快低到胸里去了。 “你……”冯秀美猛地哽住,然后突然笑了。 她大步跨上前,然后高抬起右手。 陆思渊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打宋渔,下意识侧身想挡,却看见她只是把手放在宋渔头顶,用力地揉了揉。 “你行了。”冯秀美说:“我还不知你嘛,数学也就那水平了,十六分跟二十六能差多少。” “再说了,我跟你爸数学都不好,我俩也没指望你多厉害。”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回家。”她说。 宋渔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嘿嘿一笑。 三人一起往巷子里走,冯秀美随口问起:“思渊呢,这次考得怎么样?我听你外婆说,你在之前的学校学习成绩很好的。” 陆思渊原本想说还可以,结果没等开口,就被宋渔抢先一步。 “他考得特别好!”宋渔的语气非常兴奋:“他是我们班第一,整个年纪排第二!” 抬起的下巴,微扬的眉梢,以及直线向上的尾音,无一不在透露着她的骄傲。 不知道的还以为考第一的人是她呢。 但不得不承认,宋渔的表情极具感染力。 连陆思渊都没发现自己无意识翘起的嘴角。 冯秀美蹬了宋渔一眼,又转头朝陆思渊笑笑,歉意道:“你别理她,这孩子有时候就是有点跳脱。” 陆思渊迅速恢复到之前的表情,淡淡地说:“没关系。” 反观宋渔,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下巴微微抬着,笑呵呵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年级第二是她的同桌哎! 这件事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 回到家,宋渔换上拖鞋,一边趿拉着往房间走,一边高声询问:“妈!晚饭吃什么?我想吃土豆丝!” 冯秀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看你像个土豆!” 宋渔很不服气,她只是想吃个土豆而已,又没要求什么山珍海味,却突然被骂了。 她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转身跑到厨房门口,说:“我是你生的,我要是土豆,那你也是。” 冯秀美从冰箱里翻出几个土豆,扔进水池里,砸出很大动静。 她回头瞪宋渔:“都坐一张桌子,为什么人家能考全班第一,你数学才考十六分。” “是两张桌子。”宋渔弱弱反驳。 第7章 冯秀美气结:“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跟家人学着点吗?” 宋渔这次没顶嘴了,她点了点头,答应得特别痛快:“好啊。” 说到做到。 第二天中午,才吃过午饭,宋渔就抱着一大摞书从房间里走出来。 冯秀美彼时正坐在沙发上调电视,打算找个喜欢的电视剧,面前茶几上摊着她才绣了一半的十字绣。 见状,她放下遥控器,问:“上哪去?” “去找陆思渊。”宋渔说得理直气壮:“你不是说让我多跟他学学嘛?” “……”冯秀美盯着她看了几秒,摆摆手:“行,你去吧。” 只是赶在她临出门前,又喊了句:“晚上早点回来,别在人家家里吃饭。” “咣啷”一声,防盗门重新关上。 冯秀美收回视线,继续挑选电视剧。 也不知道那丫头听见没有。 …… 这次来开门的是陆思渊。 隔着栅栏门,他看向宋渔的目光略带疑惑:“有事?” 宋渔有点后悔为了省事没背书包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臂力,才走过半条巷子,胳膊已经酸到直发抖。 她抬起一条腿,勉强把怀里的书往上送了送,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只说:“我妈让我来找你学习。” 陆思渊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门里又出现一道清瘦身影,紧跟着是无比温柔的嗓音:“是阿渊的同学啊,快进来。” 宋渔甜甜道谢:“谢谢阿姨。” …… 在得知陆思渊也还没写数学卷子后,宋渔主动提出要一起做。 “要是有不会的题,我们还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她这样说。 结果就是,双方形成鲜明对比。 她叼着笔头冥思苦想,身边的人奋笔疾书。 陆思渊停笔的瞬间,房门被敲响。 “阿渊,我进来了。” 余鸢推门而入,放下手中的果盘,抬头朝宋渔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小渔是吧,来,吃点水果。” 这个笑容实在太好看了,宋渔愣了一下:“谢...谢谢阿姨。” 余鸢没再多待,说完便转身离开,走时还没忘将门重新带上。 宋渔捏了粒葡萄放进嘴里,清甜的香气在舌尖散开。 她低头凑过去,小声说:“陆思渊,你妈妈真的好好哦。” 写字桌不算大,也就能放下两张试卷,一个人用倒也足够,只是眼下两个人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于异性间的肢体接触难免会觉得尴尬。 陆思渊原本就时刻注意着距离。 而她现在的姿势迫使两人之间的缝隙变小。 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她的体温。 “嗯?”陆思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真的。”宋渔毫无察觉,自顾自地感叹道:“她好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不像我妈,昨天还骂我是土豆。” 陆思渊并不觉得温柔有什么好。 太温柔了就会发展成软弱。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妈不是这种性格,如果她强势一点,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们的生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她像冯秀美那样。 不论别人如何,起码她自己能过得好些。 “陆思渊?”宋渔见他半天没有回应,转头发现他在发呆,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陆思渊陡然回神,眸光微动。 他说:“我在想,你的数学卷子今天还能做完吗?” 宋渔一愣,转头扑到桌子上,叹了口气:“哎!你这话也太伤人了吧。” 陆思渊:“实话而已。” 宋渔:“……” 她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视线落在陆思渊面前的试卷上:“要不……” “可以是可以。”陆思渊毫不留情地说:“如果你能接受下次数学考试比十六分还低。” 宋渔立马收回罪恶的爪子,仰天长叹:“唉!!!” 所幸数学卷子还是成功做完了。 当然,是在陆思渊的大力帮助下才勉强完成。 宋渔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每次遇到不会的题目,就用笔戳戳旁边的人,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他。 陆思渊原本不想帮忙,但只要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出口了,只得任劳任怨地帮她讲解。 而宋渔竟然奇迹般地听懂了,并送出自己的最高评价。 “陆思渊,我觉得你应该跟老班换个位置才对。” …… 临近饭点,宋渔牢记冯秀美出门前的嘱托,不顾余阿婆和余鸢再三挽留,坚决收拾东西告辞。 夕阳半斜,头顶澄澈的天空被染成橘黄色。 饭菜的香气从各家各户的窗口飘出,充满整条巷子。 宋渔一蹦一跳地往家的方向走,觉得心情好极了。 数学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第6章 邀约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抽烟机和炉灶齐奏,饭菜香气四溢。 “妈,我回来啦!”宋渔进门就喊。 冯秀美闻声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看她一眼,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喊道:“老宋?老宋!你宝贝女儿回来了!” “我爸回来了?” 听到这话,宋渔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管不顾地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屋子里跑。 “爸!” 迎面看到来人,她直接飞身跳起,八爪鱼似的挂在了对方身上,嘴里“嘿嘿嘿”地,笑个没完。 宋永长生怕女儿摔到,眼疾手快地兜住她膝盖窝:“多大的人了,还来这出。” 话虽说得嫌弃,可他脸上笑容自始至终就没落下来过。 宋渔还是笑,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爸,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永长用额 头抵住她的顶了顶,玩笑道:“想你呗,就回来了。” 冯秀美受不了父女俩腻歪:“行了啊,你们俩,抓紧洗手去,马上开饭了。” 宋永长撇撇嘴,语调夸张,故意揶揄:“哎哟,妈妈喊我们洗手吃饭了~” 冯秀美气得翻了个白眼。 宋渔笑得更大声了。 锅碗瓢盆的碰撞,炉灶上汤汁咕嘟翻腾,跟少女清脆的笑声在房子里不停回荡。 所谓家庭幸福大概就是这副模样,父母在身边,没有争吵,没有埋怨,有的只是父亲的逗乐和母亲煮出的饭香。 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场景,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宋渔从爸爸身上滑下来,父女俩勾肩搭背地往卫生间走。 宋永长偏头凑近,满脸神秘:“爸爸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什么!?”宋渔瞪大眼睛。 “嘘。”宋永长竖起食指比了比,示意她小点声,说完还伸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别让妈妈听见了。” 不能让妈妈知道,那必然是个大惊喜了。 宋渔感觉更兴奋了,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惊喜?在哪呢?” 宋永长眼睛微眯,下巴稍稍抬起。 如果冯秀美或是陆思渊此刻在旁边,一定会发现,他脸上的表情跟昨天宋渔说起陆思渊的月考成绩时一模一样。 父女两个,如出一辙。 宋永长张了张嘴,正欲开口。 冯秀美的声音隔着半个客厅传来:“你们俩动作快点,吃饭了!” “哦!” 宋永长耸耸肩膀,略感可惜:“等吃完饭再说吧。” …… 冯秀美曾不止一次评价自家女儿:“心里藏不住一点事儿,什么都写在脸上。” 这话说得丝毫不假。 就比如现在。 因为心里惦记着那个所谓的惊喜,宋渔飞速扒完一碗饭,然后就坐在原位不停摇摆,间隙还要看偷瞄几眼宋永长,整个人坐立难安。 冯秀美实在太了解这对父女了。 她放下筷子,淡淡道:“说吧,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 宋永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后认命起身走到客厅,俯身从沙发后面的空隙里拎出了一个盒子。 宋渔眼尖,当即认出那是什么:“游戏机!” 大约是过年期间,当时宋渔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偶然刷到某个游戏视频,当即心动不已,于是递给坐在旁边的宋永长看,随口念叨一句:“好想拥有啊。” 其实就是句感叹,她自己都没当回事,掉头就忘了。 没想到宋永长居然真的给她买了。 宋渔抱着盒子爱不释手:“啊啊啊,老爸,我爱死你了。” 冯秀美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多少钱?” “两千多……”宋永长底气不足。 “两千!”冯秀美的音量骤然拔高,但到底不想在老公难得回家的第一天过多争吵,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也就你舍得给她买。” 第8章 “她喜欢嘛。”宋永长摸了摸鼻子:“再说了,这趟出去收获不错,要不我哪舍得。” 冯秀美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宋渔,警告她:“只能周末和假期玩一会儿,平时你也别惦记。” 宋渔赶紧点头:“知道,知道。” 宋永长朝她使了个眼色。 宋渔秒懂:“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她抱起盒子就跑。 她很识趣的。 知道要把空间留给许久未见的父母过二人世界。 至于她自己,跟游戏机过就可以了。 - 晋水临海,潮湿多雨。 从周一开始,一连三天,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陆思渊将近十七年的人生都在北方度过,他很讨厌这样的天气,见不到半点阳光不说,雨还下个没完。 不是北方那种,云飘过来,痛痛快快下一场,然后又迅速结束。 这里的雨更像是在织一张针脚细密的网,连绵不断。雨水轻飘飘的,落在伞面上甚至听不到丝毫响动,可若是不打伞,没一会儿就能把衣服打湿,泛着一股潮意。 以至于他感觉心情都不太好,莫名烦躁。 不过对习惯于此的本地人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陆思渊觉得,起码对宋渔来说是这样的。 数学课结束,班主任郑千琴临走告诉他订做的校服到了,让他跟自己到办公室拿。 春夏秋冬叠在一起一大摞,陆思渊抱着衣服往回走时,看到宋渔跟一群人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窗前,正神采飞扬地讲着什么。 才过去短短几天,因为月考成绩而带来的阴霾早已不见踪影,仿佛那天在她身上看到的失落情绪,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越走越近。 陆思渊发誓自己无意探听,也不关心她们的聊天内容。 可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带着勾起的尾调,清楚地传进他的耳朵。 “我爸周末回来了,给我买了ps4。” “过几天就放五一假了,你们有什么安排?” “要不要去我家打游戏?” “放假”跟“游戏机”,把两个词放在一起,几乎没有高中生能抵抗它的诱惑。 众人七嘴八舌地答应着。 陆思渊脚步稍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就在他即将踏入教室门的瞬间,有人在背后喊他名字。 “陆思渊,你去不去啊?” 陆思渊转头,看到对方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满期待。 见他没第一时间回答,宋渔以为他没听懂,继续解释:“我爸给我买了新游戏机,五一一起去我家玩呗。” 说着,她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比划身边的人:“他们都去。”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或期待,或探究,好像还有一道隐约带着敌意……莫名其妙的。 陆思渊稍微移开目光,摇了摇头:“不了。” 其他人当即收回视线,仿佛他的拒绝是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也对,毕竟他都转学过来一个月了,班里跟他说过话的人依旧屈指可数,除了宋渔这个同桌外,就只剩下各科课代表。 宋渔却坚持问道:“你五一有其他安排?” “没有。” “那为什么不来?”宋渔说:“一起玩呗,反正从你家到我家就几步路的事,又不远。” 李希精准抓住重点,用胳膊碰碰宋渔,小声问:“你们两家挨着?” 宋渔点头,坦然承认:“对啊,我们住同一条巷子。” 超乎寻常的近。 难怪两人最近早上总是一起出现在教室。 李希之前只当两人家在同一个方向,早上上学时间又差不多,所以总在半路遇到。 “还挺巧。”她说。 相比之下,胡成礼的反应就很大了,他几乎跳起来,扯着破锣嗓子喊道:“什么?他也住平安巷!?” 与此同时,上课铃打响。 散落在走廊上的学生鸟兽聚散。 胡成礼跑到隔壁十二班门口,转头往回看了一眼。 刚才几人站的位置早就空了,他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 这节是自习课。 宋渔一回到座位上就闷头奋笔疾书。 陆思渊则在脑海里盘算等会儿的学习计划。 突然,他感觉左臂被戳了一下。 紧跟着有只手从桌子下面伸过来,宋渔塞给他张纸条。 “为什么不来?”她又问了一遍。 陆思渊把纸条按照折痕重新叠回原样,捏在掌心里,假装没看到。 几秒钟后,又一张纸条被塞过来。 “好不容易放假,就当放松了,你们男生不都喜欢玩游戏吗?” 然后是第三张。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后面还跟了三个感叹号。 纸条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学校统一发的白纸本。 也不知是写字的人太过用力,还是纸张质量太差,最后一个感叹号甚至划破了纸张表面。 陆思渊愣怔片刻,打开中性笔盖,快速在后面落下几笔。 送出去三张,只拿回这一张,宋渔将纸条展开,一眼就看到最后那个“好”字。 没有了写在卷子上时的空间限制和整洁要求,笔走龙蛇,倒是多了几分恣意味道。 突如其 来的一声爆呵划破天际:“宋渔!你不好好学习,傻乐什么呢!” 宋渔猛地打了个哆嗦,嘴角立马垮下来,胡乱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下面塞,然后低头握笔,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努力。 至于那张纸条。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 飘飘荡荡,落地无声。 第7章 打游戏 原来夏天真的要到了。 五一三天小长假,这对于每周只有一天假期的高中生来说,足以称得上是天大的好日子了。 或许是被他们的好心情所感染,假期第一天,连日来的阴雨消散,露出头顶澄澈碧蓝的天空。 当然,晴天的代价就是要承受烈日带来的高温。 宋渔破天荒在假期起了个大早,准确地说,她是被窗外人来人往的说话声吵醒的。 平安巷从清晨起就表现出非比寻常的热闹。 尽管被吵醒,但宋渔并没有多少怨气,因为跟同学们约好今天要来家里打游戏,而她不想让好心情被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破坏。 她翻身下床,抓了抓睡乱的长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 客厅里静悄悄的,四处不见冯秀美和宋永长的身影。 “妈?老宋?” 刚睡醒的大脑运转速度堪忧,宋渔站在空荡的房子中央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恍然想起前因后果。 前几天,她在饭桌上提出五一假期想约同学来家里玩的想法,夫妻两个欣然应允。 他们向来不干涉女儿交朋友,甚至为防止孩子们因为有家长在而觉得尴尬,还会主动避出去。 “我正准备说呢,我五一得加班。”冯秀美说:“我们公司过段时间要年中考核,事情都快堆成山了。” 宋渔又转向自家老爸。 宋永长赶紧表明立场:“我五一约了朋友去钓鱼。” 于是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 理智逐渐回笼,宋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八点半,其实也不算很早了。 她先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又回卧室换下睡衣,最后才溜达进厨房。 台面上摆着给她留的早餐。 两个包子,一颗鸡蛋,标配。 宋渔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猪肉馅的,有点凉了,口感欠佳,但还算能接受。 她一边吃,一边转身走到冰箱前,门上的嫩黄色便利贴异常显眼。 是冯秀美给她留的。 大概意思是嘱咐她记得吃早饭,告诉她饮料买回来都放在冰箱里,零食在茶几下面,让她跟同学玩得开心。 落款处还像模像样地画了个笑脸。 宋渔跟着笑起来,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然后拉开冰箱门。 除了家里必备的牛奶外,还有可乐和橙汁,甚至还放了矿泉水,可谓十分周到,很贴心。 她将冰箱重新关好,回到操作台前将早饭囫囵吞下,正准备洗盘子,门恰巧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于是她只好暂停,先去过去开门。 是李希和胡成礼,俩人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一起来的。 “哈喽。”李希小声跟她打了个招呼,踮脚越过她肩头往里面看。 宋渔被她探头探脑的模样逗笑,侧身后撤给两人让出位置:“进来吧,我爸妈都出去了。” 家长不在,那就等于可以彻底放飞自我了。 不等宋渔招呼,李希已经熟门熟路地拉开鞋柜开始给自己找拖鞋了。 从初一认识到现在,她来过的次数根本数不清,几乎跟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第9章 “你们先坐,我去把盘子刷了。” 宋渔转身回厨房。 李希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边,大剌剌地往上面一摊:“热死了。” 然后又扯着脖子朝厨房方向喊:“小渔儿,我要喝水!” 宋渔从厨房里带出两瓶可乐递给他们,低头看到李希被太阳晒红的脸颊和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于是俯身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空调遥控器,顺口问了句:“外面很热吗?” 她起床后还没出去过,所以没什么实质体会。 李希一口气灌下小半瓶,郑重点头:“热!热死了!” 宋渔低头看看身上的长衣长裤:“我去换身衣服。” 又过了一会儿,正当他们开始排排坐,吃雪糕的时候,门再次被敲响,剩下的两个人也到了。 胡成礼早就迫不及待了,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愣是把剩余半根雪糕都塞进嘴里,忍着寒冷含糊喊道:“快,快点,开始战斗!” 宋渔抬头看向挂钟。 九点二十,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再等等吧,陆思渊还没来呢。” “他那天不是说不来?”胡成礼问。 “后来我又问他了,他答应了。” 胡成礼颓然跌坐回去,小声嘟囔:“出尔反尔。” 离他最近的李希听到动静,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 可五个人这样坐着大眼瞪小眼到底不是回事。 宋渔起身打开电视,调整好设备,把手柄塞到胡成礼和李希手里,说:“你们先玩,我去喊他。” …… 一踏出家门,宋渔就受到了太阳公公的关照。 她这才明白李希的话没有半点夸张成分,今天是真的很热。 宋渔快步往巷子里面走了差不多二十米,就迎面遇到了陆思渊。 他低着头,似乎在琢磨什么。 宋渔以为他在思考题目,于是暗自腹诽,学霸连走路都要学习吗? 他没看到她。 眼见就要擦肩而过,宋渔当即大喊一声:“喂!陆思渊!” 陆思渊闻声抬头,最先看到她那双腿。 平日里被宽大的校裤包裹着看不出来,如今换上超短裤,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又细又直,被太阳一照白得晃人眼。 理智告诉他这种行为很不礼貌。 他赶紧抬头将目光上移,没把握好角度,结果被耀眼的阳光刺了下,下意识眯起眼睛。 宋渔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吞下最后一口雪糕,顺手将木棍插到旁边不知道谁家门口的垃圾袋里,拍拍手,招呼他:“走吧。” …… 战斗正处在白热化阶段,十分焦灼。 陆思渊一进门就听到男生撕心裂肺的叫喊。 “打!我打!” “哎!你打他啊!” “不是,你别走那边啊!” “……” 宋渔俯身从鞋架里给他拿了双拖鞋,告诉他:“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陆思渊跟在她身后走过去,看到李希正怀抱一大包薯片盘腿坐在沙发上观战。 而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数不清的零食和饮料堆得满满当当。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捏着薯片的手抬了抬,算作打招呼:“来了啊!” 宋渔以同样的姿势坐到李希旁边。 陆思渊环顾四周,最终选了个离人群最远的位置。 宋渔探手从茶几上摸了包零食,还不忘顺手丢给陆思渊一包。 她拆开包装袋,捏一块送进嘴里,看向电视屏幕,问李希:“怎么样?谁赢了?” 谁也没赢。 都是第一次玩,菜得半斤八两。 等游戏开场的间隙,胡成礼放下手柄,转头拿起可乐,正对着陆思渊所在的方向,一边喝,一遍睨他。 又是这种眼神。 陆思渊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他们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说过一次话。 不过这都无所谓。 游戏开始,胡成礼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屏幕上。 小人在手柄的操纵下奔跑、跳跃,发出各种技能。 而房间里的人也跟着做出各种反应。 陆思渊全程沉默,像个偶然误入欢乐场的旁观者。 他的视线划过所有人的脸,看他们的表情,但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宋渔。 她笑着,喊着,五官无限舒展,过于兴奋时还会从沙发上跳起来。 屏幕上又一次显示出游戏结束的字样,宋渔毫不留情地放声嘲笑:“胡成礼,你也太菜了吧!” 有个奇怪的念头从脑袋里冒出来,陆思渊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能一直那样快乐呢? 哪怕偶尔会为成绩不好而感到失落,但很快就会因为三两句话,一个感兴趣的话题,把那些烦恼通通抛之脑后。 可惜还没等他想出答案,思绪就被打断了。 胡成礼朝他扬了扬游戏手柄,语气挑衅:“那个…陆 思渊是吧,咱们俩来打一把!” 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李希用胳膊肘碰碰宋渔,凑到她耳边小声询问:“他俩有过节?” 宋渔也不明白这突然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从何而来,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陆思渊垂眸看着那只的游戏手柄,沉默几秒后,起身接过,然后在旁边席地而坐。 这就是应战了。 屏幕上游戏正在加载中,胡成礼双手握住手柄,斗志满满。 很简单的游戏,双方对战,通过操作使用各种招式,谁的血条先没谁就输了。 陆思渊目光直视屏幕,全程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只有不停翻飞的手指能证明他确实正在经历一场恶战。 …… 随着一声“k.o.”响起,胡成立操作的人物重重摔倒在地。 而陆思渊这边甚至还剩下半管血条,看着特别显眼。 宋渔从沙发上跳起来,赞叹道:“哇塞,陆思渊,你第一次玩居然就这么厉害啊!” 陆思渊想解释自己不是第一次玩了。 因为他家里之前也有游戏机,虽然不是这种,但几乎从他有记忆就开始玩了。 可他想了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他觉得恶心。 -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不知道谁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连串的“咕噜”声在游戏背景音里显得异常突兀。 李希抬头看表,发现已经接近五点。 “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她提议道。 自由也要有限度,临近饭点,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而且他们也是真的饿了。 倒不是宋渔招待不周,冯秀美昨天晚上专门给她留了钱,让她中午到巷口的饭店订几个菜跟朋友们一起吃,而她每次询问大家的意见,得到的回答都是:“等会儿,不着急,再等一会儿。” 于是午饭一拖再拖,后来就被忘了。 宋渔把众人送出门,一回头发现陆思渊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没走?” 刚才人多,乱哄哄的,她都没发现少了一个。 陆思渊指向满地狼藉的客厅,说:“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行。” 宋渔一点都没跟他客气,到厨房翻出两个大号黑色垃圾袋,塞到他手里,指挥道:“你收瓶子,我收零食。” 两人没再说话,就这样干着各自的部分。 分工合作,进展迅速,杂乱的桌面很快便显出原本的模样。 宋渔把零食袋分成了两堆,拿起来晃一晃,有声音的放在一起,空了的就装进垃圾袋。 身后再次传来开门声。 陆思渊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宋永长换上拖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打量四周:“其他人呢?我回来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宋渔丢下垃圾袋,蹦跶着过去,动作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他们都回去了。” 不需要过多言语,两人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了。 陆思渊攥着塑料袋的手无意识收紧,发出很细微的声音。 但没人注意到。 他想,他大约知道宋渔为什么永远一副乐天派,似是不知道烦恼的样子了。 因为有底气,因为背后有人在支撑。 家人给了她足够的宠爱和包容。 所以才能一直快乐,不解忧愁。 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 “玩得开心吗?” 宋永长抬手作势要揉她脑袋,却被她低头躲过了。 “哦,对了。”宋渔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陆思渊,我同桌。” 陆思渊松开手,温声问好:“叔叔好。” “我知道,余阿婆的外孙嘛。”宋永长笑着点点头:“这两天宋渔和她妈没少提起你。” 第10章 陆思渊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 “说你学习好,又听话,根本不用家里操心。”宋永长继续道。 陆思渊松了口气。 他微微俯身,将垃圾袋放在脚边,开口告辞:“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了。” “嗯,好。”宋永长看向宋渔:“去送送。” “好!” 陆思渊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几分钟的距离而已。 宋渔把他送出门口,笑眯眯地跟他告别:“下次再来玩啊!” 陆思渊没应声。 大概往前走了有十几米,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发现宋渔半个身体依旧探在门外。 对方似乎也看到他了,高扬起胳膊挥了挥。 陆思渊先愣了一顺,然后跟着将垂在身侧的手抬到胸前,僵硬地晃晃。 他重新将脑袋转了回来。 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坠挂在天边颓势尽显,忽而有风吹过,仍然夹带些许热意。 他后知后觉地想。 原来夏天真的要到了。 第8章 流言 “我觉得陆思渊就挺好看的。”…… 陆思渊自认为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假期。 如果要追溯源头,那他可能还得感谢宋渔。 与大多数家长不同,余鸢在得知儿子约好要去和同学一起打游戏机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开心。 按时上学,下课玩耍。 她觉得儿子的生活终于回到正轨,像个会玩会闹的正常学生了。 于是当天晚上,她主动下厨做了一桌菜,为庆祝儿子终于融入了新学校,交到了朋友。 彼时的陆思渊还不知道那句:关于妈妈的记忆,是舌头的味蕾。 他只是在尝到熟悉味道的那一刻,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迅速在衣服上蹭掉手背上的水渍,十分捧场地夸赞道:“太好吃了。” 曾几何时,他享受着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却从来没把这些平常小事放在心上,偶尔还会用不耐烦地表示嫌弃,比如今天的汤咸了,那道菜又淡了。 结果现在连尝到一次都变成奢侈。 余鸢嗔怪道:“你就知道哄我。” “哪有。”余阿婆顺着外孙地话往下说:“我们阿鸢的手艺就是好。” “您也跟他学,我这点手艺不都是跟您学的嘛。” “那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妈!” 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和母亲花白的头发,余鸢蓦地红了眼眶,伸手将菜盘往两人面前推了推,强忍住哽咽道:“好吃就多吃点。”。 但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落:“妈,思渊,对不起啊。” 她低头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瘦骨嶙峋地双手,指节和手腕处的骨头凸起十分明显,好像除了最外层皮肤外,再无其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不断呢喃着。 而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猛地抬头,语气坚定,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了,我会努力,努力好起来,努力让这个家维持下去。” “离开那个人,我们照样能过得很好。”余鸢咬着牙道。 说完,她又重重点了下头,像是在告诉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思渊闷头不停往嘴里扒饭,听到这里,忽地咧嘴笑了。 他突然开始觉得,其实晋水好像也挺不错的。 尽管它不够发达,尽管它天气不好,气候潮湿,但这些似乎都不是重要。 - 假期结束,开学第一天。 陆思渊早早便出门了,巷口两侧的小摊前尽是些买早饭的,他一身蓝白校服站在里面异常突兀,但凡有人路过都要多看两眼。 可陆思渊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宋渔,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尽管他还没想好措辞。 手表上的秒针滴答,转过一圈又一圈。 直到陆思渊在巷口走了三个来回后,宋渔才姗姗来迟。 “我……” “早。” 宋渔敷衍地抬了下手,然后迅速落下,转身闷头就走。 这情形完全出乎陆思渊的预料。 他好不容易才准备好的措辞全然被堵在了嘴边。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学校,走进班里,宋渔更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气。 陆思渊微微偏头,只能看到她漆黑的后脑勺和她规律起伏的背。 估计是没睡醒吧? 他最终只想到这一个理由。 结果,宋渔这种蔫哒哒的状态竟然出乎预料地一直 持续到午饭时间。 按照晋水中学的规定,除周六外,全部学生中午和晚上都在学校食堂吃。 宋渔用筷子胡乱戳着盘子里的米饭,就是不肯往嘴里送。 “你怎么了?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李希毫不客气地从她盘子里夹走一块红烧肉:“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没有。”宋渔单手支着下巴,唉声叹气:“我爸又走了。” 她就想不通了,反正禁渔期到了,多在家休息几天不好吗? 可她爸硬是说什么自己闲不住,不找点事情做就觉得心里痒。 哪有人会讨厌休息啊! 李希秒懂,自打两人认识开始,这种情况每隔几个月就得发生一次。 她甚至总结出一套针对宋渔特有的安慰方式。 “哎哎!”李希放下筷子,探头凑上前,神秘兮兮地开口:“小渔儿,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宋渔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皮瞅她:“什么啊?” “你等等。” 李希一手捂住口袋,另一只手伸进去掏啊掏,然后...... “当当当当当~” 她捏着小卡举到好姐妹面前:“我的新偶像,怎么样,帅不帅?” 宋渔盯着看了两秒,嘴角一撇,给出真实评价:“也就那么回事。” “你这人真是!”李希杏眼怒瞪,猛地抽回胳膊,装模做样地擦去卡面上并不存在的污渍:“多帅啊,没品位!” 宋渔换了个姿势,双臂压住桌沿,表情认真地看向她:“希希,我有时候很好奇,你到底喜欢他们什么?” 李希想都没想:“帅啊。” 人是视觉动物,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帅有什么用。”宋渔觉得人要务实:“看不见摸不着的,多没劲。” 李希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谁让咱们学校没有帅哥呢。” “那不是有嘛。” “谁啊?” “我觉得陆思渊就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但是他太高冷了。”李希说:“他这种人只适合离远点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 姐妹俩聊得热火朝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几米开外的位置,话题当事人正站在那里。 “我觉得陆思渊就挺好看的。” 陆思渊端着餐盘走过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食堂嘈杂混乱的背景音里,依旧清晰地传进他耳中。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夸他长得好看了,遗传自父母的颜值让他能经常听到类似的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别扭,说不上来的感觉。 连带着隐隐发烫的耳朵,陆思渊把这些归结为食堂人多,太闷了。 他猛地转身,大跨步离开。 得找个靠近空调的座位才行。 碗里的紫菜蛋花汤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波澜,悠悠荡荡,最终跃出边缘,洒在托盘上。 …… 另一边,聊天还在继续。 李希转头往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不过……” 宋渔往嘴里塞了口饭,等了半天也没听她说出个所以然,笑道:“干嘛?这么难开口,你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哎,不是。”李希咬紧下唇,面露豫色:“就我今天课间去水房接水的时候,听到两个其他班的女生在聊天,她们说…说陆思渊他妈是有钱人家的小三。” “咣啷!” 筷子砸在托盘边缘发出闷响。 只是个小插曲而已,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没有引起半点注意。 李希的八卦还在继续:“我觉得她们说得还挺像模像样的,陆思渊身上那衣服真不便宜。” 宋渔重新把筷子捡起来:“他穿的不是校服吗?” “笨!我说之前啊,之前!”李希试图唤起她的记忆:“我跟你说过的!” 宋渔“哦”了声。 李希用虎口掐着下巴若有所思,忽地想起什么:“哎?小渔儿,你们俩家离得那么近,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没有。”宋渔摇摇头。 相比其他人,李希当然更相信自家闺蜜,于是咂咂嘴,当然还不忘吐槽:“也不知道她们都在哪听来的闲话。” 第11章 “嗯。”宋渔伸筷子从她盘子里夹走一块肉,并好心出言提醒:“你的菜要凉了。” 李希后知后觉地低头,在看到余下的零星肉沫后,瞬间崩溃: “小渔儿!你太不够有意思了吧!我好心好意安慰你,你却在这里偷我的肉!” 宋渔耸了耸肩,一脸无辜:“谁让你光顾着说话咯。” 李希一哽,而后举起筷子,笑得阴恻恻的,伸出了魔爪。 大战一触即发。 刚才的事情就此翻篇,谁也没把那点无聊八卦放在心上。 可她们显然错误估计了流言蜚语在学校里的传播速度。 …… 下午第2节 课是体育。 郑千琴不像其他班主任,她从不占体育课,也不允许其他老师占,因为她认为努力学习的前提是有一副好身体。 天气渐热,体育老师让大家跑了两圈作为热身活动后,就宣布可以自由活动了。 随着一声哨响,队伍立马崩散,像是触动了什么神秘开关,熟悉的人自动靠拢成团,呼朋唤友地吆喝着要去打球。 宋渔和李希自然也不例外,联合几个同学往网球场那边跑。 晋水中学环境设备有限,说是网球场,其实就只是在连排的篮球场中间挑了块空地立了张网而已。 但尽管头顶太阳,也依旧无法阻挡她们的运动热情。 后方不远处的墙根底下,陆思渊站在树荫里,单薄清瘦的身体如松柏般挺拔矗立,周身气场自成一片,也不与人闲聊。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目光随着场上某个身影翩然而动。 跃起下落,看衣摆被风灌满鼓起。 毫无意义的场景,偏他并不觉得无聊。 …… 几个回合下来,又轮到宋渔发球。 等待的间隙,对面一个女生忽然开始聊起八卦来了。 “哎?你们听说那件事没有啊?” 旁边的人配合发问:“什么事?” “就我们班新来那个,喏,那不就在那边站着呢嘛!”女生朝斜前方努了努嘴,继续道:“我听说,他妈给有钱人家当小三呢,被正房发现了,所以才灰溜溜地跑回来。”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啊?真的假的?” “那他呢?” “私生子呗!” “……” 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过分,宋渔不确定陆思渊会不会听见。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然后用力将球抛高,起跳,右臂用力一甩,掌心用力叩击在球面上。 下一秒,尖叫声突起。 “啊——” 第9章 安慰 好丢人。 陆思渊只是短暂地走了个神,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尖叫,抬头发现排球场上乱成一片,全班同学几乎都聚拢在那边,而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他眼皮猛地一跳,飞似的蹿了出去。 几十个人将包围圈堵得严丝合缝,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乱哄哄的,陆思渊听不真切,平日里面对数学题时运转神速的大脑此刻仿佛宕机了,只能捕捉到其中某些只言片语。 “我的天,流血了!” “是啊,感觉好严重啊……” “嘶~看着就疼!” “……” 陆思渊越听下去,越觉得心慌得厉害。 他无暇探究其中的原因,全部心思都落在包围圈内的某个人身上。 直到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成功挤进最内圈,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陆思渊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受伤的不是她。 场面十分混乱。 受伤的女生手捂着鼻子靠在另一个女生怀里,哭声震天,鲜血不断从她的指缝间往外冒,落在领口、胸口处炸开大朵大朵的艳色花朵,触目惊心。 宋渔跪坐在她面前,眼眶猩红,慌乱到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垂下头,双手胡乱地在身上到处摸索:“纸,你等一下,我给你找纸!” 陆思渊向来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 闻言,他赶紧翻找口袋,默默俯身递过去。 视线里突然闯入一直修长的 手,宋渔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赶紧从对方手中夺过纸巾。 “谢谢!”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是谁。 由于太过急切,连撕开接口处的粘胶时,她的手都在抖。 宋渔抽出一张纸巾,直接按在受伤女生的手上,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纸巾就被鲜血洇透了。 她又赶紧去抽第二张。 被惊动的体育老师也在这时姗姗来迟,不过却被严丝合缝的人群堵在了外面。 他拎起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吹响,哨声尖锐又刺耳:“让开,都给我让开!” 众人纷纷回头,乖顺地迅速向两边散开,露出被围在圈内的几人。 看到眼前的惨烈场景,体育老师顿时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 “老师,卢忆雪应该是排球砸了。”旁边有人回答道。 “我知道!”体育老师急道:“快,快别废话了,来两个人把她送到医务室!” 老师一来,宋渔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用手背在眼尾抹了两下,弯腰去扶人。 另一个女生也要跟着起身,却被一道清冽的男声抢了先:“我去吧。” 无数道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向声音的主人,陆思渊恍若未见,目光仍旧径直看向体育老师。 “哎,行。” 体育老师想得简单,男生力气大点,扶人不至于摔着,避免二次伤害。 得到肯定答复,陆思渊大步跨上前,俯身搀扶住卢忆雪另一边胳膊。 “走走,快走。”体育老师步履匆忙,不断催促两人,同时也没回头忘嘱咐体育委员:“帮我看着点他们,别再整出来个伤员!” …… 校医院。 宋渔把人送到后便自觉退居角落,低垂着头,脑袋恨不得埋到胸膛里去了。 陆思渊则站在旁边,与她并肩而立。 校医暂时帮卢忆雪止住了鼻血,正在帮她检查有无其他实质性损伤。 体育老师围在旁边左瞧又看,不时发出两声疑问:“哎?她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宋渔精准捕捉到关键词,立马抬头看过去,垂在身侧两只手不自觉攥紧,指甲抠进肉里都没察觉出痛意。 校医被问得烦不胜烦,最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妨碍我工作?” “啊?哦!” 体育老师后知后觉,连忙往后退开几步。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宋渔的眼眸再度黯淡,又重新将头低回去。 突然,手背上传来一丝温热触感,带着点小心翼翼。 她紧握成拳的手忽然卸了力道,抬头看向身边的人,以眼神询问对方:怎么了? 陆思渊薄唇微启,无声道:“放心,没事的。” 宋渔垂眸,轻轻“嗯”了声。 从陆思渊的角度,能看到她漆黑的发顶,有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在空气中漫延,感觉她比早上更蔫了。 他微微动了下手指,强压下心里那股奇怪的意图。 病床前。 校医左右端详,仔细询问过后,终于给出诊断结果:“鼻梁骨没断,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再观察观察,养几天就好了。” 房间里整齐划一地想起吐气声。 陆思渊下意识偏头看向身侧,发现宋渔连肩膀都明显垮下去了些。 就…感觉有点可爱。 他悄声勾了勾唇角,转瞬即逝。 - 郑千琴今天被学校领导叫到省城教育局开会,紧赶慢赶才堪堪在第2节 晚自习时回到学校。 结果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说了下午体育课时发生的流血事件,当即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群孩子就没一个能让她省心的! 虽然郑千琴私心里认为宋渔肯定做不出故意伤害同学的事情。 但出于班主任的职责,防止同学间出现矛盾,并堵住学生家长的悠悠之口,她还是选择将当时在现场的几个学生轮流叫进办公室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目送其他人陆续去而复返,宋渔在座位上拧来拧去,坐立难安,她感觉仿佛有把无形的刀悬在自己头顶。 终于,临近下课,最后一位同学重新回到教室,喊她:“宋渔,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 “啪!” 绳子轰然断裂,刀垂直落下,彻底宣布了她的死期。 宋渔撑着桌沿起身,从陆思渊身后绕出去,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 铃声响了又响。 喧闹的走廊再度恢复安静。 陆思渊看着旁边依旧空荡荡的位置,犹豫了几秒钟后,赫然起身。 第12章 木制的椅子腿划过大理石地面,发出一阵“吱嘎”声,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内稍显突兀。 他忽略了所有看过来的视线,迈开长腿大步走向门口。 路过第一排时,班长伸手虚拦了他一下,小声问:“你要去哪?” 陆思渊脚步未停:“卫生间。” 班长抓了抓头发,疑惑道:“不是刚上课吗?” 后排传来某个男生不屑地轻嗤:“切,拽什么拽,还不是小……” “闭嘴!自习课,别说话!” 班长紧急回头,截断了他的话,只是对于没能说出口的那半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班级里传播消息的速度堪比宇宙飞船,几个小时的功夫,足以让他们搞清所有来龙去脉。 相比卢忆雪受伤,众人的关注点更多放在了陆思渊的身世上,比刚才那个男生说话难听的大有人在。 转学生、长得帅、学习好…… 几个词放在同一个人身上,不知道引发多少羡慕嫉妒。 …… 另一边,办公室内,宋渔刚刚按照班主任的吩咐讲完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她……”话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么,立马改口:“当时我就是有点走神,没控制好力道。” 宋渔低着头偷瞄班主任脸色,不断在心里祈祷没被发现。 其实她也算不上撒谎,事情确实就是这样简单。 她发球时太用力了,卢忆雪没一时不查没接住,球打在手腕上又弹起来,正中鼻子。 只是走神的原因…… 郑千琴当了快二十年班主任了,见过得学生无数,没什么看不出来。 但她只是“嗯”了声,说:“我知道了,这事儿就是个意外,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回去跟卢忆雪道个歉,就过去了。” 有些事情,当着半大孩子的面,她到底说不出口。 宋渔连连点头:“好。” 郑千琴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行了,回去上自习吧。” 宋渔走出办公室,轻手轻脚地将门掩合,然后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走廊里足够明显。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道颀长身影从拐弯处的视线死角里走出来,由暗至明,很快走到她面前。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身后的门内突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动静。 宋渔一惊,立马握住陆思渊的胳膊:“先走。” 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属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夏夜微凉,热源自手腕处源源不断地传来,陆思渊垂眸看着,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走出大概五米,宋渔警惕地看向身后,确认没人后,这才松手,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陆思渊蓦地一怔,给出的理由还是同一个:“去卫生间。” “哦。” 两人并肩往教室方向走。 宋渔一路不停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奈何什么都没看出来,最终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听班里有些人说……” 陆思渊语气淡淡的:“我知道。” 他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她,问:“你想问什么?” “不…不是。”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宋渔赶紧摆手,慌乱解释:“我就是想说,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他们又没见过余阿姨,她那么温柔,肯定做不出那种事!” 陆思渊“嗯”了声,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他忽然抬起手,把东西往前一送。 “可乐!?”宋渔眼睛一亮,仰头看他,惊道:“给我的?” “嗯。” 陆思渊就是觉得喝点甜的她心情可能会好些。 因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硬是冒着被抓的风险在上课期间跑到学校超市买了一瓶。 “你哪来的?”宋渔问。 陆思渊没说话,只是又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把瓶盖拧开,压缩气体从缝隙里钻出,发出“呲”的一声,然后才递到她手里。 宋渔咧开嘴角,朝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谢谢!” 上课期间,走廊里只有少数几盏灯开着,光线幽幽,反倒衬得她那双眸子更亮了。 细碎的,宛如其中藏了万千星辰,璀璨夺目。 当事人对此全然不知。 宋渔正在享受来自亲同桌的投喂,可乐刚打开后的第一口,带着最猛的劲头,气泡一路从舌尖跳到胃里,随之气体不断上涌。 然后,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嗝。 恰巧这时,走廊外有阵风吹过耳畔,连带着送来的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可宋渔偏偏就听见了。 她忽然感觉耳根一热,像是有人在她脑袋旁边点了把火,一路烧到脸颊两侧。 好丢人。 第10章 暴雨 陆思渊他……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第二天的数学课上,郑千琴就昨天发生的事情做了总结,叮嘱班里同学们:“放松归放松,千万得注意安全。” 然后又让宋渔跟卢忆雪道歉。 宋渔不觉得有什么,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说了对不起。 卢忆雪也表示没关系。 半大的孩子,又不涉及到利益关系,根本就没多大矛盾。 这件事到此就算翻篇了。 “还有件事。” 郑千琴语气稍顿,指间夹着的粉笔翻来覆去,不停敲在讲桌上,“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心上。 她抬头,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具体什么内容我就不说了,你们心知肚明,一个个的,马上就要高三了,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整天跟个长舌妇似的,在背后嚼舌根,有意思吗?” 教室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零星几个胆子大的悄悄转头往斜后方看。 然后被班主任抓个正着:“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啊?” 那几人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拼命摇头。 郑千琴这才满意,做最后的总结:“别让我再听到那些话,要不然我就直接打电话让家长把你们带回去反省一周!” - 不知道是班主任的敲打起了作用,还是大家的注意力转移速度太快,关于陆思渊身世的风言风语迅速在班级里销声匿迹了。 而在此期间,晋水市漫长的夏季彻底降临了。 与持续攀升的高温一同到来的,是日益增长的降水量。 前几天甚至还把巷口处的地下排水管给冲破了,正修着呢。 地面被挖出个大坑,进出都得绕着走。 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也是,各种预警连着往外跳。 不过没多少人当回事。 毕竟这对晋水市来说就跟电视上芒果台播出的《还珠格格》一样,是夏日里的必演节目。 这不嘛,外面的天又阴起来,才到傍晚而已,亮度却看着像是七八点钟。 母女俩正在吃晚饭,冯秀美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胡乱应和几声挂断后,站起来就走。 宋渔疑惑问道:“妈,你要去哪?不吃饭了啊?” “哎!不吃了。”冯秀美拎起提包,低头检查里面的东西,声音发闷:“我得抓紧去公司一趟,好像有个账对不上了。” 她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今年上面突然说要安排年中检查,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加班。 饶是如此,她也没耽误把女儿照顾妥帖。 冯秀美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看向窗外,语速飞快地嘱咐道:“小渔,看情况今天的雨不小,如果等会下起来,你记得把窗子关好。我不一定几点回来,晚上你不用等我,早点睡。” 宋渔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知道啦。” 隔了几秒,她翘起凳子腿往后仰,咬着筷子尖试探开口:“妈,我跟李希约好晚上连麦看电影。” 生怕被拒绝,她紧跟着又说:“你放心,我肯定先把作业写完。” 冯秀美着急出门,只重复一遍:“你记得关窗。” 随后,“嘭”地一声,房子里再次变得安静。 “yes!” 宋渔当即从椅子上跳下来,趿拉着拖鞋去房间里找手机,把这个好消息转告给闺蜜。 高兴归高兴,但她还是信守承诺,先把作业写了。 幸好这周老师们手下留情,不然她也不敢说出那种保证。 晚上八点,宋渔准时坐在电视前。 手机放在身边,李希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出,回荡在客厅里,尾音上扬,透着股跃跃欲试的味道。 “小渔儿,你好了没有啊?” “马上。”宋渔按下播放键,电视屏幕陡然一暗:“来了。” 李希连连应声:“来来来,我也开始了。” 挂在墙外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 宋渔把丢开遥控器,把腿缩回到沙发上,扯过提前准备好的毛毯把自己裹住,一切准备就绪。 第13章 “小渔儿,你怕不怕?”李希问。 “……”宋渔看着屏幕里还没结束的片头:“还好吧。” 两人看的是最近刚上映的一部恐怖片,网上评分很高,铺天盖地的宣传安利,她们都被成功种草。 奈何人菜瘾大,尤其是李希,又心动又害怕。 闺蜜俩一通商量下来,最终找到个这种办法,决定连麦看。 尽管中间隔着手机,但有个人陪在身旁总会好点。 宋渔本以为自己的接受程度还行,毕竟也是看过不少电影,久经风浪的老人了。 结果电影一开场就给了她个下马威。 一张血腥的,极度扭曲的脸,猝不及防地扑上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使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当然,如此惊吓也有李希的功劳。 手机里传来疯狂尖叫。 她“呼呼”地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开口:“小渔儿,你还在吗?” “嗯。”宋渔深深呼吸,佯装镇定:“还要继续看吗?” 电话突然那端陷入沉默,隔了一会儿,才听到李希咬牙切齿地说:“看!” 语气坚定到像是要奔赴战场。 宋渔一下子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经过开头一幕的冲击,反而对后续剧情有了心理准备。 宋渔逐渐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屏幕里主角正在逃亡,她也跟着屏住呼吸。 墙上的挂钟缓慢绕行。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外面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直到…… 主角被发现了,怪物猛地扑上来,尖叫声划破天际。 “啊!!!” “轰隆!” 周遭突然陷入黑暗,以及无声无息的安静。 豆大的雨点撞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宋渔茫然抬头,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停电了。 “希希?” 她试探着喊了声,可惜回应她的只有窗外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 房子里没有半点光亮,于是她只能凭感觉摸索寻找手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翻过来一看,早就没电了,难怪没人理她。 宋渔攥着手机,顺势倒向侧面,呈大字形颓然地躺在沙发上。 唉,又停电。 平安巷地处老城区,设备和线路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头,一下大雨就停电,她早都习惯了。 但奈何今天跟平时不同。 宋渔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刚看过的电影剧情不停地在脑海中重现。 不仅如此,连不知道多少年前看过的古怪东西也跟着往外冒。 黑暗的环境象是个无底洞,随时都能把人吞进去。 垂落在沙发外面的右脚脚腕有股莫名凉意。 宋渔猛地把腿收回来,翻身朝里,双腿曲于胸前,然后用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磅礴大雨并不能驱散热气,反倒使环境更加潮热。 她一早就遵照冯秀美的嘱咐把窗户关死了,现在失去空调加持,没一会儿就闷出了一身汗。 无奈,只得又掀开毛毯。 大脑里的东西还在上演。 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什么好事。 窗外雨声似乎变小了。 宋渔仰起脖子往大概家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鼓足勇气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且离谱的决定。 她要去找她妈。 尽管知道肯定会被骂,但她真的没办法再独自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在看不见的恐惧和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之间,她情愿选择后者。 说干就干。 宋渔一骨碌坐起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期间膝盖撞到桌角疼得呲牙咧嘴也没停下。 没电的手机跟块板砖也没区别,幸好她最终在鞋柜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手电筒。 考虑现在到外面肯定有很多水,她直接穿着拖鞋就出门了。 雨噼里啪啦地落在伞面上,根本防不胜防。 宋渔身上很快就湿透了。 更让人崩溃的还在后面,等她好不容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巷子口,发现原本被挖开的坑直接变成了汪洋大海。 …… 宋渔只得无功而返,掉头往巷子另一端走,那边也有条路,只是稍微有点绕远,大家平时都不爱从那边走。 - 停电的时候,陆思渊正在做题。 他的台灯能蓄电,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直至写完最后一题,陆思渊放下笔,甩了甩略微发酸的右手,习惯性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突然,一道黑影从窗外走过。 很熟悉。 他思索两秒,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抄起立在旁边的雨伞直接冲出家门。 狂风夹杂着雨水拼命往身上撞。 宋渔把雨伞挡在身前,艰难行进。 蓦地,胳膊自身后被人拉住。 她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人就被拉走了。 宋渔下意识就想挣扎,手电筒射出的光线四处乱飞,打在玻璃上反射回来又晃了眼。 对方比她高出太多了,攥住她胳膊的那只手力气大得像铁钳。 想象力又开始作祟了,宋渔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各种遇害场景。 什么谋财害命啊,先奸后杀啊…… 她甚至连明天的微博热搜都想好了。 对方忽然推了她一把,手腕处的禁锢也随之一松。 等等,宋渔感觉这地方有点眼熟。 她缓缓抬头,借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微弱光线,终于看清面前的人。 “陆思渊?” “嗯。” 陆思渊把伞重新放回伞架里,顺手把宋渔那把也收好,随后忍不住皱眉:“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干嘛?” 宋渔狼狈极了,浑身上下全部湿透,雨水顺着发尾往下滴,很快就在地板上积成一小片。 她垂下头看着脚面,碍于面子不想告诉他原因,于是含糊道:“我妈在公司加班,我去找她。” 陆思渊自动扩展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因为下雨天一个人独自在家害怕,所以冒雨出门找妈。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告诉她:“外面雨太大了,危险,先在这待会儿吧。” 宋渔动了动白嫩的脚趾头:“哦。” 随后又想起什么:“余阿婆和阿姨……” “还没睡。”陆思渊说。 他把宋渔带到房间,还去卫生间里找了块毛巾。 “昨天刚洗过,别介意。” “怎么会。”宋渔接过来,轻声道谢。 陆思渊转身走到门口,把卧室门全部拉开,回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 “随便坐。”他说。 宋渔点了点头,但仍旧站着。 她的衣服都湿透了,不敢随便乱坐,怕把他房间弄脏,但一直站在那又显得尴尬,于是干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四下打量起来。 其实她上次来过,只不过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数学卷子上了,都没太注意。 陆思渊的房间十分简洁,除了必要的床、书桌和衣柜外,连点其他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几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格局。 宋渔刚要收回目光,突然有什么闯入视野。 她走过去,轻轻撩开窗帘,隐在其后的东西彻底暴露在人前。 宋渔蓦地眼前一亮,小声惊呼道:“陆思渊,你居然还会弹吉他呢!” 其实也不算太新鲜的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多都想通过弹吉他耍帅来吸引女生注意。 胡成礼那家伙,从初中毕业的暑假起就这样叫嚣了,只不过去试上了两节课后,连吉他都没买,也再不嚷嚷了。 学乐器需要耐性,而他根本坐不住。 但是换到陆思渊身上,宋渔觉得可行性很大。 她说着,抬手在上面随便拨弄了两下。 不成曲调,只是听个响。 这声音在寂静地雨夜里略显突兀。 陆思渊身形一僵。 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想到宋渔会碰响它。 他赶紧起身,伸手想要关门。 但还是晚了一步。 余鸢直直冲进来,她身上穿着白色睡裙,长发披散在脑后,被风微微带起。 这打扮看起来委实有点吓人。 宋渔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时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挤出笑容,准备问好。 可话刚出口,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 “陆思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再碰那玩意了!?” 陆思渊没有吭声,他只是垂眸站在那儿,手臂张开,横贯在墙壁跟门之间。 余鸢似乎被他的沉默激怒了,声音更加歇斯底里:“陆思渊,我跟你说话呢!” “我之前的话是不是都白跟你说了?啊?你就非得碰它吗?离了那玩意你会死吗?” 书桌上的台灯大约电量不足,光线减弱。 第14章 “陆思渊,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 “啪!” “轰隆!” 外面又打雷了。 陆思渊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帮,声音隐约发颤:“妈,对不起。” 余鸢高举起的手臂悬停在半空,随后劈头盖脸地落下,她哽咽地嘶喊着:“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你知不知道,那东西会害了你的!”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偏要再碰!你贱不贱啊?”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 宋渔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脸可以扭曲到这种地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跟她记忆中的余鸢太不像了。 印象里的余阿姨说话轻声细语,会对她笑,会给她送水果,而不是现在这样。 像个…女鬼。 宋渔用了一个很过分的词,但异常贴切。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直到躺在床上过去很久,记忆才逐渐恢复正常。 期间冯秀美加班回来,还来看过她一次,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闭眼装睡。 宋渔记得当时余鸢骂了很久,无论余阿婆怎样劝都不肯放手,陆思渊就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也不躲,任由她打。 她骂累了,也打累了,虚脱地跪坐在地。 陆思渊又沉默地俯身把她抱起来,送到房间。 然后回来找吓到仍愣在原地的宋渔。 他跟她说:“对不起。” 他说:“我送你回去。” …… 外面的雨还没停,只是雨势由大转小,淅淅沥沥地落着。 宋渔平躺望向黑漆漆的天花板,很难得地失眠了。 她恍惚间想起偶然听到的那段对话,还有前段时间学校里疯狂流传的八卦。 “所以他妈真给有钱人当小三了?” “你看见她儿子身上的衣服没?都是名牌。” “听说被人家原配找上门,拽着头发好一顿打,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啧,当初还说什么要当大明星。” “……” 在平安巷这个地方,甚至是整个晋水,没有任何秘密能藏得住。 但宋渔依旧不信。 她了解陆思渊,他学习好,又沉稳,还乐于助人,长得也好看。 她不相信能养出这样孩子的妈妈会如她们口中那样不堪。 可今晚发生的事情就摆在眼前,明明白白地提醒她,余鸢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 宋渔翻了个身,感觉脑子里的各种思绪胡乱产生一团,没办法理出个头绪。 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双方各有各的理由。 争执不下,毫无办法。 而在缝隙之中,有种子迅速生根发芽,破土而出,迅速占据全部空间。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陆思渊他……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第11章 秘密基地 尽管他知道那 是个永远不会实…… 自那天之后,宋渔和陆思渊再也没说过话。 不是冷战。 他们依旧照常一起上学放学,但就是没有交流。 李希逐渐嗅到两人之间有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悄悄问宋渔:“你跟陆思渊吵架了?” “没有啊。”宋渔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今天的辣炒鸡不错。” “你别想转移话题。”李希说:“我已经观察过了,从周三到现在,都快四天了,你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啊?” 被李希这么一提醒,宋渔才恍然发觉,自己原来已经一个星期没跟陆思渊说话了。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像是偶然窥探到了别人深藏的秘密。 打个不算太恰当的比喻,放在古代,她这样的说不定都得被杀人灭口。 李希还在等下文,结果却发现她开始发呆了,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小渔儿,你干嘛呢?” 宋渔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她深知要帮别人保守秘密。 所以,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甚至连冯秀美都没有告诉。 甚至第二天起床晚了,被念叨时,她都忍住没还嘴,惹得冯秀美啧啧称奇,还说她怎么突然学乖了。 现在就更不能说了。 “就……”宋渔垂下眼睛:“闹了点小矛盾。” “真的假的?” 李希突然变得兴奋,关注点却并不在她们为什么吵架,而是…… “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有跟人吵架的一天,还真是活久见。” 宋渔性格好是在班主任那都挂了名的,从小到大,但凡跟她认识的人,都得夸她一句。 她的处事原则,主打的就是一个词:不计较。 少点多点无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加上她爱笑,嘴甜,说是人见人爱都不过分。 反正李希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跟谁吵架。 所以这可算得上是件稀奇事了。 “不至于吧?”宋渔说:“哪有那么夸张。” “有,当然有。”李希重重点头:“我回头一定要说给胡成礼听,他的反应绝对比我夸张。” 宋渔表示很无语。 但李希的话提醒她了。 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宋渔全部用来思考同一件事。 她得想个办法打破现状。 别的不说,两个人同桌坐着,总这样不说话得多难受啊。 又不算真闹矛盾,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她完全可以跟陆思渊发誓,保证永远不说出去。 可怎么切入,好像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上来直接说:“陆思渊,你放心,那天晚上余阿姨打你的事情……” 不不不。 宋渔赶紧摇头。 这话一出,那才是真要闹矛盾了。 她懊恼地将脑门抵在桌面上。 对于天生能言善道,最会嘴甜讨人欢心的宋渔来说,像这样无从下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一直到下课铃响,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依旧在琢磨。 “宋渔。” “嗯?” 宋渔下意识应了声,而后陡然回神,仰头看着身旁的人,问他:“你喊我?” 陆思渊点了点头:“嗯。”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宋渔脑袋里莫名其妙冒出这句话。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把跑偏的思想拉回现实,故作平静地问:“怎么了?你叫我有事吗?” 实则心里乱得要命。 宋渔隐隐有种感觉,该来的总是回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到陆思渊开口:“那天晚上……” 仿佛触发了关键词一般,宋渔的神经骤然紧绷,几乎脱口而出:“什么?哪天晚上?我早就忘了!” “不是。”陆思渊缓缓开口:“那天晚上,对不起。” 又来了,又是对不起。 宋渔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那么需要道歉的应该是她吧。 虽然她压根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很正常啊。 ……其实也不太正常。 陆思渊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错愕,继续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宋渔小声咕哝:“我胆子其实也没那么小。” “我最开始原本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周一早上,我悄悄把数学作业推过中间那条线,结果却被你给推回来了,我就觉得,这样是不是对你不公平。” 平白无故受了一场惊吓,对方却连个解释都没有。 换位思考一下,陆思渊觉得自己也不能接受。 有这事吗? 宋渔扯了扯书包带。 “后来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直接跟你说最好。” 说到这里,陆思渊忽然陷入沉默,隔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我妈,她不希望我喜欢音乐。” 浓重的迷雾忽然被吹散了。 宋渔恍然大悟。 原来触动一切开关,是她随手拨动的那几根琴弦。 “对不起啊。” “没关系。” 明明已经将误会解开了,可那股别扭劲儿似乎还在。 两人继续沉默向前。 走到巷口,宋渔突然停下不走了。 陆思渊疑惑转头,直接撞进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他听到她问:“你呢?那你自己喜欢吗?” 其实这是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可她就站在那看着他,想要他亲口说出答案。 经过太阳整日的曝晒,眼前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扭曲。 漫长的沉默过后,陆思渊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十分短促的音节,他甚至自己都不确定。 第15章 手腕处传来温热触感。 宋渔拉着他掉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 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独属于大海的腥咸味道直往鼻腔里钻。 尽管平安巷距离海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但陆思渊转学至今都没有来过。 一是没时间,二是没这个闲情逸致。 不远处地海滩上有几个穿着怪异的人,手里拎着棍子,这敲敲,那敲敲,像是在寻找什么。 人在面对没有接触过的事物时,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陆思渊也不例外。 宋渔偶然回头看到他的反应,笑道:“你喜欢赶海啊?等改天有空可以带你来。” 陆思渊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赶海,以前只听过,今天也算是终于亲眼目睹了。 宋渔招呼他:“走这边。” 海岸边大大小小的礁石经过海水的长期冲刷,表面变得非常光滑。 踩在上面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滑落,崴了脚或是划条口子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绕是陆思渊运动细胞还算发达,走起来都得提着三分小心。 宋渔却丝毫没受影响,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甚至还有闲心回头告诉他。 这块石头可以踩,那块石头是松的。 陆思渊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但他没问。 沿着海岸的礁石线一路向前,拐过两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凹进去的石壁,三面被包裹,对面便是碧蓝色的大海。 “到了。” 宋渔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旁坐下,拍拍身边的空位喊陆思渊:“过来坐,别客气。” 俨然一副回到自己家的熟悉模样。 陆思渊顺从地走过去,视线打量着四周,终于问出那句:“这里是?” “嘿嘿,我的秘密基地……”宋渔说到一半,忽然改口:“哦,不对,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小时候,我爸总喜欢带我来海边玩,后来有一天,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反正就是来了。” “再后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坐一坐,吹吹风,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陆思渊想问她,你也会心情不好吗? 但他识趣地没有开口。 宋渔并没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仍在自顾自地说着:“我从来没告诉过其他人,但是现在我可以把它借给你用,如果你想弹吉他了,可以来这儿,没人会知道。” 有股苦涩的味道自身体里涌出,逐渐在口中漫延。 陆思渊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嘴唇开开合合,半天才挤出两 个字:“谢谢。” “谢谢。”他又重复了一遍。 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宋渔感觉好像被什么刺中了。 她偏开视线,抬手拍了他一下:“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她把他当朋友吗? 陆思渊恍惚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正在偏离轨道,他似乎已经跟自己的初心相距甚远了。 完全不受控制。 “不过你如果非得谢谢我的话……”宋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要不就…给我唱首歌?” 陆思渊喜欢音乐,有吉他,唱首歌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随便唱什么。”宋渔说:“哪怕《两只老虎》都行。” 陆思渊问:“现在吗?” 宋渔被问愣了,磕绊道:“都…都行,看你。” 两人一齐陷入沉默,只余下海浪冲刷的“哗哗”声。 她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宋渔忍不住去想。 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陆思渊的声音。 初时很轻,悠长的调子,与海浪声莫名相和。 陆思渊唱的是首外文歌,宋渔听不懂歌词的具体意思,但她切实体会到那句:音乐是无界的。 宋渔托着下巴看他,唱歌时的陆思渊,像是在发光。 与平时的他像两个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他身边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自己包裹在内,拒人于千里之外。 然而此刻,光芒散落,冰层融化。 连带他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了。 宋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她隐约觉得这或许才是陆思渊原本的样子。 …… 一曲终了。 “啪啪啪!” 宋渔用力鼓掌,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他,毫不吝啬夸奖:“太好听了!” 她突发奇想,觉得他的条件比李希追的那些爱豆好多了。 外貌,才艺,样样都能拿得出手,不当明星多可惜呀。 宋渔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陆思渊紧抿嘴唇,半晌才开口:“可能以前有吧。” “什么就以前有?”宋渔眉心微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十几岁的年纪,对于人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未来是无知的,却是充满希望的。 他们没有退缩和担忧,有的只是无畏的勇气和满腔热忱。 宋渔以自身为例,向陆思渊讲述对于梦想的看法。 “我很喜欢小动物,所以我一早就想好了,我以后要读动物医学专业,等到大学毕业后,我就开一家自己的宠物医院。” 她站起身,张开双臂,隔空拥抱大海,用一副老成的语气,说出自以为无比正确的人生哲理:“人生还有那么那么长呢,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得多无聊啊。” 太阳已经有大半落在海平面以下了。 余下的光辉在水面上不断跳动,波光粼粼。 海浪不断拍打岸边礁石。 要涨潮了。 “咚咚咚!” 陆思渊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宛如鼓槌擂在耳膜上,越来越快。 宋渔转过来面向他:“陆思渊。” “嗯?” “如果你以后真的当明星了,可以免费请我去听你的演唱会吗?” 她说这话时,语气特别认真,仿佛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陆思渊忍不住勾起唇角。 然后,他说:“好。” 以同样认真的语气。 尽管他知道那是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第12章 赶海 “人多热闹。” 高考,作为全球最大规模的考试之一,几乎已经到了任谁听了都觉得未来的人生要被这场考试一锤定音的程度。 毫不夸张地说,无论多大年纪的人,身边的亲戚朋友中,势必得有个人即将买入考场。 进入六月,浓厚的考试氛围便席卷了整个晋水市。 就连巷口的小超市门口都挂上“预祝高考顺利”的牌子。 但凡去买店里东西的人是高三生,老板都要送上一只印有“孔庙祈福”字样的中性笔。 别人问起缘由,他就笑呵呵地说是为了给孩子积福,希望高考多考几分。 人家再一问:“你家孩子今年也高考啊?” 他便摇摇头,说:“没有,才读初一呢。” 而晋水中学,作为这座小城的唯一一所高中,更是不遑多让。 校门口早就拉上了巨型横幅,食堂甚至专门为高三生单独开辟了一个打饭窗口,据说是为了避免排队,节省时间冲刺复习。 …… 走廊里乱哄哄的。 宋渔抱着一大摞书走进办主任办公室。 高考期间,整个晋水中学都要作为考点,他们需要在放假之前把教室里无关的东西都暂时清理出去。 弯腰放书的间隙,李希用肩膀碰碰她,小声问:“小渔儿,放假出去玩吗?” 还没等宋渔开口,身后先传来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怒吼:“玩什么玩,还当自己是个没事人呢!高考结束你们就升高三了。” 两人弯着腰,在班主任看不见的地方朝对方吐了吐舌头。 然后起身,齐齐摆出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快速溜出办公室。 “怎么样?去吗?”李希挽住宋渔的胳膊:“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还真是。 宋渔粗略回忆了一下,好像自从这学期开学,她们就没出去过了。 她把这怪罪在班主任每周没完没了下发的数学卷子上。 “好啊。” “那我们先去吃饭,然后买杯奶茶,听说步行街那边新开了一家miniso,我想去看看……” 直到重新回到座位上,李希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行程规划。 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 高考当天,紧张热烈的氛围没能沾染宋渔分毫。 大门一关,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然后,洗漱,出门。 宋渔找到李希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家奶茶店里。 店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店员站在柜台后面认真擦拭操作台。 第16章 空调倒是开得很足,一脚踏进去跟外面像两个世界。 宋渔只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走过去,在对面沙发坐下,长出一口气:“好热!” 李希叼着吸管,猛点头:“所以我才说计划有变。” 宋渔是出门后才看到她发来的消息,说天气太热,要换个地方,一起发过去的还有这家店的定位。 所幸晋水市面积小,左右都不会距离太远。 “你先喝口水。”李希把另一杯未开封的柠檬水跟菜单一起推到她面前:“这家店是新开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没点。” “好。” 宋渔点点头,先把吸管戳进去,用力吸了一口,泛着凉意的酸涩液体滑进食道,她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呼吸都顺畅许多。 视线自上至下,宋渔感觉自己什么都想吃,犹豫半天,点了个香草冰淇淋加提拉米苏,最终到底没忍住,又在临下单的间隙,让李希帮她加了个黑森林蛋糕。 “你也不怕胖。”李希吐槽道。 宋渔挖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感受着绵密地奶油舌尖上化开。 她表现得毫不在意:“我又不打算进时尚圈,不需要保持身材。” 李希被噎住,于是为了报复,伸出勺子恶狠狠地挖走了一大半提拉米苏。 宋渔转头面向窗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高考,又是工作日,马路上都没几个人,偶尔出现也是步履匆匆的模样,地面上方的空气被太阳晒得开始扭曲。 这让她恍惚有种不真实感,像是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 耳边突然响起的叹气声又将她拉回现实。 李希单手托腮,语气颇为感慨:“小渔儿,过了这两天我们就高三了。” 宋渔“嗯”了声,不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从何而来。 “高三哎!”李希情绪激动起来,张牙舞爪的,表情夸张:“听着就特别可怕,今天出门前我妈还在念叨我,让我收收心,马上就高三了,别天天出去玩,搞得好像高三是什么末日似的,连门都不能出了。” 宋渔笑起来,把剩下的那半提拉米苏推过去:“那我们 现在像不像末日前最后的狂欢?” 她是真没什么感觉。 高三又怎么了,还不是像高一高二那样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 而且这不是还没到吗? 实在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提前焦虑。 退一万步讲,未来又真的会被一场考试所定格吗? 还是那句话,人生还长着呢。 李希被她那句关于“末日狂欢”的话逗笑,挖一勺蛋糕塞进嘴里,赞叹道:“宋渔就是宋渔,不愧是天生的乐观主义。” 笑声过于爽朗,成功吸引了站柜台后面店员的注意。 看着窗边两张仍带稚嫩的面庞。 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随后又摇摇头,无声感叹。 年轻真好。 …… 蛋糕被吃完了,塑料杯里也空空荡荡。 李希把吸管抽出一段,又按回去,不断用间断戳着那几片被砸烂的柠檬。 “别戳了,再戳也挤不出来东西了。”宋渔出声提醒。 “唉!”李希扑在桌子上:“小渔儿,我好无聊啊。” 明明说好要去逛街的,结果最后变成在奶茶店枯坐一下午,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睡觉。 “你刚才不是还说马上就要高三了嘛,现在抓紧时间回家写两套卷子就不无聊了。”宋渔揶揄道。 “小渔儿,你!”李希一哽,抬头用眼神控诉她:“你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宋渔耷拉下嘴角,耸耸肩膀,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这行为让李希更加恼火了。 她就像是只突然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蹭”地坐直身体:“小渔儿,你变了,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伤人的。” 宋渔眨了眨眼,反问道:“有吗?” 李希点头,语气无比肯定:“有!” 她干脆抄起勺子,假作长剑,指向对面,装模作样地厉声质问:“说!最近跟谁鬼混去了?一点好的都不学!” 说完,没等宋渔回答,她自己先嘀咕上了:“不对啊,你最近除了跟我和胡成礼那家伙鬼混,剩下也就是和陆思渊在一起了。” “陆思渊…他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说,也不像是会毒舌的样子。” 宋渔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情窦初开的年纪,任何微妙巧点都有可能点燃导火索,引发旖旎想象。 “在一起”这个词听起来实在太奇怪了, 她不敢再往下细想,拼命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身体里挤出去。 李希做下最后的论断:“你就是自己学坏了。” 宋渔没有反驳,突然开口转移话题:“赶海去不去?” “啊?”李希微张着嘴巴,一脸茫然地看向窗外蒸腾扭曲的热气,再转回来:“这大热的天去海边?是我出现幻听了,还是你疯了?” “昂,不是你刚才说无聊吗?”宋渔起身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胳膊拉她:“去呗,万一能捡到什么宝贝呢。” “我又不是没去过。” 李希瞪眼瞅着她,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但身体却很顺从地跟着起来了。 直到踏出店门,热浪猛地席卷而来,她瞬间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同意。 李希转身就想往回走,却被提前做好准备的宋渔拦住去路。 宋渔半拉半托地扯着人往前走,撒娇商量道:“走嘛,走嘛,我都好久没去了。” “我…你……” 李希吃惊地张着嘴,语无伦次,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最终,她一咬牙,摆出一副好似即将就要英勇就义的姿态:“去!我去!” 说完就开始掏手机。 “我打电话叫胡成礼一起去。”李希说。 心里想的却是:这罪绝不能只让她一个人受了! “叫他干嘛?” “人多热闹。” -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陆思渊正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晋水的夏天太热了,还很潮湿,身上经常黏答答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当了十七年的北方人,陆思渊很难适应这种感觉,放假在家的日子经常隔几个小时就要冲一次澡。 门被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胡成礼,依旧是那种愤愤的表情,牙根紧咬,看他就跟看敌人似的。 陆思渊实在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他们甚至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总不能还在因为上次打游戏输了的事情而心存怨恨吧? 然后是李希,视线相碰的瞬间,连珠炮似的发问:“我们要去赶海,小渔儿说要来问问你去不去?” 最后是宋渔,从旁边探出头来,“嘿嘿”一笑:“人多热闹。” 陆思渊原本打算拒绝来着,毕竟他一个内陆人,平时连餐桌上的鱼是什么品种都分不清,更别提精确捕捉到深埋在沙子下面的海洋生物了。 可话到嘴边,忽然就拐了个弯。 他说:“好。” …… 宋渔回家拿工具,然后分给每个人。 轮到陆思渊的时候,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粉红色塑料铲子,愣住了。 这明显是小时候挖泥巴用的。 与他此刻的形象格格不入。 “呃……”宋渔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妥,硬着头皮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就只找到这些。” 家里东西放置在哪都归她老妈管,她在工具箱礼翻了半天才找出这几把铲子。 陆思渊垂下手,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你们干嘛呢!快点啊!”背后遥遥传来李希的催促声。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怕晒,太热,结果到了沙滩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来了!” 宋渔应了声,转身挥挥手,朝她所在地方向跑过去。 马尾辫随着动作在空中左摇右摆,陆思渊微微眯起了眼。 胡成礼原本还想抗议为什么陆思渊的工具跟他们都不一样,结果听完宋渔的解释后,突然就无话可说了。 此刻再端详自己手中的铲子,他只觉得心中无比熨帖。 看见没有? 铁的,专业的。 胡成礼高扬起下巴,重重地哼了声。 小渔儿果然还是对他最好了! 陆思渊侧头睨了他一眼,感觉特别莫名其妙。 不过青春期本来就这样,充斥着冲动、幻想和各种无厘头事件。 要不怎么能叫青春无极限呢。 就比如刚才这仨人排排站在他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们就要直接冲进去把你拉走的架势。 想到刚才的情形,陆思渊没忍住轻嗤了声。 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走在斜前方的胡成礼听到了。 第17章 他以为对方在嘲笑自己,停下脚步,敏锐回头:“你笑什么?” 陆思渊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没什么。” 胡成礼却是不信,低头扫了一遍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只能又问一遍:“你到底在笑什么?” 陆思渊依旧还是那句:“没什么。” 胡成礼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最终在他面前站定。 很近的距离,鞋尖几乎要撞在一起。 两人身高相当,胡成礼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陆思渊也不甘示弱地直视回去,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荷尔蒙引发的好胜心在作祟。 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陆思渊开口打破沉默。 “我们聊聊。”他说。 胡成礼梗着脖子,变声期造成的公鸭嗓越发沙哑:“行啊,聊就聊。” …… 下午四点,顶着头上灼人的大太阳,根本算不上赶海的好时机。 天气热,能溜回大海的都跑回去了,回不去的也尽量将自己藏起来了。 宋渔沿着海岸下走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有点收获。 “哎?快过来,这好像是个月亮贝!” 她在呼吸孔旁边蹲下,一抬头,除了李希在前面几步远外的位置,哪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李希听到动静,“啪嗒啪嗒”地跑过来,问:“哪呢?哪呢?” 顾不上回答,宋渔赶紧问她:“他们俩呢?” “不知道啊。”李希摇了摇头,她是最先跑开的:“没在你后面跟着吗?” 她以手成遮挡在额头前,踮脚环顾四周。 半天,终于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喏。”她伸手指了指:“那不在那边呢嘛!” 待两人走近,看到他们的姿势,李希惊讶地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天大的怪事。 勾肩搭背的,表现得像是多哥俩好似的。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倒也没什么,只是对这俩人来说也太奇怪了。 李希可还记着胡成礼在放学路上没少跟她背后吐槽陆思渊。 说:“我就没见过这么能装的人,整天拉着一张脸,搞得好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学习成绩好就了不起啊,就能抢别人东西了?” “装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呸!不要脸。” “……” 而眼下的情况,她甚至有证据合理怀疑他被人掉包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我们……” 胡成礼故意拉长调,转头跟陆思渊对视一眼,然后,屈膝向下,伸手抓起一坨泥沙,用力一扔。 主打一个快准狠。 正中红心。 李希僵硬地低头,看见那坨泥正紧贴着她今天新换的短袖缓慢下滑,留下一道浅褐色痕迹。 “胡!成!礼!我跟你拼了!”李希咬牙切齿,同样俯身抓了一把泥巴:“你幼不幼稚啊!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一套!” 身为罪魁祸首,丝毫没有点抓紧逃命的自觉,他甚至又做了个鬼脸,这才掉头跑路。 李希紧随其后:“胡成礼,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擦肩而过之时,风吹起了陆思渊的衣摆。 他默默往后退退了一步。 可惜战场中央,断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加入这场混战的呢? 可能是当胡成礼故意把泥巴丢过来,或是被宋渔泼水时误伤…… 陆思渊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很快乐,直到很多年以后,再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会怀念那种感觉。 将所有烦恼抛掷脑后,眼前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 打倒对方! 战斗最终以胡成礼被宋渔和李希联手按在水里,而他迫不得已连声求饶作为结束。 胡成礼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看到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陆思渊就觉得憋闷:“我刚才喊你联手,你怎么不搭理我!” 陆思渊双手抱胸,理由充分:“不能欺负女生。” 天生的提醒优势,如果他加入,二对二的情况下,对方将毫无胜算。 李希撑着膝盖喘气,还不忘给他竖大拇指:“绅士!” 宋渔跟着笑起来。 胡成礼一口气哽在胸口,气呼呼地把头转过去了。 …… 几人在傍晚时分四散回家。 宋渔的马尾辫早散了,松松垮垮地坠在脖子那里,发尾还有水珠顺着往下滴。 陆思渊也没好到哪里去,泥巴糊得满身满脸都是,甚至头顶也沾了不少,被太阳一晒,风一吹,干了之后聚成一团,随着动作悉悉索索地往下掉渣。 狼狈不堪的模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走到巷口时遇到孙青文,愣是抓着两人问了半天,说是不是掉海里去了,怎么不小心点? 宋渔好一通解释才说明白,只是同学间的打闹。 最终换来一句:“瞎胡闹!” 她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的。 两人最终在宋渔家门口分别。 陆思渊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嘴里无意识地横着调子。 开锁,进门。 蓦地征住。 行至傍晚,房子里没开灯,夕阳斜斜地从窗口插进来几缕,光线幽幽。 余鸢从沙发上起身,缓步靠近,身形由暗至明。 陆思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余鸢斟酌了许久的话,在看清他此刻的状态后,全部被堵了回去。 她声音发颤:“思渊,你是不是……” 是不是被欺负了? 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她真的很怕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是说跟同学出去玩吗?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变成这副样子。 短短的几秒钟内,余鸢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种可能。 陆思渊低头看看自己乱糟糟的衣服和被泥巴糊满的运动鞋,心中了然。 他缓缓开口:“我们就是互相闹着玩,您别想太多。” 余鸢显然不信,她深陷在自己的想象中:“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宋渔……” 陆思渊眉头皱起,迅速打断她的话:“妈!真没有,你放心,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余鸢看见他骤然冷下去的脸,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是嘛。” 陆思渊垂眸看她。 夏天布料单薄,更衬得她身形瘦弱,领口处露出的半个锁骨凸起的弧度看着吓人,有种随时都能破皮而出的错觉。 脸上就更明显了,眼眶深凹进去,眼下有片明显的青黑,薄唇干涸起皮,没有任何血色。 曾经费劲心思保养过的修复随意披散在肩头,发尾如枯树枝般胡乱横铺,有的地方甚至还打了结。 她已经与记忆中那个会对他温柔轻笑的人相去甚远了。 才几个月而已。 陆思渊阖了阖眼。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怕门外那些流言蜚语,怕他因此而受欺负。 所以才选择带着他灰溜溜地回到老家,像个躲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整日躲在家里,不出门,不见人。 勉强压下那股翻涌而至的情绪,陆思渊努力保持声线平稳:“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洗澡了。” 情绪平复之后,他甚至还能挤出一抹笑来,抬起胳膊肘示意:“这泥粘在身上还挺难受的。” 余鸢退后几步,声音轻得像在飘:“好,你去。” 陆思渊蹬掉鞋子,俯身拎在手中,也不穿拖鞋,光着脚往卫生间走。 一条腿踏进门内,身后再次传来余鸢的声音。 “对不起。” 为上个月那件事,也为之前,为所有所有…… “没关系。”陆思渊说。 “咔哒”一声,卫生间落了锁。 余鸢单薄的背脊忽然抖了一下。 她走上前,手扶住门框,抬头望向外面渐暗的天空。 半晌,轻轻将门关上了。 第13章 又一次 “在我心里,我爸早就死了!”…… 宋渔是真没把即将到来的高三看得有多可怕,大概是因为父母并未施加多少压力吧。 奈何其他人似乎好像不是这样认为的。 各个都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仿佛面对的什么洪水猛兽,全部严阵以待。 宋渔偶尔自习课溜号时,一抬头,入目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都在埋头苦干。 搞得她还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只能灰溜溜地把脑袋缩回来。 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李希垂头丧气地走进教室,像个霜打的茄子。 她甚至来不及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便回头扑在桌面上,对着宋渔无泪干嚎。 大体内容总结来说就是,对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高三,她妈咬牙大出血给她找了个家教,以后的每个周末和假期,她都要补课,再也不能出来玩了。 第18章 宋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拍着她的背投以同情的目光。 “哦,对了。”李希突然想到什么,噌地坐直身体:“胡成礼那家伙被他爸打了。” 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啊?”宋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严重吗?” “就被踹了一脚而已。”李希哼了声:“谁让他那天用泥巴砸我!” 那天闹过头了,胡成礼顶着一身狼狈回家,刚好撞到他爸下班,于是就这样挨了一脚。 李希摆摆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家教老师留得作业我还没写。” 还有各科老师。 各种试卷雪花一样往下落,就跟约好似的,他们每个人口中说出来的话都大差不差:“你们现在就是高三的学生了,高三这一年就是决定你们命运的时刻。” 宋渔感觉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就连中午吃饭时,身边人奔向食堂的速度都加快了。 只有陆思渊依旧神色如常,生活照就。 对此,她竟莫名生出些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感动。 可惜就算宋渔再不想承认,高二学年终究还是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而画上了句号。 班主任郑千琴站在讲台上开放假前的最后一次班会,顺便宣布学校的假期安排,高三年级暑假只放两个星期。 此话一出,引得台下阵阵哀嚎。 宋渔 垂眼看着桌面上厚得都快能订成一本书的试卷山,完全笑不出来。 “肃静!” 郑千琴把讲桌拍得震天响,拧眉扫过台下,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我看你们心里一点数都没有,都高三了,天天净想着玩了。两个星期够长了,我看谁再不知足,等会让课代表去我办公室再拿两套卷子。” 班里当即寂静无声。 郑千琴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稍软:“知道你们苦,但也就这一年,熬过去等上大学就好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如果有个大学生此刻在现场,一定会据理力争地反驳她,可惜坐在下面的都是些苦逼的高三生,没人会怀疑班主任的话,美好的大学生活就是他们唯一的奔头了。 “你们看陆思渊,人家这时候都在那抓紧时间做卷子呢,没事多跟人家学学。”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转头,无数道目光如利剑般射出。 这种时候,谁能得班主任一句夸奖,那就相当于引起公愤了。 宋渔完全不知道这把火怎么就突然烧过来了。 她赶紧低下头,用余光往旁边瞟。 陆思渊手里按着的哪是什么卷子啊,根本就是她刚才偷摸塞过去的纸条。 而当事人装得跟没事一样,抬头对着台上轻轻点了点。 郑千琴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说别的事情了。 宋渔感觉到胳膊被人碰了一下,紧跟着纸条被推过中间那条线。 她赶紧抓过来,缩到桌子下面才敢展开看。 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她问陆思渊今天晚上还去不去秘密基地。 陆思渊的回复依旧是那个龙飞凤舞的“好”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宋渔无声地咧开嘴角,然后迅速把纸条团成一团,塞进课桌洞里两摞书的缝隙中间,销毁证据。 陆思渊在余光里看到她的动作和表情,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像只藏匿冬储食物的小松鼠。 - 漫长的班会终于随着下课铃响起而结束。 先不论老师们到底留了多少卷子,反正总归是放假了,宋渔感觉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到家的时候,冯秀美还没回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发现时间还早,于是丢下书包,先换掉那身毫无美感的肥大校服,然后去冰箱里拿一根雪糕,沿着沙发扶手滑坐下去,仰面躺倒。 搭在沙发扶手外的两条腿晃啊晃,好不自在。 炎炎夏日,翘着脚在空调房里吃雪糕,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如果有的话,那大概是吃两根吧~ 宋渔想。 冯秀美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上了一天班后积攒的怨气彻底失控。 她走过去,扒拉一下那双悠哉晃荡的腿,没好气地说:“你倒是挺会享受。” 宋渔顺势坐起来,呲着牙嘿嘿一笑:“老宋都说了,让我该吃吃该喝喝。” 上个月高考结束后,远在外地的宋永长专门打电话回来,祝贺女儿荣登高三,还语气郑重地嘱咐她放松,压力别太大,千万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 宋渔笑嘻嘻地问他:“那我要是太放松了,没考上大学怎么办?” 宋永长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没事,大不了你跟爸一起去打渔。” 他说完又觉得不妥,迅速改口:“算了,打渔太辛苦了,爸养着你就行。” 宋渔当即感动不已,抱着电话撒娇:“老爸,我最爱你了。” 冯秀美听完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但到底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宋永长的话。 “唔,来不及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宋渔看了眼表,囫囵把剩余的雪糕吞下,跳起来就跑。 “你又要去哪啊?”冯秀美追在后面喊。 “找陆思渊。” “你今天先别……” “嘭”的一声,冯秀美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彻底被挡在门后。 宋渔晃荡着胳膊往巷子里面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谁啊?这么不长眼,把车停到这儿来了,巷子口都快堵上了!” 她止步回头,就看见孙青文骑着电动车摇摇晃晃而来,间隙回头啐了一口,表情怒不可遏。 宋渔乖巧笑着,甜甜问好:“孙阿姨,谁又惹到您啦?” 闻言,孙青文当即捏了刹车,边用脚减速,最终停在她面前,连带脸上的表情都换了:“哎哟,小渔啊。” 然后回头往巷子口一指,仍旧气愤不已:“你看看,就那边,不知道谁停的车,巷子口都挡上了,我刚才转过来的时候差点撞上。” 宋渔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辆黑车的半截车屁股。 巷子比较窄,一辆车开进来就能堵得严丝合缝,所以大家平日里进出都骑两轮的。 “估计是谁家亲戚吧。”她说。 孙青文点头表示认同:“肯定是外来的。” 巷子比较窄,一辆车开进来就能堵得严丝合缝,所以大家平日里进出都骑两轮的。 宋渔弯弯眼尾,温声劝道:“您也别生气了,生气可容易长皱纹哦。您这张脸要是长了皱纹,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孙青文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伸出食指点在她额头上:“哎哟,你这张小嘴啊,哄死人不偿命咯。” 宋渔笑得更灿烂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行啦,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好滴。”她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孙阿姨再见。” 目送孙青文骑车走远,宋渔继续晃悠着胳膊向前,嘴里不自觉地哼起不知名曲调。 直到临近目的地,她才后知后觉想起,那好像是陆思渊上周日弹的某首歌之一。 好洗脑。 宋渔晃了晃头,抬手准备敲门。 说来奇怪,这么热的天,外面的栅栏门大敞着,反倒是里面那道铁门关得严丝合缝。 而下一秒,问题就得到了答案。 就在指骨即将触到门板的瞬间,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你怎么还有脸到这儿来!!” 宋渔宛如触电一般,猛地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手缩回来。 理智告诫她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应该迅速避开。 可偏偏她的腿在此刻像是灌了铅,一步都无法挪动。 认识几个月来,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思渊。 无论是第一印象,还是在后续的相处当中,陆思渊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淡定持重的模样,哪怕是面对母亲无端的指责和殴打时,他也依旧冷静。 只有很偶尔的时间,他会流露出些许落寞神色,或是表露出他孩子气的一面。 却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歇斯底里。 门内的争吵还在继续,老房子的隔音效果甚是堪忧,对话一字不落地往她耳朵里钻。 一道并不熟悉的声音:“你就以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陆思渊反问:“你配吗?” “你是我儿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在我心里,我爸早就死了!” “……” “嘭!” 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继而被摔得四分五裂。 紧跟着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好像被气极了,带着颤音:“滚!你给我滚!”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门内陡然安静下来。 宋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想要逃走。 第19章 但已经来不及了。 铁门豁然被拉开,发出略显沉重的动静,有人从里面被推出来,路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扑倒在地。 那是位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脚踩黑色皮鞋,鞋面被擦得锃亮,在太阳隐隐反光。 宋渔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都替他嫌热。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门外还有其他人,赶紧调整好姿势,站直身体,然后抬手拽了拽衣摆,抚平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 陆思渊紧随其后出现在视野中。 当看到宋渔时,他也愣住了。 宋渔赶紧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无比尴尬的笑。 陆思渊没有说话。 他移开视线重新落在中年男人身上,声音冷得吓人:“带着你的东西滚吧,以后别再来了。” 话音未落,几个硬纸袋子被丢了出来。 昨天晚上刚下过雨,巷子里的积水还未干透,好巧不巧正落在上面。 宋渔虽然不认识那 上面的烫金logo,但只从包装的精致程度来看,也能判断出这些礼品价值不菲。 “哼!”男人面上挂不住,冷哼一声:“你们别后悔就行。” 说完,掉头就走,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 太尴尬了。 宋渔很少会产生这种感觉。 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慌乱地不知道应该看哪里才好,大脑疯狂运作之后,最终决定对刚才的事情缄口不提,只说:“我…我也是刚来,不是说好要去那里嘛。” 陆思渊依旧沉默,转头往屋内看了一眼。 宋渔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只是随着他的动作刚好有道空隙出现,而她恰巧瞥见内里情形。 满地狼藉。 余鸢跌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哭泣。 陆思渊收回视线,她也跟着赶紧低头。 “对不起。”他轻声开口:“今天可能先没办法去了。” 宋渔连连:“好…好,没关系。” 她伸出左手指指旁边:“那我先…先回去了。再见!” 然后掉头就跑。 …… 大门开了又关。 冯秀美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似乎对宋渔的去而复返变现得毫不意外。 她也不问发生了什么,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举着沾满白面的手说:“晚上吃饺子,你要过来帮忙吗?” 宋渔原本还在担心会被追问原因,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借口,却不想冯秀美说这个,于是赶紧点头应下:“来,马上就来。” 可惜宋渔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不会隐匿心事的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她频频走神。 直到第三次擀饺子皮时压到手指,终于被冯秀美一脸嫌弃地赶出厨房。 “去去去,回房间写作业去!” 宋渔这辈子都没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如此合心意,顿时如蒙大赦,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开了。 冯秀美偏头看着她雀跃离开的背影,无奈叹息。 也不知道一直放任她这样下去究竟好不好…… 第14章 恶作剧 “上来,带你去医院。”…… 夏日午后, 巷子里静得出奇,别说是人了,就连最爱出门闲逛的大黄狗都不见踪影, 估计现在正躲在哪处荫凉里睡午觉呢。 临近巷尾的余阿婆家也是同样的状态,反倒显得卧室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立式电风扇噪音巨大。 而坐在书桌前的某人却仿佛没有听见, 背脊略微塌着,眼眸低垂,似是在思考什么。 陆思渊紧抿唇角, 视线落在身前的桌面上。 距离宋渔上次来找他已经过去四天了。 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混乱, 陆思渊原本打算等到第二天再联系她, 可后来又犹豫了。 大约是出于那点所剩无几的可笑的自尊心吧,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说来也巧,每次家里出点什么事, 都准能让宋渔撞见。 陆思渊都不知道该赞句缘分,还是叹声倒霉了。 他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就此跟她保持距离。 但理智是一回事,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风扇运转的“吱嘎”声中,忽然响起一道轻到像是错觉的叹息。 陆思渊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抬手,拿起了那只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 ……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端。 李希盘腿坐在椅子上,怀里还抱了半个西瓜,一张嘴就没停过。 “唔, 则丝瓜还挺甜吼~” 她含糊地说着,又挖了一勺递到旁边:“你也来一口。” “不要。”宋渔手托着腮, 头也不回地拒绝:“刚吃完饭,你竟然还能吃得下去。” 李希收回胳膊,顺手塞进自己嘴里:“当然啊!” 家教老师今天有事请假了, 她终于拥有了一天难得的假期,所以现在心情特别好,人心情一好就食欲就跟着涨。 李希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来了精神:“哦,对了!” 她自以为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神秘兮兮地抻着脖子凑过去:“小渔儿,我感觉卢忆雪好像喜欢陆思渊啊!” 宋渔毫无反应。 李希瞬间恼了,“啪”地一下拍在她胳膊上,呵道:“小渔儿!我跟你说话呢!” 宋渔陡然回神,后知后觉地问:“嗯?怎么了?” “不是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一直盯着你那个手机,心不在焉的。” 李希斜着眼,上下打量她:“怎么?你手机里藏帅哥了?” “没…没有啊。”宋渔移开视线,又问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李希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我说!卢忆雪好像喜欢你同桌!” “我同桌?陆思渊?” 宋渔感觉心脏莫名“突”了一下。 来不及细究原因,她面上不显,假装毫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 李希挖了勺西瓜塞进嘴里,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悠哉模样,故意卖关子,直到把这口西瓜吃完,这才继续说:“还不是她前两天突然来私戳我,找我要陆思渊微信。” “然后呢?你给她了?” “我给什么给!”李希翻了个白眼,语气愤愤:“我压根就没他微信啊!” “……” “我跟她说你可能有,让她找你要。” 就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尾音脱口的瞬间,宋渔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消息提醒。 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过去。 “我去,不是吧?”李希赶紧将西瓜放到旁边:“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宋渔笑道:“不至于吧。” 她拿起手机,在看到备注的那刻,突然改口:“呃…可能算是吧。” “……” 确实是刚才话题的主人公,但不是卢忆雪。 宋渔点击对话框,里面干干净净的,只躺了一句话。 【你在家吗?要不要一起去那边?】 那边自然指的是秘密基地了。 事实上,这是两人加了微信后第一次对话。 宋渔十指飞动,几乎秒回。 【你先去,我马上到!】 消息发出去后,她迅速把扔进书包里,来带把桌面上摊开的卷子一股脑地都塞进去,然后拎起来就走。 李希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茫然转头:“你要去哪啊?” 眨眼的功夫,宋渔已经走到门口,她一边弯腰换鞋,一边高声道:“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什么——” “嘭!” “……” 李希被关门声吓得打了个哆嗦,复又抱起西瓜,用足了力气挖了好大一块,泄愤似的塞进嘴里。 “哼!” …… 李希家距离海岸边稍有些远,宋渔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等到沙滩边的时候,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隐约传来的吉他声。 低缓缱绻,似是有人在耳畔轻声低语。 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对方。 而陆思渊却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存在。 他指尖动作未停,轻微颔首,淡淡地打了个声招呼:“来了啊。” 宋渔一怔,突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 于是干脆开始摆烂,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脚尖抬起又落下,跟着一起打节奏。 宋渔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个非常优秀的听众。 谁都没有说话。 一首跟着一首曲子自陆思渊指尖流出,其中偶尔会有宋渔熟悉的,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她没听过的。 他一刻不停,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只是再好的观众也有疲惫的时刻,宋渔感觉有点坐不住了,于是偷瞄陆思渊一眼,趁他低头的间隙,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 第20章 陆思渊察觉到她的意图,但没阻止。 然后眼看着她走到前方不远处,蹲在一片礁石上,敲敲打打,隔一会儿就起身换个地方,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宋渔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确认身后的吉他声没了,这才站起来折返。 她走到陆思渊面前,摊开手掌,露出自己战利品,问他:“要不要尝尝?” 白皙的掌心内,聚着一小坨看不出具体物种的肉,还附带黏液。 陆思渊垂眸看着,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是最新鲜的牡蛎肉,我刚挖出来。”宋渔表情无比认真,言之凿凿:“你信我,很好吃的。” 她说着,直接捏起一个放进嘴里,然后又把手往前送了送,挑眉看他。 陆思渊内心十分迟疑,但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她。 他学着宋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随即闭上眼,迅速塞进嘴里,大有一副马上就要就义的状态。 一股又腥又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还带着沙粒,有种把大海吃进嘴里的感觉。 “呸!呸!” 陆思渊赶紧偏头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五官都被这股奇怪味道激得皱在一起。 “哈哈哈~~” 只听面前突然响起一阵无比开怀的笑声,他猛地反应过来,皱眉看向始作俑者:“你故意整我?” “对啊对啊!”宋渔乐得前仰后合:“陆思渊,你真的太好骗了吧!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 少女爽朗明媚的笑声比她身后的阳光更加耀眼。 陆思渊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勾起唇角,陪着她一起笑。 宋渔从来没有再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 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 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你…啊——”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感觉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事实证明,乐极生悲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宋渔胡乱挥舞双手,妄图抓住个什么,奈何这空荡荡的地方没人任何东西可供她接力。 陆思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 宋渔身后是成片的礁石,各种凸起的棱角。 如果真的直挺挺地摔在上面,势必要摔出个好歹。 陆思渊腾地站起来,眼疾手快地去拉她,两人晃了又晃,然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可人是拉住了,意外却没能避免。 宋渔一脚踩进两个石头中间的缝隙里,她甚至清楚得听到了骨头扭曲的“咔嚓”声。 陆思渊也是,但情况相比之下就好多了。 他把脚从缝隙里拔出来,试探着活动几下,确认并没有太大问题后,找了个可以借力的安全位置,问宋渔:“你还好吗?” 宋渔苦着一张脸,喃喏道:“…可能不太好。” 她刚才只是稍微动了一下,立马就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眼泪都差点喷出来。 陆思渊刚才起来得急,另一只手上还抓着吉他,没办法腾出来扶她。 他想了想,说:“我先放开,然后你自己抓住我的胳膊,看看能不能先出来。” 宋渔点头:“好。” 陆思渊缓缓松手,然后将小臂横贯在她面前。 宋渔把手搭上去,握紧,感受着掌心下紧实的触感。 根本顾不得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咬紧牙关,心一横,左腿用力网文一拔。 “wc!” 宋渔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太疼了! 她猛喘粗气才勉强熬过那阵剧烈的痛感。 出来是出来了,可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她该怎么回家呢? 受伤的右脚完全不敢用力,只能虚点地面,宋渔平衡感不算好,连单腿站立都歪歪扭扭的,难道还能指望单腿在礁石中间来回蹦跶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另一条好腿也得报废。 陆思渊显然同样发现了问题所在。 “等我一下。” “唉?” 陆思渊收回胳膊,先去把吉他装回包里,然后重新回到她面前,转身,蹲下。 宋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原地单腿蹦跶半天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干嘛?” 这话几乎算得上是明知故问了。 陆思渊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发闷,但异常清晰。 “上来,带你去医院。” 第15章 医院 “陆思渊,我…我们刚好…刚好能…… 如果此刻蹲在宋渔面前的是胡成礼, 那她必然毫不犹豫地扑在他背上。 可惜,是陆思渊。 宋渔并不能探究出自己犹豫的点在哪里。 不过,面对眼下的困境, 最终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紧抿住唇,屏住呼吸, 俯身轻轻地趴到他背上。 夏天穿得少,隔着薄薄的衣料,陆思渊的体温清晰地传递给她。 温暖的, 甚至有些炽热, 源源不断地传来。 下一秒, 重心飘忽, 宋渔吓得赶紧勾住他的脖子。 再反应过来时,陆思渊已经稳稳地站起了身。 鬼使神差般的, 宋渔干巴巴开口:“…我应该不是很重吧?” 陆思渊“嗯”了声,反手勾住她腿窝,以防她滑下去。 宋渔忽地松了口气,刚才憋的那股劲儿卸了, 也不再那么拘谨,甚至开始指挥陆思渊:“书包, 我的书包!” 陆思渊迈出去的脚还没落地,听到这话,赶紧转身折返。 他一只手揽着宋渔防止她滑落, 所以只能单手提吉他和书包,小臂上的青筋由于受力而暴起。 宋渔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提议道:“要不还是给我吧。” “不用。” 宋渔立马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再打扰他分心。 礁石路一如既往地难走,稍有不慎编有可能脚滑掉落。 陆思渊走得很慢, 但特别稳,纵使身负重担,身体却晃都没晃过。 风从海面掠过,太阳已经逐渐西落,他们走得这条路刚好被阴影笼罩。 可宋渔却感觉热极了,脸上像是有火在烧,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离得太近了,她甚至能闻到陆思渊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 是最普通的那种,很淡,但在一片海水的腥咸气味中显得格外明显,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而她今天也是第一次发现,少年看起来单薄的脊背,原来那样宽阔可靠。 - “呼!累死了!” 宋渔一屁股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向后仰靠墙壁,丝毫不顾形象地摊开四肢,若不是条件有限,她恨不得就地躺下。 到了医院后,宋渔就不肯再让陆思渊背了,一路从挂号窗口单腿蹦跶进诊室,没少引起其他路过的病人侧目。 医生看着她肿成馒头的脚踝,建议她还是拍个片子,防止骨头有损失。 于是她又在陆思渊的搀扶下,再次蹦跶到拍片氏。 前后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到现在才坐下来歇口气。 还得等片子出来再拿回去给医生看。 “唉。太倒霉了。”宋渔捶打着酸痛的腿部肌肉,歪头看向陆思渊:“我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可惜把你也给连累了。” 陆思渊张了张口,刚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耳边她的声音骤然拔高。 “哎等等!” 宋渔噌地坐直身体,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拽陆思渊的裤子。 她刚刚恍惚瞥到他脚踝处露出的袜子边缘有种不正常的红色,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中午偶然见到他的袜子是白色的。 陆思渊想拦,但慢了一步。 裤腿被拉上去,眼前赫然出现几道交错的伤痕,有长有短,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伤口下方因为滑落而留下印记还历历在目。 宋渔惊恐地瞪大双眼,一连串地问题跟着抛出来:“这怎么回事?你也受伤了?你刚才怎么不说啊?” 她无意识地死死攥紧那块布料。 陆思渊面色不变,从她手中解救出自己可怜的裤子,语气淡淡道:“又没什么大事。” “这叫没事?”宋渔是真的急了,指着他那圈被染红的袜口,高声质问:“流了这么多血,你跟我说这叫没事?” “伤口太深了,得打破伤风。” 陆思渊笑了下:“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宋渔挪了挪屁股,正色道:“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我们巷子里就有个人,去海边脚被划破了,他没当回事,结果后来就感染去世了!” 说到最后,她甚至故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本意是想吓唬一下陆思渊,让他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奈何他依旧面无波澜:“哦,是嘛?那还挺可惜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固执啊!” 宋渔气急,干脆转身侧靠在椅背上,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第21章 陆思渊拎起裤腿看了一眼伤口,再看看宋渔,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脚步匆忙,没人注意到这边的低气压。 宋渔双手抱胸,愤愤不已,可越想越觉得不行,于是又坐直,按着长椅扶手单腿起立。 陆思渊仰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走啊!”宋渔没好气地说。 “走去哪?”陆思渊说:“片子应该没这么快出来吧?” “挂号,打针。” 宋渔翻了个白眼,自己单腿蹦着就走。 陆思渊无奈归无奈,但到底还是提上东西跟过去了。 不提还好,突然间小腿处的伤口就开始疼起来了,随着走动不断与布料摩擦,连带他走路都不敢太用力。 宋渔往前跳了几步,停下来等陆思渊,回头就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样。 她心下一软,又蹦回他面前:“你都这样了还嘴硬,书包给我吧……” 陆思渊微微侧身。 宋渔伸过去的手扑了个空。 “哎?” 陆思渊单手握住她的上臂,半扶半拉:“没事,我拎就行,走吧。” 有人搭把手蹦跶起来能省不少力气,宋渔一边向前,一边忍不住念叨:“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跟我爸一样固执,生病就要积极看医生,小病拖成大病怎么办?” 她念叨半天,却没听到任何回应,于是突然停住,转头看向对方。 陆思渊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陆思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闻言,陆思渊恍然回神:“嗯,我在听。” 宋渔抿了抿唇,满脸无奈。 …… 医生都快准备下班了,看到去而复返的两个小年轻,奇怪地问:“片子出来了?他们今天动作还挺快的。” “不是。”宋渔把陆思渊往前推了一下,说:“这回是给他看。” 医生上下打量他几眼:“嗯,小伙子怎么了?” 不待陆思渊说话,宋渔直接抢先一步开口:“他腿被礁石划伤了,好几道伤口,流了很多血。” 说完,她还不忘吐槽:“我说他让看医生,他还不肯。” 明明是嫌弃的语气,听起来却透着股格外熟稔的感觉。 医生笑了笑,指着陆思渊说:“来,把裤子挽起来我看一眼。” 陆思渊下意识看向宋渔,结果反被瞪了。 他默默弯腰,一点一点拎起裤腿,伤口也随之逐渐暴露在空气中,与此相比,宋渔刚才只是窥见冰山一角而已。 斑驳狰狞,血迹模糊。 宋渔倒吸一口冷气。 医生见惯了大场面,看到后连眼睛都没眨,迅速做出判断:“伤口不算太深,不用缝针。” 陆思渊松开手,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窗口取药,然后拿到处置室处理一下。”医生坐会电脑前,一边打字,一边说:“为了防止感染,最后还是打针破伤风,我一起给你开了。” 陆思渊愣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好。” 有了专业人士当靠山,宋渔突然变得非常硬气,下巴一抬,眯眼睨他,重重地“哼”了声。 …… 交钱,拿药,再转战处置室。 伤口周边的血迹都快凝固了,护士只能用镊子夹着棉球一点一点清理。 尽管陆思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疼得打了个哆嗦。 他什么都没说,倒是宋渔先坐不住了,小声请求:“姐姐,麻烦您轻点好不好?” 早在两人进门的时候,护士就在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评判。 书包,稚气未脱的脸,还有交上来的单子上标出的年龄,明显是一堆年轻的小情侣。 她看了宋渔一眼,笑着打趣道:“怎么?心疼啦?” 宋渔听懂了这揶揄的语气背后隐含的深意,知道护士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连连摆手:“哎,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朋友,同桌…对!同桌!” 可惜她还不知道自己此刻顶着一张红透的脸,语无伦次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护士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 等陆思渊处理完伤口,宋渔的片子也出来了,两人再度折返回去找医生。 所幸她没伤到骨头,但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她再想到处溜达是不可能了。 太阳彻底呈现颓势,遥遥坠在天边,兵荒马乱的一下午最终以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医院大门画上句号。 场面实在有些狼狈。 陆思渊右边裤腿挽在膝盖位置,小腿上缠着白色绷带,宋渔左脚脚踝肿得像馒头,完全不敢落地,只能靠单腿蹦跶。 他原本说要背她的,可她死活不同意。 夕阳笼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 宋渔蹦着蹦着,突然轻笑出声。 陆思渊垂眸看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宋渔却越笑越厉害,眼角甚至隐约有泪花在闪。 “陆思渊,我…我们刚好…刚好能凑成一对哎!”她断断续续地说。 心脏蓦地漏了半拍,陆思渊滚了滚喉结,声音微哑:“你说什么?” 他大约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可又忍不住会多想。 “就是……” 宋渔深呼吸几次,勉强稳住声线,然后指指他的腿,又指了指自己:“你看,你受伤的是右腿,我是左腿。” 她猛然抬头,眼睛亮得出奇:“刚好能凑成一双好腿。” 迎上她充满期待的目光,陆思渊沉默两秒,淡淡开口:“哦,好像是吧。” 第16章 意外来客 目光如有实质,像是能把她烫…… 冯秀美下班到家, 刚进门就看到自家女儿跟个大爷似的摊在沙发上看电视,连脚都翘到茶几上去了。 憋闷了一天的打工人的怨气瞬间涌上心头。 她换上拖鞋,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你倒挺会——脚怎么了!?” 原本呵斥的话, 在看到宋渔高高肿起的脚踝后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冯秀美三步化作两步,俯身靠近, 对着她那被撑得锃光瓦亮的皮肤端详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宋渔条件反射般地缩了下腿, 哼唧道:“别碰, 疼。” “你还知道疼啊。”冯秀美直起身, 眉心紧皱, 厉声质问:“这怎么弄的?” “就出门不小心踩空了,然后崴了一下。” 自己生出来的女儿, 冯秀美简直太了解了,继续问:“又去海边了?” 宋渔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跟她对视,含糊地“嗯”了声。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冯秀美看一眼她的脚腕, 感觉又心疼又生气:“行了,别装死了, 抓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去过了。”宋渔小声嘟囔。 “去过了?” “嗯。” 宋渔俯身趴在沙发上,伸手从侧边的单人沙发上抽出拍的片子, 递给她:“喏,医生说问题不大, 没伤到骨头。” 冯秀美将信将疑地接过,对着窗外光线明亮的地方,上上下下研究了很久。 都到这种时候了, 宋渔还不忘拆台:“妈,你看得懂吗?” “你个死丫头!” 冯秀美手腕一抖,把片子甩得哗哗响。 幸好到底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她又从袋子里翻出诊断书看了看,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折腾了一下午,宋渔中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完了,她摸着空荡的胃,适时岔开话题:“妈,晚上吃什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冯秀美没好气地把东西扔回沙发上,转身抬脚就走。 隔一会儿,声音遥遥从厨房里传来:“你最近哪都别去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正好你也高三了,把心思多往学习上放一放。” “哦~” 宋渔收回视线落在自己肿得跟馒头一样的脚腕上。 就算她想出门,条件也不允许啊! …… 一个小时后。 “哎,慢点,慢点。” “好,往后坐。” “对!” “……” 宋渔的战地从客厅成功转移到餐桌前,望眼欲穿地看着桌子中央那个源源不断散发香气的白瓷盆。 冯秀美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小心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宋渔端起碗,沿着边缘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毫不吝啬地开始吹彩虹屁:“哇,好好喝,我老妈的手艺就是天底下最棒的!” “你也就是长了张好嘴。”冯秀美成功被逗笑,把白瓷盆往她面前推了推,并嘱咐道:“好喝就多喝点。” “人家不都说嘛,吃啥补啥,我刚才看冰箱里还上次买的骨头还剩下两块,我就熬成汤了,你多喝点,好得快。” 第22章 “唔。”宋渔刚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听到这话,赶紧胡乱咽下:“那你等会也给陆思渊送一碗呗。” “干嘛?” 冯秀美掀开眼皮瞥她,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宋渔说:“当时事态紧急,陆思渊为了拉我,也受伤了。” 当然,她自觉省略掉了事情发生的原始诱因。 冯秀美突然一哽,抬手作势要敲她脑袋。 宋渔下意识缩紧脖子。 然而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她小心翼翼地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发现老妈已经把手收回去了。 冯秀美长出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你说说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别人。” 宋渔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啪”的一声脆响。 冯秀美把筷子拍在桌面上,赫然起身。 “妈?”宋渔茫然抬头,问她:“你要去哪?” 冯秀美没应声,端起白瓷盆就走,紧接着厨房里就传来碗盆碰撞的响动。 过了一会儿,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保温桶。 “当跑腿工,替你还人情去。”她说。 “嘻嘻。”宋渔当即露出十分狗腿的笑容,隔空送她一个飞吻:“mua,最爱你了!” 冯秀美笑着摆摆手,没好气道:“滚滚滚。” …… 太阳早已落山,天空中只余下最后几缕晚霞。 直到房间内的光线暗到无法看清字迹,陆思渊这才后知后觉,顺手按亮台灯。 而他的视线全程都没离开过面前的卷子。 今天这套模拟卷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度有点大,他刚才试了一种做法发现不对,正在思考用另外一种。 房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请进。” 余鸢推门而入,走路没有半点声音。 她走进桌边,轻轻将保温桶放在陆思渊手边,闻声开口:“刚刚冯阿姨,就是宋渔的妈妈来过,送了骨头汤,说谢谢你今天帮宋渔,她还说……” 说到这里,余鸢忽然一顿,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腿:“她说你受伤了,思渊?” 陆思渊浑身一震,赶紧把放在外面的右腿收到桌子下面,然后仰头,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划到了。” 余鸢没说话,仍旧盯着他看。 “真没事,连血都没流出来。”他强调道。 “那就好。”余鸢收回视线:“你做题吧,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台灯照出来的幽暗光线里,陆思渊盯着重新关合的卧室门怔怔出神。 自从前几天陆宏达来过又被赶出去后,余鸢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不爱动,也不爱说话,无论做什么都像是提不起兴趣,好像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副躯壳,灵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前几个月信誓旦旦地保证要重新开始的话,仿佛犹在耳边,但许下承诺的人早就忘了。 外婆每天都在叹气,肉眼可见地衰老了很多,原本花白的头发,如今几乎全白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那种话。 “阿鸢,对不起,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跟她是包办婚姻,都是家里长辈要求的,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咱们搬家,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我们一家三口,还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思渊是我儿子,我的种,身体里流的是我陆家的血!” “你以为你躲到这破地方就有用了吗?” “……” 很难相信,那样丑恶的嘴脸会出现在陆宏达身上,在此之前,他可是小区邻居口中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爸爸。 陆思渊重重地阖了下眼,强迫自己别再想下去。 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无论再想多少次都没有机会改变。 而且他觉得恶心。 陆思渊垂下眼睛,沉默地拧开保温桶的盖子。 骨汤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端起来试了试,温度刚好,于是一口气歇地仰头关下。 冯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今晚的汤似乎有些咸了。 — 自打读幼儿园开始,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宋渔从来没有如此期盼过开学。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也得休息一阵子才行。 大好的暑假时光,自己却瘸着一条腿哪都去不了,对宋渔来说这种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她每天翘着脚坐在家里,听到窗外传来孩子们嬉戏打闹的笑声,心里就跟有猫爪子在挠一样。 于是只能不停给李希和胡成礼发消息,进行轮番轰炸。 奈何这俩人,一个要上家教课,一个跑出去旅游了,全都不能及时回消息。 宋渔当然也想过给陆思渊发消息,但是每每打开对话框,字敲上去,又立马删掉。 这种行为出于何种心理,连她自己都很难说清。 期间陆思渊倒是来探望过她几次,两人打打游戏,聊几句电影。 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宋渔在单方面输出。 不过也能算得上是无聊生活中的些许调剂了。 至于支撑她度过余下大把时间的唯一信念,大概就只有冯秀美说的那句:“再坚持坚持,等到开学的时候就差不多养好了。” 终于,等她好不容易熬到开学的这天,然后就发现被骗了。 根本就没好! 正式步入高三的第一天,宋渔早早就被冯秀美喊起来了。 她瘸着脚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不肯动了。 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冯秀美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忙个不停,嘴像连珠炮似的催促道:“你别磨蹭了,动作快点,我今天有事,得提前去公司,抓紧抓紧,我先把你送到学校去。” 宋渔没应声,也没动。 “当当当~” 神游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她依旧闭着眼睛,喊了声:“妈!有人敲门!” 闻言,冯秀美擦着手上的水珠,脚步匆匆地从厨房里出来,路过时还不忘再催她几句。 “哎?是思渊啊。” 看着门外穿戴整齐,身姿清隽的少年,再想想自家还赖在沙发上磨蹭着不肯动的女儿。 冯秀美默默感叹了一句。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别人家的呢? “阿姨好。”陆思渊表明来意:“宋渔呢?她脚……” 他今天专门提早出门,就是考虑到宋渔的脚伤还没好,想来问问她打算怎么去学校,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 方。 如果走路的话,以她现在的腿脚,可能得提前很久出发。 可惜没等他说完,就被冯秀美打断了:“哦哦,找小渔是吧。” 她侧身向后一指:“喏,那不正在那赖着呢嘛。” 宋渔的大脑还没完全苏醒。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她缓慢思考了几秒钟,忽然惊觉此刻身上还穿着睡衣,没刷牙没洗脸,顶着睡得乱七八糟跟鸡窝一样的头发。 她一个激灵,瞌睡虫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 只听到一声尖叫,宋渔起身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跑,那行进速度,丝毫看不出来她是个伤员。 “嘭!” 卫生间的门狠狠撞上,发出一声巨响。 冯秀美无奈:“这孩子……” 而后收回视线,对着陆思渊歉意地笑笑:“你别介意,她就是这么冒失的性格。” “没关系。”陆思渊又重复一遍:“我就是来问问她打算怎么去学校?” “哦哦。” 冯秀美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他:“哎,思渊,你会骑自行车吗?” 陆思渊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实话实说了:“会倒是会,就是我好久没骑了。” “那没关系,会就行。”冯秀美说:“原本我打算送她去学校的,但我公司有点急事。” 她顿了下,朝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继续说:“然后你也看到了,她磨蹭得很,我快来不及了,所以阿姨想拜托你件事,能不能把她载到学校去?” 陆思渊恍然点头:“嗯,好。” “阿姨就知道你这孩子靠得住。”冯秀美笑呵呵的,抬手拍在他肩膀上,连声嘱咐:“早饭我都准备好了,你也留下来吃点,但只有一条我得提前跟你说好,你帮阿姨催着她点,她没个时间观念,磨磨蹭蹭到时候别再迟到了。” “好,我知道了。” “那行,我就先走了。” …… 另一边,卫生间内。 宋渔跑进卫生间后,背抵着门板喘了半天粗气才逐渐平复好心情。 第23章 她走到洗手池前,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卡通睡衣,发丝凌乱,甚至还有眼屎在,哪有半点形象可言。 陆思渊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还有她妈,怎么也不说提醒她一下,要么挡一挡,推辞几句也行啊! 哪怕说她还没起床,都比让她以这种形象出现要好得多吧? “唉!!!” 宋渔收回视线,打开水龙头,仿佛认命般地开始洗漱。 卫生间离门口距离比较远,又隔着一道门,她隐约能听到两人“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但具体内容就听不清了。 等她洗漱完毕,乱糟糟地头发也在脑后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辫,正对着镜子端详是否还有哪里没整理好,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关门声。 陆思渊又走了? 宋渔这样想着,不再纠结,转身打开卫生间地门走了出去。 “妈,陆——陆思渊你怎么在这儿!” 她惊恐地看着坐在餐桌前的颀长身影。 原本眼睛就大,此刻瞪得像是见了鬼似的。 “妈?” 宋渔又试探地喊了声,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她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冯秀美半点影子。 人呢? 陆思渊不慌不忙地开口,解答她的疑惑:“冯阿姨说公司有急事先走了,让我骑车带你一起上学。” “所以,她就这么把我给扔下了?”宋渔问。 “她还让我看着你点,别迟到了。”视线落在她的卡通睡衣上面,陆思渊给出两个选项:“你是打算先换衣服,还是先吃早饭?” 宋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过短选择了前者。 隔了几分钟,再出来时,已经换成跟他一样的蓝白校服了。 她蹦过去,拉开椅子坐下,面前是冯秀美出门前准备好的早餐。 陆思渊原本捧着小册子在背语文古诗词,见她过来,顺手合上塞进裤子口袋里。 宋渔从盘子里拿了半根玉米,慢吞吞地啃。 今天起得太早,肠胃还没睡醒,她有点食欲不振,什么东西放进嘴里都感觉没滋没味的。 更别提,对面还有个人盯着她了。 目光如有实质,像是能把她烫出个洞来。 宋渔抬起头,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要不…你也来点?” “不用,谢谢。”陆思渊说:“我吃过了。” …… 吃过了为什么还要盯着她看啊!? 当然,这话宋渔没敢说出口。 她“哦”了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只不过啃玉米的速度与刚才相比明显加快了。 陆思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对方看。 他只是觉得宋渔吃东西的样子挺可爱的,两颊微微鼓起,像只小松鼠。 两人各怀心思。 宋渔飞速啃完了半根玉米,又仰头把放到温热的粥一口干掉。 如果冯秀美此刻还在家,一定会感动于她今天的进食速度。 宋渔站起身,端着空碗要往厨房走。 结果刚迈开步子,就被陆思渊拦住了。 他探身从她手中接走空碗,连带其他盘子一起端走,然后动作利落地把碗刷了。 宋渔坐在原位,呆愣愣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禁有些怀疑这到底是在谁家? 陆思渊擦着手出来,抬头看一眼挂钟,问她:“现在走吗?” “嗯?” “哦。” “走!” 第17章 逗她玩 可爱极了。 宋渔站在自行车侧面, 盯着后座犹豫了两秒,果断在侧坐和跨坐中间选择了后者。 侧坐虽然好看,但危险性比较高, 重心偏向一侧,很容易翻车。 跨坐只是姿势上不太优雅, 但毕竟安全性有保障。 她发誓,真不是自己不信任陆思渊的骑车技术,她就是害怕两人再受伤。 有了决断之后, 宋渔当即不再犹豫, 搬着受伤的左腿就跨了上去:“我准备好了。” 陆思渊莫名有些紧张, 握住车把的掌心里没一会儿就沁出一层薄汗。 他隐约记得上次骑自行好像还是小学时候的事情, 而且都是在小区楼下的广场上玩,其余时间出行也没由陆宏大接送, 要么就打车,基本上算是没真正上过路。 宋渔却无所知觉,还在后面喊着:“出发出发,gogogo!” 陆思渊深吸一口气, 仿佛下定多大的决心似的,踩住踏板, 猛地一蹬。 沉睡的记忆逐渐被唤醒,出发倒还算顺利。 但更严重的问题接踵而来。 宋渔的自行车是女式的,高度正配合她的身高, 对陆思渊那双大长腿来说就显得有点委屈了。 每次踩下去膝盖都得拐个弯,以至于车头也跟着晃, 愣是走出了s弯的效果。 宋渔快吓死了,也顾不得之前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的东西,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 声音发颤:“陆思渊,你到底会不会骑啊?” 青春期的男孩子,正是胜负欲强的时候,受不得任何质疑。 陆思渊没吭声,硬是秉着一股气。 聪明人学任何东西都快,车又晃悠了两下,他渐渐摸清了节奏,还真就稳住了。 宋渔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是胳膊迟迟不敢再松开。 夏季校服是短袖,布料也薄,隔着这一层,陆思渊能清晰地感觉到腰间那一圈温热触感。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迅速生长,然后蠢蠢欲动。 他赶紧加快脚下速度,试图依靠带起来的些许微风,驱散那股不同寻常的躁热。 …… 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那边聚了一小撮人。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教导主任又在门口抓风纪了。 包括但不仅限于校服、早恋和迟到问题。 斜前方有对情侣,原本还在说笑打闹,下一秒,立马就分开了,一前一后隔了四五米远,装得跟陌生人似的。 按照规定,校园内不让骑车。 陆思渊在距离校门口几步外的地方刹车,跳下来,转身正要去扶同样打算下车的宋渔,然后就听到一声爆喝: “哎!那俩,干嘛呢!给我站那儿!”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动作整齐划一地开始四下打量,想看看到底是谁又触了霉头。 宋渔也是如此,结果才抬起头,就看到教导主任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随后在他们面前站定。 他一手攥住车把,一手按在车座上,怒目圆睁,视线扫过两人的脸,高声呵斥道:“看什么看,就说你们俩呢,胆子真大啊,我人都站在这里了,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等会我得找你们班主任好好说道说道!” 校门口人来人往,全都停下脚步来看热闹。 更有甚者开始小声跟身边的人打探情报。 “哎?认识吗?哪个班的啊?” “我记得从哪见过,等等,我想想……” “反正不是高二的。” “也不是高一的。” “哇塞,高三的?胆子这么大啊?” “对啊,估计他们今天是撞枪口上了。” “……” 讨论声其实并不大,奈何周遭十分安静。 所有话语,或指责,或幸灾乐祸,全部一字不落地钻进当事人耳中。 陆思渊却像没听见似的,将脊背挺得笔直。 他长得高,教导主任比他挨了大半个头,全靠这些年教训学生攒下来的气势压着。 “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吗?到底哪个班的!?”教导主任再次呵道。 新学年第一天,他有意要抓个典型给学生们看看,杀鸡儆猴,告诉他们都长点记性,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 宋渔奇怪地看着教导主任,从头到尾都没搞明白他怎么就突然开启暴走模式了。 “老师,我们什么都没干啊。”她说。 “呵!”教导主任冷笑一声:“别在这跟我装傻,抓紧坦白还能考虑从宽处理。” 陆思渊垂着眼睛,脸上丝毫未见慌乱,表情无比坦荡。 “老师。”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是邻居,她的脚受伤了没办法走路,所以我带她一起上学。” 宋渔恍然大悟,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合着是把他们两个当成早恋的了。 她赶紧配合着陆思渊地话把脚抬起来给教导主任看。 尽管原本的水肿已经消退,但仍留下些青紫色的斑驳於痕,再配上那只格外突兀的粉色拖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 教导主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可惜长期处于上位者的心理让他没办法说出道歉的话。 他僵着脸摆摆手,生硬地说:“行,走吧。” 说完,仓促转身,差点跟后面看热闹的人迎面撞上。 第24章 于是,其他学生就成为了可怜的替罪羊,被迫承受来自教导主任的怒火。 “都看什么看,这是学校,让你们来是读书的,不是看热闹的!还不都抓紧给我滚回班里学习!”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撒腿就跑,一溜烟地跑了个干净。 晚来一步的学生们远远看到校门口聚集的人群眨眼间就散了,还觉得奇怪呢。 经过刚才那一遭,宋渔像拿到了特赦令似的,也不用下来自己走路了,任由陆思渊一路把她推到教学楼后面的车棚里。 没人注意到,嘈杂拥挤的人群里有道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他们。 …… 两人今天来得早,到班里时,里面只零星坐了几个人。 全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苦读,教室里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有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宋渔连蹦跶时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回到座位上,干脆也抽出语文课本,学着陆思渊的样子默读背诵。 天知道这样难熬的日子还要过一年才算完! 时间滴答而过。 直到其他同学陆续到达,然后趁着还没上早自习,跟关系好的人凑在一起讨论暑假生活,班级里才算又恢复往日的热闹。 李希姗姗来迟,连书包带人一起扔到凳子上,气都没来得及喘允,就迫不及待地跟好闺蜜分享刚才听来的八卦。 “小渔儿,我跟你说,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聊,说今天早上有对小情侣在门口被教导主任拦了。” 宋渔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八卦是人的本能,吃瓜才能给这苦逼的高三生活稍微增添点乐趣。 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有如此劲爆的事情发生。 “真的!”李希言之凿凿:“我听她们说,好像是两个人骑一辆车来的,眼看着教导主任都戳在校门口,愣是骑到他面前去了,教导主任差点气死。” 她“啧”了声:“胆子真大,也不知道谁他们给的勇气。” 宋渔却越听越不对劲,翘起的嘴角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往下落。 “希希。” “嗯?” “如果我说那俩人是我和陆思渊呢?” “……” 李希愣了一瞬,随后噌地坐直身体,要不是有书包坠着,她甚至能直接跳起来。 “你…他…你…我……” 她伸出食指在两人中间摆个不停,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好不容易回神,抻着脖子凑到宋渔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飞速说:“你们俩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宋渔一把推开她,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你瞎说什么呢!” 她把左腿从桌子下面伸到前排,而后往上一抬:“喏,我脚还没好,我妈有急事去公司了,拜托他载我来学校。” “哦哦。” 李希抱着她的脚,动作轻巧地放回去,一抬头,正对上陆思渊看过来的视线。 漆黑的眸色,分明不带任何情绪,也没有说什么指责的话,却无端让她觉得周身涌上一股寒意。 她赶忙挤出一个歉意的笑,缩回脖子跟宋渔小声嘟囔:“刚才吓死我了,幸好你没真跟他在一起。” 宋渔不知道该这话怎么接,只能笑笑了事。 她莫名觉得心虚,于是偏了偏视线,用余光偷瞄旁边。 陆思渊已经转回去了,正专心致志地在默读英语课文。 从宋渔的角度刚好能完整看到他的侧颜。 高且笔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无声喏动的薄唇,还有那随着目光移动而忽上忽下的浓密睫毛。 哪怕认识快半年了,但她仍旧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 忍不住想要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男生长得这么好看。 宋渔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 这不就是传说中“女娲亲儿子”嘛! “有事?”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略带疑惑的嗓音。 宋渔陡然回神,慌乱摇头:“啊?没…没有。” 李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回去了,而她也由最开始的偷看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瞧。 她赶紧坐直身体,随手翻开课本某页,顾不上看具体内容是什么,只低垂下头,嘴中念念有词,装作认真学习的模样。 陆思渊“哦”了声。 可惜宋渔没看到的是,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几乎要溢出眼眸的笑意似乎与他平淡的语调截然相反。 这是今天早上以来第二次了。 陆思渊感觉好像找到了新乐趣。 逗宋渔玩,然后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可爱极了。 第18章 情敌 “搅乱别人姻缘可不好吧。”…… 由于脚腕带伤, 班主任大手一挥,特赦宋渔可以不用参加课间操。 李希当即跳起来问:“老师我能不能也留下来?” 她给出的理由特别充分:“宋渔行动不便,她要是想去个厕所什么的, 得有个人扶着。” 郑千琴原本想呵斥她瞎凑热闹的,听完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教学楼空空荡荡,隐约能听到操场上传来的带有背景音乐的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李希扶着宋渔悠闲地穿过走廊, 随口感叹:“才放了两个星期的假, 我怎么感觉咱们班同学都变得可奇怪了。” “高三压力大吧。”宋渔猜测道。 她今天早上刚进教室的时候也有这种错觉, 好像一脚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不是说这个。” 见四下无人, 李希有点肆无忌惮,也就没控制音量, 大咧咧地说:“就今天早自习和前两节课,卢忆雪总回头朝我们这边看。” 宋渔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没想起来:“有吗?” 李希笃定点头:“有!绝对有!” 她说着,松开一只手, 在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圆:“眼睛瞪得那么老大,跟要吃人似的。” “可能你看错了吧。”宋渔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 用肩膀撞上她的,揶揄道:“要么就是你得罪她了。” “怎么可能!”李希立马反驳道:“要瞪也是瞪你,你之前还把她鼻子打出血了呢!” 宋渔表示不可能:“我都跟她道歉了!再说那都过去多久了, 秋后算账都没这么夸张吧?” 李希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那谁知道呢?” 宋渔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却不当回想,依旧得瑟地笑着。 好闺蜜就是用来关键时刻甩锅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拌着嘴。 突然之间,李希像是顿悟了。 她眼冒精光, 神情激动,双手用力攥住宋渔的胳膊拼命摇晃:“小渔儿,我知道了,你同桌啊,她在看陆思渊!” 宋渔觉得不对:“你不是说她看起来像要吃人吗?看陆思渊的话,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吧?” “卧槽!”李希猛地一怔:“她…她不会是因为我之前没给她陆思渊的联系方式,所以恨上我了吧?” 宋渔摊开手,将同一句敬还给她:“谁知道呢?” 李希气得咬牙切齿,喊她名字:“宋!渔!” 而她早已看准时机,单脚跳着跑开了。 …… 原本只是好闺蜜间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李希那番话却像魔咒似的挥之不去,不停在宋渔耳边盘桓。 接下来的大半天,她总是无意识地抬头往斜前方看。 隔着大概半个教室的距离,卢忆雪就坐在那里。 宋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看。 她最终把这归结为好奇心作祟,想看看李希口中要吃人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来奇怪,她硬是一次都没遇上。 直到上了晚自习,宋渔又一次抬头,径直撞上卢忆雪看过来的目光。 嗯…… 确实挺像要吃人的。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这场猝不及防地对视,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无声重哼,嗖地将脑袋转回去了。 就算宋渔再迟钝,也能看得出她这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可问题是,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对方了。 宋渔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 三节晚自习下来,两人少说对视了十几次,还没等宋渔想出个所以然,放学铃就响了。 宋渔被李希扶着走到教学楼后面的车棚,路上跟她说了自己的推测。 但到底为什么,两人都想不明白。 陆思渊轻车熟路地找到自行车,从校服口袋里翻出钥匙,俯身开锁。 早上忘记考虑这点了,把车停在了车棚中央位置,距离两侧路灯都有段距离,光线昏暗,他找了几次都没对准锁眼。 像是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李希呆愣地看着他动作,喃喃道:“小渔儿,我好像知道卢忆雪为什么瞪你了。” 第25章 “啊?为什么?”宋渔还是不懂。 “哎!你可真是笨死了!” 李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点。 宋渔将信将疑地贴耳过去。 李希撇了眼已经打开车锁,正往外推车的陆思渊,小声道:“她是不是误会你跟陆思渊的关系了?” “啊?” “你自己想想,一个女生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宋渔压根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情侣!” “对啊。”李希郑重地拍在她肩膀上:“我都跟你说了,她暗恋陆思渊,而你坐了她喜欢的男生的后座,她不瞪你瞪谁啊?” “……” 李希的话无疑给宋渔敲响了警钟。 她不断回忆起跟陆思渊相处的点滴。 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于爱情正是懵懂的时候,都觉得肢体接触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平日里男女生之间都分开玩,搂腰这种行为可能是有点越线了。 握紧后座铁架的细白手指又攥紧了几分,宋渔微微向后仰着上半身,努力稳住不晃,尽量保证两人中间留有空隙。 幸好陆思渊的骑车技术已经比早上好多了,才让她不至于太费劲。 夏日晚风自耳旁略过,蓝白相间的校服短袖被风鼓起,夹带着清冽干净的洗衣粉香气。 宋渔默默偏开脑袋,试图让风带走那股惹人烦乱的味道。 谁都没有说话。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从后方传来打破沉默。 那是一对情侣,身上都穿着跟两人一样的校服,女生侧坐在后排,环抱住前面男生的腰,侧脸也紧贴在对方后背上。 不知道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两人齐齐笑起来,车把摇得歪七扭八。 女生大叫着拍男生后背,让他好好骑。 男生就像故意似的,车歪得更厉害了。 忙碌的高中生活,老师和家长的双重夹击下,放学路上的短暂同行,或许是他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女生忽然转头看了宋渔一眼,视线交错,橘黄色路灯打在头顶,随后又快速驶进黑暗。 宋渔低头看了看自己抓着身前横杆的手。 还没等她压下心底那股奇怪的冲动。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突然颠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前排,陆思渊依旧平稳的声线灌进耳朵里:“抱歉,刚才可能不小心压到石头了。” “没事。” 宋渔说着,正要抽回胳膊,就听到他再次开口:“晚上光线不好,你抓紧点,小心掉下去。” 她迟疑几秒,最终“哦”了声,到底没再松手。 …… 两人顺利到家。 进门,冲凉。 宋渔感觉状态不错,于是又做了半张生物卷子才钻进被窝。 她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手机准备刷两个猫咪的可爱视频就美美睡觉,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来自卢忆雪的。 用词简单又直白:【你是不是在跟陆思渊处对象?】 目光像是被最后三个字烫到了,宋渔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赶紧移开视线,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快。 【没有。】 不知道卢忆雪是不是一直守在手机前,消息发过去的瞬间,对话框上方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宋渔咬了咬唇瓣,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其实她大概能猜出来卢忆雪要说什么。 大约是因为有事相求,与刚才的直白不同,卢忆雪的语气非常委婉。 【小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有点喜欢陆思渊,我想追他,听说你们是邻居,我知道提这样要求挺过分的,但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隔着屏幕的两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跟他保持一下距离? 消息闯入眼帘的瞬间,宋渔第一反应就想问她:凭什么? 这话问得简直莫名其妙。 她喜欢陆思渊是她的事情,想追就追啊,又没人拦着她。 只是喜欢而已,甚至都还没开始追,就跑来向无关的人提这种要求,不觉得很无理吗? 还有陆思渊也真是的! 宋渔脑海里漂浮出一个词:招蜂引蝶! 她是真的生气了,打字时都带着戾气,拇指即将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又紧绷着唇线删掉了。 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化为一句:【我不懂你的意思。】 卢忆雪直接改发语音了。 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要求无理,声音略显语气底气不足:“小渔,大家都是同学,你就当帮帮忙,到时候如果我俩真成了,肯定请你吃饭。” 宋渔心想自己是缺她这顿饭的人吗? 紧跟着下一条语音就进来了。 “唉,就不说我了,你可能不知道,咱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挺喜欢陆思渊的。再退一步讲,他要是也有喜欢的人呢?你现在整天跟在他身后,他可能不好意思开口跟你说,但你这样被他喜欢的人误会了怎么办?搅乱别人姻缘可不好吧。” 宋渔刚要打字地手蓦然一顿。 她抬眸望向不远处椅背,怔怔出神。 卢忆雪的话并非道理全无,仔细向来,她跟陆思渊之间的相处,似乎总是她在主动。 从认识的第一天,她提出送他回家。 五一假期,再三邀请他来家里打游戏。 到后来,带他去秘密基地,给他讲自己的理想。 甚至除了最近一回,每次去秘密基地,都是她主动发出邀约。 而陆思渊,大多数时间都是冷着一张脸。 如果他真如卢忆雪说的那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呢? 宋渔之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些。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像张狗皮膏药似的,特别烦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被敲响,冯秀美来催她抓紧时间睡觉了。 宋渔含糊地应了声,低头快速敲字。 【我知道了。】 第19章 生气 “对不起。” 这天晚上, 宋渔难得失眠了。 浑浑噩噩睡了几个小时,脑袋涨得难受,干脆不睡了, 早早爬起来换衣服、洗漱。 冯秀美买早点回来,进门后听到卫生间隐约有水流声, 觉得很奇怪,于是试探着喊了声:“小渔?” 隔了几秒钟,水声停了, 门豁然打开, 只见宋渔不仅头发梳得整齐, 连睡衣都换成了校服。 她蹦到餐桌边, 拉开椅子坐下,扫一眼冯秀美手中的塑料袋, 问:“今天早饭吃什么?” “买了豆浆跟油条。” 冯秀美走过去,把东西放在餐桌上,以一种见了鬼似的表情上下打量自家女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渔扒拉开袋子口:“怎么了?我早起你不高兴啊?” “哪能啊。”冯秀美笑起来,转身去厨房拿碗筷:“就是觉得我们家小懒猪主动早起这件事太新鲜了。” 宋渔停下动作, 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声:“妈!” “干嘛?” “你今天能送我上学吗?” “筷子。” 冯秀美重新回到桌边,拎起一袋豆浆, 在上面戳个小口,一边往空碗里倒,一边问她:“怎么又突然让我送了, 让陆思渊带你不是挺好的吗?” 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你们俩, 闹别扭了?” 在她看来,俩人都还是孩子呢,吵架拌两句嘴属于正常现象。 “没有。”宋渔用力撕下一大块油条,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了。” 冯秀美倾身把碗顿放在她面前,揶揄道:“你就不怕麻烦你老妈啊?” 宋渔“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那能一样嘛!我不是你亲生的嘛!” “德行!”冯秀美笑骂道。 而后再次补充说:“还有,你提前跟人家说一声,别耽误他上学时间。” “知道了。” 宋渔瘸着脚回房间拿手机,然后又坐回桌前。 临到关键时刻,她却犹豫了,来来回回斟酌了半天措辞,都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最后就发了一句: 【我妈说她今天送我去学校。】 - 另一边。 陆思渊从起床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余鸢从手机里翻出来张照片,是去年冬天他过生日的时候拍的合影。 照片上,一家三口围坐在蛋糕前,摇曳的烛火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显得笑容无比幸福。 谁都没有料到短短几个月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余鸢从看到照片就开始哭个不停,早饭也不肯吃了,不说话,也不理人,坐在沙发上像个没有生机的木偶。 祖孙两个又哄又劝,间或再怒骂几句陆宏达不是人之类的,可算是让她勉强喝了半碗粥。 第26章 一通折腾下来,眼看就到上学时间了。 陆思渊囫囵喝了碗粥,拎起书包就往外跑。 到了宋渔家门外,看见那辆自行车还好好地立在窗沿下,他这才松了口气。 深呼吸平复情绪,抬手扯平因为跑动而翘起的衣摆,然后抬手,叩门。 ……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根本无人应声。 陆思渊愣了下,猜测可能是没听到。 于是再次抬手,叩响,甚至还加了几分力道。 可惜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倒是把对面那户人家给敲出来了,隔着栅栏门问他:“找小渔一起上学啊?” 陆思渊闻声转身:“嗯。” “哎哟。你们没提前说好吗?”那人说:“我看她妈一早就骑车带她走了呀。” 耳边“嗡”地一声,陆思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同时向上涌。 他只能看到对面那人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视野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在飞速后退、远离,周边的光线突然暗下来。 “嘀嘀!嘀嘀!” 骤然响起的喇叭声无比刺耳,陆思渊陡然回神。 孙青文仍旧骑着她那辆破电动车,摇摇晃晃而来,最终停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回头疑惑道:“你这孩子在这儿站着干嘛呢?等会上学要迟到了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陆思渊像是才想起什么,朝对面那户人家仓皇道谢,然后拔腿就跑。 少年人身高腿长,跟阵风似的就蹿出去了,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孙青文和另一人相视而笑,念叨句::“别看长了个大高个,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稳重。” …… 临近上课,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到处哄闹不止。 大家都在趁着最后这点时间抓紧聊天,愣是营造出一种马上就再也不能说话的迫切感。 而教室斜后方靠窗的位置,却安静地像片净土。 李希昨天落了张卷子没写,正在闷头狂补作业,无暇闲聊。 宋渔则杵着下巴,皱眉看向身旁。 与大多数人不拘一格的状态不同,这张桌子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为数不多的几本书也都整齐地摞在一起放置在桌面左上角。 足以看出桌子的主人是个非常有生活规律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却到现在都没出现。 宋渔手中的笔尖无意识地点在草稿纸上,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陆思渊不会还在等她吧? 可她不是提前发信息告诉他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宋渔来回纠结时,教室前方忽然传来异动。 “咣啷”一声巨响。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转头。 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众人迅速收回视线,聊天继续。 宋渔却没动,她看见陆思渊把第一排被撞歪的桌子挪回原位,又低声说了句什 么,然后大步走来。 几乎是他落座的瞬间,早自习的铃声就打响了。 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陆……” 宋渔刚张开嘴,无奈又只能闭上,目光不停打量他。 陆思渊明显是匆忙赶来的,连上泛起剧烈运动后的潮红,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胸膛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额头处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留下一道蜿蜒水痕。 像是没有看到身边人的反应,他喘过几口粗气之后,便自顾自地从书包里抽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宋渔碰了一鼻子灰,各种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难受。 算了。 她默默收回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英语周报上,一行接着一行扫过去,却一个词都没记住。 心根本没办法静下来。 余光里。 陆思渊还是往常那副样子,脸上没太多表情,垂眸专心致志地盯着课本,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宋渔就是隐隐有种感觉,陆思渊在生气。 因为她没等他吗? 宋渔咬着笔杆陷入纠结。 哪怕她已经决定要跟他保持距离,但两人到底还是朋友。 临时毁约是她不对。 做错了事道个歉总没关系吧? 于是她抓起草稿本,翻到新的一页,笔尖快速游走。 “啪。” 有什么东西掉落,发出细微响动,哪怕是在安静的教室内,也没引起半点注意。 甚至连收到小纸团的那位,都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是故意假装没看见。 宋渔也不生气,她想得特别明白。 既然是道歉,就得拿出点道歉的态度来。 于是又一次。 “唰唰唰……刺啦……啪!” 陆思渊依旧仿若未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宋渔的倔脾气上来了。 大大小小的纸团像雪花似的往隔壁飞,其中有些甚至直接砸在了陆思渊的书上,把单词都挡住了。 可他却碰都不碰,直接绕过翻页。 宋渔也来气了,干脆将头偏向另一边,暗自磨牙。 又是这样! 交朋友哪有总是其中一方单独主动的道理!到底凭什么啊? 她不仅没消气,反倒越想越觉得难受了。 余光瞥到那张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草稿纸,宋渔又换了一页,然后重重吐了口气,抓起中性笔,“唰唰唰”地在上面划了几道。 最终将草稿纸连根撕开下,“啪”的一声,拍在陆思渊面前。 带着怒火,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拍得他桌面上的东西都都跟着跳了下。 许是到了高三,大家都沉稳了许多,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几个人回头。 陆思渊现在想不看都不行了,硕大的“对不起”三个字就这样摊开在眼前。 与此同时,下课铃打响。 他立马起身就要走。 结果刚转身,衣服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陆思渊被迫停步,回头,直直撞进宋渔的眼睛里。 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泛着些许水汽,初晨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刚好落在里面,光芒洒在水面上,细碎而耀眼,如一汪清泉映出满天星辰。 就像有什么巨大的魔力一般。 他花了整个早自习,连默背单词都无法平复身体里的躁动情绪,突然就在这一瞬间被抹平了。 宋渔整个上半身都扑在陆思渊的凳子上,手里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下摆,生怕自己一撒手人就跑了。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陆思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飘飘的,带着十分不易察觉的鼻音。 “对不起。”他说。 “哎?” 第20章 异常 “你在躲我。” 李希回头就看见这么个景象, 不禁奇怪道:“什么情况?” 同样的问题,宋渔也想问陆思渊。 要道歉的不是她吗? 怎么抢她的台词啊? 陆思渊垂眸看向紧紧攥住他衣服下摆的纤细手指,指骨因为太用力而凸起, 泛着白色。 他象征性地扯了两下:“你先放手。” “哦哦。” 宋渔胡乱点头,乖顺地松开手, 爬起来坐好。 只是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笼罩在陆思渊身上,提防他临时跑路。 李希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视线不停在两人中间徘徊, 但很识趣地没出声。 陆思渊重新坐了回去。 那张写着“对不起”的草稿纸, 还摊开在他的桌子上, 存在感十足。 宋渔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 “陆思渊, 你今天早上是因为等我才差点迟到吗?”她问。 “不是,早上起晚了。” 听到不是因为她, 宋渔轻呼一口气,感觉压在肩上的重量一下子就没了。 “我就说嘛,你肯定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 她给他发消息了? 早上光顾着劝余鸢了,他压根没时间看手机。 陆思渊面上不显, 含糊地“嗯”了声。 宋渔眨巴眨巴眼睛,又问他:“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陆思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就是觉得昨天晚上压到石头挺不安全的,差点害你掉下去。” “就这?”听完全程的李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俩是不是有病?” 摆出那么一副“他逃她追”的激烈姿态,搞了半天就这么屁大点事。 三岁小孩都不会因为这点事闹别扭了。 她嗖地把头转回去了, 发誓决定不再参与,省得拉低智商被这俩人拉低。 陆思渊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余鸢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祖孙俩生怕哪句话说错会让她更崩溃,无论做点什么都下意识放轻动作。 第27章 整个家都陷在一种低气压的状态里,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而宋渔几乎算得上是他生活中唯一的那束光了。 所以在得知被她提前去学校的那刻, 他以为自己连最后的温暖都抓不住了。 于是不知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如洪水般将他裹挟在内。 等冷静下来后,陆思渊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该,也不能把那些情绪无端发泄在宋渔身上。 另一边,宋渔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因为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纠结许久之后,她还是决定跟陆思渊说明白。 “陆思渊,我以后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宋渔心虚地微低下头,移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我妈以后都接送我了,高三太累了,电动车速度更快,我能多睡几分钟。” 自打进入高三开始,几乎每个人都变成了熊猫眼,下课铃一响,瞬间就能趴倒一大片,抓紧所有时间补眠。 这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理由,无懈可击。 教室里热闹依旧,宋渔却觉得耳边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她听到他说:“好。” - 只是不再一起上学放学而已。 陆思渊本以为事情就这样顺利解决了,他跟宋渔的关系会重新回到原点。 甚至不奢求向前进,只是能像以前一样就好。 却不想列车在某个他不知情的时间拐点上偏离了轨道。 宋渔在躲着他。 陆思渊得到这个结论并非空穴来风。 高三的生活充斥着如雪花般的卷子,时间在一笔一划间快速流逝。 眨眼间,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宋渔的脚腕早就完全好了,她又回到了从前自由自在的状态,每天奔来跑去像只快乐的小燕子。 要说他是怎么发现问题的,还得回到今天中午。 午饭时间,食堂各个窗口前大排长龙,陆思渊站在熙攘的人群 里等着打饭。 突然,他听到斜后方不远处,一道脆亮的女声响起。 “快快,你走快点!” 哪怕是在如此嘈杂的食堂背景音下,陆思渊还是瞬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他下意识回头。 隔着一段距离,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又瞬间分开。 几米开外的地方,宋渔蓦地停下脚步,转身,拉着李希往反方向走:“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吃炒菜吧。” “哎?”李希满头雾水:“你刚才不还叫着说都九月份了还这么热,得吃完凉面降降火气吗?” 宋渔越走越快,嘴里抱怨着:“人太多了呀,我怕我还没吃到嘴,人就先晕过去了。” 少女离开时略显仓惶的背影被陆思渊尽收眼底。 他很确定宋渔看到自己了,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转身离开。 就好像他身上有特别可怕的传染病毒似的。 “同学?同学!你要什么啊?” “前面的动作能不能快点,饿死了!” 食堂阿姨和后排同学的双重夹击将陆思渊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点了份普通拌面。 最近一周他都吃的这个,倒不是因为有多好吃,单纯只是因为便宜。 一大碗,只要五块钱。 心里存着事儿,再好的美食摆在面前也觉得没滋没味。 陆思渊囫囵吞下整碗面,回到教室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估计都还在吃饭。 不过这样也好,安静的环境能让他更加顺利地进行思考。 仔细想想,宋渔的反常行为似乎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但他那时没太放在心上。 比如她好像已经很久没给他丢纸条了,也不再找他借数学作业,哪怕他主动推过去的也会被推回来,言之凿凿地表明:“我要自己做!” 还有下课期间,她大多数时候都在跟李希闲聊,商量周六晚上放学要不要叫上胡成礼一起去步行街。 …… 桩桩件件。 各种蛛丝马迹就如一条条横纵交错的细线,最终编制成一张大网,在他脑袋上兜头罩下。 一场悄无声息的疏远。 - 前几天下过场雨,温度明明都降下去了,今天却无端又热起来,36度的高温,简直直逼盛夏。 眼看都要十月了,谁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温度,今早出门时,冯秀美还在念叨着太反常了。 尽管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但余威犹在。 班级里人又多,完全就是个温室气体制造机。 晋水中学没安空调,全靠房顶上那两个不知何年何月的老古董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一整天下来,宋渔不知道对着李希哀嚎了多少次。 下课铃打响的瞬间,她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水杯往外冲。 十一班和水房分属走廊两端,堪比牛郎织女。 等宋渔跑到地方的时候,人多到都挤不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站到队伍末尾。 终于熬到前面的人都走光了,她先猛灌了半杯,然后才重新接满,转身走人。 几乎是脚迈出去的瞬间,视线里赫然闯入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宋渔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收不住力道,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她甚至听到了一声极为清晰的闷响,足以见得这下撞得有多结实。 “对不起……” 视线不断上移,宋渔捂着受伤的脑门,下意识道歉,而后在看到对方的脸那刻,音调骤然拔高:“陆思渊!?” 她后怕拍了拍心口顺气,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看他两手空空,也不像是来打水的样子。 陆思渊没有说话,只是垂眼静静地看着她。 漆黑的瞳孔无波无澜,而平静的表面下仿佛藏着滔天巨浪,像是要将人直接吞噬。 心脏蓦地颤了下,宋渔下意识后撤半步。 陆思渊紧随其后,向前半步。 宋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思渊,明明是大热的天儿,她却感觉有股凉意沿着脊背迅速攀升。 临近上课时间,走廊里都没什么人了,所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水房里这点异动。 “陆…陆思渊。” 宋渔一边后退,一边思索着该不该大声喊人。 但如果那样的话,事情的发展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该死,陆思渊今天到底抽得哪门子疯啊! 正当她在心里愤愤吐槽的时候,后背突然撞到了个坚硬的物体。 她背手摸了摸,只摸到一片冰凉。 到墙角了。 水房空间有限,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而陆思渊也已经逼到了面前。 宋渔抬起头,勉强挤出一抹笑,仰面看他:“你别…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她说这话时,余光不停在往左手边瞥。 然后看准时机,低头,弯腰—— 像是早就看穿她的意图,陆思渊先一步有了动作。 长腿向上曲起,膝盖顶在墙面上,将原本就不大的空隙彻底一分为二。 房顶中央的橘黄色灯光从身后投来,刚好形成一片阴影把宋渔笼罩在内。 身高和提醒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知道自己逃不脱了,宋渔双手抵着他的大腿,愤愤然地用力推了一把。 她直起身体,顺势靠在墙面上,脸歪向旁边,大有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周遭突然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仿佛只是眨眼间,又好像过了很久。 陆思渊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然后缓缓开口,嗓音听着有点发哑。 “你在躲我。” 第21章 和好 【周末,老地方,去不去?】…… 这句话像是在安静的水房里回荡了很久。 陆思渊用了肯定的语气, 并未疑问句。 宋渔原本懒散的身体蓦地绷直,然后又塌回去,语气干巴巴地说:“没有, 我没事躲着你干嘛?” 像是怕他不相信,她又补了一句:“我们是同桌哎,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我想躲你也躲不掉吧?再说也没这个必要。” 两人离得非常近,甚至能听到对方呼吸声, 陆思渊自然不会错过她的任何细微反应。 他刻意忽略掉她的解释, 自言自语般追问道:“为什么?” 宋渔瞬间慌了, 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根本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但还是坚持嘴硬:“什么为什么?” “需要我再说明白一些吗?”陆思渊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语气依旧不急不慌,可就是有种能渗到骨头缝里的冷意:“你不再给我丢纸条,还拒绝抄我的作业……” 宋渔仓惶打断他的话:“我那不是为了好好学习嘛!” 她自觉理由充分,说话时底气也比刚才足了:“咱们现在都高三了, 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我可不想上了考场什么都不会。” 第28章 “嗯, 行。”陆思渊点了下头:“那今天中午呢?你看到我了吧,为什么转身走了?” “我……” 恰巧此时,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彻走廊。 宋渔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靠山, 伸手用力推陆思渊:“上课了。” 陆思渊纹丝未动,只低低地“嗯”了声:“所以你快点给我个答案。” 疯了, 真是疯了! 宋渔心里有个小人气得跳脚。 她猛地把脑袋转回来,仰头,气势汹汹地跟他对视:“是!我是故意躲着你的, 那又怎么样?” 陆思渊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收紧,贴边修剪过的指甲愣是嵌进肉里,轻微的刺痛感迫使他还能保有一丝冷静。 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地对视着。 大概过了五秒钟。 陆思渊缓缓松了力道。 他强迫自己将态度放得更加缓和:“为什么?” 只是这语气听起来让人无端觉得有丝心疼。 宋渔好不容易积攒出的硬气刹那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大约是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不占理吧。 她重新缩回去,耷拉着眼皮,小声嘟囔:“卢忆雪说她喜欢你,让我跟你保持距离。”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而后荡起一声嗤笑。 陆思渊是被气笑的。 他垂眸看着身前人漆黑的发顶,心里有股冲动想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东西。 强压下火气,陆思渊再次开口:“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 宋渔头埋得更深了,用拇指在另一只手的指腹按下十字交叉的圆弧。 “那万一你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呢?”她说。 “……”陆思渊一愣,轻笑出声:“还真有。” 虽然已经是预设过的情况,但此刻真听他亲口说出来,宋渔还是被惊到了。 她猛抬起头,复又迅速垂回去,然后试图就这点展开说明自己的考量。 “你看啊,咱们俩坐同桌,家还住在一起,每天上学放学还一起走的话,那要是被你喜欢的女生误会了,多影响感情。” 陆思渊迅速捕捉到重点:“所以你让冯阿姨接送也是因为这个。” “我想着你可能不太好意思开口跟我说。” “所以你就先疏远我了?” “那怎么能叫疏远呢!”宋渔怔了下,然后迅速“嗯”了声。 声音小到比蚊子哼哼也差不了多少了。 陆思渊扯了下嘴角,语气幽幽:“你还挺了解我的。” “啊?” 宋渔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没事。”陆思渊收拾好心情,又问:“还有吗?” “还有……” 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宋渔突然想到什么,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没了没了。” 要是把那些话说出来,显得她好像多小心眼似的。 交个朋友还得计较谁主动谁不主动。 慌乱之中,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认识陆思渊之前,自己根本就没产生过任何类似的想法。 陆思渊盯着她,眼角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她话里的可信度有几分。 算了。 他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这些话都是卢忆雪告诉你的吧?” 宋渔了不了解他,他不知道,但他自信足够了解宋渔。 以她的性格和思考量,绝对不会想到这些七拐八拐的事情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宋渔惊讶地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的?” 陆思渊哼笑了声,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交叠,然后迅速相互交错。 “啪”的一声脆响。 “笨!” “你干嘛啊!” 怎么一言不合还动手呢! 宋渔捂着额头用眼神控诉他的恶劣行径,只觉得掌心下面的位置火辣辣地疼。 陆思渊这一下是故意加了点力道的,为的就是让她长点记性。 “把你敲醒,别人家随便说点什么你都听。” 宋渔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又听他继续道:“我要是真烦你,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就把你甩开了,后来还至于天天等你上学,跟你往外面跑,还背你去医院?” 说到最后他都有点咬牙切齿了:“我又不是犯贱。” 宋渔悄悄转了转脚踝,受伤的地方早就好了,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嗯…… 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是她想多了,理解错了。 “至于她……”陆思渊一顿,看向她的眸光闪了闪:“我觉得应该不会介意。” “我……” 宋渔没有注意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异样,正犹豫着要不要道个歉,却看到他移开了那条挡住她去路的长腿。 陆思渊侧身后撤一步,给她让出空间:“走吧,回去上课。” 宋渔当即不再犹豫,抬腿就走,背影看上去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陆思渊紧随其后。 距离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有几分钟了,整个教学楼都静悄悄的,路过某个班级门口时,偶尔能听到一阵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走廊里的灯全部黑着,月光从外面洒进来,被外墙切割成段段薄纱铺在地面上。 宋渔一马当先,身影在明暗交替间不断穿梭,坠在脑后的马尾辫也随之轻轻摇摆。 让人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童话书里说的暗夜精灵。 陆思渊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落那道倩影上。 既然她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就别想着再放手。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陆思渊脚步一顿,继而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从某方面来说,基因真的是个很强大的东西,他除了继承了母亲的颜值外,大约同时也继承了她骨子里的疯狂和执拗。 但坚持抓住想要的东西,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吧……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前面那道身影已经拐进教室了。 宋渔快怕死了,她原本打算从后门溜进去的,结果也不知道谁把门给关上了,无奈只能走前门。 她佝偻着身体,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起来,越小越好,就担心班主任此时在看监控。 可谓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站住!” 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喝。 宋渔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班主任就坐在讲台上。 她顿时定在原地。 身后,陆思渊也走进来了,自觉站到她旁边。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聚在两人身上。 甚至有几个平时不太老实的,满脸跃跃欲试,想要跟同桌讨论讨论。 不过碍于班主任坐在上面,最终还是识趣地歇了那份心思。 郑千琴望了一眼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两张并排桌子全都空着。 她厉声质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干嘛去了?” 宋渔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小声说:“去打水了。” 郑千琴眉头紧锁:“打水要这么久吗?” “今天天热,水房人多。” 宋渔感觉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所幸班主任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移开视线,抬了抬下巴示意陆思渊:“你呢?” 宋渔心中刚落下去的时候又“嗖”地提起来,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反观后者,似乎压根没当回事。 陆思渊面色如常,抬手捂住肚子,缓缓开口:“老师,我今天有点吃坏肚子了。” 郑千琴板着脸,目光不停在两人中间来回徘徊打量,就是不松口放两人回去。 宋渔站在原地,被双面夹击,只觉得如芒刺被。 其实也不怪郑千琴多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在对于爱情充满幻想的时候,高三阶段压力大,别的心思就更容易活跃起来。 防患于未然嘛! 这东西就得趁它还在萌芽期就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但眼前这俩人…… 一个表情坦荡,一个满是茫然,实在看不出有那种倾向。 “行了。”郑千琴摆了摆手:“回座位上吧。” 宋渔松了口气,猫着身体快走两步,又听身后传来警告:“下不为例啊。” 她赶紧回身点头:“嗯嗯嗯!” 一场短暂的插曲就此落下帷幕,教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郑千琴视线扫过全班,对学生们认真学习的态度还算满意,于是站起来走了。 “嘎达嘎达”的高跟鞋声逐渐走远。 直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陆思渊突然感觉胳膊被人碰了下。 不待他转头,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纸团直接“嗖”地飞到眼前。 陆思渊不动声色地把纸团扣住,然后指尖压在边缘,单手将它展开,期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别的地方。 第29章 哪怕班主任现在正在盯监控,也不会发现任何问题。 跟宋渔同桌做久了,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地下特工那味儿了。 细长的纸条上,只写了一排丁大点小字。 【周末,老地方,去不去?】 第22章 久违 “你走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 海浪翻涌, 不断冲刷着沙滩发出“唰唰”地响声。 有螃蟹挥舞着爪子飞速移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痕迹,眨眼又被海水抹平。 不远处有家长带着孩子在堆城堡, 孩童清脆地笑声沿着海岸线飘出去很远。 宋渔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吹来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任由空气中那股腥咸的味道灌进鼻腔里。 然后再深深吐气。 真的是久违了。 她掰着手指大概算了算,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来过海边了。 自从脚伤之后,冯秀美就下了禁令, 勒令她不许再往这边跑, 今天还是她磨了很久才松口的。 宋渔原本还挺不服气的, 觉得她妈太夸张了。 结果直到今天她才发现, 面对创伤,人潜意识里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后遗症。 比如现在, 脚踏在石头上后,宋渔第一反应就是先晃两下看看稳不稳当,生怕哪块石头没踩稳又崴了脚。 她走得格外慢,垂着脑袋, 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视野里突然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 宋渔疑惑地顺着那只手望上去, 最终落到它主人的脸上。 陆思渊微眯起眼,正迎着太阳而站,阳光柔和了他脸上的线条, 像添了层滤镜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朦胧美感。 同样也迷了宋渔的眼。 蛊人心魄这个词很少会用在男生身上, 但现在用来形容他却再合适不过。 她忽然就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 陆思渊又把手往前送了送。 宋渔恍惚回神:“哦,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笑起来:“不是我说, 这地方我比你多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好吧。” 这话虽然有美化的成分,但也不算太夸张。 陆思渊没动,掌心依旧固执地摊开在她面前,浓密的睫毛颤了下,用眼神示意她快点。 完全不容拒绝。 经过上次在医院的事情,宋渔也算对他的固执程度有了新的认识,无奈之下,只能把手搭上去。 陆思渊曲起指骨,将她的手拢在掌心内,转身继续向前。 少年人的手看上去修长,但手掌却比想象中宽厚,干燥而又温暖,安全感十足。 陆思渊走得很稳,踩过的时候完全不会晃动。 宋渔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每一次都落在他踩过的地方,后来就渐渐放下了戒心,不再小心试探。 犹记得第一次来时,还是她提醒他哪块石头能踩,而哪块不稳,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两人直接调了个个。 心被放进肚子里,思想就开始跑偏。 宋渔低眼看着两人中间交握的双手,感觉脸颊在不停升温,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她抬手用手背使劲地蹭了下脸,强迫自己忽略那个念头。 不行。 陆思渊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拉着她只是出于朋友情谊。 宋渔不断这样告诫自己。 …… 陆思渊一路把宋渔拉到终点,看着她安稳坐下,这才打开琴包拿出吉他。 有接近两个月没碰,音都不太准了。 他一手转着旋钮,另一只手随意拨弄着琴弦,来回试过几次才算满意。 开口是首宋渔从没听过的歌,曲调依旧温柔又平缓,自唇齿间倾泻而出。 歌词她分不清是哪个国家的,但就是觉得特别好听,舒缓低哑地嗓音,伴着阵阵海浪声,让人整颗心都安静下来了。 直到一曲结束,宋渔后知后觉回神。 她吞了下口水,再次感叹道:“你真的,不当个明星可惜了。” 陆思渊正在弹奏最后的尾音的指尖蓦地一停。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宋渔赶紧岔开话题:“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啊?” “no hay nadie ms.” 宋渔:“……” 呃…… 她能说没听懂吗? 宋渔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不然显得她好像多没文化似的。 她“哦”了声,果断选择再换个话题,举起手,大声叫嚣着:“我要点歌!” 陆思渊被她的动作逗到了,低笑出声,答应得特别痛快:“行啊,想听什么?” 宋渔一下子还真被问住了,她聊电影能张口就来,歌还真没听过多少。 “嗯…让我想想啊……”她单手托腮,思考了半天:“要不…来首南山南?” 三年前的歌了,但确实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 陆思渊点了点头,说:“好。” …… 在放松的情况下,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太阳眨眼间就走到西边去了。 宋渔很长一段时间没听陆思渊唱歌了,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意犹未尽:“下周早点来呗。” 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目光,陆思渊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咬牙拒绝了:“下周先不来了。” “啊?”宋渔也不蹦跶了,顿时愣在原地:“为什么啊?” 陆思渊刚要解释,忽然看到不远处有辆电动车飞驰而来,看到人也没减速,赶紧拉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的,宋渔左脚绊右脚,踉跄着向前扑去,然后直直地栽进陆思渊怀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都愣住了。 “咚咚咚!” 隔着单薄的t恤,强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宋渔的耳朵里,像是有鼓槌直接砸在了耳膜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 陆思渊双手捉住她肩膀,往后撤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这才感觉呼吸又顺畅了。 宋渔站直身体,感觉鼻尖前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抵上去的那半张脸火辣辣的,像是快要烧着了。 各怀心事,两人并肩继续向前,全都识趣地没有提起刚才的意外,话题也迅速回到刚才。 “不是快要月考了吗?”陆思渊说:“还是等下下周吧。” “嗯,行。” 直到两人最终在宋渔家门口道别,她脸上那股热气都还没下去。 冯秀美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听到开门的动静,扯着嗓子问了声:“回来了?” “嗯。” 宋渔趿拉着拖鞋走进去,拉开冰箱门,她现在急需来瓶冰得降降温。 洗菜的空隙,冯秀美回头看她一眼,嫌弃道:“你回来洗手了吗?” 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冰箱里只剩下两瓶可乐了,宋渔随便拿了一瓶,顺口回道:“拿完再洗。” 她关好冰箱,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喧闹。 迈出去的腿重新收回,宋渔走到冯秀美身边,母女俩挤在窗前探头探脑。 巷子里不少人家都出来看热闹,对面那户抻着脖子喊隔壁:“发生什么事了?” 隔壁离得近些,但也知道得不全,只说:“好像是余阿婆家女儿在门口骂孩子呢。” “哎哟,怎么在外面就骂起来了,也不说给孩子点面子。” 平安巷这地方,教训孩子是常事,但谁不是关起门来再说的,也难怪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听着两人的对话,宋渔心里突突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冒出来。 冯秀美正听着呢,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哎哎,你上哪去?”她急忙喊道。 宋渔没吭声,快步朝巷子深处走去。 随着她走近,那道歇斯底里地女声听起来越发清晰了,刺得人耳膜生疼。 几米开外的位置,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很多人,把路都给堵死了。 宋渔脚步微顿,正想着该怎么挤进去,忽然听到一声嘶喊:“我今天就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嘭!” 巨大的撞击声如惊雷般炸开在耳边。 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像是瞬间被点燃了,各种议论声嘈杂四起。 “哎哟,怎么说砸就砸啊,心真狠呐!” “我看那吉他可不便宜,她还真是舍得。” “没想到那人看着柔柔弱弱的,下手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她家孩子不是学习挺好的嘛,我听我家孩子说他一直考年级前三,有点爱好也没毛病吧。” “害,听说精神早就不正常了,你没看见她刚才的表情吗,跟要吃人似的。” “” “……” “吉他” “砸” …… 零星几个字眼勉强拼凑出内里的情形,宋渔陡然回神,发疯一般挤进人群。 尽管已经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但她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第30章 余鸢站在门口,手里还握住半截破裂的吉他,剩余那部分则躺在地上,还有些七零八落的碎片散落在她脚边。 不知道是因为气极了,还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而陆思渊就安静地站在对面,低着头,没有反驳,也没有吵闹。 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上面暴起的青筋说明他正在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中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滞涩在胸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明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两个,此刻却像有天大的仇恨般对峙着。 余鸢可能缓过来些,呼吸不再那么急促。 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嘶喊而变得沙哑,不过语调却冷静许多:“陆思渊。”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只听她以一种极为平缓的语气,说出了令人心生胆寒的话。 “你走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第23章 新朋友 “陆思渊,没想到你还挺好哄的…… 现场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陆思渊动也没动, 身体绷直,像跟杆子似的戳在那里。 说完这句话后,余鸢把手中的半截吉他往地上一扔, 转身进屋去了。 铁门撞上的时候,发出“咣啷”一声。 众人如梦初醒, 再度热闹起来。 伴着身后的议论声,宋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刚才离得远没注意,靠近后她才发现, 陆思渊居然在发抖。 他把头埋得很低, 宋渔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 于是猜测他是不是在哭。 议论声还在继续, 有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丝毫不避讳。 “哎哟, 她这话说得可真狠呐,拿像个当妈的样子哦。” “这么大的男孩子,要面子的嘞,她这样说也不怕跟孩子离了心。” “……” 宋渔能感觉到陆思渊抖得跟厉害了。 她试探着捏住他的袖口, 轻轻扯了扯:“陆思渊……” 人群中传过来的话更难听了。 “她一个当小三的,还指望她对……” 宋渔猛地转身, 大声打断她:“阿姨!” 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抚着胸口,抱怨道:“你这孩子,喊那么大声干嘛, 吓我一跳。” 宋渔第一次没有笑脸相迎,语气冰冷又生硬:“各位叔叔阿姨, 爷爷奶奶,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做饭了。” 赶人的意思显露无疑。 有其他人也觉得刚才那些话有点过分了, 出来打圆场:“哎哟,可不是嘛,差点忘了,我灶上还炖着东西呢。” 此话一出,陆续有人出声应和。 聚集的人群彻底散了,饭菜香气从各家各户地窗户里飘出来,回荡在巷子里。 只留下两人站在满地狼藉之中。 宋渔不自觉地放低声音:“陆思渊,你…还好吧?” 陆思渊没有说话,他微抬了下头,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沉默地捡起两段吉他,试图把它们重新拼起来。 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外壳上七零八落的孔洞明明白白地宣告了它的死讯。 或许余鸢早就不记得了,这把吉他是她送给他的小学毕业礼物。 当时她还开玩笑说:“会弹吉他的男孩子肯定在学校特别受欢迎!”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余鸢就不肯让家里出现任何与音乐有关的声音了,她决定要带着儿子搬回老家的时候,还是陆思渊苦苦哀求着才带上了这把吉他。 当初明明是她把他带上了音乐这条路,送他去各种补习班,弹钢琴,唱声乐,时常搂着他笑说:“我儿子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 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宋渔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嘴里喃喃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 后来干脆也蹲下来帮他一起捡碎片。 “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青石板上,晕出一个墨色圆点。 陆思渊抬手飞快地在眼睛上蹭了下,丢下吉他起身就走。 宋渔愣了下,赶紧起身就追。 他腿长,走得又快,宋渔一路小跑出去很远才追上。 “陆思渊!” 追上去后,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握住陆思渊的手,拉着他走到巷子口前的老槐树前坐下。 正值晚饭时间,各家各户都忙着,这里反倒成了片清净之地。 两人并肩坐着,忽而都陷入了沉默。 太阳彻底落山了,只是天还有着光亮,碧蓝万顷的天空,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宛如一块巨大的宝石,却莫名透着股凉意。 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风,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有几片飘飘荡荡地落下来,掉在了陆思渊头上。 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仍旧呆坐着,视线聚焦在斜前方一点。 宋渔低下头,突然看到手里还攥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那瓶可乐。 她咬了下唇,伸手递到陆思渊面前。 对方没接,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 宋渔有点急了,直接拉过他一只手,二话不说就把瓶子往他手里塞。 直到此刻,陆思渊才仿佛终于有了直觉,慢吞吞地转头看向她。 眼中满是茫然,像蒙了一层薄纱,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光芒。 宋渔感觉心口一阵抽动,匆忙撇开视线,不敢再跟他对视下去。 她腾地站起来,抬手将他头上的落叶摘下。 树叶边缘处有点发枯发黄,秋天正在以此昭示着它的到来。 在从小到大学过的古诗词中,向来把秋天当作悲情愁苦的寄托,宋渔不太喜欢这样。 她用力将那片树叶扔掉,然后俯身抓住陆思渊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 “走,带你去个地方。” …… 陆思渊没有问宋渔要去哪,也没问她要做什么,只是像个没有感觉的提线木偶那般任由她拽着往前走。 看方向是往学校去的那条路,但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拐了个弯,最后一头扎进某家烧烤店旁边的巷子里。 更准确地说,是一条死胡同。 巷子被周边商铺当成了露天仓库。 准备卖废品的纸壳箱、断了一条腿的凳子、生了锈的铁架,乱七八糟地堆叠成山。 尤其是入口处的墙根底下,还立着两个巨大的塑料垃圾箱,箱体外布满黑乎乎的油渍,在这还不算冷的天气里,散发出刺鼻的腐烂臭味。 陆思渊忍不住皱眉。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大脑神经不断被刺激着,混沌逐渐褪去,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宋渔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连“yue”了几声,勉强压下胃里那阵排山倒海的感觉,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摸索着。 尴尬了,她今天刚换的衣服,手机也放在家里了,兜比脸都干净。 犹豫了两秒,她看向身边的人:“有钱吗?”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陆思渊还是配合着掏了掏口袋:“不知道这些够……” 摊开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一张被团得皱巴巴的五元纸票。 “够了!”宋渔拿过来,嘱咐道:“你在这儿等下,我马上就回来。” 过了几分钟,她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两根火腿肠。 顺手递给陆思渊一根,宋渔抻着脖子朝巷子里面:“喵~喵~” 少女轻轻柔柔的嗓音像跟羽毛似的扫过心尖,握住瓶身的指骨骤然收紧。 “喵——” 一道更为尖利的猫叫声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动静,一只纯白色的猫自阴影里走出来,身后翘起的长尾轻轻摇摆。 宋渔立刻眼前一亮,声调因开心而拔高:“小灰!” 听到称呼,陆思渊一愣。 眼前这只猫跟“灰”字哪扯得上半点关系? 宋渔并不知道他的疑惑,又开口问道:“小白呢?怎么没看见小白啊?” 被叫做小灰的白猫好像真听懂了她的话,回头朝着那对纸壳“喵喵”叫了几声。 哦,那还能是还有另外一只白猫吧。 陆思源这样想着,然后就看到另一只猫钻了出来。 ……三花的。 白猫叫小灰,三花叫小白。 她的起名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两只猫一起走上前,贴着宋渔的小腿蹭个没完,它们表现出来的状态显然不是第一次见了。 宋渔顺势蹲下去,撕开火腿肠,掰成小块散在地面上。 为防止粘到土,她甚至还专门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纸板垫在下方。 对流浪猫来说,这可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味了。 它们“喵喵”叫了两声,舌头一卷,吧唧吧唧吃得可香了。 “哦对,差点忘了。”宋渔轻轻地给它们顺着毛,回头看向陆思渊:“给你们介绍个新朋友,他叫陆思渊。” 第31章 “陆思渊,这是……” 赶在她开口前,陆思渊迅速抢答:“小灰和小白。” “嗯,对。”宋渔发出邀请:“你过来哇,一直站在那里干嘛。” 陆思渊闻言靠近,学着她的样子蹲下,伸手—— “喵!!!” 两只猫瞬间停下吃饭的动作,凄厉地叫了声,背后的猫都快炸起来了,瞳孔扩大,警惕地盯着他。 “no!不可以这样!”宋渔轻斥了声,回头示意他手中的火腿肠:“你先给她们喂点吃的,熟悉一下。” 陆思渊点了点头,听话照做。 不知道是宋渔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美食的诱惑力足够大。 两只猫渐渐不再抵触陆思渊的触碰,其中一只甚至还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嘿嘿嘿。”宋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他给小灰顺毛。 她微抬起下巴,语气听起来特别自豪:“不是我吹哦,但凡是住在我们这一片的流浪猫和流浪狗,就没一个不认识我的。” 陆思渊顺势夸了句:“这么厉害。” “那可不。”宋渔脖子一扬,更骄傲了。 两人安静地撸了一会儿猫。 旁边的烧烤店似乎迎来了客流高峰期,吵闹声此起彼伏。 “我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找它们说说话,它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了。” “所以……”宋渔说着,手撑膝盖站起来,拍在他肩膀上:“我今天先把它们借给你了。” 她能看得出来,陆思渊心里藏了很多事,如果不想告诉别人,那就跟猫猫们说吧。 “加油!” 宋渔踩着尾音径直迈步朝外面走去。 陆思渊仰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哭笑不得。 …… 为了给陆思渊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倾诉,宋渔特意绕到隔壁那条街转了好大一圈。 直走得她饥肠辘辘,肚子叫个不停。 等宋渔回来后,发现猫不见了,陆思渊则斜靠在巷子外面的墙上,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曲起抵着墙面,拿瓶可乐就挂在他指间,轻轻晃荡。 他脑袋歪在另一侧,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夜幕完全降临了,旁边烧烤店门廊前的余光打过来,在墙上投下一片剪影。 宋渔脚步微顿,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个奇怪的想法赶出去,然后走到他面前,问道:“聊完了?” 陆思渊闻声回头,垂着眼尾睨她一眼。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宋渔又问。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个方法对陆思渊来说有没有用,只是当时那种情况,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视线落在她漆黑的头顶上,陆思渊忽然有点想知道,她的头发摸起来是不是也像猫毛那样柔软。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下,他到底还是压下了那股冲动,含糊地“嗯”了声。 那就是有用! 得到肯定答案,宋渔立马笑起来,大眼睛弯成了个月牙,好像遇到了多了不得的开心事。 她说:“陆思渊,没想到你还挺好哄的嘛!”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陆思渊也跟着勾起唇角,反问道:“有吗?” “嗯啊!” 宋渔用力点了下头,帮他拍掉袖子上不小心沾的灰:“走吧,该回家吃饭了。” 第24章 态度反转 “你以后离陆思渊远点。”…… 陆思渊站在宋渔家门口, 迟疑了两秒,还没等他开口推脱,就被她顶着后腰堆了进去。 宋渔扯着嗓子, 漫无目的地喊道:“妈!我们回来了!” 冯秀美闻声起身,在看到陆思渊的那刻愣了下, 但迅速收敛好表情。 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以这种状态出现在别人家,陆思渊实在没办法做到身心自如。 他面上一红, 干巴巴地说了句:“阿姨好。” 冯秀梅“嗯”了声, 并未多说什么, 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 一边走一边唠叨宋渔:“又跑哪玩了,一天到晚不不着家, 菜都要凉了。” 陆思渊感觉更无措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宋渔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找了双拖鞋俯身放在他面前,无声示意他换上, 而后高声反驳道:“凉了就再热呗!” “合着不是你干活。”冯秀梅端着菜走出来,放在餐桌上, 转头横了她一眼:“去,你们俩都抓紧去洗手。” 宋渔嘻嘻一笑,扯着陆思渊袖口带他去卫生间。 先是登堂入室, 又坐上餐桌,十几年来的教养让陆思渊拘谨到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才好。 “愣着干嘛, 动筷子啊。”冯秀梅招呼道。 宋渔饿惨了,早就忙活开了,嘴里正塞着半只虾, 随声附和道:“就是啊。”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陆思渊,含糊不清地问:“干嘛?你挑食啊?” “不是。” 为了证明自己,陆思渊赶紧抓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离得最近的白灼青菜。 t恤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而滑落,露出一节细白手腕。 冯秀美忽然被那凸起到像是要戳破皮肤的骨头晃了眼,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 她稳住心神,伸手将那盘青菜跟油焖虾换了个位置:“来,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宋渔刚伸出去的筷子被迫悬停在半空中:“妈,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冯秀梅瞪了她一眼,实现扫过她手边的虾壳小山:“你都吃多少了!” “哼!” 宋渔泄愤似的夹起一大坨青菜,把嘴塞得满满当当,使劲地嚼。 “哎哟。”冯秀梅撂下筷子:“你们先吃着,我忘了还有个汤在锅里。” 说着,她起身又进厨房。 下一秒,宋渔的碗里突然多了只虾,外壳被剥掉了,虾肉保存得十分完整。 她怔了下,缓缓转头,发现陆思渊正在剥第二只。 与宋渔的豪放派吃饭不同,他剥得非常认真又细致。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看过来的视线,陆思渊转头朝她笑了下。 宋渔竖起大拇指,满脸写着一句话:好兄弟,够意思。 眼看第二只虾就要剥完了,她自觉地捧着碗送过去等。 与此同时,冯秀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然后,宋渔就眼睁睁看着陆思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只虾塞进了嘴里。 他甚至抽了张纸巾,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污,一边仰头对着走过来的冯秀梅说:“阿姨,这个虾真的太好吃了。”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 “是嘛!”冯秀美当即眉开眼笑,给他盛了一大碗汤,满得差点溢出来,嘴里还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 宋渔:“???” 这人变脸得速度也太快了吧。 再说了,剥虾就剥虾呗,背着她妈干什么。 …… 吃过晚饭后,在 陆思渊的再三坚持下,他成功获得了刷碗的工作,只问了东西的放置位置,就拒绝了冯秀美留下来帮忙的提议。 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再看看身边抱着薯片,眼睛都快粘到电视屏幕上的自家女儿,冯秀美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她一把抢过薯片,愤然塞进嘴里。 手中忽地一空,宋渔后知后觉转头:“妈?你干嘛啊?” 冯秀梅翻了个白眼,回头朝厨房示意:“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宋渔试图抢回薯片,但扑了个空,不服气地问:“我怎么了?” “算了。”冯秀梅戳了戳女儿的脑门:“跟你说了也白说,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她又瞅了眼厨房的方向,无声叹息。 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她家的该多好啊。 刚才他怎么说的来着? “阿姨,能品尝到您的手艺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您就让我尽点绵薄之力吧。”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多好听啊。 冯秀美越想越难受,于是晃着薯片袋子,喝道:“没收了!” “啊?不要啊!这可是家里最后一包了!” 就在宋渔的哀嚎当中,厨房的水流声停了,陆思渊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出来。 母女俩闻声回头,动作整齐划一。 宋渔拍着身边的空位,招呼他:“过来坐。” 陆思渊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拒绝了她的邀请:“不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他径直走到鞋架旁,俯身换鞋。 宋渔“啊”了声,把腿从沙发上挪下来,踩上拖鞋:“那我送你。” 陆思渊系好鞋带,刚要起身,余光里忽然闯入一节细直小腿。 吃完晚饭后,宋渔换了身更舒适的棉质家居裙,裙摆刚好垂在小腿处,灯光打在莹白的皮肤上,晃人眼。 然而当事人却全然没有自觉。 宋渔懒得换鞋,于是从鞋柜里找了双凉拖,迅速搞定。 第32章 “走吗?”她问。 陆思渊猛然回神,赶紧装模作样地紧了紧鞋带。 “嗯。” 他重新站直身体,视线越过宋渔的肩膀,看向后方的冯秀美,开口依旧得体:“阿姨,感谢招待,今天打扰您了。” 冯秀美连忙摆手:“哎呦,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 看着两人背影,她犹豫了下,还是在宋渔即将出门踏出门的瞬间,喊了声:“小渔!” 宋渔身形一顿,不明所以地回头:“嗯?怎么啦?”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冯秀美抿了抿唇:“没事,你早点回来。” “哦。” 宋渔没能看出她脸上的欲言又止,转身就把那句嘱托抛在脑后。 灯光从两侧的窗户打在石板路上,两人没有约定,却都默契地走得很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不断在光明与黑暗里来回穿梭。 寂静无声的夜色中,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却胜过一切。 直到抵达终点—— 门口的满地狼藉不知道被哪位好心人收拾过了。 大块的破损部分堆积在墙边,但借着微弱的光线仍能看到些许碎片散落在石板缝隙里,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陆思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修长的指节伸出去,然后兀地停在距离锁芯两三厘米的位置。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迟迟未动。 歇斯底里的喊声似乎犹在耳畔,陆思渊很怕门内还是余鸢那张因崩溃而扭曲的面庞。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怨言,可心里到底还是别扭的。 向来大大咧咧的宋渔此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陆思渊。”她忽地开口打破沉默。 “嗯。” 宋渔的声音放得很轻,落在陆思渊耳中却无比清晰。 “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给我发消息。” 她原本想说,不用理会余鸢的,可转念想到那毕竟是他妈,这话说出来不大合适。 陆思渊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转头看向身旁。 朦胧夜色里,少女的眼眸亮得出奇,像是装下了满天星河。 他仰头望了眼天空,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好啊。”陆思渊说:“你到时候别觉得我烦就行。” “怎么会!”宋渔语气坚定道:“我们可是朋友啊!” 朋友啊…… 陆思渊眸光微闪,视线再一次落在她头顶。 零星几缕碎发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掌心又开始痒了。 此刻,陆思渊决定不再压抑心底那股欲望。 他抬手,压下,按在宋渔发顶,用力地揉了两下。 触感果然如想象中那般柔软顺滑。 宋渔还懵着,一双大眼瞪得溜圆。 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陆思渊见好就收,迅速将手撤回。 “没事,你先回去吧。”他说。 如果很仔细地去听,肯定能发现他声音里透着股不自然的强调。 可惜宋渔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应了声,乖顺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直到路程过半,宋渔身形蓦地一滞,这才后知后觉,愣怔在原地。 半晌,安静的巷子里突然荡起一声轻笑,而后越放越大。 隔了几秒钟,宋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好傻。 她赶紧捂住嘴,眨巴眨巴眼睛,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 听到开门的动静,冯秀美破天荒地没有出声。 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房子里安静得出奇。 宋渔换上拖鞋,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走过去,试探着喊了声:“妈?” 冯秀美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抱胸,一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渔,你坐下,我有事想跟你说。” “啊?”宋渔愣了下,按着沙发扶手绕到过去,垫脚单腿一跨就侧坐了上去,嘻笑道:“什么事这么严重啊?” “小渔。”冯秀美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坚定道:“你以后离陆思渊远点。” 第25章 谈话 只要那个人是她。 这话放在小说里不该是豪门男主妈的台词吗? 怎么到她这儿就反过来了? 宋渔抻长脖子俯身上前, 急切地想知道原因。 却不想脚下一滑,直接从沙发扶手上掉下去了,一屁股摔坐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响。 尾椎骨当即传来一阵剧痛, 逼得她眼泪都溢出来了。 宋渔顾不得许多,吸着冷气说出心中疑问:“为什么啊?” 略带哽咽的嗓音, 猩红的眼圈,配上她现在的姿势,冯秀美愣是产生一种自己是棒打鸳鸯的恶人的错觉。 她没回答, 只是先伸出胳膊示意:“受伤没有?先起来, 小心着凉。” 宋渔赌气地没用她扶, 单手撑着地板一骨碌爬起来, 然后重新坐回沙发上,继续问道:“你刚才不还夸他能干懂事吗?为什么要让我离他远点啊?他哪里得罪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蹦出来。 冯秀美意味深长地看着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的女儿, 却突然陷入了沉默。 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或许连宋渔自己都没察觉,但当妈的对待孩子抱有天生的敏锐。 冯秀美能看得出女儿是喜欢陆思渊的。 这很正常。 情窦初开的年纪,与长相、性格、成绩样样都好的男同学整日混在一起, 不产生点别的心思倒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冯秀美自认是个挺开明的家长,绝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干涉孩子的交际。 问题主要还是出在陆思渊的家庭情况上。 早些时候, 冯秀美看在跟余鸢是初中同学,且关系还挺好的情况下,想着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 所以明里暗里地照顾一点。 起先她也并不相信巷子里那些风言风语,有时候还会帮忙解释, 说余鸢就是身体不好。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余鸢的精神状态确实不稳定。 而这也彻底让冯秀美下定决心阻断女儿跟陆思渊来往。 就算是出于当妈的一点私心吧。 她相信没有哪个母亲能接受让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长大的 女儿掺和进那样的烂事里面。 当然,这些话她并不打算告诉宋渔。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马上就快高考了, 你把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习上,别整天搞些有的没的。” 哪怕宋渔再傻,也能听得出这话完全就是在搪塞自己。 她张了张嘴,正打算继续追问,却被抢先一步。 “从明天开始,还是我接送你上学。”冯秀美很少拿出身为长辈的气势,她语气生硬,丝毫不容反驳:“那行,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她径直起身走进卧室。 宋渔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简直莫名其妙! 她也跟着起身,大步走向房间,关门时故意用力将门摔得非常响,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干完这一套动作后,宋渔还专门站在门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可惜客厅里依旧安静,冯秀美就跟丝毫没听见似的。 宋渔知道这事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塌下肩膀,转身颓然地扑到床上,然后抓住一侧被角,就势一滚,把自己裹成蚕蛹状态。 等老宋过几天回来,一定得跟他好好吐槽一下他老婆的恶劣行径! 宋渔愤愤不平地想着。 - 另一边,陆思渊进门后,发现确实有人在等他。 只不过对象不是他妈,而是外婆。 见他回来,余阿婆赶忙迎上前,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很久,再三问道:“你没事吧?” 陆思渊下意识往左手边瞥了眼,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原本悬起的心彻底坠落谷底。 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任何起伏:“没事。” “思渊,你妈她……”余阿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试图解释:“她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她现在状态不稳定,晚上的事,你别怨她,那把吉他就……” 陆思渊只觉得嘴里发苦,涩得难受。 他实在没办法在听外婆继续说下去,干巴巴地开口打断:“我知道,外婆,我不怪她。” 直到此刻,余阿婆仿佛才松了口气,佝偻的脊背弯得更加明显了。 嘴里喃喃道:“怨我,一切都怨我啊。” 陆思渊安抚好外婆的情绪,把人送回房间里,最终坐在书桌前,只觉得筋疲力尽。 心里的累比身体上的疲惫更让人觉得无力。 与其他高三生不同,他迫切地期盼着高考能快点降临。 第33章 到时候有些事就能完成了,有些话也能说给想说的人听了…… 余光扫过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陆思渊忽然想到什么,他轻轻吐气,随后抬手将手机翻过来,修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 “嗡嗡~” 之前那点愤懑早就不知道被宋渔丢到哪里去了,她裹在被子里面很快便昏昏欲睡。 听到手机提示音,她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像个毛毛虫似的从被子里拱出来,摸到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陆思源发来的消息。 【你睡了吗?】 宋渔猛然惊醒,那点瞌睡彻底跑没了。 她翻身坐起来,盘着腿“噼里啪啦”地回消息。 宋渔:【没有,怎么啦?】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显示了很久,宋渔本以为陆思渊打了很多字,结果消息跳出来就只有一行。 陆思渊:【你以后想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 宋渔还真就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 【其实我还没想好,如果非要让我选的话,那大概是北京?】 她甚至还给出了选择的理由。 【听说北方有暖气,冬天不像我们这里那样难熬,夏天也没那么热。而且那可是首都哎,我还想去看看升旗仪式。】 冯秀美和宋永长工作忙,她又得上学,一家三口的假期总对不上,所以只能挑离家近的地方进行短途旅行,以至于她长到这么大还没去过北方城市。 相信没有哪个国人能抵挡住升旗的魅力吧。 手机那端,陆思渊握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北京”两个字,目光落在上面看了很久,而后迅速划掉了。 强劲的笔力几乎穿透纸张。 提示音再次响起,宋渔反问:【你呢?】 陆思渊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草稿纸上被划掉的两个字,台灯被睫毛挡住投下一片阴影。 如果是几个月前有人这样问他,他绝对想都不想直接回答:“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行。” 可现在—— 他有了另一个想纳入计划范围中的人。 但北京这个地方,那个人的家就在那儿。 像个无处可解的死结一般,若想挣脱,总得对其中一方妥协。 迟迟没能等到回答,宋渔也不着急,手指长按屏幕上下滑动,重复阅读两人的聊天记录。 其实压根没几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个没完。 如此往复三回,宋渔忽然动作一顿,转而点开输入框。 陆思渊原本还在犹豫应该怎样回答,就看到聊天框往上跳了一下。 宋渔:【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明天不用等我了,我妈送我去学校。】 又一次。 刹那间,一股凉气猛地席卷全身,陆思渊感觉像是坐在了冰窖里,从指尖到头发丝都僵住了。 距离上次说开才过去几天而已。 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今天发生的所有点滴细节。 最终全部落在一处。 陆思渊摊开掌心,低头去看。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依旧还在,可此刻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当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懊恼。 所以…… 她是觉得被冒犯到了吗? 亦或者,她察觉到他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了吗? 同样在纠结的还有宋渔。 陆思渊前几天才因为这件事把她堵在水房里吵了一架,她转手又来了一次,甚至用的话术都没变。 好像她多什么似的。 宋渔一时间想不出形容词,但就是觉得这样很不好。 可话说回来,她总不能直接告诉陆思渊:“我妈不让我跟你玩了。” 她又不是小学生了。 宋渔扔开手机,双手插进头发里,懊恼地抓了抓。 直到把顺滑的头发弄成鸡窝,这才松了手,复又拿起手机,尝试着解释。 夜深了,对面那户人家熄灯睡觉了。 巷子里静悄悄的,越往深处走就越黑,只有一扇窗内,隐约有丝丝缕缕的昏黄光线透出,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幽幽夜色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陆思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笑意却顺着缝隙溜出来,根本压不住。 面前摊开着的手机里,白色框几乎挤满整个屏幕,最易看出对面的人此刻有多急切。 【我发誓,没有任何其他意思,我妈就是单纯想送我上学。】 【真的,你信我,她就是偶尔想要展现一下母爱。】 【陆思渊,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喏,明天请你吃棒棒糖。】 后面还跟了个巨大的棒棒糖表情包。 真当他有那么好哄啊? 挺翘的睫毛随着笑音微微发颤,陆思渊阖了下眼,转念一想,自己好像还真挺好哄的。 只要那个人是她。 第26章 点破 他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周一, 宋渔拗不过冯秀美,还是坐上了电动车后座。 她心里憋着股气,宁愿身体后仰抓着座位保持平衡, 也不肯抱住冯秀美的腰。 就连在校门口分别时都没说再见。 冯秀美看着她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失笑摇头。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宋渔还记得昨天晚上的承诺, 脚下方向一转,先绕 到学校的小商店。 哪怕是大早上,学校商店的生意也丝毫不见冷淡, 一眼望去全都是蓝白色校服, 沙丁鱼似的堆积在一起。 宋渔顺着人流挤进去, 最终停在挂着棒棒糖的货架前。 面对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口味, 她一时间犯了难。 货架间距离窄小,不断有人从她身后挤过去, 心急的更是扯着嗓子吆喝:“前面的能不能动一动啊!等会上早自习要迟到了!” 宋渔赶紧扯了三根,可乐味的。 陆思渊应该会喜欢吧? 因为在商店里耽搁了一会儿,宋渔进教室时,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李希转过来好奇发问:“哎?你们俩今天不是一起来的?” “我妈送我。” 宋渔放下书包坐好, 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棒棒糖递给她。 “哇!”李希接过去,先是眼睛一亮, 而后又暗下去,不满嘟囔:“小渔儿,你不爱我了, 你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可乐味了!” “商店人太多了,随手拿的。”宋渔有些心虚, 移开视线,又递给陆思渊一根。 早在宋渔到教室时,他就停了笔, 此刻看到她递过来的东西,当即接过来,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声音有些含糊:“味道不错。” 李希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没品味。” 宋渔笑着推了推她。 …… 进入高三之后,学习日常就开始绕着卷子打转。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生物,来了一场随堂小测,说是要测验一下他们对最近复习的知识点掌握的程度。 生物对宋渔来说手拿把掐,但李希却不这么想了。 直到坐进食堂里,她仍旧在哀嚎:“最后一道大题也太难了吧!” 话音刚落,胡成礼就端着盘子凑过来,大喇喇地往旁边一坐,嘲笑道:“那是你笨!” 李希差点气死,抓着勺子就要敲他脑壳。 胡成礼赶紧抬手去挡,边扯着嗓子大叫:“小渔,你快管管她!” 李希也喊:“小渔,你别管!看我今天不打死他的!” 自打三人认识开始,这场景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宋渔选择明哲保身。 正闹着,忽然有道极熟悉的清冷嗓音插进来。 “我能坐这儿吗?” 宋渔循声抬头,直直撞进陆思渊的眼睛里。 他眼尾微微垂着,嘴角勾着一抹轻淡笑意,脸上冷冽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修长手指一下一下轻扣着餐盘边缘。 对面两人的打闹早就停了,胡成礼还是那副公鸭嗓抢先开口:“不行!” 陆思渊恍若未闻,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就那样垂眸看着宋渔,在等她亲口说个答案。 仿佛只要她开口拒绝,他就会立马转身离开。 可宋渔又怎么会拒绝他呢? 面对陆思渊这张脸,她似乎永远没办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突然被胡成礼的破锣嗓子拉回现实,宋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忙撇开视线,连连点头应声:“坐,你坐。” 陆思渊道了声谢,放下餐盘顺势落座,解释说:“今天来晚了,没找到座位。” 胡成礼撇了撇嘴,暗骂一声:“放屁!” 后面的后面那张桌子不就空着呢嘛! 真能装! 胡成礼第一反应就是打算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面具,转念想到之前那次谈话,瞬间泄了气。 第34章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恨不得能用眼刀杀人。 偏那人就跟没看见似的,语气自然地聊起刚才的生物考试。 就连李希都加入进去了。 搞得他像好像外人一;样。 胡成礼心气不顺,只能拿饭勺撒气,不锈钢的勺子被咬得嘎嘣响。 他怎么就没能跟她们分到一个班呢! 他刚才就应该直接坐到对面去! …… 午饭结束,四人就此分开。 闺蜜俩手挽着手去上厕所。 午休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回教室睡午觉去了,偌大的校园里静悄悄的。 李希八爪鱼似的抱住宋渔的胳膊,低声八卦:“小渔儿,我跟你说,今天有人给陆思渊送情书了。” “啊?” “我今天来得早啊,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正往他课桌里面塞呢。”李希说。 宋渔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卢忆雪?” “哪能啊,一个不认识的,看模样估计是学妹。”李希摸了摸下巴,语气感慨:“你别说,陆思渊那张脸确实长得不错,学习又好,收情书倒也正常。” 她说完,又补了句:“当然,比起我爱豆还是差了点。” 宋渔没有听到后面这些。 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李希的前半句话。 是了。 陆思渊样样都好,有女生喜欢他很正常。 理智这样告诉她,可偏偏思维就是不受控制。 一股涩滞感在唇齿间荡开,像是一口气吞掉了整个柠檬。 有什么东西抑制不住地冲破水面,搅乱了一池春水。 宋渔蜷起指尖,直觉这样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李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对了,卢忆雪又找你了吗?” “卢忆雪?”宋渔蓦地一怔,随后摇了摇头:“没有。” “还算她有自觉。”李希“哼”了声:“她自己追人就大胆上呗,在这儿玩什么曲线救国。” 说完,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也是,都在一个班里,要是表白失败,那多尴尬啊。” “嗯。” 宋渔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闺蜜间的闲话日常,谁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第2节 晚自习结束,宋渔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笔盖。 李希正慷慨激昂地介绍她爱豆的新杂志照片有多帅。 忽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宋渔指尖一顿,抬头去看,发现卢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陆思渊课桌旁。 她紧紧咬住下唇,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欲言又止。 在这个无比躁动,又被迫压抑的年纪,班级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申出别的意味。 更何况卢忆雪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以此为辐射中心,原本嘈杂的班级霎时安静下来。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这里。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嗷嗷”地学着猴叫起哄。 连李希都不说他爱豆了,满脸兴奋地戳宋渔胳膊,用眼神询问她什么情况。 反观当事人,却变成其中最冷静的那个了。 陆思渊写下数学大题的最后一笔,这才抬头,语调不急不慌:“卢同学,你有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渔感觉卢忆雪的脸更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磕绊道:“陆…陆思渊,我喜欢你。”: 直白的话语如重磅炸弹般投入人群当中,轰然炸开。 “哇呜~” “答应她啊!” “哇,卢忆雪牛逼!” 起哄声此起彼伏,当然也有某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小三的孩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但没能掀起大风浪,迅速淹没。 漩涡中心,陆思渊指尖翻转,将笔盖合上。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宋渔感觉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 “抱歉,卢同学,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宋渔清楚地看到他弯了下唇角。 又一个重磅炸弹落下。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又恢复到刚才的嘈杂状态。 起哄最欢的几个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宋渔还在看热闹呢,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卢忆雪的脸色由红转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手指着她,声音有些尖锐:“是她吗?你喜欢的人是宋渔吗?” “?” 宋渔满头雾水。 怎么就扯到她身上来了? 可心却因为卢忆雪那句话止不住地狂跳。 陆思渊喜欢她? 怎么可能。 开玩笑的吧。 但心里又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期待感。 疯了,绝对是疯了。 宋渔抬手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陆思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与刚才的平淡相比,多了几分冷意。 “卢同学,我喜欢谁,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这是否定的意思对吧? 宋渔以为自己本该松口气的,却莫名感觉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卢忆雪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坠落。 她收回手,按着礼盒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我知道了。” 卢忆雪转身回到座位,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宋渔跟着看过去,发现她肩膀在抖。 可能是在哭吧…… 胳膊忽然被人戳了下,宋渔收回视线,看到李希正以一副无比八卦的表情瞅着自己。 “你…你们俩……”她伸出食指不停在两人中间徘徊:“真的假的啊?” 陆思渊掀开眼尾,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不解释就等于默认。 李希仿若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啪”地拍在桌子上,高声惊呼:“我就知道!!!” 宋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捂李希的嘴,却被躲开了。 李希反抓住她手腕,故作严肃:“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什么时候?”宋渔莫名心虚,用余光偷瞄陆思渊。 男生垂着眼尾,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解数学题,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就你和陆思渊啊!”李希挤了挤眼睛,语气里满是揶揄:“什么时候看对眼的?真是不够意思啊,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宋渔忽然脸上一热。 她扯了扯李希的校服袖子,端得义正言辞:“你别乱说,我们就是朋友。” “哦——”李希故意拉长音,咬字眼:“朋友啊~” 宋渔急了,把笔一扔:“你别说了!” 看她是真生气了,李希赶紧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闭嘴了。 最后一节上课铃打响,教室里重归寂静,宋渔摸了张生物卷子出来,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扫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目,她今天愣是半天没能下笔。 旁边,陆思渊修长指尖紧紧按着笔头位置,廉价的塑料笔壳顶不住压力,接口处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他却恍若未知,女生因急切而稍稍拔高的嗓音似乎犹在耳边:“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 陆思渊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字眼如此刺耳。 他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第27章 成绩 “班里我只加了她好友。”…… 卢忆雪的告白事件好像只是繁乱的高三生活中一件极小的插曲, 很快就被众人抛到脑后了。 宋渔有心想问问陆思渊,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如陆思渊说的那样,他喜欢谁跟卢忆雪没关系, 当然也同样跟她没有关系。 何必自讨没趣。 …… 时间在雪花般落下的卷子中日渐流逝,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数字一天比一天低了, 晋水的冬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 除了白天在学校外,宋渔和陆思渊偶尔也会发几条消息,还得时刻提防着冯女士闯进来发现。 她有时候敲字到一半就会忽然自顾自地笑出声, 有种自己在搞地下党的错觉。 十二月初, 晋水中学迎来了本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 过了这次就彻底进入冲刺阶段了, 因此各科老师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程度。 郑千琴更是充分发挥了身为班主任的责任心, 在成绩公布之后,不仅要求全班同学填了一张简易版志愿表, 还不厌其烦地将每个同学都单独叫进办公室进行谈话。 从下午到晚上,看着同学们在班级里进进出出,宋渔始终坐立难安。 一会儿翻开英语书,一会儿打开数学卷子, 心思早就跑远了。 按道理说,她这次考试在全年级名次往前爬了十几位, 是该高兴的,可偏偏数学成绩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第35章 而班主任好巧不巧又是教数学的,也难怪她会担心。第2节 晚自习过半, 李希去而复返,回身敲敲宋渔的桌子, 压低声音说:“小渔,到你了。” 说罢,她还快速地补了句:“小心点。” 她刚才出来的时候, 瞧着老班的脸色可不大好。 该来的总会来。 宋渔撑着桌沿起身,深吸一口气,迈步时感觉双腿格外沉重,颇有些即将慷慨就义的味道。 自习时间,整栋教学楼都很安静,月色穿透树桠在走廊上投下一片阴影,随风摇晃。 宋渔步履艰难地挪腾到办公室门口,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后,这才抬手扣门。 “进!” 郑千琴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太多情绪。 宋渔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条缝,扒在门框往里面瞅。 郑千琴被她这副探头探脑的模样逗笑了,转瞬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复又压下嘴角,表情严肃:“进来,我还能吃了你啊?” 还好,还好。 宋渔悄悄松了口气,磨蹭着走过去,喊了声:“老师。” “嗯。” 郑千琴点着成绩单,从宋渔名字下面划过,最后停留在数学那栏,忍不住皱眉。 风雨欲来的前兆。 宋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郑千琴冷声喝道:“你看看你考这两分!” 宋渔想反驳不是两分,是三十四,但她明智地没有开口。 郑千琴看她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语气也不禁软了几分:“宋渔,你平时挺聪明一个孩子,为什么就是学不好数学呢?” 这个问题宋渔也想问。 “我也不指望你跟生物一样考满分,你起码得及格吧。”郑千琴恨铁不成钢。 宋渔赶紧点头:“老师,我下次一定努力。” “下次?你还有几个下次了?”郑千琴指指旁边,语重心长地说:“我看过你填的志愿了,想学动物医学是吧,但数学也得好好学啊。” 她今天专门安排学生们填了个模拟志愿表,让大家根据本次月考成绩制定目标。 表格内容很简单,除了一些基础信息外,大概还包括目标成绩、院校和专业。 目的是方便针对性复习,同时也让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有个数。 宋渔顺着看过去,只一眼看到了熟悉的笔迹。 属于陆思渊的表格就放在最上面,签名恣意又洒脱。 等等。 宋渔把视线重新移回去,跟在姓名后面那栏是出生年月日。 十二月二十三。 平安夜啊。 今天好像已经十号了吧。 那他岂不是快过生日了? 要不要给他送个生日礼物啊? 可是该送个什么好呢? 短短几秒钟时间,无数个念头从宋渔脑海里闪过。 郑千琴说得口干舌燥,暂时停下来打算喝口水润润嗓子,一转眼,发现面前的小姑娘神思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宋渔!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被点到名字,宋渔陡然回神。 “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郑千琴伸手去翻那摞纸,翻来覆去只有些无关紧要的材料。 宋渔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没看什么。” 又是乖巧听话的模样。 郑千琴无奈叹气。 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安排的座位,两个人考出来的数学成绩,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 “宋渔,不是老师想凶你。”郑千琴软下语气:“但你也该上点心了,虽说你总分不低,但目前看也就只能上个普通一本,要是数学成绩提上去的话,重本肯定没问题。” 这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宋渔低头看着鞋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郑千琴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别的暂且不提,老师是过来人,重本跟普通学校的差距比你想的要大很多,说点最实在的,你毕业出来薪资就不在一个水平。” 她顿了顿:“我 记得你爸爸是自己开船捕鱼的是吧,在大海上讨生活,风里来雨里去,多不容易啊,等你工作了,他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宋渔倏然抬头。 她紧抿住唇,唇线绷得笔直,哪还有半分懈怠神色。 尽管宋永长每次回来都乐呵呵的,尽可能满足她所有的需求。 可这平和幸福的表象下,是他忍受着无边无际的孤独,飘泊在大海上,辛勤劳作换来的。 郑千琴看到她的反应,知道小姑娘这是把话听进去了。 “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呢。”郑千琴说:“你努努力,肯定能做到。” “嗯!”宋渔重重点头。 成长有时候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 …… 等宋渔离开班主任办公室时,第2节 晚自习已经结束了,走廊里热闹得不得了。 李希看见她失魂落魄的表情,赶紧安慰:“怎么了怎么了?老班骂你了?哎,她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咱不往心里去哈。” 宋渔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啊?”李希猜测:“难道老班要请家长?” 说完,她又迅速自我否定:“不至于吧,你这回全校排名不是上升了吗?” “不是因为这个。” 宋渔好像此刻才终于回神,她向前趴在桌面上,抓住李希的胳膊哀嚎:“希希,你说数学到底怎么才能考好啊?” 李希一摊手,朝侧前方抬了抬下巴:“这你得问他啊。” 哦,对。 差点忘了身边还坐着个“变态”呢! 连班主任都说这次月考的数学卷子出得有点难了,可偏偏陆思渊考了个满分。 真硬了那句话:他考一百五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五。 班里其他人各种羡慕嫉妒,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提出来的,总之他就喜提了这么个爱称。 宋渔果断松开手,转而抱上一条更粗的大腿。 变脸速度尤其快,李希气得跳脚大喊:“小渔儿,你这叫卸磨杀驴!” “那你是驴咯?”宋渔反问。 “呃……” 宋渔“嘻嘻”一笑,送了她一个飞吻,然后转回来,又变成可怜兮兮的模样。 “陆思渊,救救我。” 女孩用她那双湿漉漉地眼睛看着他,溢满了期待。 冬天衣服厚,可哪怕隔着几层,似乎也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陆思渊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一点弧度。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我帮你补课。” 李希的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了,举着手自告奋勇:“我我我,我能不能也参加一下。” 李希也附和着猛猛点头。 年级第一给补课的机会不可多得。 高三时间紧张,陆思渊同意给宋渔补课,不代表他好心到接受更多人。 他稍作迟疑,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转头对上宋渔的眼睛,又打了个弯:“好。” 宋渔一时激动,拍着他胳膊,笑道:“好兄弟,够意思!” “……” 陆思渊怔了下。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女生抓着他的那双手上,眼睫微垂,将万千情绪遮挡在后面。 剩下三人还沉浸在抱上大腿的喜悦中,李希更过分,悄悄从课桌夹缝里摸出手机:“来来来,我拉个群,小渔儿,你帮我看着点老班。” 她原本打算直接从班群里拉人的,结果上下滑了两遍,都没能找到陆思渊的名字。 宋渔见半天没弄好,忍不住催促道:“还没好?” 她起身探头去看,发现界面还停留在群成员那里:“怎么了?” 李希皱起眉头:“我没找到陆思渊。” “啊?”宋渔也觉得奇怪,伸手去扒拉屏幕,一路滑到底,同样也没找到。 她重新坐回去,疑惑地看向陆思渊:“你没加班群?” 陆思渊“嗯”了声,表情坦荡:“我觉得加了也没什么用。” 三人同时一哽。 前桌男生打哈哈表示理解:“正常,学霸多少都有点傲气的嘛!” 那模样仿佛生怕大腿跑了。 “让宋渔拉我吧。”陆思渊转头对上宋渔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班里我只加了她好友。” 第28章 讲题 只是谁不想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呢…… 或许是他说这话时眼神太过认真, 又或许是“只”这种字眼太具偏爱意味,宋渔感觉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愣神的功夫,李希已经把手机重新塞回去了。 “那行, 回头让小渔拉你。” 本来只是个四人小群,后面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去的, 人拉人的,群成员很快就多起来了。 直到晚上放学回家,宋渔拿出手机准备拉陆思渊, 赫然发现群成员已经攀升到了二十多人, 跟个小型班群也没区别了。 第36章 打字到一半, 指尖忽然悬停在屏幕上方。 没由来的, 她就是不想让陆思渊给这么多人讲题了。 理智告诉她这样不对,大家都是同学, 平等拥有资源,可思想却不受控制。 宋渔抿了抿唇。 这样的想法好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上次是看到陆思渊站在班级门口跟英语课代表讨论题目。 再上次是他顺手扶了下隔壁班女生,还朝她笑了一下。 还有偶尔出现在他课桌里的情书。 …… 宋渔“啪”地撂下手机,双手抱住脑袋疯狂揉搓头发。 她不停地质问自己是不是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 大约是当时太投入了, 宋渔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房门被叩响,紧跟着传来冯秀美关切的声音:“小渔, 你没事吧?” 宋渔陡然回神,连忙应声:“没…没事,就是有道数学题太难了!” “好吧, 时间不早了,做不出来就先睡觉吧。” “嗯, 马上就好。” 隔着一道门,宋渔听见冯秀美似是咕哝了句什么,然后拖鞋声响起, 逐渐走远。 宋渔又懊恼地抓了下头发。 就在这时,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消息是陆思渊发过来的。 【有问题可以直接私聊发给我,群里人多,我怕我看不见。】 宋渔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题目啊? 她还真有! 放眼望去整张卷子,她能做出来的寥寥无几。 宋渔翻出今天的作业,拍照片发给陆思渊:【第一道大题的第二小问。】 陆思渊回了个“ok”的表情:【我看一下。】 宋渔:【好!】 对话就停在这里,手机再没了动静。 宋渔咬着笔杆发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不对啊,她还没把陆思渊拉进去呢,他怎么知道里面人多的? 直到消息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陆思渊这次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开头处,似乎是他在调整镜头,晃得厉害,不过很快就很稳下来,画面里出现了一张草稿纸,整齐地写满了解题步骤。 依旧是熟悉的笔迹。 少年低沉轻缓地嗓音也随之响起。 宋渔怕被冯秀美抓到,于是将声音开到最低,只能凑近去听。 这个姿势让她产生了一种陆思渊就趴在她耳边说话的错觉。 耳尖莫名发烫。 宋渔随手拿起旁边的笔筒,贴在脑门上,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视频里其实只能看到陆思渊半只手,但这样却更显得指节修长。 他握着笔,逐字逐句地解释每一个步骤是怎么推导出来的,用了哪些公式或者定理。 每说完一句,他总会短暂地沉默两秒,像是为了给她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 自从上高中开始,面对数学题,宋渔就再也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打手,拨开了眼前的云雾,露出其真实面貌。 看 影子像个大老虎,其实就是只小猫咪罢了。 宋渔突然感觉自己又行了。 就在她以为视频结束了,正要返回的时候,忽然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录了视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陆思渊说。 尾音里似是带了点轻笑声,像猫尾巴蹭过耳畔。 但很短,短到宋渔都来不及分辨其中含义。 不过不重要。 宋渔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她“噼里啪啦”地敲字回复:【我听懂了!!!】 【陆思渊,我觉得你不当明星,当个老师也挺不错的!】 屏幕那端,陆思渊垂眸看着那几个快要溢出屏幕的感叹号,忍不住勾起唇角。 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无声轻叹。 她要是在别的事情上也这样聪明就好了。 宋渔回完消息,重新点开视频打算再看一遍。 她原本打算直接跳过前面那段混乱阶段,伸出去拉进度条的手指在距离屏幕两毫米的位置蓦然挺住。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宋渔愣了下,按住进度条再次倒回去。 如此反复三遍,她终于辨认出了那个模糊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陆思渊的吉他! 他把那把吉他的残肢收回去了,就立在桌边。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宋渔“腾”地起身,踩上椅子,再到书桌,手扒在书架边缘,垫着脚尖从最上方拿下个铁盒子。 下来时,膝盖不小心撞到桌沿,她却全然顾不上疼痛,径直从椅子跨到床上,然后就势盘腿坐下。 一系列动作下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成功引发了冯秀美的注意:“小渔,折腾什么呢,该睡觉了!” “知道啦!”宋渔头都不抬地应了声。 她一手抱着铁盒,另一只手抠住盖子边缘,用力一拔。 “嘭”的一声。 盒子里的东西天女散花般地洋洋洒洒落了半床。 宋渔还不放心地把盒子整个倒过来,用力拍了拍,再三确认没有东西被落下,然后才俯身向前,伸出胳膊把它们都拢到一起。 五块、十块的毛票,一毛、五毛的钢镚,全都是她这些年零碎攒下的零花钱。 别看面值都不大,可也架不住数量多啊。 宋渔之前只是单纯地往里面塞,都没数过,如今仔细一看,也有点被吓到了。 差不多两千块。 她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两千…… 买把吉他应该够了吧? 宋渔忽然又不觉得这些钱多了。 晚自习的时候,她在班主任办公室看到了陆思渊的登记表,知道了他的生日。 那时候她就想着要不要给他送个生日礼物了。 只不过当时没决定好要送什么,直到刚才,在视频里看到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破碎影子,她突然就有了主意。 给他买把吉他吧。 宋渔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 就当是他帮她补数学的报酬,外加身为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很合理不是吗? “嗡嗡~” 思绪被突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打断,宋渔快速把理好的钱塞回盒子里,光脚踩在地板上去摸手机。 希希:【小渔儿!你是不是把我们忘了,跑去吃独食了!!】 宋渔倏然响起自己忘了什么,心虚敲字:【没,怎么可能,刚才在跟我妈聊天。】 李希不疑有他。 希希:【那你快把陆思渊拉进来,我正好有个题想问他。】 宋渔回了个【ok】,而后把对话框切到陆思渊那边。 【差点忘了,他们让我拉你进群,我现在拉你?】 陆思渊秒回:【嗯。】 宋渔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临到最后一步,犹豫了两秒才按下去。 毫不意外的,陆思渊一进群就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 李希打头阵,直接把题目甩到群里:【大佬,快帮我看看,这题怎么做?】 隔了大概一分钟,陆思渊给出回复。 只有寥寥数语,告诉她辅助线该画在哪里,然后将了大致思路,并不像给宋渔讲题时那样细致。 自此开始,众人争先恐后地把不会的题目发出来。 其中不乏有当初骂陆思渊“小三的儿子”的人,但在高考面前,一切都化为了浮云。 陆思渊仿若未知,依旧尽心尽力地帮他们解答了疑问。 一时间,群里的学习氛围异常浓厚。 宋渔躲在屏幕后面,看着群里一条条消息刷上去,那股别扭的感觉又开始出现了。 她想把陆思渊藏起来,想让他只给她一个人讲题。 宋渔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又下意识想要回避。 下一秒,屏幕上方有消息跳出来。 陆思渊:【群里怎么这么多人?】 宋渔想说她也不知道,明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而已,后来多了李希和她同桌,再后来…… 没等她打完字,陆思渊的消息又来了:【那我们以后还是私聊吧。】 宋渔:【好!】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宋渔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开心,刚才那点别扭心理顿时荡然无存。 就像是分糖时比别人多得到了一个。 倒不一定是糖有多好吃。 只是谁不想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呢? 这个道理,宋渔许久之后才想明白。 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少年当时的心意。 但早已物是人非。 至于此刻,她正扑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狂蹬。 说不上为什么,单纯心情好而已。 宋渔发够了疯,从床上爬起来重新坐回书桌前,又给陆思渊发了道题。 估计是习惯了,这次的视频开始镜头没有再晃。 第37章 听到一半,门外第三次响起冯秀美的声音:“小渔,该睡觉了。” 宋渔按下暂停键,高声回答:“马上!我写完这道题!” 冯秀美又低声咕哝了句,这次她听清了。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小渔也开始艰苦奋斗了?” 第29章 吉他 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宋渔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快见不到太阳了。 昨天晚上,宋渔被高涨的学习热情冲昏了头脑,抓着陆思渊硬是把那一张卷子都问完了。 结果就是今天早上差点没爬起来。 宋渔一走进教室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胳膊都压麻了, 她这才想起来翻个身,视线从旁边飘过。 陆思渊依旧坐得笔直, 垂眸看着面前的英语单词书,薄唇一张一合,连紧绷的下颌线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是同一时间睡的, 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困啊? 人比人真的要气死人! 宋渔正愤愤不平地想着, 忽然感觉有阵风从面前挂过, 连带她头顶那几根逃逸的碎发都跟着晃了晃。 李希书包都来不及放, 抓住她肩膀狂摇:“小渔儿,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 宋渔稳如泰山。 对她来说,现在没有比睡觉更大的事情了。 李希颇有点锲而不舍的精神,她褪下书包带,还打算再晃, 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拦住了。 目光沿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路向上,最终落到陆思渊那张脸上。 “你……” 李希张了张嘴, 刚要问他干嘛,就看到他蹙着眉头,竖起食指抵到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陆思渊声音低到几乎只剩下气音:“别打扰她。” 李希想说他多管闲事, 可转念想到还得抱他大腿,于是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其实就算没有她, 宋渔也睡不了多久,因为早自习的铃响了。 突然被惊醒,她打了个哆嗦, 倏然抬头,在确认教室前方没有班主任的身影后,又趴了回去。 到底没能抵抗住周公的召唤,再次陷入昏睡状态。 陆思渊从来没有如此提心吊胆地上过一节课,无论他在做什么,都得分出半分心神时刻注意教室前方的动静,以防某人睡觉被抓。 直到铃声再次响起,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睡过一个早自习,宋渔总算满血复活了。 她坐起来,先伸了个懒腰,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 不知道睡觉时压到哪里了,在白皙的脸颊上硌出两道红痕。 泛着淡粉色,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陆思渊侧眸看向她,忽然又有些手痒,想知道她的脸捏起来是什么样,会不会像她的头发手感那么好。 宋渔又打了个哈欠,感觉清醒了点。 她伸手戳戳李希的后背:“希希,你刚才叫我了?” 李希回过头,先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困成这样,昨天晚上去偷地雷了?” “没有,就是做题忘记看时间了。” 说完,宋渔有心虚地向旁边瞥了眼。 好巧不巧的,陆思渊刚好也在看她。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隔空撞在一起。 少年眸色略深,狭长眼尾微微勾起,目光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宠溺。 宋渔忽然想到昨天晚上那点怪异的小心思,猛打了个哆嗦,像是被烫到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正在不断被压缩,她感觉有点呼吸不畅。 来不及思考陆思渊到底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气氛霎时间被李希高亢的嗓音打破。 宋渔终于得以再度呼吸。 隔了一整个早自习,李希的兴奋劲半点没散。 她双手紧握住宋渔的小臂,拼命摇晃:“小渔儿,我跟你说,我妈今天早上同意这周末放我一天假了!” 压抑了快半个学期,哪怕是一天的假期都足以让她感激涕零。 感受到好姐妹的开心,宋渔被情绪感染,也跟着笑起来:“这么好!” “对啊对啊!”李希猛点头,然后“嘿嘿”一笑:“这不是月考考得有点好嘛!” 确实挺好。 事实证明花了大价钱请家教还是有效果的,她这次月考硬是挤进了年级前五十。 李希往前凑了凑,眨巴眨巴眼睛:“怎么样,小渔儿,这周末去逛街吗?” 宋渔下意识想拒绝,陡然想到件事,转而点头答应:“好啊。”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希一拍椅背,心满意足地转回去了。 宋渔有些做贼心虚地打量了下四周,悄然将手伸到课桌里,摸索着拉开书包前面的小兜。 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拢在掌心内,感受到厚实的触感,这才轻出了口气。 她刚要把手抽出来,就听到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老师来了。” 宋渔顿时一惊,仓惶将拉链拉好,倏然挺直脊背,双手交叠压在桌沿上,俨然一副“小学生认真听讲”的姿态。 这节是生物课,其实上课铃还没响,只是老师提前到了,正倚着讲桌跟前排同学闲聊。 “噗!” 陆思渊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然后成功换来了一个白眼。 他强压下笑意,侧身靠近,低声问道:“藏什么呢?” “没…没有啊。”被他戳破,宋渔又一阵心虚,视线四处乱飘,偏还要嘴硬:“我就找张卷子。” 说着,她直接弯腰下去,装模作样地开始翻找。 垂眸看着她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去的样子,活像只嗲毛的兔子,陆思渊知道不能再逗了,不然把人惹急了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心里藏了事,宋渔一连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当然,学习的热情倒没半点消减。 数学卷子做了一张又一张,她大概能稍微感受到那么一点所谓的解题成就感了。 …… 周日早上,在宋渔打完第五个哈欠后,冯秀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最近怎么回事,困成这个样子。” 宋渔半阖着眼,撕了块油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学习。” “这么刻苦?”冯秀美一脸疑惑,但看着女儿那副憔悴模样又忍不住心疼,剥了个鸡蛋放进她碗里:“多吃点,好好补补,还是身体重要,学习也不是说一蹴而就的事。” “我知道。”宋渔三两口把鸡蛋吞完,放下筷子起身就跑。 冯秀美跟在后面连声招呼:“哎!哎!上哪去?” “希希约我出去玩!” “你……” “嘭!” “……” 冯秀美觉得自己都多余关心她,就知道这丫头不可能那么努力。 …… 宋渔和李希约在步行街去年新开的一家大型商场。 她到的时候,李希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远远看到她过来,隔着一段距离便开始疯狂挥手。 两人就像是那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雀一样,碰头之后,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她们权当没看见。 第一站,两人直奔奶茶店。 然后人手一杯奶茶,开启闲逛模式。 出来玩也不是真想买什么东西,单纯就是想短暂地逃离压抑的学习氛围。 见宋渔一进商场就开始四处打量,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就没停过,连手边的奶茶都没喝两口,李希忍不住问道:“小渔儿,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有这么明显吗? 宋渔收回视线,低头嘬了口奶茶,刚抬头要回答,目光忽然略过某处。 她脚步一顿,拉住李希手腕,转身大步走向右手边的店铺:“去这家看看。” 李希差点没反应过来,临近门的间隙才抽空仰头看了眼点名,然后就更奇怪了:“不是,你来吉他店干啥?” 宋渔没有说话。 甫一踏入店面,入眼便是两排各种颜色和形状的吉他,整齐悬挂在墙上,被金色壁灯一照,显得特别震撼。 有店员热情地迎上来:“两位要选吉他?有倾向的牌子吗?还是由我来推荐?理想价位是多少?喜欢什么颜色?大小?电吉他还是木吉他?”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砸得宋渔脑袋发懵,她哪懂这些啊! 宋渔努力回忆着陆思渊那把吉他的细节,视线从两侧墙面上略过,最终指着其中一个说:“就要跟这个差不多的。” 李希悄悄扯她袖子,低声道:“你来真的啊?” 宋渔反手握住李希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又抬头看向店员:“价格我不太清楚,要稍微好一点的吧,不超过两千。” 李希彻底崩溃了:“不是,小渔儿,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不对不对,你又不会弹吉他,买了回家供起来啊?” 店员人不错,并没有打算一味推荐贵的,他看面前两人年纪也不大,当即劝道:“新手的话,我建议您还是买个二三百左右的就足够了,剩下的钱不如留着报课,我们店里也提供教学服务,如果您感兴趣的话,等下也可以试听。等到之后技术好点了,再换贵的。” 第38章 “两三百?”宋渔微微蹙眉:“会不会太便宜了?” 虽然她不懂吉他,但光看陆思渊那把的外形色泽,就知道价格不菲。 她想给他买把好一点的。 这样才能配得上他的歌声。 “嗯,确实属于最便宜那类。”店员带着两人往里走:“不过我们店里的初级学员也是用这类,除了音色上差一点,其实没有任何问题。” 宋渔咬了咬唇瓣:“有没有一千五左右的?” 不止李希,连店员都被眼前的小姑娘惊到了,他还欲再劝,就听到她语气比刚才又坚定几分:“我就想买个好点的。” 可能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 既然顾客都这么坚持了,店员也就没再劝说。 他领着两人一路走到接近最里面的位置,然后指着墙上的几把吉他说:“这边都是木吉他,跟你说的那把一样,只是这些全是牌子货,质量有保障,所以价格相应也要贵一点,基本在一千到一千五之间,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宋渔其实并不懂如何挑选,只能用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店员也不插话,安静等在旁边。 李希看准时机,凑到 她耳朵边小声嘀咕:“你怎么突然要买吉他?” 还一上来就这么大手笔。 宋渔用指尖勾了勾琴弦。 明知不该欺骗朋友,但她还是撒了个小慌:“就是突然想学了。” 李希表示不理解:“那你也别买这么贵的啊。” “一步到位嘛。”宋渔朝她露出一个惯常没心没肺的笑容:“省得到时候再换了,怪麻烦的。” 李希点了点头:“也是。” 能懒则懒,像是宋渔的风格,但她就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但又说不上来。 正当她疑惑间,宋渔已经拍板定下了最终选择。 这把吉他无论从形状到颜色,都是跟陆思渊之前那把最接近的。 开单,交钱,一气呵成。 吉他很大,背带压在肩膀上沉甸甸,连带着宋渔的脚步都有些迟缓。 耳边是李希喋喋不休的质问声,她的思绪却逐渐飘远。 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第30章 喜欢 她喜欢陆思渊? 中午, 原本两人是打算去吃路边摊的,后来换成了一家饭店吃小炒。 由宋渔请客。 为了堵住李希的嘴,宋渔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为防止她多想,自然省略了要送陆思渊生日礼物的部分, 只说自己突然想学吉他了。 李希一听,当即跳起来抱住宋渔的脖子不肯撒手,嘴里叫着:“啊啊啊!小渔儿, 你现在是小富婆了, 不请我吃顿饭说不过去吧!” 宋渔背上背着把吉他, 又要负担她的体重, 差点被勒断气,一边拍着她的胳膊示意她松手, 一边连连应声:“请,等会儿就请!” “这还差不多。”李希满意收手。 吉他一千二,还剩下接近八百块,请顿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宋渔在心里默默算了比账。 等上菜的间隙, 宋渔咬着吸管转头看向被妥善安置在隔壁座椅上的吉他,思绪又开始飘远。 东西买到手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她该怎么把吉他偷偷带回家藏起来? 要是一不小心被老妈发现,宋渔相信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 还没等她想出眉目,思路又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打断了。 宋渔瞥了眼来电显示, 手指在屏幕上一滑。 “喂,妈, 怎么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在收拾东西,冯秀美的声音跟着响起:“我有事要出趟门, 估计晚上才能回来,你带钥匙了吧?” 正可谓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宋渔立马眼睛一亮,急忙回道:“带了带了。” “那行,我着急走,先挂了。” 冯女士充分发挥了她那风风火火的个性,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 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宋渔胃口都好了不少,中午硬是多吃了半碗米饭。 最后闺蜜两个都捧着肚子走出饭店大门的。 随后又转去商场顶楼的电玩城抓了娃娃,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 李希好久没如此放纵过了,整个人嗨得不行,一边往商场外面走,一边拨弄着手里刚抓来的娃娃,吐槽道:“这玩意也太丑了吧。” 两人抓娃娃的技术都不怎么样,花了五十块也才得到这么个东西。 一个长了青蛙眼的垃圾桶,绿了吧唧的,胸前还绣着“湿宝贝”三个字。 “你不要就给我!” 宋渔作势去抢,手伸过去,悬在半空中愣了瞬,而后直接落在李希的手腕上,转身拉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哎?哎!”李希满头雾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直到重新回到商场大堂内,宋渔垫脚往门外看了眼,确认没看见那道身影后,终于松了口气。 李希眯起眼睛,抓着那个丑玩偶的手指她,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 “我哪有什么秘密。”宋渔心虚地移开视线,低着头往里面走。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从斜对面走出来的人好像是陆思渊? 那里是医院。 他生病了? 他刚刚有没有看到她? 各种想法一股脑地在冒出来,像是锅里的水滚开了,不断翻涌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忍不住关注陆思渊的一举一动,会担心他,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哪怕是上课时胳膊肘偶然碰到一起,男生明显高出一截的体温都会让她心中一颤。 旁边,李希快步跟上,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宋渔,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哎,你刚才看到谁了?你躲什么啊?” 都开始直呼大名了,足以看出她此刻有多急切。 宋渔蓦地停住脚步,转头直视李希:“希希,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啊?” 李希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搞得一脸懵,但看宋渔脸色又那么认真。 她挽了下鬓角的碎发,猜测道:“大概就是,占有欲变强,随时想要关注他的动向?” “反正我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李希又补了句。 宋渔一颗心彻底坠落谷底,被吉他包肩带勒过的位置或许是时间太久了,那处皮肤有些火辣辣的灼痛感。 所以…… 她喜欢陆思渊?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李希还懵着:“哎?不对!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陆思渊?”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名字,就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突然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件事,宋渔的心跳又漏了半拍。 这事听起来太离奇了,她不是一直都把陆思渊当朋友的吗? 而且,陆思渊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宋渔摸上背带,无声握紧。 她忽然开始犹豫了。 不知道这把吉他还要不要送。 迟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复,李希有些急了,扒着她的胳膊催促道:“到底是不是,你说话啊!” “是什么?我就随口一问。”宋渔把那些繁杂的想法全部压下,她扯了扯嘴角,开始转移话题:“我想吃麦旋风了,你吃不吃?” “不——” “第二个半价。” “那给我来一个。”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可宋渔总觉得身体里像是有团火在烧,直到一杯麦旋风下肚,才终于冷静下来。 两人最终在商场大门前分别。 宋渔上了公交车,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转头看着窗外景色不断在视野里退去,她无意识地舔了下牙尖。 刚才的麦旋风是奥利奥口味的,在嘴里残留了少许,此刻落在舌头上,触动味蕾,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可苦味散去后又有点甜。 算了,无论如何先把吉他带回去再说吧。 …… 宋渔在巷口下车,一路警惕地打量四周,生怕遇到熟人,回头再去她妈面前念叨。 更怕遇到陆思渊。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宋渔也没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先确认电动车不在,然后垫起脚扒着窗台朝里面喊了声:“妈?” 没人回应。 很好,冯女士不在家。 宋渔松了口气,赶紧从外套口袋里翻出钥匙开锁。 进门后,她胡乱蹬掉鞋子,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一溜烟地跑到房间。 到底藏哪儿好呢? 宋渔摩挲着下巴,站在房间空地上环顾四周。 窗帘后面是不是太明显了? 要不门后? 但是冯女士进来打扫卫生会一眼看见吧? 还是衣柜里吧! 宋渔打开推拉门,把衣服全部扒拉到另一侧,然后将吉他塞进去,再把衣服拉回来挡好,关门。 第39章 门关到一半,她突然又停下。 不行不行。 万一她妈洗衣服了呢? 思虑再三,宋渔最终想了个绝妙的主意——床底。 床底堆放了很多东西,大部分是她从幼儿园到初中留下来的课本、奖状、画作之类的,用纸箱子封好。 宋永长曾经还开玩笑说等她以后嫁人了,就把这些东西给她当陪嫁一起带走。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因为堆积了太多东 西,冯秀美嫌麻烦,平时也不爱动它,只有到了每个月一次的大扫除的时候,才会把东西挪出来清灰。 所以这是个绝佳的位置。 宋渔顾不得地上脏,直接趴了下去,四肢并用得爬到床底下,端详了眼,然后回头把吉他拖进来,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塞到纸箱和床板中间的空档里。 “天才!”她拍拍手,正感叹着,忽然听到开门声。 老妈回来了? 情急之下,宋渔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抬头,直接跟床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因为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所以这一撞力道极重,连床板都跟着晃了下。 “嗷!” 宋渔捂住脑袋,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全是星星。 冯秀美显然也听到了这声惨叫。 耳边脚步声当即加快,越靠越近。 宋渔顾不上其他,赶紧从床底下退出来。 下一秒,卧室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冯秀美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眼泪汪汪地跪坐在地板上,急道:“怎么回事?” 宋渔抬手捂住受伤的位置,勉强挤出个笑来:“没事,我把笔掉在地上了,捡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头了。” “撞到头了?严重吗?我看看。”冯秀美说着就要上前。 “哎哎,妈,我没事,我真没事。”宋渔赶紧出声阻止,转移话题:“今天晚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冯秀美脚步一停,狐疑地盯着她看:“真没事?” “没事,没事,您快做饭去吧。” “行吧。” 冯秀美犹豫着转身走了。 直到确定脚步声渐远,宋渔这才撑着床沿站起来,捂着后脑勺倒在床上猛吸凉气。 疼死了! 接下来的整个星期,宋渔过得既纠结又忐忑。 忐忑是因为做贼心虚。 想在家里背着冯秀美藏东西其实是件挺难的事。 宋渔每天早上出门前和晚上回家后都要爬到床底下确认一遍才安心。 至于纠结则是她不知道还该不该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还没等她想出个答案来,转眼就又到周六。 同时意味着陆思渊的生日到了。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地出奇,只余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不时的翻页声。 宋渔盯着面前的三角函数题怔怔出神。 经过这段时间陆思渊开小灶和她自己的不断努力,其实这种题型对她来说已经算不上难了,可她就是迟迟没有动笔。 如果放在之前,在宋渔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或是面对李希和胡成礼,她一定会大大方方地说句生日快乐,然后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点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顾虑重重。 既想靠近他,又担心会给他造成困扰,更害怕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穿,以至于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宋渔觉得她都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喜欢让人怯懦这句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她就是个胆小鬼。 第31章 生日礼物 “你带身份证了吗?” “小渔, 想什么呢,快点收拾啊!” 李希一转头就看到宋渔身前抱着书包,手里还拎着本书, 半边塞进书包里要放不放的。 目光却盯着斜前方一点,眼神发直。 旁边, 同样正在收拾东西的陆思渊闻声转头。 两道视线整齐投射过来,宋渔后知后觉回神。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陆思渊:“等我一会儿, 我今天跟你一起走。” 陆思渊动了动唇, 刚要开口, 就听李希抢先一步问了他的台词。 “阿姨今天不来接你啦?” “嗯。”宋渔点点头:“她去邻市亲戚家了, 要明天晚上才回来。” “哦哦。” 眨眼的功夫,教室里人就散得差不多了。 教室后门, 胡成礼早就等着了,见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聊起来了,忍不住催促道:“还不走吗?” 三人整齐回头。 对上陆思渊的视线, 胡成礼高抬起下巴:“哼!” “马上!”李希扬声回道,又转向眼前两人:“那我先走了, 你们俩路上注意安全。” 宋渔摆了摆手:“拜拜,希希。” 连向来话不多陆思渊也朝她点了下头:“周一见。” 李希走到教室后门,一拍还在探头探脑的胡成礼:“走了。” “小渔呢?”胡成礼指指还坐在位置上的宋渔, 问:“她不走吗?” “冯阿姨不在家,她今天跟陆思渊一起走。” 说完, 李希一把薅住他的校服后领,不由分说地拖着人就走:“快点走,我要饿死了。” 学习这事太耗费体力, 明明坐了一下午哪也没去,午饭却消耗地格外快。 胡成礼被勒得喘不过气,只能一边挣扎,一边被迫跟上:“哎哎!你慢点,松手,先动手!” 宋渔这时也差不多收拾好了书包。 随着考试临近,作业量一日多过一日,起码从书包不断增加的重量上就能看得出来。 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直骨节分明的手。 “给我吧,我帮你拿。” 陆思渊说这话时语气十分自然,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宋渔心里有鬼,微微侧身避过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怎么就拒绝了呢? 然后又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太明显了。 再看陆思渊的反应又不像发现的样子。 他没说话,只是收回手,起身,顺势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给她让出更多空间。 宋渔站起来,屏着口气把书包背上。 瞬间,巨大的压力担在肩头。 “走吧。” 陆思渊大概算了算,两人已经有七十四天没有一起走过这条路了。 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宋渔依旧像以前那样,一开口就没完没了,说她最近又看了哪部好看的电影,又转到昨天晚上那道很难的数学题上。 陆思渊多数时间只是听着,偶尔插上两句,只一双眼睛几乎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冯秀美有句话说得很对,宋渔是真的藏不住事,有点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实际上都被陆思渊看在眼里。 但在这难得的独处时间里,他实在不想破坏氛围,于是就没问。 本就不算长的路程像是一眨眼就到头了。 两人在宋渔家门口互相道别。 直到此刻,她依旧没能想出个确定的答案。 找钥匙,开门。 家里静悄悄的,冯秀美看起来早就出发了。 宋渔换好拖鞋,甩掉书包,如释重负般地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突然,床上的人猛地一震,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翻身下床,跪趴在地板上,随后爬进床底下,费了点力气从里面拖出个东西来。 她也没着急起身,就着这个姿势往前膝行几步,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手机发微信。 【现在有空吗?我有东西要给你,在巷口等你。】 她决定了,还是得把吉他送给陆思渊。 就当是作为朋友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 收到宋渔消息的时候,陆思渊正在写卷子。 他点开看了眼,没问她是什么,就回了个【好】字。 起身,走出卧室。 客厅里,余鸢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陆思渊草草扫了眼,似乎是财经频道。 他脚步一顿,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妈,我出去一趟。” 别说应声了,沙发上的人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最近两个月,她都是这种状态,陆思渊早已见怪不怪。 他又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声:“外婆,我出去下!” 抽油烟机“嗡嗡”作响。 陆思渊隔了两秒也没等到回应,干脆直接走了。 似乎没人记得今天是他生日。 绕是做过无数次心里建设,但还是免不了会难过。 往年,一睁眼就会看到枕头边父母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余鸢会从早饭起就开始念叨,告诉他晚上出去吃,那个人早就定好了餐 厅。 第40章 才隔了一年而已,现在想起来却跟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 陆思渊晃了下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 宋渔刚才突然说有东西要给他。 是…… 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实在控制不住去多想。 心中隐隐有了期待,脚下步伐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冬天昼短夜长,学校专门调整时间表,提前放了一节课,现在才五点,天已经有了变黑的趋势。 尽管光线不好,但陆思渊还是在走出巷子的瞬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槐树下的宋渔。 女生没再穿着那身蓝白色的校服,换了件米白色的毛绒外套,衬得原本就巴掌大的脸更小了。 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思渊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缓声开口:“要给我什么?” 宋渔倏然抬头,一双圆眼在暮色里亮得出奇。 看得人心都跟着一颤。 “你来啦?”宋渔跳下来,拍拍放在身侧的黑色包裹:“这个,给你的,生日礼物。” 陆思渊刚才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东西。 顺着看过去,蓦地愣在原地。 那形状他太熟悉了,是把吉他。 “愣着干嘛,打开看看?”宋渔说。 陆思渊没动。 不知道是不是天黑了,光线不好的缘故,他感觉到眼前有些模糊。 宋渔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干脆自己上手去拉拉链:“看一眼呗,万一你不喜欢,我还能拿回去找人家换。” 陆思渊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握紧。 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欢。 更何况这个礼物完全送到了他的心坎里。 心绪流转间,宋渔已经把吉他从包里拿了出来。 有着跟他曾经那把几近相似的外表,无论是从颜色,形状到大小,都差不多。 在这座小城市里,不敢想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能找出这样一把吉他。 “干嘛?不至于这么感动吧。”宋渔拎着吉他,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塞:“拿着,试试看。” 她说着作势就要松手。 陆思渊吓了一跳,怕把吉他摔了,匆忙伸手去接。 目的打成,宋渔复又坐回去,手撑在身体两侧,晃了晃腿,眼尾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片刻沉默之后,陆思渊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修长手指状似随意地在琴弦上拨弄了下,很快消散在迎面出来的寒风中。 天冷,又刚好是吃饭时间,胡同口破天荒地连个人都没有。 宋渔缩了缩脖子,半张脸都埋到毛茸茸的领子里去了,以此来抵挡寒风侵袭。 隔了几秒,身边响起男生熟悉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发闷,估计是冻的。 “谢谢。”他说。 “谢什么。”宋渔瓮声瓮气地说:“我们是朋友啊,送个礼物不是天经地义嘛!” 陆思渊没吭声,低头把吉他的音调准,随手弹了起来。 他这次没有开口唱歌,只有吉他低沉而缓慢的旋律飘荡在耳边,莫名透着一股落寞的感觉。 路灯不知道何时亮起来的,橘色的光打下来,在两人身后投出一团黑影。 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他的。 一首歌弹完,宋渔从木床上跳下来,蹦跶着缓和了下冻得有点发麻的双脚:“弹得不错,但是好冷,我要回去了。” 陆思渊抬头看向她,依旧坐在原处。 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宋渔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哦,对了,生日快乐,我感觉你好像不大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么好的日子,还是得开心一点。” 陆思渊勾了勾唇。 宋渔也跟着笑起来,旋即又“斯哈”着把脖子缩重新缩回去:“我真不能跟你说了,拜拜!” 陆思渊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巷口,左手逐渐用力握紧。 直到琴弦嵌进肉里带来轻微刺痛感,这才松开。 另一边。 宋渔开始时还装模装样的,等到一离开陆思渊的视野范围,撒腿就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外面待了太久,脸颊开始隐隐发烫。 房子里开了空调,她坐在沙发上缓和冻僵的手脚,眼神盯在一处,视野逐渐模糊。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室内乍响。 宋渔陡然回神:“喂,妈?” “我给你留了钱,就放在鞋柜上面,你看到了吗?”冯秀美问。 “没注意,我过去看一眼。”宋渔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果然看到盒子下面露出红色一角。 她抽出来,对着电话道:“找到张一百的。” “嗯。”冯秀美那边听起来很乱,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你先将就着出去吃碗面之类的,等你表姐明天结完婚我就尽快赶回去。” 正说着,有人喊她名字,似乎有事要问。 宋渔赶紧让她去忙:“哎呦,我都这么大了,你放心,肯定饿不死。” “德行~”冯秀美笑骂了句,又说:“按时吃饭啊!” 然后这才挂了电话。 不提醒还好,被她一说宋渔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低头看了看衣服还在身上穿着,干脆利落地把新到手的百元大钞往口袋里一塞,蹬上雪地靴就出门了。 礼物送出去了,又喜获money,宋渔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哼着歌往巷子外面走,打算去不远处那家店吃完牛肉拉面,再加个炸蛋。 正想着呢,她突然一怔。 几米开外的地方,陆思渊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似乎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他头顶的槐树早就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不断摇摆,连地上的影子都跟着晃。 宋渔的心没由来得紧了下。 她抿了抿唇,迈步上前,轻声问道:“怎么还没回去?” “不想回去。” 陆思渊闻声抬头,在冷风里坐久了,一开口嗓音哑得他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了足有一分钟。 “你带身份证了吗?”宋渔忽然问道。 第32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陆思渊,是她的小跟班…… 陆思渊向来灵活的大脑此刻像是被强力胶粘住了, 根本转不动一点。 愣了好半晌,他才重新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 当时宋渔说有东西想给他,他只带了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那你回去拿一下。” 说完, 她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将吉他从陆思渊怀里拿走, 重新装回包里:“吉他还是先放我家吧,等你想弹的时候找我要。” 要是一不小心又被余鸢撞见摔坏,她可没那么多钱再买一把给他了。 视线又落在他身上。 原本抱着吉他的手此刻正搭在膝盖上, 骨节处泛着不正常的红。 冻的。 这样的天气, 他居然只穿件卫衣就出门了, 还在冷风里坐了那么久。 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冷。 见陆思渊还坐着没动, 宋渔干脆握住他手腕,把人拉起来。 又重复一遍:“回去拿身份证。” “既然你不想回家,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她眨眨眼睛:“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两个? 旅行? 陆思渊承认自己心动了。 “好。” “行。” 兴奋过头,宋渔完全忘记还拉着人,转身就往回走, 陆思渊也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临到家门前,她才后知后 觉放手, 看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忍不住皱眉:“拿了身份证记得再穿件外套。” “穿厚点!”宋渔补充道。 陆思渊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几米远, 又忍不住停下回头,只看到敞开的门, 很快又关上了。 回到家后,宋渔先把吉他藏回原位,然后从存钱罐里翻出剩下的钱, 仔细数了一遍。 那天买完吉他,又请李希吃了顿饭,再加上冯秀美留下的一百,总共是——七百五十九。 应该足够两人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临出门前,宋渔想了想,又给自己加了顶帽子,站在镜子前再三确认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才踏出家门。 走到巷口,发现陆思渊已经等在那儿了。 男生显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身上比刚才多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颀长身影,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足够让人多看一眼。 饭点快结束了,宋渔怕碰到熟人出来遛弯,巷子里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很快就能传到冯女士耳朵里。 她加紧步伐,上前二话不说拉住陆思渊就往前走。 走到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汽车站。” 到了车站,宋渔摊开手:“身份证。” 第41章 陆思渊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放到她掌心。 “你随便找个地方等我一下。” 这个时间车站里压根就没几个人,宋渔很快去而复返,发现他还站在原处等自己。 她背手将两张票藏在身后,故意逗他:“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哪?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 陆思渊垂眸看她,语气异常笃定。 宋渔被他直白的目光盯得有些别扭:“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陆思渊摇摇头,说:“帽子不错。” 宋渔戴得是顶毛线帽,头顶有个大球的那种,白色的,冯女士前几天刚刚给她买的,正配她今天的衣服。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那颗球:“确实挺好看的。” 陆思渊依旧没移开视线。 宋渔有点受不了,把票拿出来塞给他一张,顺势将话题扯回到刚才那个:“喏,你的票,等会我们去这儿。” 陆思渊低头去看,发现目的地是省会城市。 这是宋渔回家后仔细思考过的结果。 当时那句“说走就走的旅行”完全没经过大脑。 就是觉得陆思渊看起来不大开心,他又说他不想回家,她才那样说的。 周一还要上学,两人只有一天的假期,更准确点,其实只有这个晚上。 所以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 晋水到省城有直通大巴,两个小时左右,是最好的选择。 根据大厅中央显示屏上的时间,预计十五分钟后发车。 折腾了一圈,宋渔彻底饿了,先拉着陆思渊去车站里的超市转了一圈。 说实在话,这还是陆思渊头一次来汽车站。 以前有司机开车接送,后来跟着余鸢搬回来住坐得是飞机,根本没机会体验。 视线扫过货架上的标签,他不禁暗自咋舌。 太贵了。 光是矿泉水就比普通超市贵一倍。 宋渔也觉得贵,但只是觉得,丝毫没影响她的食欲。 她一边从货架上往下拿,还不忘招呼陆思渊:“想吃什么随便拿。” 陆思渊不想拂她的兴致,最终挑了卷软糖。 结账时,宋渔还问他怎么就只买这个。 陆思渊说:“我不爱吃零食。” 宋渔耸耸肩膀:“行吧。” 林林总总一大包,花了一百多块。 陆思渊刚拿出手机准备扫码,就被人抢走了。 “你今天过生日,怎么能让寿星花钱!” 说着,宋渔拍了拍口袋,嘻嘻一笑:“今天我请客!” 那小表情,别提有多嘚瑟了。 陆思渊被她逗笑了。 偏她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嘛!过生日就该开心点。” 付过钱,陆思渊主动提起盛满零食的塑料袋,宋渔这次没有拒绝。 两人的位置挨着,宋渔非要坐在外面:“你可以看下夜景。” 陆思渊顺从地坐进去。 看不看夜景无所谓,他就是单纯不想拒绝她。 很快发车了。 街边路灯在大巴两侧飞速后退,放射出一片光线,模糊了视野。 像是开启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冒险。 宋渔从袋子里翻出盒夹心饼干,打开包装后,先递到陆思渊面前。 男生摇了摇头,说不吃。 她固执地不肯收回手。 陆思渊无奈,只得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抹茶味的夹心,甜得有点齁嗓子。 他没说谎,是真的不爱吃零食。 前半程路,宋渔的嘴就没停过,打开什么都得让陆思渊先吃第一口。 直到吃了个半饱,她这才停手。 人一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 宋渔原本想熬过那个劲儿就好了,奈何毅力不够,没坚持住。 大巴车一摇一晃,她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 陆思渊状似在看窗外的风景,实则一直在用余光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突然一道极为刺耳尖锐摩擦声响起。 司机猛踩刹车。 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扑向前。 陆思渊下意识伸手挡在宋渔身前,额头撞在手臂上闷疼,他也没吭一声。 车里其他人缓过神来,抱怨声此起彼伏。 而宋渔睡眠质量好得出奇,绕是面对如此情形居然都没被吵醒。 陆思渊用手托着女生睡得东倒西歪的脑袋,垂眸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配上她今天的装扮,这样的宋渔看起来格外乖。 窗外光影不断闪过,似是感觉不太舒服,陆思渊看到她睫毛颤了颤,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 手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伸手从宋渔脑后绕过,反扣住她肩膀,小心翼翼地压着她靠向自己。 陆思渊全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直到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这才缓了口气。 结果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旁边的人突然动了。 他瞬间浑身紧绷。 醒了? “嗯~” 完全属于无意识的行为,宋渔哼唧着调整了几个姿势,最后把额头抵到对方颈窝里,又没了动静。 醒倒是没醒。 不过受罪的人变成了陆思渊。 这个姿势,宋渔的呼吸尽数扫过他的下颌,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扭头继续看向窗外,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然而当事人对这些全然不知。 因为纠结要不要给陆思渊送礼物,以至于宋渔今天午觉都没睡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困了。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下意识以为是冯秀美,准备撒个娇,再赖几分钟。 第一个音刚出口,忽然反应过来,瞌睡虫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意识回笼,脸侧真实的触感明白地告诉宋渔,她正靠在陆思渊肩膀上。 靠在陆思渊肩膀上? 宋渔倏然坐直,第一反应就是用手背去蹭嘴角,并用余光不断偷瞄自己刚才靠过的位置。 呼! 还好。 是干的。 陆思渊没搞懂她一系列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出声提醒:“快到了。” “啊?哦。”宋渔茫然回神,转头瞥了眼窗外,果然见景色早已不同。 没过几分钟,大巴进站停下。 车厢里立马热闹起来,早已等候多时的乘客瞬间涌进过道。 后排有人挤过来,不知道被谁绊了下,踉跄着往前扑,眼看就要撞到宋渔,陆思渊眼疾手快拦了下。 宋渔后知后觉回头:“怎么了?” “没事。” “哦。”见车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宋渔攀着前排座椅起身,招呼道:“我们也走吧。” 陆思渊点了点头,顺手拎起零食袋子,里面还有她没吃完的面包、薯片以及两瓶矿泉水。 临下车前,宋渔回头瞅了眼,看到男生手中的塑料袋,莫名想起“小跟班”这个词。 刚认识那段时间,她总跟在陆思渊屁股后头跑,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名字。 冯秀美笑说她是“陆思渊的小跟班”。 当时宋渔还挺不乐意的,说冯女士用词难听。 “什么叫‘小跟班’!我们那是朋 友!好朋友!” 现在突然觉得也挺好的。 陆思渊,是她的小跟班。 第33章 夜市 “我们只是朋友。” 心情大好, 最后一节台阶宋渔都是用跳的。 陆思渊跟在她后面下了车。 没有了遮挡物,冷空气扑面而来。 陆思渊翻了翻羽绒服口袋,从里面找到两个还未拆封的一次性口罩, 可能是去年冬天穿的时候塞进去的,后面忘了拿出来。 他拆开一个自己戴上, 把另一个递给旁边的人:“将就着挡挡风。” 宋渔接过来,弯了弯眉眼,刚想夸他句还挺细心, 忽然想到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的细心更多时间应该是针对另一个人的。 刚才因为“小跟班”而产生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她低头默不作声地拆开包装, 把口罩戴好。 说来奇怪, 今天怎么没听陆思渊提起过那个女生,别的不提, 今天可是他生日,总得表示表示吧。 人不露面就算了,礼物总该送到位。 想到这里,宋渔轻哼了声。 真是不靠谱。 当然, 她也没资格评判人家,藏了别样的情感, 再以朋友的身份说话,实在有失偏颇。 压下心里替陆思渊抱的不平,宋渔领着人穿过车站大厅。 外面停了不少等待拉客的出租车, 两人随便拦了一辆坐上去。 宋渔报上目的地:“去松山街。” 省城她之前跟父母来过几次,但都是为了走亲戚, 早上来晚上走,根本没机会好好逛逛。 松山街是条夜市,她早就听班里同学说很热闹, 今天终于逮到机会来玩一圈。 第42章 等红灯的间隙,司机从后视镜打量后排两人,笑着活跃气氛:“你们俩也是去那边约会的吧?” 小年轻,穿着黑白配的情侣装,又戴着一样的口罩。 时值圣诞节,司机这几天拉了没有十对也有八对,所以下意识把他们也当成了情侣。 车内片刻寂静。 两人都以为对方会主动澄清,结果都没开口。 下一秒,又齐刷刷转头,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汇,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你误……” “我们……” 最后是陆思渊闭了嘴,让宋渔把话解释清楚。 她说:“我们只是朋友。” 陆思渊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最后两个字上。 他语文成绩也很好,但没顾得上思考她为什么在这里故意用了“只是”,甚至还加了重音。 交通灯在此刻变绿,司机飞速看了后排一眼,又摇摇头。 果然,他老了,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 出租车最终在街口停下。 刚一下车,喧闹声扑面而来。 宋渔跟头一回进城似的,浑身兴奋不已,一边仰着脑袋四处打量,一边感叹不愧是省会。 她一动,帽子顶上那个毛球也跟着晃。 陆思渊紧随其后,怕把人跟丢。 临近圣诞节,又恰好是周六,到处都是人。 其中大多是年轻情侣,也难怪刚才那个司机会误会。 很长的一条街,道路两侧摆满了小摊,从烧烤炸串到奶茶冰淇淋,再到各种饰品摆件,应有尽有。 为配合即将到来的圣诞节,不光摊位上,就连树上都挂满了彩灯。 四处灯火通明。 闻着空气里散发出的食物香气,宋渔觉得肚子又饿了。 只第一家,她就挪不动步子了。 这一家是卖章鱼小丸子的,分量给得很足,宋渔瞟了眼其他顾客手中那份,感觉吃下去就得吃个半饱,可还有那么多美食等着她享用呢。 她想了想,回头问陆思渊:“我们俩吃一份?” 怕他多想,又赶紧补一句:“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唉。 要是放在之前,她绝对不会顾及这么多,直接就买一份好了。 陆思渊愣了下。 以前被余鸢养出来的习惯,他从来不跟人分吃同一份食物,也不会共用杯子,不卫生。 宋渔以为他不愿意,赶紧说:“没事,我……” 话刚出口,忽然听到他说:“好。” 宋渔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清晰地传达出她的情绪。 她悠然转身,对着老板说:“姐姐,我也要一份!” 半条街走过,陆思渊跟在她身后,乱七八糟吃了一大堆,包括但不限于半张手抓饼、一串烤鱿鱼、两个脆皮鸡翅…… 咽下最后一口东西,两人还没站定,有大妈抱着花凑过来,抽出一枝就要往陆思渊手里塞,嘴上还念着:“帅哥,给女朋友买枝花吧,只要十块钱。” 一枝花就要十块,明摆着是趁过节,打算薅羊毛。 她们的目标客户也很明确,要不怎么上来就直奔男生。 去年情人节正好在过年期间,她在家族聚餐时刚好听到几个已经成年的表哥表姐们吐槽这件事。 大妈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 陆思渊垂眸看着那枝就快怼到脸上来的花。 想到刚才一路过来,不少女生手里都拿着花,又想到大妈开头那句话,他插在羽绒服外套里的手指动了动。 “不用了,谢谢。” 手背突然传来微凉触感,陆思渊下意识转头。 宋渔随便指了指前面一个摊位,示意他:“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完,拉着他就走。 陆思渊微低下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若有所思。 其实他能懂宋渔的意思。 十块钱买枝花,太贵了。 如果放在之前他肯定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了。 可如今家里也不好过,陆宏达那天一气之下把卡都停了,余鸢这么多年压根没想过攒钱的问题,现在精神又不好,不能出去工作,他还要读书,三口人全靠外婆微薄的退休工资过活。 其实余鸢之前卖首饰卖了挺多钱的,但外婆不让动,说要攒起来留着以后给他娶媳妇。 这也是余鸢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的原因之一。 由奢入俭难,养尊处优多年,她很难再过回小时候的日子了。 但陆思渊就是觉得别人有的,宋渔也得有。 十块钱,他下周可以少吃点。 宋渔走到卖陶瓷摆件的摊位前,松开手,侧头跟陆思渊小声吐槽:“太贵了,都够再买一份章鱼小丸子了。” 只说太贵,没说不想要、不喜欢。 陆思渊蜷起手指,握紧。 再等等,等高考结束以后,等到他摆脱现状的困境,有能力完全掌控人生的时候,他会给她能给的一切。 宋渔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注意力完全被小摊上某个东西吸引。 准确地说是一对。 一对陶瓷大白鹅,脖子互相纠缠,像打了个结,看起来特别好笑。 宋渔伸手去拿,发现脖子相接处动了下,原来不是连在一起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两只鹅分开,看着绕成s型的脖子,感觉更搞笑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思绪被打断,陆思渊低头去看她在笑什么。 乍一看到两只脖子扭到奇形怪状的大白鹅,他没忍住也笑了。 宋渔闻声回头,顺手递给他一只:“对吧,你也觉得很搞笑吧?” 原本过来只是为了躲开刚才那个卖花的人,没想到还能有新发现。 说着,她拿起另一只凑过去,把两只鹅重新扣好。 解开,再扣上…… 如此反复,玩得不亦乐乎。 陆思渊也就纹丝不动地举着,任由她玩个够。 宋渔最终买下了这对大白鹅。 塞给陆思渊一只,打算说一人一只就算留个纪念,突然又觉得不妥,连带另外一只一起塞过去。 陆思渊低头看着手心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只鹅,没明白她的意思。 可能是先让他先帮忙拿着? 除了 这种可能,他也想不出其他了。 陆思渊默不作声地把两只鹅扣好,妥帖地放进羽绒服口袋里。 夜深了,风越来越大。 “阿秋!”宋渔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余光瞥到陆思渊剃到快看不出的头发,担心他冷,于是叮嘱道:“怪冷的,你要不还是把帽子戴上。” 陆思渊二话不说,单手将羽绒服帽子兜头扣上。 顺从得让人无话可说。 宋渔小声咕哝了句。 陆思渊戴着帽子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要是我妈的儿子就好了,她肯定能高兴死。” 长得好,学习也好,还听话。 这样的人一般被统称为“别人家的孩子”。 宋渔真的想不通余鸢为什么不让他碰跟音乐有关的东西,还把吉他摔了。 闻言,陆思渊睫毛颤了下,眼尾也耷拉下来,他抿了抿唇:“我没办法做冯阿姨的儿子。” 看见他的反应,宋渔还以为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急忙扯开话题:“那边好多人,不知道在干嘛,过去看看。” 挤到人群中才发现,原来是在打卡拍照。 这个位置没摆摊位,而是专门立了棵圣诞树,树上挂满各种装饰品和彩灯,树下堆着装饰用的礼物盒,甚至还有穿着圣诞老人装扮的npc站在那里供路人合影。 “我们也拍一张!”宋渔顿时来了兴致,拉着陆思渊加入排队大军。 排队的人太多,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轮到他们,宋渔把手机给旁边一个小姐姐,拜托对方帮忙拍几张照片。 举手之劳,没人会拒绝。 宋渔和陆思渊分站在圣诞老人旁边。 “来来来,看镜头。”小姐姐招呼道:“听我口令,三、二、一!茄子!” 第34章 誓约 她的眼里只有他。 这天之后, 宋渔每次看到那几张照片,都无比后悔当时怎么就忘了让陆思渊先把帽子跟口罩摘了。 照片上两个人一黑一白,皆是全副武装, 要不是光线还行,估计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当然, 这都是后话。 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宋渔也不觉得累,走走停停, 一直逛到街上人散得差不多了, 摊位陆续开始收拾, 这才意犹未尽地准备离开。 陆思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 顺便也确认了下,没人找他。 宋渔站在路边, 看着陆续驶过的车辆,对接下来的何去何从产生了一瞬间的茫然。 城际大巴不像火车,晚上没有班次,想回晋水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第43章 她转头看身旁的人:“要不…找个酒店将就一晚?” 说这话时, 她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握紧,指甲边缘扣进掌心嫩肉带来轻微刺痛, 这才勉强稳住声线,听起来随意一点。 主动开口邀请一个男生,还是喜欢的男生去酒店, 绕是她再大大咧咧,也会觉得别扭。 周遭空气有一瞬间的静谧。 陆思渊点了点头:“好。” 宋渔如蒙大赦, 借口要搜酒店撇开视线。 按距离搜索,花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她找了家价格和环境都在接受范围内的酒店, 按照导航找过去。 时间太晚,酒店大堂内很安静,只有一个前台。 宋渔进门后先迟疑了下,随后走近,小声开口:“您好,我想开两间房。” 前台闻声抬头,看到面前的人,脑子里率先蹦出一个词:好配! 两人进门后就把口罩摘了,在外面待久了,上面都是雾气,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不好受。 短暂愣神过后,前台拿出专业态度,温声说:“麻烦两位出示一下身份证。” 宋渔和陆思渊各自将身份证递过去。 “好的,请稍等。” 前台一边晃着鼠标,一边低头端详两张身份证,忽然动作一顿,眉心微蹙。 似是怕看错了,她来回看了好几遍,确定并没有错,又将身份证放回台面上,语气也比刚才严肃:“你们还是未成年?” 宋渔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对啊。” “不好意思,按照规定,为保障未成年人人身安全,需要再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办理入住。”前台道。 宋渔顿时傻眼。 她之前出门都是跟父母一起,住酒店从来没遇到这个问题,所以压根不知道还有这种要求。 转头看陆思渊,对方眼中是同样的茫然,明显也没想到这层。 “父母不在也没关系。”前台继续说:“你们给父母打个电话,我确认一下他们知道你们的行程就行。” 给父母打电话? 那不就等于自投罗网,直接告诉冯秀美她偷溜出来玩儿了嘛!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宋渔侧头看向陆思渊,用眼神示意门口,无声询问:“走?” 不走也没其他办法了。 陆思渊点了下头。 宋渔将两张身份证拿回来,几乎逃也似的出了酒店大门。 前台看着消失在门外的两道身影,颇为感概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孩啊,可真是…… 临近午夜,路上车辆明显减少,就更别说行人了。 宋渔坐在路边的石墩上,陆思渊就站在她身边,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落在她脚边。 她悄悄转了个角度坐着,正踩住他的影子。 寒风飒飒而过,头顶数值跟着摇晃,宋渔冷得打了个哆嗦,抬手拢紧衣领,尽量让风别灌进去。 或许说走就走的旅游就是这样,没有规划,大半夜只能流落街头。 她自己倒无所谓,就是觉得挺对不起陆思渊的,过生日还有陪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吹冷风。 两人都没再提去住酒店的事,因为没必要提,换再多家都是一样的结果。 最后还是陆思渊提议:“要不去车站坐会儿?” 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起码能遮风挡雨不是吗? 宋渔欣然应允。 两人打车回到车站,灯火通明的大厅空荡荡的,零星有人分布在候车长椅上,更有甚者直接占据一排,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宋渔拉着陆思渊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摩挲,仰头看着大厅中央的电子显示屏。 还差五分钟十二点,明天最早一班回晋水的车是六点半。 还有六个半小时,很快了。 正想着,陆思渊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渴吗?要不要喝水?” 跟着视野里就多了个瓶子,盖子已经被拧开了。 不想拒绝对方的好意,宋渔接过来象征性地喝了口,又还给他。 陆思渊任劳任怨地默默拧紧瓶盖,放回袋子里。 宋渔打开某视频软件,准备看点毛茸茸的视频,打发时间。 候车大厅里太空了,尽管开了中央空调,但也无济于事。 一开始还不觉得,宋渔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感觉手都有点僵了,鼻尖也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宋渔没当回事。 下一秒,肩头忽然一沉,周身被温暖包裹,是熟悉的气息。 转头发现陆思渊把外套脱给她了,身上只穿了件卫衣。 “这不行,你快穿上,小心感冒。” 宋渔说着就要去拿肩上的衣服,手刚动就被按住了。 陆思渊力气很大,开口语气不容拒绝:“穿着吧。” 宋渔摇了摇头:“不行,我把你带出来的,就得把你好好带回去,你要是被冻坏了,余阿婆和你妈肯定要找我算账。” 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脑袋歪向一边,舌头坠在嘴角。 刚开始弥漫的紧张气氛瞬间被打破,陆思渊妥协地松了手。 他总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羽绒服离开肩头的瞬间,温暖也跟着消失不见。 宋渔心中有一瞬间的失落,又迅速调整好心情,把衣服一股脑塞进陆思渊怀里:“你快穿上。” 陆思渊刚穿上半边袖子。 “阿秋!” 宋渔又打了个喷嚏。 陆思渊动作一顿,犹豫着伸出手:“这半借你。” 目光落在她外套上,这种衣服就是看着好看,其实根本不中用。 宋渔咬了咬唇角,有些犹豫。 等不到回答,陆思渊就一直伸着手。 气氛僵持。 算了。 宋渔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尴尬和被冻死之间,她决定选择前者。 宋渔往右边挪了挪,俯身靠近。 这 动作像个信号,陆思渊展开手臂,自她身后绕过。 温暖再度包裹。 这个姿势,两人距离极近,她像是被他搂在怀里,鼻腔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宋渔感觉耳朵在发烫。 她双手扯住羽绒服边缘,轻声道谢,说出口的调子莫名拐弯,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陆思渊努力克制情绪,时刻提醒自己还不到时候,“嗯”了声就把胳膊抽回来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 宋渔有点受不了了,开口打破沉默:“陆思渊,你以后想去哪儿读大学啊?” 随便选的话题。 其实也不是完全随便。 那天陆思渊问她这个问题,她说她想去北京,是因为北京有暖气,还可以去看升旗。 其实原因远不止这些。 班主任之前说了很多次,以陆思渊的成绩,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考上清北不是问题。 全国top2的大学,想必没人会拒绝吧。 所以宋渔先入为主地认为陆思渊肯定是要去北京的。 李希一早就说过以后要去北京,她想进娱乐圈,而北京是全国娱乐中心。 至于宋渔想学的专业,全国各地哪都有。 她当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觉得想跟朋友们继续在一起,所以才有了“北京”这个答案。 又问一遍是想跟陆思渊确定一下,心里有底。 陆思渊却突然陷入沉默。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陆思渊已经考虑很久了。 不想到北京去,是因为陆宏达的根基在北京,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出现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一旦陆宏达那个老婆又闹上门,他无法保证余鸢的安全。 可这些话陆思渊告诉宋渔,不能因为他的生活而影响了她对未来人生的选择。 北京于他,现在成了一个绕不开的难题。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宋渔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沉默。 她喊他:“陆思渊。” “嗯。” “你不想去北京吗?” 其实宋渔能隐约感受到一点,但不多。 她又问:“是因为你喜欢的女孩子吗?” “不是。”陆思渊这次回答得很快。 他垂眸看着她发顶,补充道:“她很喜欢北京。” “那不就好了。” 宋渔打算不再纠结,她倏然坐直身体,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思渊,向他发出邀约:“陆思渊,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陆思渊径直看回去,与她对视。 侯车大厅内灯火通明,他甚至能清晰地从她黑白分明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面对宋渔,陆思渊永远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他说。 第44章 第35章 回归现实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早就过了宋渔平时睡觉的时间, 她本以为能熬个通宵,结果还是没能抗住生物钟的作用。 吃饱喝足,保暖到位, 睡意很快就涌了上来。 宋渔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有人在耳边没完没了地说话, 然后还不停地走来走去。 宋渔平时没有起床气,但今天严重睡眠不足,无端被人扰了清梦, 只觉得心中有团火在烧, 烦躁不已。 她怒而起身, 睁眼看到陌生场景, 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没在家里,而是跟陆思渊在车站。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宋渔倏然转头看向旁边。 陆思渊仰靠椅背,双眼紧闭,正陷在沉睡当中,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夜过去, 他下巴上长出一层胡茬,泛着青色。 似乎很疲惫。 宋渔抬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 发现才五点半,还早。 不想吵醒陆思渊,她轻手轻脚地起身, 拎起那半边羽绒服,打算给他盖回去。 刚弯下腰, 蓦地对上一双眼睛,目光冷得骇人。 陆思渊认出眼前的人,目光又恢复到刚睡醒的茫然。 宋渔眨巴眨巴眼睛, 将一切归功于自己没睡醒,都出现幻觉了。 “到点了?”陆思渊坐直,顺便把隔壁穿进袖子里穿好。 宋渔重新坐下,摇摇头:“没。才五点半,还早着呢。” 冬天天亮得晚,大厅里还开着灯,白炽灯映出的光晕模糊了视线。 她私心想让时间过得慢点,这样就能跟陆思渊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虽然两人坐同桌,天天在学校见面,但毕竟意义不同。 知道他有喜欢的女生,宋渔没有插足别人感情的打算,也不想强求什么,就是一时间还没办法调整好心情,她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了。 无论之前还是以后,她和陆思渊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见她发愣,陆思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宋渔陡然回神,胡乱扯了个话题掩盖心事:“昨天有道数学题,我看了答案还是不太明白,再回忆下思路。” 陆思渊没怀疑,只问:“不会做怎么吗发给我?” 问完又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们临时跑出来玩,估计宋渔没也没来得及。 他微抬下巴,示意她手机:“有照片或者电子版吗?我帮你看看。” “现在?”宋渔瞪大眼睛。 惊讶过后又想通了,对陆思渊这种学霸来说,做道数学题比吃饭还简单,根本不用考虑地点。 这样想着,宋渔点开手机相册。 最上面是她和陆思渊昨天晚上拍的合影,还有几张风景和美食照片。 指尖下滑,最终落在题目那张,她拍下来原本就是打算等晚上发给陆思渊看的。 陆思渊没拿手机,侧身过去,借着她的手扫了眼题目。 确实是道很经典的立体几何题,套路明显,只是在做辅助线的时候挖了个小坑,算不上多难,但对宋渔来说可能不太容易。 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措辞才能让她更容易理解。 半天没等到回应,宋渔下意识转头:“怎……” 蓦地愣住。 她忘了陆思渊正凑在旁边看题目,转头纯属下意识行为,刚才那一下,唇瓣直接从他脸上划过去了。 事发突然,两人都傻眼了。 陆思渊搭在她身后椅背上的手倏然收紧,然后又慢慢松开。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图,声音有些不自然:“这道题的重点是要把辅助线画对,你看这里,从点d出发,分别连接点a和点c……” 和标准答案上一模一样的思路,宋渔却完全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心跳得厉害,嘴唇像吃了爆辣辣椒,火烧火燎的。 陆思渊也没好到哪里去,平常讲题思路清晰连贯,今天却磕磕绊绊,有时一句话能来回重复三次,“然后”“就是”这种连接词,都快变成口头禅了。 只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意外事件。 所幸尴尬不用持续太久。 一道题讲完,差不多就可以买票上车了。 黑暗逐渐褪去,太阳自地平线升起,阳光透过玻璃落进车厢内,又是新的一天了。 回程两人换了位置,宋渔坐在窗边,用指甲抠着车窗边缘的胶条,看着窗外景色不断在视野中闪过。 视线逐渐模糊。 宋渔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晚上的一切,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和仙度瑞拉的公主裙一样,太阳升起,梦也就结束了。 她和陆思渊的关系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宋渔抿紧唇角,打算把那份喜欢就此埋在心底。 …… 到家已经快十点,冯秀美还没 回来,宋渔从冰箱里翻了两片面包,胡乱塞进嘴里,然后一头扎到床上,准备补觉。 大中午睡觉就很奇怪。 临睡之前,她还记得不能被冯秀美发现这件事,估算好时间,订了个闹钟。 等再恢复意识已经是四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宋渔起来洗了把脸,摸着不断发出抗议地肚子去厨房觅食,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无奈干脆把剩下的面包全部拿走,又摸了瓶牛奶,拧开盖子,一边喝着,一边往房间走。 短暂的假期结束了,还有一大堆卷子在等着她。 半个多小时后,一张生物卷子写完。 客厅传来开门声,冯秀美中气十足的嗓音紧跟着响起:“我回来了!” 没人应声。 放在以前,宋渔早就在第一时间冲出来跟她搭话了。 冯秀美只放下东西,外套都没来得及脱,换了鞋直奔女儿房间。 推开门,看到女儿正坐在书桌前埋头奋笔疾书,她当即欣慰不已,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宋永长:【老宋,你闺女长大了。】 海上没信号,冯秀美没指望他回,发完就把手机收起来,正欲开口,视线忽然扫过桌面上的包装袋,面包已经吃完了,就剩个袋子扔在那儿。 这孩子! 不是给她钱让她出去吃了嘛! 冯秀美一阵心疼,不想打扰女儿,悄然退出去,压着门把手将门关好,尽量不发出动静。 她一边脱衣服,一边盘算晚上要多做几道闺女爱吃的菜。 宋渔对老母亲的打算全然不知,她是真的在奋笔疾书。 因为就在刚刚,她又从书包里翻出两张试卷,尘封的记忆回笼,猛然想起这两张卷子明天还得交。 现在不努力,晚上就得熬夜。 这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带来的附赠结果。 呜呜呜,高三生,根本不配出门嗨皮。 - 十二月很快就结束了,跨过元旦,日历上标的年份也变成新的。 课间,李希回头趴在宋渔桌子上连声抱怨:“好困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宋渔笔尖未停,闻言笑笑:“就快了。” 突然,掌心一空。 抬头,笔已经到了李希手中。 “希希,别闹了,快还我,我得把这道题写完。” 一道几何题,好不容易才有思路,她怕不一口气写完,等下就忘了。 李希高举着胳膊,仰向身后,避开她伸过来的手,目光上下打量:“小渔儿,你不至于吧,现在可是下课时间,是用来休息的。” 宋渔无奈,又翻出另一支笔,继续写:“好不容易才有的思路,马上就写完了。” 余光瞥到陆思渊,发现他也在做题,李希不由咋舌,有些无语道:“你们俩真不愧是同桌。” 她把笔放回桌面上,转头趴到自己桌子上去了。 宋渔笔尖一顿,悄悄偷瞄旁边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从省会回来后,她和陆思渊的关系状态跟之前相比并没有任何改变。 冯秀美依旧接送她上学,不让他们在学校外有多余的相处机会。 她还是会在每天晚上把不会的数学题发给陆思渊,而后者也依旧会录视频,仔细讲解。 没人提起那个周末发生的事。 宋渔不知道陆思渊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反正没人上门质问她把他拐走,而冯秀美,看样子也是不知道的。 一去一回,那天像是变成了个无法提及的秘密。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学校、家,每天两点一线,生活还在按部就班地继续。 但大约是她的心态变了,所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旁边的人动了下,怕被抓包,宋渔赶紧收回视线,手移到草稿本上方,乱七八糟地写下几个数字,装作正在演算的样子。 陆思渊的视线落在她面前的卷子上,靠近他这边的半张是大题。 第45章 她刚才写过的位置,题号后面,娟秀端正的两个字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证明。 陆思渊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压住唇角。 宋渔等了会儿,迅速往旁边瞥了眼。 本以为陆思渊早就转回去了,没想到他还在看,而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事,笑得很开心。 他眼型偏狭长,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稍向上敲,特别好看。 不对不对。 这都哪跟哪啊? 宋渔赶紧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强制将注意力拉回,继续写刚才没做完的题目。 中断太久,她不得不又从头捋了遍思路,这才落笔。 写完最后一个字,上课铃刚好打响。 宋渔又往旁边看了眼。 陆思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去了,正在做英语报纸。 她悄悄出了口气。 第36章 进步 女儿大了不由娘了。 郑千琴曾经说过, 宋渔这孩子不笨,就是还不够上心,没找到方法。 冯秀美一度认为这就是场面话, 压根没往心里去,反正她们夫妻从始至终都没指望女儿学习多好。 考个还算可以的大学, 以后找份不太累的工作,能养活自己,过得快乐就行了。 然而事实证明, 郑千琴不愧是老牌优秀教师, 看人真的很准。 一月底, 期末考试成绩公布。 宋渔看着数学那栏的数字, 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数字没变。 冯秀美端着刚洗完的水果走出来, 弯腰放在茶几上,挨着她坐下:“看什么呢?傻了?” 宋渔转头把手机递过去:“妈,你快帮我看看。” “什么啊?”冯秀美捏了粒葡萄放进嘴里,接过来, 正奇怪着,下一秒, 脸色骤变:“这是你们期末成绩单?你数学考了八十五?” 宋渔还处在震惊当中,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秀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习惯了自家女儿之前二三十分的成绩,头一回看到这么高的分数,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回头我把成绩单给你打印出来,等你爸明天回来, 给他个惊喜。” 宋渔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精准捕捉重点:“我爸要回来了?” “对啊。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嘛。” 冯秀美还在看成绩单,一个数字来回看上八百遍也不觉得腻味。 转念想到女儿这一个多月来努力奋斗的身影, 她更觉感动,于是大手一挥:“今天晚上不在家吃了,走,妈带你下饭店去,必须得还好庆祝一下!” “我想吃火锅!” “行!想吃什么都行!” 直到坐在饭店里,冯秀美还在感叹:“你说我要不要给你们郑老师准备个礼物啊,你这成绩提高这么多,她得费多少心血呐?” 宋渔倒酸梅汤的手忽然一抖,壶口歪了下,洒在了桌面上。 她赶紧放下,抽几张纸巾擦桌子。 手按住纸面,来回蹭着,动作越来越慢:“妈,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嗯?什么事?你说呗。”冯秀美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宋渔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就…就是,那个…其实我能考好都是因为陆思渊。” 冯秀美一怔:“你抄他卷子了?” “妈!” “不是,你等等,我没听明白。”冯秀美撂下筷子:“你数学有进步,跟陆思渊有什么关系?” 宋渔还记着冯秀美几个月前的话,怕被知道她跟陆思渊私底下有往来,但更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老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于是就把一个多月来,陆思渊如何给她讲题、补课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冯秀美陷入沉默。 “妈,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跟陆思渊接触。”宋渔终于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你觉得余阿姨不好,可余阿姨是余阿姨,跟陆思渊没关系。” “我不是觉得你余阿姨不好,我就是……” 顿了顿,冯秀美抬头看向 女儿。 锅开了,不停翻滚着,烟雾升腾而起,母女俩隔空对视。 半晌,冯秀美在心里叹了口气,佯装生气:“以后不管你了!”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冯秀美想了很多,女儿年纪还小,有些话说了也不会懂,不如让她自己去撞南墙,撞疼了也就想明白了。 反正还有她跟老宋做后盾呢,大不了到时候帮女儿多揉几下。 抛开家庭不说,陆思渊也确实是个好孩子。 人生就活一次,年轻时候要是留了遗憾,到老了也得后悔。 她不想女儿如此。 对别人,宋渔或许不会察言观色,但对亲妈,她可太了解了。 当即笑起来:“所以,您以后不送我上学了?” 冯秀美夹了一筷子肉,放到蘸料碗里,没说话。 宋渔站起来走到对面,紧贴着她坐下,抱着她胳膊不撒手:“是吗是吗是吗?” “别晃了!”冯秀美皱了皱眉,故作嫌弃:“等会弄到衣服上,你回去自己洗。” 宋渔立马放手,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想到下学期又能和陆思渊一起上学,还有以后都不用做贼一样聊天了,宋渔就觉得心情特别好,晚饭吃了很多,最后是抱着肚子走出火锅店的。 冯秀美看她那副难受样,又好气又好笑:“瞧你那点出息!” 宋渔撑得难受,说话都有气无力:“我高兴嘛!” 一语双关。 “没出息!”冯秀美听懂了,翻了个白眼。 - 尝到成绩上升的甜头后,宋渔学得更加卖力了,卷子一张张做过去,感觉越来越得心应手。 遇到不会的题目就发给陆思渊。 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老妈抓包,宋渔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也不用他录视频了,直接打视频电话,用她的话说就是省时省力,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能直接问。 但中间究竟有没有私心,有多少,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除夕当天早上,宋渔爬起来后,硬是做了张卷子。 对完答案后,正跟陆思渊视频讨论不会的题目,房门被敲响。 “小渔,卷子做完了吗?”宋永长来找她去贴春联,这是家里的老传统了。 从她有记忆起,每年都跟在爸爸屁股后面,哪怕递个剪刀、胶带之类的。 宋渔却犹豫了,她想跟陆思渊多说几句话。 可爸爸还在等她。 视线不断在手机和房门间徘徊。 陆思渊看出她的纠结,很高兴她把自己放选项当中,但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说:“你跟叔叔去吧,我也得去贴对联了,今天过年,放个假,剩下的题目之后有时间再说。” 宋渔抿了下唇:“行。” 视频通话结束,宋渔拉开房门,蹦过去挽上宋永长的胳膊,父女俩并肩往门外走。 厨房里,高压锅和抽烟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冯秀美抽空探出头,叮嘱道:“注意安全!” 宋渔朝她做了个敬礼的姿势:“遵命!” 冯秀美笑骂了句,又回到厨房继续炒菜。 巷子里很多户人家都在忙着贴春联,看到两人拎着东西出来,纷纷打招呼。 老规矩,宋永长负责贴,宋渔负责看角度以及提供胶带。 父女俩边干边斗嘴,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另一边,陆思渊挂断电话后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他没骗宋渔,确实得去贴对联。 客厅里,余鸢还在看财经频道,十分投入,没有注意到他出来。 其实就算注意到也没用,陆思渊都不记得上次跟她说话是几天前了。 上个月医生推荐换了新药,可她的状态却丝毫不见好转。 外婆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陆思渊过去打了声招呼,拿着对联出门。 站在门前分出上下联,比量好位置,准备贴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胶带。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放到一边,转身去巷口超市。 各种食物的香气四处弥漫,家家户户的窗口都有交谈声传出,冬日里冷冽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许多。 过年的氛围无比浓厚,与他家形成鲜明对比。 还没走到宋渔家门口,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就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宋永长把上下联弄反了,以至于不得不揭下来重新贴,于是就受到了女儿毫不留情地嘲笑。 宋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经意间转头,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先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笑着跟他招手:“你怎么来啦?” 宋永长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看。 大过年的,陆思渊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想拉着脸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勾了勾唇角,脸上挂出得体的笑容:“叔叔好!” 第46章 宋永长从梯子上下来:“哎,你好,我记得你,余阿婆家的外孙是吧?” 他有大半年不在家了,还能认出面前的少年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对这张脸印象深刻,再加上女儿没少念叨,于是就记住了。 “你不是说要贴对联,怎么过来了?”宋渔又问一遍。 “家里没胶带了。”陆思渊指指前面:“我去巷口买一卷。” 宋永长还记得他帮女儿补课的事,当即把手里的胶带往前一送,大方道:“买什么买,这不有嘛,拿去用。” 宋渔反应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也塞给他:“这个也给你。” 陆思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想到是宋渔给的,手指又握紧几分,温声道谢。 宋永长笑说:“你这孩子还怪客气的。” 宋渔仰头看看自家已经贴好的春联,红底烫金的字体,她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陆思渊:“我帮你去贴。” 生怕被拒绝,说完,她直接上去一步,推着他转身往回走。 宋永长对着她背影喊:“早点回来!” “知道啦!”宋渔没回头,举起胳膊晃了晃。 目送两人离开,宋永长收拾好门口的垃圾,收起折叠梯开门进屋。 “回来了?”冯秀美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看到只有他自己,不禁奇怪:“小渔呢?” 宋永长搬着梯子往杂物间走,随口应道:“帮她同学贴对联去了。” 住在附近,又是同学,冯秀美不用多问都能知道是谁。 这丫头! 刚才她爸喊她贴对联还要三催四请,这才多大的功夫,就颠颠跑去别人家帮忙。 女儿大了不由娘了。 想到这里,冯秀美看了眼杂物间的方向。 大约是心情不错,宋永长正在哼歌,调都不知道跑到哪个山沟里面去了,他却毫无自觉。 冯秀美轻哼了声。 等以后,有的是他哭的时候! 第37章 除夕夜 “陆思渊,我喜欢你。”…… “左边, 往左,再往左。” “不对,往右边去一点。” 宋渔站在一米开外的位置, 仰着头,尽职尽责地指挥陆思渊。 “右手抬高。” “好, 就这样!” 她扯开胶带,也不用剪刀,直接牙齿一咬, 递上去。 陆思渊接过, 按照位置把对联粘住。 两人第一次配合, 却极为默契。 贴好对联, 出于礼貌,该邀请人进门喝杯水的, 可家里现在这种情况,陆思渊不想让宋渔进去。 无论是出于何种心理,他都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的窘迫。 陆思渊侧头看了看她的笑脸。 大过年的,实在没必要影响她的好心情。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宋渔有些无所适从。 她抬手用拇指示意家的方向, 试探着问:“那我…先回去啦?” 陆思渊回神,告诉她:“等一下。” 说完, 他打开门进了屋子。 巷子里依旧热闹非凡,各种笑闹声不断传来。 陆思渊让她等,宋渔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连 位置都没换过。 她低头看着鞋面,脚尖翘起, 再落下,循环往复。 直到第五次回落,门又开了。 陆思渊走出来, 反手将门掩在身后,另一只手递给她一瓶罐装可乐。 虽然家里没有多少节日氛围,但该买的东西外婆还是买了。 “谢礼。”陆思渊说。 宋渔没推辞,欣然接受:“谢啦。” 其实她也没帮什么忙,白得一罐可乐,原本就不错心情感觉更好了。 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冯秀美还在厨房忙活,宋永长在旁边打下手。 宋渔趁没人看见,赶紧把可乐拿回房间,然后装得没事人一样去卫生间洗过手,重新回到餐桌旁,捏起一根炸鸡柳。 刚放到嘴里,就被抓个正着。 冯秀美把手里盘子放下,瞥她一眼。 宋渔“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 冯秀美欲言又止,转身回厨房继续忙了。 有时候她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以她家闺女这种状态,哪像是会懂爱情的样子。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集体开启午睡模式,为晚上的守岁做准备。 宋渔做了张化学卷子才上床,等再醒来后,太阳都快落山了。 夫妻俩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女儿顶着鸡窝头,眼神茫然,冯秀美笑道:“睡醒了?” 这一觉睡太久了,宋渔还没缓神,闻言点了下头,然后继续站在原地发呆。 宋永长拍拍身边的空位,招呼女儿:“来,坐这儿。” 宋渔就像被指令操控的机器人一样,晃悠着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顺势一倒,蹬掉拖鞋蜷缩在并不宽敞的沙发上。 “还睡啊?”宋永长轻拍女儿胳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 宋渔含糊地“嗯”了声。 其实她也没真打算再睡,就是那阵迷糊劲还没过去,就想赖一会儿。 冯秀美在嗑瓜子,看见父女俩的腻歪样,她撇了撇嘴:“等你闺女谈恋爱的时候,你可别不让人家进门。” “人家”两个字,她故意咬了重音。 可惜宋永长没听出其中深意,笑呵呵回答:“现在说这话还早着呢,而且,我闺女喜欢的人,我肯定也喜欢。” 冯秀美嘴撇得更厉害了。 宋渔正迷糊着,忽然被cue,“噌”地坐起来:“怎么了?” 冯秀美把瓜子丢回果盘里,拍掉掌心碎沫,起身:“行了,我去做饭了,你们俩看吧。” 宋永长跟着站起来:“我给你打下手!” 徒留宋渔呆坐在原地,一脸茫然。 …… 中午有不少剩菜,不用做新的,晚上就简单吃一口,垫垫肚子,等到再晚些正式吃年夜饭。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坐下来,把那部没看完的电影看完。 八点整,春晚开始。 宋渔跟着看了几个节目觉得无聊,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去了。 手机被她放在卧室没带,捞起来一看,三人小群聊了很多条。 大多没什么重点,比如年夜饭准备吃什么,堂哥堂姐家的小孩哭得让人头疼。 几分钟前,话题又绕到春晚。 胡成礼:【今年春晚也太难看了吧!】 李希:【+1】 【我原本看到节目单还挺期待的,结果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胡成礼:【不过我爷爷看得还挺认真。】 李希:【……这就是代沟!】 宋渔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无聊,但我爸觉得挺有意思的。】 李希:【哟,小渔儿,你来啦!】 胡成礼提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行咱仨斗地主吧。】 宋渔:【行啊。】 胡成礼都准备开房间了,却不想在李希这掉了链子:【我刚答应我堂妹陪她一起去放烟花。】 李希跟父母回镇上奶奶家过年了,一大家人凑在一起,长辈们在搓麻将,而她身为大姐,自然担负起了照看弟妹的任务。 胡成礼吐槽:【不靠谱!】 李希:【那我也没办法啊,你但凡早说几分钟,我都不会答应她。】 她想了想:【要不你们再叫个人,小渔儿,你问问你同桌有没有时间。】 宋渔刚要敲字,屏幕里突然有消息跳出来。 胡成礼:【算了,不玩了!】 李希:【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胡成礼:【我乐意!】 他原本想说讨厌陆思渊的,但考虑到宋渔和陆思渊的关系,生怕把她惹生气,于是就没说。 李希:【有毛病!】 胡成礼:【你才有病!】 眼见俩人又开始吵起来了,宋渔默默开了群聊免打扰模式,按灭屏幕,远离战场。 视线扫过桌面,突然看到陆思渊送她的那罐可乐。 宋渔放下手机,起身走过去坐下,拿起那罐可乐仔细端详。 觉得亮度不够,又把台灯打开,迎着光线看了又看。 易拉罐表皮在灯管下折射出来的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 上次被喊去班主任办公室,陆思渊也是给了她一瓶可乐,他好像真的很喜欢。 纠结半天,宋渔决定还是先不喝了。 她拉开抽屉,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零碎物件里扒拉出个空位,把那罐可乐妥善安置在内。 禁燃令还没蔓延到晋水这座小城市,自从天黑开始,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断过。 宋渔刚把抽屉推回去,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连带窗玻璃都跟着震了下。 她下意识转头,正好看到烟花炸开。 应该是花了大价钱的,特别大,直接照亮了半片天空。 第47章 不知怎的,宋渔想问问陆思渊在干嘛,问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特大号烟花。 念头刚冒出来,手机提示音响了,有消息进来。 思绪抽离,宋渔走回床边,俯身捞起手机查看,发现是陆思渊:【在干嘛?】 宋渔摸不着他的意思,但心底里有道声音冒出来。 说不准他们心有灵犀,陆思渊也是来问她有没有看到烟花的呢? 再一想又觉得自作多情,她把念头压下,回消息:【没事做,陪我爸妈看春晚。】 陆思渊:【要不要出来看烟花?】 心跳漏了半拍。 宋渔根本压不住嘴角,回他:【好!】 陆思渊:【在门口等你。】 宋渔:【马上!!】 她丢开手机,跳起来扑到床上,扯过被角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起来。 狭仄的空间里,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 “咚咚”直响,像是直接敲在鼓面上。 或许陆思渊只是跟胡成礼一样,在家待得无聊,所以才喊她出去。 可宋渔还是忍不住多想。 他约她看烟花哎!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曾经看过的偶像剧场景,男女主并肩站在海边,烟花在头顶炸开的瞬间,他们相拥、亲吻。 李希当时抱着她的胳膊嗷嗷叫,直呼:“太浪漫了!” 宋渔不由把自己和陆思渊带入其中,然后猛打了个哆嗦,没敢再往下想。 她深吸几口气,尽量平复心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到衣柜前开始翻箱倒柜。 不想让陆思渊等太久,宋渔迅速收拾好,拿起手机往外走。 “爸,妈,我出去一趟。” 宋永长奇怪道:“去哪儿啊?” 宋渔不想告诉父母她要和陆思渊去看烟花,只说:“太无聊了,出去随便逛逛。” 宋永长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女儿已经开门走了。 冯秀美看了眼不明所以地丈夫,没忍住“啧”了声。 父女俩那么亲,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宝贝闺女不对劲呢? 说到底,还得是她足够了解女儿。 想到这儿,冯秀美心里那点因为女儿总和爸爸腻乎而产生的醋味都散了。 宋永长问:“怎么了?” “没事。”冯秀美收回视线。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丫头把过年的新衣服都换上了。 都是过来人,冯秀美完全能理解女儿春心萌动的感觉。 身为父母,按道理她该管教一番,把萌芽扼杀在摇篮里,可偏偏女儿不仅没影响成绩,反倒进步神速,让她实在无话可说。 而且她又不是没阻止过他们来往,结果一点用都没有,两人还不是背着她暗度陈仓。 冯秀美揉了揉些许胀痛的太阳穴。 算了,就先这样吧。 宋渔完全不知道老妈在背后想了这么多,她出门就看到陆思渊立在对面屋檐下。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颀长身影,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整个人平添了一层神秘色彩。 宋渔对他这张脸真的毫无抵抗力,愣在原地怔怔出神。 她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陆思渊如此好看的人。 见她不动了,陆思渊迈步走近,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彻底暴露在光下。 “想去哪?”他问。 宋渔回神,仰头看他。 这个问题不该她问吗? 陆思渊垂眸看着她,在等一个回答。 宋渔思忱片刻,指指巷口方向:“海边去吗?” 陆思渊点了点头:“走吧。” 路上很安静,两侧店铺全部大门紧闭,看不见任何行人,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聚在家里,或打牌,或看春晚。 宋渔莫名产生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的错觉。 天太黑了,两人没往里走,就站在水泥路上,面相大海,听海浪冲刷沙滩,飒飒而响。 突然眼前一亮,又有烟花升空。 宋渔兴奋地攀住陆思渊的胳膊:“快快,许个愿。” 说完,她十指交叉相扣,闭上眼睛。 陆思渊侧脸看她。 少女睫毛微颤,嘴唇无声张合,表情认真又虔诚。 宋渔许了愿,刚睁开眼,直接对上陆思渊的目光,就像面前这片无边的海,深邃而又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渔恍恍回神,移开视线,为掩盖心虚而随便扯了个话题:“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陆思渊全程都在看她,压根就没许。 他早就不信这个了。 可对上宋渔期待的目光,又不想让她失望,陆思渊只好说谎:“希望高考能考好点。” 合情合理的愿望。 但宋渔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哦。” 然后就听到他又补了句:“我和你都是。” 那点失落瞬间荡然无存,宋渔粲然一笑:“好巧,我的愿望也跟我们两个人有关。” “什么?” 宋渔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大喊道:“不告诉你!” 然后转身就跑。 清脆的笑声不停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蓦地戛然而止。 宋渔胳膊从后面被拉住,根本动不了。 她惊讶回头。 陆思渊含笑挑了下眉,仿佛在问她怎么不跑了。 正要开口,几米开外的位置,突然有人点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耳膜生疼。 宋渔下意识捂耳朵,紧跟着手背上传来温热触感。 她抬眼看陆思渊,后者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打算。 鞭炮声减弱,心跳声逐渐清晰。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身体里翻涌,最终冲破喉咙。 “陆思渊,我喜欢你。” 耳朵里嗡嗡作响,陆思渊只看到眼前人嘴巴一张一合,隐约听到她喊了他的名字,至于剩下的完全听不清楚。 宋渔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心脏跳得比刚才更厉害。 她忽然很害怕。 害怕他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剧烈的爆炸声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才结束。 陆思渊收回手,拍拍外耳廓,隔了两秒才缓过来。 他侧脸看宋渔,问她:“你刚才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原来他没听到啊。 宋渔收回视线,垂眸,摇了摇头:“没事。” 她嘴上云淡风云,实则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一方面为他没听到而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觉得失望。 冷风从海面吹来,夹杂着腥气,宋渔深吸一口气,任由冷冽空气钻进鼻腔,大脑瞬间清醒不少。 “走吧,回去了。” 陆思渊敏锐察觉出她情绪不佳,却找不到缘由。 两人中间隔了一米,不远不近地往回走,一路无话。 第38章 请假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大年初四, 年还没过完,寒假就结束了。 甫一进入教室,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 前排男生正抬着腿跟后桌显摆新球鞋, 宋渔刚好拐弯,没注意, 被绊了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眼看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胳膊一紧, 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 宋渔还在后怕, 回头看陆思渊, 道了声谢, 假装若无其事地抽回胳膊。 那个男生也吓一跳,收脚起身, 迭声关心。 她摆摆手,说没事,径直走向座位。 陆思渊垂眸,看着空荡的掌心, 若有所思。 自从除夕那天晚上看完烟花回去,宋渔对他就这幅态度。 像是生气了, 又不像。 陆思渊绞尽脑汁回忆了很久,连路边石头的摆放位置都在大脑里模拟了一遍,依旧没找到原因。 宋渔确实没生气, 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理智上知道这事跟陆思渊无关,可情绪不受控制, 别扭得很。 唯一没变的是,他们依旧还会一起上学放学、讨论数学题,以公事公办的态度, 结尾客气地说声谢谢。 不过这种状态没能持续太久。 开学后第三天。 宋渔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还以为是昨天晚上做题睡太晚,以至睡眠不足的缘故。 她趴在床上,拱起屁股,死活不想离开枕头,于是又在赖了几分钟,等到冯秀美催起床的声音第三次传来,这才不情不愿地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冯秀美昨晚提前泡好黄豆,早起打了豆浆,端着碗还没走到餐桌旁,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妈!!!” 宋渔冲出卫生间,满脸惊恐:“你看我脸上,起了好多红点!” 冯秀美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快步走到她面前,定睛一看,也惊了:“哎呦,什么红点啊,你这是起水痘了!” 第48章 宋渔瞪大眼睛,转身折返卫生间,把脸怼到镜子前,仔细端详。 发现红点不只是红点,鼓起的小包里面似乎有液体。 侧面印证了冯秀美的判断。 她居然起水痘了! 宋渔欲哭无泪,感觉头更晕了。 冯秀美以为女儿还要洗脸,赶紧叮嘱:“你千万别用手碰,脸也别洗了,出来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 水痘传染,去学校是不可能了。 冯秀美小时候出过水痘,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只能借助模糊的记忆和百度分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宋渔吃了几口,感觉呼吸都在变热,食难下咽。 她放下筷子,喊冯秀美:“妈,我好像发烧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冯秀美立马起身,伸手摸她额头,果然摸到一手滚烫。 当妈的,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 偏偏宋永长昨天又出船去了,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习惯独自照顾女儿了。 冯秀美饭也不吃了,去宋渔房间拿外套,还带了条围巾。 “伸手!” 宋渔乖乖配合。 冯秀美动作利落地帮她把外套穿好,帽子扣上,又用围巾缠了两圈,裹得那叫一个严实,只留了双眼睛在外面。 晋水 的春天来得早,自打过完年,气温直线上升。 宋渔感觉更热了,扯了扯围巾,瓮声瓮气地问:“能不能少穿点?” “不行!”冯秀美厉声拒绝:“你给我好好穿着!” 转而想到女儿再生病,又软下语气解释:“出水痘不能见风,你忍忍。” 宋渔“哦”了声,老老实实地收回手。 来不及收拾,急匆匆出了门,冯秀美扶着宋渔坐上电动车后座,刚要出发,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陆思渊习惯提前几分钟出门等宋渔,意外看到她眼前这幕,想到宋渔最近的态度,下意识以为她又不跟他一起上学了。 他快步走过去,勉强扯了扯嘴角,喊人:“冯阿姨。” 然后转向宋渔,发现她捂得特别严实,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人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尤其是在看到熟悉的人的时候,就觉得委屈。 还不等开口,宋渔先红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哑:“陆思渊,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去学校了。” 心里“咯噔”一下。 陆思渊想问为什么,但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开口。 宋渔继续说:“我好像出水痘了,我妈要带我去医院。” 陆思渊无声松口气,庆幸刚才没有冲动问出口。 冯秀美早就等着急了,顺着往下说:“思渊,先不跟你说了,小渔这还发着烧呢,我得抓紧带她去医院。” 陆思渊赶紧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宋渔趴在妈妈背上,有气无力地跟他摆手告别。 冯秀美一拧把手,风也似的冲了出去。 …… 生平第一次,陆思渊在课上走神了,满脑子都是宋渔那双发红的眼睛。 忍不住去想她退烧了吗?还难受吗? 幸好已经进入总复习阶段,老师上课也是讲卷子,对他没多大影响。 下课铃打响,教室里轰然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准备去食堂吃完饭。 陆思渊没着急动,坐在位置上思考了两分钟,然后起身走出教室,右转,逆着人群而行。 …… “不舒服?”郑千琴眉头皱起,打量面前的少年:“要不去校医院看看?” 她刚才正准备去吃饭,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高三关键时期,一天之内,班上两个孩子生病,身为班主任她不免担心。 陆思渊偏过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不用麻烦了,可能就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着凉。” “真不用?”郑千琴又确认一遍。 陆思渊摇头。 “那行。” 郑千琴想到他今天上课时确实有点不在状态,没想太多,点头同意了他的请假申请:“那你晚自习就别上了,回去早点睡,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老师。” 陆思渊退出办公室,重新回到教室。 前桌不想去食堂跟人挤,晚饭选择啃面包,见他这么快回来,还觉得奇怪。 陆思渊自顾自整理好书包,又伸手拿过旁边桌上的卷子,按纸张大小理好,对折,小心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起身就走。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前桌终于察觉出不对。 还有晚自习呢,他怎么走了啊? 李希吃完饭回来,从同桌椅子后面的空隙挤进去,视线扫到后排明显变空的桌面。 她坐下,问同桌:“怎么回事?” 男生正在做题,闻言,头也不抬地回她:“请假了。” 请假了? 李希侧脸看向后排,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与此同时,冯秀美仰脸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奇怪道:“思渊?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还有晚自习没上? “班主任知道我和宋渔家离得近,让我做代表来看看她情况,顺便把今天发的试卷给她送过来。”陆思渊说。 为防止意外,他还补了句:“现在是总复习阶段,在哪上自习都一样。” 陆思渊说这番话时,表情和语气太过自然坦荡。 冯秀美就算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接受了:“回头谢谢你们班主任关心。” 她伸出手:“卷子给我吧,我给她拿进去。” 这是没打算让他进门了。 陆思渊没摘书包,只说:“今天上课时老师还讲了几道重点题目,说是有可能会考,我帮宋渔画一下。” 冯秀美回头看了眼女儿紧闭的房门,面露犹豫:“你也知道,小渔出水痘了,这病传染。” 陆思渊当即说明:“没事,我小时候就出过了,不怕传染。” 再也无话可说,冯秀美侧身让位:“先进来吧。” 他来了,小渔说不定心情也能好些,病就还得快点。 陆思渊换上拖鞋,顺从地跟在冯秀美身后。 走到宋渔房间门口,她象征性地敲了下门:“小渔,陆思渊来看你了。” 房间内,宋渔好不容易退了烧,正趴在床上,对着化妆镜看脸。 一天过去,红疹不仅没下去,反倒越长越多,还痒。 听到声音,宋渔来不及多想,直接把脸扎进枕头里。 下一秒,门被推开。 她举起手摆了摆,瓮声瓮气地跟他打招呼:“哈喽~” “你像话吗?”冯秀美受不了女儿的搞怪姿势,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命令道:“抓紧起来,陆思渊把卷子给你拿回来了,顺便给你画一下今天上课的重点。” “哦。” 宋渔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想到脸上的红疹,根本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心里想的都是完蛋了,她在陆思渊心目中的形象全毁了。 陆思渊是第一次进宋渔卧室。 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他并不四处乱看,放下书包后就安静地立在书桌旁。 冯秀美对他的表现更满意了,转念想到他那个家庭情况,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不容易。 宋渔磨蹭着坐到书桌前。 冯秀美给陆思渊额外搬了把椅子。 “谢谢阿姨。”陆思渊温声道。 “你们俩先学着,我去做饭,晚上留下来吃饭。” 说着,冯秀美往外面走,临离开前,她又把门开大了点。 宋渔趴在桌子上,做贼似的用手挡脸。 疱疹又开始痒了,她下意识想挠。 “别碰!”陆思渊一把拉开她的手:“小心留疤!” 双方俱是一愣。 宋渔都没反应过来,她藏了半天,就这样暴露在他面前。 陆思渊看她表情,以为她还在生气,讪讪地松开手。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 宋渔开始破罐子破摔,问他:“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丑?” “怎么可能。”陆思渊脱口而出:“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这评价可太高了。 宋渔眨眨眼:“真的?” 陆思渊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但还是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答案,宋渔心情好起来,终于想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不上晚自习吗?” 面对她,陆思渊不想说谎,于是实话实话:“我请假了。” “请假?”宋渔思考了两秒,突然想明白:“你请假就是为了回来给我送卷子?” 陆思渊点点头,补充解释:“主要是想看看你怎么样。” 宋渔听出点不一样的意思,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除夕那晚的经历还在眼前,她不敢再展露出任何心意,于是拍他肩膀,故意夸张大笑道:“不愧是你,好兄弟,够意思!” 第49章 陆思渊微怔,随后笑笑,说:“我们不是朋友嘛。” “是啊!”宋渔抬下巴示意他书包:“今天是不是发了可多卷子了?” “还好。”陆思渊打开书包,把试卷拿出来递给她:“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送一次。” 这样她白天在家就能做了,不至于落下太多。 宋渔比了个“ok”的手势:“我差不多一个星期就能好,正好赶上百日誓师。” 不知不觉间,曾经觉得难挨的高三生活,只剩下最后三个多月了。 第39章 不告而别 “和陆思渊一起。” 这天晚上, 陆思渊一直在宋渔家待到晚自习结束。 算好时间,他像往常一样踏进家门。 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 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陆思渊跟外 婆说过很多次了,让外婆不用等他, 外婆嘴上答应着,第二天依旧坐在那里。 电视关了,客厅再次陷入安静。 陆思渊看了眼其中一扇房门, 转身回房间去了。 接下来的一周, 他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宋渔家门口。 感冒的借口用过了, 没办法再请假, 他只能下了晚自习再去,也不进门, 送完卷子转身就走。 次数多了,连冯秀美都念叨着,等高考结束,可得请他好好吃一顿, 作为感谢。 宋渔身体底子好,一周时间完美痊愈, 只剩下零星几颗疱疹痕迹还没完全消退。 因为有陆思渊帮忙,她不至于错过太多,复学后压力也不算大。 生活又开始被各种试卷填满。 二月的最后一天, 正好是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学校组织高三生,计划趁课间操时间, 举行百日誓师大会。 李希挽着宋渔的胳膊往操场走,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 看着不断涌向操场的人群,宋渔也不禁感慨。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 上届高三开百日誓师大会,她和李希站在教室窗户边凑热闹,还畅享了一番等她们开大会的场景。 哪想到这天眨眼就到了。 “不过没事,快点高考完,就能解放了。”李希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真是不想再补课了!” 宋渔笑:“如果没考好,不是死得更惨?” “呸呸呸!”李希瞪她:“你别乌鸦嘴!” “我这是给你提前打好预防针。” 李希猛摇头:“不需要,我不需要!” 斜前方,陆思渊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顺着人流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将身后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比他更迫切地希望时间过得快点,最好明天就高考。 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悄然握紧。 陆思渊告诉自己再等等。 大会开始,按流程首先由校领导讲话,然后请了几个上届优秀毕业生讲话,最后让学生代表上台领诵。 班主任昨天自习课开临时班会的时候嘱咐过他们,最后结尾处可以随心意喊一些话,比如理想大学,或者心仪的城市。 放声喊出来,喊给别人,更是喊给自己听。 宋渔早就想好了要喊什么。 流程顺利推进,即将到结尾,原本平静的人群开始躁动。 趁此间隙,宋渔装作不经意转头,视线越过层层人群,一眼就看到站在队伍末尾的陆思渊。 他长得高,在平均身高相对较矮的南方城市,哪怕站到最后,都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随着领诵员一声令下,人群彻底陷入混乱,宋渔跟着喊出声:“我要去北京!” 夹杂在各种嘶吼声里,她又小声地补了后半句:“和陆思渊一起。” 李希就站在她前面,忽然转身凑近:“小渔儿,你刚才喊了什么?” 心蓦地一颤,宋渔还以为暴露了,她撇开视线,含糊其辞,试图蒙混过关:“就随便喊了下。” “什么叫随便喊了下?”李希追问:“具体内容呢?” “北京,我说想去北京。” “嘻嘻,我就知道。” 队伍都乱套了,李希干脆跳过来抱住她胳膊,亲昵地蹭了蹭:“说好了,我们都去北京,以后还能天天见面。” 看样子是没听见她后半句。 宋渔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 誓师大会就这样结束了,正式又随便。 今天不用做操,宋渔和李希照例手挽手去厕所。 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黑板旁边的墙上多了点东西。 倒计时一百天的挂牌,白底红边的数字挂上去,曾经口头上念叨的东西,被这样实打实摆出来,宋渔忽然有了一丝紧迫感。 她的数学成绩还没完全提上来,得抓紧时间了。 一天眨眼结束。 宋渔和陆思渊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还像往常那样说个没完,只是话题从东拉西扯变成了晚自习不会的那道数学题。 走到巷口,陆思渊停住脚步:“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宋渔下意识想问什么事,理智把她拦住了。 万一是去约会呢? 说来奇怪,听陆思渊念了那么久他有喜欢的女生,结果到现在都没见到真人。 反正跟她没关系。 宋渔应了声,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迈步朝着家的方向走。 陆思渊站在巷口目送她。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背影,他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穿过寂静街道来到海边,不想绕路,陆思渊单手撑着路边石墩,直接一跃而下。 海边连个人影都没有,远离路灯,只有月光洒下来,留下一地银白。 他躬腰俯身,借着微弱光线,在沙滩上四处寻觅。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拿起来一看,破了个洞,不能用。 只能丢了继续找。 “咔嚓!” 一声脆响划破夜色,似乎有人踩到了塑料瓶子。 陆思渊下意识抬头,入目只有无边的黑暗。 他没想太多,收回视线继续寻觅。 不远处某座不起眼的礁石后面,宋渔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脚前的塑料水瓶,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讲究的人乱丢垃圾。 太吓人了! 刚才回到家后,宋渔还是没忍住,丢下书包,借口有试卷落在学校要回去取,然后就跑了出来,像个变态似的一路尾随。 她本想看看陆思渊喜欢的女生到底长什么样,一睹对方阵容,结果就看到他大半夜跑到海边,好像在找东西。 至于找什么,天太黑,她看不到。 这才有了刚才不小心踩到塑料瓶的一幕。 尽管心有不甘,但宋渔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万一被陆思渊发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趁他低头寻找的间隙,宋渔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下一秒,陆思渊若有所感,回头看向礁石所在的方向,只看到影绰的轮廓。 可能是错觉吧。 他盯着看了几秒,重新收回视线。 宋渔不敢停,一口气跑回家里,关上门,背抵门板猛喘粗气。 “卷子拿回来了?”冯秀美听到动静过来,奇怪打量她:“怎么了?你被狗追了?” 宋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摆手。 等好不容易喘匀气,她站直身体,扯了扯衣摆,装成没事人一样:“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冯秀美怪异地瞅她两眼:“去吧。” - 誓师大会结束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唯一有变化的挂在教室前面的倒计时牌,数字不断减小。 像是审判倒计时,压力化成一把无形的刀,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教室里更安静了,连下课时的走动声都变小了,所有人都在抓紧一切时间复习,谁都不知道偶然做过的一道题所用知识点会不会出现在高考试卷上。 陆思渊一连几天到海边寻觅,但收获有限。 他总想挑出最美最完整的贝壳。 宋渔也偷偷跟了他几天,就看到他在沙滩上走来走去,除此之外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无奈之下,她把一切归结于,学习压力太大,他只是到海边散心。 后来就没再管了。 三月中旬,一模考试降临。 成绩出来后,宋渔的数学考了九十八。 豪不夸张地说,高中三年,这是她第1回 及格。 连班主任郑千琴都在班会上对她大加赞赏,鼓励全班同学:“努力就会有回报,你们看看宋渔,从去年底到现在,这才几个月啊,人家数学成绩就翻了两倍,再努努力,上个重本不是问题,你们都学着点!” 冯秀美知道后也很高兴,大手一挥,问宋渔:“下周你生日,你爸说赶回来给你过,想要 什么礼物,到时候让他给你买。” 然后又说:“就是这时间赶得不太好,要不一定给你大办一下,十八岁了,长大了。” 第50章 宋渔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 从前盼着长大,以为十八岁时自己肯定过上了想要的生活,现在一看,好像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还是照常上学,围在爸妈身边撒娇耍赖,哪像个成年人的样子。 说起礼物,宋渔忍不住又想到陆思渊。 去年他转学来的时候,她的生日都过完了。 那今年呢? 他会不会知道她生日,又会不会送她礼物? 十八岁成人礼,到底意义不同。 冯秀美没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变化,拍拍她肩膀,起身:“你写作业吧,我去做饭了。” 宋渔倏然回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压下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卷子上。 …… 雨下了整夜。 翌日,宋渔如常起床洗漱,准备上学。 往卫生间走的时候,宋渔顺便瞥了眼窗外,发现雨还在下。 雨势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好像在为谁哀悼。 大门打开,冯秀美买早饭回来,收起雨伞,顺手插进门边伞架,抬头看到她,似是想起什么:“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啊?”宋渔一愣。 冯秀美知道她的意思,走过去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我刚才遇到余阿婆了,你余阿姨病了,陆思渊今天请假。” 话已至此,宋渔没再追问,“哦”了声,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吃过早饭,冯秀美骑电动车送她上学。 风大不好打伞,宋渔抱着妈妈的腰,缩在雨披里面。 忽然,有车从身边驶过,风吹起雨披一角,复又落下,转瞬之间,她借此往外瞥了眼,莫名感觉那俩黑色商务车有些熟悉,似乎从哪见过。 宋渔没当回事,在校门口跟妈妈告别,独自撑伞走进教学楼。 无比平凡的一天,却又很不普通。 因为自从这天之后,她再没见过陆思渊。 第40章 意外来客 七年后,北京。 七年后, 北京。 宋渔刚送走一位客人,站在店门前伸个懒腰。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一股土腥味, 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宋渔放下胳膊,抬头望天。 果然见幽蓝夜空中, 层云密布,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显然都想赶在下雨前到家。 下雨客人就少了。 宋渔转身折返回店内, 准备收拾东西, 今天早点回家。 结果还没等她整理好, 雨就落下来了。 豆大的雨衣砸在玻璃水, 雨势眨眼间变大,雨水汇成股往下流, 窗外景象很快模糊,说是瓢泼大雨也不为过。 似是要把整个夏天积攒的雨水都一股脑下完。 这么大的雨,打伞根本没用,肯定要被淋成落汤鸡。 宋渔放弃了, 打算等雨小点再走。 反正也没有客人,她从柜台后面绕出来, 坐到沙发上,顺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找个电影打发时间。 “喵~” 就见一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碧眼白猫一跃跳上沙发。 好巧不巧的, 爪子正踩在遥控器上,电视屏幕闪了下, 被迫换台。 “据统计,腾辉集团第二季度股价同比增长……” “大黑!你又来做坏事!” 宋渔倾身过去,作势要打它, 手伸到半路拐了个弯,拿起遥控器又把频道调回去。 大黑是只缅因和其他品种猫咪的混血后代,被宋渔捡回来的,也是她硕士毕业论文的合作者。 这家伙继承缅因猫的基因,长了个大体格,性格却截然相反得温顺,丝毫没有猫主子的高冷劲儿。 它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立马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贴紧宋渔大腿蹭啊蹭,把“谄媚”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世人都说“狗腿”,她看是“猫腿”才对。 宋渔故意板起脸:“你每次都这样。” 然后到底没忍住,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 大黑眼睛都眯起来了,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宋渔rua够了,起身绕到柜台后面,准备给这家伙找点零食磨牙。 刚找出袋子,正准备打开,就听到挂在门后的风铃响了。 有人来了。 宋渔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那人穿了一身黑,卫衣帽子扣在头顶,碎发半遮着眼,大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随着他进门,带来了满室水汽。 “麻烦……” 抬头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宋渔率先回神,微微一笑:“请问有什么能帮您?” 清脆的女声把余宵拉回现实,他小心翼翼地从衣摆下方抽出手:“麻烦帮它检查一下。” 大约是察觉到陌生气息,原本百无聊赖地卧趴在沙发上的大黑,突然直起脖子,“喵”了声。 宋渔这才看清,对方手里躺了只巴掌大的小猫,准确地说,还没有巴掌大。 可能都还没满月,蔫耷耷的趴在那儿,本就稀疏的毛发因为淋了雨而黏在一起,了无生机,仅靠略微起伏的身躯证明还活着。 “给我吧。” 宋渔快步上前,把小猫接过来,感觉轻得像张纸。 她转身进了里间,简单给猫崽做了个检查。 除了过于瘦小外,似乎并没有太大问题。 等宋渔再从检查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地,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身气质却丝毫不减。 她深吸口气,走过去喊了声:“您好。” 余宵倏然回神,眸光微闪,又迅速恢复平静。 那一瞬间的复杂情绪,宋渔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猫崽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虽然暂时看不出大问题,但我还是建议留下来观察一晚。” 余宵抬头瞥了眼墙上的电子表。 宋渔瞬间了然:“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余宵犹豫两秒:“行。” 宋渔探手从柜台里找出登记表递给他。 余宵接过,迅速填上自己的电话号和姓名。 “费用的话……” 宋渔大致扫了眼,原来他叫余宵。 这个姓氏倒不多见。 视线没多停留,她侧身把登记表放回原位,说:“钱的话不急,等你把小家伙接回去的时候再说就行。” 然后又问:“哦,对了,它有名字吗,我记一下。” 余宵顿时一愣。 宋渔了然。 这么大的猫崽,长得又瘦小,能不能养活还是个问题。 起名字就证明把它当成家庭成员了,从情感上来说完全不一样。 所以很多人家里的小猫崽刚出生的时候也不会取名。 “没关系。”宋渔打开电脑:“我直接标你的名字也行。” 余宵又看了眼时间:“那我明晚再来。” 风铃响了又停。 店里再次安静下来。 宋渔低头看向刚从柜台下面拿出来的雨伞,又默默放了回去。 “等着急了吧?”宋渔笑道。 她先过去给翘首以盼的大黑喂了块小鱼饼干,然后又进了里间,给猫崽冲羊奶粉。 猫崽太小了,小到没办法独立进食,只能靠人工辅助。 似是饿极了,面对食物,它终于变得活泼了点,两只指头大小的前爪牢牢抱紧针管,粉嫩的舌头一吐一缩。 十毫升的羊奶很快见底。 吃饱喝足,猫崽又继续睡觉。 怕它晚上出意外,宋渔又单独整理了个笼子,把它挪进去。 忙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大黑早就把饼干吃完了,一个劲儿用脑袋拱她的手,试图再混点东西。 “不行!”宋渔点了点它的鼻子,严词拒绝。 为防止大黑再使坏,干脆把它捞起来放在腿上,一边撸猫一边继续看电影,顺便静观猫崽身体状态。 因为这个意外来客,宋渔提前关门回家的计划泡汤了。 - 还不到八点,又逢雨天,酒吧不算太热闹,卡座零星坐着几伙人,中央舞台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抱着吉他再唱一首最近很火的流行音乐。 余宵贴着墙边走,轻车熟路地绕到后台办公室。 吴歧原本在看直播,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来了啊。” “嗯。” 办公室配有独卫,余宵先去找了块干净的毛巾,单手擦着头发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余光扫到吴歧的手机屏幕,穿着清凉的女生正对着镜头摆腰扭胯,他还把 声音外放了,娇滴滴地喊着“哥哥”。 余宵皱了皱眉,抬脚踹在他小腿上:“你小点声,要看自己戴耳机。” “干嘛啊!我就随便看看。”吴歧揉着被踹疼的位置,五官皱成一团。 他这样说着,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直播关了,手机丢到旁边。 第51章 然后抬头才注意到,余宵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丝往下滴。 “怎么淋成这样,你冒着雨来的?”吴歧问。 “嗯。”余宵展开毛巾罩在头顶,用力揉了几下,总算不滴水了。 他今天晚了点,着急出门,忘记看天气预报。 吴歧闲不住,又从兜里摸出烟,先给对面人递了根。 本来就是意思一下,结果没想到余宵接了。 他惊奇地挑了下眉。 这人平常都不怎么抽烟的啊,说是抽多了多嗓子对不好,他们唱歌的都讲究这个。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歧正琢磨呢,小腿又被人踹了。 余宵这次没用力,只用鞋尖点了点,两指夹着烟,晃了下,示意他:“火呢?” “我真是欠你的。” 吴歧半站起来,举着打火机先过去帮他把烟点了,又点自己的,用力吸了口,缓缓吐气:“你今天火气怎么火气这么大,谁又招你了?” 余宵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扯了下嘴角,轻笑出声:“没谁。” “也是。”吴歧抬了下下巴:“谁敢惹你啊,平时躲着你都来不及呢。” 余宵没再说话。 他抽了口烟,微眯起眼,隔着升腾而起的烟雾看向顶灯,又像是透过灯在看另一个人。 七年了。 多少次深夜失眠的时候,余宵都会幻想再次见到宋渔时是什么样的场景。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之前来酒吧的时候,他都是骑车,昨天出了点小意外,车送去修了,于是就找人把他送到路口。 才走了没多远,雨就下起来了。 他刚要跑,忽然听到路边草丛里有猫叫声,很小,但他偏偏就听到了。 余宵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母猫身影,如果他不管的话,以猫崽的脆弱程度,能不能挺过这场大雨都很难说。 他也不是多有爱心的人,却在那一刻忽然想到了宋渔,如果她在的话,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于是他用手机搜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那个方向其实跟酒吧并不顺路,但他还是去了。 在今天之前,余宵从来不相信“缘分”这两个字。 可现实给他上了一课。 说不上来再次见到宋渔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余宵只觉得特别不真实,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人,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了面前。 她似乎什么都没变,还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 长发绑成高马尾,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哦,不是。 好像长高了一点。 而且…… 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烟燃到了尽头,手指被烫了下,余宵陡然回神,伸手把烟蒂按进烟灰缸,用力拧了两下,起身就走。 吴歧扯着脖子朝他背影喊:“你干嘛去?” 余宵头也不回:“到点了。” “嘭”一声巨响,门被带上。 吴歧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说归说,他还是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这祖宗今天心情不大好,他得出去看着点,别遇到哪个不长眼的凑上来找死,到时候他还得善后,怪麻烦的。 第41章 照片 有时候,先来后到真的很重要。 酒吧其实是两人合开的, 吴歧表面上是酒吧老板,实则余宵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拥有最终决策权。 他时常调侃自己就是个看门的。 两人是大学校友, 当时在国外,娱乐活动匮乏, 整天除了泡吧无处可去,正巧遇到余宵在酒吧驻唱。 他乡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事之一, 能在那一群老外中间遇到个中国人, 不喝一杯说不过去, 然后细聊之下发现俩人居然在同一所大学读书。 后来时间长了, 就熟了。 吴歧属于中产家庭,父母给的钱够花, 但不能太挥霍。 他当时看余宵在酒吧驻唱,以为余宵经济条件还不如自己,没少明里暗里接济。 结果等回国之后,发现这家伙何止是有钱, 根本就是富得流油。 吴歧当时还扯着他的领子质问过:“你这是能欺骗我感情!” 余宵拨开他的手,语气特别平淡:“你也没问过。” 一句话噎得吴歧半天没反应过来。 也是余宵提出要合伙开酒吧的, 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出面,所以由吴歧当老板,管理酒吧一切事务, 他就负责偶尔过来唱两天歌。 吴歧当时就想问他是不是就想找个地方唱歌? 那直接去ktv不好吗? 当然,这话也就只敢在肚子里说说了。 八点多了, 外面的雨停了,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热闹得不得了。 舞台上, 余宵正旁若无人地唱着一首英文歌,调子很慢,与气氛有些不符。 突然,不知道从哪响起一声爆喝:“唱得什么狗屎,不能唱就滚!” 脑袋里“嗡”的一声,吴歧感觉天都塌了,赶紧站起来去拦:“保安,快点的,这有人喝多了闹事,快把他整走。” 那人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吧,被架走的时候人都懵了,连踢带踹,疯狂挣扎:“放开,放开我,就一个卖唱的,老子说了他两句,至于嘛!你们会不会做生意啊!” 吴歧捏捏鼻梁骨,摆手示意保安动作快点。 前排卡座里有女生低声讨论:“烦死了,我来就是为了看余宵的,等会把人气走了咋办。” “就是就是!” “我连着来一个星期了,这才蹲到他第二次。” “哎,你们说我等会过去找他要微信能行吗?” 一点小插曲,吴歧压根没往心里去。 有余宵这个台柱子在,酒吧的生意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哪怕台柱子本人神出鬼没,根本不固定时间演出,也耽误有人天天过来蹲守。 他抬头看了一眼台上,余宵还在旁若无人地唱着。 吴歧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去,端起酒杯喝了口压惊。 余宵存在酒吧的高级货,味道好,不上头。 吴歧一边回味,一边眯着眼睛看台上,后知后觉地想,这歌好像挺老了吧。 - 宋渔看完电影才关门回家,临走前又给猫崽喂了次奶,小家伙这回吃得文静多了。 雨早就停了,托排水系统的福,马路上的积水情况并不严重。 店门口斜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宋渔慢悠悠地晃过去,等了两分钟,就看到了熟悉的234路。 因为坐得次数太多,司机都认识她了,笑着打招呼:“回去了啊?” “嗯。” 车里人少,宋渔也没往后走,直接坐在了门边的位置。 司机发动车子,随口跟她聊天;“我闺女,前阵子把她的猫送回来了,这猫之前还好好的,这几天突然就不爱吃饭了,还没精打采的,你说它这是什么毛病啊?” “猫猫会吐吗?症状严重吗?” “我瞧着还行,偶然会干呕几下。” “估计是毛球症。” 怕司机听不明白专业名称,宋渔解释道:“就是它平时舔毛,把猫吃进肚子里了,又排不出去,时间长了就会这样。” 司机皱眉:“那严重吗?要不我明天让她妈带到你那儿看看。” “应该没太大问题。”宋渔说:“回去喂点化毛膏看看能不能排出来,如果实在不行再过来找我,平时也得注意,多给它梳毛,定时喂点益生菌,助消化。” 司机忙迭声应下:“好好,我记住了。” 说完,又抱怨道:“你说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整只猫回来养着,净给我和她妈找事。” 透过后视镜,宋渔看到司机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没 放下来过。 她抿了抿唇:“猫猫很可爱的。” 司机点头:“是,是挺可爱,平时老在我们身边蹭。” 闲聊间,宋渔到站了,跟司机打了声招呼下车。 大约是因为刚才下雨了,小区楼下还有不少人在遛弯,中间小广场上,小朋友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 宋渔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往家走。 进门,换鞋,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冯秀美中气十足的声音:“回来了?” “嗯。” “我熬了绿豆汤,你喝一碗!” 宋渔脚步一顿,调转方向走到餐桌旁,刚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又见冯秀美从厨房探出头:“坐下等几分钟,你邹叔马上到家,我再从冰箱……” 话还没说完,宋渔已经把椅子推回去了,转身走向卧室:“算了,我晚上吃太多了,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冯秀美往前挪了两步,语重心长道:“小渔啊,你邹叔……” 剩下的话被挡在了门外。 宋渔松开门把手,脱力似的靠在门后,脸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听她都能猜出来后面的话是什么,因为听过太多遍了。 第52章 理智上,她知道邹叔人不错,对她们母女都很好,可情感上,她实在没办法跨过那道坎。 有时候,先来后到真的很重要。 她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好的父爱,所以不能接受有人代替那个位置。 半晌,宋渔轻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衣柜前,找出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出来后,隔着卧室门听到外面有隐约的说话声,一高一低,似是怕吵到谁,所以声音比较小,听不清具体内容。 宋渔握住门把的手倏然收紧,又慢慢松开,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头发还没干透,她暂时没办法睡觉,于是把枕头立起来垫在身后,拿起手机准备继续研究上次没看完的特殊病例。 宋渔打开文档看了几行,发现思绪根本稳不下来,眼前的方块字直发飘。 她烦躁地丢开手机,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相框,伸手拿过来。 相框是活动的,中间有跟中轴棍,两面都能放相片。 照片上,宋渔坐在中间,头上戴着卡片做的皇冠,面前是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代表“18”的蜡烛。 冯秀美和宋永长分别站在左右两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而她正闭着眼睛在许愿。 这是她18岁生日时拍的,也是全家最后一张合照。 宋渔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动了动手指,翻到了另一面。 这边,照片上同样有三个人,更准确一点,是两个人中间夹了个圣诞老人。 那年冬天她跟陆思渊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刚好快到圣诞节了,在夜市上凑热闹拍的。 说来也巧,两张照片的拍摄日期都是生日。 她和他的。 隔着玻璃罩,宋渔用食指在左边穿着黑衣的人脸上蹭了下,仿佛这样就能把他脸上的口罩蹭掉,露出后面的真实面容。 她阖上眼,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那张脸,但失败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赌气说要忘掉他了。 宋渔偏头看了眼窗外,雨好像又开始下了。 她记得陆思渊消失的前一天,晚上也下了一场大雨。 当时她天真地以为陆思渊是因为他妈生病了才请假没去学校的。 直到他连续三天没出现,班主任在周六放学前宣布他转学走了,并让前桌几个男生把他的东西都搬到办公室的时候,宋渔才意识到不对。 陆思渊又转学了。 跟他的到来那样,非常突然得转走了。 他甚至连课本和试卷都不要了,就像语文课本上写的那句:“我轻轻得走了,正如我轻轻得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宋渔那天回到家,冯秀美还问她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紧盯着老妈的眼睛,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陆思渊转学了。” 冯秀美恍然大悟:“啊?是吗?这么突然啊。” 满腔质问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她还跑去敲了他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余阿婆。 面前的老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原本花白的头发变成全白,身体佝偻得更厉害了。 听到她问陆思渊,余阿婆的眸色暗了暗,只说:“思渊转学去他爸那儿了。” 当然,宋渔也试图给陆思渊发过微信,打过电话,全部石沉大海,不是红色感叹号,就是机械女声告诉她:“您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至于吗? 转学就转学,就不能打声招呼再走? 而且转学就不要朋友了吗? 宋渔当时真的气死了,堵着一口气要把这个忘恩负义的人给忘了。 隔了很久之后,她不经意间翻出这张照片,突然发现,她好像真的想不起陆思渊的脸了。 为防止再忘记更多,她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放在了相框背面。 客厅传来关门声,回忆被迫中断,宋渔抬手摸了下头发,感觉干得差不多了。 她把相框放回原位,拿起手机,解开锁屏,退出文档界面,确认明早的闹钟订好了。 然后把枕头放下来,被子塞进脖子里,用下巴紧压住,关灯睡觉。 卧室黑下来的瞬间,不知怎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宋渔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怎么随便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就能往陆思渊身上扯呢? 第42章 寄养 大黑和小白 早上六点, 闹铃划破一室寂静。 宋渔噌地坐起来,关掉闹钟,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她快速收拾完, 刚打开房门,就收到了两道目光的集体注视。 冯秀美诧异:“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宋渔搭在把手上的拇指蹭了蹭, 喊了声“妈”,顿了顿,又朝着中年男人喊了声:“邹叔。” 邹叔笑笑, 摆手招呼她:“小渔啊, 快过来吃早饭。” 宋渔扯了下嘴角, 礼貌拒绝:“不了, 邹叔,我得早点去店里, 昨天送来了个小家伙,留院观察,我过去看看它情况怎么样了。” 邹叔摸了摸鼻子:“啊,那你忙。” 宋渔把帆布包带提到肩膀位置, 快步走到门口,弯腰换鞋。 冯秀美追过来, 拉开帆布包,往里面塞了两个鸡蛋,叮嘱道:“路上吃,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嗯。”宋渔转身开门:“妈,我走了。” “行, 路上小心点。” …… 到了店里,宋渔第一时间就去察看猫崽的状态。 小不点缩在毯子上睡得正香。 似是察觉到被主人冷落,大黑“喵喵”叫个不停, 连带几个笼子里的猫都被吵醒了,猫叫声此起彼伏。 宋渔没办法,先过去挨个给它们的猫碗里放了早饭,又重新换了尿垫。 再回来给帮助猫崽排便,又喂了次奶。 伺候完一群祖宗,还得打扫店里卫生,一通忙活下来,就快九点了。 宋渔揉着酸痛的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突然想到包里还有两个鸡蛋,她翻出来一边剥壳,一边考虑是不是该招个人帮忙。 - 上午九点半,腾辉集团总部大厦顶楼会议室。 销售部总监刚刚结束对近期工作成果的总结汇报,等待老板指示。 全场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坐在首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销售部总监快紧张死了,拼命朝站在老板身后的人使眼色。 别看这位老板年轻,那手段比老董事长可狠多了。 接收到对方投来的求救信号,曹特助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俯身靠近老板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提醒道:“老板,刘总监汇报完了。” “嗯。”余宵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不错。” “?” 刘总监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再看其他人,脸上皆是不同程度的震惊。 老板居然没挑他错,甚至还给出了“不错”这种好评。 归位的路上,他赶紧往窗外看了眼。 天上要下红雨了? 曹特助敏锐察觉到老板今天不太对劲,整场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他看了手机二十八次。 尽管每次都只打开锁屏看一下,然后什么都没干就又放回去。 但就是不对劲。 跟了老板六年,他堵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断定,老板一定是在等谁的消息。 女朋友? 曹特助猛地打了个哆嗦,他突然觉得自己更不对劲。 余宵翻到文件最后一页签完名,合上,递过去,又倏地收回手:“曹特助。” “哎!” “我记得你养猫了,是吧?”余宵问。 “是…是养了一只,五岁了。” “小猫。”余宵用文件夹抵着手掌比划了下:“大概这么大,是不是很容易生病啊?” 老板这是要养猫了? 曹特助家的猫接回来的时候都三个月了,他对这么大点的小猫没什么经验,只能实话实话:“这猫太小了吧,应该还不能离开母猫,谁这么缺德拿出来卖,感觉很容易出问题。” 他话锋一转:“当然,细心照顾一下也还行,就是费点劲。” 想到老板大概没那个时间照顾,曹特助真心建议:“现在宠物店都有寄养服务,可以帮忙照顾猫咪,随时汇报猫咪情况,反馈照片和视频,就是这么大点的小猫可能费用比较高,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帮您联系。” “不用。”余宵把文件递给他:“你先出去吧。” “好的。” 寄养服务? 余宵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屈起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 接到李希电话的时候,宋渔正在吃下午饭。 上午给两只公猫做了当爹权利剥夺术,刚准备吃午饭,又突然来了个急症,等到结束已经三点了。 第53章 全靠早上那两个鸡蛋顶着,不然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晕倒在手术台上。 李希在电话里兴奋大喊:“小渔儿,我要回北京了,明天下午的飞机!” 宋渔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你项目结束了?” 李希大学毕业后进了传媒公司,现在在给一个二线明星当宣发。 最近那个明星有新电影要上映,她就跟着全国各地到处飞,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她倒还挺乐在其中的。 “yes!”李希语气里丝毫没有长期出差的疲惫:“等我明天落地就去找你,咱俩好好出去嗨皮一下。” 宋渔伸手拿过外面盒盖,低头把骨头吐在上面:“回来还不好好休息,你也不嫌累。”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李希听到动静,奇怪道:“你现在才吃饭?” “嗯。”宋渔解释:“今天患者有点多。” “真是辛苦。”李希感叹道。 她想了想,说:“同事刚推荐了我个好地方,等我明天带你去放松放松。” 对于李希口中的好地方,宋渔实在不敢恭维,毕竟这人上回带她去鬼屋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哦对了,我好大儿呢?好久不见,它肯定想我了吧?” 宋渔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沙发上,悠哉享受的大黑,决定不告诉李希真相:“嗯,它想你了。” “我争取早点过去!” 下午没什么人来,宋渔关照了一下屋子里的小可爱们,确定大家全部状态良好,然后放心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电影。 大黑看准时机跳上来,凑到她旁边一躺,四脚朝天,肚皮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宋渔无奈失笑,伸手给这家伙顺毛。 电影过半,风铃声突然响起。 “您好,有……哎?是你啊。” 大概因为他是昨天最后一位客人,又可能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同样穿着一身黑,总之宋渔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余宵。 她把大黑从腿上挪开。 这家伙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不耐烦地叫了声。 见余宵在看自己,宋渔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起身走到笼子前:“我观察了一天,喂过几次奶了,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它比同龄猫要瘦小,你回去还是要多注意。” 说了半天,没听到身后动静,宋渔奇怪地回头看了眼。 两道视线隔空相撞,余宵点了下头,语气坦然:“好,我记住了。” 其实他压根没听清宋渔说什么,刚才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 太久没见,他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和动作。 但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急。 “那你是要现在把它接回去吗?”宋渔走到柜台后面,翻开昨天的登记表:“其实也没做什么检查,你给点材料费就行了,五十吧,我扫你。” 余宵走过去,隔着柜台看她。 宋渔举得手都酸了,也没等到他掏手机。 刚要开口问是有什么问题吗,就听他说:“你们这儿提供寄养服务吗?” “行是行。”宋渔侧头看了眼笼子里的小不点,犹豫道:“但它还不能离开妈妈吧,留下来的话我不敢保证……” “没有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宵打断:“我平时工作比较忙,没时间照顾它,费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啪”的一声。 宋渔看着柜台上冒出来的一沓红色钞票,心情突然很复杂。 手挺好看…… 啊,不是。 这人有病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现金的? 宋渔的视线落在中间那个还没拆开的白色纸条上。 这是一万块吧? 怎么会有人出门带这么多钱的啊? 是想砸死谁? 修长的手指按着纸币往前推了推:“这些就当预存款,不够的话我之后再补。” 宋渔觉得眼前这人大概是某个富家公子哥,不懂人间疾苦。 “不是钱的事……”她试图解释,想了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行吧,那就先暂时放我这儿。” 余宵拿出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方便了解它的情况。” 正常要求,宋渔微信里加了不少毛孩子家长,都是为了方便沟通。 她点点头:“我扫你吧。” 二维码刚扫上,还在识别中。 突然,“啪”的一声,有东西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 “大黑,你又故意使坏!”宋渔眉头微蹙:“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手欠!” 卧在沙发上的白猫懒洋洋地“喵”了声。 余宵嘴角的笑一闪而过。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乱起名。 宋渔收回视线,手机界面已经跳到好友申请。 她习惯性想加个备注,手指在即将落在虚拟键盘上时蓦地停住。 “要不你还是给它起个名字吧,这样我也好登记。” 余宵转头看看笼子里的三花猫,思考了几秒后,说:“小白吧。” 第43章 偶遇 “不巧,我就是在等你。”…… 宋渔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飞快在备注栏上打下“小白爸爸”四个字,然后就发出了好友申请。 手机震了下,通讯录位置有红色提示。 余宵顺着点进去。 “哎, 对,那个就是我。”宋渔说。 余宵来不及多想, 快速通过好友申请。 再抬头时,宋渔已经缩回去,弯腰在看电脑屏幕。 她打开excel, 重新登记客户信息, 把患者姓名那栏改成“小白”。 鼠标移到备注栏的时候 , 她犹豫了下, 抬头刚想问对方打算寄养多久,就听到手机铃响。 “不好意思, 我接个电话。”余宵打了声招呼,拿着手机走到门外。 那叠红色毛爷爷他没带走,就明晃晃得放在柜台上。 这是对她有多信任啊? 隔着玻璃,宋渔看向门外正在接电话的男人。 他低着头, 一直在用鞋尖碾地砖,尽管听不到对话内容, 但也能感觉出他的不耐烦。 “怎么回事,你没提前安排?”余宵语气不善。 吴歧也头大:“我安排了啊,谁知道这么凑巧, 小陈昨天晚上吃了路边摊,估计不干净, 急性肠胃炎,人都虚脱了,说话都费劲, 更别提唱歌了。” 余宵拧眉:“人怎么样?” “人还好,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正挂水呢。” “不是还有一个?” 不算余宵,酒吧有两个固定驻唱,轮流上班,如果他去的话就休息,工资照发。 因为这个不定期的带薪休假,他们在酒吧干了几年都没辞职。 “可别说了,小刘家里有急事,前几天就请假回老家了。”吴歧越说越烦,烟都抽不下去了,按在烟灰缸里重重碾了两下:“你现在还在公司?” 两人认识有几年了,余宵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沉默几秒。 “等着吧。” 说完,不等吴歧回答,余宵直接挂断电话,转身推门而入。 清脆的风铃声把宋渔拉回现实,赶在目光相撞的前一秒,她迅速低下头。 余宵重新回到原位,抓着手机的右手搭在柜台上,几个手指随缘垂着。 他没用手机壳,黑色原机与修长白皙的手指相互映衬。 宋渔莫名其妙又开始走神。 直到听到头顶传来温润嗓音:“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刚才说到哪了?” “哦,我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寄养时间。” “一……”余宵顿了下:“一个月吧。” “行。” 宋渔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保存文档。 然后继续说:“我会每天早晚给你发一下猫咪照片,大致说一下它的情况,如果你还有其他需求,比如需要让我拍个视频之类的,就给我发微信,ok吗?” “嗯。” “关于费用问题,我给你按包月算,考虑到猫咪太小,需要更多注意,就收你一个月一千,你能接受吗?” “可以。” 宋渔倏地抬头,实在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上午她给一只公猫噶蛋的时候,还和那个主人狠狠掰头了一场。 余宵挑了下眉:“还有其他问题吗?” 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的时间有点久了,宋渔撇开视线,装模装样地清了下嗓子:“咳,没了,目前就这些。”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不该是她的台词吗? 倒扣在柜台上的手机又响了,余宵翻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直接按掉。 酒吧里,服务生再次敲响办公室的门:“老板,外面人都坐满了。” 吴歧没好气地喊:“知道了!” 他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一咬牙,又拨了出去。 第54章 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时,宋渔忍不住指了指,问:“不接吗?” 余宵“嗯”了声,但依旧没动。 他转头看向笼子里正安稳睡着的猫崽:“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正好收回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 可惜,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什么,并没有看见。 - 翌日,宋渔依旧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她琢磨着确实该把招人的事尽快提上日程了。 这间店是她研究生毕业后才开的,到今天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月。 开之前她不是没担心过,毕竟几十万投进去了,还是在没有进购大型设备的情况下。所以为了节约成本,她就没再雇人。 结果哪成想,生意居然好得一塌糊涂。 大约是有人在暗中保佑她吧。 一直到天黑,宋渔都没忙完。 李希下飞机后连家都没回,直奔她这儿,见她在忙,就没打扰,打了声招呼就坐在小沙发上撸猫,顺便帮忙接待一些来买东西的客人。 大黑顶不住热情,被rua得“喵喵”直叫,几次试图逃跑又被抓回来。 宋渔夹在在闺蜜和儿子中间进退两难,最终选择明哲保身,朝它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晚饭是在店里吃的,李希看她太忙就做主点了外卖。 她匆匆扒了几口又投入到工作当中。 等到彻底忙完天都黑了,宋渔一屁股坐在李希旁边,长处一口气,抬头看向电子挂钟,发现已经快九点了。 计划泡汤,她歉疚道:“sorry啊,希希,我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忙,要不我们明天再约。” 李希放弃撸猫,手伸过去帮她捏肩:“不用啊,这个时间正好。” …… 直到宋渔站在一家酒吧门前,仰头望着上面五颜六色的牌子,她才明白李希那句“正好”的真正含义。 酒吧,夜猫子们的天堂,越晚越好。 隔着厚重的大门,宋渔都能隐隐感觉到里面音乐的震动。 “我说要来找你,同事推荐给我的地方。”李希挽住她胳膊:“走吧,进去看看。” 大门推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宋渔下意识皱眉。 她之前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来这种地方。 倒是李希,在娱乐圈混着,接触得多。 她拉着宋渔穿过熙攘人群,最后在吧台边找到两个空位。 调酒师过来问她们想喝什么,李希按照同事的推荐点了两杯。 酒很快调好,宋渔端起来抿了一口,发现酒味不是很浓,更像是果酒。 背景音换了一首,比刚才那首节奏要稍微慢点。 抛开刚进门时的不适应,宋渔逐渐被氛围感染,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不自觉地随着音乐摇摆。 李希靠到她耳边,笑着大声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宋渔点点头。 不知道是因为神经兴奋起来,还是酒精起了作用,她感觉好像确实没那么疲惫了。 酒吧这种地方,向来是很容易产生艳遇的。 宋渔一身牛仔裤白t,扎着马尾,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李希不一样,她以前就紧跟潮流,现在没人管了,又身在娱乐圈里,化妆技术和搭配水准直线上升。 很快有男人凑上来搭讪。 李希也不拒绝,大大方方地跟对方碰杯,单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啊,对,我在娱乐公司上班,星探你知道吧?就负责挖掘新人。” “是啊,是啊,我觉得你长得还行,有没有兴趣当明星啊?” “哦,不好意思啊,今天出来得急,忘了带名片。” “……” 宋渔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她瞎扯,忍不住想笑时就端起酒杯喝一口,差点憋出内伤。 一杯酒不知不觉见了底。 这酒好像有后劲,宋渔感觉到脸似乎在发烫。 她凑过去跟李希说了声,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李希聊得正开心,闻声回头:“啊?我陪你去。”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 奔波许久,好不容易有机会放松一下,宋渔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于是抬手按在她肩膀上,没让她起来。 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去。” 李希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宋渔笑说:“怎么不行,拿我当三岁小孩啊?” “行吧。”李希说:“那你早去早回,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宋渔比了个“ok”的手势,按照指示牌往卫生间走。 路上顺便拿出手机准备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十点半了。 微信里有未读提示,备注是【妈】,来自冯秀美的消息,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宋渔回复:【和希希出来玩了,晚点回去。】 对面可能一直等在手机前面,所以回得很快:【希希回来了?改天喊她 来家里吃饭。】 宋渔:【好,我等会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妈:【你带钥匙了吧,我和你邹叔就先睡了,注意安全,别太晚。】 酒吧里光线暗,宋渔突然觉得屏幕亮度有些刺眼,回了个【嗯】后便把手机收起来了。 酒吧厕所的位置比较靠里,穿过一条走廊,音乐声在身后走远。 宋渔刚感觉轻松了点,下一秒,一道略显做作的女声闯进耳朵:“帅哥,加个微信吧。” 她下意识抬头,脚步一顿。 几米开外的位置,余宵正站在那里。 男人双手插兜,垂眸看着面前的人,丝毫没有掏手机的打算。 宋渔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熟人,还是在对方被要人堵住要微信的情况下。 这显然不是个适合打招呼的好时机。 反应过来后,她迅速低头,抬手遮在脸前,快步走进女厕所。 怕出去的时候再遇上太尴尬,宋渔故意在卫生间里多磨蹭了一会儿,洗手液都打了两遍,仔细搓过每寸皮肤。 直到李希发消息来催,问她是不是掉厕所里了,这才往外走。 外面的走廊很安静,宋渔本以为他们已经走了,结果刚拐出去,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带笑的眸子。 “宋医生。” 宋渔往旁边撇了眼,没看到刚才那个女人。 她扯了扯嘴角,脸上挂起假笑,硬着头皮寒暄:“小白爸爸,好巧啊,你也跟朋友过来玩?” 说这话时,她心里十分忐忑,因为不确定刚才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 “不巧,我就是在等你。” 第44章 流氓 “帅哥,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什么? 宋渔惊讶地瞪大眼睛, 然后就看到对方把手从兜里抽出来,径直走向自己。 这是要干嘛? 他要杀人灭口啊? 不对,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更何况那点小事不至于。 宋渔有些懊恼。 都怪昨天那部悬疑片,搞得她现在脑洞出奇得大。 突然,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余宵在她面前站定,又把手插回口袋里。 实在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灵动的表情了,他刚才下意识想揉揉她的脑袋, 后来又被理智拉住了。 她现在还没认出他, 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骗你的。”余宵冲外面一扬下巴:“我在这儿上班。” “你在这上班?”宋渔惊讶道。 余宵点点头:“是啊。” 然后又问:“跟朋友来玩?” “嗯。”宋渔说:“我闺蜜出差回来了, 她同事推荐的, 正好有……” 后面的话渐渐没了音。 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得有些多了。 跟一个只见了三面的人,其实没必要解释这些, 但她很自然地就说出口了。 “难得遇见,请你喝一杯。”余宵提议道。 宋渔下意识就想拒绝:“不……” 他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余宵又笑了下:“就当是感谢你帮我照顾小白。” 宋渔想说没必要客气,毕竟他是要付钱的。 可对方语气坦荡又真诚,再拒绝倒显得她不知好歹一样。 “嗯?”余宵挑了下眉。 “好吧。”宋渔说:“但我朋友……” “没事, 一起喝一杯,就当交个朋友。” 说着, 他忽然俯身靠近。 一股很淡的烟酒交杂味道飘进鼻腔,宋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跳莫名加快。 余宵朝她眨了下眼, 低声含笑道:“我给你上杯好酒,但你得替我保密, 别告诉老板。” “哦哦,好。”宋渔慌乱点头。 余宵指了指外面:“走吧。” 宋渔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又回到耳边, 刺激着神经。 她逐渐冷静下来,突然想起手机好像很久没响了,估计李希跟谁聊嗨了吧。 第55章 重新回到大厅,余宵停下脚步,转头问她:“你坐哪里,我等会给你送过去。” “就吧台……”宋渔指给他看,猛然感觉气氛不对。 酒吧里人很多,但跟刚才不同的是,他们以吧台为中心,全部聚拢在旁边。 背景音乐进入尾声,切歌的空档,只听一个女声爆喝道:“艹你妈,敢占老娘便宜!” 喧闹的酒吧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宋渔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希希!” 她顾不得跟身边的人打招呼,拼命往人群里挤。 好不容易挤到中间,就看到李希抱着包,拼命往一个男的身上砸。 那男的还试图还手。 宋渔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把他推开,然后抱住李希,把她挡在身后,迭声询问:“希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希摇摇头:“没事,小渔儿,你让开,看我今天不打死他的!” 那男的被砸了一顿本来就不服气,听到这话就要上来打人。 手刚举起来,就被人抓住了。 “谁他妈——”他一回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又一道声音插入人群:“让让,让让!” 吴歧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愣了:“余……” 余宵撇了他一眼。 吴歧瞬间接收到信号:“与我说说,怎么回事?” 那男的也反应过来了,抽了两下胳膊没抽动:“放开我。” 吴歧在场,余宵不好出面,于是他松开手,默默往斜前方跨了一步,挡在两人身前。 “到底怎么回事?”吴歧视线扫过所有人。 不知道谁把音乐关了,现场一片死寂,刚才都在玩呢,这边打起来才过来看热闹。 男人见状,当即眼球一转,率先开口:“这女的有病,莫名其妙就打人。” “放屁!”李希气得眼眶发红,嗓子都喊劈了:“你他妈摸我屁股!” 刚才宋渔去厕所后不久,和她聊天那个人就被朋友叫走了,然后她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着玩手机。 隔了一会,旁边的位置来人,她也没当回事。 又过了几分钟,她突然就感觉到不对了,有人在摸她屁股。 在娱乐圈混久了,李希学会了一个道理,不强势就得等着挨欺负。 所以她拿起包就往那个人身上抡。 再然后就是宋渔看到的这些了。 男人依旧嘴硬:“你别他妈污蔑好人!老子什么时候摸你了!就你这身材,瘪得跟豆芽似的,要啥没啥,倒贴我都不稀罕!” 李希最在意的就是她平胸的事,这话等于直接往她肺管子上戳。 “艹!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李!” “小渔,你别拦我!” 宋渔一听可不得了了,好姐妹被人这样欺负,立马放开手。 两人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男人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抱头躲闪。 吴歧想阻止,被余宵一个眼神拦回去了。 等到看情况差不多,余宵才开口:“我先带你们去后面坐一下吧。” 他指指吴歧,说:“这是我们老板,等他处理好再告诉你们。” “好,麻烦了。” 直到坐在沙发上,宋渔喘匀气,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刚才有多冲动。 但确实过瘾。 余宵用一次性纸杯给两人接了杯温水,放到她们面前。 “谢谢。”宋渔斟酌开口:“不好意思啊,给你惹麻烦了,你们老板……” “没事。”余宵退后几步,靠在后面的电视柜上,长腿交叠,随意地斜支着:“酒吧嘛,这种事情很正常。” 不是假话。 酒精作用下,人很容易冲动,各种小摩擦事件层出不穷。 “就是刚才答应请你喝一杯,现在看是泡汤了。” 宋渔捧起纸杯抿了口:“没事,等以后有机会吧。” 李希终于品出点什么,视线在两人中间打了个转:“你们…认识啊?” “嗯。”宋渔解释道:“今天你在我店里看到的那只小猫,就是他的。” “哦哦哦。”李希了然:“那还挺有缘分的。” 余宵笑了下:“是。” 办公室内又陷入安静。 宋渔捧着纸杯小口小口喝着,经过刚才那一遭,酒劲倒下去不少。 旁边,“哒”一声,李希把纸杯放在了桌面上,眯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半晌,她突然开口道:“帅哥,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余宵心中一震,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来,撑着电视柜边缘直了直身体,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正在喝水的人。 然后就听到她继续说:“我觉得你特像一个明星,叫什么来着……算了,想不起来了,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兴趣出道啊?” 宋渔差点呛到,赶紧扯她衣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李希刚要说自己不是开玩笑,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吴歧快步从外面走进来,错指就要打个响,突然察觉到办公室里还有陌生人在,当即拐弯,故作深沉地转了下腕表:“都解决了。” 老板进门,宋渔下意识去看余宵。 这人依旧懒散地靠在那儿,没有半点起来的打算。 吴歧瞥了一眼,继续说:“我让人调了监控,那男的确实摸了这位小姐的……” 他把那个词含糊过去:“然后我就找了个朋友,以寻衅滋事的由头把他送进去了,估计得蹲个十天半个月的。” “哼。”李希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宋渔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快十二点。 她起身道谢:“不好意思,今天晚上给你们惹麻烦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之前是一时冲动上头,现在冷静下来,李希也觉得抱歉,突然想起刚才好像不小心打碎了几个杯子:“东西我照价赔偿。” 她说着就开始掏手机。 吴歧又看了靠在旁边的男人一眼。 相处久了,他从刚才就品味出余宵对这两位的态度不一般。 酒吧哪天没点意外情况,怎么不见他管过别人呢? 还护犊子似的挡在前面,又把她们带到办公室来。 正是因为看出这点,吴歧才找人把那男的送进去了。 要不然按照一贯作风,顶多也就喊保安把人请走。 几个杯子而已,哪能让她赔。 吴歧赶紧道:“不用,账都算到他头上了。” 这个“他”自然指得是闹事那人。 没想到老板还挺上道的。 “那就谢了。” 李希没再客气,收了手机,心里对这家店的好感度又升了一级。 她看向宋渔:“走吧。” 直到此刻,斜倚在电视柜上的男人终于动了。 “我送你们。” 擦肩而过的时候,吴歧撞了下他胳膊,挤眉弄眼地小声问:“什么情况?” 余宵没搭理他,快步追上去。 “哎……” 吴歧还想追问,办公室的门已经合上了,他无奈地摸了下鼻子。 接近九月底,北京已经入秋。 昼夜温差大,一踏出酒吧大门,冷风扑面而来,宋渔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你……” “小渔,你ok吗?” 余宵迈出去的步子又默默收了回来。 “没事。”宋渔摇摇头,转身面向身后的男人:“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就先走了。” “我送你们。”余宵说。 宋渔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快回去上班,我们自己打车。” 余宵还想再坚持,正巧旁边有辆出租车停下,从里面下来两个年轻人,也是来酒吧玩的。 宋渔赶紧拉着李希上车,转头见他还站在原地,挥了挥手:“拜拜。” 余宵迟疑两秒,还是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冷着脸晃了晃。 目送出租车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余宵才转身折返。 回到办公室,吴歧已经等候多时,刚要开口,就听到他问:“有烟吗?” 第45章 帮忙 那你呢? 吴歧起身走到对面, 侧坐在余宵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把烟盒递过去,问:“怎么了, 刚才出去的时候不还挺好的吗?” 余宵没回答,敲出根烟叼在唇边, 伸手:“火。” 吴歧直接帮忙点了,又问:“怎么?跟人家姑娘表白被拒了?” 语气里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余宵没搭理他,用力吸了一口, 翻涌的情绪在尼古丁的作用下逐渐平复。 是他太着急了。 重逢三天, 宋渔到现在都还没认出他, 又或许早就把他忘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跟她相认, 可曾经的不告而别是事实,他甚至还改了名字。 七年时间太长了, 就这样突然出现,余宵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也害怕她会怨他。 第56章 如果此刻曹特助在现场,一定会惊叹于杀伐果决的老板, 怎么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在感情面前,在勇敢的人都会变得软弱。 一根烟燃到尽头, 思绪抽离,余宵伸手在烟灰缸里碾了两下,告诉吴歧:“明天我不来, 你自己想办法。” “哎,不是, 我就开句玩笑,你不至于吧。” 两个驻唱,一个在老家没回来, 一个还在医院趴着,让他怎么办! “出差。”余宵说。 美国那边有个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项目负责人处理不了,他得飞过去坐镇。 “行吧。”吴歧给自己点了根烟。 - “你最近都没工作?” 宋渔把刚从隔壁买来的奶茶递给李希,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能坐下来歇歇。 “之前宣传效果不错,老板大发慈悲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李希瞥她:“你嫌我烦了?” “我可不敢!”宋渔笑道。 抬手把吸管插进去,用力吸了一大口,微凉的液体一路下滑,她才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李希在大黑身上揉了一把,吐槽道:“你也该招个人了吧,不嫌累啊。” “喵~” 连续被rua了一周,大黑连抗议都叫得有气无力。 “在准备了。” 宋渔当然知道累,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没找到时间发布招聘信息。 她垂眼看着大黑,觉得这家伙毛都变稀了,考虑是不是该给它加个餐。 突然,脑海中有个念头闪过,宋渔赶紧放下奶茶,拿着手机起身往笼子那边走。 李希喊她:“哎!你又干嘛去?” “拍照。” 今天太忙了,她就说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搞了半天,原来是还没小白爸爸汇报情况。 走到笼子前,宋渔打开跟余宵的微信聊天界面,拍了张小白的照片发过去。 与此同时,美国纽约。 余宵才忙完工作不久,回到公寓后冲了个澡,他一个人住也不需要避讳,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端着酒杯走到客厅落地窗前。 公寓坐落在纽约寸土寸金的地方,从这里能俯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 余宵却没心情欣赏。 项目上的问题有些棘手,原定三天的出差时间,硬是拖了一个星期才解决。 分公司里气压持续走低。 员工们看着老板一天比一天黑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刚接手公司那两年,余宵甚至一个月有二十天都在飞,落地后直接开会。 曹特助整天说他是铁打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北京有了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见的人。 项目只剩下些收尾工作,私人飞机申请了明早的航线回北京。 余宵垂眸看着窗外的璀璨灯火,想的却是宋渔肯定会喜欢,找机会带她来看。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他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随手把 杯子搁在旁边,走去查看消息。 原本以为是工作邮件,结果看到熟悉的白猫头像。 小渔:【[图片]】 【不好意思,早上太忙,忘了给你发照片,今天尝试在羊奶里加了些猫粮,它适应得很好。】 小白爸爸:【麻烦了,最近有点忙,明天我过去看它。】 小渔:【好啊,小白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小白爸爸:【那你呢?】 宋渔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心脏猛地一突,转念又觉得他肯定发错了,于是回了个【?】。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抱歉,发错人了。】 其实不是发错了,余宵就是没控制住,想要试探。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宋渔没想太多,迅速结束对话:【不打扰了,你忙吧。】 她退出微信,伸手去拿奶茶,转头看到李希正对着手机傻笑。 宋渔探头过去,好奇道:“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李希当即一震,“啪”地把手机倒扣在腿上。 正卧在她旁边打瞌睡的大黑被吓一跳,“喵”一声,跃下沙发跑远了。 “没什么。”李希岔开话题:“胡成礼刚才发消息说他周末回来。” “嗯?他出差结束了?”宋渔问。 李希点头:“对啊。” “那他怎么只告诉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李希无语:“他在群里说的,你刚才在忙。” 宋渔又打开微信,三人有个群聊,果然看胡成礼在群里发了一大堆。 “看吧。”李希继续补刀:“你自己没注意,别瞎甩锅。” 宋渔放下手机,扑过去挠她痒:“就怪你!” “哎,别别别~” 李希笑着闪躲,一脚踩在大黑尾巴上。 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隔壁三个店铺都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完蛋。 - 宋渔给大黑检查过了,确认没有受伤,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好吃好喝供着,这才勉强把它哄好。 李希被领导临时抓壮丁,假期被迫中断。 大黑终于得以解脱,仗着宋渔还在愧疚,大爷似的到处乱晃,最终趴在小白的笼子顶上不动了。 宋渔怕它吓到猫崽,几次三番地把它抱走,没过几分钟它就又跑回去。 余宵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大黑,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宋渔试图抱起那只被叫做大黑的白猫,而后者用爪子勾住笼子,死活不撒手。 宋渔听到风铃声抬头,看清来人,她手上忽然一松,大黑重新落回笼子上,砸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笼子里的小白跟着“喵”了声。 “那个……”宋渔尴尬解释:“它就是太喜欢小白了。” 可不能让顾客觉得她不专业。 余宵笑笑:“没事。” 他走过去,在宋渔面前蹲下,伸手想去逗弄猫崽。 就在这时,大黑突然站起来,冲着他呲牙。 余宵抬眼漫不经心地瞥了它一下。 宋渔刚要喝止,就看这家伙又趴回去了。 也不知道它今天到底抽什么风。 隔着笼子,余宵用手指在猫崽身上拨弄两下,淡声问:“想我了吗?” 活了二十几年,这是宋渔有史以来听过第二好听的男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到昨天那句发错的话,大脑自动给它配了音。 就好像对着她说的。 余宵其实对这个小家伙没有太多感情,了无兴致地随便拨弄两下就抽回手。 “你把它养得很好,谢谢。” 宋渔倏地回神,为自己刚才的奇怪念头而觉得不好意思。 余宵盯着她发红的耳廓看了几秒,突然说:“宋医生,我请你吃顿饭吧。” “啊?”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你。”余宵说:“还有上次答应请你喝一杯,到现在也没兑现。” 宋渔其实并不想跟顾客产生过多关系,客气拒绝:“真的不用客气,请吃饭就算了,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她岔开话题:“我们走了之后,老板没为难你吧?” 她在关心他。 余宵刚才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懊恼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没有,我们老板人很好。”他说。 “确实。” 说起来,那天的事情多亏酒吧老板出面解决,否则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两人忽然陷入沉默。 宋渔觉得不太自在,视线从笼子间扫过,发现有几个水碗空了,于是去帮它们添水。 店里动物多,水消耗得快,为了方便她都买大桶纯净水。 一桶十五斤左右。 察觉到她的意图,余宵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先拎起水桶:“我帮你。” 宋渔惊讶抬眸。 没想到这人还挺热心。 一桶水还挺重的,有人帮忙,宋渔自然不会拒绝,她走上前,打开其中一个笼子,把水碗拿出来,示意他:“倒一半就行,多了容易洒。” “好。” 余宵单手提桶,另一只手扶住底部,对准碗口,缓慢倾斜水桶。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宋渔感觉一抬头就能跟他撞上。 她垂着眼,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沿着小臂蜿蜒向上,最终隐在衣袖里。 “好了,还有吗?”余宵问。 宋渔回神:“哦,等等。” 她把水碗放回去,关好笼子,又打开另一个。 为防止这次再走神,宋渔自始至终把目光定在水面上。 几个水碗很快填满,都没用她开口,余宵主动将水桶放回原处。 他起身缓视四周,又问她:“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吗?”语气十分自然。 第57章 许是因为刚才那一遭,两人的关系似乎拉进了不少,那股尴尬的气氛不复存在。 宋渔越过他肩膀看了眼门外,发现天都黑了:“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余宵抬眼看墙上挂钟。 七点半,确实是酒吧上班的时间。 “我……” “那你快走吧,去晚了小心扣工资。” “……” 余宵突然后悔那天晚上告诉她自己在酒吧上班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宋渔已经提前帮他拉开了门。 “那我明天再来。” 第46章 聚会 大约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有遗憾吧……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时候, 吴歧正捧着手机在回消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进来不——”突然被人打断,他不悦抬头, 在看到来人后,那点怒气瞬间又散了:“哟, 回来了?” “拿下去。”余宵用膝盖顶开他横贯在两个沙发间的腿。 吴歧顺势坐起来:“干嘛啊,你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 “没事。” 吴歧撇了撇嘴,心说我看你真不像没事的样。 “算了, 哥们跟你说件喜事吧。” 余宵冷眼瞥他。 吴歧一抹头发, 嘴角又咧开了, 笑得贱嗖嗖的:“我恋爱了。” “……” 余宵站起来就走。 吴歧对着他背影大喊:“不是, 你都不恭喜我一下吗?” - 宋渔有几天没见到李希了。 不过早就习惯了,她那份工作, 忙起来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群里出没都是凌晨两三点钟,搞得像是在过美国时间。 没了外力侵扰,大黑过得非常不错,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连毛色都变亮了。 但这几天的时间, 店里多了个意外来客。 就跟上班打卡似的,余宵每天傍晚准时出现在店门口。 有时宋渔在忙,他看一眼小白, 打声招呼就走。 要是店里没有其他人,他就多留一会儿, 帮忙做点事。 来得次数多了,宋渔也不像开始那样客气。 除了分享养猫心得,偶尔还会聊几句最近看的电影。 最让她惊奇的是, 无论她说到什么电影,只要提起名字,余宵都能接上。 宋渔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口味相投的人了,忍不住对傍晚的来临有了期待。 - 周六,余宵前脚刚走,后脚李希和胡成礼就一起出现在店里。 宋渔刚忙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两人,笑说:“你们私下约好的啊?” “哪有,门口遇到的。”胡成礼自顾自地坐过去,问她:“看什么呢?” 宋渔随口报了个名字,视线却始终落在李希身上。 李希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双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什么呢?” “希希,你今天好漂亮。”宋渔赞叹道。 李希拢了拢风衣,在她另一边坐下,语气稍显不自然:“有 …有吗?我觉得还好吧。” “嗯啊。” “切~”胡成礼撇撇嘴:“打扮得跟要开屏似的。” “胡成礼!”李希瞬间变脸,伸手过去打他。 胡成礼往旁边挪了挪,吐舌挑衅:“打不着,哎?你打不着!” 李希气急,干脆换个姿势,跪在沙发上,扑过去打。 宋渔默默往前坐,决定不参与他们的战斗。 这俩人也是奇怪,都二十来岁的人了,个个在外面成熟得不得了,偏一见面就掐,和十几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李希如愿以偿把拳头砸在胡成礼身上,心满意足地转回来,挽住宋渔胳膊:“小渔儿,你今天能提前关门吗,咱们仨好不容易聚一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尽管都在北京,但各自忙碌生活,很难有时间聚在一起。 宋渔抬头看了眼时间,其实已经八点了,也算不上提前,更何况也没顾客,于是点头答应。 又问:“你们想去哪玩?” 胡成礼率先道:“我想吃烤肉。” 李希反驳:“不行,味太大了,我这可是新衣服。” “那火锅。” “我这两天胃不舒服,吃不了辣。” “那你想干嘛?” 李希眨眨眼:“小渔儿,你觉得上次那个酒吧怎么样?” 胡成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绕这么大个圈子,你直说就完事了呗。” …… 时隔半个月再踏进酒吧大门,李希显得更从容了。 带着他们一路往里面走。 今天人似乎格外多,人头攒动,全靠胡成礼体格大才勉强挤进去。 跟上次不同,背景音不再是震得人耳膜生疼的节奏感音乐,改为现场演唱,舒缓低沉。 宋渔莫名觉得这声音特别熟悉。 李希带着两人穿过人群,最终停在舞台正对面的卡座前。 胡成礼惊呼:“李希你买彩票中奖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位置坐一晚要多少钱?” “知道。”李希淡淡道,而后示意两人:“坐啊。” 宋渔不懂这个,但从胡成礼的语气意识到不对,问他:“多少钱?” “最近几千块。”胡成礼急道:“李希,你快起来!” 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坐的,不是说几千块拿不出来,而是根本没必要用把一个月的生活费花在这上面。 “你冷静点。”李希站起来推着他们坐下:“我一个朋友给我留的,不要钱。” 她在娱乐圈混,容易认识有钱人,所以两人没怀疑这个解释。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疯了。”胡成礼后怕地拍着胸口。 李希无语:“你当我真有病啊?” 说话间,有服务生送酒过来,李希分别给他们倒了一杯:“喝!别客气。” 兵荒马乱结束,宋渔终于有心情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不愧是价值大几千块的位置,正对舞台,视野极好,能无比清晰地看清舞台上人的脸—— 宋渔蓦地一怔。 她现在终于知道刚进门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上面正抱着吉他唱歌那人,不是余宵还能是谁。 她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服务生来着,没想到他原来还会唱歌。 正想着呢,耳边忽然传来李希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羞:“我在这儿!” 宋渔陡然回神,见她朝着身后方向招手,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酒吧老板穿过人群走来。 然后更出乎预料的一幕发生了,李希顺势挽上酒吧老板的胳膊,几乎半个身子都靠上去了,亲密程度不言而喻。 李希在好朋友的惊诧目光中,粲然一笑:“咳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吴歧,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又指着两人说:“这是我朋友,宋渔,胡成礼。” 吴歧微笑点头:“你们好。” “你…你好。” 因为太过惊讶,胡成礼愣是把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瞪大了一倍。 他脸上笑着点头寒暄,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挪到桌子下面,疯狂推旁边的人。 宋渔知道他想问什么,可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摇头回应。 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两人那点小动作全被李希看进眼里,她笑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啊,憋着不难受吗?” 她都这么说了,胡成礼也不再藏着,朝吴歧挑了下眉,问:“你们俩这什么情况?上次见面到现在才多久,瞒得这么严实。” 三人上次凑在一起还是宋渔的宠物医院开业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才两个多月。 “我瞒你什么了。”李希和吴歧对视一眼,她把头歪在他肩膀上,“当时还没认识呢。” 宋渔:“你们……” “昂。”李希傲娇地扬起下巴:“不行啊?” 胡成礼没懂:“打什么哑谜呢?” “我来说吧。”吴歧接过话头,看宋渔一眼:“那天确实是我和希希第一次见面,她当时骂那个男的的时候特别凶,然后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确实没瞒你们,因为她昨天才接受我的表白。” 胡成礼有在群里聊过那天晚上在酒吧发生的事,这回总算听明白了。 “牛逼!”他朝李希竖大拇指,然后拿起酒杯要跟吴歧碰一下:“感谢你收走了你这个女魔头!” 李希倏地坐直:“胡成礼!” 吴歧伸手过来,玻璃杯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他笑说:“我就喜欢她这样。” 气氛拉高至顶点,胡成礼玩笑道:“不过我真没想到我们仨里面你是第一个脱单的。” “不是我,难道还是你啊?” 李希指着他对吴歧说:“你都不知道这家伙,他当初还跟我们小渔表白了呢,然后就被拒了,哈哈哈!” 吴歧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渊源,视线从对面两人脸上扫过,却没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第58章 胡成礼甚至还笑了下:“当时年轻啊。” 那都是高考刚结束时候的事情了。 其实他从初中就开始喜欢宋渔了,很早就开始筹备表白的事。 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胡成礼仰头干掉杯子里的酒:“可傻了,我还信了那家伙的鬼话,搞个什么君子协定,要公平竞争,等到高考结束一起表白,让小渔自己选。” “真的假的?”李希坐起来:“这些话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宋渔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 也就是说,陆思渊曾经也喜欢过她? “又不重要。”胡成礼捏了根刚出锅的薯条放进嘴里:“后来他不是转学了嘛,我就觉得我的机会到了,高考完之后,马不停蹄就找小渔表白了。”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然后就被拒绝了。” “不过我没几天就走出来了,想了想还是做朋友更好点。” 宋渔早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紧闭的大门轰然倒塌,露出背后尘封的记忆。 她恍惚想起,尽管陆思渊不止一次说过他有喜欢的女生,但那个女生却从没出现过。 他会载她上学,会偷偷给她讲题,会陪她疯,会在她生病不能去学校的时候请假陪她。 以前不觉得,如今再回忆起来,其实陆思渊那些事做得并不隐蔽,甚至可以说昭然若揭。 “呵!”宋渔 哑然失笑,突然觉得当初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明知道没有改变的可能,但她还是忍不住去设想,如果当初她看懂他的意思,又或者除夕那夜的表白更大声一点,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不过也是,毕竟她连他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大约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有遗憾吧。 第47章 送她回家 口罩滑落,露出了余宵的脸。……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 宋渔都没注意到舞台上的歌声停了,又换回激烈的摇滚乐。 直到吴歧起身开口:“这边!” 宋渔陡然回神,刚好对上余宵的视线。 吴歧揽着他肩膀介绍:“这我好哥们, 余宵。” 哦。 原来他也不是驻唱歌手,是老板的朋友。 宋渔后知后觉地想。 那好像就都能说通了, 难怪那天吴歧对他的态度隐隐透着不同。 只是当时她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李希身上,所以没多想。 亏她还像个傻子似的担心余宵会不会被老板扣工资。 原来过去这么多年,她还像当初一样傻。 吴歧问余宵:“坐下一起喝一杯?” 说完, 他示意李希:“宝贝, 往里面挪一下。” “行。” “不用麻烦。”余宵说:“我坐这儿就行。” 旁边突然多了个人, 宋渔下意识往旁边挪。 然而另一边坐了个胡成礼, 没多大空位,她挪到极限也只能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似有若无地香水味硬挤进鼻腔。 因为毛孩子们对气味很敏感, 所以宋渔从不喷香水,了解不多,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这股味道很好闻。 像松树林间清冽的雪。 转念想到自己前几天有多自作多情,宋渔又觉得不好闻了, 双手握着酒杯杯,无聊地转动。 余宵忽然俯身靠近, 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巧,宋医生,又见面了。” 太近了, 宋渔能感觉到他说话声呼出的气息。 他甚至还笑了声。 那股味道变得更浓郁了,像是要把她完全包裹起来。 耳朵被他气息扫过的地方开始发烫。 这一晚上, 宋渔感觉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心情各种跌宕起伏。 就在她忍无可忍,打算去外面透口气的时候, 胡成礼突然开口:“帅哥,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酒吧光线不明,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但就是隐约有种感觉。 余宵直起身,跟他对视:“有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语气太过坦荡,让人很难怀疑。 胡成礼抓抓头发:“哦,那可能是错觉。” 李希笑道:“是吧?你也觉得他眼熟吧?我上次也这么说的,好像哪个明星,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了。” 余宵举了下酒杯:“多谢夸奖。” 推杯换盏,话题很快进入下一轮,谁也没把刚才的小插曲当回事。 十二点过,宋渔的生物钟开始上班,她隔两分钟就要打个哈欠。 李希喝多了,跟吴歧两个酒鬼抱在一起不肯放手。 胡成礼就更别提了,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反观余宵像没事人一样,要不是宋渔就坐在他旁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都要怀疑他刚才喝的是不是白水。 “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吧。”宋渔提议道。 她侧脸看向那俩,只觉得一阵头疼。 “酒吧后面有休息室,暂时先让他们住一晚吧。”余宵说。 宋渔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余宵找了两个服务生,帮忙胡成礼扶到休息室安顿好。 至于那对喝多了都不肯放手的热恋期小情侣,宋渔试图把他俩分开,但没成功,干脆放到一张床上。 反正喝成这样,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 “你呢?”余宵问她。 “我回家。” “走吧,我送你。” 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脑反应迟钝,等宋渔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酒吧门外。 更深露重,她打了个哆嗦,倒是感觉清醒不少。 “我……” “你在这等我一下。” 不等她再说,余宵已经转身回到酒吧里。 宋渔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搜索网约车。 大概是晚上客人少,接单很快,系统显示司机只需两分钟就到。 宋渔还记得之前的乌龙事件,不太想让余宵送她,暗自盼望司机能赶在他出来之前到达。 可惜事与愿违,余宵很快去而复返。 宋渔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低头发现多了件衣服。 男士西装外套,面料柔软舒适,很薄,但很暖和。 带着之前在余宵身上闻到的木质香。 “不用……”宋渔下意识想脱下来还他,刚要动作就被按住了。 “穿着吧。”余宵说:“夜里冷,小心感冒。” 说完,他松开手,迈步向前,跟她并肩而立。 宋渔余光瞥到他低头翻手机,以为他要叫车,赶紧说:“我已经叫过了。” 果然,只见余宵动作一顿,又把手机收起来了。 没出几秒,网约车姗姗来迟。 宋渔抢先拉开车门坐进去,原本想说她自己回去就行,回头发现余宵已经坐进来了,到了嘴边的话又被迫咽回去。 报上手机尾号,车很快出发。 车里诡异的安静,只有导航里的机械女声不时响起。 宋渔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在视野里快速后退,光影模糊。 这样的场景对这座城市来说其实很少见,但她根本无暇欣赏,因为那股木质香存在感太强了。 车窗没开,密闭空间下,避无可避。 酒劲又开始上来了,宋渔感觉脑袋发晕,眼皮越来越重。 幸好酒吧离她家不算远,车很快停在小区门口。 脚踩在地面上的瞬间,宋渔突然感觉眼前的景物晃了下,她自知不妙,下意识闭眼。 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倒是腰间多了股外力。 宋渔试探着睁开眼睛,笔直撞进余宵的目光里,幽暗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 她像是被烫到了,仓惶移开视线,从他怀里退出来站好,轻声道谢。 余宵只淡淡地“嗯”了声,告诉她:“进去吧。” “哦哦。”宋渔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余宵掏出手机拨出刚才没来得及打的电话,报上地址,吩咐司机:“来接我。” 宋渔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楼的,直到站在电梯里,才发觉忘记把衣服还给余宵。 电梯停靠16楼。 宋渔提前跟冯秀美打过招呼,说晚上要跟李希和胡成礼出去聚会,让她别等。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下玄关那盏灯还亮着。 宋渔脱了鞋,没着急穿拖鞋,俯身拎在手上,而后关掉玄关灯,轻手轻脚地往卧室走。 回到卧室后,宋渔这才把拖鞋穿好,只是对肩上的外套犯了难。 她浑身都是酒味,外套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 算了,明天起来后拿去干洗,等余宵去店里看小白的时候再还给他。 宋渔没再纠结,找了衣撑把外套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以防明天忘记,然后转身去浴室洗澡。 第59章 温热的水兜头淋下,带走了秋夜的寒凉,也消散了酒气。 洗过澡后,宋渔感觉好多了,最困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她躺进柔软的被褥里却没了睡意。 正准备拿起手机刷视频,余光忽然瞥到挂在旁边的外套。 那人整天不是唯一就是夹克,打扮得跟个爱豆一样,实在很难跟西装联系在一起。 不过他身材不错,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似乎穿西装也不赖。 等等,她都在想什么! 像个变态似的。 宋渔晃了下脑袋,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活跃的大脑神经好像并不想受控制,眼前又出现了那道独自站在小区门口的颀长身影。 他现在应该到家了吧? 宋渔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片刻又抬起来,打开聊天框,给余宵发消息: 【你到家了吗?】 他送她回家,她该关心一下,这是礼貌问题。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目光被他的头像吸引,宋渔点开大图,发现是个陶瓷大鹅摆件,就是这个大鹅的脖子姿势有 些奇怪,绕成了个弧形。 “嗡嗡~” 手机震动。 小白爸爸:【到了。你还不睡?】 宋渔:【好。】 后一句显得过于熟稔,宋渔刻意忽略掉了。 话题本该到此结束,她犹豫了下,又打字:【你的衣服还在我这,明天晚上你去店里看小白的时候拿给你。】 小白爸爸:【不着急。】 【我明天有事。】 明晚有场酒会,汪氏集团老爷子过七十大寿。 汪氏和腾辉自老爷子那辈就开始合作,两家集团的关系可以称为誓同生死。 余宵不常参加应酬,可这场实在没办法推。 时间不早了,他说有事,宋渔也不再继续,及时掐断对话:【那晚安。】 小白爸爸:【晚安,后天见。】 退出聊天界面,宋渔突然没了刷视频的兴致,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顶灯没开,只有床头那盏灯发出浅淡的橘黄。 宋渔感觉大脑在放空,但又好像想了很多东西。 睡意逐渐涌上来。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回到那天,站在夜市中央,身边是熙攘人群,陆思渊还穿着那天的黑色羽绒服,浑身包裹严实,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垂眸盯着她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渔听到他似乎笑了声,然后就看他抬手要摘口罩。 她瞬间屏住呼吸,想再看他一眼,想记起他的样貌。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挑起一侧耳绳,下一秒,口罩滑落,露出了余宵的脸。 第48章 迫不及待 “吃吗?” 心脏瞬间坠落谷底, 失望开始蔓延。 还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混杂在内,但太淡了,淡到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就消失不见。 宋渔就是这时候醒过来的, 盯着天花板缓了足有半分钟,视线才开始聚焦。 还好, 只是梦而已。 她舒了口气,习惯性往窗户那边看了眼。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哪怕隔着厚重的遮光帘, 也难掩光亮。 无声却明白地昭告着时间。 卧室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交谈。 “这孩子昨天晚上到底几点回来的, 怎么还不起, 不会出什么事吧?”是冯秀美的声音。 紧跟着有道男声拦住她:“能出什么事, 今天周日,小渔想睡懒觉你就让她多睡会儿。” “不行, 我还是不放心。” 门锁动了下,但没推开,冯秀美小声嘀咕:“这孩子又把门反锁了。” 宋渔来不及再回想那个离奇的梦,赶紧翻身下床, 拖鞋都顾不上穿,一边冲进卫生间, 一边朝门外大喊:“妈,我没事,我起来了!” “起来了就好。”冯秀美说:“我去给你弄早饭。” 宋渔急匆匆地洗漱完, 拿起手机一看马上九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冲出房门, 正遇到端着牛奶过来的冯秀美,二话不说,端起杯子仰头干了。 走到玄关处, 宋渔刚要换鞋,忽然想到什么,又跑回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件男士西装。 冯秀美喊她:“吃了早饭再走。” “不行,妈,我真来不及了!” 今天起晚了,店里那些毛孩子们还等着她呢。 冯秀美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几秒,转身坐回沙发上,捅捅正在翻看财经杂志的邹勇军:“老邹,你刚才看见没有?” 邹勇军没抬头,随口问道:“看见什么?” “小渔手里那件衣服啊,那明显是男装,你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冯秀美气急:“不是,我跟你说话呢!” 邹勇军终于合上杂志:“她昨天不是跟朋友出去玩嘛,肯定是小胡的呗。” 冯秀美十分肯定:“绝对不是,小胡那身材穿不上!” “……” 胡成礼欲言又止。 他是后爸,虽然在一起生活几年了,但宋渔那孩子总跟他隔着一层,很多事他没办法发表意见。 冯秀美也知道他心里的顾虑,叹了口气:“算了,等改天我问问她。” 她并不反对女儿恋爱,甚至可以说盼着她能找个对象,除开年纪不说,起码那证明,她终于能把心里那个人忘了。 是好事。 - 刚打开店门,大黑看到宋渔,立刻扯着脖子叫个不停。 其他笼子里的毛孩子也开始躁动不安,显然是等不及了。 “行了,我知道了。”宋渔连声道歉:“sorry啦,今天起晚了,我马上给你们弄饭。” 喂食,打扫。 宋渔忙得像个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趁午休时间,她才勉强抽出时间把外套送到干洗店。 结果被告知材质比较特殊,他们接不了。 宋渔没办法只得重新把衣服拿回来,想着要不让余宵自己拿回去洗,然后她来报销费用,或者问问他平时都在哪里干洗。 刚准备拿手机给他发消息,店里就又来人了,对方怀里抱着只柯基,看起来状态特别不好。 宋渔赶紧放下手机迎上去帮忙,西装的事情就这样被迫搁置。 - 傍晚六点不到,天还没完全黑,夕阳将天空染成绚烂的橘红。 位于京郊的某处私人庄园,各式豪车不断驶进大门。 从车上下来的无一不是四九城里数得上名号的政商贵胄。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及至太阳彻底隐于地平线后的那一刻,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入,最终停在宴会厅门口。 原本正在跟人寒暄的汪鸿远接到佣人的消息,赶紧快步出门。 有不知情者小声问身边的人:“谁啊?” 能让现任汪氏当家人亲自迎接,这得是多大的脸面。 那人递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还能有谁,陆家啊。”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双笔直长腿,紧跟着是那张冷峻的脸。 “哟,这位也来了。”刚才说话那人晃了晃酒杯:“看来传闻是真的,两家好事将近了。” 无数道视线落在余宵身上,或探究,或惊诧,他一概忽略掉,转身虚扶了一把身后的人。 汪鸿远恭敬道:“陆伯伯。” 陆老爷子微微颔首:“老汪呢?” “父亲在里面,就等您到了。” “那走吧。” 人群自动散开,只是探究的视线依旧还在。 汪鸿远亲自带路:“父亲,陆伯伯到了。” 汪老爷子笑骂一声:“哎呦,真是稀客,我还以为请不动你呢!” “咱们什么关系,你过寿,我能不来吗?”陆老爷子说。 余宵全程无话,安静地听着两人寒暄。 直到汪老爷子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小宵啊,听说你上个月把海外那个项目拿下了?” 余宵谦虚道:“都是公司员工的集体努力。” 汪老爷子笑:“老陆啊,你可生了个好孙子。” 说完,他转而又问汪鸿远:“灿灿呢?” “还没下来。” 汪鸿远喊人:“去楼上看看小姐在干嘛。” 汪老爷子继续笑呵呵地盯着余宵看,无论从外表到能力,都对这个孙女婿满意得不得了。 就是出身不太好,但那根本不是问题,毕竟以后继承家业的是他,出身算个屁。 想到这里,汪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真了几分,感叹道:“咱们这俩老家伙,可算是能实现当年的约定了。” 两人都是白手起家,当初生意还没做到这么大的时候,相互帮了不少忙,关系好得不得了,妻子又前后脚怀孕,于是相互约定生了孩子一定让他们结婚。 第60章 哪成想最后都生了儿子,联姻的事不了了之。 再之后,汪鸿远生了女儿,这事就被又拿出来说。 陆老爷子也笑:“是啊,咱们就等着抱孙子吧。” 只言片语中,余宵忽然品出了不对劲,但他没问,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给曹特助发消息。 【给我打个电话。】 曹特助对老板的行程了如指掌,瞬间理解他的意思,为防止被看出端倪,还专门等了两分钟才打。 余宵接起电话,装模作样道:“说。” “嗯。” “怎么回事?” 陆老爷子见他表情凝重,不由皱眉:“怎么了?” 余宵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低声说:“公司有点急事。” 他看向汪老爷子:“我可能得先走,之后有机会再向您赔罪。” 陆老爷子不悦道:“什么事非得你去处理,手底下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汪老爷子依旧笑呵呵的,摆摆手,说:“没事,你去忙,改天来家里吃饭。” 余宵对着几人点了下头,转身快步离开,还煞有介事地对着手机道:“等我,马上到。” 听着电话里的嘈杂声逐渐远去,曹特助询问:“老板,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等等!”余宵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洋楼,想到刚才的对话,冷声吩咐:“帮我查查,老爷子最近跟汪家有什么打算。” “还有,让老吴来接我。” “好的。” 余宵今天是跟老爷子一起来的,本以为会待到宴会结束,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 司机接到通知,赶到庄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车内气压持续走低。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后排。 自从上车后,老板便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他跟了老板有几年了,虽然没办法猜到老板的想法,但能敏锐地感觉到老板心情不好。 眼见就要开进市区,老板却一直没发话,司机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您是要回家吗?” 沉默片刻。 就在他打算在路口拐弯的时候,后排忽然传来声响:“直走,去爱宠宠物医院。” 老板什么时候养宠物了? 司机一愣,但还是按照要求径直向前,顺便点开导航输入目的地。 余宵单手支额,看着窗外擦肩而过的车流,思绪逐渐飘远。 在察觉到老爷子的那刻,曾经任人摆布的感觉又涌上来。 被迫转学之后,他抗争过,也试图逃跑过,甚至想到跟母亲一起走了,但最后都失败了。 那个跟他有血缘关系,被称作爷爷的人,把他完全置在监视之下,更像是把他培养成一条听话的狗。 也就是这两年,他接手公司后,情况才逐渐变好。 然而还是他大意了。 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其实自始至终都没变过,甚至不需要过问他的意见,就可以做出联姻的决定。 偌大的北京城,哪怕所有人卑躬屈膝,余宵仍然找不到归属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此时此刻,余宵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宋渔,想要抓住人生中最后的温暖。 前排司机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老板,到了。” 余宵阖了下眼,不待司机动作,直接开门下车。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西装,抬手扯住衣摆,抚平上面为数不多的褶皱。 - 宋渔一直忙到天黑,终于下定决心在软件上发布了招聘信息。 懒得再点外卖,她从柜里翻出泡面打算将就一口。 热水刚倒进去,盖子都还没来得及盖上,门就被推开了。 宋渔下意识抬头:“您好——不是说今天有事不来吗?” 她忙了一天,说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不对。 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她多盼着他来似的…… 余宵没应声。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身体里翻涌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 宋渔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突然闻到一阵泡面的香味。 她低下头,有念头一闪而过。 鬼使神差的,宋渔把泡面往前推了推,问他:“吃吗?” 第49章 怀疑 她是真的疯了。 很难形容眼前的场景。 一个人穿着笔挺地西装, 坐在小沙发上吃泡面,甚至因为空间有限,而不得不蜷着长腿。 宋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那句话的。 更难想象这人居然答应了。 而且似乎吃得还挺香。 余宵抬头的瞬间, 宋渔飞快移开视线,胡乱抓起身边的遥控器, 提议道:“要不看个电影吧。” 过了这么多年,宋渔还是没学会别把心思写在脸上。 余宵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行啊。” 宋渔最近在重温《生化危机》系列,习惯性点进观看记录, 选择最近一部。 她忘记昨天看到一半, 刚点进去就被来了个突然袭击, 黏腻的液体喷得到处都是。 “咦~”宋渔嫌弃地撇了撇嘴, 然后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 这电影好像不太适合吃饭的时候看,有点倒胃口。 宋渔转头看向余宵:“你介意吗, 要是介意的话……” “没事。”余宵摇摇头:“你喜欢就好。” 说着,他挑起一缕面条放进嘴里。 宋渔见他好像真不介意,丢开遥控器:“行,那就这个了。” 激烈的电影背景音中间夹杂着不时响起的嗦面声, 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一室的尴尬气氛。 “不是,这人也太笨了吧。”宋渔吐槽道。 她转过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眼睛里。 那一瞬间,宋渔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微妙情绪,但消失得太快, 根本来不及分辨。 “嗯?什么?”余宵问。 宋渔突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没事。” 余宵一直待到电影结束,才起身告辞。 宋渔等到他走了, 后知后觉想起衣服的事情还没说。 算了,等明天吧。 - 翌日,腾辉集团总部。 总裁专属电梯停在顶层, 门打开的瞬间,曹特助立马迎上去,快速汇报:“老板,我找人查过了,陆董最近和汪家见面次数有些频繁,具体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 正好走到办公室门前,曹特助顺手推开门。 余宵在办公桌后坐下,颔首示意他继续。 “但似乎是有意促成两家联姻。” 没有指名道姓,但一切不言而喻。 余宵屈指轻叩桌面,表情毫无变化。 有些事早已心知肚明,让曹特助调查也不过就是确认一下而已。 他微微颔首:“知道了,你先去忙。” 偌大的办公室再次陷入安静。 余宵起身走到窗前。 全景玻璃,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半个北京,人人都羡慕的地方,却更像一座华贵的囚笼。 突然,一道高昂的男声闯入:“这么早找我来干嘛?” 来人是钟策,余宵的大学同学兼室友。 钟策家里也有公司,虽不像腾辉这样有钱,但也财富自由,偏这人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受管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会玩。 不过他还有个哥哥,所以不需要继承家业,家里人也就由着他去了。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余宵全部事情的人。 不待余宵开口,钟策已经经车熟路地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 余宵皱眉:“大早上你就喝酒?” “谁让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我得醒醒脑。”钟策两指扣住酒杯晃晃,笑得随意。 余宵没再说什么,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钟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把杯子搁在桌面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计划提前了。” “哟。”钟策惊讶挑眉:“这么突然。” 余宵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老头子打算让我娶汪灿。” “汪灿?汪鸿远女儿?”钟策一愣,旋即笑起来:“想的倒挺好,他这是打算彻底把你捏在手里啊。” 他起身又去倒了杯酒:“不过,你说老爷子要是发现自己养了匹狼,会不会气死啊?” 手机忽然震了下。 余宵低头去看,发现是宋渔发来的小白照片。 最近半个月,两人的对话框里充满类似的照片,乍一看还不觉得,放在一起就会发现,跟之前相比,猫崽明显长大了,身上的毛也变得丰茂许多。 半天没等到回应,钟策端着酒杯回来,在看到余宵嘴角那抹笑容的时候,脸上当即换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两人认识七年了,这种笑他从来没 在余宵脸上见到过。 第61章 钟策好奇探头:“你看什么呢?笑得一脸荡漾。” 余宵“啪”地将手机倒扣,又恢复之前的冷淡:“没什么。” “啧。”钟策把酒杯送到嘴边,失望摇头:“我还以为你重获爱情了呢。” 说完,他又迅速否认掉:“当我放屁。” 这些年来,多少美女投怀送抱,试图爬上腾辉老板的床,结果都失败了。 圈里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那里有问题,却不知道他早就心有所属。 钟策曾经还打趣过余宵,问他这是替谁守身如玉呢? 直到后来,偶然在余宵手机里见到那姑娘的照片,瞬间就明白了。 天知道,腾辉集团唯一继承人,长了张渣男脸,偏是个纯情种。 钟策拍拍他肩膀:“行,那我就先走了。” 走出去两步,他又折返回来,拎起那瓶酒,晃了晃:“这个我也带走了。” “嗯。” - 今天店里不算太忙,趁天气好,宋渔把搬了把椅子,把小白挪出去晒太阳。 小家伙也会享受,卧在垫子上直打瞌睡。 宋渔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俯身盯着它看,忽然想到另一个人。 今天上午她给余宵发照片,对方没回复。 转念又觉得奇怪,她怎么会想到他。 宋渔之前也给不少客户发过毛孩子的照片和情况,全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方回与不回都无所谓。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 她把这归结于余宵最近出现的次数有点多,存在感太强。 但好像感觉也不赖,起码有人陪她看电影了不是吗? 宋渔伸手勾了勾小白的下巴,给它挠痒,随口念叨一句:“你说,你爸爸今天什么时候来?” 话音刚落,视野里突然闯入一双脚。 宋渔一顿,视线向上,恍惚间觉得那双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最后落在余宵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 他狭长的眼尾微勾着,似笑非笑的,仿佛在问她:“等我?” 这也太巧了吧…… 害怕他下一秒就问出口,宋渔噌地起身,反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余宵睨她一眼,反而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在猫崽身上摸了摸,慢条斯理地开口:“想我了?” 明知他在跟猫说话,可宋渔还是愣了下。 她把奇怪的感觉赶出去,跟着蹲下。 余宵又问:“今天乖吗?” “……” 到底怎么回事,这人说话就不能加个主语吗? 在心里吐槽完,宋渔点点头:“小白很乖,我试着给它用了猫砂,大白有教它,它很快就学会了。” 隔壁是家小超市,店主是个热心肠的中年女人,周围人都喊她王姨,宋渔刚开业那阵没少受她照顾。 正说着话,王姨推门出来,看到余宵,笑道:“哎呦,这小伙长得真帅。” 然后又转向宋渔:“你男朋友啊?” “不是。”宋渔赶紧解释:“就一个朋友,这是他的猫,放在我这寄养。” 他们…应该算得上是朋友吧? 说话间隙,宋渔不由自主地看向余宵,见他没反驳,莫名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王姨了然:“那是我理解错了,我最近总看到这小伙子过来,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不过小伙子长得是挺好看。”她又打量余宵几下,然后朝宋渔挤挤眼睛:“你要是喜欢,那可得早点下手,别让人抢了先。” “王姨!”宋渔恼羞成怒。 “行,不说了,我走了。”王姨摆摆手,掀开门帘进去了。 十月份的北京,秋风送爽,树叶早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宋渔却莫名觉得脸上发烫。 她用手扇了扇风。 余宵察觉到她的动作,仰头看她:“热就进去吧。” 宋渔含糊地“嗯”了声。 不用她动手,余宵一趟就都搬回去了。 宋渔站在空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小白放回笼子里,还顺手提起旁边的水桶,帮隔壁几个水碗添满。 那姿态,熟稔得不得了,好像回到自己家了一样。 宋渔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恍惚间,她又想起那个梦,最巧合的是,陆思渊的妈妈也姓余。 但她之前过年过节从没见过有人来探望余阿婆,更别提跟陆思渊年纪年纪相仿的表哥表弟一类。 可真的很像。 有什么答案正在呼之欲出,宋渔喊了声:“余宵。” “嗯,怎么了?” 宋渔深深呼吸,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无意识握紧,她努力想要控制住,但声音颤得厉害:“你……” 话到嘴边,她突然又不敢问了。 万一不是呢? 见她脸色不对,余宵赶紧放下水桶,快步走到她面前,不管不顾地握住她手腕,连声询问:“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渔缓缓摇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不是,你衣服还在我这里。” 她说着,抽出胳膊,步履急切地走进休息间。 确认余宵看不到这里,宋渔扶着门框,无端失笑。 她是真的疯了。 第50章 争吵 “陆思渊,是你吗?” 因为上次把试图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凑成一个, 宋渔总觉得尴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余宵。 可偏偏他用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闯入她的生活,不留空隙。 余宵依旧每天定点出现, 不像开始那样打个招呼就走,他会留下来帮忙干些零碎的工作, 然后点个外卖,连带着她那份。 宋渔说不出来赶人的话,只能默默把钱转给他, 尽管他一次都没有收过。 一场秋雨一场寒, 在接连下过三场雨后, 北京彻底进入深秋, 每天早上都能在路边看到堆积成山的树叶。 还有半个月才供暖,哪怕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七年, 但宋渔依旧觉得这段时日很难熬,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被子、睡衣全部换成冬季版本,一有时间就跑到店门口晒太阳。 这天晚上回到家, 宋渔冲过澡,赶紧掀开被子钻进去, 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立在旁边的相框。 她伸手要去扶,视线扫到陆思渊,指尖蓦地悬在半空中。 光线晦暗间, 眼前莫名出现了一张脸。 宋渔吓了一跳,“啪”地将照片翻过去。 神经。 - 隔天, 店里事情不多。 宋渔坐在前台后面发呆,莫名又想到昨晚那件事,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她拿起手机, 打开搜索软件,敲字“把一个人的脸带入成另一人是为什么”。 页面跳转,三个大字赫然跳入眼帘。 【妄想症】 “……” 宋渔忍着往下看,越看越觉得症状相似。 百度说,可能是因为对一个人的执念太深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宋渔深以为然。 接到李希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搜索最近的心理咨询师。 “小渔儿,你在干嘛?”李希兴奋的语气几乎要溢出屏幕。 “还能干嘛,在店里咯。”宋渔被她感染,心情跟着好了不少,顺手退出搜索软件,揶揄道:“我还以为忙着谈恋爱,早把我给忘了呢。” “哪能啊。”李希说:“那天晚上喝完酒,第二天我就被领导拎去出差了,这阵子可把我给忙坏了。” 宋渔当然知道,之前就在她朋友圈看到了,发圈时间基本都在凌晨三点之后,像是在过美国时间。 李希又问:“那你现在忙吗,咱们出去搓一顿呗。” 想到网上的建议,说最好出去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宋渔决定试试看。 她刚要张嘴,忽然听到电话那端远远传来一声:“宝贝。” 紧跟着是一阵脚步声,李希似乎走开了,隐约听到她在跟谁说话。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能叫她宝贝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隔了几秒钟,手机又被拿起来,李希问:“小渔儿,你想吃什么?我现在过去找你啊。” “别了。”宋渔笑说:“我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就姐妹局,我不带他。” “别介,我以后还想去酒吧蹭酒喝呢。” 玩笑过后,宋渔正色道:“今天真不行,我得回去给我妈过生日。” 冯秀美从前是不爱过生日的,也就最近这些年,忽然开始重视每个节日,还要求她必须回家。 “阿姨生日啊,那是不行。”李希叮嘱她:“帮我问声好。” “知道。” 挂断电话后,宋渔看了眼表,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提前关门回家。 她想了想,还是给余宵发了消息,以防他过来扑空。 同一时间,沪城飞往北京的飞机上。 第62章 曹特助合上笔记本,抬头对前来发餐的空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空姐会意,递上矿泉水和三明治后继续往后排走。 曹特助拧开瓶盖抿了口,侧头看向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一双长腿屈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安放,身上气度与周边格格不入。 这趟行程是昨天临时决定的,来不及预约航线,只能坐普通飞机。 他们上午刚到沪城,处理完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按正常情况应该明天再回,可老板坚持要求预订最近一班的飞机。 时间紧迫,曹特助再三协调也没能订到头等舱的票,只能硬着头皮跟老板汇报情况。 结果老板说什么? 经济舱也行。 如此急切,要不是跟了老板这么久,他都要怀疑老板是不是着急回去见哪个小情人了。 - 宋渔锁好店门,先去街对面那家蛋糕店拿了提前预定好的生日蛋糕。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楼道里都飘着饭菜的香气。 开门进屋,冯秀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迎上来,厨房里有笑闹声。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唔,不错,但是不是有点淡了。” “嗯,好像是,那再加点盐。” “那肉再炖几分钟吧,你不是牙不好嘛” “……” 宋渔顿了顿,半晌,直到厨房里的说话声停了,她才喊了句:“妈,我回来了!” “哎呦,回来的正好。”冯秀美快步出来,接过她手中的蛋糕盒,嗔怪道:“不是让你买个小点的就行嘛。” 宋渔笑笑:“你过生日嘛。” “行,你快去洗手,马上就开饭。” …… 偌大的饭桌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盘子,其中不乏好几道海鲜,都是晋水的做法。 面对熟悉的味道,宋渔却显得兴致缺缺。 她全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对面两人说话,筷子只伸向面前离得最近的两盘菜。 冯秀美用胳膊肘碰碰邹勇军,眼神不断往对面飘。 接收到妻子的暗示,邹勇军清了下嗓子,状似无意地问:“小渔,最近医院生意怎么样?” 突然被问到,宋渔先是一愣,随后说::“还好。” 礼貌又疏离的回答。 宋渔本以为对方会就此终止对话,刚伸出筷子,又听他说:“忙不忙?人招到了吗?别累坏身体。” 明明是关心的话,她却觉得莫名抵触。 在青春期,那个普遍叛逆的年纪,冯秀美曾经很骄傲地跟身边的同事、邻居说:“我家小渔很乖,从来不跟我们顶嘴。” 宋渔也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叛逆期。 直到几年后,她才发觉,原来不是没有,就是还没到时候罢了。 唯一跟那个年纪不同的是,她学会了隐藏。 “嗯,我知道。”宋渔含糊应道。 她又匆匆扒了几口饭,而后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吃这么少?”冯秀美看着她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饭,不由皱眉。 正想再说两句,旁边的邹勇军出来打哈哈:“吃饱了?那咱们就切蛋糕吧。” 说着,他起身把桌子中央的盘子挪开,拎起蛋糕放上去,动作小心地拆开包装,夸赞道:“这蛋糕真好看。” 冯秀美傲娇地哼了声:“那当然,也不看谁买的。” 紧绷的气氛得到些许缓解,无意破坏母亲的生日,宋渔配合地把拉住插好,点燃。 “啪”地一声,四周陷入黑暗。 只余下烛火盈盈跳动。 “快许个愿。”邹勇军催促道。 冯秀美笑说:“我能有什么愿望,就希望我们小渔好好的。” 宋渔心下一软。 “然后……”冯秀美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希望我们这个家也好好的。” 宋渔刚提起来的嘴角,忽地又落下去。 “吹蜡烛吧。”邹勇军说。 短暂的黑暗,灯再度亮起。 冯秀美拆开塑料刀准备切蛋糕。 宋渔再也坐不住了,双手抵在桌沿向后一退:“我先回房间了。” 随着落锁声响起,一切和谐温暖的假象都被撕破。 宋渔背着抵门板,不敢想母亲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真的努力过了,但还是没办法,尤其是在听到那句“我们这个家”的时候。 家吗? 她早就没有家了。 宋渔阖上眼睛,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邹勇军在安慰冯秀美:“没事没事,你今天是寿星,可不能生气。” “这都好几年了,每次都这样,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 “孩子还小呢,等过几年她就明白了。” “算了,等会我去跟她聊聊。” 说话声被碗碟碰撞的声音代替。 很快归于平静。 宋渔长处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坐下,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照片,她伸手拿过来,指尖慢慢拂过每个人的脸。 视线开始莫名变得模糊。 宋渔努力眨眼,试图把那股酸涩感憋回去。 “啪嗒”。 有液体滴落,砸在玻璃板上。 与此同时,“叩叩”两声,卧室门被敲响。 宋渔倏然回神,迅速把相框往枕头下面一塞,扯着袖子胡乱在眼角蹭了蹭,转头朝门外喊道:“进!” 推门而入的瞬间,冯秀美一眼就看到了女儿微红的眼眶。 她走过去,在女儿身边坐下,开口前先叹了口气:“小渔,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 这个“他”,指得自然是邹勇军。 宋渔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些事,有的人能走出来,而有的人永远都走不出来。 在她心里,妈妈身旁的位置应该永远是爸爸的,可她没办法强求母亲跟自己一样。 她也知道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她真的做不到。 见她不吭声,冯秀美又问:“小渔,说实话,这些年你邹叔对我们母女俩还不够好吗?” “妈,别说了。”宋渔撇开视线:“我知道他人挺好的。” “那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回回吃饭都这样。” 宋渔再次陷入沉默。 冯秀美突然有些急躁:“你说话啊!” 刚才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宋渔腾地起身:“因为他不是我爸!” “你爸?”冯秀美也跟着站起来:“你爸早死了!” “那又怎么样,他死了也是我爸!” 突然的沉默。 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肩膀剧烈起伏着。 片刻对质过后,宋渔忽然动了,她从床底下拖 出行李箱,然后打开衣柜,一股脑地把衣服都丢进去,最后是那个相框。 冯秀美:“你要干嘛?” 宋渔默不作声,在衣服堆上压了两下,扣上盖子,掉头就走。 这个家,哦,不,这个房子,她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 普通客机没有wifi,余宵是下飞机后才看到宋渔的消息。 他急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却对方先关门了。 算了。 余宵收起手机,吩咐司机:“回公寓。” 晚上八点,小区楼下依旧热闹,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在楼下小广场玩,清脆的笑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 宋渔拖着行李箱从中间穿过,感觉自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突然有小姑娘从面前跑过,笑着扑进妈妈怀里,童言童语地说着刚才在小伙伴那里听来的笑话,母女俩抱着笑成一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下雪。 冷风瑟瑟,宋渔把半张脸缩进领口里,抬手尽量拢紧,步履维艰地走出小区大门。 身后的嬉闹声拉远了,她像是突然被抽光了全部力气,松开拉杆缓缓蹲下,把头深埋进胳膊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什么东西从天空中飘落,钻进脖子里冰凉一片。 宋渔打了个哆嗦,终于舍得抬头,她伸出手接了下,后知后觉地发现。 哦,原来是雨夹雪。 雨势渐大,对面路灯被折射成绚烂的光,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 宋渔就这样仰着脖子静静看着。 面前不时有路人走过,总会回头多看几眼,疑惑这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她全都恍若未见,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远去。 这座城市很大,大到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产生归属感的地方。 宋渔想不明白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哪来的一辆车,不偏不倚地停在对面,车灯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下,没当回事。 突然,视野里闯入了一只手。 宋渔微怔,慢慢放下胳膊。 第63章 头发早就被打湿了,雨水顺着发尾往下滴,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思渊,是你吗?” 第51章 忆起 “余宵,或者我又该叫你陆思渊呢…… “怎么样?吴医生, 她为什么会晕倒?” “大概是蹲久了脑供血不足,再加上情绪激动,又淋了雨, 有点着凉。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很快就能醒。” 宋渔隐约听到有说话声, 似乎刻意压低了音量。 睁开眼的瞬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床头那张壁灯发出微弱光芒。 宋渔双手撑着身体半坐起来, 视线环顾四周。 冷色系搭配, 落地窗设计, 偏头过去能看到城市夜景, 房间非常宽敞,除了基础家具外, 甚至还在窗边安放了吧台,初步估计至少三十平米。 她很确信自己之前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脑袋像是灌了铅,宋渔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努力调取记忆。 她记得是冯秀美的生日, 两人吵了一架,然后自己拉着行李箱走人。 后来下雨了, 她在小区门口蹲了很久,有辆车开过来。 再后来,她好像看到了陆思渊。 剩下的完全不记得了。 当时下着雨, 视线不好。 陆思渊…估计是她认错了吧。 宋渔沉默片刻,最合理的猜测是她晕倒在小区门口, 被哪个好心人救了。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对方应该直接打120或者把她送到医院啊。 宋渔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这时,交谈声停了,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宋渔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转头看向来人。 “余宵?” “嗯,是我,别怕。”余宵走过去,侧坐在她身边,把手中的水杯递给她,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宋渔还懵着,茫然地接过水杯抿了两口,突然又想到什么:“这里是?” “我家。”余宵说。 “你…我……”宋渔有些混乱。 余宵理解她的意思,解释道:“我刚好路过你家小区,看到你蹲在门口,以为你不舒服,就过去看看,没想到你直接晕倒了。” 其实哪里是刚好,他就是想见她,所以专程让司机绕路过去,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只是相遇的场景不太对。 “你当时拉着箱子打算去哪?”余宵追问道。 宋渔低着头,拇指无措地摩挲杯壁。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些事在别人眼里或许会觉得她很矫情,她累了,不想再陷入无端的争辩中。 房间内陷入沉默。 她不开口,余宵就耐心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渔忽然喃喃出声:“我跟我妈吵架了。” 其实宋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可能是情绪积攒太多,需要找个倾诉对象。 “嗯,没事。” 余宵没有追问原因,只说:“饿不饿,吃晚饭了吗?” 宋渔摇摇头,鼻子又开始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余宵见不得她这样,往前挪了挪,抬手扣住她后颈,把人按到怀里。 宋渔额头刚好抵在他肩膀上,鼻腔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莫名觉得很安心。 然后眼泪流得就更凶了。 从一开始的无声流泪,到后来的嚎啕大哭。 余宵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直到她哭够了,转为抽噎。 理智随之开始回笼。 两颊热得想要烧起来,宋渔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都干了什么…… 好丢脸。 余宵察觉到怀里人情绪上的转变,他放开手,用指腹擦掉宋渔眼尾残留的泪痕,轻笑道:“哭够了?” 宋渔垂眼不敢看他,含糊地“嗯”了声。 房间里似乎开了暖风,她感觉自己好像出汗了。 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中莫名的情绪在蔓延。 宋渔不敢细想。 所幸余宵很快开口打破:“你头发还湿着,要不先去冲个澡,然后出来吃点东西。” 有事做总比这样干待着好,宋渔松了口气:“好。” 余宵自觉退出卧室,把空间留给她,准备去厨房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所以只让曹特助安排了个钟点工,白天来打扫卫生,偶尔做顿饭。 而且他也才刚回来,所以不太清楚。 另一边,宋渔无比庆幸出门时带了行李箱。 她抱着换洗衣物去卫生间,然后再次被震惊。 尽管装修配色都很低调,但跟她的卧室差不多大小的空间,足以彰显出它的奢华。 现在在酒吧唱歌都这么赚钱了吗? 不想让余宵多等,宋渔快速冲了个澡,简单将头发吹到半干就出去了。 空气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宋渔突然就觉得饿了。 余宵听到动静回头:“冰箱里只有青菜了,我下了面条,你不介意吧?”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宋渔没敢多看,径直走过去在吧台前坐下。 汤面很快出锅,余宵也没换地方,两人相对而坐,一人一碗面。 袅袅热气从碗口中飘出,气氛说不出口的温馨。 一碗面条下肚,宋渔感觉四肢百骸都是热的,总算活过来了。 精神放松的情况下,有些事又开始浮现在眼前。 余宵还没吃完,从宋渔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漆黑的发顶和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高挺鼻梁。 她抿了抿唇,有些纠结。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被余宵抓个正着。 “你看什么呢?” 宋渔仓惶回神,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确实不赖,难怪那天在酒吧撞见有人跟他表白。 长得帅,又会唱歌,buff直接叠满了,想不受欢 迎好像都难。 吃完面,余宵顺手去刷碗,让她随便逛。 初次到别人家来,宋渔有分寸,只在客厅溜达,很快被沙发后面的展示柜吸引了注意。 玻璃柜占据整面墙,从下到上格子依次变小。 最下方是一排熊,这东西好像在网上很火,有些限量款特别贵。 再往上就是一些手办了,她不懂这个,但直觉不便宜。 宋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突然,目光落在正中间的格子上,里面放着一对鹅摆件,两只鹅的脖子相互缠绕,看起来特别滑稽,在一众精美的手办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记得余宵的头像就是这个,难怪当时觉得别扭,原来是一对啊。 感叹完,宋渔继续欣赏,隔了几秒钟,她蓦地一怔,迅速将视线移回那两只鹅上面,记忆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宋渔感觉有点喘不过来气了。 她垫起脚,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门,把那两只鹅拿下来,微凉的触感越发熟悉。 那年冬天在夜市上,她也送了陆思渊一个这样的摆件。 宋渔的手在抖。 她凭借记忆,将两只鹅的脖子分开,又慢慢扣回去。 如此反复。 眼前又开始模糊了,两道身影不断交叠,最终合二为一。 宋渔嗤笑一声。 难怪。 原来之前的错觉根本就不是错觉,根本就是真的。 亏她还以为自己病了,都计划去看心理医生了。 真是傻到可以。 余宵洗完碗,顺手把厨房整理了一下,回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看什么呢?” 宋渔倏地抬头。 满脸的泪痕猝不及防地撞进眼里,余宵一怔:“怎么又哭了?” 宋渔紧咬着唇瓣,缓慢地把那对鹅举起来,一开口,声音哑得可怕:“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陆思渊的人?” 终于还是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完全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余宵没有说话,但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错愕、震惊、慌乱,还有很多无法分辨的情绪,已经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而且进一步印证了宋渔心中的猜测。 他早就认出她了。 宋渔恍惚想到见面的那晚,他进门后看过来时瞬间的愣神。 说不定他第一眼就认出她了。 宋渔忽地咧开嘴角,像是自嘲地笑笑:“余宵,或者我又该叫你陆思渊呢?” “我…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多少年了,余宵都不曾这般慌乱过。 确实是生气的,但宋渔有点分辨不出,到底是气他没有第一时间相认,还是气自己没早点把他认出来。 或许后者更多一点吧。 宋渔阖上眼睛,深深吸气,再重重吐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宵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生怕她说个“不”字,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第64章 但凡有个外人在场,就会发现,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任谁见了都要给上三分薄面的腾辉新任老板,此刻紧张到手都在抖。 空气仿佛凝结了。 许久之后,宋渔睁开眼睛,说出了相认后的第一句话:“陆思渊,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刹那间,余宵就红了眼眶。 他再也无法压抑喷涌而出的感情,长臂一伸,用力将人揽进怀里。 结实有力的臂膀筋骨着她的腰,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当中。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问他过得好不好了。 宋渔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余宵这才回神,慌乱地后退一步:“对不起,我……” 不待他说完,宋渔猛地向前一跃,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间,就像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 余宵吓了一跳,赶紧兜住她腿窝,生怕她不小心掉下去摔到。 宋渔二话不说,低头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口。 带着报复意味,丝毫不收敛。 余宵刚才做饭时觉得热,于是顺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现在倒刚好方便了宋渔。 尖锐的刺痛感传来,余宵闷哼一声,却没动,任由她咬个痛快。 直到牙齿刺破皮肤,血腥味在口腔中不断蔓延,宋渔这才松口,眼泪跟着又落下来。 她把头埋进余宵的颈窝,哽咽道:“陆思渊,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第52章 告白 “陆思渊,你他么就是个混蛋!”…… 短短一个晚上, 宋渔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余宵头一次真切体会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 宋渔盘腿坐在沙发上,目光始终落在那道身影上,不知道想到什么, 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又忽然笑起来。 “傻不傻?”余宵把水杯递到她嘴边。 宋渔是真的渴了, 就着他的手,一口气不停地干掉整杯水。 “喝慢点,没人跟你抢。” 一杯水下肚, 干到冒烟的嗓子终于好受多了, 精神头也跟着好起来。 宋渔好像突然想到什么, 换了个姿势, 面向余宵改坐为跪,神情凝重地上下打量。 “你又要干嘛?”余宵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毛, 总觉得即将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就看宋渔伸手按住他额头,顺势往后一撸:“哎,你别动, 让我看一下。” 余宵刚要偏头,又瞬间顿住。 宋渔盯着他看了几秒, 忽地展颜一笑:“这样才对嘛。” 说着,她还埋怨起来了:“你说你,要是梳这个发型, 我不早把你给认出来了?” “……” 余宵无语到失笑:“难道你靠发型认人?” 宋渔自知理亏,但不想承认, 开始强词夺理:“昂,是啊,我脸盲。” 话音刚落,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离谱,于是岔开话题:“说起来,你早就认出我了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理由说起来很复杂,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她认不出他而郁闷,后来渐渐变成赌气成分,想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认出来,再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陆思渊,你真的,太过分了吧!”宋渔笑着扑过去,作势要掐余宵脖子。 她刚一动作,身下的沙发垫立即随之下陷,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余宵根本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间,人就躺倒了。 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宋渔才洗过澡,用了他的沐浴露,熟悉的味道,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却有种别样的感觉。 余宵喉结滚了下。 玻璃杯滚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刹那间,像是信号般,最后一根弦绷断了。 余宵单手扣住她后颈,不由分说地压下。 感受到唇上温热潮湿的触感,宋渔惊讶地瞪大眼睛,盯着面前无限放大的俊脸。 大脑像宕机了,完全转不动。 余宵被她的反应逗笑,声音低低响起,仿佛荡在耳畔,生出一股细密的痒意。 “乖,闭眼。” 宋渔的灵魂早就飞走了,她像个机器人似的接收指令,用力闭紧眼睛,甚至连鼻腔一起关闭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余宵无奈放手,哑声低笑:“呼吸也不会了吗?” 理智骤然回笼,宋渔猛地推开身下的人,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爬起来。 混乱间,她不小心碰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体温灼热,烫得人心尖发颤,宋渔瑟缩着收回手,再也顾不上其他,一骨碌爬起来,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根本不敢往旁边看。 完蛋了。 陆思渊居然亲了她。 宋渔试图冷静,可偏身边这人存在感太强,哪怕只是安静地待在那里,也完全无法忽略。 余宵撑着胳膊肘坐起来:“小——” 宋渔噌地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余宵微怔。 他好像把人吓到了。 宋渔几乎落荒而逃。 她回到刚才那个房间,顾不上之前那身衣服还湿着,手忙脚乱地往里面塞。 还有手机,她手机呢? 宋渔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来回乱窜,越是着急,就越找不到。 脑袋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她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东西没装。 短暂迟疑过后,余宵很快冷静下来。 卧室门没关,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站在门外没动。 听到敲门声,宋渔的背影蓦地僵在原地。 “虽然时机不对,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余宵说。 宋渔走到箱子前面蹲下,假意整理东西:“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如果你觉得刚才的行为冒犯到你了,那我跟你道歉。”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还有…这话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应该说的。”余宵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宋渔,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了,大概在你带我去秘密基地,给我讲你的梦想的时候。你或许不知道,那天的夕阳很好,你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在发光。我——” 宋渔突然站起身,把手里的衣服重重摔在箱子里,冷声喝道:“别说了!” “那时候我跟胡成礼约好,等高考结束就一起跟你表白,选择权交给你。” “我都让你别说了!” 余宵还在继续:“但出了些意外,你不知道我那天看到你的时候有多欣喜——” “陆思渊,你他么就是个混蛋!”宋渔吼完,一屁股坐在床边,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 余宵试探着想要靠近,脚刚迈出去就被喝止:“你别过来,你让我想想。” “好。”余宵退回去,定定地望着宋渔。 隔着一道门,将此划分成两个空间。 余宵突然有些拿不准了。 那晚在酒吧听到胡成礼说被宋渔拒绝,天知道他那一刻有多开心,以至于他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 宋渔喜欢他吗? 但他已经等了七年了,不想再等了。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看得见摸不着,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心里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大厦,早就在她说出那句“过得好不好”时轰然崩塌。 宋渔也很崩溃。 短短一个晚上,心情起伏已经不能用过山车来形容了,得是跳楼机才行。 由喜到惊,连先前跟冯秀美吵架都算不上什么了。 大脑停止运转,宋渔坐在那儿半天,嘴里只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让我想想,你先让我想想。” 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但余宵担心把人逼太紧,于是作罢。 他侧眸看向摊开在空地的行李箱:“很晚了,外面还在下,今天要不就住在这里吧,家里房间很多,我去隔壁睡,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把门反锁。” 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但宋渔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更何况,她现在也确实没力气再折腾了。 宋渔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余宵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下,旋即又放开,轻声道:“晚安。” 宋渔没应声。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带上,换来一室幽静。 宋渔仰面倒在床上,盯着房顶的灯晃晃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忽地抬手挡在眼前,长叹一口气。 直到此刻,宋渔还是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按照正常流程,久别重逢之后,两个人不是应该坐下来促膝长谈,把酒言欢,相互诉说未见的这些年里,各自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喜怒哀乐吗?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叫他余宵还是陆思渊…… 又躺了一会儿,宋渔还是觉得不行,她急需找个人释放情绪,不然今晚不一定能睡着了。 第65章 没办法,宋渔又爬起来,结果到处都没找到手机。 她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刚才出去吃饭的时候,随手放在岛台上了。 这就尴尬了。 在“万一再和陆思渊遇上”以及“放弃手机”两个选项中间,宋渔纠结了足有三分钟,最后选择了后者。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侧耳贴上去,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是隔音效果太好,她什么都没听见。 别无他法,宋渔只得小心翼翼地压下门把,试探着打开一条缝。 在看到外面已经关灯后,她这才松口气,打着胆子拉开房门。 尽管知道这房子隔音效果好,但宋渔还是担心发出声响,干脆踢掉拖鞋,垫着脚尖往外走。 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卧室里透出的那点可有可无的光。 宋渔对地形不熟悉,害怕碰到什么,所以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路,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其他动静。 幸好一切顺利,她成功摸到了岛台。 找到手机后,宋渔一刻都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余宵靠坐在落地窗前,把一切尽收眼底。 他就是觉得烦闷,想喝杯酒,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光线昏暗,其实只能看到隐绰的轮廓,饶是如此,他无声翘起的唇角,再也没放下过。 有那么一刹那,余宵感觉自己就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奢望着、觊觎着缝隙里露出的丝丝缕缕的光。 他侧身看向窗外,仰头干掉杯里的酒。 心里想的是,那又怎样? - 回到房间后,宋渔坐下来缓了口气,勉强平复好心情后,给闺蜜发微信:【希希,你睡了吗?】 其实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句,以李希夜猫子的属性,前半夜根本不可能睡觉。 结果半天没等到回应。 宋渔等不及,直接拨了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赶在被迫挂断前终于被接起。 李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还带着喘:“小渔儿,怎么啦?” 宋渔一愣:“你干嘛呢?” “锻炼呢。”李希安抚性地拍拍吴歧环上来的手,无声示意他保持安静,而后反问道:“你不是给阿姨过生日去了嘛,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因为心里有事,宋渔没往深里想,径直道:“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宋渔沉默几秒:“我见到陆思渊了。”??? “谁?”李希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思渊。”宋渔又重复一遍。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连骂三句脏话,足以看出她的惊讶。 宋渔狂跳不停的心脏好像慢下来了一点。 看吧,就连李希都这样惊讶,她反应激烈点好像也不过分。 电话那端的李希半天没等到回应,忍不住催促:“喂!喂?小渔儿,你人呢?” 宋渔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事情有点复杂——” “唔!” 及至此刻,宋渔终于意识到不对。 这都叫什么事啊,她就不该打这个电话,更不该闲着没事在别人家闲逛,要不哪还有后面这些。 不待李希说话,宋渔迅速按断了通话。 下一秒,提示音响起,有消息进来。 希希:【sorry啊,小渔,吴歧在我这儿,等明天吧,我们见面聊。】 宋渔回了个“ok”的表情,把手机丢到一旁,疲惫感席卷全身。 又躺了一会儿,她翻身下床,又去浴室冲了个澡,水温调高了些,紧绷的神经稍微得到缓解。 两米宽的床,大到可以躺下三个人,宋渔只占了边缘处的一小块位置,被子直接拉到下巴。 她伸手按掉床头灯,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视觉受限时,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 宋渔闻到了和陆思渊身上相同的味道,不是沐浴露那种。 冷冽而又强势。 亦如那个吻。 第53章 逃兵 “他改名字了,现在叫余宵。”……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只要一想到这是陆思渊睡过的床, 宋渔就会忍不住忆起那个吻,还有久别重逢后的震惊和喜悦。 大脑变得格外活跃。 宋渔翻来覆去好久,终于忍不了了, 赫然睁开眼睛。 卧室里仍然黑着,她偏头看向窗外, 没有半分光亮。 再拿出手机一看时间,还差几分钟五点。 眼皮很沉,但大脑很清醒。 宋渔不打算再睡了, 坐起来愣了两秒, 掀开被子下床。 卧室外面没什么动静, 陆思渊应该还没起。 为防止见面尴尬, 宋渔打算做一回逃兵。 怕把隔壁那 人吵醒,她甚至连卧室灯都没开, 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这点光摸到箱子边,把东西塞进去,扣好。 然后单手提起来, 做贼似的往门口走。 临出门前,她还不忘把卧室门重新关好, 营造出一种自己还在的假象。 随着落锁声在身后响起,宋渔宛如一条重回水里的鱼,深深地吸了口气。 雨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因为温度不够,雪花飘落在地上很快就会融化, 似冰非冰,最终被变得泥泞不堪。 宋渔拖着行李箱,跟着导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小区门外, 然后再一次被这里的奢华程度震撼。 看样子,陆思渊那家伙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有钱人的小区就这点不好,连车都难打,宋渔站在马路边等了半天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是个女司机。 她频频从后视镜里往后排看,终于在某个红灯前,没忍住开口:“姑娘,跟男人吵架了?” 宋渔怔了怔,不明白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陆思渊确实是男的,但他们俩应该算不上吵架吧? 甚至不仅不是吵架,关系还试图更进一层。 看到她的表情,司机以为被自己说中,于是更来劲了:“现在的男人都不是个东西,你看我家那口子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个人,我让他出来跑车,他说他起不来,这不嘛,只能我出来干。” 话题又转回来:“你别嫌姐多嘴,你说你这,吵架也不能离家出走啊,大冷的天,要走也得是他走!” 司机语速极快,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宋渔几次张嘴,硬是没插进话。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司机又问。 终于等到结束,宋渔淡淡开口:“姐。你误会了,我就是在朋友家借住一晚。” “啊?”司机一愣:“哦哦,不好意思。” 许是觉得尴尬,司机没再说话,车内再度恢复安静。 宋渔随手抹掉车窗上的水雾,侧身看向窗外。 平时很容易堵车的地方,现在只偶尔有车经过,随处可见环卫工人,正在努力清扫路面积雪,不时有早餐摊从眼前闪过,热气袅袅。 这座城市正在逐渐苏醒。 又是新的一天了。 宋渔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对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 但今天却有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陆思渊家离宠物医院距离有点远,车一路开过去,天空由暗转亮。 街上人还不算多,一眼望去,店铺全部大门紧闭,只有隔壁小超市开着。 宋渔拖着行李箱走上台阶,正好遇到王姨出来倒垃圾。 “哎呦,小渔,今天这么早啊!”王姨笑着跟她打完招呼,目光看向她手边的行李箱:“你这是要出门?” “不是。”宋渔勉强笑笑,迅速找了个借口:“天冷了,给毛孩子们加条毯子。” 王姨不疑有他,点点头,提着垃圾走了。 宋渔松了口气,打开卷闸门。 早上没有客人,但宋渔一刻不敢停,因为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太多,结果忙完抬头一看,才七点。 她环视一圈,实在没找到其他事情,最后被逼无奈,干脆拿起拖把再拖一遍地。 拖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又人喊她:“姐,我来上班了。” 宋渔回头,发现是前几天招来的店员。 招聘启事发出去后,很快就收到很多简历,宋渔趁空闲时间一一面试后,定下了两个人。 小姑娘叫杨柳,去年刚大学毕业,之前在兽医站上班,性格开朗活泼。 还有一个叫刘娴静的女生,年纪比宋渔大,工作经验丰富,人也相对稳重。 之前面试时约好周一来报道。 结果这两天事情太多,宋渔直接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但她没敢表现出来,有损身为老板的威信。 有其他事可忙,宋渔当即把拖把立到旁边墙根,摆手招呼杨柳:“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 第66章 与此同时,顶楼平层,余宵被电话吵醒。 “喂?”他嗓音里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还有被吵醒后淡淡的不悦。 钟策惊讶道:“不是哥们,你怎么还睡呢,国内现在都快八点了吧,这可不像你啊。” 余宵微抬起头,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瞥了眼时间,又挪回耳边:“有事就说!” 昨天睡太晚,又喝了不少酒,太阳穴隐隐发胀,人也跟着莫名烦躁。 钟策听出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没敢再插科打诨,迅速切入正题:“有几个老家伙那边死活不同意。” 余宵揉捏鼻梁的动作一顿,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询问:“他们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请他们吃了两顿饭,席间一个个都表现得特配合,干什么都是‘好说好说’,结果出了门就不认账。后面干脆推了个人出来,话说得好听,啊,什么‘跟腾辉有感情了,舍不得’。”钟策愤愤不平:“我呸,不就是想多要点嘛!” 走到厨房,余宵顺手拉开冰箱,拿了瓶冰水,余光扫到主卧紧闭的门,下意识放低音量:“开什么条件?” “没说。”钟策默了默:“他们说要见你。” 客厅里静得出奇。 余宵敏锐察觉出不对,盯着主卧方向看了两秒,然后对着手机道:“知道了,见面说。” “行,那你抓紧过来。” 挂断电话,余宵放下瓶子,绕过岛台,走到主卧前,抬手叩门:“小渔?” 无人应答。 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小渔!” 依旧没有动静。 余宵心里一慌,按了下把手上发现门没反锁,随即推门而入。 干干净净。 原本躺在地板中央的行李箱不见了,床铺得十分平整,哪还有宋渔半点影子。 …… 另一个人还没到,宋渔见时间还早,索性坐下来跟杨柳闲聊。 小姑娘是个话痨体质,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在兽医站遇到的奇葩事件,金句频出,连带宋渔心情都好了不少。 八点半,刘娴静准时出现。 三人简单寒暄过后,宋渔开始带着她们参观医院。 路过毛孩子们放置的地方,杨柳惊奇道:“哎?这只猫怎么趴在人家笼子上?” “没事,不用理它。”宋渔都习惯了:“这家伙是我养的,叫大黑,勉强算是我们医院的吉祥物吧,平时就放在外面。” “哦哦。”杨柳点头,奇怪道:“可它不是白猫吗?” “是啊,白猫,但叫大黑。” “……” 杨柳只纠结了一瞬,随即释然,伸手在大黑身上rua了下。 大黑抬起头,看着面前打扰它睡觉的陌生人,不耐烦地“喵”了声。 它一叫,笼子里的小白也跟着叫。 一个多月的时间,曾经还不如巴掌大的小三花,现在变得肉嘟嘟的。 宋渔垂眼看着它,怔怔出神,仿佛在透过它看向另一个人。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杨柳疑惑地看了眼,而后试探着开口:“姐?” 宋渔倏然回神,快速收敛好心思,又恢复到刚才淡然的表情:“没事,我们继续。” 医院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圈细细转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紧跟着便不停又顾客上门,彻底开启忙碌的一天。 人一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眨眼的功夫,午饭时间到了。 考虑到两人第一天上班,作为老板,宋渔打算请她们吃顿好的。 结果她刚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门口忽然传来熟悉地声音。 “小渔儿,我来了,你昨天……”剩余的话在看到店里那两张陌生面孔后戛然而止。 宋渔抬头看过去,短暂给双方做了个介绍。 双方寒暄了两句,李希偷偷给她使眼色。 宋渔了然,拜托两人先看一下店,嘱咐道:“ 午饭想吃什么随便点,等我回来报销。” 刘娴静点头应好:“你放心。” 话虽是这样说,但毕竟才第一天上岗,宋渔没敢走远,带着李希去了马路斜对面的咖啡馆。 恰逢工作日,咖啡馆里人不多,两人挑了个远离吧台的角落落座。 李希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稳,便迫不及待地问:“昨天你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你见到陆思渊了?” “嗯。”宋渔扫了桌角的二维码,问李希:“想喝什么?” 忙过一上午,她此刻反倒淡定许多。 “随便。”李希急道:“大老远的,我又不是真来喝咖啡的。” 她公司离宋渔的宠物医院不算近,刚到午休时间,她就赶紧跑过来了。 宋渔随手点了两杯招牌拿铁,然后放下手机,目光直视对面:“昨天我和我妈吵架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在了小区门口……” 李希迅速捕捉到重点,皱眉打断:“你晕倒了?还好吧?那还开什么门,不如休息一天。” 宋渔摇了摇头:“我没事,毛孩子们离不了人,而且今天正好新员工来报道。” “嗯,你终于舍得招人了,别把自己弄得太累。”李希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再后来就被陆思渊救了。” 李希惊叹:“嚯!你们俩还真有缘分。” 什么离谱缘分? 宋渔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恰逢店员这时来送咖啡,又默默咽了回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她用拇指摩挲着杯子把手,缓缓道:“还有件事,你可能会更惊讶。” “嗯,你说呗。”李希端起咖啡送到嘴边。 宋渔抬眸看她一眼:“他改名字了,现在叫余宵。” 第54章 震惊 这章男主没出场,只存在于对话和…… 李希手一抖, 猛灌了一口咖啡。 天冷,宋渔点的咖啡都是热的。 李希被烫得一个激灵,舌头胡乱滚了几圈, 匆忙把咖啡咽下去,从喉咙到胃, 一路火辣辣的,像是要烧着了。 宋渔赶紧抽纸巾递给她。 李希没接,眼睛里的泪花还在闪, 脱口就是一句脏话, 然后不死心地问:“我们认识的那个余宵?” “嗯。” 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破。 李希薄唇微启, 迟迟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她仰着头, 努力回忆了一下,把余宵的脸带入脑海里曾经身穿校服的寸头形象中, 模糊的轮廓逐渐有了实质。 半晌,她喃喃道:“难怪我之前总觉得他眼熟。” 但也仅限于眼熟。 七年时间,改了名字,换了发型, 变了气质,很难有人会把两个表面上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 杯子里的咖啡终于降到合适的温度, 宋渔喝了一大口。 咖啡的苦涩和牛奶的香甜同时蔓延。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渔突然说:“他跟我表白了。” 既然已经把事情告诉李希,她就没打算有所保留。 “艹!” 李希赫然抬眸, 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自从坐下来开始, 短短的十分钟内,宋渔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劲爆。 所幸李希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些年, 见多了各种狗血八卦,很快便接受了。 她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沉声发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宋渔喜欢陆思渊这件事,李希其实很早就有预感,只不过一直没敢确认。 那时候胡成礼计划表白,她甚至还委婉地劝过。 直到胡成礼表白失败,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过陆思渊那时候早就转学了,顾及到好姐妹的心情,李希权当不知情。 更想不到,消失了七年的人,如今就这样贸然出现,还是以另一种身份。 面对如此直击心灵的提问,宋渔再次陷入沉默。 这个问题,从昨晚到现在,她同样通过自己无数次。 还喜欢陆思渊吗? 答案是肯定的。 读大学这些年,不是没人追宋渔,更有人坚持不懈地给她送了一个月早餐,连室友们都被感动了,劝她要不就接受了吧。 可实际上,她拒绝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心脏太小了,那里有人住进去了,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不需要言语,李希已经从她的表情里看懂一切,笑说:“这好事啊。” “来,干一个,庆祝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李希说着,伸手将咖啡杯送过去,却被宋渔避开。 “我没答应。”她说:“我需要时间想想。”??? 李希不解:“为什么啊?” 当时情况复杂,宋渔的心情过于混乱,各种想法在脑袋里缠成一团。 剪不断,理还乱。 而逃避,是她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第67章 “可能太久没见,我们都不了解对方了。”宋渔最后给出了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也是。”李希点了点头:“不过感情嘛,要得就是那股冲动。” 宋渔笑:“我可跟你比不了。” 李希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无所谓道:“嗯哼,我不像你,胆小鬼。” 是啊。 她是胆小鬼。 时间的力量太过强大,其实宋渔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勇敢无畏的姑娘了。 李希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是闹铃响了,提醒她注意上班时间。 要不怎么说她喜欢出差呢,因为坐班实在太讨厌了,不自由。 李希关掉闹钟,仰头喝光杯底已经凉掉的咖啡,拎包起身:“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得回去上班了。” 宋渔把她送上出租车,目送车子离开后,双手插进大衣外套,慢吞吞地往对面走。 无论怎样,倾诉过后,心里总归轻松很多。 回到医院时,杨柳和刘娴静点的外卖刚到。 尽管宋渔说了报销,但她们还是只点了两个家常小炒。 见她回来,杨柳热情招呼道:“姐,过来一起吃点!” 宋渔摆摆手,谢绝好意:“我不饿,先去后面躺会儿,来客人喊我。” 昨晚情绪波动太大,躺在陆思渊的床上,睡了又像没睡,一杯咖啡喝完,也没能拯救她疲惫的神经。 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脸色肯定特别不好。 刘娴静应声:“好,你快去休息。” 宋渔点了点头,款步走进休息室。 另一边。 李希坐上出租车后,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场景,脑中不断回忆着刚才的对话,然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打开手给吴歧打电话。 彼时吴歧正在酒吧查账。 “哈喽,宝贝,想我啦?” 李希没心情跟他调笑,也不打算委婉,单刀直入:“你知道余宵改过名字吗?” 吴歧听出她语气不善,但实在没绕明白,迟疑道:“什么意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叫余宵啊。” “你哥们你不知道?”李希顿了顿,忽然又问:“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啊。”吴歧说:“不是,宝贝,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事,先挂了,晚上再说。” 说完,李希直接挂断电话。 从高中时,她就觉得陆思渊这人不简单,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仿佛一滩深泉,探不到底。 现在看来,李希更加确信了这一判断。 并非她阴谋论,以宋渔描述的事情经过来说,陆思渊明显早就认出了她们,却假装不认识,直到被发现才承认,还迅速表白。 人心叵测,太久没见了,谁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经历了 什么,又长成了什么样。 身为闺蜜,李希自然希望好姐妹幸福,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在前面。 不是自然一切都好。 这样想着,李希给宋渔发微信:【我觉得你还是得考虑清楚。】 …… 宋渔眯了大概半小时,不确定有没有睡着,就被匆忙闯进来的杨柳叫醒,说是来了个急诊。 两人到底第一天上班,对于医院的设备和物品摆放位置都不熟悉,怕搞不定。 宋渔一听,赶紧爬起来帮忙。 病患是只金毛,年纪不小了,面部明显发白,送来是因为呼吸不畅,经判断是心脏病,算是大型犬的常见病症了。 几人奋力抢救,总算救回一条命。 冬日太阳落得早,宋渔走出抢救室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片天空。 她站在大门外,查看手机上的消息,除了各种软件提示外,还有李希那句话,以及冯秀美发来问她昨晚去哪里了,今天回不回家? 宋渔给李希回了个【好】,忽略掉另一条,然后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里。 她抬头深吸一口气,感受到鼻腔里清冽的冷意,看着眼前马路上车来车往,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想法—— 陆思渊今天还会来吗? 念头刚起,又迅速被她否认掉。 或许更像是一种逃避,可又抑制不住。 宋渔转身折返室内,问她们晚饭想吃什么。 两人都说随便,于是她做主订了平时常吃的那家汤面。 晚饭过后,又是一阵忙碌。 七点过,眼见店里没什么人了,宋渔让她们先下班,自己则留下来关门。 两人一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大黑从笼子顶上跳下来,走到她脚边蹭啊蹭。 宋渔了然,弯腰在它头顶揉了一把,笑道:“馋猫!” 她说着,拉开抽屉打算给这家伙找个饼干吃。 就在这时,门后的风铃突然响了。 宋渔倏地抬头,在看清来人后,心中瞬间被失落溢满。 不是他啊…… 来人看到她刹那的表情变化,跟着也是一愣,半只脚踏在地板上,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不好意思。”宋渔快速调整好心情,挤出一抹得体微笑:“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那人松了口气:“我想买袋猫粮。” 宋渔尽量压下心底不断翻涌的情绪:“好,来往这边走。” 又陆续送走几位客人后,电子时钟上的数字跳了又跳,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却一直都没出现。 宋渔觉得有些懊恼,干脆关了店门。 她没出去,更不想回家,于是将就着在休息室睡了。 关了灯,宋渔仰面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听着笼子里不时毛孩子们不时闹出来的动静,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没相认时还好,现在有些念头正如野草般疯长。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哪怕听一听他的声音。 但不行,因为她还是没办法给他一个答案。 “大黑。”宋渔喊了声。 “喵~” “你过来。” 似是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大黑轻轻一跃跳下笼子,快速跑到床边。 宋渔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空位,示意它:“上来。” 大黑跳上床。 宋渔一把将它搂进怀里,脸埋在它毛茸茸的颈窝处蹭了蹭,感受着柔软的躯体,心里总算有了找落。 “喵~”大黑破天荒地没有挣扎。 …… 快一个星期,宋渔都没再见到陆思渊,她甚至都没给他发小白的照片。 而陆思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两个人莫名其妙像是在冷战。 今天医院不算太忙,刘娴静在给毛孩们整理笼子,杨柳悄悄凑到她旁边,小声问:“静姐,你说老板到底在等谁啊?” “什么?” “喏!”杨柳转头朝前台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观察好几天了,只要一闲下来,她就坐在哪看着门外发呆,跟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她这叫,茶不思,饭不想。” 刘娴静顺着看了眼,低声喝道:“别乱说,去把垃圾倒了。” 杨柳撇撇嘴:“行吧。” 她提着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不情不愿地出门了。 没出两分钟,杨柳猛冲回来,一脸隐秘的兴奋感,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我去,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个帅哥,特帅,然后他还抱着一副玫瑰花——”她说着,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概有这么大,包装得特好看。” 刘娴静也忍不住发笑:“那也跟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啊。”杨柳不以为然:“我就是单纯的欣赏美色,顺便再表达一下羡慕。” 刘娴静说:“行了,过来帮忙。” “哦。” 杨柳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看到宋渔还是那副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兴趣,不禁好奇:“姐,帅哥啊,你不喜欢吗?” 宋渔正在看手机,她单手支着下巴,点进跟陆思渊的对话框,上下划了几下,又默默退出。 闻言,她头都没抬,语气听起来十分敷衍:“嗯,喜欢。” 杨柳嘟囔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风铃声打断。 第55章 从头开始 “就从这束花开始,别拒绝我…… 三人齐齐看过去。 反应各不相同。 没想到帅哥会突然进门, 杨柳惊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爆了句粗口。 刘娴静虽然也被男人的长相和气质惊到,但毕竟沉稳许多, 她快速调整好状态,上前一步询问:“您好, 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目光扫过她们身上如出一辙的白色制服,余宵迅速判断出眼前两人的身份。 “不是,我来找人。”他不慌不忙地开口, 语气温和, 再配上一身黑色西装, 还有怀中绚烂娇丽的红玫瑰, 任谁路过都得多看两眼。 除他外,医院前厅里只有三个人, 找谁自然不言而喻。 第68章 三道视线齐刷刷地看过去。 宋渔其实盯着陆思渊看了有一会儿了,只有人站在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想他。 七年未见,上次还没来得及倾诉思念, 就发生了那种事,然后又是一周, 被迫积压的情绪,此刻愈发浓烈。 除此之外还有慌乱,因为她还没想好答案。 被三道火辣辣的视线盯得不舒服, 宋渔硬着头皮起身:“有事去外——来里面聊吧。” 她原本想说去外面的,但看到门外匆匆而过的人群, 又改了主意。 说完,宋渔径直向里面走去。 余宵朝两人点头示意,快步跟上。 目送他们离开, 杨柳一个健步冲到刘娴静身边,抱住她胳膊,一边警惕地看着里面,一边小声八卦:“静姐,刚才那男的,就我说的那个帅哥。” 刘娴静“嗯”了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我还说他这是要去找哪个美女呢!”杨柳声音压得低,但抑制不住地兴奋:“合着原来在我们这儿呐!” 刘娴静斜她一眼,含笑道:“怎么?我们老板不是美女啊?” “是,是,当然是啊!”杨柳猛点头,又说:“不过我看老板表情,似乎也没那么高兴。” 沉吟片刻,她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答案:“哎?静姐,你说,会不会是那帅哥把老板惹生气了,所以买花来赔罪啊?” “要么就是他还在追老板!” 杨柳越琢磨越觉得合理,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刘娴静笑说:“别八卦了,快干活吧。” “好嘞!” 宋渔把人带到了休息间。 余宵懂她的意思,而且同样不想在外人面前袒露心扉。 于是进门后,不待宋渔开口,他自觉反手将门在身后合上。 上任店主把这间屋子当作杂货间,是宋渔接手后才把它改造成休息室的,想着偶尔有毛孩子病情严重时,可以留下来过夜照料。 空间很小,对面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后,中间只留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过道最里面还立着个行李箱,原本就不大的位置更显逼仄。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包装精致的玫瑰花散发着香气。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莫名。 宋渔垂眼看着地砖缝,感觉耳根有些发热,嘴唇也发干。 她在心里吐槽热力公司今天把暖气烧得太热了。 最后还是余宵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渔,那天晚上的话……” “嗡”的一声。 宋渔只觉得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她慌乱打断:“我还没想好!” 余宵笑起来,温声说:“我知道。” 宋渔赫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瞬间的惊讶闪过,然后是疑惑:“那你…?” 她想问他明明知道,那还来干嘛? “我不是来找你要答案的。”余宵解释道:“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太久没见了,你和我都不够了解对方,那天是我冲动了,我要先跟你道个歉。”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预料,宋渔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前几天有事在忙,不然我早就该来找你的。”余宵继续说:“我今天过来,除了道歉,还有另一件事。” “你说。” 余宵没吭声,把怀里的花束递过去,这才郑重其事地开口:“小渔,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追你,忘记之前的话,我们从头开始。” 宋渔微怔,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蜷起。 她看着面前鲜红色的玫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从这束花开始,别拒绝我行吗?”余宵这话说得带了几分哀求意味,像是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哪怕是多年前,被母亲摔碎了心爱的吉他,宋渔都没有见过他这样。 不由得心下一软。 宋渔伸手接过花束,轻声应了句:“好。” 从新开始,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不用再逃避,也无需再思考答案。 一切随缘。 不是杨柳夸张,这束花真的很大,粗略估计得有四五十支,宋渔得用双手才能抱住。 卸下心中负担,宋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她扯了扯边缘被压弯的包装纸,低头闻了了下,而后笑道:“好香啊。” 眉眼弯弯,和余宵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 说来奇怪,从两人重逢开始,她真正笑起来的次数好像屈指可数,大多数的笑容都不达眼底。 他想问,又无从下手。 宋渔还在整理花束,这扯扯,那拽拽,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 额边有缕碎发悄然滑落,她都全然不知。 余宵伸手帮她挽在耳后。 宋渔这才后知后觉,抬眼看他。 很简单的动作,却又莫名暧昧。 宋渔感觉暖气烧得更热了。 所幸余宵很快收回手,动作神态都很自然,仿佛真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走吧,请你吃饭。”他说。 宋渔面露难色:“我吃过了。” 杨柳从下午就吆喝着要吃麻辣烫,叫得她也馋了,干脆出钱点了一大份,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再说了,她当时也不知道他要来嘛! 余宵换了种问法:“那…我还没吃,能不能请宋医生赏光陪我去吃顿饭呢?” 余宵没说谎,他确实还没吃饭。 那天接了钟策电话后,他立刻让曹特助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飞波士顿。 正如钟策所说,那几个董事在商场上混迹多年,个个都是老油条,难缠得很。 余宵毕竟才接手腾辉没几年,手段能力都有,但威慑力还差点。 他陪着老头子们吃了几顿饭,软硬兼施,许了些好处,这才把股份拿到手。 做出让步的同时,还有个要求:保密。 那几个人听完,全都笑了,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老陆知不知道自己养了匹狼?” 还是白眼狼。 当然这话不能说在明面上,但双方心知肚明。 余宵听完只是笑笑。 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天,他把剩下的工作留给钟策收尾,自己则要赶回国内。 落地后,找到司机提前停好的车,余宵直奔宠物医院。 见到宋渔,说出那番构思了一周的话,天知道他当时有多紧张,坐在谈判桌上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心情。 万幸,她接受了提议。 宋渔的关注点都在“宋医生”三个字上。 明明是很正常的称呼,她每天不知道从那些毛孩子家长嘴里听多少遍,可偏偏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字眼在唇齿间滚过一圈,带了些奇怪的意味。 血色从耳根开始蔓延,迅速铺满整张脸,与怀里的玫瑰花交相辉映。 温度骗不了人,宋渔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肯定特别红。 她深吸口气,抬手在旁边扇了扇,装模作样地解释:“最近暖气烧得太足了。” 余宵失笑,嘴角勾起又迅速压下:“嗯。” 他没拆穿,把人逼太紧,要是又跑了,他还得去找。 “那…走吗?”余宵问。 宋渔抬抬下巴,示意他开门:“快出去,这里面空气都不流通,热死了。” 这是答应了。 余宵得逞,当即痛快地转身开门。 “出来了。”杨柳耳尖,听到动静,凑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刘娴静,小声问:“静姐,你说他们俩和好没?” 她刚才又琢磨了一下,感觉还是吵架的可能性更大。 刘娴静难得玩笑:“肯定啊,那么大束花,要是你,你会拒绝嘛?” 杨柳嘿嘿一笑:“主要还得看是谁送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近。 怀中的玫瑰花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渔吞吞吐吐:“静姐,柳柳,可能还得麻烦你们看一会儿店,我要出去一下,有事你们给我打电话。” 刘娴静点头:“行。” 杨柳疯狂摆手:“好好好,我们能有什么事,你快走吧。” 说着,她挤了下眼:“别让人家等久了。” 宋渔感觉脸更热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余宵淡笑道,然后又看向宋渔:“走吧。” “嗯。” 余宵看向她怀里的花,怕她抱久了手酸:“先给我吧,我帮你拿。” 宋渔顺势递过去。 她抱着确实不舒服,主要是走路挡视线。 风铃响过又停。 天快黑透了,杨柳隔着玻璃门看外面两道模糊的背影,双手交叠捂住胸口,感叹道:“别人的爱情,太好磕了!” 刘娴静被她搞怪的语气和表情逗笑,无语摇头。 附近没有空位,车停得有些远。 太阳落山后,温度直线下降,白天划开的雪水又冻成了冰沙。 第69章 宋渔的鞋底滑,每次迈步都要先试探一下。 忽然,胳臂上多了股力量,稳稳托住她。 宋渔抬头看了眼,没有挣扎。 只是脚下迈出去的步子,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大。 第56章 一起吃饭 “青梅竹马!” 走到车旁, 余宵抢先一步,打开副驾驶的门。 绅士行为,来自余鸢从小开始的教导, 但他这辈子只给一个人开过车门。 男人西装革履,手中又抱着一束艳丽的玫瑰, 身姿挺阔地立在车门旁,不知道吸引了来往多少人的视线。 余宵权当不知,他看着宋渔坐定, 关好副驾驶的门, 顺手拉开后排把花放下, 然后绕到驾驶室。 密闭空间内, 五感被放大,宋渔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木质香调, 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略。 正直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前面的车又一次踩了刹车,刺目的红色尾灯亮起。 宋渔一时不察被晃了下眼, 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猛地转头, 看向旁边的人。 余宵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趁刹车间隙,侧目询问:“怎么了?” 宋渔微微蹙眉, 似是在思考:“我以后该叫你陆思渊,还是喊你余宵?” 余宵一怔, 差点没跟上她思维跳跃的速度。 车流在这时动了,他轻笑了声:“随你。” 宋渔止不住好奇,然后又问:“你改名字, 身份证上也改了吗?” “嗯。”余宵说:“转学后就改了,随我妈姓。” 提起余鸢,宋渔就想到巷子里那些风言风语,还有当初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她不想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于是没 再深聊。 “挺好的。”宋渔靠回去:“那我以后还是喊你余宵吧。” 名字这东西,只是个代号而已,喊什么都一样。 新的名字,证明新的开始。 他这几年过得好就行。 接近半个小时后,车终于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前。 北京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 放眼望去,参观大堂里挤满了人,队伍都排出龙摆尾了。 望着乌泱泱的人头,宋渔犹豫道:“要不换一家?” “没事,我去问问。” 宋渔眼看着余宵上前拦住一个服务员,不知道说了什么,服务员就把他们领进了包间。 包间内环境极好,长桌毗邻街道,宋渔站在落地窗前,看下方车水马龙,灯光璀璨。 听到身后余宵在和服务员确认菜单,她忙转头叮嘱:“我不吃,你别点太多。” “知道。” 余宵点头示意服务员:“就这样吧。” 因为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余宵就要喝壶热茶,他倒了杯,招呼宋渔:“过来喝口热的暖暖。” 坐了一路车,宋渔其实根本不冷,但她不想拂了余宵的好意,于是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 菜很快端上来。 宋渔说陪就是真的陪,余宵吃着,她就低头翻手机。 打开朋友圈,几乎被李希刷屏。 她前几天又出差去了,这次是大理,团队住在洱海边一家民宿。 据李希描述,民宿环境特别好,老板长得也特别好看,性格也好。 于是她每天朋友圈发个不停,各种风景美照数不胜数,看那架势,好像恨不得在那里住一辈子。 宋渔有时候都怀疑她到底是去出差,还是去旅游。 李希表示:“当然是工作!” 然后下一秒,开始强烈安利,让宋渔有时间一定要去玩几天。 宋渔给她今天发的朋友圈点完最后一个赞,不经意间抬头,突然发现面前的空盘多了几只虾。 剥虾的人技术好,虾肉上看不出任何破损,一只只并排放在那里,倒像是艺术品。 而对面,余宵刚摘掉一次性手套,抽了张纸巾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手。 莹莹灯光下,修长的手指比那几只虾看起来更像艺术品了。 宋渔微怔。 见她看过来,余宵勾起一抹淡笑,在灯光映照下,莫名透着股摄人心魄的邪气。 宋渔彻底愣住,眼神发直。 余宵嘴角的弧度又扩大几分。 从前他就知道宋渔喜欢他这张脸,这不嘛,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谁说美貌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武器的,其实对男人也是。 目的达成,余宵颔首示意:“尝尝,这家的油焖虾味道不错。” 他说话语气又很正常,仿佛刚才的所有都只是宋渔的错觉。 宋渔回神,垂眸再次看向盘子,虾肉在光下泛着油亮色泽,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余宵说。 几只虾而已,宋渔还是能吃下的。 她抓起筷子,夹了一只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随着味蕾一起被唤醒的,还有尘封的记忆。 那年秋天,她把余宵拉到家里吃饭,他趁冯女士不注意,偷偷把剥好的虾塞进她碗里。 说起冯女士…… 自从母女俩吵过架后,已经一周没见面了。 冯秀美给宋渔发过微信,也打过电话,对她那个性格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但很不巧,宋渔遗传了她,也是个倔脾气,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冯秀美做不出屈尊降贵到医院求和的事,以至于母女俩就这么僵着。 余宵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她身上,将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部纳入眼中。 “怎么了?不喜欢吗?”他问。 这家店是他找曹特助推荐的,说是做虾的手艺一绝。 宋渔从回忆中抽离,抬头对他笑笑::“没,很好吃。”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赶紧又夹了一只放进嘴里。 一顿饭吃完,两人并肩往外走。 饭店大堂内依旧人山人海,热度不减。 回到车上,余宵单手扣好安全带,问宋渔:“回家还是去医院?” “医院。” 余宵看着后视镜,把车倒出停车位。 宋渔脑袋靠在车窗上,仰头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璀璨灯火。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因为身边的人不同,心情也变得不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感觉不赖。 恰好遇上个红灯,余宵侧脸看她,无声勾唇。 旁边车道,一辆轿跑内。 汪灿随意往窗外瞥了眼,看到隔壁驾驶室的男人,瞳孔一缩。 坐在副驾驶的表妹汪晓筠疑惑道:“姐,怎么了?” 汪灿挑了下眉。 汪晓筠随之转头,她离得近,看得更清楚,揶揄道:“哟,这不是我未来姐夫吗?” 自从老爷子生日,汪陆两家要联姻的事情,现在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 视线受阻,她们并未看到车内还有其他人。 “打个招呼啊?” 北京城这么大,能在路上遇到可是缘分。 说着,汪晓筠直接降下车窗,扯着嗓子吆喝:“哈喽,姐夫!” “晓筠!” 听到称呼,汪灿瞬间红了脸,尴尬到无以复加。 交通高峰期还没过去,路上车辆繁多,发动机混杂着喇叭声,吵得很,那声喊叫很快被淹没。 隔着玻璃窗,余宵没回头。 “啧。”汪晓筠倍感可惜:“姐夫怎么没听到啊。” 她正要再喊一声,红灯刚好转绿,汪灿赶紧控制车窗上升,紧跟着就把车开出去了。 汪晓筠疑惑:“姐,你干嘛?” 汪灿打方向盘转弯,看着那辆车在后视镜内远去,最终混入车流当中,这才开口:“晓筠,以后别乱喊人。” “为什么?”汪晓筠奇怪道:“我又没说错。” 是没说错,但里面有些事太复杂了。 身在这种家庭里,其实王灿很早就知道以后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 或许是有陆家之前那位二世祖做对比,她对余宵竟然还挺有好感的,甚至可以谈得上一丝喜欢。 但经历过爷爷生日宴,她心里也清楚得很,余宵怕是对这场联姻很抵触。 有能力和野心的男人,怎么可能甘愿受人摆布。 几秒沉默过后,汪灿淡淡道:“太早了,等订婚之后再说吧。” ……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宋渔不想让余宵再被八卦:“我到了,你别下去了。” 说罢,她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 余宵降下车窗,喊她:“小渔!” 他拉开车门,绕到另一侧,俯身从后排拿出那束花,而后大步走到宋渔面前。 “啊……”宋渔恍然:“差点忘记了。” 余宵把花送到她怀中,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熟悉的柔软触感,心里某个空缺的角落终于被填满。 余宵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行,进去吧。” 第70章 不是第一次被他摸头了,但毕竟关系不同,宋渔“哦”了声,转过身,迈着些许僵硬地步子走进门。 余宵哑然失笑。 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点长进,什么都写在脸上。 玻璃门外,车灯一闪而过。 接收到离开的信号,杨柳立马跟只兔子似的,直接蹿到宋渔身边,眼睛亮得出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花真好看,姐,你男朋友好帅,从哪儿认识的啊?约会怎么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渔此刻本来就还晕着,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脑子顿时转得更慢了。 她抬头看向电子表,反问道:“你不下班了?” “没事,不着急。”杨柳嘿嘿一笑:“八卦最重要。” 宋渔又看向刘娴静。 结果发现后者也在看她,意思再明显不过。 宋渔无奈,把捧花立在柜台上,避重就轻道:“不是男朋友,高中同学,最近才又见面。” 杨柳秒懂,“哦”了声,还故意拉长音。 “青梅竹马!” 第57章 心情 “朋友?我 看应该是男朋友才对吧…… “哪有!”宋渔当即反驳道。 她站在柜台前, 用指腹卷起包装纸边缘,又松开,声音略显底气不足。 杨柳把脸凑过去, 刨根问底:“真不是?” 宋渔瞪她。 “看吧,被我说中了。”杨柳大笑出声。 刘娴静看不下去, 出来打圆场,招呼道:“走吧,该下班了, 你不是说路上想去那家甜品店买奶酪包, 去晚就要关门了。” 两人家在同一个方向, 下班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对对对, 快下班吧。”宋渔赶紧接话,把杨柳扳过去, 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推着往外走。 杨柳挣扎回头:“哎,别,等会, 我衣服,衣服还没换呐!” 把两人送出门, 宋渔长出一口气。 老板当成这样的,也就只有她了。 她无奈摇头,转身往回走, 刚推开玻璃门,就看见一道白色身影迅速闪过, 一跃跳上柜台,直奔那束花。 “大黑!” 相处几年,宋渔可太了解这家伙了, 当即一个健步冲上前,赶在它辣手摧花之前,将花抱到怀里。 失去新玩具,大黑仰着脖子“喵”了声,似乎在控诉她小气。 宋渔伸出食指在它脑门上点了点:“这可不能给你玩。” 她把花抱进休息室,放在桌子上,然后将门带好,再三确认大黑进不去,这才放心离开。 重新回到前厅,宋渔坐在小沙发上,找了个电影,呼唤道:“大黑~” 大黑耳朵颤了下,但没动,摆明是在装聋。 “气性还挺大。”宋渔失笑,无奈起身,找了块肉脯去哄它。 零食在前,大黑总算舍得赏她个眼神了。 哄完猫,宋渔又回到电视前,看了几分钟觉得无聊,忽地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余宵发微信:【到家了吗?】 收到消息的时候,余宵刚进家门,玄关处的感应灯幽幽亮起。 他没回,直接拨了语音通话,顺手把手机丢在鞋柜上,开了免提。 看见突然跳出来的界面,宋渔愣了下,按下接听键。 清亮的女声带着些许迟疑:“喂?” 余宵换上拖鞋,捞起手机往里走,调侃道:“怎么?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就想我了?” 宋渔哽住。 这人现在怎么学得这么无耻了。 她干巴巴地说:“没有,就看看你到家了没?”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出于朋友关心你的安全问题。” 隔着电话,余宵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 一定很可爱。 他轻笑了声,听在宋渔耳中更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会儿。” 余宵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仰头喝了两口,压下身体里的躁动因子,边往书房走,边问:“你呢?关门了吗?” “还没。” 宋渔往门外看了眼,天气冷,路上行人不多了,她干脆起身:“马上了。” “要回家了?”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卷帘门震动的声音,余宵脚步一顿:“我去送你。” “别。”宋渔赶紧拒绝:“我坐公交回去。” 从他家到医院,穿越小半个城区,来回折腾个什么劲。 更何况,宋渔并不想让余宵知道她现在就住在店里。 母女冷战,说出去多少有点丢脸。 电话那端的余宵并没察觉到异样,考虑到医院离她家确实不太远,就没再坚持,只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宋渔笑说:“你怎么搞得像我长辈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儿了,真不至于。” 余宵突然正色道:“你在我这儿,永远都能当小孩。” 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笑容,发自真心的,不带丝毫杂质,如孩童般纯真,比阳光还耀眼夺目。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太过认真,宋渔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正巧这时,有消息进来,曹特助提醒十分钟后有会议要开。 原本就该上午开的,但那时候他还在飞机上。 余宵不得不结束通话:“我还有点事,等会再给你打。” 宋渔正巴不得呢,赶紧道:“你快去忙,刚好公交车来了。”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 挂断电话,宋渔关了灯,回到休息室,一屁股坐在穿上,盯着对面看了几秒,忽然又站起来。 那束花就立在那儿,她把包装纸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打开手机相机,换着角度拍了很多张照片,终于心满意足,去卫生间洗漱。 躺进被窝里,宋渔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先给余宵发微信:【我到了。】 余宵还没开完会,回她:【好,早点休息,明天见。】 宋渔:【明天见,晚安。】 视线向上,忽然扫到“小白爸爸”四个字,宋渔打算给他改个备注。 点进去,手比脑袋快,直接敲了“陆思渊”。 顿了下,又改为“余宵”。 退出微信,宋渔切换到相册,端详着刚才拍的照片,觉得哪张都好看。 她想了想,单独新建了个相册,把照片全部都拉进去,终于心满意足。 住在医院的第七天,宋渔破天荒地没喊大黑来陪,却睡得格外踏实。 余宵追人的态度摆得很足,每天傍晚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手中毫无例外地拿着一束花,还不带重样的那种。 宋渔也由一开始的紧张羞涩,转为坦然接受,有时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她也会大大方方地接受对方投来的打趣目光。 杨柳酸死了,墙头草般迅速倒戈,自动化身说客:“姐,他都这么有诚意了,你就答应他呗。” 宋渔抱着花往休息室走,听到她的话只是笑笑。 以余宵这种攻势,说不心动是假的,更何况她本来就喜欢他。 可她还是觉得少了个契机,能让她有冲动捅破那层窗户纸,使两人的关系更进一层。 时间最大的作用,就是带走了她当初的勇气无畏。 余宵像个极有耐心的狩猎者,不急不慌,说要从头开始,便真的不催她。 转眼进入十二月,寒冬彻底来临。 自打早上开始,天就灰蒙蒙的,太阳被挡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仿佛老天爷都在为什么事情而哀伤。 八点半,等到杨柳和刘娴静来上班,宋渔打了声招呼,便提着大包小包出门了。 四十分钟后,网约车停在墓园门口。 宋渔顺着小路一直往上,最终停在某处墓碑前。 视线扫过某处,她愣了下。 贡品明显是新换上去的,香炉内还有一小截没有烧完的香。 香灰簌簌而落。 宋渔陡然回神,跪下来,从包里翻出酒瓶和一次性纸杯,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又拆开专门买的香烟,点燃三根,并排立在旁边。 全部收拾妥当,她磕了三个头,复又起身,拿着纸巾一点点擦着墓碑上的灰尘,声音哽咽:“爸,我来看你了,很久没见了,我过得很好,妈妈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我很想你……” 宋渔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直到一包纸巾用完,她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不早了:“爸,我改天再来看你。” 回程的路上,宋渔坐在后排,侧脸看向窗外。 天依旧阴得厉害,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情况。 那时候宋渔刚读大一,按照百日誓师许下的诺言,跨越半个地图来到北京,却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但日子总要过,她每天除了 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里,接到冯秀美电话的时候,刚到图书馆门口。 第71章 电话里,冯秀美嗓音哑得厉害,断断续续很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小渔,你请假回来吧,你爸出事了。” “嗡”的一声。 宋渔只觉得天都塌了。 能让她请假回家,证明事情绝对很严重。 但她还是抱有最后的一丝侥幸,小心翼翼地问:“妈,我爸怎么了啊?”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冯秀美说:“船翻了。” 无比简单的三个字,却表达出了最沉重的结果。 在大海上讨生活,没有比船翻了更严重的事了。 宋渔买了最近一班飞回到省城的机票,甚至来不及回宿舍收拾东西,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站在家门口,看到两侧摆满的花圈和络绎不绝地人群,她觉得一切都好陌生,连迈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无论多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处理过丧事,接踵而来的是不断上门的讨债者。 宋永长的船不算大,除了他自己外,还雇佣了三个工人,全没了。 身为雇主,自然要赔付损失。 冯秀美拿出家里所有存款填补窟窿仍旧杯水车薪。 家门口天天有人堵着,那段时间,简直焦头烂额。 宋渔按照吩咐去爸妈房间抽屉里找户口本去办理销户,偶然间在最底下翻出一份意外保险,很多年前就签了,受益人是她的名字。 她抱着保险单,哭到天昏地暗。 就是这份保险,让母女俩成功度过难关。 后来,冯秀美说是不想再待在晋水,干脆把房子卖了,举家搬迁到北京。 支付完赔偿金后,保险金还剩了点,加上把房子卖了,其实足够母女俩生活了,但冯秀美说那钱是攒下来以后给宋渔开店用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来到北京后,她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还算顺利地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工作。 宋渔也从之前的无忧无虑,一夜之间长大成人。除了日常学习,她周末或者放假就出去兼职家教,负担自己的生活费。 日子过得辛苦点,但母女两人都在努力生活,好像还挺有奔头的。 直到大学毕业那年。 某天,冯秀美突然带她去了一家人均很贵的餐厅。 宋渔看着并排坐在对面的两个中年人,瞬间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冯秀美告诉宋渔,她要结婚了。 其实更像是一个通知。 对象就是她公司的老板,之前当过兵,人很热心又非常可靠。 宋渔太了解冯秀美的性格了,知道拒绝也没用。 从那天开始,名为隔阂的种子就被埋下了。 “到了。” 司机提醒的声音把宋渔拉回现实,她道了声谢,开门下车。 一整天,宋渔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天气不好,客人也少,她干脆早早给杨柳和刘娴静放了假,让她们趁天亮早点回家。 余宵进来的时候,发现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宋渔坐在柜台后面,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宋渔抬头发现是他,干脆坐着没起来。 余宵走过去,把花放在台面上,胳膊搭在上面,懒散地斜倚着,盯着她看了几秒,明显察觉出她情绪不对。 “发生什么事了?”余宵温声道:“跟我说说。” “没怎么。”宋渔不太想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今天生意不好,烦。” “就这样?” 宋渔趴在桌面上,胳膊垫着下巴,含糊不明地“嗯”了声。 余宵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笑说:“多大点事儿啊。” 宋渔没吭声,室内忽地陷入沉默。 余宵余光扫到个相框,之前过来都不往前台靠,所以也没注意。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那年圣诞节两人拍的合照。 她居然打印出来了,还保存地这么好。 突然之间,像是太阳破开云雾,光芒普照大地。 余宵起了逗弄的心思:“小渔。” 宋渔抬眼睨他:“干嘛?” “这个,”余宵指了指相框,问道:“谁啊?” 宋渔跟着看过去,猛然惊觉。 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她把照片一起带走了,后来顺手放在了前台这里。 这人明摆着是在明知故问。 装相是吧? 好像谁不会似的。 宋渔“啪”的一声把相框按倒,含糊其辞:“一个朋友。” “……” 看到她的反应,余宵觉得更有趣了,他勾着唇角,慢条斯理地说:“朋友?我看应该是男朋友才对吧。” 第58章 带她回家 能不能试着依靠我一下?…… 拖腔带调的嗓音, 跟猫爪子似的在心上挠。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宋渔还是轰然红了脸。 她一把拉开抽屉,把相框扔进去, 骂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嗯。”余宵点了下头,悠悠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宋渔翻了个白眼。 被他这么一打岔, 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目光落到旁边的花束上,宋渔惊奇地发现,今天的花不是真的花, 而是草莓。 颗颗饱满, 红得娇艳欲滴。 这个季节, 又是这种品质的草莓, 不用想也知道很贵。 察觉到她的迟疑,余宵问:“不喜欢?” “不是。”宋渔抿了抿唇, 又想到杨柳的话:“你以后还是别买花了,浪费钱。” “这不是追人呢嘛。” 余宵转过来,正面面对她,狭长眼尾忽而勾起, 带着几分狡黠。 他俯身凑近,拖长音“啊”了声, 似是恍然大悟:“或者说,我不用再追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同意了? 宋渔听懂了, 但不想承认,嘴硬道:“你不想追就算了。” 余宵笑起来, 改口说:“那我再坚持坚持。” 虽说中间隔了柜台,可这样的姿势,两人的脸其实靠得很近, 宋渔甚至能感受到他些许呼吸,还有他身上清冷的木质香调。 余宵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没有过多的裁剪和装饰,却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气质出尘。 宋渔很早之前就对他的脸没有抵抗力。 感觉快要招架不住,她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在心中暗骂一句:“妖孽。” 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宋渔岔开话题:“你今天不是要去酒吧吗?” 余宵挑了下眉,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听希希说的。” “嗯。”余宵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说:“以后不用找别人打听,我主动跟你报备。” “千万别!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宋渔坚决声明:“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去哪!” 她说完又觉得懊恼,后半句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了。 余宵点头:“好,你不关心,是我想告诉你。” “……” 宋渔是真说不过他,摆摆手,开始赶人:“那你快走吧。” “行吧。”余宵语气还挺勉强。 他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她:“要不要过去坐坐?” “不去!”宋渔果断拒绝:“你快走吧。” 余宵轻笑了声,这次没再停留,大步离开。 风铃声停止。 宋渔长舒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那束草莓花上,默默拿起手机拍照。 最近这段时间,余宵带来的每束花,她都拍了照片,单独放在一个相册里。 照片拍完,宋渔便开始“辣手摧花”。 与普通花不同,眼前的草莓明显熟透了,存不住,为了不浪费,她决定还是把它们吃掉。 余宵选的草莓个头很大,满满当当装了一小盆。 宋渔去卫生间洗干净,然后抱着盆站在门口,隔着玻璃往外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了,势头不大,在地面上扑了薄薄一层,被路灯一照,发出细碎荧光。 宋渔随手拿起一个草莓送到嘴里,齿尖轻咬,丰润的汁水瞬间涌出。 很甜。 一路甜到心里。 - 还不到正经营业时间,所以酒吧里人不多,吴歧正在办公室里躲清闲。 听到动静,吴歧下意识转头,看清来人后,笑着调侃了句:“哟,稀客啊。” 余宵轻轻颔首,走到他对面坐下。 吴歧把腿收回来,打量两秒,做出判断:“心情不错啊,哥们给你出的主意奏效了?” “嗯。”余宵回忆了下宋渔当时的反应:“算是吧。” “怎么样?我就说吧。” 得到肯定答复,吴歧顿时更嘚瑟了,以过来人的口吻传授经验:“追妹子呢,你就得学会不要脸,豁得出去才行,要不等到后年马月去咯。你看你这,花送了有大半个月了吧,关系一点进展都 第72章 没有。” 吴歧“啧”了声,撇嘴:“真不行。” 余宵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要我说你,当初就该直接下手,搞什么君子协定,还等高考之后,要么何至于现在费这么大劲。” 曾经那些故事,在余宵身份被戳破后,李希都告诉他了。 终于,吴歧结束了长篇大论,一屁股坐到对面去,伸手勾住余宵的脖子,笑得奸诈:“哥们这回帮了你大忙,说吧,想怎么报答我?” 余宵转头看他,微垂下眼睛,似乎真在思考。 吴歧大手一挥,表现得特别大方:“钱呢,我就不要了。” 认识多年,余宵还算了解他:“有事直说。” “行,那我就直说了。”吴歧坐正,清了清嗓子:“你今天晚上能多唱几首吗?最近你来的次数少,我感觉酒吧生意都没有以前好了。” 余宵蹙眉:“就这个?” “昂。” “知道了。” 他答应得太过痛快,吴歧差点没反应过来。 余宵今天心情不错,一直在酒吧待到十点多。 酒吧的氛围空前热烈,吴歧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站在柜台后面,给李希发微信:【宝贝,我真希望你姐妹儿能快点答应。】 李希在外地出差,回他:【?】 吴歧说:【这样酒吧就能多赚点钱了,以后说不定直接上市。】 李希:【你就做梦吧。】 …… 其实余宵也有段时间没这样酣畅淋漓地唱过歌了。 从酒吧出来后,兴奋的神经丝毫没有要冷静下去的信号。 他没开车,沿着街道往前走。 快十一点了,街上连个人都没有,雪花洋洋洒洒地飘着,寒风扑面而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余宵猛然抬头,惊觉居然走到医院门口来了。 他低低笑了声,想给宋渔发个消息,刚拿出手机,突然顿住。 原本该是漆黑的店铺,却有隐绰的光从卷帘门底端的缝隙里透出来。 进贼了? 余宵把手机放回口袋,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离得近了,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些许动静。 注意到卷帘门没上锁,他丝毫没带犹豫,一把将门推上去。 四目相对。 宋渔手里还抱着小半盆没吃完的草莓,呆愣愣地看向门口。 第一想法就是,完蛋了,刚才怎么就偷懒没把门给锁住呢! 她佯装镇定,看着不断靠近的男人,问:“你怎么来了?” 余宵在她面前站定,不答反问:“还不回家?” 宋渔朝电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完就回去。” 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意,冷热相碰,宋渔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余宵微微皱眉,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衣服上,满身的卡通小熊,还是配套的,不像常服,更像是睡衣。 有猜测浮出来。 “你就打算住这里了?”余宵问。 “嗯……”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渔有种被抓包的错觉,心虚到不敢看他,错开视线,胡乱应道:“看电影太晚了嘛,懒得回去了。” 前后矛盾。 刚才还说看完就回去呢…… 余宵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直接问道:“住多久了?” 宋渔还在嘴硬:“就今天。” “你当我傻啊。”余宵被气笑:“休息室里面那个行李箱,放在那儿得有大半个月了吧。” 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宋渔在心里吐槽。 “你别跟我说,那天从我家出来,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自知逃不过去,宋渔泄了气,肩膀都垮下去,底气不足地嘀咕道:“都跟你说了,我跟我妈吵架了嘛。” 余宵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径直朝里面走去,不多时,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宋渔仰头看他,奇怪道:“你干嘛?” 余宵没有回答,只把臂弯里挂着的女款长羽绒服递过去:“穿上,跟我回去。” 命令的语气。 宋渔没接,也没动,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僵持几秒。 似乎终于意识到刚才的态度太强硬了,余宵蹲在她面前,软声劝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跟我回去住行吗?” 不说别的,整条街全是店铺,入夜后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放在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就不可能同意。 实在不行,绑也要把人绑回去。 宋渔绷直嘴角,试图解释:“这里可是首都,法治社会,特别安全。” 软硬都不吃。 余宵赫然起身,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开门的瞬间,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宋渔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想。 她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宋渔看着半敞开的卷帘门,纠结着要不要去把门给锁上。 还没等她想出个答案,外面忽然有强光闪过。 紧跟着,余宵去而复返,大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摇曳。 宋渔疑惑:“你怎么……”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眼睁睁看着余宵直冲自己而来,下意识想躲,但没来得及。 余宵扯过羽绒服把她裹紧,然后俯下身,一手环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宋渔小声惊呼:“你干嘛!?” 余宵没说话,抱着她就往外走。 宋渔被裹得跟只蚕蛹似的,连挣扎都显得不痛不痒。 副驾驶的车门开着,余宵直接把她塞进去,拉过安全带绑好。 宋渔试图挣扎,奈何胳膊被限制,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绕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 她妥协似的朝里面喊:“你把门锁上,钥匙在柜台的抽屉里!” 处理妥当,余宵回到车上,默不作声地发动。 一路无话。 车里暖风开得很足,宋渔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车开进地库,余宵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睡着了。 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轻颤动,皮肤白皙,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恬静的睡颜让人心也无端变得安宁。 余宵又在车里坐了会儿,发现身边的人好像没有要睡醒的迹象。 无奈,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打算把宋渔抱出来。 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却不想还是把她吵醒了。 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宋渔愣了下,茫然环顾四周觉得十分陌生,隔了两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她含糊地问:“到了?” “嗯。”余宵轻声说:“吵醒你了。” “没有。”宋渔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我自己走。” 余宵没再坚持,顺从地把她放下,转到后备箱拿她的行李箱。 一梯一户的格局,电梯直达。 宋渔刚睡过一觉,现在不困,坐在沙发上发呆。 尽管来过一次,但她还是觉得这房子太大了,空荡荡的,没点人气。 余宵把她的行李箱推进主卧,告诉她:“你还住上次那间。” 顺便警告:“别再想跑,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做出点什么。” “谁跑了!”宋 渔嘴硬:“我上次那是有急事!” 上次那不是事发突然,她还没准备好嘛…… 这回既然跟着来了,她就没打算再做逃兵。 余宵笑了声,语气极近宠溺:“好,没跑。” 他走近两步,问:“想喝点什么?冰箱里还有苏打水和牛奶,或者我给你烧点热水。” 宋渔摇摇头,指了指斜对面的酒柜:“喝那个行吗?” 其实她上次来的时候就瞄上了。 但当时两个人也没熟到这种程度,她可不敢开口讨要。 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余宵眉峰稍扬,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酒鬼了?” 宋渔抬高下巴,傲娇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表情神气极了。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 调笑归调笑,余宵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走过去,打开柜门,询问意见:“想喝哪瓶?” 这倒是个问题。 宋渔迟疑了一下,随后胡乱一指:“就那个吧。” 余宵笑:“你倒是会选。” 等待醒酒的时间,两人打算各自回房间冲澡。 余宵妥帖地从储物间里给她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从牙刷到毛巾,一应俱全。 宋渔怕他等太久,随便吹了几下头发就出去了。 余宵靠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单腿曲起,小臂搭在膝盖上,晃荡着手中的酒杯,随意又慵懒。 看到她还在滴水的发梢,他不由皱眉:“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小心着凉。” 第73章 “没事。” 宋渔不甚在意,坐到他旁边,拿起其中一个杯子,伸手过去跟他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慢点喝。” 宋渔笑笑,又给自己倒了杯:“你都说我是酒鬼了,我还不得拿出点酒鬼的样子嘛。” 余宵也笑:“那就证明我没说错。” 静谧的空间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芽。 余光瞥到身后的光亮,宋渔换了个姿势,正对余宵而坐。 她曲起双腿,环抱在胸前,俯瞰窗外璀璨灯火,玩笑道:“上次就想说了,你这几年肯定过得不错吧。” 余宵嘴角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僵了下,又迅速恢复正常:“还行吧。” “何止还行。”宋渔用手指点点玻璃上的光点:“你这都能称得上是有钱人了。” 话锋一转,她又说:“不过钱够花就行,人呢,还得活得快乐才行。” 余宵后脑抵着玻璃,歪头看她:“那你呢,快乐吗?” 宋渔一愣,忽然笑起来,特别灿烂的笑容,却莫名透着股说不清的涩滞。 “当然啊,你还不知道我嘛!”她笑道。 余宵垂着眼,欲言又止。 宋渔喝光杯底的酒,换了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可能是气氛烘托到位。 余宵突然喊她名字:“小渔。” “嗯。”宋渔阖着眼,含糊地应了声。 顿了几秒,余宵才又开口,语调很轻,却郑重:“无论以后我们的关系如何,但作为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只要你回头,我一定站在你身后。”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满室寂静。 余宵侧头,发现宋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气极反笑,更多的是无奈。 酒精的作用下,宋渔这次睡得很沉。 余宵伸手拿过她腿变的杯子,把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喝下,轻叹口气,无声言语。 我现在有能力给你更好的了,所以能不能试着,试着依靠我一下? 第59章 哄她 “怎么哭了?” 一夜好眠。 宋渔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睛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她仰面看着天花板,试图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们开了瓶酒,各自聊了这些年的经历, 尤其是大学期间,从食堂有多难吃, 到为了期末考试通宵奋战。 宋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余宵大学是在国外读的。 当初有个本科室友是万事通,宋渔刚上大学的时候没少找她打听过, 室友研究半天, 也没能找到这么个人。 隔着上万公里, 十几个小时的时差, 能找到才有鬼了。 不过还好,他们终究还是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相遇了, 尽管时间有些久。 后来,宋渔记得余宵似乎喊了她的名字。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至于她怎么躺在床上的,不用想也知道。 一天之内被抱两次,宋渔已经能坦然接受。 不过她现在正面临一项更困难的选择。 冬天,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离开温暖的被窝。 宋渔抱着被子滚了圈,闻着上面散发出的熟悉的淡香, 这才依依不舍地下床洗漱。 一切收拾妥当,她走出房门,并没有看到余宵的身影。 客厅里很安静, 倒是落地窗前的酒瓶不见了。 还没起吗? 宋渔放轻脚步,走到另一间卧室前, 发现门半敞着,床铺得很整齐。 奇怪,人呢? 正琢磨着, 玄关处突然传来电子锁的声音,宋渔赶紧快步走过去,脱口而出:“你去哪了?” 余宵低头换鞋:“下去跑了几圈。” 宋渔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运动服,还有额角被汗水打湿的发根。 路过她身边时,余宵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你等我去冲个澡,马上给你做早饭。” 十分熟稔的语气,宋渔恍惚有种错觉,好像两人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 “哦。” 不过错觉归错觉,宋渔还没到心安理得等别人伺候的地步。 她打开冰箱大概扫了眼,发现里面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喝的以外,也就只有面包和鸡蛋。 哦,还有一个快干巴的番茄。 真不知道余宵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算了,将就一下吧。 宋渔拿出几个鸡蛋,准备煎了,做三明治。 余宵快速冲过澡,套了件居家t恤,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宋渔背对他站在灶台前忙碌,空气里飘荡着煎鸡蛋的香气。 偌大的房子里沾染了烟火气,似乎总算有了家的感觉。 余宵定了定神,走过去,温声道:“不是说等我出来做吗?” 听到声音,宋渔回头看了眼:“马上就好了。” 余宵没再说话,拉开椅子坐在岛台边,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她忙活。 三明治很快做好,就这么点东西,没必要到餐桌,两人就在岛台这边吃了。 宋渔拿起来咬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不经意间,她抬眼对上余宵的视线,发现他盘子里那个还没开动:“看我干嘛,快吃啊。” “嗯。” 这一顿饭,余宵吃得特别认真。 …… 早饭结束,宋渔看时间差不多,表示要走了。 余宵立马起身:“我送你。” 两个地方距离还挺远的,宋渔下意识想拒绝:“太麻烦了,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余宵人都到门口了。 她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把宋渔送到医院后,余宵兴致颇高地逗弄了一会儿小白。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小家伙好像变了只猫似的,圆滚滚的,特别可爱。 就是大黑,中途莫名其妙朝他呲了好几次牙,被宋渔训了。 回到车上,刚开出去一条街,曹特助突然打来电话:“老板。” “怎么了?” 电话那端,曹特助声音压得很低,跟做贼似的:“老董事长来了,现在正在你办公室呢,说有事要找你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瞧着他脸色不大好,您有个心理准备。” 余宵皱眉,声音也冷下去:“知道了,我马上到。” 早高峰期间,路上堵车,余宵比预计晚到了十分钟。 曹特助早早等在电梯口,门一打开,立马跟上去汇报情况:“老董事长要了前三个月的财报,现在还在 办公室里。” 财报? 余宵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脚下步伐逐渐加快。 曹特助抢先一步打开办公室的门,而后识趣地退开。 “来了?”听到动静,陆老爷子把手中文件放下,招呼道:“过来坐。” 余宵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心中仍不敢放松警惕。 “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他问。 陆老爷子随口应着:“年纪大了,觉少,过来随便转转。” 余宵当然不信,但面上不显,配合着闲话家常。 果不其然,最后终于绕回到正事上。 “我和汪家商量过了,打算等过完年就让你跟灿灿订婚,趁这段时间,你们多见见,培养一下感情。”陆老爷子说。 余宵勾了下唇,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好的,爷爷。” 陆老爷子对他的顺从很满意,随便夸了两句后,便起身要走。 余宵把老爷子送到电梯口,尽职尽责地表演着好孙子的角色。 直到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转身快步往回走。 曹特助想要上前,被他一个手势制止。 回到办公室,余宵坐在办公桌后,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拨了个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才被接听。 “不是,大哥,你能不能看看时间啊,现在才几点。”钟策语气里散发着被吵醒后的浓浓不悦。 余宵没心情废话,直奔主题:“老头子刚走,他让我过完年跟王灿订婚。” “卧槽!这么着急!?”钟策一下子就醒了:“现在到过年,两个月都没有了吧?” “计划还得再提前。” 电话里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行,我知道了。” 随后,钟策又嘟囔道:“我迟早得被你折腾死。” “行行行,挂了挂了。” - 伴随着隔壁热火朝天的动静,宋渔度过了极其忙碌的一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宠物生病都要凑热闹扎堆。 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终于能坐下来缓口气。 杨柳端着水杯站在门口往外面看。 宋渔随口问了句:“隔壁忙什么呢,折腾一天了。” “装圣诞树呢。”杨柳说:“还有其他东西,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在贴了。” 第74章 医院另一侧隔壁是家精品店,卖很多零碎可爱的小东西,颇受年轻人喜欢,为了吸引顾客,几乎逢节必过。 “快过圣诞节了?”宋渔后知后觉地去翻日历,发现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天。 好像眨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那不就意味着余宵要过生日了吗? 宋渔垂眸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杨柳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口看着隔壁把圣诞树装完,这才转身回来。 路过宋渔身边时,她不经意地瞥了眼,看到屏幕上的淘宝界面,顿时止住了步伐。 杨柳双手交叠搭在柜台侧边,俯身探头凑过去,算得上明知故问:“哟,给男朋友挑礼物呐?” 摊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各种男装用品。 听到她的称呼,宋渔皱了下眉,低声反驳:“不是男朋友。” 杨柳改口:“行,给未来男朋友挑礼物呢?” 宋渔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其实她看了有一会儿,但翻来覆去没一件满意的,总觉得差点什么。 看出她的纠结,杨柳帮忙出主意:“姐,我觉得这些东西都配不上你未来男朋友的气质,你要不给他买个领带、袖扣之类的?” 宋渔觉得有道理,点开搜索栏,正要打字,忽然有电话进来。 来电显示:老妈。 杨柳识趣避开,找刘娴静八卦去了。 宋渔下意识就想拒绝,手指在即将触到按键时蓦地悬停,脑海中闪过昨天在墓园看到的贡品,她犹豫几秒,到底还是接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接,冯秀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喜:“小渔?” 宋渔声音平淡:“妈,有事吗?” 这一声“妈”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冯秀美迭声询问:“你怎么总不接我电话,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也没回。这都多久了,你还在跟妈闹别扭啊。” 宋渔用指甲扣了扣旁边的纸:“没。” 自己生的女儿,冯秀美太了解了,这就是还在赌气呢。 她放软语气:“我昨天去看你爸了。” “嗯,我知道。”宋渔说。 冯秀美轻叹口气,妥协般地开口:“小渔,你这段时间住哪里啊,回家来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宋渔指尖一顿,鼻子酸得厉害,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就像小时候赌气闹脾气,暗暗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妈妈说话了,闷头吃着白米饭,却在那双筷子往碗里夹菜时,突然泣不成声。 世界上哪有不吵架的母女。 可她们中间横贯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这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宋渔突然感觉有些累,不想再跟冯秀美吵了。 她已经成年了,毕业了,还有了自己的医院,不说大富大贵,但养活自己绝对没问题。 或许,她早就该从母亲的生活中离开。 本校保研之后,宋渔其实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用做实验忙为借口,基本上要隔一两个月,或者过年过节才会回去一趟。 一直到今年研究生毕业,在冯秀美的坚持下,她才搬回那个无法称之为家的房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们争吵的频率直线上升,问题总也绕不开那个核心。 宋渔心里很清楚,同住屋檐下,三个人都别扭。 不是说谁不好,单纯因为立场各自不同罢了。 宋渔吸了吸鼻子:“我跟朋友合租了个房子。” 暂且算是吧。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多麻烦啊,还要花钱。”冯秀美说:“还是回家来住吧。” “没事,合租的房子不太贵。”顿了顿,宋渔又说:“最近医院太忙了,等我有时间就回去看你。”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冯秀美似是终于妥协:“好,那你回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我去买菜。” 那颗名为“隔阂”的种子,至此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又聊了几句,宋渔挂断电话,忽然发现头顶的光被挡住了。 她后知后觉抬头,模糊的视线过了两秒钟才聚焦。 余宵逆光而立,太阳最后的余晖从他的身体两侧穿过。 光线晦暗,宋渔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 她仰着脸,看起来有些呆。 余宵缓缓抬手,捧住她的侧脸,拇指按在她眼尾处轻轻摩挲:“怎么哭了?” 似乎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的指尖泛着凉意。 宋渔微微颤了下,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分毫。 并不明朗的光线,极致温柔的语气,眼前的男人像是忽然从天而降的神祇,带着魔力般抚平她心中的烦躁。 旁边,杨柳双手抓住刘娴静胳膊疯狂摇晃,无声嘶喊着。 啊啊啊!!! 太tm好嗑了吧!!! 刘娴静低头看了眼,犹豫着说:“你弄疼我了。” 很轻的声音,但落在宋渔耳中却犹如一击重锤。 她倏然回神,腾地站起来,椅子腿跟地板摩擦发出“刺啦”一声。 杨柳和刘娴静默契转身,装作在整理置物架的样子。 掌心落空,但余温还在,余宵手握成拳,默默插回大衣口袋里。 宋渔看向装乌龟的两个人,硬着头皮说:“静姐,柳柳,你们要不然先回去吧。” “啊?哦,行。”两人含糊应着,快速收拾好东西,拎包跑路。 宋渔把她们送出门,脸还在发烫。 结果转身就看到余宵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小沙发上,举着遥控器拨电视。 她走过去,用鞋尖踢了踢他。 余宵侧目:“怎么了?” 宋渔觉得憋闷。 亏她刚才还夸他,转头就这样了。 男人根本就是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她爸。 “没事。”宋渔闷声道。 说完,转身就走,脚刚抬起来,手腕突然被人拉住,身体猝不及防地向后倒。 下一秒,她直接坐到了余宵腿上。 宋渔仰头看向始作俑者,皱眉不悦:“你干嘛?” 她挣了下,试图离开,但没成功。 余宵的手臂稳稳箍在她腰间。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 过了几秒,余宵忽然动了,缓慢低头向下。 宋渔喉咙莫名发干,她咽了下口水,在鼻 尖相撞的前一刻,她倏地摆正脑袋。 耳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紧跟着肩膀一重。 “现在,”余宵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轻得像在哄孩子:“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哭了吗?” 第60章 各怀心事 “他死了,我妈再婚了。”…… 这个姿势, 宋渔几乎整个人都被余宵拢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间隔了好几层衣服, 她仍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像一团火似的, 滚烫灼热。 但莫名觉得安心。 半天没等到回答,余宵“嗯”了声,疑问的语调。 宋渔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挪了下身体:“你先放开我。” “不放。”余宵手臂锁紧, 语气不容置噱:“就这样说, 还有——” “什么?”宋渔下意识问。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乱动了, 否则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渔的脸上温度才冷下去,轰然间又直线攀升。 如果此刻有个温度计, 她毫不怀疑会爆表。 无耻! 不要脸! 宋渔在心里骂了他八百个来回,但身体却顺从地没再挣扎。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于这样的亲密接触,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抵触。 昨晚的那顿酒, 无形之中填补了七年间的部分空白时间,也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情绪堆积太久, 确实该找个宣泄点。 说来奇怪,有些话对着别人很难开口,可对象是余宵, 她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宋渔垂着眼,扣了扣手指。 沉默几秒后, 她忽然出声:“我和我妈吵架,其实是因为我爸。” 余宵记得那个男人,因为常年飘在海上, 风吹日晒,所以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老些。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父女俩都表现出极为亲近的关系。 宋渔说完那句话就停了。 余宵也不着急催,安静地等待下文。 又过了一会儿,宋渔侧过脸,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撞到一起。 “他死了,我妈再婚了。” 短短几个字,囊括了无限悲伤,在余宵心里掀起悍然大波。 他觉得有点喉咙发紧,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了。”宋渔扯了扯嘴角,想表现得无所谓一点,但没笑出来:“就你离开的那年,冬天,海难,一船人都死了。” 余宵突然后悔问了,这无异于让她亲手扒开伤疤给他看。 “对不起。” 第75章 “你道歉干嘛,跟你又没关系。” 宋渔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或许理解不了,还有可能会觉得我矫情——” “我不会。”余宵打断她的话。 宋渔终于笑出来,嘴角弯起又落下:“平心而论,我继父人还挺好的,但我就是很难接受。我不是想阻止我妈追求幸福,就,那个位置,我总觉得是属于我爸的,你能懂吗?” 说到后面,她逐渐哽咽,仰着头快速眨眼,想把眼泪逼回去。 “嗯,我懂。”余宵说。 宋渔也不确定他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只知道在听到肯定答案的那刻,心里轻松多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只需要有人坚定地站在背后,告诉她,你没错。 仅此而已。 作为朋友,李希和胡成礼大概也会给出同样的答案,但宋渔并不想让负面情绪影响到他们。 不过在面对余宵的时候,她好像就没有这种顾虑,感觉对着他,无论好坏,什么都能分享。 宋渔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陆思渊,再次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下一秒,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笑,随后越来越响,背后的胸腔都在震动。 余宵直起身子,复低下头,在她发顶落下极轻的一个吻,缓缓道:“我也是。” 情绪平复之后,宋渔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住,我告诉她,我跟朋友合租了个房子。” 言外之意就是,我要不要给你付点房租? 从小到大接受的家庭教育,让宋渔不喜欢欠别人的。 余宵是多聪明的人啊,立刻反应过来:“不用,有那钱你还不如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他捏了捏宋渔腰侧,忍不住皱眉:“你这些年到底吃没吃饭,怎么瘦成这样?” 宋渔痒得受不了,笑着想躲:“哎,你别碰那里!” - 经过这天,宋渔和余宵的关系几乎就差捅破中间那层窗户纸了。 作为冲在吃瓜第一线的人,杨柳每天都得围着她八卦几句。 仅靠只言片语,杨柳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嗯,我觉得可以提前庆祝你脱单了,姐,到时候记得让姐夫请吃饭哈。” “好,到时候让他请你吃大餐。”宋渔笑说:“不然都对不起你背后替他说的那些好话。” 杨柳“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希望有情人早点终成眷属嘛!” 恰好有客人带着狗狗来打疫苗,杨柳转身投入工作当中。 这点小事她们就能处理,宋渔支着下巴看着门外发呆。 距离圣诞节还有一周,节日氛围越来越浓,就连路边那几棵光秃秃的树,都被沿街商户挂上了装饰品。 想到刚才的玩笑话,宋渔又开始犹豫。 已经过去几天了,余宵好像并没有想要想要更近一步的意思。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她,给她做早餐,却只口不提其他。 当初急着表白的是他,现在稳如泰山的还是他。 不会是她感觉错了吧? 想了半天,宋渔也没能找到答案。 风铃的响声把她拉回现实,她出声喊住刚送完客人准备折返的杨柳:“柳柳,问你件事。” “嗯。”杨柳站定:“你说。” “就是……”宋渔斟酌着怎么描述:“一般谁先主动啊?” 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再过几个月就要二十六的人了,还得找比自己年纪小的妹妹询问恋爱经验。 “哎?不都一直是余哥主动嘛?” 话说得含糊,杨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明白,朝她挤了下眼,揶揄道:“怎么,你等不及了哇?” 宋渔喊她:“柳柳!” 点到为止,杨柳正色道:“这玩意哪分什么谁主动啊,你俩都这关系了,不就差句话的事儿嘛!挑个好日子一说就完了。” “正好,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你直接出手,别犹豫,周先生曾经说过,犹豫就会败北。” 杨柳郑重地拍在宋渔肩膀上:“姐,我看好你!” 宋渔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听到她说:“对了,别忘了我的大餐。” “……” 杨柳心情甚好,哼着小曲往后面去了。 宋渔坐在原处,认真思考她刚才的话。 说得没错,这东西哪讲究谁先谁后,又不是上谈判桌,谁先亮出底牌谁就输了。 想通之后,她站起身,朝里间喊了声:“我出去一趟!” - 宋渔去了最近的商场。 前几天就打算给余宵买个生日礼物,在网店里挑来挑去也没遇到满意的,所以想来实体店碰碰运气。 在一楼转了转,宋渔发现有家男装店装修还算不错。她走进去,对着迎上来的店员表明来意:“我想挑件生日礼物。” “请问是给什么人送呢?”店员问。 “朋友。”宋渔顿了顿,补充道:“算是男朋友吧。” 店员霎时了然,笑道:“您来得正巧,袖扣和腰带昨天刚到了一批新款,您往里面走。” “好。” 与此同时,几米开外的位置,店门外的空地处。 凭借表姐的身份,汪晓筠刚刚成功拿下了一只国内仅有个位数的限量款包包。 她挎着新得来的战利品,把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姐,等会儿还去上次那家餐厅怎么样,我请客。” 半天没等到回应,汪晓筠回过头,看见表姐正站在一家男装店前。 她看了眼店面,发现并不认识这个牌子,家里好像没有穿这个吧? 感觉更奇怪了。 “姐。”汪晓筠凑过去,疑惑道:“你看什么呢?” “没事。”汪灿收回视线,转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汪晓筠没放在心上:“哦,我想问你等会去上次那家餐厅行不行?” 汪灿回忆了下,但没想起来:“哪家?” “就上次那意大利菜,你说味道还不错。”汪晓筠解释道。 说话间,姐妹俩走到电梯门口,汪灿回头看了眼,又收回视线:“都行。” 汪晓筠拿出手机:“那我就打电话过去定位了。” 汪灿若有所思地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红色数字。 家里有意让她跟余宵多接触接触,培养一下感情。 她本意也对他有好感,所以主动提了两次约饭,得到的答案都是要开会。 结果转头就听说他最近频繁出入一家宠物医院。 汪灿找人打听到,说是他捡了只流浪猫,放在那家宠物医院寄养。 她看过宠物医院老板的照片,刚才在男装店有个人很像,所以才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 汪灿回神,款步迈进去。 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 今天是周一,工作量格外大。 余宵用食指勾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拿过杯子想喝口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干脆起身,一手按在后颈处,活动着略微僵直的脖子,另一只手端着杯子走出办公室。 见他出来,秘书处的人赶紧就要起身。 余宵制止:“不用,我自己去。” 其实办公室里有水,他出来的目的主要是想活动一下。 距离茶水间两三米远时,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在打电话。 余宵脚步一顿。 听声音应该是秘书处的人:“宝贝,你别生气了,我今天争取早点下班回去陪你,好不好?” “家里缺什么嘛?我顺路带回去。” “你想去逛超市?行啊,我陪你。” “是,我知道,咱们是挺长时间没一起逛超市了。今天,今天一定去哈。” 余宵眸光微闪,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当即转身,大步往回走。 秘书处的看见他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全都面面相觑。 不过没人敢问。 只以为是老板有什么急事。 顾不上接水,余宵拿起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喂?孙姨,是我,你今天过去先别买东西。” 第61章 逛超市 牵她的手 宋渔最后买了个袖扣, 款式简单低调,无论怎么搭配都不会出错。 回去的路上,她打了一路腹稿, 琢磨着那句话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口。 思来想去,宋渔决定还是送礼物的时候最好, 有个情感寄托,不至于太尴尬。 她甚至还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光是想想就感觉心跳加速, 紧张得要命。 回想起当初在除夕烟花下无疾而终的告白, 宋渔忍不住夸赞自己当年的勇敢。 同时不得不感叹一句, 真是时过境迁呐。 晚上, 接近七点,余宵到达医院, 刚推开门就看见一道白影飞速闪过。 第76章 没有心理准备,他被吓了一跳。 下一秒,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崽慢悠悠出现。 似乎察觉到小家伙跟不上,大黑跳上沙发, 回头安静地等着它。 宋渔笑着解释:“没有什么客人,我就把小白放出来跑跑, 总关在笼子里不好。” 余宵走过去,先把花放下,随口问:“吃饭了吗?” 宋渔摇头:“还没。” 她买完礼物后就差不多中午了, 于是顺便在商场吃了拌饭,因为心情好, 她还多点了一份肉沫豆腐,结果就是毫不意外地吃撑了。 “刚好,我也还没吃。”余宵看了眼时间, 提议道:“那早点关门?” “行啊。”宋渔说:“你等我一下。” 另一边,大黑还在旁若无人地带着小白上蹿下跳。 宋渔抓不住它,但有的是办法控制。 她走过去,弯腰把小白拎起来,转身往笼子那边走。 果不其然,像被按下了开关,大黑一下子就停了,掉头直奔笼子。 落锁声响起的瞬间,它刚好跳到笼子顶上,往那里老老实实地一趴,不动了。 余宵眯了眯眼:“还挺有意思。” “那可不。”宋渔脱掉外面的白大褂,换外套:“不都说嘛,三花在猫界可是公认的大美女,小白算是大黑带大的,估计把它当女儿养呢。” 余宵习惯性想帮她拎包。 宋渔神情一震,眼疾手快地赶在他之前把包拿过来:“不用,我自己来。” 余宵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微顿,抬眸看向她那只穿了一半的袖子上,迟疑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 包里明显有东西不想让他看见,但没关系,这是她的隐私,他选择尊重。 宋渔没想那么多,见他不再坚持,顿时松了口气。 上午买的袖扣就放在包里。 惊喜如果被提前发现,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宋渔一只手紧紧攥住帆布袋袋口,然后把另外半边袖子穿好:“走吧。” …… 车很快驶入车流中,宋渔侧目看向窗外。 高高矗立的写字楼依旧灯火璀璨,绚烂的霓虹灯在夜色中格外夺人眼球,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 无论看过多少遍也不会觉得腻味。 恰好遇到红灯,车缓缓停在人行道前,余宵半臂随意地搭在车门上,转头看向身边。 随着年龄增长,宋渔曾经圆润的脸蛋在婴儿肥褪去之后,线条愈发明显,变得更加秀气了。 倒是那双眼睛依旧如初,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灵动又活泼。 视线向下,余宵忽然扫到她腿上的那只帆布包。 宋渔平时都是把包放在后排的,今天却始终把它攥在手里,像是在守护什么。 嗯,就是还会把心事都写在脸上。 余宵觉得好笑,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绿灯在此时亮起,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他眯了下眼,而后收回视线,抬脚松开刹车。 又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 宋渔转头看向余宵,奇怪道:“不是去吃饭吗?” 余宵解开安全带:“回家吃。” 宋渔愣了下,想到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突然反应过来,那确实是该先来超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此刻她完全没有怀疑,冰箱里隔天就会补满的牛奶和苏打水究竟从何而来。 超市是某连锁品牌,占地面积很大,分为上下两层,二楼是日用百货,食品都在一楼。 入口处尽是些牛奶、酒水之类,余宵推了辆空车,两人并肩往里走。 这个时间,超市里人不多。 宋渔站在两排高耸的货架中间,看着前面空荡荡的甬道,心中突然有念头闪过。 她低头看了看余宵手中的购物车,伸出手:“车给我一下。” 余宵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顺从地递过去。 宋渔站到车上后方,双手握住推杆,示意他:“你让开点。” 余宵后撤一步。 只见宋渔微微躬身,一脚踩在底层横杆处,另一只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箭一般蹿了出去,然后悠悠停在五六米开外的位置。 “……”余宵顿在原地。 宋渔过了把瘾,心情好得不得了,转过身来笑呵呵地朝他招手。 余宵又好气又好笑,快步走近,手按在她脑袋上用力地揉了一把:“多大了人了,不知道危险吗?”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气里却极近宠溺和纵容。 宋渔整理了下被弄乱的头发,无赖道:“嘻嘻,早就想这么干了。” 就是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不好意思。 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余宵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走了,去买菜。” 他拿回购物车的掌控权,走向 蔬菜区。 宋渔蹦跶着跟在他身后,好心情溢于言表。 挑了几样蔬菜,又转战生鲜区。 直到看见余宵躬身站在玻璃缸前认真挑选明虾,宋渔突然意识到这顿饭的制作水平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虽然吃了几天他做的早饭,味道很是不错,但她仍旧有些忐忑。 宋渔凑过去,委婉表达:“这个处理起来可麻烦了。” 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抢先解释道:“我们这儿都能帮您给处理好的。” 宋渔尴尬不已。 “不相信我的手艺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余宵侧目,笑说:“放心,肯定吃不坏你。” 在国外那几年,他一个人住,也没请阿姨,又吃不过本地菜,所以都要靠自己动手。 宋渔严正声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好。” 余宵让工作人员帮忙称了一斤虾,等待处理的时候,他环顾四周,然后指了指旁边,随口说:“要是无聊就去那边转转,我等会儿过去找你。” 无聊倒没有,但是水产区的味道属实不好闻。 宋渔顺着看过去,点点头:“行。” 隔壁挨着就是零食区,相比其他地方要热闹许多,不时能听到小朋友呼唤家长的声音,点名要这个那个。 宋渔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晃悠着,一时间没什么想买的。 走过两排货架,她突然看到平时经常吃的薯片,脚步一停。 她盯着看了几秒后,决定还是买一包回去,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吃。 这样想着,她拿了一包,余光扫过旁边的浅粉色包装。 这个口味之前好像没见过。 算了。 要不还是买两包吧。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办法停下来,宋渔看见什么都想吃,没过多久,怀里就抱了一大堆。 又一次,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货架最上方的牛肉干,仅犹豫了两秒,就决定拿下它。 宋渔的身高在南方还可以,放在北方就有些不够看了。 她垫起脚尖,伸直胳膊,努力去够。 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越过她,径直拿走了那袋牛肉干。??? 宋渔下意识转身,气势汹汹地想看看究竟是谁横刀夺爱。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一时间忘了把脚放下来。 脸偏过去的瞬间,嘴唇刚好擦过对方下巴。 宋渔立刻僵住,大眼睛蹬得滚圆,与此同时,也看清了余宵的脸。 四目相对。 余宵的胳膊还举着,刚好与货架形成一方天地,把她圈在里面。 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的气息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逼近。 宋渔呆愣愣地仰着脸,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热气从耳根处开始升腾。 她感觉嘴唇酥酥麻麻的,张合几次,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气氛不断变得暧昧,情愫在空气中无形蔓延,如丝线般飞舞缠绕。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童音突然闯入:“妈妈,我想吃——妈妈,你看那边的哥哥和姐姐在干嘛?” 两人离得极近,从其他角度来看,这个姿势很像在接吻。 匆匆赶来的母亲赶紧拉着孩子离开,小声哄道:“哥哥和姐姐在聊事情呢,走,妈妈去给你买刚才那个糖。” 宋渔尴尬死了,赶紧推开余宵,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方钻进去。 余宵顺势往后退了半步,低低笑了声。 宋渔抢过购物车,把怀里的零食一股脑地丢进去,然后二话不说,单手推着车就走。 倒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尴尬。 余宵赶紧大步跟上。 两人并肩往前走了几步,宋渔突然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攥住了。 余宵的体温偏高,掌心更是滚烫,但握着她的力道很轻,只有稍微用力便能挣开。 宋渔微愣,伸出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却没有其他动作,就任由他这样牵着自己。 察觉到她的反应,余宵无声勾了勾唇。 第77章 他收拢指尖,结结实实地把宋渔的手包包裹在内。 第62章 计划失败 “卧槽!哥们,你金屋藏娇啊…… 回到家, 两人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厨房,各自回房间换衣服。 宋渔坐在床尾凳上,感觉心脏仍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垂下眼睛, 摊开手掌翻来覆去地看,似乎那里还残留着余宵的体温。 心里甜丝丝的, 像是吃了世界上最好的蜜糖。 “嘿嘿!”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笑,听起来特别傻。 又呆坐了一会儿,宋渔突然想起件事, 赶紧打开帆布包, 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四方小盒。 她打开盒盖细细端详着, 对自己的品味还挺满意。 随后盖上盒子, 宋渔站起来,转头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 琢磨着该把它放在哪里。 她拉开床头柜,刚准备放进去,又蓦地收回手。 是不是太明显了? 虽然知道余宵大概率不会到她的房间来,但她还是觉得担心。 宋渔拧眉思考了几分钟, 又将抽屉重新推回去,腾地站起身, 快步走进衣帽间。 她打开柜门,把行李箱拽出来,然后将盒子塞到衣服中间, 再放回原位,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宋渔扶着柜门, 正要关上,突然想到高三那年冬天,因为月考成绩, 她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偶然间瞥到登记表,得知余宵的生日。 后来花了一半的积蓄,给他买了把吉他。 好像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时间,怕被冯女士发现,她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地到处藏,最后塞到了床底下,一着急还撞到脑袋,疼了好一阵。 那把吉他,到现在还放在她衣柜的最上面。 宋渔觉得好笑。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送个生日礼物还得用藏的。 安排妥当,宋渔换上居家服,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 刚才藏东西耽搁不少时间,余宵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 岛台被收拾干净,零食整齐地归拢在旁边。 “要帮忙吗?”宋渔问。 余宵原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他拿了头蒜和一个空碗,转身放到岛台上:“剥下蒜吧,等会儿再做个白灼青菜。” 宋渔拉开椅子坐下,把东西挪到面前。 至此,两人都没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 锅里的水开了,欢快地翻腾着,余宵把虾倒进热油中,香味很快就冒了出来。 宋渔安静地剥着蒜,不时抬头看一眼他忙碌的背影。 气氛莫名和谐,让人浮躁的内心逐渐平静。 剥完最后一瓣蒜,宋渔刚要起身,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下。 她打开一看,发现是导师发来的消息:【小渔,最近上海有个研讨会,关于宠物心脏病方面的,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 导师是个性格温柔且有能力的女人,才三十多岁就拿到了教授职称。 两人都对猫猫狗狗充满了极大的热情,宋渔从大三开始就跟着她做实验,本校保研后直接就挂在了她名下。 除了研究上的问题外,导师还很关心她的日常生活,经常给她带好吃的。 对宋渔来说,导师更像是个亲切的大姐姐,亦师亦友。 哪怕是毕业之后,她们依旧保持着密切联系。 偶尔遇到不懂的问题,宋渔便会发微信向她讨教。 就比如上个月接诊的那只金毛,除了年龄增长带来的心脏问题外,还伴随着天生血管畸形。 作为特殊案例,两人着实讨论了一番。 看到消息,宋渔不敢耽搁,赶紧回复:【好,我一定去。】 老师:【嗯,我帮你报名了,回头把具体信息发给你。】 宋渔:【谢谢。】 老师:【跟我你还客气什么,有时家来家里吃饭。】 宋渔:【一定一定,好久没尝到师丈的手艺了。】 老师:【那到时候让他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老师:【先不跟你聊了,我还得帮你师妹改论 文。】 宋渔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恰好余宵在这时转过头来,随口问:“剥完了?” “嗯。”宋渔起身把蒜皮收紧垃圾桶。 “马上就好。”余宵说:“你饿了的话就先吃点零食。” 饭菜的香气充斥在整栋房子里,宋渔还真感觉有点饿了,但转念想到等会的大餐,她又不敢吃太多,拿了根牛肉干慢慢磨牙。 最后一口吃完,正好开饭。 三菜一汤,色香俱全。 想到在超市买菜时的对话,宋渔率先对那盘虾发起攻势。 余宵一直看着她:“怎么样?味道还算过得去吧。” “非常可以。”宋渔竖起大拇指:“都赶得上我妈的手艺了。” 极高的评价。 余宵笑笑,起身去厨房找了只空盘,开始慢条斯理地剥虾。 宋渔把筷子伸向其他菜,随口说起研讨会的事情。 “什么时候走?”余宵问。 “还不——” 话没说完,手机提示音响了,导师把链接发过来了。 宋渔点进去,在看到时间的时候突然愣住。 十二月二十三号。 那不就是余宵的生日吗? 可研讨会机会难得,又是拖了导师的面子,她必须得去。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余宵问:“怎么了?” 宋渔按灭屏幕,抿了抿唇,低声说:“日期定在二十三号,二十二号就得走。” 她看向余宵,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那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余宵把装虾的盘子推到她面前:“订好票告诉我。” 本人没当回事,宋渔却过意不去,虾再放进嘴里感觉没滋没味的。 但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她还是很捧场地吃了一大碗饭,那盘油焖虾也大多数进了她的肚子。 吃完饭,宋渔坚持由她来洗碗,给出的理由特别充分:“你做饭,我洗碗,公平合理。” 她甚至借此把余宵推出了厨房。 恰巧这时钟策打来电话,余宵便没再坚持,拿着手机快步走进卧室。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水流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 宋渔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洗着碗,没注意到洗洁精放多了。 突然,她手上一滑,碗直接飞了出去,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顿时四分五裂。 卧室里,房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余宵正在跟钟策聊后续事项:“最近辛苦你了,马上要过元旦,先休息几天吧,动作太频繁,老爷子容易起疑,他——” “嘭!” 声音大到钟策也听见了:“什么动静?” 余宵倏地回头,一把拉开门冲了出去。 路过岛台时,他顺手把手机搁在上面,拉起蹲在地上准备徒手捡碎片的宋渔,冷声道:“别乱动,我来收拾。” 宋渔被迫退到一旁,腰抵着灶台边,表情讪讪地说:“抱歉啊,我刚才走神了。” 余宵去杂物间找了扫把,听到她的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似乎不太好,忙放软语气:“一个碗而已。” 他抬起眼,视线落在她还带着泡沫的手上,问道:“手没事吧?” 宋渔摇摇头。 电话那端,被冷落许久的钟策品出不对劲,放声大喊:“卧槽!哥们,你金屋藏娇啊!” 声音大到不用免提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有第三个人闯入,宋渔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再联想到余宵最近的一系列操作,钟策瞬间了然:“我说你怎么一听到订……” 余宵精神一紧,丢开扫把,两步跨过去,对着手机快速道:“就先这样,有事之后再聊。” 说完,不等钟策反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策,我大学室友。”余宵把碎片收进垃圾桶,语气平淡地解释着:“回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短暂的插曲结束,宋渔继续洗剩下的碗,这次没再敢走神。 余宵懒懒地斜靠在岛台边,低头看手机。 几分钟的时间,钟策发来了一大堆消息。 钟策:【我还没说完呢,你挂我电话干嘛?】 钟策:【余宵你不够意思啊,哥们累死累活给你跑腿,都快喝成胃出血了,结果你再这儿处对象。】 钟策:【处对象也就算了,怎么不介绍介绍。 钟策:【想当初,哥们谈了哪个女朋友都第一时间带给你看看。】 “……” 只要一想到钟策大学时那些所谓的女朋友,余宵就觉得头大。 这家伙仗着在国外,天高皇帝远,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都快,还每个都介绍给他认识,他后来都要脸盲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直到回国后,钟策这才老实下来。 第78章 余宵:【还不是女朋友,再等等吧。】 钟策发来个点赞的表情:【还是哥们你牛逼,还没处上呢就带回家了?还让人家给你洗碗。】 余宵皱眉,回他:【你要是感觉实在闲得慌,那就继续干活吧。】 钟策:【告辞。】 宋渔洗完碗,又把料理台擦干净,随便扯了个借口,表示自己困了,直接回了卧室。 她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怎么会这么巧呢? 两件事就不偏不倚地撞到同一天。 她还打算等到余宵生日,把礼物一送,然后像杨柳说的那样,直接出手呢。 这样一来,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宋渔扯着被子翻了个身。 她把脸埋在里面,闷闷地叹了口气。 第63章 如隔三秋 “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可是就算再烦, 生活还得继续。 机票太贵,宋渔最后选择买了高铁票。 研讨会预计持续三天,临行前一晚, 宋渔蹲在衣帽间收拾行李。 刚打开行李箱,有什么东西突然滚出来, 掉在脚边。 宋渔定睛一看,发现是她给余宵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几天忙着安排医院的工作,嘱咐刘娴静和杨柳相关注意事项, 她直接把这个东西忘到了脑后。 宋渔手撑在身侧, 顺势坐到地板上, 房子里开了地暖, 完全不用担心着凉。 她打开盒盖,垂眼看着里面的东西。 银制袖扣, 在顶灯的笼罩下闪着耀眼的光。 之前的计划行不通了,似乎也没有再藏下去的必要。 宋渔阖了下眼,把盒子放到一旁,沉默地收拾行李。 只去三天, 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很快就整理完了。 宋渔把箱子立起来放在门口, 方便明天拿起来就走,然后攥着那个小盒子出了房间。 她站在拐角处,做贼似的地打量了一圈, 四处都没看见余宵的身影,不知道干嘛去了。 不过正和她意。 计划失败, 但生日礼物还是要送的,就当是她没办法配他过生日的一点补偿。 宋渔走到客厅展示柜前,轻手轻脚地打开中间那格, 把装袖扣的放到两只大鹅后面,又是弯腰,又是垫脚,从各种角度看了个遍,确认能挡住后,这才又把门关好。 还没等她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干嘛?” 宋渔吓了一跳,倏地转过身。 余宵迈步,作势要往这边走。 怕被他发现,宋渔赶紧离开展示柜所在地,装模装样地摸了摸肚子:“晚上吃多了,随便转转,消化一下。” 因为明天大早上就要出发,还得收拾行李,宋渔就把店托付给刘娴静和杨柳,提前回来了。 晚饭就在家里吃,依旧是余宵做的。 不得不说,他的手艺是真不错,宋渔吃了满满一碗饭,感觉再这样下去,她马上就要胖了。 余宵想问她要不要吃点健胃消食片,结果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 临近元旦,集团要做年底总结,各分公司进行工作汇报,还得制定明年的战略计划,各种大小会议开个不停。 等下还有个美国那边线上会议要开。 在一起住了几天,又经常看见他穿正装,宋渔能猜得出余宵其实还有别的工作,不然哪来的钱在北京买这么大的房子,至于具体内容她就不知道了,也懒得问。 手机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略显突兀。 宋渔赶紧摆手,示意他快去接电话:“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余宵点头,嘱咐她:“早点休息。” “好。” 目送他离开,宋渔后怕地又看了一眼展示柜,然后也回房间了。 她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里,准备听话地早点睡。 奈何刚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个小盒子,生怕被余宵发现,翻来覆去地烙了半天饼。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翌日,天还没亮,宋渔被闹铃叫醒,她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整个人都恹恹的。 余宵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笑着招呼:“起来了?过来吃早饭。” 宋渔走过去坐下,双手一摊,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岛台上:“算了,我不吃了。” 饿着还能清醒点。 “不行,早饭必须要吃。”余宵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大理石做成的台面太凉了,宋渔觉得不舒服,于是换了个姿势。 她把胳膊收回来随意垂在半空中,下巴立起来支着台面,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嘴里喃喃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蓦地睁开眼,隔了两秒,又默默闭上了。 余宵转头就看到她东倒西歪的样子,觉得好笑:“就这么困啊?” 宋渔含糊地“嗯”了声。 余宵把玻璃杯放到她的脸旁边:“不吃早饭也行,先把牛奶喝了。” “哦。” 宋渔又把胳膊拿上来,半睁开眼,双手握住杯子。 牛奶是热过的,温度正好,她小口小口喝着。 余宵也坐下来吃饭,随口问:“昨天不是让你早点睡了吗?” 宋渔动作稍顿,哪敢告诉他真正原因,模棱两可地说:“起太早了。” 其实也不算特别早,相比她平时的起床时间只提前了半小时而已。 “是嘛?”余宵低头用刀切开荷包蛋,看着蛋黄缓缓流出,他慢条斯理地说:“还以为你是因为担心跟我分开,想我想到失眠呢。” “咳!” 宋渔差点呛到,倏地睁开眼睛瞪他。 这人可真是! 他都是从哪学的? 以前明明不这样啊! 余宵稍抬眉毛,狭长的眼尾微微勾起,显示着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经过这一遭,宋渔的睡意直接散光了,她坐起来,一口气把杯里剩余的牛奶喝完,重重搁在台面上,以此来表达不满。 吃完早饭,余宵开车送她去南站。 车里暖风开得足,困意再次涌上来,宋渔歪在座椅里,连打了几个哈欠,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了。 余宵把她送到安检口。 一来一回五天而已,宋渔原本没什么感觉。 直到她过了安检,踏上扶梯,随着高度一点一点攀升,遥遥看着安检口外的那道颀长清隽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时,忽然感觉鼻子一酸。 上了车,宋渔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先给余宵发了条微信报备安全,估计着他应该在开车,也就没等回复。 她戴上耳机,切换到轻音乐歌单,向后靠在椅背上,准备继续补眠。 刚阖上眼,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 宋渔原本以为是余宵,结果打开发现是群消息。 希希:【我今天回北京了,一起出来玩啊。】 高铁在这时驶出站台,朝阳自窗外照进来,绚烂又刺目。 宋渔抬头看了眼,差点怀疑太阳今天是从西边升起的。 她打字:【这个时间,你居然醒着。】 希希:【害,说起来我就生气,行程推迟了一天,结果没买到票,就剩今早这班飞机了,你都不知道,我天不亮就爬起来了。】 希希:【怎么样?出来玩啊?】 宋渔:【去不了。】 希希:【你不是都招人了嘛。】 宋渔故意逗她:【我们可不想再被放鸽子了。】 这事儿还得从李希在大理飞回来那天说起。 她在群里叫嚷着要去吃铜锅涮肉,北京刚好下雪,三人一拍即合。 宋渔和胡成礼前后脚到达约定的饭店,却迟迟不见李希的身影,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 最后就他们俩吃了那顿饭。 而某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现。 希希:【停停停!】 希希:【不是说好不聊这件事了嘛!】 李希为了求原谅,花大价钱请两人吃了顿高端日料。 宋渔笑了声,回道:【不逗你了,但我真去不了,我现在在高铁上呢。】 胡成礼突然出现:【干嘛去啊?】 希希:【哟,太阳都把你屁股晒穿了吧?】 胡成礼:【你就早起这么一天,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这俩人但凡碰面就得互呛几句,宋渔已经可以做到自动屏蔽。 宋渔:【去上海,参加研讨会。】 希希:【可惜了,我同事推荐了一家云南菜,本来还想请你们去吃。】 胡成礼:【你可以单独请我。】 希希:【滚!你配吗?】 胡成礼:【我怎么就不配了!?】 “……” 第79章 宋渔默默点开群聊右上角,开启“免打扰”模式,顿时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余宵依旧没回。 她关掉手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四个半小时后,高铁进站。 宋渔推着行李箱,一边跟随人流出站,一边查看微信。 群消息99+,全是那俩人小学生般的斗嘴,最终停止在李希那句:【懒得理你,我飞了。】 余宵的消息在发车半小时后,那时候宋渔刚睡着,所以没看见。 她单手打字:【我到了。】 隔了几分钟,宋渔坐上地铁,才收到回复。 余宵:【吃午饭了吗?】 他记得她早上只喝了杯牛奶。 宋渔:【还没呢,刚下车,准备先去酒店。】 余宵:【到了发个定位给我。】 宋渔:【ok。】 余宵刚从会议室出来,后面跟了一大堆人,他一停,其他人也跟着停,面面相觑,以为老板还有要事吩咐。 结果就看到他拿着手机打字,眉目间神情特别温柔。 有人小声嘀咕:“老板这是给谁回消息呢?” 其中有知情者推测:“汪总吧,我听说她快要和老板订婚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早都传开了。” 曹特助赶紧给众人使眼色:“各位都先回去忙吧。” 在座都是人精:“哎,我等会还有个会要开。” “对对对,我下午还要出去见客户。” “……” 眨眼间散了个干净。 …… 四十分钟后,宋渔到达酒店,办完入住后,第一时间给余宵发了定位。 余宵秒回:【快去吃饭。】 宋渔:【知道,知道。】 她也确实饿了,把行李箱推近房间里,顾不上收拾,先去楼下小店吃了碗面。 研讨会第一天,宋渔光笔记就写了二十多页,感觉受益良多,尤其是其中一个关于先天血管畸形的案例,比她遇到的那个严重多了。 傍晚回到酒店后,她就再也没下楼,一直在整理笔记,吸收经验。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外面早就黑了。 宋渔猛然回神,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赶紧打开手机。 指尖在即将触到键盘的前一秒,蓦地停住。 打电话好像显得更有诚意吧? 这样想着,宋渔退出微信,给余宵打电话。 响了两声,很快被接通。 “小渔,你忙完了?”余宵问。 “嗯。” “研讨 会还顺利吗?” “挺好的,感觉学到很多东西。” 宋渔隐约听到他那边似乎有汽车喇叭声:“你在开车?” “嗯。”余宵说:“没事,马上就到了,你继续说。” “反正来了不少业内前辈,我记了好多笔记,还听了几例特别少见的案例……” 宋渔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余宵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打断她。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关车门的声音,于是话锋一转:“你到了?” “嗯。”余宵问:“怎么不说了?” 沉默几秒,宋渔做好心里建设,喊他:“余宵。” “怎么了?” “生日快乐。” 回应她的是更漫长的安静。 宋渔反应过来,极为震惊:“你不会把自己生日都给忘了吧?” 余宵失笑:“被你说中了。” “……”宋渔也跟着笑:“没事,你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有我帮你记着呢。” 余宵握着手机地手骤然收紧。 心脏泛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像被攥住了,又像是泡在蜜罐里。 他上次过生日还是八年前,自那以后就没人记得了,连他自己都忘了。 可偏偏,此时此刻,有人对他说,没关系,我记得。 宋渔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你到家了吧,去那对大白鹅后面看看,有惊喜。” 余宵问:“什么惊喜?” 宋渔神神秘秘地说:“你自己去看呗,看了就知道了。” “……”余宵这次是真的笑了,无奈到了极点:“你这话说得有点晚了。” 宋渔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要不然……”余宵慢慢道:“你还是下楼看看吧。” 呆愣几秒,宋渔若有所感,腾地站起身往窗边跑。 椅子腿与木地板摩擦发出巨大的响声。 余宵连忙叮嘱,语气特别宠溺:“小心点。” 宋渔的房间在三楼,她手撑在玻璃上低头往下看。 昏黄路灯下,其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依旧能清晰分辨出那道颀长身影。 此刻原本应该在北京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宋渔惊讶到无以复加,激动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余宵的声音穿过话筒,低低的,带着笑意。 “想你了。”他说:“所以就来了。” 第64章 第二次告白 “能做我女朋友吗?”…… 他收回昨天早上的那句话, 想人想到睡不着觉的那个,其实是他。 余宵昨晚回到家,面对着熟悉的环境, 总感觉特别冷清。 于是连夜发消息给曹助理协调工作,会议全部改成线上, 文件直接用电子版发到他邮箱,需要签字审批的,一概等到他回去再说。 要不是下午有个会面实在推不了, 他大概中午就到了。 宋渔回过神, 对着手机喊道:“你等会儿, 我马上就下去。” 余宵轻声说:“没事, 不着急。” 一天他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分钟吗? 电话被挂断, “嘟”的一声。 余宵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眼漆黑的屏幕,顺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款步走进酒店大堂。 电梯刚好在这个时候下来, 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随后戛然而止。 余宵今天跟合作商见完面后就直奔机场, 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身上还穿着西装,只在外面套了件大衣。 他靠坐在沙发扶手上, 长腿随意支着,周身气质独成一隅。 清冷又兼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任谁路过都得多看几眼。 三人站在不远处的位置,你推推我,我碰碰你, 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很久。 最后,其中一个女生被同伴推出来,磨磨蹭蹭地走到余宵面前,脸涨得通红,唇边带着羞怯的笑意。 她掏出手机,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你好,那个…可以加下微信吗?” 电梯又一次停靠,门悠然打开,宋渔从里面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另外两个女生就站在距离电梯口不远的位置,低声讨论着什么。 “你说能要到吗?” “不知道,但那男的真帅啊,是不是明星哇?” “应该不会吧,明星出门不都可小心了吗,哪能就这么往那一坐。” “也是,哎,算了,不管了,要到就赚了,要不到也无所谓。” 宋渔脚步微顿,突然想到那年余宵刚转学过来,站在讲台前做自我介绍,第一眼看过去,她就呆住了。 余宵这张脸啊,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宋渔觉得挺有意思的,也不急着过去,凑到她们身边,加入对话:“是吧,我也觉得那男的挺帅。” 闻言,两个女生齐刷刷回头。 她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说:“等会我也去要个联系方式。” “小姐姐,你……” 宋渔笑:“哎呀,咱们公平竞争嘛!” 对面,余宵注意到熟悉的身影,背脊挺直了几分。 隔空对视一眼,他朝她笑了下。 宋渔在同一时间发出评价:“笑起来感觉更好看了。” 两个女生附和着点了点头。 余宵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女生,礼貌拒绝:“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停顿几秒。 他又往宋渔那边看了眼,见她还是没动,摆明了就是打算看热闹,一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不想让她误会,她很难追的。” 女生瞬间意识到什么,脸涨得更红了。 她匆忙收回手机,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余宵淡然一笑:“没事。” 女生转过身,低着头快步离开。 两边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具体谈话内容,单从表情来看,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其中一个女生叹了口气,略带可惜地说:“唉,没要到。” 另一个宽慰道:“算了,走吧走吧,吃饭去,饿死了。” 宋渔放下胳膊:“我去试试。” 她今天穿了双马丁靴,大步向前,硬是走出了身高两米八的气势。 余宵看着她走近,刚要说话,就见她从兜里摸出手机,往前一送,笑意盈盈地开口:“帅哥,加个微信呗。” 第80章 “……” 宋渔歪了下头,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满是玩味。 对视几秒,余宵挑了下眉:“行啊。”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煞有介事地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扫了下。 余光瞥到女生们离开的背影,宋渔再也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余宵把手机放回口袋,站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 宋渔拍开他的手,皱眉不悦:“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她刚才下楼前专门用吹风机吹出来的发尾卷。 听到她的话,余宵这才注意到她换了发型,一改往日利落的马尾辫,黑漆漆的头发散在肩头,衬得一张脸愈发白皙。 宋渔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看什么呢?” 余宵眉梢轻挑:“好看。” 宋渔突然有点想念当初那个他,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不改色地说着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她拉高衣领,把隐隐发烫的耳朵藏起来,状似无意地岔开话题:“我饿了。” “想吃什么?”余宵问。 “还没想好。” 两人并肩往酒店外面走,宋渔好奇:“你刚才都跟那个女生说什么了?” 余宵侧目看她,不答反问:“想知道?” 宋渔轻哼了声,嘴硬道:“你爱说不说。”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余宵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说:“我告诉她,我在追喜欢的姑娘,那姑娘可难追了,我不想让她误会。” 宋渔下意识反驳:“有吗?” 指得是那句“难追”。 余宵点头:“有啊。” 他声线平稳冷静,一句跟着一句,像是在细数她的罪行:“我请她吃饭,每天给她送花,还跨越半张中国地图来找她,结果到现在还没成功。” 宋渔小声嘀咕:“也不是每天吧,今天就没有啊。” 但余宵说的似乎也没错,这么一看,她好像是挺难追的。 要不等回北京以后,她把那礼物拿出来再送一遍,然后直接跟他说:“余宵,咱们在一起吧。” 宋渔这样想着,出门抬脚就往右边拐。 “上哪儿去?”余宵一把将人拉回来,示意相反方向:“车在那呢。” “哦。” 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宋渔后知后觉:“你哪来的车?” “找朋友借的。”余宵说。 辉腾集团在上海有分公司,尽管他常驻北京,但偶尔也需要过来出差,为了住行方便,就在这边买了房子和车。 说借的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渔解释,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宋渔点点头,没怀疑。 余宵没着急开车,单手扶着方向盘,又问一次:“想吃什么?” “随便吧。” 宋渔是真想不出。 余宵做主,开车去了外滩边上的一家餐厅,临窗位置,可以一眼看到东方明珠和魔都三件套。 而魔都之所以称之为魔都,黄浦江边的璀璨灯火真的给人一种上海滩曾经纸醉金迷的感觉,和北京截然不同。 吃过饭后,宋渔兴致颇高地拉着余宵去黄浦江边看夜景。 哪怕是冬天、工作日,外滩边上依旧挤满了游客。 宋渔第一次来上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路走走停停,举着手机拍了无数张照片。 余宵默默跟在她身后,不时伸手拦一下即将撞上的行人。 沿着岸边走了一会儿,宋渔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在讨论附近的圣诞集市。 她用手机导航搜了下,发现就在隔壁那条街。 秉承着中国人“来都来了”的原则,当即决定过去看看。 走到集市所在地一看,宋渔就知道来对了。 十几米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彩色铃铛,头顶是星星彩灯,入口位置有圣诞老人排队拍照,摊位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氛围感十足,好像误入了某座欧洲小镇。 就是人有些多。 宋渔兴奋地像个孩子。 她拍拍余宵的肩膀,感叹:“这可比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夜市热闹多了!” 周围在放圣诞音乐,人又多,余宵没听清,俯身倾耳靠近,示意她再说一遍。 宋渔大喊:“没事,进去看看!” 说完,她灵活地挤进人群。 跟这里相比,外滩都显得冷清多了。 想走快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一挪。 余宵虚虚地张开双臂,护在宋渔身体两侧。 手工地毯、水晶球、姜饼屋、圣诞老人玩偶…… 一下子望过去,眼睛都看花了。 当然也少不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小吃。 其中一个摊位前人格外多,宋渔挤过去发现居然是卖热红酒的。 热的红酒? 宋渔之前没喝过,感觉有点意思。 她回头问余宵:“要不要来一杯尝尝?” 话音刚落,又突然反应过来:“哦,你开车了,不能喝酒。” 余宵被她的自问自答逗笑,伸手帮她捋开额前不听话的发丝,正要开口,就听到她说:“算了,那我自己喝。” 说着,宋渔又转回去,指着酒杯对里面的外国小姐姐说了句:“one。” 然后打开微信扫码付款。 余宵看了眼旁边的牌子,彩色荧光笔写的,明码标价。 45块钱一杯。 他收回手,想告诉宋渔,她那天在家里随手一指的酒,最低也要接近六位数。 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 人太多,还得等着排队叫号。 余宵安静地陪她等着,不经意间转头,忽然瞥到什么,心念微动。 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面前的人。 宋渔正踮着脚尖,专心致志地盯着摊位。 纠结两秒,余宵转身挤进人群当中,凭借身高优势,不断来回穿梭。 三分钟后,宋渔终于拿到属于自己那杯。 她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 怎么说呢…… 酒味很淡,偏甜,好像加了柠檬,还有香料,口感还挺顺滑的。 但没有之前那瓶味道好。 “我觉得……”宋渔想跟余宵分享一下感受,转过头,蓦地愣住了。 人呢? 她环顾四周,入眼全是陌生人。 跑哪去了? 宋渔单手端着酒,另一手去摸手机,准备给余宵打个电话。 刚解开锁屏,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宋渔下意识转头,看到熟悉的脸,不由皱眉:“你干嘛去了啊?” 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花上,她愣了下,随后想起自己之前的话,底气略显不足地嘀咕:“我就当时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余宵没应声,眉心微蹙,被头顶的橘色彩灯照着,表情晦暗不明。 宋渔把手机塞回兜里,朝他伸出手:“喏,给我吧。” 相比他之前送过的那些花来说,这朵玫瑰显得格外简陋,孤零零的一枝花,外面包着透明塑料纸。 余宵还是没动。 “宋渔。” 他喊她的名字,语气特别郑重。 自从相认以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 宋渔心中猛地一颤,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下一秒,就见余宵把手中的花举到两人中间。 他舔了舔嘴唇,好像很紧张。 宋渔也跟着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能做我女朋友吗?”余宵说。 第65章 kisskiss “你好啊,男朋友。…… 刹那间, 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消失了,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如此,宋渔甚至连余宵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说了很长一段话。 隔了几秒, 她才恢复正常,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 余宵说着,握住花的手就有了垂下去的趋势。 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紧张又挫败的感觉了。 赶在玫瑰花彻底坠落的前一秒, 宋渔一把抢过来:“谁说我不要了!” 宋渔把花和红酒放进同一只手里, 空出来的这只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 然后往前一伸, 清清嗓子:“你好啊,男朋友。” 余宵缓缓握上去, 随后猛地收紧,用力一拉。 宋渔重心不稳,猝不及防地载进他怀里,腰随即被箍紧。 余宵稍稍低下头, 凑到她耳边,模仿着她的语气, 含笑道:“你好,女朋友。” 傻到极致的对话,偏偏沉浸在爱情蜜罐里的人不这样觉得。 宋渔仰起脸, 下巴抵在他肩膀那儿,单手回抱住他。 来往人群中, 多是年轻的小情侣,没人会注意他们,就算看见了, 也会快速撇开眼睛。 第81章 但还是太吵了。 余宵现在迫切地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享受二人世界。 他贴着宋渔的耳根,低声说:“回去吧。” 宋渔轻轻地“嗯”了声。 直到被余宵牵着一路走回去,坐到车上,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就要回去了? 她花了四十块钱买门票呢,都还没来得及逛完。 亏大了! 目光落在膝头那支玫瑰花上,宋渔那点懊恼一下子就又散光了。 她把红酒放到中央扶手上,转而拿起玫瑰花,半举在空中,打开手机相机拍了张照。 抓拍的瞬间,车刚好从路灯下驶过,折射出的绚烂光线与鲜花交相辉映。 宋渔对照片很满意,和之前一样拉进单独的相册里。 等红灯的时候,余宵看了一眼那杯红酒,随口问:“好喝吗?” “一般。”宋渔摇摇头,实话实说:“还是上次在你家喝的那瓶味道好。” “小酒鬼。”余宵松开刹车,笑说:“等回去让你随便喝。” 闻言,宋渔立马坐直身体:“那你可不能反悔!” 摩拳擦掌的样子,大有一副要把酒柜喝空的架势。 余宵“嗯”了声:“不反悔。” 说话间,宋渔突然看到路边有家蛋糕店,忙拍他胳膊:“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 “干嘛?”余宵问。 “买蛋糕。” “没必要吧。” “过生日,当然得吃蛋糕啊,仪式感得有。”宋渔坚持:“快停车。” 余宵拗不过, 到底找了个停车位。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只能买现成的,都是些简单款式,怕吃不完,就买了个四寸。 回到酒店,宋渔脱掉外套,把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挪到一边,指挥着余宵把蛋糕放上面,自己则跑进卫生间洗手。 蛋糕是真的极简款,奶油花边围着一层水果,连“生日快乐”都是额外插上去的巧克力板。 余宵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坐在那里安静地看她忙活。 虽然他对此没有太大兴趣,但并不妨碍心情好。 宋渔掏出个生日帽,围成个圈,扣在他脑袋上,他也不反抗,怕掉了还抬手扶了下。 “我还专门多要了两盒蜡烛。” 插完第二十五根的时候,宋渔突然有些犹豫,转头问余宵:“哎?二十五还是二十六来着?” 她光记着日期,把年份忘了。 “二十五。” 余宵瞥到旁边那杯红酒,拿起来喝了口,忍不住皱眉。 宋渔把倒出半根的蜡烛又塞回去,随后意识到什么:“你比我小啊?” 余宵眉梢微抬,算是默认了。 “哇塞!”宋渔好像发现了多了不得的大事,惊讶道:“那你说,我们俩这样算不算是姐弟恋啊?” “……”余宵说:“就几个月而已。” “差一天也是差啊。”宋渔放下蜡烛盒,转身用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调笑道:“快,叫姐姐。” 余宵耷拉着眼皮,狭长眼尾微微勾起,安静地睨着她,而后抬手握住她那只作乱的手。 对视几秒,宋渔的第六感顿时警铃大作。 她倏地抽回手,转身就走:“好了,该许愿吹蜡烛了。” 余宵低低笑了声:“怕什么?” “谁怕了。” 宋渔用刚才专门找前台借的打火机,挨个点燃那个扎得像刺猬似的小蛋糕上的蜡烛,自言自语地吐槽:“早知道不插这么多根了。” 终于把蜡烛点完,她走过去关掉所有的灯:“许愿吧。” 余宵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看着她走近,这才淡声开口:“我希望宋渔能永远开心。” 烛火摇曳,光影摇晃在他的瞳孔中,显得无比灼热又真诚。 心跳蓦地漏了半拍,宋渔嗔怪道:“又不是我过生日。” 话音刚落,余宵便低头吹灭了蜡烛。 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余宵起身把灯打开,悠悠道:“蜡烛吹了,生日礼物呢?” 宋渔疑惑:“不是告诉你了嘛,在那对大鹅后面。” “我没看到。”余宵说。 “……” 这人怎么开始耍无赖了? 余宵光看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在心里吐槽自己。 他权当没看见,掌心一摊:“礼物。” 宋渔拧眉:“谁让你一声不吭地突然跑过来。” 这大晚上的,她去哪儿给他找生日礼物。 余宵上前半步,手按在她腰后,把人轻轻往怀里一带:“那你亲我一下。” 宋渔这才明白。 搞了半天,真实目的原来在这儿啊。 她手抵在余宵身前,但没用力,笑骂道:“你要点脸!” 说完,趁他不注意,宋渔一个侧身闪了出去,拿起塑料刀往他手里塞:“快切蛋糕。” 算盘落空,余宵也不生气,顺从地开始切蛋糕。 宋渔把那块写了“生日快乐”的巧克力塞到他盘子里。 余宵不爱吃甜食,但买都买了,总要意思一下。 他捏着叉子,刚要放进嘴里,突然听到宋渔喊自己。 “嗯?” 余宵下意识转头,就见一只手倏地伸过来,紧跟着脸上一凉。 他用指腹蹭了下,发现是蛋糕上的奶油。 而某位罪魁祸首,正举着沾满奶油的右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余宵放下盘子,缓慢起身。 宋渔神经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你要干嘛?” 余宵没吭声,继续逼近。 他进,她退。 标间统共就那么大地方,很快就退无可退了。 宋渔撞到床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胳膊在半空中胡乱挥动,试图抓到点什么来稳住身形。 下一秒,后背摔进被褥里,上方有道身影覆盖下来。 余宵反应快,用小臂垫了下,不然要整个砸在她身上。 头顶的生日帽也随之滑落,掉在被子上出发一声细微轻响。 四目相对,宋渔察觉到不妙,疯狂对着他眨眼,迅速滑跪:“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余宵稍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宋渔被盯得心颤,感觉周围全是属于他的气味,有些无所适从。 妖孽。 她暗骂一句。 余宵声音微哑:“又在说我坏话?” “!!!” 宋渔倏然瞪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看到她震惊的表情,余宵轻笑出声:“你以后还是注意点,别什么都写在脸上。” 宋渔窘迫又懊恼,偏还要嘴硬:“你想多了,我才没骂你。” 余宵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红润的,微微泛着光,引得人想要破坏、蹂躏。 “那个……”宋渔恍若未觉,甚至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试探性地提议道:“要不你先起来?” 她向来对余宵这张脸没有抵抗力。 距离太近,再这么下去,非要得心脏病不可。 余宵“嗯”了声,却没动。 僵持几秒后,他单手撑起身体,右腿屈膝跪在床沿边。 就在宋渔以为终于能送口气的时候,突然看到他用指腹蹭了下自己脸上还没干透的奶油,而后按在她的脸上。 缓缓的,慢慢向下。 余宵的动作很轻,如羽毛般划过,带起异样的触感。 宋渔连呼吸都忘了,定定地看着他。 气氛逐渐暧昧。 修长的手指一路下滑,最终停在宋渔的唇瓣上。 红与白相对比,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 余宵抽回手,猛地低头覆了上去。 宋渔先是震惊,但并未拒绝,任由他的舌尖撬开自己的唇齿。 奶油被融化,香甜气息在口腔中漫延开来。 强势又温柔的一个吻,似乎还带了些虔诚的意味。 大概是有点缺氧,宋渔感觉意识开始模糊,灵魂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双手攀附在余宵腰侧,平整熨贴的衬衣被攥出无数褶皱。 直到氧气消耗殆尽,这场漫长的亲吻才终于结束。 两人相互对视,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余宵的胳膊穿过宋渔腰后,抱着她翻了个身。 上下对调。 宋渔侧脸枕在他胸肌上,缓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衬衣扣子,随口道:“我应该也没那么难追吧?” 余宵仰面看着天花板,闻言,忽地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嗯,不难。”他说。 宋渔又问:“如果我今天没答应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余宵说:“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按照计划,我本来打算等到跨年那天再跟你表白的。” 第82章 “跨年?”宋渔支起脖子看他:“有什么说法吗?” “就觉得那天比较有意义吧,新的一年,有个新的开始。” 宋渔又趴回去:“没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仪式感啊。”宋渔摆着指头念叨:“总得摆几个蜡烛,或者看场烟花吧,多浪漫呐。” 余宵稍抬起身,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好,以后补给你。” 第66章 生日礼物 “赶我?怎么,下了床就翻脸…… 脸上的奶油干了, 糊着难受,宋渔爬起来去卫生间洗脸,出来时看到余宵正在整理衣服。 衬衣下摆被拽出来一大半, 皱巴得不成样子,简直没眼看。 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了三颗, 露出大片胸膛。 宋渔走到椅子边坐下,担心浪费,她端起蛋糕继续吃, 随口问道: “你要走了?” 余宵抬头看她一眼, 笑说:“赶我?怎么, 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宋渔赶紧澄清:“我可没这个意思。” 她看看衣衫不整的余宵, 再看看手里的蛋糕。 别说,还真挺像。 宋渔心不在焉地吃着蛋糕, 目光看向那张床。 不是抵触,也不是不信任,她了解余的为人,但还是感觉太快了。 确认关系到现在才几个小时,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 已经够了。 余宵整理好衣服, 又回到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样。 注意到宋渔的表情,余宵很快猜出她的想法,暗自好笑。 他走过去, 握住她的手腕,借着她的手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口蛋糕。 宋渔回神, 仰脸看着他。 “逗你玩的。”余宵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等会下楼开间房。” 他还不至于欲求不满到这种程度。 确认关系第一天就做那种事,太不尊重对方了。 宋渔又切了块蛋糕,抬手问余宵:“吃吗?” 虽然看着简单, 但味道还真挺不错的,口感细腻,也不是特别甜。 余宵摇了摇头:“你吃吧。” 一块蛋糕吃完,看时间差不多了,宋渔放下盘子,准备陪余宵下楼开房间。 刚准备出门,她忽然注意到他眼尾下那抹白。 奶油大多数都被转蹭到她脸上了,余下的那点干了,留下浅淡印记。 “你等等!” 余宵早把这件事给忘了,手搭在门把上一顿,转头用眼神询问。 宋渔快步走进卫生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块毛巾,捏着沾湿的边角在他脸上擦了擦:“好了,走吧。” 余宵恍然,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两人下楼去前台咨询,运气不错,宋渔隔壁的那间房刚好空着。 余宵又从车后备箱里面拎出来个小行李箱。 宋渔本以为他明天就回去了,没想到准备这么充足,忍不住惊讶。 余宵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渔指指行李箱:“你明天不走?” “走去哪儿?”余宵反问,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里,屈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笑说:“等结束跟你一起回。” 电梯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并肩而立。 宋渔突然想起什么:“之前忘了问,你现在在哪上班啊?” 余宵轻笑了声,揶揄道:“都不知道我在哪儿上班,就敢答应当我女朋友?” 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宋渔转头瞪他:“问你正事呢!” 她之前是懒得问,现在是觉得对男朋友还是要多了解一下。 余宵并不奇怪她会问这个问题,时间长了,任谁都看得出,酒吧那活儿不是主业。 “腾辉集团。”他说。 宋渔听过这个名字,是家大公司。 “那你突然跑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圣诞节又不算法定假期,现在可是工作日。 余宵悠悠地问:“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领导呢?” 说完,他悄声侧目观察宋渔的表情。 宋渔接受良好,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就是个主管之类的。 她没在公司里上过班,不了解具体情况,但转念想到那处房子和车,感觉余宵得是赚年薪的那种。 大学毕业才几年啊,就爬到这样的岗位。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不过…… 宋渔轻轻地叹了口气。 余宵神情一凛,问:“怎么了?” 宋渔说:“就是觉得你没当成明星挺可惜的。” 余宵都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拐到这上面去的。 他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电梯在这时候开了。 宋渔迈出去,然后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余宵脚步一顿,满心满眼前面那道纤瘦笔直的背影。 是啊,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宋渔先去冲了个澡,出来看到李希在群里艾特她。 希希:【什么时候回来?我出差给你们带了礼物。】 还配了张图。 照片里,李希的胳膊上带满了各种颜色的手链,从手腕到胳膊肘,密密麻麻一大片,完全不重样。 胡成礼嘲讽:【你进货去了?】 李希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怎么,不行啊?】 胡成礼:【我可不敢管你。】 宋渔捧场:【好好看!】 李希:【对吧,对吧!】 李希:【等你回来随便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宋渔:【行啊,我大后天就回去了。】 李希:【ok!】 李希:【到时候聚,吃云南菜!】 上次去大理回来,她就爱上了。 宋渔原本想跟他们说自己恋爱的事,打字到一半,忽然停住,想了想,又都删了。 还是等见面再说吧。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注意到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去研讨会,宋渔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关灯躺下。 隔了两分钟,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跟余宵的聊天界面,打字:【晚安,男朋友。】 至此,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跟周公约会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宋渔和余宵在酒店吃过早饭,白天照常出门参加会议,晚上回来就一起出去吃,然后再四处逛逛。 而余宵白天则留在房间里处理公司的事情。 开线上会议时,曹特助注意到老板的视频背景,很是惊讶老板居然会住在这样的普通标间里。 然而令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呢。 余宵发了个购票信息给曹特助,让他安排司机提前把车开到南站去,还专门强调:“把车留下就行。” 曹特助大约知道老板去上海是干嘛的,他看着购票信息上的“二等座”三个字,忍不住感叹。 他跟了老板快七年,还没见过老板对谁这样。 能让老板屈尊降贵到这种程度,果然是真爱啊! 余宵当然无从得知曹特助的想法,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别看才二十几岁,但他之前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或许有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 也只有在宋渔面前,才能让他丢盔弃甲,失去所有的稳重自持。 高铁票买在下午两点。 宋渔早就计划好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她得带点特产回去。 上午,两人出去逛,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除了传统老字号糕点外,还花大价钱买了三盒网红巧克力。 杨柳那丫头一听她要来上海,第一反应就是最近在网上特火的那家巧克力店。 考虑到她们这几天独自看店确实不容易,宋渔就忍痛买了,当然也不能忘了李希。 但真的! 好贵!!! 随便一颗巧克力球就要三四十。 看到她肉痛的表情,余宵一阵好笑:“回去给你报销。” “不用。”宋渔摇摇头:“我又不是没钱。” 余宵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 高铁到达北京南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余宵单手推着两个行李箱,另 一手牵着宋渔往地下车库走。 宋渔没多想,以为他去的时候就把车放在这儿了。 回到家,一推开门,看到熟悉的环境,疲惫感瞬间袭来。 “晚上想吃什么?”余宵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坐了那么久的车,宋渔不想让他再忙,于是提议:“要不订外卖吧?” “也行。”余宵点头,拿起手机,问她:“想吃什么?” “炸酱面?” 在上海这几天,吃多了甜口的东西,她现在想吃点咸的。 “行。” 点好外卖,宋渔推着行李箱回房间,来不及整理,先去浴室泡澡。 她滑进浴缸里,任由温水漫过胸腔,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随之发出一声叹谓。 第83章 宋渔头枕在浴缸边缘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门铃声,这才猛然惊醒。 她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换了睡衣,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 余宵正在厨房洗水果。 身上的衬衣换成了居家服,似乎也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 听到动静,他转身看了眼,微抬下巴示意岛台上的外卖:“你先吃。” 宋渔没动,支着下巴看他忙活:“你知道吗,现在看着特贤惠。” 余宵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贤惠”这个词夸。 他顺着接话:“是嘛,那以后你主外我主内。” 宋渔一口答应:“行啊。” 忽然想起什么,她跳下椅子,转身往客厅走。 余宵洗碗水果,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他抽了两张纸擦干手上的水珠,不明所以:“干嘛去?等会面坨了。” “马上。” 宋渔应了声,打开展示柜最中间那格,把手伸到最后,成功摸到那个盒子。 余宵帮她把面拌好。 宋渔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先吃了口,然后垂着头,把左手往前一伸:“喏,生日礼物。” “里面装的是什么?”余宵问。 宋渔低头吃面:“不知道,自己看。” 余宵笑道:“这么神秘。” 说着,他打开盒盖。 一对银制袖扣赫然闯入眼帘。 在灯光的下,熠熠生辉。 第67章 坦白局 “千里追妻,他还挺会。”…… 宋渔累极了, 吃完面没多久就回房间了,然后一觉睡到闹铃响起。 等到洗漱完,走出客厅, 发现余宵又在厨房里做早饭了。 “你不困呐?”宋渔问。 “还好,习惯了。”余宵把早饭放到她面前:“你先吃, 我回房间换衣服。” 宋渔夹起煎蛋咬了口,转头看向他卧室方向,在心里感慨, 人跟人的精力真是不一样。 早饭吃到差不多时, 余宵才从卧室里出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 更显得肩宽腰窄, 身形颀长。 穿过客厅落地窗透出的晨曦,朦胧而神秘。 宋渔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走近。 余宵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俯身凑到她耳边,带着笑意:“口水擦擦。” 宋渔下意识用手背蹭了下唇角,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被骗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烦死了!” 余宵笑得更大声了。 他直起身, 伸手把餐盘拖过来,顺势在旁边坐下。 注意到他袖口处的那抹银色, 宋渔一眼就认出是她买的那对 “还挺好看。”她说。 “嗯,你眼光好。” “那当然。”宋渔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我挑男人的眼光更好。” …… 吃过早饭,余宵照例先送宋渔去医院。 车停在门口的时候, 一条街上,只有隔壁超市开着。 宋渔怕耽误他上班:“没事, 我去王姨那儿坐坐,你快走吧。” 她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手刚搭上去, 另一只胳膊猝不及防被拉住。 宋渔疑惑道:“怎么了?” 余宵直直地看着她。 从确认关系到现在,两人还没分开这么久过,连开会那两天,他都赶到会场旁边陪她吃午饭。 对视了几秒钟后,宋渔隐约猜出他的想法,觉得好笑。 平常那么沉稳冷静的一个男人,结果现在在这儿跟她耍小孩子脾气。 宋渔倾身过去,在他唇上亲啄了下:“这样行……” 还没到她说完,余宵直接扣住她后脑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 视线落在她红润润,泛着水光的唇瓣上,余宵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 宋渔秀美微拧,刚要说话,余光忽然瞥到杨柳来开门了,她抱着帆布袋,下车就跑:“你快走吧!” 余宵抵住车门,笑着朝她的背影喊:“晚上来接你。” 宋渔跟在杨柳身后进门。 风铃声未落又起。 杨柳闻声回头:“您好——哎!姐,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大黑跳下来,脑袋抵着宋渔的裤脚蹭了蹭。 她顺势蹲下来,在大黑身上rua了一把,问它:“想我了没?” “喵~” 然后随口问:“这几天还顺利吧?” “嗯,挺好的。”杨柳点了点头,突然问:“姐,你今天涂的什么色号啊?感觉好自然。” “……”宋渔动作一滞,腾地起身,从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 “还有礼物?”杨柳不明所以地接过去,打开盒盖,蓦地眼前一亮,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姐,我爱死你了!” 宋渔松了口气,走到柜台后面,把包放下。 杨柳还沉浸在收到巧克力的喜悦当中,捧着盒子看个没完,犹犹豫豫的,感觉哪颗都不舍得吃。 就在这时,刘娴静也到了,宋渔把另外一盒递给她。 “静姐。”杨柳笑嘻嘻地凑上前:“老板出差还给俺们带礼物了呢。” 刘娴静打开纸盒看了眼。 她记得杨柳之前提过一嘴,这巧克力好像不便宜。 “谢谢。” “没事。”宋渔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杨柳眨眨眼:“那我希望以后多辛苦几次。” 宋渔忍着笑:“美得你。” 就算当初买巧克力时再肉痛,此刻看到她们的笑脸也觉得值了。 “喵!” 大黑又开始叫,提醒该到吃饭时间了。 这家伙天天比闹钟都准时。 两人把巧克力妥贴放好,转头干活去了。 - 到公司后,余宵先把这几天积压的需要签字的文件处理了,然后又开了个会,结束时已经快十点。 秘书处的人转告他,老董事长刚刚打来电话,让他中午回家吃饭。 这个“家”指得自然不是他和宋渔现在住的那处房子,而是陆家老宅。 余宵脚步未停,冷声回了句:“知道了。” …… 十二点多,司机把车开进别墅。 看到院子里那辆陌生轿跑,余宵下意识皱眉。 果不其然,他刚走进门就听见一道脆亮的女声,紧跟着是老爷子的笑声。 “余总。”佣人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大衣。 谈笑声戛然而止,沙发上的人齐齐看向他。 余宵走上前,喊了声:“爷爷。” “回来了。”陆老爷子颔首:“灿灿今天来家里吃饭,刚好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多交流交流。” “我刚才跟您不是聊得挺好嘛!”汪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您是嫌我说话幼稚吧。” 陆老爷子哈哈大笑:“哪能啊!我这辈子就缺个女儿孙女的,正好你快点嫁过来,我就满足了。” 汪灿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瞥了余宵一眼。 后者跟没看见似的,径直坐到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王灿嘴角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 陆老爷子连忙安抚:“你别理他,他就那个性格。” “没事,爷爷,我知道的。” 幸好佣人很快来告知可以开饭了,尴尬的氛围被打破。 席间,余宵安静地吃着,忽然听到有人喊 他。 “我听说你最近养了只猫?” “嗯。” 陆老爷子皱眉:“养那玩意干啥,浑身细菌。” 余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哎呀,陆爷爷。”汪灿出来打圆场:“那是流浪猫,家养的勤洗澡就没事了,我表妹养了一只豹猫,看着就跟那豹子似的,特别帅。” “是嘛。” 汪灿点了点头:“等会儿吃完饭我给您看照片。” 余宵继续沉默。 恰好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震了下,他拿起来看,发现是宋渔:【忙完了吗?该吃午饭了。】 余宵紧绷的面部线条霎时变得和缓:【在吃,你呢?】 宋渔:【好巧。】 她还附了张照片:【今天中午吃麻辣烫,柳柳请客,说是报答我给她买巧克力。】 余宵:【好吃吗?】 宋渔:【嗯!我们经常吃点这家,回头带你去尝尝。】 余宵:【好。】 注意到他的状态,陆老爷子重重咳了声:“你看什么呢?” “猫。”余宵放下手机,面不改色地说:“寄养的宠物医院刚才给我发照片。” 陆老爷子刚想再呵斥两句,顾及到汪灿还在,最终只说:“别看手机了,多跟灿灿聊聊天。” 接下来的时间,全部由汪灿单方面输出,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余宵偶尔配合着嗯两声。 吃完饭后,余宵借说公司有事,准备离开。 陆老爷子忙招呼:“你正好把灿灿送回去。” 第84章 余宵都走到门口了,闻言,转头问:“院子里那辆车不是她的吗?” 刚拿包起身的汪灿猛地顿住,而后又坐回去:“阿宵忙就让他先走吧,我再留下来陪您说会儿话。” 听到这个称呼,已经走到门外的余宵愣是愣是打了个哆嗦,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 圣诞节结束没几天就是元旦了,胡成礼终于有空,三人约着去吃那家李希念叨了很久的云南菜。 给刘娴静和杨柳放了假,宋渔提前把门关了。 那家店在东三环,距离医院还挺远的,她本来说自己打车过去,余宵坚持要送。 宋渔吐槽:“你也不嫌折腾。” 从公司到医院,再从医院到饭店,一圈下来怎么也得个四五十分钟。 余宵说:“能见你怎么都行。” “我又不是晚上不回去了。”宋渔嘟囔道。 “等不到那时候了。” 宋渔低头翻了翻包,找出半卷奶糖,下午的时候杨柳去隔壁超市买的。 她剥了一颗塞进余宵嘴里,又给自己剥了颗,转而说起正事:“我准备等会跟他俩说我们的事。” 余宵不自觉地又开始笑。 他真的很喜欢听她说“我们”“咱俩”之类的词,证明着两人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是绑在一起的。 宋渔问:“你觉得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 “嗯。”宋渔解释说:“他们是我朋友,我不想瞒着他们。而且……” 她顿了顿,偏头看向身边的人:“我觉得我男朋友很拿得出手。” 正好是红灯,余宵一脚刹车停在那儿,长臂一伸,勾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口。 宋渔怒道:“我刚涂的口红!” 余宵舔了下唇角,狭长眼尾勾起,细细品咂几秒,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巧克力味的。” 宋渔一把推开他,喝道:“开车!” 余宵低笑出声。 二十分钟后,车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宋渔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临走前犹豫地问:“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 余宵胳膊压在方向盘上,侧身看过去:“不了,你快上去吧。” 他虽然一刻都不想跟宋渔分开,但也清楚要给足她私人空间。 朋友聚会,他去不合适。 “行吧。”宋渔说:“那你先回家,别等我。” 余宵微微颔首:“知道。” 宋渔打开车门,一只脚都伸出去了,突然又转回来,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下:“走啦!” 北京,首都,最不缺的就是人。 那家店在负一层,宋渔上去的时候被门口密密麻麻排队的人群吓了一跳。 幸好李希闲来无事,早早就过来排队了。 宋渔见只有她一个人,随口问:“老胡呢,还没来?” 李希说:“他刚才在群里说路上堵车,估计还得等几分钟。” “没注意。”宋渔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盒,递过去:“巧克力,从上海带回来的。” “mua~,爱你。” 李希隔空亲了她一次,当即打开盒子,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吃到一半,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开始翻包,最后掏出个塑料袋,哗啦啦地往桌子上一道,语气特别豪迈:“来吧,随便挑。” 宋渔差点被晃了眼,借用胡成礼地话问:“你真进货去了?” “哪有!”李希拿起其中一个往胳膊上套:“景德镇带回来的,说是瓷的,十块钱三条。” “感觉跟不要钱一样是吧?”宋渔笑道。 李希重重点头:“还是你懂我。” 礼物贵在心意而不在价格,宋渔认认真真地挑了两条,形状搭配都一样,就是颜色不同。 李希奇怪道:“你干嘛挑俩一样的?” 话音刚落,胡成礼姗姗来迟,一屁股坐下:“哎呦,看这人多的!” 宋渔:“放假嘛。” “哎?哪来的巧克力?” 胡成礼说着就拿起一个往嘴里塞。 李希翻了个白眼:“让你吃了吗?” 话虽这样说,却也没拦。 胡成礼反驳:“又不是你的。” “谁说不是了?” 眼见俩人又要吵起来,宋渔赶紧岔开话题:“先点菜吧。” “哦,对对对。”李希一边翻菜单,一边念叨:“我同事说,他家的油焖鸡很好吃,然后黑三剁炒粉,米线要吃的吧?……” 最后三个人乱七八糟地点了不少。 店里店外人超级多,闹哄哄的。 宋渔端起水杯抿了口,又放下,反复几次,终于犹豫着开口:“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菜还没上来,胡成礼又悄悄伸手想拿巧克力,被李希一巴掌拍走。 她干脆把盒子装起来了:“你说呗。” 来之前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可话到嘴边还真有点说不出来。 宋渔又抿了口水:“就是吧,我,我谈恋爱了。” “卧槽!” 李希手一抖,不小心把水杯碰到了,差点洒到身上。 胡成礼急忙站起来,抽了几张纸帮她擦桌子:“我都还没说话呢,你激动个啥。” 李希顾不上那些,拉着宋渔地隔壁迭声询问:“还跟那谁?什么时候啊?” “嗯。”宋渔点了点头,坦言相告:“就我去上海参加研讨会嘛,第二天是他生日,他过去找我,然后就在一起了。” “靠。”李希骂了句:“我就说他不简单吧,千里追妻,他还挺会。” 胡成礼一脸懵:“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谁啊?” 李希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这都哪跟哪啊?” 之前的事情是她们俩私聊的,还没告诉过胡成礼,宋渔感觉有点愧疚:“余宵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胡成礼点了点头:“那不是李希男朋友的好哥们吧,上次在酒吧见过。怎么?你跟他在一起了啊?” 宋渔“嗯”了声。 胡成礼啧啧称奇:“我说你俩行啊,好姐妹拿下好兄弟。” “那个……”宋渔吞吞吐吐:“其实你原来就认识他,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那他叫什么?” “陆思渊。” 第68章 突发意外 “你妈住院了。” “什么?你说谁?”胡成礼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思渊!”李希加大音量, 又重发一遍。 恰好服务员来上菜,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盘子扔了。 胡成礼怔然出神。 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突然就这样一下子冒出来, 还摇身一变成了宋渔的男朋友。 他还改名字! 就像李希说的那样,他还真是不简单呐! “老胡。”宋渔试图解释:“其实也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 “停, 不用说了!”胡成礼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然后重重搁在桌子上:“我没生气,也不怪谁, 就是觉得别扭, 挫败你懂吧, 隔了这么多年, 到底还是输给那小子了!” 李希上下打量他一眼:“就你现在这身材,想不输都难。” “要你管!”胡成礼气急败坏:“有的是妹子追我。” 李希撇了撇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刚才那点尴尬就这么掀篇了, 气氛再度高涨。 宋渔感觉眼眶有点发热,举起杯子:“我以水代酒敬你们俩一下。” 李希跟着举起来:“敬友谊。” 杯子相撞,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敬友谊!” 宋渔坦言:“我刚才还觉得挺对不起老胡, 瞒了他这么久。” 李希咬着鸡爪,含糊不清:“也没多久吧, 你不也才把他认出来,有俩月吗?” “不至于。”胡成礼笑说:“你还真当我一直喜欢你呢?哥早就移情别恋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 下次出门也给我买盒巧克力,还挺好吃的。” 宋渔故作夸张:“三四十一颗呢, 能不好吃嘛!” “这么贵!”李希撂下筷子,朝胡成礼伸出手:“你刚才吃了我两个,赔我!” “不赔。” “你赔不赔?” “不配!” “……” 一顿饭吃完都快九点了, 三人并肩往外走,商量着待会怎么回去。 李希说:“我男朋友等会来接我。” 胡成礼转头看向宋渔:“咱俩一会儿去门口打车呗。” 宋渔正在给余宵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吃完了,马上就回去。 闻言,她抬起头,正要应声,手机忽然震了下。 余宵:【下来,我在地库。】 “……” 宋渔扬了扬手机:“余宵来接我了,在地下停车场。” 第85章 李希欢欢喜喜地挽上她的胳膊:“那走吧,一起。” “……”胡成礼摆摆手:“走,都走。” 与此同时,商场地下停车场。 两个大男人正支着长腿,姿态懒散地靠在车头位置。 吴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余宵,闲聊几句:“最近咋没见你去酒吧了?这么忙?” “嗯。” “也是,年底公司确实忙。”吴歧点点头,感叹道:“当大老板就这点不好,不自由。” 余宵双手抱胸:“不是。” “啊?”吴歧一愣,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忙着谈恋爱。”余宵悠悠地说。 吴歧赫然瞪大眼睛,惊讶反问:“成了?” 余宵抬了抬下巴,算是默认了。 “我说呢,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儿。”吴歧恍然大悟,抬手拍在他肩膀上:“搞了半天,也是来接人的啊。能让堂堂腾辉集团老……” 话没说完,突然被余宵冷声打断:“来了。” 吴歧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小姐妹手挽着手走了过来。 宋渔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希惊奇:“你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吴歧指指停在斜对面的车:“偶然碰上了。” “昂。”李希把包递给他:“那走吧。” 道别过后,四人各自分散。 宋渔扯过安全带系好,忽然想起:“你不会一直等在这儿吧?” “嗯。”余宵说:“看了个文件。” 宋渔忍不住皱眉:“元旦假期哎,你们公司也太不人性化了吧。等等,你还没吃饭?” “没觉得饿。” “不饿也得吃啊,你每天这么忙,身体哪受得了。”宋渔红唇一张一合,连珠炮似的:“平时天天说我,现在轮到自己又无所谓了是吧?你等等,我下去给你买点。” 地下一层,除了饭店外,多是各种快餐小吃,面条、炒饭一类。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又被拉回来。 就像之前说的,余宵同样很享受她絮絮叨叨的关心,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低笑着念了句:“小管家婆。” 宋渔还想着给他买饭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放手呀。” 余宵放开她,赶在她开门之前发动车子:“回家再说吧。” 然后扫她一眼:“安全带系好。” “哦。” 宋渔顺从地扯过安全带,重新窝回座椅里。 车都开出去很远了,她还在忍不住念叨:“早知道这样就把你带上去一起吃了,希希点了很多菜,都没吃完,剩下好多。” 余宵笑说:“朋友聚会,我以什么身份去啊?家属吗?多不合适。还是给你保留些私人空间。” “就也是朋友啊。”宋渔说:“又不是不认识,以前还一起去赶过海呢。” 提起赶海,那也是余宵人生中最痛苦的两年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了。 “你确定是赶海,而不是泥巴大战?” 宋渔笑得东倒西歪。 和当年的同学谈恋爱还有一点好处,有很多共同经历可供回忆。 一路念念叨叨回到家,余宵先回房间冲澡换衣服,出来看见宋渔站灶台前。 他走过去,从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探头看向锅里翻腾的水面。 “忙什么呢?” “煮泡面。”宋渔把面饼丢进锅里,然后撕开料包往里倒,再摸过一个鸡蛋,敲在锅沿上。 她做饭技术没有余宵好,这些年虽然过得紧巴,但跟在冯女士身边,下厨根本轮不到她,要么就是吃食堂,完全没机会练习,只能做点简单的东西。 热气蒸腾,泡面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温馨。 “等会再给你加几根小油菜。”宋渔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我就这手艺了,你别嫌弃。当然了,嫌弃也没用,你把我追回来的,概不退货。” 余宵抵着她的侧脸蹭了蹭,笑说:“我可舍不得。” 宋渔被他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扎得痒痒,拧着身子躲开,反手把人往外推:“去去去,旁边等着去。” 余宵顺从地放开手,走到岛台边坐下。 面很快煮好,临出锅前,宋渔依言往锅里丢了两颗小油菜。 刚刚从冰箱里翻出来的,可能是前几天留下的漏网之鱼,有些蔫了,但不妨碍吃。 宋渔把碗放到他面前:“行了,我回房间了。” 她最近爱上了泡澡,按摩浴缸,滴上几滴精油,舒舒服服地往里面一躺,在寒冷的冬日里就是极致的享受。 “不留下来陪我坐会儿?”余宵问。 “no。”刚好路过,宋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说的,私人空间。” 余宵作势要去揽她的腰,被她嬉笑着躲开了。 …… 元旦三天假期,杨柳和刘娴静放假不在,宋渔得去医院值守。 余宵干脆带着电脑,跟她一起待在医院。 短暂的小长假,大家都出去跨年了,客人没多少,乐得清闲。 余宵从屏幕后面抬头。 一眼就看到宋渔坐在小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猫顺毛。 大黑和小白,一大一小两只,分别卧伏在她两边,跟左右护法似的。 远远看过去,像一副静态画,好不惬意。 察觉到他的视线,宋渔悠然转头,大眼睛完成月牙,笑问道:“你忙完了?” 余宵低头迟疑几秒,关掉文件,走到她身边想坐下,奈何地方都被两只猫占满了。 宋渔轻推了大黑一把:“去,换个地方。” “喵!” 大黑仿佛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冲着余宵尖锐地叫了声,而后跳下沙发,换到另一边,紧挨着小白趴下,一下一下地给小家伙舔毛。 宋渔愣是从一只猫 身上看出了“狗腿子”的感觉。 小白还太小了,她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余宵挨着她坐下,姿态自然地环住她的腰,瞥了眼电视屏幕,随口问:“看什么呢?” “一部老电影。”宋渔说。 很老很老,老到比他们的年纪还要大上好多岁。 很久没看了,刚才挑片子时偶然看见就打开了。 “我爸以前很喜欢看。” 余宵微怔,盯着她脸上稍显落寞的神情,岔开话题:“晚上早点关门吧。” “干嘛?”宋渔问。 余宵没说话,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到她面前。 宋渔接过来看,发现屏幕上是电影购票界面。 双旦期间,很多电影掐着点上映。 最近太忙,她都没太关注。 宋渔低着头,挨个点开电影简介,嘴里念念有词:“这算第一次约会吧,那我是不是得挑个爱情片。” 余宵说:“挑你喜欢的。”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宋渔翻翻找找,最终选了个奇幻电影。 问题来了,现在是元旦假期,不止饭店人多,电影院都被填满了,唯一一个有座位的场次在凌晨。 她打商量:“要不明天吧,正好她们回来上班,有人看门。” 余宵微微颔首:“你说的算。” 宋渔计算好时间,买了明晚七点四十多那场。 隔天,忙碌过后,宋渔坐在屏幕后面整理病例,一抬头发现太阳都快落山了。 杨柳抱着猫粮从库房出来,看到她还在,奇怪道:“姐,你不是说要去约会吗?” “嗯,他马上就来。”宋渔把病例保存,然后退出去,一边脱着身上白大褂,一边往衣架那边走。 杨柳把猫粮放在架子上,又看过来:“姐,你约会就穿这个去啊?” 视线向下,看到身上稍显臃肿的长款黑色羽绒服,宋渔穿衣服的手蓦地顿住。 曾经她以为北京有暖气,比晋水的冬天舒服多了,却完全忽略了室外温度。 冬天风大,又干燥,风挂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她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 第一次约会,好像确实该穿得好看点。 宋渔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去换身衣服。 她搬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带的都是日常方便的衣服,若说好看,那真是谈不上。 正纠结着呢,手机突然响了。 刚才整理病例的时候随手放在了柜台上,她赶紧过去拿。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宋渔犹豫了很久,终于赶在自动挂断的前一刻按下接听键。 “邹叔,有什么事吗?”她问。 “小渔。” 电话那端,中年男人呼吸略显急促,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像是把生了锈的锯条在剌木头。 与印象里判若两人。 宋渔眉心猛地一跳,心悬到半空中,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第86章 下一秒,她听到邹勇军说:“你妈住院了。” 第69章 心里话 “他在外面赌输了,那些人里,…… “轰”的一声, 脑子里像是有炸弹爆开了,震得神经嗡嗡作响。 恍惚间,宋渔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嘶哑嘲哳:“我妈怎么了?” 邹勇军含糊地说:“你先来医院吧。” “好,好, 我马上就去。”宋渔胡乱应着,掉头就往外跑。 没拉拉链的羽绒服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 余宵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一头扎进怀里。 宋渔满心都是冯秀美住院的事, 无暇顾及来人, 仓惶地说了声对不起, 错身就要继续跑。 “这么着急干嘛去?”余宵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 听到熟悉的声音, 宋渔这才抬头:“余宵……” 对上她猩红的眼眶,余宵心里猛地一颤:“怎么了?” 宋渔快急疯了, 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催促:“医院,快,快送我去医院。” 余宵上下打量她一眼, 确认她并没有任何问题,略一思考就推测出前因后果。 他一边转身折返, 一边问:“冯阿姨病了?” “嗯。” 无需多言,坐进车里,余宵问:“哪家医院?” 宋渔顿时一愣, 刚才太着急了,忘记问医院名字。 她匆忙拿起手机, 想着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突然看到邹勇军发来的微信,还发了定位。 宋渔赶紧报上名字, 又通过定位开了导航。 机械的女声回荡在车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医院,按照邹勇军给出的信息,直奔心内科住院区。 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他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垂着头,弓着背。 邹勇军当过兵,退伍多年仍保留着很多在部队时的习惯,尽管人到中年,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哪有过这么颓废的时候。 宋渔直冲过去,停在他面前,颤着嗓音喊了句:“邹叔。” 邹勇军闻声抬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胡子拉碴的,似乎想对她笑一下,但没扯动嘴角:“来了啊。” “邹叔,我妈人呢?她到底怎么了!”宋渔急道。 余宵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 有人来了,邹勇军终于不用再独自硬撑,声音也稳定多了。 他搓了搓手,说:“你妈她最近这半年就一直觉得不舒服,总说喘不上气,我让说去医院看看吧,她死活不来,嘴硬说没事,就是上回感冒没好利索,气管有炎症。” 宋渔眉心越皱越紧,她虽然学的是动物医学,但有些症状人和动物通用:“我妈心脏出问题了?” “对。”邹勇军点了点头:“前阵子,就你回来送糕点那天吧,吃完饭,我们俩下楼遛弯,从咱家走到小广场,那才多远啊,她就说走不动了。” “我感觉不太对,第二天起来就拉着她来医院了,医生也说可能是心脏的问题,做了彩超什么的,今天又做了个血管造影。” “这都几天了,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宋渔低吼道。 “你妈不让告诉你,说怕你着急。” 宋渔差点气笑了:“那结果呢?医生怎么说?” “不太好,三根血管,一根全堵死了,另外两根堵了百分之九十多。”邹勇军越说声音越小。 “怎么治疗?”宋渔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语气缓和下来:“放支架了吗?” “没。”邹勇军摇摇头:“要是放了就不告诉你了,医生说太严重了,没办法做,得搭桥,” “……” 宋渔双手叉腰,在走廊里来回转了两圈,这才勉强冷静下来:“我妈现在怎么样?” “状态还行,正输液呢。” “她住哪间?我过去看看她。” 邹勇军站起来:“我带你们过去。” 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病床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宋渔霎时鼻子一酸,憋了一路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邹勇军靠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 冯秀美闻言扭头,看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渔?” 然后又瞪邹勇军:“不是不让你告诉她嘛。” 宋渔胡乱用手背摸了把脸,快步走近,皱眉低喝:“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我!好好躺着!” 要不是顾及到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她现在可能早就跳起来了。 这一瞬间,在病床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当年,母女俩吵架时鸡飞狗跳的架势。 “我感觉挺好的。”冯秀美顺从地躺回去,视线落在她身后:“这位是?” 宋渔倏地顿住,转头看向余宵。 刚才太着急没顾得上,就这样把他带到妈妈面前了。 余宵没说话,全看她怎么介绍。 宋渔收回视线,飞快地说了句:“我男朋友。” 话音刚落,余宵立马开口:“阿姨好,我叫余宵。” 女儿谈男朋友了? 冯秀美和邹勇军对视一眼,笑呵呵地看着他。 猝不及防就见家长了,余宵倒没半点拘谨坦然接受打量。 隔壁床住了个大姐,插话道:“这小伙子长得帅!” “帅是帅!”冯秀美若有所思:“但总感觉眼熟,好像从哪见过。” “行了。”现在根本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宋渔愣是打断,问:“拍的片子呢,拿来给我看看。” “在这儿。” 邹勇军俯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她。 宋渔接过来,迎着光线,皱眉细细打量。 冯秀美玩笑道:“你看得懂嘛?把我当你那些猫猫狗狗治呐?” 宋渔冷眼一横,她立马转头,跟隔壁床的大姐小声嘀咕:“我女儿,宠物医生,她们学医的,多多少少能懂点。” 大 姐附和点头:“是呢,反正比咱们强。” 片子上面其实看不出太多东西,宋渔收起来放好,又问:“手术日期定了吗?” 邹勇军说:“定了,后天晚上。” “嗯。”宋渔在床位坐下,给冯秀美吃定心丸:“我看了,没什么大事,等手术做完,一个多星期就能出院了。” 语气轻飘飘的,好似根本没放在心上,仿佛刚才在楼道口火急火燎地人不是她一样。 冯秀美笑起来:“是吧,我也觉得没什么事。就是你邹叔太夸张了,非得把你给叫过来。” 说完,她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都黑了,于是催促道:“老邹,你快带他们出去吃晚饭。” 宋渔蹙眉:“行了,你快老老实实躺着吧,我都这么大了,不用你操心。” 又坐了一会儿。 或许人一病了,话就变得很多,冯秀美先问余宵的年纪,又问他在哪工作,后来聊到宋渔前段时间从上海带回来的糕点,说是味道很好。 “有机会再给你买。”宋渔帮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我和余宵先去吃饭,然后给你买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冯秀美摇摇头:“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宋渔的语气不容置噱,而后看向邹勇军:“邹叔……” 邹勇军听懂她的意思,连忙摆手:“我留下来陪你妈,她这还输液呢,离不开人。” “行,那我等会儿给您带回来。” 宋渔拉着余宵离开,风风火火地走到电梯口,突然一改刚才地冷静模样,腿脚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幸好余宵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把人捞起来,避免了一场意外发生。 宋渔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大部分重量都压上去,声音像是堵在喉咙里:“余宵,我好害怕。” 身为医学生,尽管是研究动物的,可道理都懂。 冯秀美这病算不得绝症,又发现得早,只要手术成功,根本不会对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但宋渔还是怕,怕她手术出问题,怕失去唯一的亲人,甚至怕她要是没发现这病该怎么办。 在生死面前,曾经的争吵全部变成了懊悔和后怕。 “你说我为什么要跟她吵啊,她这病就不能生气。” 直到坐进车里,宋渔的手脚仍在发抖。 余宵越过扶手箱,将她冰凉的手握紧掌心,无声安慰,却胜过一切。 没人比他更能体会到这种担心失去亲人的感觉。 甚至,他真的失去过。 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宋渔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拉过安全带系好:“走吧。” 约好的电影泡汤了。 没人会不识趣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 吃过饭后,宋渔又回了趟家,把银行卡全部翻出来,以备万一。 晚上,她坚持要留下来陪护,把余宵和邹勇军全都赶回去了。 深夜,宋渔躺在椅子拆成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毫无睡意。 第87章 隔壁床大姐睡觉打呼,鼾声如雷。 大冬天的,宋渔却觉得心中燥热不已,实在躺不住了,她干脆翻身坐起来,确认过冯秀美的状态,披着外套走出病房。 走廊此刻安静到了极致,只留几盏等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显得更加寂静幽暗。 宋渔一路穿过走廊,最后坐在邹勇军上午坐过的椅子上,看着两侧电梯显示屏上发着幽幽红光的“1”,脑中闪过的却是二十几年来,母女间相处的点滴。 冯秀美会给她扎漂亮的小辫,买最时兴的公主裙,会在每个潮湿燥热的夜晚,坐在卫生间的小板凳上给她洗澡。 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好,热水器都是后来安的,在那之前,她洗澡都是用一个大红盆,夏天为了防蚊,冯秀美就在盆里倒几滴花露水,清凉凉的。 工作性质使然,宋永长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两个月,冯秀美独自把她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 人大约都是这样,总是忽略那个付出最多的,因为习惯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渔站起身,踩着月色,重新回到病房。 刚坐下,突然听到空中飘来一声呼唤:“小渔。” 她赶紧起身,走到病床边,俯身询问:“我在,妈,怎么了?” 冯秀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宋渔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把枕头竖起来垫在她身后:“这样行吗?” “没事。”冯秀美拍了拍她的手:“你坐下,妈有话想跟你说。” “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行,就现在说。” 冯秀美还是那个冯秀美,性格强势,脾气火爆,决定的事不容反驳。 顾及到她的身体,宋渔怕又惹她生气,顺从地坐到床边:“我听着,你别激动,慢慢来。” “有件事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可躺到病床上,忽然就想通了,又不是我做错事,我凭什么吃这个苦。” 宋渔没懂她什么意思,默默听着没有搭话。 “万一我出不来……”冯秀美没说下去:“我不想到死都跟我女儿隔着一层。” 宋渔皱了皱眉,轻轻喊了声:“妈。” 冯秀美继续说:“我知道你爸死了,我又嫁给你邹叔,你心里别扭。但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我问心无愧。” “小渔,那年,你知道为什么家里来了那么多要债的吗?” 宋渔微怔,喃喃道:“不是船工家属吗?” “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宋渔终于察觉出不对:“什么意思?” 沉默几秒。 冯秀美才又开口:“他在外面赌输了,那些人里,还有来要账的。” 第70章 奶茶 “因为觉得某人可能想我了。”…… 宋永长在外面打牌, 就是宋渔高二升高三那年,禁渔期,他经熟人介绍到外地打工。 最初是随便茶余饭后随便玩玩, 打得也不大。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输了想赢回来, 赢了就还想赢,赌注也越来越高。 最后积攒了十几万,差点成为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幸好还有那一纸保险。 功过相抵, 人都死了, 冯秀美也不想再说什么, 毕竟剩下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直到遇见邹勇军, 生活好像又有了新的希望。 别看他人长得粗,其实心特别细, 会在她过生日时给她做家乡菜,会陪着她下楼遛弯。 冯秀美活了大半辈子,好像才感受到来自婚姻的温暖。 女儿和爸爸关系好,所以心里别扭, 她都能理解。 可是因为他,母女俩越走越远了。 生死面前走一遭, 冯秀美不想再这样下去。 万一她要是真不行了呢?总不能到死都还在跟女儿别扭着,她怕自己死不瞑目。 宋渔怔怔出神,脑子里乱得像锅粥, 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声音没根似的飘在空中:“你之前怎么都跟我说过。” 冯秀美轻轻笑了声:“没事跟你说这个干嘛。” “妈……”宋渔喃喃喊道。 “行了。”冯秀美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不早了, 快睡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特别轻松,好像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那块巨石。 宋渔却是睡不着了。 她扶着冯秀美躺下, 而后回到折叠床上,仰面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出神。 寥寥数语像是被镌刻到了磁带上,在脑海中不停地循环播放。 直到此刻,宋渔依旧很难把宋永长的名字和“赌博”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印象中的父亲性格和善又风趣,整天一副笑模样,好似永远不会与人交恶。 从她有记忆开始,父母就没吵过架,连红脸的次数都很少。 邻居们谁没羡慕过他们家的氛围。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 难怪。 难怪这几年每每提到她 爸,冯女士的表情就会变得很僵硬。 宋渔当初还以为她是因为对丈夫去世这件事无法释怀。 现在看来,情绪背后的真相并非如此。 她只是不想。 不想毁掉曾经努力维持的家,不想破坏父亲在女儿心中的形象。 而之所以选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掀开那层遮羞布,宋渔也大概能理解其中缘由。 联想到近几年来爆发过的争吵,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不懂事,马上奔三的人了,还是那样任性妄为。 冯秀美为这个家操劳了半辈子,而她却总是纠结于母亲身边的位置应该属于谁。 真是可笑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冯秀美平稳的呼吸声,大约是睡着了。 宋渔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好像被吊在半空中,思绪纷乱如麻。 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见到余宵,哪怕听一听他的声音,也会觉得心安。 这样想着,宋渔拿起手机,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噼里啪啦地打了很多字上去。 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余光忽然瞥到左上角的时间,她抿了抿唇,又默默地都删了。 宋渔盯着屏幕一点一点变暗,直至完全熄灭那刻,手机突然震了下。 为防止打扰到其他人,她很早就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了。 在寂静黑夜里,那个声音却显得特别清晰。 宋渔一愣,再次打开锁屏。 对话框里,赫然躺着一条消息。 余宵:【怎么了?】 宋渔仔细一看,发现原来刚才不小心碰到个表情,发出去了。 她稳了稳心神,回复:【你还没睡?】 余宵不答反问:【在担心阿姨?】 宋渔:【没有,起来上个厕所。】 上厕所会点开微信,还会碰到表情包? 非常拙劣的谎言。 但余宵并未戳破,只说:【刚给美国那边的分公司回了个邮件。】 宋渔皱眉:【这么晚?】 她迅速截断对话:【那你快去睡觉!我也马上睡了。】 隔了两分钟,对面才回:【嗯。】 宋渔退出微信,把手机放到枕头边。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曲起双腿,阖上眼,却依旧毫无睡意。 又过了接近半个小时,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宋渔吓了一跳,生怕把其他人吵醒,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关好病房门,她往旁边走了两步,背靠着墙面,然后接通电话,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还没睡?” 熟悉的嗓音传出来,好像很近,又好像隔着一段距离,听起来跟二重奏似的。 余宵说:“你不也没睡。” “我这不是被……” 话说到一半,宋渔突然意识到什么,倏地抬头看过去。 走廊尽头的入口处,余宵就站在那里,他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身形修长而挺拔,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眉目硬挺,神情专注。 宋渔呆愣出神,满心满眼都是几米外的男人。 通话还没被挂断,余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笑意:“不认识我了?” 宋渔赫然回神,快步朝着他走去。 余宵刚把手机放下来,人就撞到了他怀里。 宋渔的双臂从大衣里侧穿过,紧紧抱住他的腰,忍下鼻腔里的酸涩,闷声问:“你怎么来了?” 说来奇怪,他明明一路开车而来,应该是从地库到地库,她却闻到了一股独属于冷空气的味道。 余宵反手将她揽住:“因为觉得某人可能想我了。” 宋渔不想承认,嘴硬反驳:“我可没说!” “嗯。”余宵说:“那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 宋渔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两人都没再开口。 余宵单手扣在她脑后,一下一下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安抚的意味十足。 第88章 无声静谧的夜里,窝在他怀中,呼吸间是熟悉的气味,宋渔那颗焦躁许久的心,终于在此刻落地。 察觉到怀里人情绪的变化,余宵这才放开手。 他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在宋渔不解的目光中,变魔术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杯奶茶。 宋渔眼睛都瞪圆了。 男装口袋果然能“海纳百川”。 “还热着。”余宵说。 宋渔接过来,发现何止是热的,说烫手也不为过,一看就是刚做好不久。 她好像能猜到他身上那股冷空气的味道从何而来了。 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去哪找到的奶茶店。 宋渔撕开吸管,插进去猛吸了一大口。 入口醇香滑腻,就是甜得有点齁嗓子。 她看了眼杯壁上的标签。 果不其然。 全糖…… 但宋渔什么都没说,抬头跟余宵对视。 恍惚间,好像回到那年,她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他就站在拐角处的阴影里,然后递给她一瓶可乐。 肥宅快乐水,和今天的奶茶,都是甜的。 抛开科学原因不谈,反正她觉得现在心情好多了。 “味道怎么样?”余宵问。 他不喝奶茶,只能拜托店员推荐款式。 宋渔点了点头,嚼着珍珠含糊不清:“好喝!” 余宵摸摸她的头顶:“好喝就行。” 两人走到电梯口的长椅坐下,宋渔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一边小口嘬奶茶,一边嘟囔道:“你一晚上没睡,明天上班怎么办?” 余宵指尖勾了她的一缕发丝把玩,语气十分随意:“没事,明天跟他们说一声,这两天先不去了。” “啊?” 这么随便的吗? 余宵大概猜到她的想法:“大不了就……” “就什么?” 宋渔噌地坐直,扭头看他。 她那天吃饭时听李希和胡成礼说最近到处都在裁人,所以特别忙,谁都想好好表现一番,生怕大礼包落到自己头上。 当然,他们也没少羡慕她职业自由。 想到这里,宋渔忽然神色紧张起来:“要不你还是稍微眯一会儿,然后去上班吧。” “想什么呢,大不了就扣点工资呗。”余宵捏捏她脸上的软肉:“放心,真没事。” “哦。” 宋渔松了口气,又重新靠回去。 …… 医院是个坚决贯彻早睡早起原则的好地方。 刚到五点,天还没亮,走廊里就开始有人出没了。 脚步声隐隐绰绰,响了又停。 六点,逐渐苏醒,有家属来送饭了。 宋渔估计着冯秀美差不多该醒了,于是站起身,把喝空的奶茶杯丢进垃圾桶:“我回去看看我妈。” 余宵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宋渔脚步一顿,歪着头看他,笑问:“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特像什么吗?” 余宵一眼就看出她带了坏心眼,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像什么?” “跟屁虫。” 话音刚落,宋渔掉头就走。 望着那道明显轻快的背影,余宵轻笑了声,无奈摇头。 宋渔快步走进病房,正好看到冯秀美醒了。 她赶紧过去帮忙把人扶起来。 冯秀美靠坐在床头,盯着她看细细打量:“刚才去哪了?心情蛮不错嘛。‘” 话音落,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几道视线齐刷刷看向来人。 冯秀美霎时了然,短暂惊讶过后,笑着打招呼:“小余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阿姨早上好。”余宵在床尾站定,表情坦然,语调平稳:“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宋渔没他那厚脸皮,赶紧溜之大吉:“妈,我去帮你打水洗漱。” 病房自带卫生间,但隔音效果不太行。 宋渔把塑料盆放在水龙头下,顺便将外面的对话尽收耳中。 起先是冯秀美在和余宵聊,还没说几句,隔壁床大姐加入,夸他长得帅,又夸他有心,大早上就来医院。 然后又说冯女士命好,女儿孝顺,找 男朋友眼光也好。 一顿输出。 宋渔生怕再说下去就得原地结婚了,赶紧端着盆出去。 冯秀美嘴都快咧到耳跟了。 再看余宵,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丝毫没有变化。 宋渔悄悄瞪了他一眼。 洗漱完毕,邹勇军提着早饭来了。 早起现熬的小米粥,配爽口小菜,按照晋水口味拌的。 宋渔微怔,又想到昨晚的对话。 她好像开始能理解母亲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男人了。 冯秀美摆手赶人:“去去,你们俩快吃饭去。” 宋渔没推辞,拉着余宵快步离开。 …… 早饭吃的很简单,折返回去的路上,余宵接了个电话。 听不清具体内容,隐约知道好像有什么人要来,他的语气很是恭敬。 宋渔只以为是他工作上的事情,领导或是合作伙伴之类,连忙说:“你有事就快去忙吧。” 余宵略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我去见个人,你先上去。” “ok。” 余宵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突然,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哈喽,姐夫~” 第71章 手术 “我还能给你洗衣服,打扫家里卫…… 余宵倏地回头, 皱眉看向对方,正要说你认错人了,就见女人抢先一步开始自我介绍。 “还没正式见过面, 我叫汪晓筠,汪灿是我表姐。”她眨了眨眼, 笑得灿烂:“所以我喊你姐夫,应该没问题吧?” 余宵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垂眼看着这位自来熟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别这样叫我。” 汪晓筠没往深处想, 只以为他的意思是指两人还没订婚, 这样叫太早了。 她摆了下手, 不甚在意地说:“这不是快了嘛, 我提前喊上适应适应。” “……” 汪晓筠探头朝住院大楼里面看,连声询问:“你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我姐知道吗?” 她收回视线, 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几眼,又觉得不像。 余宵正打算找个借口摆脱她,手机突然响了下,此刻真是宛如天籁。 他扫了眼消息, 快速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汪晓筠一愣, 站在台阶上目送他离开,犹豫几秒,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汪灿刚到公司, 顺手点开免提放在一旁:“晓筠,有事吗?” “姐。”汪晓筠故弄玄虚:“你猜我刚才在医院遇见谁了?” 汪灿翻开文件, 顺口问:“谁啊?” 汪晓筠音量拔高一个度:“姐夫!我看到姐夫了!” 汪灿动作微顿,拿起手机,关掉免提, 然后放在耳边:“他去医院干嘛?身体不舒服?” “你怎么不说先关心一下我!” 汪灿稳了稳心神,耐下性子问:“那你去医院干嘛?” “来看个朋友。”汪晓筠嘿嘿一笑,又转回正题:“我看姐夫状态挺好的,好像是来见什么人的。” “至于见谁……”她顿了下:“那我就不知道了。” 汪灿沉思几秒,忽然想起上次去陆家老宅,聊天时陆爷爷随口提起的话题——腾辉计划明年进军医疗行业。 还玩笑说这项目要是成了,刚好当成他们的新婚贺礼。 估计余宵要么是去实地考察,要么就是去跟哪位教授领导谈合作的。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秘书刚好进来通知等会儿要开会,汪灿很快就把这件事搁置脑后。 - 早晨是人流量高峰,宋渔没挤上第一趟电梯,等了好久才回到病房。 冯秀美和邹勇军正靠在一起看视频,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见她独自回来,冯秀美朝她身后看了眼,问:“小余呢?上班去了?” “嗯,他说有个客户要见。”宋渔走过去坐下。 “真是辛苦。” 宋渔勾唇笑笑:“要赚钱嘛,没办法。” 邹勇军突然插话道:“小余这个姓还挺少见的。” 听到他的话,冯秀美也反应过来:“是呢,我活了几十年,也就见过那么一家姓余的。” 宋渔顿时精神一震。 心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但转念想到冯秀美现在的身体状况,担心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刺激,情绪太激动,宋渔决定还是等手术结束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 “妈,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宋渔猛地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大步走出病房。 冯秀美疑惑:“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算了算了。”邹勇军笑着劝道:“孩子孝顺你还不乐意了。” 第89章 冯秀美瞥他一眼,反驳道:“我哪不乐意了!” “行,行,是我看错了。” …… 站在热水机前,宋渔打开杯盖,看着里面剩下的大半杯水,只觉得懊恼不已。 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 希望冯女士没发现什么。 反正来都来了,宋渔把杯子里的水都倒了,又重新接满。 刚走出开水间,她就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脚步匆匆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走,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兴奋。 宋渔跟在后面,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好像是哪个业界大佬级别的人物来医院交流经验了。 走着走着,她发现前面几个人不动了,一抬头,正好是冯秀美的病房。 除了他们以外,两侧挤满了人,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兴奋。 宋渔狐疑地打量几眼,从人群中央穿过,结果发现病房里同样人山人海。 一群白大褂正站在床尾处跟冯秀美说着什么,而后者春光满面,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她走过去,迟疑地喊了声:“妈。” 冯秀美闻声转头,指着其中一个人说:“小渔,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主治医生。” 宋渔顺着看过去,微笑点头示意:“您好。” “您好。”中年男医生双手交叠垂在身前,笑得无比谦逊,隐隐有以中间那人为首的态度。 宋渔下意识偏移视线,同时看到了站在最外围的人。 她以眼神问他怎么回来了。 余宵挑了下眉,笑而不语。 主治医生已经开始介绍冯秀美的病情,并叙述接下来的手术安排及后续护理注意事项。 宋渔越听越觉得奇怪。 太精细了。 按道理,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忙到脚不沾地的。 她本身也算半个大夫,从没见过哪位主治医生能如此事无巨细地叮嘱,有些话派手底下的小实习生或者护士来就行吧。 当然,没有哪位病人和家属会拒绝这种场景。 五分钟后,主治医生终于结束长篇大论,然后话锋一转:“这位是严教授,我们心外科第一刀,刚好来我院交流,明天由他来给您做手术。” 听到姓严,再配合上这番介绍,宋渔立马认出眼前这位的身份。 她昨天还在网上搜过,也找人打听过情况,据说这位严教授是心外科的泰斗级人物,教出来的学生也个个都是精英,不过近几年除了某些疑难杂症外,基本不上手术台了。 由他主刀,自然再好不过。 邹勇军显然也听过对方大名,搂着妻子,连声道谢。 又寒暄几句过后,一群人风风火火出了病房。 可绕是如此,宋渔依旧免不了担心。 五个小时的手术,从傍晚做到天黑,简直度日如年。 听到医生说出“手术一切顺利”几个字的时候,她差点腿一软给人家跪下,幸好有余宵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冯秀美被直接推进监护室,由专人照料,不需要陪护。 宋渔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回家简单冲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隔天早上,她顶着惺忪睡眼走出房间,没在厨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霎时一愣,瞌睡都散了大半。 “余宵?”宋渔试探着喊了声。 没有任何回应。 这两天在医院,不止没有睡好,她连饭都没怎么吃,此刻精神松懈下来,食欲直线上升。 宋渔一边安抚着高声抗议的肚子,一边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准备先给自己安排个早饭。 路过冰箱时,她突然脚步一顿。 淡黄色的便利贴上,余宵的字迹跟当年很像,但又多了些锋利。 【有事去公司,早饭在岛台。】 宋渔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他所说的早饭。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都没发现。 她扯下便利贴,随手放进口袋,走过去坐下, 享用早餐,顺便给余宵发了个【早上好】的表情包。 下一秒,余宵的电话就来了。 宋渔接通,然后打开免提。 听到细微的咀嚼声,余宵问:“在吃饭?” 宋渔嘴里还有东西,含糊地“嗯”了声。 “等会儿去医院?”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准备先去趟店里。” 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还不知道店里现在怎么样了。 反正冯女士还在监护室里,不让探视,刚好抓紧时间过去看一眼。 “那我等下回去接你。”余宵说。 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必须要出席。 “不用,你忙你的。”宋渔赶紧制止:“我自己打车。” 她玩笑道:“都几天没上班了,小心老板把你开除。” 余宵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被开除我就去给你打工。” “别来。”宋渔故作严肃:“我可不养闲人。” 余宵低声笑着:“我哪里就是闲人了,你现在吃的可是我亲手做的早饭。” 好像是啊…… 宋渔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三明治。 “还有,”余宵继续说:“我还能给你洗衣服,打扫家里卫生,冬天我还能暖床……” 宋渔一个激灵,生怕他再说出点什么更过分的话,她赶紧把剩下的一大块全部塞进嘴里,然后把脑袋凑到手机边上,含糊不清地说:“行行,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养你。” 余宵说:“好。” 低低哑哑的声线,包裹着些许笑意,穿过话筒。 宋渔感觉耳根有些发热。 腾辉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秘书拿着文件进来找老板签字,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自家老板对着电话笑得无比灿烂,语气温柔到仿佛能掐出水。 她当机立断,霎时后退一步,又将门重新关上了。 刚走到门口的曹特助看见她的反应,不禁疑惑道:“你见鬼了?” 秘书摇了摇头,示意他小点声,随后一脸后怕地朝办公室又看了眼。 比见鬼还可怕! 曹特助突然明白了什么,但笑不语,在秘书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推开了大门。 第72章 尴尬事件 “苹果味的宝宝。”…… 在监控室住了二十四小时后, 冯秀美成功转入普通病房,宋渔又开始了长期驻扎在医院的生活。 余宵也变得很忙,两人每天只能在晚饭时见一面, 偶尔在住院楼下的空地上手牵手走一段,望着灯火通明的高楼, 已经是很好的约会方式了。 谁家热恋期是在医院度过的啊? 更过分的是,宋渔居然要搬走了。 冯秀美办理出院的前一天,余宵抱臂靠在主卧的衣帽间门口, 看着宋渔像只小蜜蜂似的来回转悠。 “一定要走吗?”他问。 这偌大的房子, 有她在才好不容易有点家的感觉。 “嗯。”宋渔把外套胡乱丢进行李箱, 又转身去衣柜里拿其他衣服:“我得回家照顾我妈。” 冯女士要出院了, 虽说有邹勇军在,但身为女儿, 她不可能当甩手掌柜。 余宵没说话。 道理他都懂,可人的情绪有时候并不完全受控制。 宋渔在箱子面前蹲下,仰起脸对着他玩笑道:“干嘛?搞得好像生死离别了一样,又不是见不到了。” 余宵仍旧没吭声。 他沉默地在宋渔对面蹲下, 帮她把里面胡乱堆砌的衣服挨个拎出来叠好,然后再把几次都没盖上的箱子扣好。 明明也才住了一个多月, 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多东西。 “还好有你。”宋渔轻舒一口气,抬手摸了把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随口道:“我得去冲个澡。” 余宵微微颔首, 垂眸看了眼腕表,转身走出主卧。 宋渔抱着睡衣去浴室。 热水兜头浇下的瞬间, 脑海中突然有念头闪过,动作一顿。 余宵刚才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太沉默了。 虽说很早之前他也是这副生人勿近的冷冰冰模样,但那完全是刻板印象。 自打两人开始谈恋爱后, 他反倒变得很粘人。 出门必牵手,分开要亲亲。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如此沉默了。 所以…… 是生气了?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想到这里,宋渔下意识加快动作,飞速冲掉身上的泡沫,甚至没来得及吹头发,直接湿漉漉的就出去了。 在客厅里没看到余宵,宋渔猜测他大概是回房间了。 往前走了两步,她又掉头折返回来,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出晚上回来时刚买的苹果。 然后又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如何用苹果做兔子。” 哄孩子嘛,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不过宋渔刀功实在有限,鼓捣了好半天,浪费了半个苹果才勉强做出几个能看得过眼的。 第90章 当然,边角料也没浪费,全进了她的肚子。 整理完毕,宋渔端着盘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余宵的房间门口,先推开一条缝隙,准备给他来个惊喜。 结果没想到扑了个空。 奇怪,人呢? 宋渔眉头微蹙,站直身体打量四周。 不经意一瞥,发现书房的门半掩着,有光亮透出来。 她心下了然,凑过去一看,果然发现余宵正坐在电脑后面,带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 看什么电影呢? 这么认真。 宋渔侧身挤进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步,两步,三步…… 最后半米的时候,她直接扑上去,单手勾住余宵的脖子,顺势弯腰将脸贴上他的,亲昵地蹭了蹭,低声笑问:“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余宵的身体霎时绷直。 “小……”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宋渔把盘子往桌面上一放,撒娇似的说:“别生气了嘛,我给你——” 剩余的话被几双眼睛硬生生截断了。 无论是屏幕里,还是屏幕外,众人脸上无一不是惊恐的表情。 余宵阖了下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我……我那个,我不知道你,你在开会……”宋渔一张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语无伦次地说着,随后落荒而逃。 主角之一离场,屏幕里的几个人疯狂用眼神交流。 “怎么回事啊?” “哇塞,老板女朋友!” “金屋藏娇!” “不是有传言说,老板年后就要跟汪灿订婚了吗?那这位是?” “……” 一场原本气氛严肃的会议,就此变为八卦现场。 直到余宵开口打断:“继续吧。” “啊?哦哦!”刚才汇报到一半的那位,当即收敛神色,拿出专业态度。 另一边,宋渔双手抱膝缩在沙发一侧,脑海里不停重复着“完蛋了”三个字。 太尴尬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那样的举动,脸都要丢光了。 都怪余宵,开会也不提前说一声。 等等,那里面不会有他领导吧?会不会影响他工作啊? 各种念头汇聚在一起,宋渔丧气地往后一倒,脑袋垫在靠背上,只觉得天都塌了。 反观余宵,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又回到了原本高冷矜贵的状态,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只在会议结束的那刻,留下一句:“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除了在场各位的人知道。” 众人连连应声,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至于是否会依言信守承诺,余宵并不太在意。 因为还有个炸毛的猫咪在等着他去安抚。 独自在沙发上纠结崩溃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宋渔终于等到书房门打开。 看到熟悉的身影,她蹭地跳起来,嫩白脚掌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身体随之晃悠两下,这才稳住平衡,急吼吼地问:“怎么样了?你领导有没有骂你?” “没有。” 余宵看得 心惊担颤,生怕她一不留神跌下来,急忙快步到沙发边,长臂一伸,垫在她屁股后面,把人给抱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宋渔下意识攀住他肩膀。 余宵俯身把人放在沙发上:“坐好。” 随后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落地的瞬间,宋渔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他身侧,秀气的眉毛几乎拧成波浪形,语气焦急地解释:“我刚才以为你看电影呢,真没想到你在开会,不然肯定不会进去,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跟着越垂越低。 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从肩头滑落,挡住大半张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让人不由得心下一软。 “怎么了?”余宵伸手拨开她的发丝,笑道:“放心,肯定不让你养。” 宋渔倏地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宵嘴角的笑意更盛,悠悠开口:“但做饭、暖床还是可以的。” “你!”宋渔瞪大眼睛,恼羞成怒地想要去捂他的嘴。 人前装得像模像样,其实背后就是个无赖! 余宵后仰着躲开,修长脖颈骤然绷紧,凸起的喉结一览无余,随着他的轻笑声而上下滚动。 喜欢一个人,除了灵魂上的共鸣外,**亦然。 或许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极具吸引力。 反正对宋渔来说是这样的。 她怔怔出神,甚至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余宵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收回视线看她一眼。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中被点燃了,噼里啪啦,火星四射。 他的掌心兜住宋渔的臀瓣,然后慢慢向上滑动,像是带了电流,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火热,最终停在腰间。 宋渔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客厅的顶灯很亮,但绝对没有绝对比不过眼前的美色。 她在余宵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暗潮涌动。 下一秒,余宵扣着人压进怀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轻啄了下。 随后很快退开一点,用额头抵着她的,低哑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仿佛魔音般充满诱惑:“苹果味的宝宝。” 话音刚落,他再度吻了上去,不再收敛力道,甚至有些粗犷,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毫不留情地扫荡。 “!!!” 宋渔一双眼睛由于惊讶而瞪得浑圆。 宝宝…… 这个称呼太亲密了。 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感。 似是察觉到她的分心,余宵在她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宋渔吃痛,下意识用手推他。 思绪被唤回,但又很快被一只无形的手拉进泥潭。 余宵顺势放过她被蹂躏到充血涨红的唇,将吻落在她的下巴上,而后是颈窝、锁骨…… 手也不甘寂寞地越过布料,落在她腰侧细细摩挲。 说不上痒还是因为什么,引得她一阵颤栗。 “余宵……”宋渔轻声呢喃着,尾音像是飘荡在半空中,比前几天吃的那盒雪媚娘还黏糊。 那双清亮的眸子不知道何时浮上了一层水汽,在灯影下泛着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渔突然感觉周身一凉,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沙发上。 她半撑起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只看到一个漆黑的发顶,随后便是湿濡温热的触感。!!! 疯了吧。 宋渔伸手去推他,胳膊却软绵绵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脑袋像是要炸开了,理智和情/欲分别占据两半,不停争锋。 还没等分出个胜负,她突然感觉眼前似乎有片白光闪过,脚趾无意识地蜷起,身体重重地摔回沙发上。 宋渔此刻就像只缺水的鱼,大喇喇地摊开在沙发上,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嘴里无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 “余宵……” 第73章 腻歪 “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宋渔已经无暇顾及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强烈的感官刺激之后, 她现在甚至连个指头都不想动。 大约是进入了所谓的贤者时刻。 静谧的空间内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一时间无法分辨出究竟属于谁。 仿佛结束了一场离别前夜的极致欢愉。 肌肤袒露在空气中的微凉,以及身下黏腻的触感, 无一不在刺激着宋渔的神经,提醒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意识模糊间, 她突然感觉脚下的位置一轻,似乎是余宵站起来了。 宋渔下意识问了句:“你要去哪?”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某处正在昂扬叫嚣。 余宵回家后就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 灰色的棉质长裤衬得尤为明显。 宋渔翻身坐起来, 仓惶整理好凌乱的睡衣, 笔直地望过去, 语气十分坦然:“要帮忙吗?” 都是成年人了,有来有往很合理。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 余宵反倒愣了下,随后很快收回视线。 他原本没打算做到这步,只是气氛到那儿了,再加上他确实因为宋渔要搬走的事情而心情繁乱, 冲动之下,行动便有些不受控制。 理智回笼之后, 余宵还担心她会生气,却没想听到这句。 至于帮忙? 还是算了…… 倒不是其他原因,他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在结婚之前,他绝对不会突破最后的界限。 “不用。”余宵摇了摇头, 转身快步走向卧室。 宋渔从他挺拔的背影里品出点慌乱无措,很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她顿时恶趣丛生,高声喊道:“怕什么, 我可是医生,不知道经手过多少小可爱了,人和猫猫狗狗也没多大差别啦!” 第91章 尾音还在偌大的客厅里飘荡,只见消失的人影再度出现。 余宵冷着脸快步走近,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而后直接吻上去,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似是觉得不解气,他齿尖用力,带着惩罚的意味咬了下。 宋渔吃痛,轻轻地“嘶”了声。 余宵这才满意地放开手,再次转身走进卧室。 宋渔抬手摸着被咬的位置,咧开嘴角无声失笑,感觉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般,心里畅快极了。 一直以来都是余宵使坏逗她,现在也该让他尝尝滋味了。 客卧的门没关严,能听到似有若无的水流声。 大脑开始不自觉地进行场景复原。 被打湿的黑色发丝,沾满情欲的狭长双眸,肌肉上划过的细密水渍,以及…… 宋渔体内还未完全消弥的欲/望又有了复燃的趋势。!!! 她倏地回神,疯狂摇晃脑袋,试图把里面没法见人的黄色废料都挤出去。 水声仍在响着,宋渔怕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冲进浴室,于是干脆站起来回房间去了。 身下黏腻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打算也去冲个澡。 热水浇上去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左手 中指上一阵刺痛,仔细一看,发现上面有道细长的伤口,大约一厘米左右。 估计是刚才切苹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因为伤口不深,所以刚才没感觉。 宋渔没当回事,继续洗澡。 之后又顺手把没干的头发吹了,一通磨蹭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等她再回到客厅,发现余宵正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音,他张开胳膊,朝她招了招手。 宋渔顺从地走过去,蹬掉拖鞋,双腿交叠歪坐着,依偎进他怀里。 余宵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而后俯身去茶几上拿了个什么东西。 宋渔定睛一看。 这不是她刚才的大作——苹果兔子嘛! 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太久,兔子表皮呈现出氧化后的浅褐色。 余宵举到面前,来回摇摆,端详许久,低头问:“这是…兔子?” 宋渔顿时不乐意了,倏地坐直,瞪着他:“有那么不明显吗?” “没有,当然没有!”余宵立马改口。 “这还差不多。” 宋渔又窝回去,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嘟囔道:“这可是我费了我好大功夫才做出来的。” 余宵反问:“无事献殷勤?” “不吃还我!”宋渔扑过去想抢。 余宵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 好巧不巧,正按在她的伤口上。 “嘶!” 宋渔猛吸了口冷气,下意识把手抽回来。 “怎么了?”余宵关切道。 “啊?没事啊。”宋渔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身后藏。 这种小动作又岂能逃出余宵的眼睛:“没事你躲什么?” 宋渔坚持:“真没事。” 余宵脸上没了笑意,声线微凉:“拿出来。” 宋渔莫名觉得这样的余宵有些吓人,慢慢把手挪到他面前,小声解释:“就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被热水浸泡过后,伤口周边皮肤泛白,很容易就能看到。 余宵瞥了眼手中的兔子,顿时了然:“切苹果弄的?” “昂!”宋渔突然理直气壮起来:“还不都是为了哄你?” “哄我?” “对啊,你不是因为我要搬走所以生气了吗?” 余宵失笑:“在你心里我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顶多有那么点别扭罢了。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的。 “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宋渔突然语塞。 余宵挑了下眉:“我怎么了?” 宋渔沉思片刻,终于找到合适的措辞:“善变。” 余宵:“?”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宋渔掰着指头细数他的罪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特高冷,后来发现你是腹黑,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你又变了,变得特粘人,跟个小孩似的。” 余宵忽地轻笑了声:“是吗?” 什么高冷,不过只是一个少年在面对家庭巨大变故时而被逼竖起的高墙。 在那位所谓的原配夫人找上门前,他也像万千幸福的孩子一样,享受来自爸妈的爱,在操场上恣意挥洒汗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会捣蛋使坏,会撒娇耍赖。 “宋渔。” “嗯?” 余宵低下头跟她对视,拇指在耳畔的肌肤上轻轻摩挲,隔了几秒,才哑声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会变成什么样。 宋渔直直地望进他眼底,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那股莫名的,无法形容的情绪。 对视半晌,她忽而笑起来:“原来聪明人也能问出这么傻兮兮的问题。” 她说:“余宵,你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余宵吻了下她的唇角,动作很轻,但仿佛无比郑重:“我爱你。” 很爱,很爱。 耳斯鬓磨了一阵儿,为防止再擦枪走火,两人不约而同地稍稍退后。 余宵手里还捏着那个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的苹果兔子,顺势递到宋渔嘴边。 宋渔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闲聊道:“明天我们就出院了,要不晚上去看电影吧。” 上次约好的电影因为冯秀美住院被迫泡汤了。 刚好趁此机会补上。 余宵慢条斯理地咬着剩下那半苹果:“可能不行。” “为什么?明天不是周五吗?”宋渔奇怪道。 “刚才开会临时决定,明天要出趟差。” “啊?这么突然。” 宋渔仰天长叹:“想约个会就这么难嘛!” 余宵忍俊不禁:“等回来再陪你看。” 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这样了,宋渔被迫接受现实,又问:“那你去多久啊?” “一个星期左右。” “那不是要过年了。”宋渔说:“余阿姨没意见吗?” 反正如果她过年不回家,冯女士肯定要念叨个没完。 余宵一顿,眸光暗了下,又迅速恢复正常:“没人管我。” 宋渔嘟囔道:“余阿姨对你也真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么办。”余宵说。 时间不早了,两人把那盘苹果解决完,各自回房间休息。 宋渔刷过牙,陷进柔软的被褥里,仰面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半点睡意都没有。 刚刚腻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搬走了,而且到年后才能见面,宋渔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四下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床上的人突然动了。 宋渔一骨碌爬下床,半天没找到拖鞋,估计不知道被甩到哪去了,干脆打了赤脚,然后摸索着抱起一个枕头,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穿过散满客厅的一地月华,最终停在次卧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 余宵还没睡,刚处理完几家海外分公司的工作邮件,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有什么事,赶紧过去开门。 门拉开的瞬间,他径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随后视线下移,落到她怀里的枕头上。 “枕头破了?” 这是他目前能想出来的唯一问题。 “不是。”宋渔不安地动了动脚趾,似乎有些紧张。 停顿几秒,她仿佛终于下定决心,问出了那句话:“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第74章 又一个除夕 明亮的灯光下,银色袖口闪…… 温香软玉, 主动投怀送抱,想必没有多少男人会拒绝。 反正余宵自认不是柳下惠。 而且对上宋渔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就再也没办法能说出拒绝的话。 犹豫了两秒后, 余宵侧身让开位置:“进来吧。” “嘻嘻。” 宋渔抱着枕头,二话不说就要往里跑, 结果刚迈开腿,手腕就被攥住了。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余宵低着头,视线斜向下方, 凌厉的眉峰微微拧起。 宋渔顺着看过去, 恍然大悟, 赶在他开口之前嬉笑着解释道:“我没找到拖鞋, 反正家里开地暖了嘛。” “下不为例。”余宵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松开手。 重获自由后, 宋渔一路小跑爬上床,自觉爬到靠里面的那侧躺好,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用眼神示意他快上来。 俨然已经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卧室了。 余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走到桌边先把电脑合上,又用遥控器把卧室顶灯关了, 只留下床头边那一盏。 第92章 光线骤然减弱,朦朦胧胧,给大床上那道倩影平添几分神秘。 等他一躺下, 宋渔就像吸铁石似的,蛄蛹着钻进他怀里, 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找了个舒服地姿势窝好。 “怎么突然过来了?”余宵问。 宋渔小小地“啊”了声,十分坦荡地回答说:“就是一想到明天就要搬走了, 感觉还有点舍不得你。” 余宵一愣,随即失笑:“刚才是谁劝我来着?” 宋渔瞪着她那双大眼睛,用无比清澈的眼神看着余宵,反问道:“谁啊? 我认识吗?” 余宵抬手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只稍稍用力,两颊的肉就被迫向上堆积。 他咬着后槽牙,假意威胁道:“嗯?你说是谁?” “唔不鸡道。”宋渔抓住余宵的手腕,示意他先放手。 她可都过了25岁了,别到时候再给她压出皱纹! 余宵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两人彼此对视。 隔了几秒,宋渔忽然感觉脸上一松,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嘴就被堵上了。 她不自觉地“唔”了声。 床上是个很微妙的地方,它温暖、舒适,又充满安全感,且具有极强的私密性,更能激发出心脏深处某些冲动。 就比如现在。 只是一个吻,余宵敏锐地察觉出不对,赶在失控前迅速退离。 昏黄的灯光下,宋渔还保持着接吻的姿势,目光茫然又无措:“怎么了?” “没事,挺晚了,睡吧。”余宵淡淡道,然后伸手摁灭床头灯。 失去最后的光源,周遭霎时陷入一片昏暗。 宋渔不疑有他,乖顺地“哦”了声,阖上双眼。 她也确实累了,嗅着身边熟悉的味道,呼吸声很快就变得绵长而平稳。 余宵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把那股冲动给压下去。 他微低下头,在怀里人的额发上落下一吻:“晚安。” …… 翌日,吃过早饭后,两人分别提着行李箱出门。 时间还早,宋渔打算先去店里开门。 没过几分钟,杨柳也到了,正好看到余宵扬长而去的车屁股,走进大厅,又瞥到立在角落里的行李箱,于是活跃的脑细胞成功拼凑出一场大戏。 “姐,你这是…跟余哥吵架啦?” 宋渔正在给猫猫狗狗们配粮,闻言倏地抬头。 而她脸上的错愕,让杨柳更加肯定了这一推断。 杨柳刚刚通宵看完一本小说,气得连早饭都没吃,很容易就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当即愤然道:“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得到就不知道珍惜了……” “柳柳。”宋渔哭笑不得地打断她的话:“我妈出院了,我要搬回家住,方便照顾她。” “啊?”杨柳一愣,脸瞬间涨红,磕磕巴巴道:“对不起,姐,我…我去干活了!” 说完,直接一溜烟地钻到后面去了。 宋渔扯着脖子朝她喊:“没事少看点狗血文!” …… 自从余宵出差,冯秀美出院,宋渔就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家里和宠物医院两头跑。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天,她早早给杨柳和刘娴静放了假,又各给她们发了一千块的红包,算是新年礼物,同时也是为了感谢两人这段时间的分担忙碌。 冯秀美已经做完手术二十天了,刀口愈合得还算不错,但实在没办法劳累,连下楼遛弯都做不到,每天大多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或是靠着沙发看电视。 于是做年夜饭的重担就落在了宋渔和邹勇军身上。 主要由邹勇军掌勺,而宋渔负责择菜剥蒜打下手。 偌大的房子灯火通明,电视里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歌舞升平,掌声雷动。 隔着厚实的玻璃门,不时传来水滴落入油锅的“刺啦”声和高压锅锲而不舍地喷气声。 热闹极了。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也不甘示弱,“嗡嗡嗡”响个不停。 宋渔把蒜瓣丢进碗里,腾出手来点开微信,果然见李希和胡成礼又吵起来了。 她大致扫了眼,了解完前因后果,然后更无语了。 这个春节,李希跟团队去伦敦出差了,胡成礼为躲避相亲,主动要求留下来加班,所以都没有回晋水。 消息的开始是,李希在群里发了当地唐人街的照片,感叹在国外也能感受到年味十足。 胡成礼估计是闲得无聊,嘴欠问她是不是没见过世面,一条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于是毫不意外的,俩人就吵起来了。 宋渔看着他们小学生斗嘴似的言论,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开了免打扰模式,退出群聊。 她正要继续剥蒜,忽然瞥到左上角的时间,顺手切换到跟余宵的聊天框。 【到家了吗?】 下一秒,语音通话就弹了出来。 宋渔吓了一跳,按下接通键。 “喂?” 熟悉的嗓音一出现,宋渔脸上当即舒展眉眼,笑问道:“你到家了?” “嗯,刚到。”余宵把大衣递给迎上来的佣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对方噤声,转而对着手机温声问:“你在干嘛?” 宋渔懒得去卧室找耳机,反正都见过家长了,也不需要避讳,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聊天。 她拿起装蒜的碗晃了晃:“听到没?剥蒜呢。” “辛苦了。” 宋渔大言不惭:“那可不。” 余宵笑着揶揄道:“你倒真不客气。” “以咱们俩的关系,有什么好客气的。”宋渔说完自己先笑了。 冯秀美把电视放得很大声,说是这样热闹。 余宵隔着手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问:“在看春晚?” “没,我妈在看。”宋渔回头瞅了眼,电视里似乎正在演小品,一惊一乍的,忍不住吐槽:“说真的,我感觉现在的春晚越来越难看了。” 话到这里,余宵不得不表示关心:“阿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宋渔捏起蒜瓣继续剥皮:“骂我的时候中气十足。” 恰逢节目间隙,这话被冯秀美抓个正着:“死丫头,你跟谁说话呢?” 宋渔暗自吐了吐舌头,朗声道:“余宵。” 电话那端,余宵补充道:“你跟阿姨说,我明天去给她拜年。” “听见没,妈!”宋渔贯彻落实传声筒的职责:“他说明天要来给你拜年!” “哎哟,这孩子还想着我呢!”冯秀美表情肉眼可见地惊喜,堪称变脸典范,也不管对面能不能听见,扯着脖子就喊:“刚出差回来,快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宋渔夹在中间,莫名有种余宵才是冯女士亲生的感觉。 仿佛感觉到了她愤愤不平的情绪,余宵低笑出生,正想开口玩笑一句,身后的门忽然被叩响,跟着传来佣人的声音:“余总,要开饭了。” 宋渔听不清具体对话内容,只隐约听见是个带着点年纪的女声。 她先入为主地将对方的身份带入为余宵的妈妈,又想到两人刚才的对话。 出于礼貌,宋渔提出:“那我明天也去给余阿姨拜年。” 余宵没接话。 手机两端莫名陷入沉默,甚至可以称得上怪异。 宋渔潜意识里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邹勇军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玻璃门传了出来:“小渔!蒜剥好了吗?” “哎!来了!”宋渔急忙应声,然后转向手机,快速道:“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端着装蒜的碗匆匆钻进厨房。 与此同时。 陆家老宅。 清净透亮的落地窗外,被精心修剪过的红梅在灯下摇曳,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了,北风突然变得凛冽,树枝也跟着剧烈摇晃,有花瓣禁不住磨砺,洋洋洒洒地飘落,落在砖石上,又快速被卷起,随后彻底消失在寒夜中。 余宵握着手机的右手指骨泛白,半晌,又缓缓松了力道,转身走出房间。 长到足以容下十几人的饭桌,此刻被各种摆盘精致的美食堆满。 四周十分安静,只余下不时响起的碗筷碰撞声。 丝毫没有年味可言。 还不如佣人房里热闹。 在来自首位的视线第三次飘过来时,余宵放下筷子,淡声问:“您有事?” 并不算和善的语气,甚至隐约能听出些不耐。 “袖扣不错。”陆老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更像是在谈话家常。 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余宵蓦地一愣,随即神经迅速紧绷,然后扯了扯袖口,语气丝毫未变:“随便买的。” 陆老爷子微微颔首,并未多做评价,只是目光再次落过去。 明亮的灯光下,银色袖口闪着耀眼的光,璀璨夺目。 第93章 第75章 新年快乐 “日子定了,正月十六。” …… 话虽如此, 但余宵心里十分清楚,老爷子绝对不是那种会关心如此细枝末节的人。 他这样说,估计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再联系到一周前宋渔不小心闯入线上会议的事情。 想必其中不乏有老爷子的眼线, 说不定会议刚结束,转头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几张熟悉的面孔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余宵微眯了下眼睛,心里大概有了个答案。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我前几天去了趟汪家, 正月十六日子不错, 你和灿灿的订婚仪式就安排在那天吧。知道你忙, 什么都不用你管, 到时候人到了就行。” 十分稀松平常的语气,好像他真的只是个在跟孙子闲话家常的长辈。 余宵眉心处猛地一跳。 前后两个表面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实则充满暗喻。 老爷子这是敲打他呢。 可余宵也早就不是七年前那个任由拿捏的半大小子了。 他面色未改,默默无声地低头吃着饺子。 看在陆老爷子眼里,这姿态更像是逆来顺受,是一种默许。 当即心情大好, 朗声招呼道:“来来,多吃点。” 余宵轻“嗯”了声, 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地弧度,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陆老爷子到底上年纪了,体力无法支撑熬夜守岁。 晚饭后, 他看了会儿电视,十点一过便摆摆手上楼去了。 佣人们此刻不知道正聚在某处打牌。 偌大的客厅骤然安静下来, 余宵无所顾忌地点了根烟,夹在两指间,低头拨弄几下手机屏幕。 和宋渔的对话停留在十分钟前, 她发了张照片过来,说要吃饭了。 余宵点开大图。 同样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跟刚才比少了些精致,但多了温馨和柔情。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热闹的氛围。 他打字问:【好吃吗?】 宋渔没回,估计正忙着跟美食战斗呢。 余宵甚至能想象出她现在嘴里塞满食物,两颊鼓鼓囊囊像只松鼠似的模样。 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原本躁动不安的神经瞬间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远在城市另一端的餐桌上,宋渔面前的虾壳都快堆成小山了。 一大盘虾,她自己解决了一半。 顾及到还有其他人,正当她准备就此收手,转战其他美食的时候,碗里赫然又多出一只剥好的虾。 油亮亮的虾肉,在橘色的顶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宋渔下意识抬头,刚好对上邹勇军的眼睛。 双方俱是一愣。 邹勇军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小渔,我那个…带手套了,不脏。” “邹叔!”宋渔喊了声。 冯秀美也跟着看过来。 周遭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下一秒,宋渔忽地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大声夸赞道:“你手艺太好了!” 说着,还不忘抬手竖了个大拇指。 顷刻间,好像有“啵”的一声细响。 笼在周围的薄膜被戳破,空气又开始流动,电视里传来春晚现场观众配合的哄笑。 邹勇军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比刚才还紧张了,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是嘛,都是你妈教我的。” “喜欢你就多吃点。” 冯秀美的刀口还没完全愈合,动作幅度不易过大。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邹勇军当即眼观鼻鼻观心,直接把装虾的盘子换到了离宋渔最近的位置。 “哎,不用,你们也吃啊!”宋渔说。 冯秀美笑道:“都给你了。” 邹勇军点头附和。 宋渔也不客气,动作利落地开始剥虾,随口闲聊:“要是余宵在就好了,我连剥都省了。” “看把你给懒的。”冯秀美乜她:“也就小余惯着你。” “嗯哼。”宋渔嘚瑟地挑了挑眉:“他不惯我惯谁啊。” “你别总使唤人家。” 说归说,有人对自家女儿好,冯秀美自然高兴。 “小余明天要过来?”她又问。 “嗯,对。”宋渔捏着虾尾,仰头倒着整个放进嘴里:“他是这么说来着,要给你和邹叔拜年。” 冯秀美和邹勇军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邹勇军感慨道:“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冯秀美点头:“是啊。” 她现在越看越觉得余宵哪哪都好,长得帅气,工作优秀,做事认真妥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对宋渔好。 再看自家吃个饭都没正形的闺女,冯秀美不由感叹:“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宋渔撇了撇嘴,心说到时候你就知道究竟是谁走狗屎运了。 关于余宵就是陆思渊这件事,她到现在都没敢告诉冯女士,怕她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刺激,打算过阵子好了再说。 也是奇怪,敏锐如冯女士,居然到现在都没发现。 想当初连宋渔都没察觉自己喜欢余宵的时候,她可就发现端倪了。 冯秀美一天大半时间都在躺着,所以食欲不好,今晚还算吃得多了点,老早就放下筷子了。刚好电视里正在播小品,于是不再闲聊,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宋渔继续剥虾。 - 余宵关了电视,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依旧没等到回信。 一根烟已经燃到尽头,他伸手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上楼。 除夕夜,为了图吉利,院子里的所有灯都被打开了,比平时亮了不知道几个度,却偏偏透着股萧瑟又寂寥的感觉。 余宵抱臂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脑海中正在不断重复着饭桌上陆老爷子的那番话。 思索再三,他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钟策因兴奋而拔高的嗓音径直传出来:“哈喽,过年好啊。” 一起出现的还有纷繁杂乱的背景音,电视、人声…… 似乎还有麻将? 过年的热闹氛围表现出了十成十。 “过年好。”余宵微微皱眉:“你在打牌?” “没有。”钟策说:“我爸妈他们玩呢,我随便看看,找哥们有事?” 余宵沉默了一下,淡声道:“日子定了,正月十六。” “什么日——卧槽!” 电话那端,钟策似乎换了个地方,背景音迅速远去,随后彻底陷入安静。 隔了大概半分钟,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难以置信地问:“不是,这么快?” 虽说之前早有传言,陆汪两家孙辈打算年后订婚,可任谁都以为起码要出了正月,哪想到连这几天都等不及了。 “嗯。”余宵说:“老爷子知道我跟宋渔的事儿了。” 肯定的语气。 “宋渔?”钟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哦,你进屋藏娇那位是吧。” “嗯。” 钟策忍不住吐槽道:“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多少藏着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想秀你跟我秀啊。” 余宵无奈:“意外。” 那天晚上的事,谁都怪不了。 “哎?不是,什么意外啊,能整成这样……” 余宵捏了捏鼻梁,打断他的话:“那两位松口了吗?” “没呢。” 说起这事,钟策就觉得心累:“死活不肯,比那几个老家伙还难缠。” “价再开高点。” “还高!?”钟策骤然拔高音量,复又压下:“没钱了啊,咱俩总不能出门要饭吧。” “……” 沉默几秒,余宵冷声道:“我再想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钟策说。 别看余宵现在表面是腾辉的老板,实则内里过得有多不如意,也就只有两人知道了。 最初刚得知他是陆家继承人的时候,钟策不是没动过什么巴结的心思,再后来得知过往种种,才知道他这个继承人当得有多操蛋。 私生子,父母双亡,被送出国读书,美其名曰安排了保镖、保姆和司机照顾起居,其实就是为了监视操控。 说难听点,日子过得都不如出门要饭。 要饭起码还有自由。 这些事放在别人头上都不知 道崩溃多少回了。 也就是余宵,骨子里有那股劲儿,也有能力,可以协调谈判,摆脱监控之后,还在私下想办法赚钱。 最开始钟策还以为他有毛病来着,后来才想明白。 世界是残酷的,所谓顶层社会更加吃人不吐骨头,如果不把权利握在自己手里,就只能任人摆布拿捏,那样的日子,就像在走独木桥,脚下是滚滚沸腾的铁水,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算了。”钟策叹了口气:“我这两天再想办法约他们见个面,探探口风。” 第94章 “麻烦了。”余宵说。 这件事他不好出面,被老爷子知道就功亏一篑了。 钟策笑道:“行了,咱俩谁跟谁啊。” 而后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把你藏的‘娇’,带出来给我认识认识啊?” 余宵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他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正是某位‘娇’。 宋渔:【好吃!我一个人吃了一大盘虾!】 宋渔:【你现在在干嘛?要不要视频?】 电话那端被冷落的钟策:“哈喽?人呢?” 余宵回神:“再说吧,我先挂了。” 钟策立马不乐意了:“哎?你等会儿,就见个面都不行啊,哥们大过年的在这儿给你当牛做马,你就这样对我,还有没有点人性了!我以前哪任女朋友没介绍给你啊?” 余宵无奈失笑:“我得先问问她的意见。” “哦哦,那行。” “先挂了,她找我视频。” “……”钟策跳脚:“我就说,余宵,我以为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重色轻友呢!” “挂了。” 切断通话,余宵顺势瞥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距离传统意义上的新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他给宋渔发了个视频邀请,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显然她正等在手机前。 两人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了,而且都很忙,隔着时差,视频都没打。 再次看到对方心心念念的脸,不禁都笑起来。 “你明天几点过来?”宋渔问。 余宵瞬间领会她的意思:“你想睡到几点?” “唔。”宋渔略一沉思:“可能八点半?还要去一趟医院,给毛孩子们添水和食物。” 好不容易过年了,她总得多睡一会儿。 “行啊。”余宵语气纵容道:“那我十点左右到。” “ok。我妈刚才还说中午要留你吃饭,都和邹叔商量好菜单了。” 余宵笑道:“我待遇这么高?” “那可不。”宋渔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哦,对了。最近店里寄存宠物太多,实在放不下了,我就把大黑和小白搬到你家去了。” “嗯。” …… 寂寂深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些无聊的日常琐事,却显得有意思极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转瞬即逝。 “咚!”的一声。 隔着房门,宋渔精确捕捉到电视里传来的敲钟声。 她原本是仰躺在床上的,一个激灵坐起来,对着手机喊道:“余宵!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第76章 约会 走到月落日升,青丝变白 大年初一, 宋渔被闹铃叫醒,下意识点开微信,先给余宵发了个早安, 然后去卫生间洗漱,换上新衣服, 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 厨房里已经忙开了。 邹勇军两灶齐开,炖肉的香气四处弥漫,刀和菜板碰撞, 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冯秀美搬了把椅子正坐在厨房门口。 宋渔走过去, 奇怪道:“妈, 你在这儿干嘛呢?” 冯秀美:“起来了。” 邹勇军抽空回头, 笑呵呵地说:“你妈监工呢。” “监工?监什么工?”宋渔走进厨房,用力嗅了下空气, 凑到锅边探头探脑:“好香啊,邹叔。一大早上,做什么好吃的呢?” “我有个战友,年前送了二斤黄牛肉。这不是小余今天要来嘛, 你妈让我赶紧炖上,她还不放心我的手艺, 坐在这儿指挥我呢。” 邹勇军虽然嘴上说着吐槽的话,但语气却没有半分抱怨的意思,反倒乐呵呵的, 明显是乐在其中了。 宋渔回头看向冯秀美,故作惊讶道:“嚯, 待遇这么高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位领导人要来。” 冯秀美瞪她一眼。 邹勇军接话说:“新女婿头一回上门嘛。” 听到这个称呼,宋渔蓦地一愣,一股热气自耳根迅速攀上脸颊, 幸好其他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才没被察觉。 “小渔,我先给你盛碗汤尝尝味道?” 邹勇军说着就要去拿碗。 “不用了。”宋渔生怕被看出端倪,转身走到冰箱前,拿了瓶牛奶,仰头喝了一大口,又说:“我得去趟店里。” 冯秀美微微皱眉:“你去干嘛?小余等会不就来了?” 宋渔抬了抬下巴示意墙上的挂钟:“我去看一眼就回来,他说十点左右到,来得及。” 现在还不到八点半,冯秀美大致估量过时间,这才松口:“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宋渔把喝完的空瓶丢进垃圾桶,回房间收拾东西。 因为不是正常工作日,她就没背包,只带了手机,正坐在玄关处的凳子上换鞋的时候,又听到冯秀美不放心地嘱咐:“你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等等小余,我怕他那车开不进来。” 宋渔系鞋带的动作一顿,感觉十分无语。 冯女士现在的种种表现,完全就应了那句俗语: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不对,她怎么也想到这个词了? 一定是刚才被邹叔绕进去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冯秀美又问:“你听见没有?” 宋渔撇了撇嘴,拖腔带调地回答:“知道啦~” …… 大年初一,太阳高照,万里无云,街上但凡有个门口都挂上了火红的对联,年味十足。 但似乎又缺了点什么。 宋渔吸了吸鼻子,感受到冷空气的侵袭后,终于意识到了。 没有烟花爆竹的硝烟味。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宋渔照常坐公交到宠物医院,确认过所有毛孩子状态良好,又给它们填了水和食物,再不急不慌地回到家时,刚好十点整。 刚才在回程的路上时,她跟余宵通过电话,估摸着现在也快到了,于是干脆站在小区大门口等。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熟悉的车牌闯入视野当中。 别看阳光充足,但今年过年早,眼下还不到立春,准确来说还属于冬天,偏偏宋渔难得爱美一次,买了个呢子大衣,压根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余宵远远就看到她站在保安亭前,哆哆嗦嗦地左右摇摆,就跟路边树上那些光秃秃的枝桠似的。 眼见车停下,宋渔赶紧跟门卫打了声招呼,一溜小跑坐进车里。 冷热交替,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先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余宵握住她的手,发觉凉得吓人,视线扫过她身上明显单薄的衣物,不由皱眉:“怎么穿这么少?不是跟你说了不用等。” 宋渔吸了吸鼻子,嗔怪道:“冯女士怕你进不去门禁,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来接你。” 话音刚落,横杆升起,她抽回手,示意说:“先开车。” 说起来,尽管早就把门牌号摸清了,但这还是余宵第一次进来。 在宋渔的指挥下,车弯弯绕绕,最终停在楼下。 她开门下车,扯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张开双臂,在余宵勉强转了个圈,问:“怎么样,好看吧?” 余宵配合地笑着点头:“好看。” 就是太薄了。 不过他识趣地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宋渔跺了跺脚,玩笑道:“美丽冻人。” 余宵打开后备箱,笑说:“那你还不快上楼。” “算了,不急这几分钟,你买什么啦?” 宋渔跟着凑过去,然后瞬间呆住,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惊讶道:“你把超市搬 回来了?” “有那么夸张?”余宵反问道。 宋渔郑重点头:“有!” 余宵解释说:“第1回 上门,还是要正式点。” “你不买东西我妈都要把你当亲儿子了,就这,我还不得搬到大街上去啊。” “不会。”余宵探手勾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稍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小声说:“晚上跟我回去住。” 与冷空气相比,喷洒出来的呼吸显得格外滚烫,宋渔不自觉地颤了下,忽然想起年前两人最后共处一室的那天晚上。 极尽混乱又疯狂的夜晚。 不远处,有对年轻父母正领着孩子朝这边走来,手里同样提着东西,看样子也是来拜年的。 宋渔猛然回神,挣扎着从余宵怀里退出来,转移话题:“我帮你拎吧。” 余宵拒绝:“不用,你先上楼,太冷了。” “不用什么不用,你一个人最少要搬两趟,不嫌麻烦啊?” 说着,宋渔直接拎起来就走,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催促:“快点啊。” 余宵哑然失笑,赶紧提上剩下的东西,快步跟上去。 电梯门悠然打开,浓郁的食物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宋渔“啧”了声,回头跟余宵说:“我妈知道你要来,一大早就让邹叔在厨房炖肉。” 第95章 “是嘛?”余宵笑道:“那我等会可得好好尝尝。” “是,是,你多吃点。” 宋渔连连应声,抬手按响门铃。 她当然不需要,但毕竟有余宵在,显得礼貌些,也算是给两位长辈提个醒。 很快,门被打开。 邹勇军热情招呼:“小余来了啊!” 余宵微点了下头:“邹叔,过年好。” “好,好!”邹勇军应着,目光落在两人手上,佯装埋怨道:“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东西啊。” “一点心意,有些年前就该送的。” 就在这时,冯秀美的大嗓门远远传来:“你让小余快进来。” “哦哦,对,进来再说。” 进门后,宋渔给余宵找了双拖鞋,指挥他把东西放在旁边,踢踏着回房间放包。 出来时看到冯秀美已经挪到了沙发上,正在和余宵说话。 而她脖子上明显多了条红色围巾,包装盒就摊开在茶几上,不用想也能知道是哪来的。 宋渔走过去摸了摸,发现手感极佳,应当是纯羊毛的,而后明知故问道:“哟,这围巾不错嘛,哪来的?” 冯秀美笑得见牙不见眼:“小余眼光好吧?” “好,特别好。” 余宵跟着道:“我看人的眼光更好。” 宋渔挑眉瞥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两人眉来眼去的,哪能逃得过冯秀美的眼睛,不过她权当没看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 “我听小渔说你昨天出差刚回来?工作很忙吧。” “还行。” “忙工作也得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累垮了。” “好,我一定注意。” “家里……还好吧?” “挺好的。” “挺好就行。来来,吃水果。” “……” 不知为何,宋渔总觉得冯女士问这句话时特别犹豫。 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邹勇军就喊吃饭了。 又是满满一大桌菜,跟昨天的年夜饭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渔和余宵的位置挨在一起。 她微微侧身,凑过去嘀咕道:“看吧,我就说你才是亲儿子。” 余宵学着她的样子咬耳朵:“这叫爱屋及乌。”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冯秀美招呼道:“快尝尝这牛肉怎么样,你邹叔老早就炖上了。” 余宵顺势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牛肉炖了几个小时,筋都烂了,入口即化。 “很好吃。”他赞道。 邹勇军把白瓷盆往前推了推:“好吃就多吃。” 一顿饭,宾客尽欢。 饭后,余宵主动表示要洗碗,当真把“好女婿”的形象表演了个十成十。 冯秀美和邹勇军连声推辞,坚决不同意。 两方谁都不肯退让,刷个碗而已,搞得像是在谈判桌上厮杀。 宋渔实在看不下去,插话道:“妈,你就让他刷吧,反正他之前在家也经常刷碗。” 之前? 在家? 冯秀美精确捕捉到重点,倏地回头看向她。 宋渔精神一振,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蹭地站起身:“我去!我去刷!” 说完,她抄起盘子就往厨房钻。 隔了几分钟,厨房门在身后被拉开,宋渔下意识回头,看到是余宵,这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余宵顺手将门又关上,忍不住笑道:“我有这么可怕?” “不是。”宋渔抻着脖子往外面看了眼,压低声音问:“我妈没发现什么吧?” 余宵走到水池边,动作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抹干净的盘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掉泡沫,反问道:“发现什么?” “之前那段时间,我跟她说我是和一个朋友合租的。”宋渔说:“但我刚才好像说漏嘴了,她好像发现了。” 余宵了然,摇了摇头:“阿姨什么都没说。” 听到这话,宋渔稍稍放下心来,低着头小声嘟囔:“早知道刚才就不瞎掺和了。” 不仅差点被抓包,还揽了个洗碗的活。 余宵失笑,用胳膊肘碰碰她:“我来洗吧。” “不用。”宋渔摇头拒绝:“很快就洗完了。” 有人帮忙,效率瞬间提高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宋渔忽然想起什么,问:“我是不是也该去给余阿姨拜个年?” 余宵微怔,然后迅速回复正常,语气平淡道:“改天带你去看她。” 大过年的,没必要去那种地方扰了好心情。 “咦?她不在家?” 余宵含糊地“嗯”了声,怕她再追问下去,于是转移话题:“要不要去看电影?” 果然,宋渔的注意力成功转移,想到两人上次约好去看电影,却因为冯女士住院而被迫终止,她欣然同意:“行啊,你想看什么?” “你来挑。” “那我等会去看看。” …… 劳动结束,宋渔去冯秀美房间跟她打招呼,表明等下要出去约会。 冯秀美身体还没恢复,又折腾了一上午,正打算睡个午觉,大手一挥就放行了。 “晚上还回来吗?”她忽然又问。 “啊?”宋渔感觉有些莫名,抬头对上她充满戏谑的眼神,蓦地脸上一热,喊了声:“妈!” “我又没说什么。” 宋渔咬着下唇,满脸羞愤。 冯秀美说:“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 一语双关。 宋渔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冯秀美摆手示意她快走:“别让小余等太久。” 直到下了楼,坐进车里,宋渔拿出手机准备选电影,忽然意识到还有另一个问题——没票了。 春节贺岁档,电影院的生意异常火爆,说是一票难求也不为过。 余宵打着方向盘,看后视镜的间隙,余光瞥到她面色不好,随口问道:“怎么了?” 宋渔叹了口气:“都没票了。” 余宵同样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建议道:“其他时间呢?也不是必须现在就要看。” 宋渔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摇头:“没有,附近几家电影院都没了。” “我家附近呢?” “哎,对哦。” 宋渔眼前一亮,赶紧更换定位。 也许是老天看她实在心诚,居然还真看到两个空位,就是位置不太好,倒数第二排最旁边的角落。 但能有就不错了。 宋渔不挑,眼疾手快地下单付款。 “买好了,晚上八点的场次。” 余宵问:“结束得十点多了吧?会不会太晚?” “十点十三,还好吧。” “阿姨那边没问题?” 宋渔突然反应过来,故作低落道:“我妈把我赶出来了,让我睡大街。” “啊?”余宵一愣。 “骗你的。”宋渔嬉笑道:“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余宵倏地转头看她。 “干嘛?你不乐意?” “怎么会!”余宵严肃强调,而后又笑起来:“求之不得。” 这样一来,下午的时间就空出来了。 春节期间,大多数商场店铺都关着门,无处可去。 两人一合计,还不如回家待着,于是径直回了余宵家。 刚进门,就听到尖利的猫叫声。 “大黑!”宋渔喝道。 听到 熟悉的嗓音,大黑瞬间变脸,声音恨不得转出八个弯,各种撒娇。 宋渔昨天临走前给两只猫准备了足够的水和食物,眼下还剩了不少。 她给它们铲了屎,然后打开笼子出来放风。 重获自由之后,大黑就像疯了一样,到处上传下跳。 幸好房子空间够大,足够两只小家伙玩闹。 宋渔盘腿坐在地毯上,每当大黑或是小白路过的时候,就捉过来撸两下再放走,玩得不亦乐乎。 余宵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一人两猫胡闹。 昨晚跨过零点,宋渔口口声声说要早睡,却因为神经太过兴奋而玩手机到一点,突然一得闲,睡意就涌上来了,没完没了地打哈欠。 她抬手抹掉眼尾处挤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困了就去睡会儿。”余宵说。 闻言,宋渔放下手,拧身面向他,而后下巴一抬,张开胳膊,黏黏乎乎地撒娇:“抱~” 余宵心软得一塌糊涂,当即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将人打横抱起来。 宋渔笑嘻嘻地把侧脸贴在他胸膛上。 两间常住卧室的床品都是孙姨年前新换过的。 余宵轻手轻脚地把人放上去,想退开却被拦住了去路。 宋渔抱着他的脖子,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余宵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挑了挑眉,问道:“干嘛?” 第96章 “想让你抱着我睡。” 不待他作出反应,宋渔直接一个翻身把他压倒,然后又溜下来,拉过他的胳膊做枕头,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眼睛。 “你可真是……” 余宵无可奈何,调整姿势改为侧躺,另一只胳膊搭在宋渔腰间,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 他原本是没有午睡习惯的,而且也不觉得困,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也跟着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快黑了。 窗外,余光与灯火交织,四下寂静。 身旁,宋渔还在睡着,呼吸平稳而绵长。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却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距离电影开场还早,余宵小心翼翼地抽出半麻的胳膊,打算先去做晚饭。 宋渔是伴着饭菜的香气醒来的,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反应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她翻身坐起来,在床边找到拖鞋,趿拉着走出去就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这一觉睡得她骨头都软了,拉开椅子坐下,大剌剌地往台面上一趴。 余宵听到动静回头:“醒了?去洗把脸,马上开饭了。” 宋渔不想动,胡乱“嗯”了声。 余宵轻笑了声:“不是等会儿还要去看电影?” 哦。 对。 看电影。 宋渔噌地坐起来,打着哈欠往卫生间走。 中午才吃过大餐,余宵怕她肠胃受不了,所以晚上做的菜都比较偏清淡。 吃过晚饭,两人按时出发。 电影院就在距离最近的那家大型商场内,开车过去五分钟都用不了。 商场内的店铺都关着门,但并不妨碍电影院里人来人往。 这个时间来看电影的,有一半都是情侣,借此机会出来约会。 比如,宋渔和余宵后面就坐了一对。 很偏僻的位置,完全不适合看电影,她当时买票的时候还奇怪呢。 现在立马就想明白了。 人家的目的压根就不在电影上。 毫不意外的,电影才开场不久,巨大的背景音下,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动静。 宋渔下意识去看余宵,恰好他也在看她。 幽暗光线下,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无奈。 身后两个人依旧在旁若无人地接吻。 余宵探手过来握住宋渔,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算作安抚。 偏偏他们看得还是个悬疑片,剧情本身就足够烧脑了,一分心就更难跟得上了。 一直到电影结束,宋渔都没能理清头绪,感觉特别烦躁。 两人手拉手顺着人流往外走,她小声抱怨道:“以后绝对不挑这个时候来看电影了。” “嗯。”余宵说:“以后咱们包场看。” 宋渔只当他在哄自己玩,但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嗲怪道:“你当自己是土豪呢!还包场。” 余宵挑了下眉,淡笑不语。 一群人站在门口等电梯。 电影院里暖风开得很足,她又被扰得心情烦躁,以至于感觉脸上像是要烧着了一样,于是突发奇想提议道:“要不走回去?我想吹吹风。” 余宵垂眸打量她的衣服:“外面冷。” “不冷!”宋渔坚定道。 “……” 两方对视,终究还是余宵先败下阵来,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走吧。”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路上连车都看不到几辆。 余宵握着宋渔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十指相交,并肩而行。 宋渔随口问:“你们公司放到几号啊?” “法定节假日,初七上班。” “啧。”宋渔不忿地瞥瞥嘴:“果然是资本家,还不如我呐,我还给她们放到初十呢。” “……”突然就被叫上“资本家”了,余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渔的聊条内容毫无章法,想到哪就说到哪。 她仰头望着天空,突然又蹦出一句:“我觉得我该减肥了。” 余宵侧目上下打量她,表示不赞同:“你又不胖。” “谁说的!”宋渔举起另一只手,五指张开:“从我妈住院到现在,我胖了五斤了!五斤啊,那可是整整五斤!” 除去手术前那几天她因为担忧而食不下咽外,之后邹勇军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冯秀美做好吃的补身体,其中自然少不了她那份,然后就毫不意外地胖了。 余宵问:“有吗?” 宋渔重重点头:“有!” 话音未落,余宵突然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宋渔一脸疑惑:“你干嘛?” “上来,我量量看你真的重了吗。”余宵说。 宋渔吐槽道:“想背我就直说呗。” 她当然也没客气,笑着扑到他背上。 余宵扶住她,稳稳地站起来,身体丝毫没有晃东,甚至还拖着她颠了颠,煞有介事地评价道:“一点都不重。” 宋渔在电影院里积攒的那点烦躁彻底散没了,悠哉游哉地晃荡着小腿:“真的吗?” “真的。”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海边的礁石堆上,余宵背着崴了脚的她,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稳当。 时隔多年,少年长成男人,单薄的脊背变得宽阔而坚实,只是带来的安全感从未变过。 宋渔俯身贴到他耳边,玩笑似的说:“那你要背我一辈子。” 余宵说:“好。” 风过树梢,枝桠轻晃,发出悉索声响,宽阔明亮的街道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们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走到月落日升,青丝变白。 第77章 来者不善 “你就是宋渔?” 宠物医院开业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为图个好彩头,宋渔决定在大年初八那天开业。 由于禁燃政策,没办法放鞭炮, 但她还是买了两个手持礼花作为代替。 几人早早到了店里做准备。 宋渔满脸笑意,脚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连声招呼道:“快快快,马上到时间了,准备好吗?” 刘娴静和杨柳各自举着一个立在大门两边, 闻言齐齐点头。 “三、二、一!” 眼看着秒针再度归位, 宋渔当即一声令下:“开!” “嘭!” 八点零八分, 随着一声震响, 各色亮片在空中洋洋洒洒而落。 三人相视一笑,齐声高呼:“开业大吉!” 杨柳晃了晃手中的空壳, 忽然注意到立在大门两侧的精美花篮。 她用手拨弄了两下,转头调笑道:“啧,还得是我们姐夫,真够大手笔的。” 宋渔乍一听到这个称呼, 突然一愣,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红, 硬撑着装作不在意地说:“喜欢你等会就抱回去。” “那我可不敢要。”杨柳噌地缩回手:“这都是爱啊~”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一边拉着长音,一边朝刘娴静挑了挑眉。 刘娴静笑呵呵地推了她一下。 宋渔看向花篮, 各色花瓣还带着清晨的雾气,在初升的阳光的照耀下绚烂又耀眼。 这人可真是, 哪有开业送玫瑰花的。 她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旋即收回视线:“好了,店就拜托给你们了, 我得先走了,稍微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你放心。”刘娴静微微颔首。 杨柳鞋跟一碰,立正挺胸,高声回道:“保证完成任务!” 宋渔再次被这个活宝逗笑,转身去休息室里拎了包,脚步轻快地走了。 目送她离开后,刘娴静和杨柳二话不说转头便开启了大扫除模式。 按照宋渔的原意,今天只是凑彩头办个仪式,正式开业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但是两人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多干点吧,回家也是闲着,动一动还能消化一下。 刘娴静拎着抹布从里间走出来,发现杨柳地扫了一半,正拄着扫把发呆。 “看什么呢?” “哎,静姐。”杨柳回神,朝外面努努嘴:“那边那辆车你看见没?” “看见了,怎么了?”刘娴静不解道。 杨柳微微皱眉:“我总觉得那边有人在看我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辆车好像在路边停了很久了。 刘娴静端详了两秒,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没有吧。” 杨柳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第六感特准!” 刘娴静又看了看,依旧没有感觉。尽管那辆车价格不菲,但这里是首都,豪车遍地,并不稀奇。 “你昨天熬夜没睡好吧,我看见你凌晨两点还在发朋友圈。”她拍了拍杨柳的肩膀,笑道:“快点干活吧,干完回去好好睡一觉。” 杨柳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路边那辆车,小声咕哝了句:“有吗?” 而后转身干活去了。 第97章 - 路边,黑色轿车内,汪灿再度收回视线,虽然脸色未变,但方向盘边缘处悄然收紧的细长手指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复杂心情。 坐在一旁的汪晓筠率先沉不住气,喊了声:“姐?” 汪灿瞥她一眼,轻轻摇头。 汪晓筠瞬间炸毛,尖声问道:“你到底在等什么啊?大早上出来,从还没开门就等,等到现在人都走了半天了,你还要等!?” 汪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当时恼怒上头,又有汪晓筠在旁边添油加醋,不管不顾地跑过来,理智回笼后又担心是不是太冒失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行为跟电视剧和小说里那些令人厌恶的女二有什么区别? 汪晓筠丝毫没有注意到表姐沉下去的脸色,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看见门口那俩花篮没有,谁家开业摆玫瑰啊,一看就是余宵那个混蛋送的!” 她越说越气:“狗男女!真ji……” “晓筠!”汪灿低声喝道,截断了后面更难听的话。 “姐!”汪晓筠抄起膝盖上的文件袋,连带摊开的照片,甩得哗哗作响:“证据确凿,你还犹豫什么啊?” 汪灿一愣,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张照片上。 画面里,男人身穿一件黑色长款羊绒大衣,正低头去咬冰淇淋,而冰淇淋的主人笑容灿烂,灿烂到甚至有些刺眼。 她蓦地收回视线,眯着眼睛对上车窗外的阳光,顿了几秒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开门下车,离开的背脊绷得笔直。 汪晓筠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到驾驶位,降下车窗,朝着外面喊道:“姐,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汪灿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究竟听见没有。 汪晓筠重新坐回原位,余光瞥到那几张照片,发狠般地一股脑全都塞回了文件袋里,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眼不见为净! - 杨柳拎着拖把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急忙快步上前招呼:“您好!” 汪灿闻声回头,微微颔首:“你好。” “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杨柳问。 汪灿没应声,再次看向布告栏,店长后面跟着的照片上,女人笑容依旧。 杨柳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你…找我们老板?” “嗯。” “她现在不在,要不……”杨柳本来想说你改天再来,结果视线相撞那一瞬,话脱口而出就变成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麻烦你了。”汪灿道。 杨柳把拖把立在旁边,几乎是小跑进了卫生间。 刘娴静正在洗抹布,水声盖过了外面的动静,看到她回来只觉得奇怪:“这么快就拖完了?” “不是,不是。”杨柳连连摇头,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一边快速解释道:“外面来了个人,说要找老板,我给她打个电话。” 末了,又压低声音补了句:“来者不善。” 刘娴静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杨柳又重复了一遍:“来者不善。” - 宋渔推着冯秀美走出医院,脸色白得像张纸,乍一看差点分不出谁才是病人。 之前都是邹勇军陪着冯秀美去换药,这还是她第1回 来,哪怕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刀口几近长好,但那道疤痕依旧有着不小的冲击力。 冯秀美故意玩笑道:“怎么了?宋大夫都做过那么多手术了,还怕这个啊?” 宋渔抿了抿唇,低声反驳:“那不一样。” 冯秀美语调轻松:“有啥不一样,都是块肉。” 宋渔还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有消息进来,她点开一看,脸色终于好了点,停下来打字。 冯秀美察觉到动静,扭头看她:“小余吗?” “嗯,对。”宋渔把手机塞回兜里,推着轮椅继续往前。 她们来的是社区医院,离家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刚好今天天气不错,相当于顺便放风了。 “说什么啦?”冯秀美随口问道。 “他说刚开完会,问我中午吃什么。” 宋渔后知后觉,又问:“你中午想吃啥?” 新年上班第一天,公司里有不少积压的琐事要处理,邹勇军说今天中午不能回来了,不然也轮不到宋渔陪着来医院。 冯秀美无所谓道:“吃什么都行,家里不是还有剩菜?” 宋渔笑说:“哪能让病号吃剩菜呢,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冯秀美撇着嘴回头看她一眼。 “干嘛,信不过我的手艺?”宋渔问。 “信不过。”冯秀美反问:“你有手艺?” “……” 宋渔仔细回想了一下。 或许,大概,可能…… “怎么没有!” 冯秀美轻笑道:“突然想吃烤鸭了。” “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话音未落,宋渔猛然惊觉,高声喊道:“妈!” 母女俩就这样说说笑笑的,眨眼就到了楼下。 等电梯的间隙,宋渔摸出手机打算继续回消息。 冯秀美看着门上映出来的倒影,突然开口:“让小余改天来家里吃饭。” “行啊。” 宋渔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余宵。 对话框最上方的“对 方正在输入中“停了一瞬,然后改为了“对方正在讲话”。 紧跟着一条语音消息挤进屏幕。 宋渔还觉得奇怪,顺手点开就听见一道清泠泠的男声回荡在走廊里。 “谢谢阿姨。” “……” 电梯正好在这个时候下来,宋渔推着冯秀美进去,正准备吐槽一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急促。 她刚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开口,杨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语气异常急促:“姐,你快回来看看吧,有个人找你!” 宋渔右眼皮突然跳了下,有股莫名地烦躁涌上心头。 “谁啊?”她问。 “不知道,就说找你。” 冯秀美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连忙说:“你有事就去忙,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 宋渔本来想拒绝,但下意识觉得应该去一趟。 她抿了抿唇,回道:“等我一会儿。” “ok!” 挂了电话,宋渔把冯秀美送回家里,又帮她换上居家服,确认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出门。 等到店里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一进门,宋渔就看到了坐在小沙发上的人。 身姿挺拔,气质斐然。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一号人。 “姐,你来了!”杨柳眼尖,第一个发现宋渔,一边高声说着,一边疯狂朝她挤眉弄眼。 “……” 她能说没看懂吗? 沙发上的女人闻声抬头,四目相对。 宋渔这次更加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了。 就在念头闪过的瞬间,女人站起身,薄唇轻启:“你就是宋渔?” 第78章 未婚妻 “我希望你能跟余宵分手。”…… 没有高声怒喝, 也并非厉声质问,甚至没有太多起伏,可却有股莫名的敌意。 周遭仿佛有无数琴弦瞬间绷紧, 气温像是直接降了八度。 杨柳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宋渔不知道这股敌意从何而来,但下意识不想落于下风。 她微微皱眉, 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反问道:“你是?” “我叫汪灿。” 顾及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在,汪灿顿了顿, 又说:“有事想跟你聊一下, 方便吗?” 虽然是疑问句, 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宋渔睨着她看了几秒, 微微颔首,故作轻松地说:“行啊。” 汪灿率先转身,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这氛围过于奇怪了,有点像是…… 刘娴静没敢细想,急忙喊了声:“老板!” 宋渔把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 顺便把门关上了。 店里一片寂静,只余下风铃叮当作响, 杨柳恍惚回神,猛地抓住刘娴静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 惊恐道:“静姐,我就说来者不善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老板得罪人了?” 刘娴静看了眼门外那两道背影,又无声地收回,淡淡道:“不知道, 干活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杨柳站在大厅里左看看右看看,马尾辫甩得像飞机螺旋桨。 - 车内,汪晓筠远远看到有人出来,立马拉开车门,打算冲上去给那女的来点教训,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结果一条腿刚伸出去,就看见两人翩然拐进了隔壁不远的咖啡店。 “……” 她愣了一瞬,又老老实实地缩回车内。 汪灿明显不想让其他人掺和,汪晓筠跟在表姐屁股后面混了二十几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第98章 宋渔不想拖拉,甫一落座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汪灿拿了手机扫码点单,刚想问她喝点什么,却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不过这样也好。 她随便点了两杯黑咖啡,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喊了声:“宋小姐。” 宋渔抬了下眉,算作回应。 “既然你也是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汪灿沉声说:“我希望你能跟余宵分手。” 平淡又冷静的语气,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 这个时间点,咖啡馆里十分冷清,音响里不知名的英文歌正到高潮部分,掺杂着一部分机器的轰鸣。 宋渔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无意识地问道:“什么?” 汪灿又重复了一遍。 宋渔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有病,简直莫名其妙,不会以为自己在演什么狗血电视剧吧? 她站起来就想走,转身差点跟来送咖啡的店员撞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腿弯磕在沙发边,又重新叠坐回去。 有时候,只是一个眨眼,原本坚固的城墙就能轰然倒塌。 店员道了歉,放下东西走了。 宋渔心跳得厉害,表面故作镇定地扯了下嘴角,轻笑道:“别开玩笑了,还有,你哪位?” 言外之意,凭什么管我的事? “或许我该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汪灿,是余宵的未婚妻。”说到最后一句时,汪灿故意停了下,仿佛在强调什么。 “未婚妻”三个字掷地有声,宋渔被砸懵了,嗫喏着重复了一遍。 “是的,家里安排的。” 汪灿端起咖啡轻抿了口,不是喝惯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放在一边,继续说:“我相信余宵是真的喜欢你,但作为腾辉集团的继承人,婚姻从来都不由他做主。或者说,我们都无能为力。” 虽然不像汪晓筠那样高调,但汪灿同样做惯了以势压人的事儿,她这样说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打一棒子,然后再给个甜枣。 汪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支票单:“所以我希望你主动退出,大家面子上都好看。我也可以给你一些补偿,你开个价。” 这都叫什么事啊? 慌张愣怔过后,宋渔居然有闲心去想: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她又不傻,知道对方没必要骗自己。 事实摆在面前,骗子另有其人。 七年真的很漫长,原来他们都变了。 而后便是巨痛袭来,宋渔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耳中嗡嗡作响,头顶的音乐,路边的行车,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远,灵魂好像被抽离了这个世界,以第三者的角度在观察所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自己说:“不用了,你放心。” …… 宋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那天中午的阳光真的很好,等到她意识恢复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四周一片漆黑。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对面楼栋亮着点点灯光。 隔着房门隐约能听见熟悉的说话声,由于刻意压低听不太真切。 明明刚睡醒,但宋渔却感觉眼皮重得要命,她好像做了一场梦。 念头刚落,脑中又响起另一道声音,告诉她那其实不是梦。 哦,原来不是梦。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在黑暗中存在感十足。 宋渔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余宵给她发了很多消息,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刚才的最新一条:【我下班了,还没睡醒?小懒猪。】 宋渔只觉得烦,翻了个个倒扣在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从上午的对话中总结出两句,首先,余宵其实是腾辉集团的继承人。其次,他有未婚妻。 重逢几个月来的种种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过,其实宋渔很想问他一句,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但似乎又没什么意义。 就这样吧。 她一骨碌坐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又用洗脸巾沾着凉水给眼睛做了个短暂的冰敷,感觉没那么红了才敢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冯秀美听到动静看过来,笑着揶揄道:“睡神出洞了?” 邹勇军把盘子放到桌上,笑着招呼道:“小渔醒了?正好,快过来吃饭了。” 虽然宋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搪塞过去的,但光看两人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 站在卧室门口愣怔几秒,忽然松了口气。 幸好没让冯女士知道,不然以她的脾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愣着干嘛。”冯秀美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随口道:“下午小余找你没找到,电话都打我这里来了,我说你在睡觉,你刚才给他回消息了吗?” 宋渔嗓子还有点哑,囫囵道:“回了。” 冯秀美点了点头:“下次提前跟人家说一声,省得白担心。” “嗯。” 晚饭很丰盛,但宋渔实在吃不下去,胡乱扒了两口饭就撂了筷子,借口春节期间大鱼大肉吃多了有点积食。 冯秀美笑骂道:“没出息,都多大人了。” 宋渔也想笑,但嘴角似乎拉不起来。 邹勇军端着水果过来打圆场:“我前几天也有点,多走走就好了。” 宋渔怕被老妈看出端倪,顺势道:“那我下楼转一圈。” 她拿了外套就跑,一路到了楼下,站在昏黄路灯里,忽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了。 最终宋渔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在花坛边缘的石砖上仰头望天。 远处的天空被灯光照得很亮,一时间让人分不出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零星看到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没有太阳以后,夜晚的温度直线下降。 冷风瑟瑟。 宋渔俯身环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脑袋却格外清醒。 甚至琢磨着明天趁那个人上班时间把大白接回来,然后再想办法去什么地方躲几天,她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了。 手机已经在兜里震动很久了,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夜空。 宋渔盯着来电显示,犹豫了很久才接通。 李希的大嗓门直冲而出:“小渔!你干嘛呢,发消息也不回,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宋渔本以为自己能独自把这件事消化得很好,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直到电话那端李希奇怪地出声:“喂!喂?小渔?小渔!” 宋渔抬手抹了把脸,掌心一片冰凉,含糊着“嗯”了声。 人在一起久了,一个声调的变化都能察觉出情绪。 “你哭了?”李希问。 “没有,冻的。”宋渔吸了吸鼻子,试图引开话题:“你找我有事?” 李希根本不吃这套:“你别想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宋渔还想嘴硬:“我在楼下遛弯,有点冷。” “你是想急死我吗?到底怎么了?” 李希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早已没有了刚接通电话时的兴奋,沉声问:“你是不是跟陆思渊吵架了?” 哪怕知道他改名了,但李希和胡成礼还是习惯喊他‘陆思渊’。 宋渔蓦地陷入沉默,无声胜有声。 作为好朋友,李希绝不会在好闺蜜身上找问题,怒道:“我当初就觉得他不行,整天拉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宋渔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泛滥成河。 她闷闷地喊了声:“希希。” 又问:“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我明天要出差,本来想喊你出来吃顿饭的,但是……”李希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吧,反正医院也没正式开业,散散心,晾他几天。” 这倒是跟宋渔的想法不谋而合,但…… “你不是去工作吗?”宋渔问。 “就去拍组照片,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行,实在不行你给我当助理。”李希隔空撒娇:“哎呀,去嘛去嘛,咱们都好久没一起旅游了,你跟我住一起,我给你报销路费。” 听着好闺蜜耍宝,宋渔终于感觉心情稍微好了点。 手机又震了下,从贴着耳骨传遍全身,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推了她一把。 “好,我去!”宋渔说。 第79章 躲他 “卧槽,死渣男!” 天光微熹, 初升的太阳驱散了一夜的严寒,小区里渐渐有了人声,没人注意到楼下多了辆车。 余宵屈肘支在车门边, 单手扶额假寐,一夜未眠,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天晚上九点多余宵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因为宋渔不可能睡那么久的午觉。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摆明了是故意冷战, 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明明上午还在喊他来家里吃饭。 第99章 余宵从来没有那么慌乱过, 抓起钥匙一脚油门就冲到了楼下,下车后被冷风一吹才算回神, 顾及到时间太晚,家里还有病人,这才又坐了回去。 太阳越攀越高,车边行人往来, 却都不是他想见的那个。 直到九点多,余宵才终于看到楼门口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赶紧冲过去,顾不得失态,急忙问道:“冯姨, 邹叔,小渔在家吗?” 来人正是冯秀美和邹勇军, 轮椅后面挂了个空布袋子,看样子好像是要去买菜。 “小余?”看到他,冯秀美愣了下, 旋即又奇怪道:“她跟小希出去玩了,没跟你说吗?这孩子可真是……” 余宵已经听不进她后面的话了,只确定了一点,宋渔真的在躲他。 冯秀美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道:“小余,你没事吧?” “没事。”余宵回过神,尽量稳住表情,又问:“那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冯秀美摇了摇头:“就说去草原玩了,具体是哪里就不知道了。” 余宵勉强挤出一抹笑,生硬道:“好,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们了。” 邹勇军推着轮椅:“那咱们走吧。” 临走前,冯秀美还不忘招呼:“小余,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余宵回到车里,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又拿起手机。 这次再打过去就是“已关机”了。 - 此时此刻,宋渔正坐在去往草原的飞机上,窗外是白茫茫的云海,无边无际。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当初,她和余宵无数次坐在礁石边,望着同样了无边际的苍茫大海,说笑玩闹。 很遥远了,但一幕幕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自始至终想念的、喜欢的,都只是曾经那个干净清朗的少年。 可惜还没等宋渔仔细琢磨,肩膀忽地一沉,李希凑过来问:“想什么呢?” “随便看看。” 前排有人闻声转头,攀着椅背笑道:“姐,你们看见了吗,外面好美。” 这姑娘叫储月,是李希公司新签的艺人,刚满20岁,长得很大气,性格也很好,嘴特甜,见谁都叫姐。 原本以她的咖位是不需要李希跟着的,但奈何李希在办公室坐不住,想跑出来玩,然后又带上了一个宋渔。 李希探头朝窗外看了眼,正打算说点什么,机舱内突然响起广播:“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即将进入下降阶段,由于目的地为军民两用机场,请各位关闭遮光板,谢谢配合。” 宋渔抬手一拉,光线骤然变暗。 李希:“……” 半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一行人到转盘边等行李,顺便给亲朋好友报平安。 唯独宋渔束手站在履带前纹丝不动。 李希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嗯嗯,落地了。” “对,没事。” “过几天就回去了。” “我也想你。” “……” 紧跟着画风突变:“卧槽,吴歧,你傻b吧!” 这句话实在杀伤力巨大,引得周边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怎么了?”宋渔关切道。 “等我回去再好好跟你算账!” 李希咬牙切齿地警告道,然后匆匆挂断电话,满脸愧疚地看向宋渔,犹豫道:“小渔,对不起,吴歧那个傻b把你跟我在一起的消息告诉陆思渊了。” 宋渔浑身一震,恍然发觉他们之前的 牵扯远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 “抱歉啊,小渔。”李希愤然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了,谁知道他嘴那么快!” 宋渔抿了抿唇,声音轻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没事,跟你们没关系。” 今早出门前她就看到了停在楼下那辆车,为了不被发现,甚至专门跑到地下车库绕了一大圈。 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余宵会找上吴歧,而且两人是朋友,会告诉对方也无可厚非。 毕竟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出问题就让朋友也分手吧。 行李刚好在这时候转出来,宋渔犹豫着要不要就此换个目的地。 李希四下打量一圈,抢先开口提议道:“先走吧,幸好我没告诉他咱们住哪。” 宋渔轻轻舒了口气,把话又咽了回去。 出了机场,有车来接。 宋渔昨天晚上几乎没睡,眼下被车里的暖风一烘,倒有了困意。 摇摇晃晃不知道开了多久,等她再睁眼时发现道路两旁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 没有什么植被覆盖的土地呈现出原本的褐色,不时闪过斑驳痕迹,那是还未融化的积雪。 等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老板娘是个极为爽利的人,一边吆喝着人给他们办理入住,一边拎起桌边的暖壶倒茶:“冻坏了吧,我们这边可冷了,来,喝点奶茶暖暖。” 确实太冷了,储月的助理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生,从下车到进门才几步路的距离,眼睛就覆上了一层哈气。 宋渔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茶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下意识皱起眉头。 咸的,感觉有点怪异,不太好形容的味道。 再看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 老板娘哈哈大笑:“我们蒙式奶茶就这个味道,多喝几次就习惯了。” 大堂算不上特别宽敞,七八个人挤在一起显得很热闹。 宋渔又尝试着喝了两口,竟然真的品出了点不同味道。 “嘭”的一声,有冷风从身后灌进来,众人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穿蒙古袍的年轻女人大步流星地直冲而入,满脸怒气。 对方看见这一屋子人显然也愣了下,而后径直拐进了里面。 几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反观老板娘像是早就习惯了,趁着脖子瞅了眼,确认不速之客已经走远了,然后眨了眨眼睛,低声笑道:“没事,等会就有人来接了。” 大家都很有分寸地没再细究,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入住很快办好,宋渔和李希分在一间。 刚一进门,李希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呈大字形摊开,长出一口气:“呼~累死我了。” 身累,心更累。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宋渔在她旁边坐下,突然开口:“他找你了吗?” 这个“他”指谁,自然不言而喻。 李希翻了个身,背对着宋渔,斩钉截铁道:“没有。” “真的没有?” “嗯!” 当然是有的。 坐上车没多久余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只不过宋渔当时睡着了,李希转头看了看好姐妹,又看了看来电显示,仅犹豫了两秒就摁断了。 如此反复了三次,对面似乎意识到她肯定不会接了,这才没再打。 虽然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吵架,但她能感觉出来问题应该很严重。 想到这里,李希又猛地转回来,忍不住问:“你俩到底怎么了?” 宋渔垂眸盯着鞋尖,薄唇张张合合,终是叹了口气,缓缓出声。 故事其实很简单,也不需要过多修饰,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 她的语气很平静,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震惊。 李希腾地坐起来,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死渣男!” 或许是因为太心痛了,宋渔竟然没办法像她这样破口大骂,发泄一下。 李希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自以为看够了各种烂事,阈值被拉得很高,可真遇到这事儿,还是觉得离谱:“不是,我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宋渔侧目过去,淡声问道:“哪种人?” “就那种啊,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吴歧没少在我面前夸他,结果根本不干人事!”李希愤愤然,又觉得奇怪:“我记得他以前不这样啊。” “可能吧。”宋渔突然有点不敢确定了。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早就死绝了。”李希揽过她的肩膀,轻拍安抚:“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那就不想了。” 李希歪着头,跟她靠在一起,不知怎的,火气又上来了,重重地“呸”了一声,怒道:“狗男人不值得!你也别为他伤心了,这几天我陪你好好玩一下,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这话说得满含深意,宋渔被口水呛到,闷声咳起来。 李希赶紧帮她顺气,一边揶揄道:“这么激动哇?” 宋渔抬眼,警告似的喊了声:“希希。” “行行,我不说了。” 隔了几秒,李希突然嘟囔道:“要不我也跟吴歧分手算了。” 什么男朋友,跟好姐妹比一点都不重要。 宋渔一下子咳得更厉害了。 第80章 奔赴 永别了,陆思渊。 平坦开阔的高速路上, 一辆黑色巴博斯900飞驰而过,拐进服务区的入口匝道,然后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车位上。 第100章 此时并非旅游旺季, 又刚过完年,路上连车都见不到几辆, 跟别提这种豪车了。 巨大的声浪引得服务区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驻足观看,只见一个长相极为俊朗的男人映入眼帘。 余宵刚跳下车,迎面便是一股冷风。 “阿嚏!” 他不甚在意地用指骨揉了揉鼻子, 一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一边抬头环视周围的环境, 而后走到垃圾箱旁边, 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烟盒,后知后觉地发现里面居然就剩下最后一根了。 自从跟宋渔在一起, 余宵其实很久都没抽过烟了。 这盒烟还是上次开这辆车时留下的,他甚至没办法记清具体时间。 今天事出有因,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余宵点燃最后一根,用力地吸了一口, 又缓缓吐出。 他微眯起眼,隔着薄薄的烟雾望向远方, 又似乎在看些别的什么东西。 内蒙古的天似乎格外蓝,太阳高悬在头顶,虽然没有太多暖意, 但光线依旧夺目。 随着最后一缕烟飘散,余宵这才收回视线, 点开手机回消息。 他走得着急,曹特助虽然能把大部分事情安排好,但某些重要工作还得等他拿主意。 大概扫了眼曹特助发过来的文件, 余宵简单回复了几句,突然有消息进来,是个定位。 他赶紧切到地图导航,两指按住屏幕,不断放大又缩小,眸色深沉地盯着目的地那个红色光点。 指间的烟还没燃尽,余宵连烟带盒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箱,转身大步走回到车内,再次开上高速。 前半段路程中,余宵打了无数个电话,能问的人都问了,没人知道原因。 冯秀美和邹勇军只以为宋渔是出门旅游。 宠物医院还没正式开业,那俩人根本一问三不知,只有一句:“不过我姐发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把大黑接回来。” 吴歧居然还是知道最多的那个,但也仅限于知道她跟李希在一起。 他让人查 了宋渔落榻的民宿。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余宵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甚至等不及拿到结果,一脚油门就出发了。 面对宋渔,他失去了为人称道的冷静和自持。 时隔许久,他才终于找回生命中唯一所剩的温暖,不会,也绝不可能任由它就这样从手中溜走。 猛兽般的黑色越野车以最高限速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绚烂的太阳远远坠在身后,逐渐没入地平线。 - 李希说到做到,吃过晚饭就拉着宋渔去找老板娘聊天,打听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老板娘咬开瓜子,想都没想就直接说:“没有。” “我们这地方就那两三个月的旅游旺季,等草一黄就不大有人来了。”她说着仰头努了下嘴:“你看看这满屋子,除了你们哪还有人。” 李希不死心地追问道:“真没有吗?” 老板娘还是摇头:“这大冷天的,前阵子下的雪都还没化。” 李希轻轻地“啊”了声,语气里满是惋惜。 说好带宋渔出来散心,结果根本无处可去。 “那你们平时都干嘛呢?”宋渔突然问。 老板娘张口就来:“吃吃喝喝,看电影综艺,要么打牌,跑马,滑雪……娱乐活动多着呢。” 李希眼睛瞬间亮起来:“滑雪?骑马?我们明天能去吗?” “骑马应该可以,但滑雪,现在雪不够厚……” 话音未落,聊天被走廊里突然传来的门板撞击声打断,紧跟着响起一阵脚步,听起来十分急促而又慌乱。 三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匆匆而来。 宋渔记得她,下午办入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冲进来,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同。 老板娘随手把剩下的瓜子扔到盘子里,站起来笑着招呼道:“怎么?他来接你了?这回还挺早。” 女人脚步微顿,刚一张嘴就红了眼眶。 她哽咽道:“静姐,班布尔病了。” “啊?”老板娘闻言一愣,正色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女人摇摇头:“就突然站不起来了,‘哼哧哼哧’地喘。” “哟,那可挺严重,给**打电话了吗?” “**没在家,他儿子结婚,前两天去呼市那边了。” 老板娘拧着眉头,急得跺脚:“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就这么赶巧!” 女人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快速说:“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和哈日查盖打算送它去市里的宠物医院。” “哎哟,那可不近呐。”老板娘转头往窗外看了看,从旁边的凳子上抓起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宋渔原本只是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直到听到“宠物医院”…… 出于职业道德,亦或是条件反射,她脱口而出问道:“谁病了?” “班布尔。”老板娘紧急改口:“就是她家的狗。” 几句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了。 宋渔噌地站起来,高声说:“我是宠物医生,我跟你去看看!” 她中午刚体验过,很清楚这个所谓的不近究竟有多远,如果是急症的话,根本来不及。 老板娘一招手:“那走啊!” 女人哽咽道:“真的吗?谢谢!” “等我一下,我去拿外套。”宋渔撒腿就往房间跑。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直到坐上车,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蜿蜒的道路摇晃,李希都没想明白。 车窗外一片漆黑,狂风刮过,发出狼嚎般的“嗷嗷”声。 车内,宋渔正在连声询问班布尔的症状和过往病史。 李希望向窗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好是出来旅游散心的,怎么又开始上班了? 冬季深夜的草原一望无垠,连个活物都很难看见,更别提限速这回事了。 老板娘一路猛踩油门,只花了几分钟就把车开进了一处居住聚集区。 陌生车辆的到来引起一片狗吠。 女人率先跳下车,嘴里高喊着“哈日查盖”小跑进门。 宋渔紧随其后。 一个高大的人影疾步迎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尾巴,奶声奶气地喊:“额吉!” 男人同样满脸急色,视线扫过两个陌生面孔:“这两位是?” 女人指着宋渔介绍道:“她说自己是宠物医生,来帮忙看看班布尔。” “对!”宋渔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资格证书。” 她说着就要去摸手机,里面有照片。 “不用,跟我过来吧。”男人转身就走。 宋渔在后院见到了那只名叫班布尔的蒙古獒。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现实中见到这个品种的狗。 硕大的身躯躺在地上,腹部猛烈抽动,不时发出一声咳嗽,身下有股难闻的排泄物的味道。 非常典型的症状,宋渔一眼就做出判断:“心脏病。” 哪怕已经到了如此虚弱的地步,但在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后,它的喉咙里还是发出了阵阵低吼,甚至企图挣扎着站起来。 女人喊了声:“班布尔!你别动了!” 它这才消声,只是喘得更厉害了。 宋渔顾不得地上脏,径直跪坐在班布尔旁边,双手交叠,用力按压它的胸腔,一边高声喊道:“这样不行,得用药!” 女人急道:“什么药?” “最好能打一剂强心针,利尿剂能够减轻心脏负担。” 心肺复苏需要花费很多体力,才不到两分钟,宋渔已经开始喘了:“这附近有诊所吗?人用的也行,实在没有的话,速效救心丸呢?” 男人腾地起身:“我去阿穆尔那儿看看!” “好,好,你快去!”女人推搡他往外走。 天寒地冻,宋渔的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明明已经很累了,但她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李希主动请缨:“换我,我学过急救。” “不用!”宋渔拒绝道。 狗和人的身体构造不同,心脏病更是马虎不得。 班布尔抽气的频率越来越快了,伸出来的舌尖都发紫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宋渔抬头看向女人:“你给宠物医院打电话吧,问问有没有能过来的。” 后半段话她没说出口,最怕的就是等会用了药也不管用。 “好,好。” 女人连连点头,哆嗦着手去按手机。 男人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还多了一个人,递给她满满一塑料袋的药:“能用上的基本都在这里了。” 宋渔大致扫了眼,动作利落地翻出肾上腺素,一针打下去,班布尔似乎有了好转,再次想挣扎着站起来。 老板娘惊喜道:“有效果!” 第101章 话音才落,班布尔刚撑起来的脑袋再次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宋渔翻出塑料袋里的药品,但凡能用的都往它身上招呼,反反复复,最后也只能眼看着它硕大的身躯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一丝起伏。 院子里骤然间寂静无声,只余下远处草原上传来的风嚎。 宋渔不得不像曾经很多次那样,轻声宣布最后的结果:“它走了。” 闻言,女人向后踉跄了一步,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那个小姑娘扯着她的袖子,天真地问:“额吉,班布尔怎么了?” 男人摸摸女孩的头,用蒙古语说了句什么。 李希凑到宋渔身边,小声问:“咱们回去吗?” 宋渔点了点头:“走吧。” 三人本打算悄声离开,却在走出院门前被男人叫住了。 “今天很感谢你。”他说:“我们打算明天安葬班布尔,你可以送它最后一程吗?” “我……”宋渔下意识想拒绝,但是终究没忍心:“好吧。” …… 现代人养宠物的多,也舍得给宠物花钱,甚至衍生出了宠物殡葬行业,宋渔没少见过,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怪不怪,却没想到这回格外不同。 天还没亮时,一行人便出发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宋渔知道了对方两人的名字,男人叫哈日查盖,女人叫顾如意,很巧的是,她们居然来自同一个省份。 难怪昨天听她的口音觉得有些熟悉。 宋渔扶着前排座椅,探头看外看。 队伍最前面,夫妻二人骑马并肩而行,另一匹没人骑的马,上面缠着班布尔的尸体。 赶在天亮前,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天葬场。 没过多久,天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高低盘桓。 李希嘟囔了句:“那是什么?” “秃鹫。”老板娘回道。 冷风吹过,李希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拢 紧衣领。 天葬场在山顶,站在这里几乎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 入目皆是无边无际的,浑厚的,苍凉的大地。 太阳初升,直至第一缕晨光冲破云层。 宋渔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座无形的钟被敲响了,悠扬回荡,激起胸口那股无法形容的情绪,不断翻涌。 她从前很喜欢去海边,望着平静的海面,仿佛能消融所有负面情绪。 就如同现在这样,面对这片大地,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永别了,陆思渊。 这次是真的。 宋渔在心中无声地说。 …… 仪式结束后,回到小院,夫妻二人坚持让她们留下吃饭,甚至还杀了只羊,直接在院子里架起炉子做烤全羊。 宋渔和李希惊讶到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民宿老板娘告诉她们,草原上招待朋友都这样。 钱财是没有的,牛羊肉是管够的。 那个叫做南丁海日的小姑娘十分热情,抱着刚出生的小羊羔,带她们去看小马驹。 三人待到傍晚才离开,连吃带拿,各种奶制品一包又一包。 回到民宿,老板娘率先注意到门口多了辆车。 “又来客人了?”她目光扫过车标,挑了挑眉,语气玩味道:“哟,这车不错啊!” 宋渔顺着看过去,莫名觉得车牌号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渔!你愣着干嘛呢,快来帮我开下门!”李希喊道。 宋渔倏然回神,抬头一看,发现李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到门口了,两手拎得满满当当。 “来了!” 她高声应着,心脏突地跳了下。 第81章 聊聊 “所以,我们分手吧。” “呼, 这天儿可真冷!”李希语气夸张地感叹道。 下一秒,她蓦地停住脚步。 宋渔用背抵着玻璃门,回头等落后几步的老板娘, 丝毫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 闻言,只是笑道:“太阳下山就冷了, 等会回去洗个热水澡。” 老板娘紧跟着进门,应声说:“我们这地方就这样,别看都立春了, 还有得冷呢。” 随即话锋一转:“哎?还真来人了, 帅哥来旅游的?办入住了吗?卓娜!卓娜?人都跑哪去了?客人来了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 一边朝柜台后面走去。 宋渔关好门, 转身走到李希身边,问:“愣着干嘛呢?不沉吗?给我点。” “小渔。” 清朗的男声在室内响起。 尽管带了些疲倦和嘶哑, 但宋渔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身形猛地一滞。 老板娘从显示屏后面抬头,视线在几人中间徘徊,疑惑道:“哎?搞了半天你们认识啊。” 宋渔还保持着弯腰接东西的姿势, 没有回头。 她不想,或者说有点不敢再看到那张脸。 “小渔。” 余宵又喊了一声, 声音里比刚才多了些急切。 他迈步向前:“我们聊聊好吗?” 李希突然向右前方迈了一步,顾不得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抬起胳膊就把宋渔拦在身后, 脸上防备尽显,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没什么好聊的!”她冷冷地说:“呸, 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余宵被迫止步,目光越过李希的肩头看向她身后露出来的半张侧脸。 宋渔知道他在看自己。 她本来只想远远躲开,是他偏要追过来。 那就聊聊吧, 聊聊也好,说清楚对大家都好,省得日后再纠缠。 宋渔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下定决心后,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抬手轻轻拨开李希的胳膊,轻声说:“希希,你先回房间吧。” 李希回过头,急道:“小渔!” 宋渔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我没事。” “行吧,那我回房间等你,有事你喊我。” “嗯。” 李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路过余宵身边时,故意斜眼看他,还重重地“哼”了声,表现得十分不屑。 柜台后面,老板娘早就识趣地避开了。 不大的前厅里只剩下两个人,莫名显得有些空荡。 余宵上前想要握宋渔的手。 她向后侧了侧身,轻描淡写地躲过了,刚要开口,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两人离得很近,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视线下滑,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泛着青黑色,脸上的疲惫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 宋渔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心软了。 原本那些冷厉绝情的话,脱口却变成一句:“你一路开过来的?” 门口那辆被老板娘夸赞“不错”的车,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的。 “嗯。”余宵哑声道:“你不回我消息,我昨天上午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出来旅游了,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 “我着急见你,买不到机票,私人飞机要提前申请航线,高铁没有直达,火车太慢,我就开车来了。” “小渔,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宋渔没有回答,反问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余宵垂下眼,声音放轻:“早上在服务区买了个面包。” 宋渔下意识皱眉:“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聊。” 她说完,也不管余宵同不同意,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门关着,只留了一条窄缝,里面静悄悄的,宋渔以为没有人,所以也就没敲,直接把门推开了。 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两张明显慌乱的脸。 其中那个年轻男孩子,一把抄起立在门后的扫帚和簸箕,死死地低着头,认真程度像是能从地板上找出金子。 老板娘迅速环视四周,眼疾手快地抓了片才做好的奶皮子塞到嘴里,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有事?” 说这话时,她的视线一直往宋渔身后飘。 宋渔假装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问:“现在有饭吗?” “有!”老板娘把男孩拽回来:“涛涛,干活了!” “好嘞,小姑!”男孩立马丢开扫帚,问宋渔:“想吃点啥?” “随便做些简单的就行。”宋渔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下碗汤面吧。” “行!” 老板娘八卦之心就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到底没忍住,朝外面怒了努嘴,小声问:“那位……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宋渔直接说:“前男友。” “……” 正在起锅烧油的男孩竖着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丝吃瓜的机会,厨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千里追妻?追其火葬场?” “你都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回头告诉你爸。”,说完,老板娘撇撇嘴:“我看不像,顶多就是小情侣闹矛盾。要不能这么关心,还让你给煮面条?” 第102章 男孩耸了耸肩:“行吧。” 几分钟后,一碗青菜肉丝面被端上桌。 餐厅内,两人相对而坐,热气夹杂着食物的香味弥漫在中间。 余宵把碗往中间推了推。 宋渔秒懂,当即拒绝道:“我吃过了。” “嗯。” 余宵拿起筷子,没再说话。 刚才等待的那几分钟里,他逐渐冷静下来,也仔细思考过了,见到人后就没那么急躁了。 民宿没什么客人,餐厅里空空荡荡,很安静,只有不时响起的轻微的嗦面声。 不得不承认,余宵的吃相很好,永远都是这样慢条斯理,哪怕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油水下肚了。 宋渔垂眸盯着眼前桌面上那一小片地方,思索着等会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两天多了,最崩溃的阶段早就结束了。 她不想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 也没必要。 把事情清楚,自此两人划清界限,各走各的路就好了。 宋渔用力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能够保持冷静。 余宵吃饭的速度并不慢,一碗面很快见底。 他推开碗,又抽了张纸巾擦嘴,浑身上下透着股从容,好像对一切都胜券在握。 看到他这副模样,宋渔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曾经,他是不是也以这样的姿态对她的,以为她很容易欺骗、拿捏、玩弄。 “不是要聊聊吗?”宋渔冷冷开口。 余宵敏锐地察觉出氛围的变化,“小渔……” 宋渔打断他:“别这样叫我!” 余宵柔声问:“小……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你直接告诉我,好吗?” 宋渔微低着头,眼皮上挑瞥他:“你不知道?” 余 宵摇头。 发生变化的那几个小时了,他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宋渔看见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和茫然,差点被气笑:“行啊,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 “汪灿,你认识吗?” 余宵倏然皱眉,音调下沉,反问道:“他们找你了?” 宋渔微微颔首:“你承认就好。” “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余宵脸色大变,赫然起身,扑向前隔着桌子抓住宋渔的胳膊,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桌面被撞得止不住摇晃,筷子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 “什么都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胳膊被攥得有些疼,但宋渔这次没有躲,就那样定定地跟他对视着,语气出奇的平静:“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啊?只可惜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不是,小渔,你听我解释。”余宵急道:“汪灿……” “没必要解释了。”宋渔打断他,垂眸瞥了一眼,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太自在地扭了扭胳膊,命令他:“放手。” “不放。”余宵坚定道。 他很清楚,如果现在放了手,自己和宋渔之间就真的完了。 “放手!”宋渔拔高音量:“余宵,哦,不对,或者我该叫你余总,余老板呢?别纠缠了,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特别恶心。”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渔,我和汪灿的事都是家里长辈的意思。” “所以呢?”宋渔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行啊,那我问你,是你跟汪小姐先定下来的,还是我和你先在一起的?” 余宵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不想骗她。 宋渔感觉身体里那把火快把自己烧着了,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变得滚烫。 可越是这样,她的脑子就越清醒。 “所以,是她,对吗?” 那她莫名其妙就被当小三了。 “那也是我们先认识的。” “你说八年前?那时候你还不是余宵,我也不是现在的我。” 意思是,我们都变了。 “我和她没关系,我也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余宵坚持,再次试图解释:“这件事有些复杂,你再等等我,我就快处理好了。” “我确实搞不懂你们有钱人那些弯弯绕绕,但是,等?等什么?等着喝你的喜酒吗?”宋渔简直要笑出声:“然后再当作不知情,继续跟你在一起?你还真是既要又要啊。”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是该说对不起,不止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汪小姐。” 受李希的熏陶,宋渔虽然不怎么看小说,但也没少听过狗血桥段,年少时会为女主打抱不平,觉得那些豪门女二又蠢又坏,恨不得她早早线下。 随着年纪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宋渔只觉得双方都是这场感情里的受害者,然而男主美美隐身了。 “我不想以后连自己都恶心。”宋渔按住他的手,用力挣开。 她揉了揉被捏痛的位置,抬眸,声音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 “所以,我们分手吧。” 第82章 伤心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室内静得针落可闻。 余宵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桌边, 下颌线倏然绷紧,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期待她能说上那么一句“我开玩笑的”或是“骗你的”。 可惜没有。 宋渔缓慢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她的背脊崩得笔直, 步伐很轻,却异常坚定。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背后隐藏了多少东西,一切不过都是故作坚强。 她甚至不敢回头,怕对上视线, 怕他的挽留, 更害怕自己再心软, 就像刚才那样。 直到走回房间, 宋渔突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被抽走全部力气。 “咔哒。” 她背抵住门, 缓缓滑坐在地,环抱双膝,低头把脸埋了进去。 “聊完啦?”李希听到动静下床,一探头被她的样子吓到:“小渔!” 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宋渔面前蹲下, 急吼吼地问:“怎么了?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没有。”宋渔瓮声瓮气地说。 “没有你能这样?你等着,我去找他算账!” 李希说着, 猛地站起身。 宋渔赶紧伸手拽住她的裤脚。 李希被迫止步:“你拉我干嘛?” 宋渔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然后就这样仰脸看着她,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却十分固执。 僵持了三秒钟后,李希率先败下阵来, 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我不去了。” 宋渔没动, 像在确认真假。 李希扯了扯自己的裤腿裤腿,示意她:“真不去了,乖,放手。” 宋渔这才松手,又缩回膝盖前。 她长得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出头,此刻缩在那里只有一点点大,尤其是以这样居高临下的视角看过去,脆弱地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地上凉,你先起来。” “……” 唉…… 李希实在不忍心再看,干脆挨着她盘腿坐下,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烦死了! 跟眼下的情况相比,她更希望宋渔能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要是能出去把那家伙揍一顿是最好。 她们一起长大,都太了解对方了。 以宋渔的性格来说,越是安静无声,就证明事情越大,伤心的程度越深。 就像当年她爸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眶,沉默地给每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鞠躬。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突然响起,李希扫了眼来电显示,手指在用力在屏幕上一滑。 “滚蛋!” “哒!” “嘟——” 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给对面任何开口的机会。 宋渔转头看过去,带着鼻音开口:“吴……” “不是,骚扰电话。”李希抢先打断,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脖子:“怎么?终于肯理我了?” “没不理你,就是觉得有点难受。”宋渔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解释。 “知道,分手嘛,都得有这么个阶段,多经历经历就好了。”李希突然用力,拉着她歪向自己这边。 另一只手在半空中一挥,姿态随意:“不就是男人嘛,哪儿没有啊,等回北京,我带你去ktv,给你点两个男模,哦,不,三个!” 两相对视,李希挑了挑下巴:“嗯?怎么样?” 宋渔实在没忍住,被她的轻佻样儿逗笑:“你还挺大方。” 李希语气傲娇:“那可不,对姐妹就得大方点。”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朝宋渔伸出手:“行了,起来吧,去洗个澡,蒙上被子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没啥大不了的。”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渔无声重复。 本来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分手也是她提出来的,有什么好难受。 她抱着李希塞过来的睡衣走进卫生间,很快有水声响起,水汽蒸腾,逐渐模糊了视线。 第103章 房间里,李希坐在床尾,低头给吴歧发微信:【他让你来当说客?】 这个时间,酒吧正在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有很多事需要吴歧处理,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们一般都不会联系。 更何况又是如此凑巧,宋渔才回房间几分钟,他电话就打过来了。 李希等了几分钟,对面没人任何反应。 她火气蹭蹭往上冒,劈里啪啦地敲了一行字,然后看也不看地把手机丢到旁边,脱力般地向后仰摔在床上。 qtmd,狗男人! — 一墙之隔。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廊檐下挂着的那圏橘色小彩灯的光亮透进来,笼罩出窗边那道黑影。 “阿嚏!”电话那端,吴歧突然打了个喷嚏:“别说兄弟不帮你,电话我打了,问题是我老婆现在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余宵捏了捏眉心,感觉两侧太阳穴在隐隐发胀。 连续长时间驾驶后,又经历情绪剧烈起伏,他的身体在生理上快撑到极限了。 “我知道了。”他说。 “不是我说啊,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吵架至于……” “先挂了。”余宵打断道。 他把手机扔在窗台上,忽然很想抽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烟早就抽完了。 算了。 宋渔就在隔壁,让她闻到烟味不好。 余宵转身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了捧凉水泼在脸上。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水珠从发梢上往下滴,划过鼻梁,下颌,最终隐没在衣领内,洇出一片湿暗的印记。 春寒料峭,水冰冷刺骨,但足够提神醒脑。 恍惚间,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宋渔的声音。 难道他们真的变了吗? 余宵暗中泛着晦暗不明的光,情绪有如岩浆般翻涌,从愤怒,到懊悔,再到不甘,最终归于平静。 他搭在水池边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分手吗? 绝无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响起了隐约的说话声,幻想和现实重合。 余宵抬手抹了把脸,大步走到床头边,侧身将耳朵贴在墙上,像个偷听狂一样。 无论是谁,无论拥有着多高的权势和社会地位,在感情面前都会不自觉地放低姿态。 民宿的隔音效果不错,他趴了半天也只能听见一些模糊不清的动静,而且很快就归于平静了。 余宵再次坐回床边,垂头陷入沉思。 — 洗过热水澡后,疲惫感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宋渔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杂乱的梦。 梦里,少年身穿最简单的蓝白校服走在路边,哪怕处于人流量最大的放学时段,但身形依旧很清晰,随后拐入熟悉的巷口,有两只猫“喵”的一声蹿出来。 随后画面一转,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推开了玻璃门,门后的风铃叮当作响。 风铃声停止的瞬间,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腥咸的气味扑面而来,海浪不断冲上礁石,水花四溅,带着股潮意。 宋渔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侧有些发凉,下意识用手去摸,摸到了一手水渍。 她怔了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噌地坐起身,回头发现连枕头都湿了大半,特别明显。 眼泪还是口水? 卫生间里响起马桶抽水的声音,宋渔来不及细想,急忙把枕头翻过去。 李希甩着手走出来,发现她醒了,立马扬起笑脸:“早,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挺好的。”宋渔含糊地回了句,掀开被子下床,又迅速在身后盖好:“我去厕所。” “昂。” 李希目送她进门,然后在床头边坐下,目光随之落在对面。 枕头和被子中间的空袭位置,有一块很小的位置,颜色明显要更深。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回想起昨晚的事。 差不多快十二点的时候吧,她正抱着电脑靠在床上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忽然听到啜泣声。 万籁寂静的深夜里,哪怕声音再小,听起来也特别明显。 李希开始还以为宋渔在蒙着被子偷哭,后来发现不对,她压根没醒。 睡着了都能哭,这得有多伤心啊? 都怪那个死渣男! 李希越想越生气,又怕吵醒宋渔,于是嘀嘀咕咕地骂了余宵半个小时,后来还觉得不过瘾,发微信把吴歧也骂了一顿。 …… 宋渔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床铺,确认它依旧保持原样后,暗自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发现李希正在发呆:“希希?” 李希倏然回神:“嗯?你饿吗?去吃早饭啊?” 宋渔原本想说不饿的,但突然被这么一问,还真有点感觉。 她点点头:“走吧。” …… 餐厅里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那几位夜猫子是不可能起来的,民宿的工作人员们则早就吃过了,据在前台值班的卓娜说,老板娘半个小时前就出门办事了。 李希跟那位被叫做“涛涛”的厨师要了两份早餐,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宋渔问她。 按照正常情况,她现在应该还睡得昏天黑地呢。 我压根就没睡。 李希在心里嘟囔道。 但嘴上却说:“我准备从今天开始调整作息了,省得胡成礼那家伙总阴阳怪气说我过美国时间。” 话音刚落,她忽然脸色突变。 “怎么了?” 宋渔是背对着餐厅入口的,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蓦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四目相对,她迅速收回视线。 李希咬牙切齿地问:“他怎么还在这儿?” 宋渔摇了摇头。 她也以为余宵走了,昨天已经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他没理由再待下去。 而且刚才过来的时候,她专门朝外面看了一眼,那辆招摇的黑色越野车不见了。 “我去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李希说着就想起身,却被宋渔按住了。 “算了,吃饭的时候别生气,对胃不好。”宋渔劝道。 “行,行!”李希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馅饼,含糊不清地嘀咕道:“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第83章 办法 还真是犯贱,管他干嘛?…… 余宵什么都没说, 沉默着在相隔位置落座。 这个距离让宋渔挑不出任何毛病。 餐厅里只摆了三张桌子,地方统共就这么大,她总不能霸道到不让别人吃饭。 她用力低着头, 尽量把视线范围限制在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上。 对面的李希还在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 宋渔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奶茶,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过去了一个晚上, 他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疲惫了。 “叮!” 碗匙碰撞,发出不大不小的脆响。 宋渔猛然回神,在心中唾骂自己。 还真是犯贱, 管他干嘛? 李希化愤怒为食欲, 正在跟第二张馅饼战斗。 她听到动静后抬起头, 发现宋渔那份几乎没动, 不由关切道:“胃口不好,还是不喜欢吃?” “没有。” 宋渔不想让她再受到自己的影响, 于是捧起碗喝了一大口,末了还朝她笑了下,以证明没有任何问题。 李希终于放心,转而说起其他话题:“哎, 对了,老胡说等我们回去要请客, 好像是发年终奖,不少呢,到时候可得使劲宰他一回!” “什么时候说的?”宋渔问。 “就昨天晚上在群里啊。”李希后知后觉:“哦, 我忘记你手机关机了。” 自从前两天上飞机开始,宋渔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开机, 就连每天给家里报平安都是通过李希。 冯女士问起来,她也只是说手机突然坏了,送去修理店了。 “我说你也该开机了吧, 反正不用再躲着某些人了!”李希说。 她故意提高音量,尤其是把最后那个“某些人”咬得很重,声音不断在安静的室内回荡。 宋渔微微皱眉,有些无奈地轻声唤道:“希希。” 李希丝毫没有收敛,反驳道:“干嘛,我又没有说错!” 宋渔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哪怕没有转身,她也能感觉到余宵在看自己,火热的目光直射过 来,简直让人如芒在背。 “行吧,行吧。”李希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闭嘴。”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连餐具的碰撞声和细微的咀嚼声也停止了。 那道视线的存在感越发明显。 宋渔无意识地屏住呼吸,连带每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背后那道灼人的目光终于不见了,她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第104章 一顿早饭吃得味同嚼蜡,盘子里的牛肉馅饼都进了李希的肚子。 她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回去吗?” “嗯。” 其实早在余宵出现的时候,宋渔第一时间就想起身离开,但再转念一想,显得好像是她理亏一样。 要走也不该是她走。 两人穿过前厅,正好遇到老板娘从外面回来,手里大包小包提了好几袋衣服。 李希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一大早就去shopping哇。” “嗯。”老板娘举了举手中袋子:“我还有点事,回头有时间再聊。” 她说着,急匆匆地往里面走去。 宋渔无意间朝窗外瞥了一眼,发现余宵那辆消失的车又回来了,巨大的黑色身体像只蛰伏的猛兽。 她正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李希招呼道:“发什么呆呢?走了,回去了。” — 餐厅里,余宵抽了张纸巾擦手,准备离开。 宋渔已经走了,那他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刚起身,老板娘就冲进来了,把东西一股脑地堆在那张干净的空桌上:“呼,累死我了。” 她双手叉腰,喘了口粗气,这才继续说:“我们这小地方就这玩意儿了,你也别嫌弃。”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虽然穿了一身黑,表面看着挺低调的,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没有一件便宜东西。 “没事儿,谢谢。” 余宵打开袋子,简单扫了眼,确认都是自己惯常穿的颜色。 “客气。” 老板娘拉开椅子坐下,仰头端详他两秒,无法按耐住一颗八卦的心:“你俩到底为啥吵架啊?” 虽然那姑娘口口声声说是前男友,不过她怎么看都不像。 余宵动作一滞,转瞬间又恢复正常。 “哎哟,姐是过来人了,年轻人嘛,闹点矛盾很正常。”老板娘一脸“我都懂”的表情,转而又问:“用不用姐帮你一把?” 余宵侧眸过去,静待下文。 老板娘顿时来劲儿了:“咳,女人都是靠哄的,亘古不变的道理,你懂吧?” “没用的。” 余宵收回视线,提起袋子作势要走。 宋渔现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分给他,更遑论听他长篇大论、油嘴滑舌。 “为啥?”老板娘不死心地追问道。 “她根本不想理我。” “那不是很正常吗?”老板娘两手一摊:“都吵架了,想理你才怪。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要面子,她不想理你,你死皮赖脸贴上去就完事了。” “你这样——”她往前挪了挪屁股,双臂交叠搭在桌沿上:“她们今天要出去骑马,你也一起去,到时候我想办法帮你创造点机会。” 余宵没有说话,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 “这还犹豫啥啊?”老板娘拍拍他的胳膊:“就这么定了。” “谢谢。” “害,别客气。” 余宵提起袋子,朝她点了下头示意:“我先回去了。” “哎,等等!” 老板娘急忙喊住他,追过去:“你的车钥匙。” 余宵垂眸看了一眼:“暂时先放在你那里吧。” 意识就是再借她开几天咯?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顿时放大了一倍。 她低头看看手里的钥匙,又抬头看向那道颀长的背影,高声喊道:“打扮帅点儿啊!” — 李希攥着手机,一脸生无可恋地转向宋渔:“对不起啊,小渔,我等会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去了。” 她刚接了个电话,是她的顶头上司打来的,说是对储月发回去的照片不满意,要求重拍。 宋渔觉得愧疚:“抱歉啊,希希。” 如果不是为了陪她,李希就去现场监督了,或许现在就不用返工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希丢开手机,扑过去趴在床边:“哎,打工人嘛,我都习惯了。” “今天拍还来得及吗?”宋渔问。 按照原计划,一行人坐明天的航班回北京。 “问题不大。”李希隔着过道抓住她的手,哀嚎道:“就是不能去玩了。” 昨天晚回来之前,她们和顾如意约好今天要去骑马的,据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野兔。 在草原上跑马和城里那些马场可不一样,机会难得。 “哎!希希!” 宋渔突然灵光一闪。 “嗯?怎么啦?” “你们不是要重新找位置取景嘛,让如意跟着一起去,她是本地人,总比你们没头苍蝇一样开着车到处跑强吧?”她说。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希一骨碌坐起来:“我们一起去,拍照骑马两不误!” …… 吃过午饭,一行人终于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摄影师和助理正在哼哧哼哧地往车上搬设备。 宋渔走到门外,张开手臂仰面向上,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是种澄澈的蓝色,在城市里很难见到,风也不大,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感觉连心里的阴霾都被驱散不少。 “哎哟,这车哪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脆亮的女声,光听语气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有多激动。 宋渔闻声回头,就看见储月一路小跑,最终站定在黑色大g前,由衷赞叹道:“真帅啊!” 民宿的七座车停在大g的另一边,宋渔默不作声地绕过去,始终和它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她刚抬起头,突然听到“扑哧”一声。 老板娘从驾驶室探出头来,戏谑道:“跑那么远干嘛?它能咬你啊?” 宋渔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揶揄,上了车就要往后面钻,储月的助理在后面喊她:“姐,你别往后面去了,等会要放东西。” 还要放东西? 她们加起来就有七个人了,这样肯定坐不下。 正当她进退两难,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时,老板娘发话了:“你就坐中间那排,开两辆车,等会她们去坐那辆小的。” 宋渔往窗外看了眼,果然见那里还停了辆五座的,于是放心落座。 为防止再出问题,李希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姗姗来迟。 她刚要往后排走,老板娘喊了声:“你坐我旁边!” 李希是知道车辆安排的,默认后排放了东西,也就没再追问,顺势坐上副驾驶。 她拉过安全带系好,结果转头发现老板娘似乎没有出发的意思。 “不走吗?”李希问。 老板娘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马上。” “还等谁呢?”李希狐疑地往后看了一眼:“我们人都在这儿了。” 话音刚落,老板娘忽然高呼一声:“来了!” 下一秒,后排车门猝不及防地从外面被打开,一道身影矫健地跃上车,反手拉门,动作一气呵成。 “出发!” 车门撞上的瞬间,老板娘一脚油门踩下去,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径直蹿了出去。 配合默契到仿佛排练了千万次,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第84章 另一个角度 动物界里,雄性求偶向来是…… “卧槽!”李希没忍住, 连爆粗口:“你他妈怎么也来了?” 宋渔也想问。 她盯着身旁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 除了余宵还能有谁? 老板娘笑着开口,解答她们的疑问:“哦, 小余说头一次来我们这儿,想找地方看看景色, 我寻思你们不是也要去嘛,反正顺路,就让他一起了。” 李希扒着椅背, 挤在两排座椅的空隙间, 要不是有安全带, 怕是直接扑过去了:“他!……” 她欲言又止, 猛地缩回去,转头看向驾驶室, 半晌,从牙缝里挤 出一句话:“姐,你知道他俩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老板娘朗声说。 她抬眼看了看后视镜,旋即问道:“但他俩是不是谈恋爱呢?” 不等李希回答, 她又继续说:“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不赖,俩人往那一坐看着就养眼, 真般配!” 民宿提供带玩服务,这车是人家的,带其他旅客也无可厚非。 李希满腔的话憋在心里, 最终全部化为一声重叹:“哎!!!” 她摆摆手,干脆把头扭过去了。 算了, 眼不见为净。 宋渔已经没心思听她们都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身边这位。 七座车,中排只有两个位置, 因而她和余宵挨得极近,近到裤脚随便一晃就能碰上。 熟悉的男性气息不受控制地钻进鼻腔,宋渔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拉开距离。 草原上的土路凹凸不平,车身“叮铃咣啷”响个没完就算了,偶尔遇到个大坑,人都得跟着晃。 为了保持距离,宋渔不得不每次都往外面挪一点。 第105章 然而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突然,车转了个急弯,半边身子悬空的姿势让宋渔连个支点都找不到,在惯性的作用下猝不及防地倒向右侧。 眼看就要一头撞在车门上,这种冲击力,不撞个轻微脑震荡,也得起个包。 她下意识闭上眼。 左胳膊忽然被紧紧攥住,有股大力把她往另一边拉,她紧跟着摔在什么上面,有些硬,但比车门好多了。 一系列事情几乎都发生在瞬间,车身很快恢复平静,老板娘的声音在前排响起:“不好意思,刚才有个坑没看到,都没事吧?” 理智逐渐回笼,宋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趴在余宵腿上。 她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慌乱间,似乎碰到了一处格外柔软的地方,头顶的呼吸声加重。 宋渔来不及细想,退到自己的座位。 这次她不敢再那样坐了,于是只能紧紧并拢双腿,尽量减少所占空间。 “吓死我了!”李希长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问:“小渔,你还好吧?” 宋渔点了点头:“我没事。” 如果忽略她那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脏的话。 只是她不确定这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还是因为尴尬。 确认她没事,李希转了回去。 大约是为了活跃气氛,弥补刚才带来的惊吓,老板娘随口跟她聊起其他话题。 一前一后,仿佛两个世界。 宋渔抿了抿唇,突然开口:“谢谢。” 无论如何,余宵刚才到底是帮了她,该有的礼貌要有,她不想欠他什么。 后排依旧寂静无声,半天也没等来一句回应。 宋渔忍不住皱眉,偏头去看。 余宵正出神地看向窗外,似乎外面有非常吸引人的东西。 而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余宵的侧脸上。 高耸的鼻梁,微红的耳廓,以及线条锋利而流畅的下颌线,无一不在彰显着他们的主人拥有多么完美的一张脸。 或许他当初就是吃准了这点,才敢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 宋渔突然火大。 刚才还跟他道谢,真是没事找事。 她猛地将头转回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 余宵感觉右臂被人碰了下,他倏然回神,问:“有事?” 宋渔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根本不想搭理,干脆选择沉默以对。 余宵以为她没听见,于是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你找我有事?” 谁找他了? 自恋是种病,得治。 宋渔暗自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没有。” …… 又过了几分钟,窗外荒芜孤寂的景色终于被代替,远远能看到白团子似的羊群散落在各处,像是天上坠落的云。 有两道身影骑在马上慢悠悠地来回溜达,好不惬意。 看到车来,顾如意翻身下马,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塞拜怒。” “你们来这么早啊。”老板娘手搭在额头前,四处眺望:“你们家那俩小家伙呢?没来?” 顾如意解释说:“没有,他们留在家里写作业,快开学了。” 李希故意语气夸张道:“哎哟~真是小可怜。” 几人跟着笑起来。 宋渔抬了抬下巴,示意漫山遍野的羊群:“这些都是你们养的?” “对。” “好厉害!”宋渔赞叹道。 虽然昨天就知道了他们养了近千只羊,还有马和骆驼什么的,但当时没有实感,现在亲眼看见,才知道有多震撼。 “这有什么。”顾如意抿唇一笑:“我们就是普通人家,还有的比我们多很多呢。” 说话间,哈日查盖又牵来另外两匹马。 顾如意接过缰绳,说:“等会儿哈日查盖带他们去拍照片,我留下来陪你们骑马。” 宋渔点点头:“麻烦了。” “朋友不说这些。”哈日查盖道。 李希带领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跟在哈日查盖后面,原本热闹的场面,转瞬间就剩下四个人。 老板娘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高喊一声:“等等!我也去!” 说完拔腿就跑。 宋渔以为余宵也会跟着走,结果他还站在原地。 顾如意原本当他跟储月一样,是来拍照的小明星,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提前说好的时候可没这号人。 她试探着问:“这位帅哥是……” “不认识。” “余宵。” 两人异口同声。 宋渔的反应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顾如意不免多看了余宵几眼,直到宋渔忍无可忍地喊了她一声。 “啊?啊。”她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马脸:“那走吧。” 别看宋渔是学动物医学出身的,其实她对骑马一窍不通,甚至连接触都不多,仅限于上课时在学院圈养的那两匹。 顾如意拍拍马鞍,又拍拍脚蹬:“左脚踩这里,手抓住,胳膊用力,上!” 宋渔按照指示,一遍直接成功上马。 正当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天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下意识抬头。 尘土飞扬,但不妨碍她看清。 一人一马疾驰而去,那人姿态极为潇洒。 顾如意觉得惊奇:“他会骑马啊?” 宋渔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微微睁大眼睛。 她也是才知道。 随即后知后觉地发觉,原来自己对余宵的了解那么少。 宋渔轻蔑地哼笑了声。 笑自己幼稚,笑自己傻得可怜。 顾如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连连称赞:“比我骑得都好,一看就是老手。” 反正都结束了,他怎么样,跟她有关系吗? 宋渔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尽量把情绪压下去,转移注意力:“接下来呢?” “你抓好。”顾如意说:“我先牵着你走一会儿,你适应适应。” “嗯。” - 余宵会骑马,很早就会。 得益于他的生父喜欢骑马,在他三四岁的年纪就带着他去马场。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骑了。 知道宋渔要来骑马,余宵有心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动物界里,雄性求偶向来是要想尽办法展示魅力,比如开屏的都是公孔雀。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掉价。 只要能重新把宋渔追回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再远就要超出视线,余宵勒马掉头。 马蹄声渐近,宋渔听到了,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倒是顾如意,顺势停下脚步,笑着跟他打招呼:“回来啦?骑得不错。” 两匹马相对而立,打着鼻响。 余宵温声道谢,目光却始终落在宋渔身上。 然而宋渔只觉得厌烦,烦自己,也烦他。 感情这东西并不是说没就没的,偶尔看到他时,心脏依旧会悸动,发现他状态不好,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关心。 完全出自本能,根本没办法控制。 所以她不想再见到他,一切都留给距离和时间来治愈。 两人还在寒暄,宋渔不想再听,打算直接离开。 她还没学过如何下马,结果跳下来时太着急,左脚套在马镫里被卡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心!”余宵惊呼,翻身下马。 顾如意离得近,先他一步扶住宋渔,问她:“怎么了?” 宋渔随便找了个借口:“先不骑了,屁股疼。” 倒也不算撒谎,屁股确实被颠得有点遭不住了。 “头一回骑都这样。”顾如 意不疑有他,笑呵呵地说:“那我陪你去旁边转转?” “好。” 不远处有条内河,细细长长、蜿蜒曲折,今天气温高,河面有了化冻的迹象。 宋渔百无聊赖地踢着脚,石头飞起砸破冰层,最后落入水中。 顾如意回头望了一眼,用肩膀碰碰她的:“怎么?吵架了?” “什么?”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宋渔干巴巴地说。:“我不认识他。” “行了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啊。”顾如意语气揶揄,转而又苦口婆心:“两个人有矛盾很正常,冷战解决不了问题。” 她经历过感情上的痛苦,也做错过事,所以看不得其他人走同样的老路。 宋渔沉默几秒:“分了。” “啥?”顾如意震惊:“因为啥啊?” 宋渔抬头望向前方,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正值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冰雪消融,甚至能听到流水潺潺,给这片依旧荒芜的大地带来无限生机。 隔了很久,她忽然轻声开口:“他骗了我。 第106章 “骗你?” “嗯。” “那你仔细问过他原因吗?”顾如意说:“或许他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 宋渔踢石头的脚霎时一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角度。 几天来,她都沉浸在被欺骗、被小三的愤怒中,而李希作为闺蜜,精准贯彻落实了“劝分不劝合”的原则。 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其他可能。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余宵昨晚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也确实急切地想要跟她谈谈来着。 难道真是…… 宋渔僵硬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余宵已经从马上下来了,背对她们站着,看姿势好像正在跟谁打电话。 宋渔用力咬住上唇,直到察觉到刺痛才松开:“他能有什么理由。” 顾如意看出她就是在嘴硬,但没有戳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 宋渔震惊到半天没能说出话:“她们怎么能这样……” 很难想象,都已经是21世纪了,还有如此对待亲生女儿的父母。 顾如意只是笑笑。 “那她们现在……”宋渔斟酌措辞:“还会来打扰你吗?” “断绝关系了,早就不联系了。”顾如意说得很轻松,像是个旁观者在讲别人的故事。 能对着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过往,证明她真的放下了。 “那就好。” 宋渔有些哽咽。 她昨天还羡慕着顾如意和哈日查盖夫妻恩爱,孩子都那么大了,举手投足时依旧亲密无间,却没想到他们的经历如此波折。 “哎!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的,我现在有老公、有孩子,日子幸福得很。” 顾如意揽住宋渔的肩膀,安抚性地轻轻拍着:“我是想告诉你,茫茫人海里,能找到个他爱你、你也爱他的人不容易,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宋渔微垂下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 第85章 被打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傍晚时刻, 大部队归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疲惫。 宋渔问:“怎么样?” 李希长舒了口气:“总算能交差了。” “今天多亏了你们。”她看向顾如意和哈日查盖夫妻二人,表示感谢:“我刚才跟老板娘说好了, 晚上弄只烤全羊,我请客。” 顾如意朝羊群抬了抬下巴, 笑说:“哪能用得着你。” “那可不行!”李希坚持:“你们也不容易。” 昨天都给他们杀了一只了,今天哪能再杀,养多少羊也顶不住这样啊。 她“嘿嘿”一笑, 弯腰凑近, 一脸神秘地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公司报销。” 众人哄堂大笑。 一行人终于决定改道去做客, 回去的路上还切实体会了一把牧民的辛苦。 浩浩荡荡羊群里面总有那么几只不听话的, 不是落队了,就是偏离方向, 需要人工干预。 宋渔累得哼哧直喘,进门先干了一大碗水,十分庆幸距离还不算太远。 她不由感叹道:“你们真是太辛苦了。” 顾如意正提着暖壶给众人倒奶茶,闻言顿了顿, 语气稍显落寞:“还好,从前有班布尔帮忙。” 不过转瞬间她又恢复原状, 热情地招呼大家喝茶。 家里难得来这么多人,两个小孩都格外兴奋,蹦跳着把好吃的端出来。 吉尔格勒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塞进宋渔手里, 眼巴巴地看着她吃下去后,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李希看得眼热:“她跟你真是投缘。” 宋渔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腿上, 随手剥了颗糖给她,笑说:“干嘛?你嫉妒我啊?” 李希撇撇嘴,转头去逗吉尔格勒了。 说笑玩闹声充斥在屋子里, 热闹得像又过年了。 除了某处。 余宵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一声不发,安静到独成一片天地。 他的目光穿过半个房间,始终紧跟着宋渔。 她坐在炕边,短暂的忘却了烦恼,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样鲜活,充满了生命力。 夕阳从窗外洒进来,刚好落在她身上,无比明媚。 就像当年,她如同这束阳光一般闯进他的世界,照亮他那灰暗的人生。 余宵握住手机的掌心暗自收紧。 他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 宋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借由昨晚的气氛,她喝了不少酒,或者说是借酒消愁也不为过。 自家酿的纯粮食酒,醇香浓厚,度数自然不可小觑,她连怎么回来的都不太记得清了。 不过那酒不伤身,醒来后倒是没有宿醉后的头痛。 隔壁的床是空的,宋渔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试探地喊了声:“希希?” 没有回应。 估计应该出去了。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打算冲个澡。 等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房间门刚好打开。 “你醒啦。”李希说:“正好,我刚才出去跟老板娘打招呼了,你收拾好东西,咱们吃完饭就走。” “好。” 宋渔带的东西不多,整理起来就很快。 半个小时后,她吹干了头发,连人带箱出现在前厅。 门边堆了不少行李,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笑着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早。” 宋渔点头示意,视线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某人,于是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窗外,那辆黑色越野车又不见了。 这回应该是真的走了吧?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 “别站着了。”老板娘招呼道:“快进去吧,她们还等你吃饭呢。” 宋渔回过神,沉默地走向餐厅。 老板娘看着她那略显落寞的背影,无奈摇头。 唉~ 年轻人哟。 吃过午饭,众人终于踏上归途。 明明才待了三四天,回去的行李箱比来的时候重了不止一倍,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牛肉干和奶制品,托运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超重了。 大家挨个打 开行李箱,翻找着,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随身携带。 满地四散的行李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作为其中唯一一位男性,摄影师对她们的疯狂购物行为表示很难理解。 李希瞪他:“你懂什么!” 摄影师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后退。 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免去了补交托运费,成功登记。 宋渔找到位置后,第一时间脱掉外套,以手做扇给自己扇风降温:“我第一次羽绒服叠穿棉袄,也算是走在时尚前沿了。” 李希“扑哧”笑出声:“这可太时尚了。” 宋渔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作势要打她。 “饶命,饶命啊~”李希嘴上喊着,行动上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伸手来挠她的腰间的软肉。 宋渔那里最怕痒了,嬉笑着往后缩。 旁边的空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人,她突然感觉胳膊肘撞到东西,猛地一顿,赶紧用眼神示意李希,然后迅速调整姿势坐好。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您……”宋渔转过头,道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哽住了。 李希探出头,越过她,朗声问:“您没……怎么又是你!” 在短暂的几秒钟愣神时间里,宋渔飞快地调整好心态,坦然接受了再次和余宵毗邻而坐的事实。 昨天加上今天,他摆明了要死缠烂打。 既然他想要做狗皮膏药,那就随他的便吧。 飞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奔向蓝天。 宋渔侧过身,把脸偏向李希那侧,闭目养神。 她原本不困,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落地北京时天已经黑透了。 余宵不远不近地坠在一行人身后,宋渔也权当他不存在,照常取完行李,走向出口。 “老胡不是说要来接我们,他人呢?”李希抻着脖子打量外面等待接机的人群:“找到了,在那儿呢!” 宋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瞅见胡成礼正满面笑容地朝她们挥手。 两人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一见面,李希照例跟他互怼:“你小子,最近过年是不是没少吃,怎么又胖……” 话音未落,胡成礼忽然脸色大变,风一样地蹿了出去。 李希奇怪道:“哎?你干嘛去?” 宋渔跟着转头,只见胡成礼猛冲上前,对着余宵的脸就是一拳。 别看他这些年长胖了,虽然不够灵活,但力量实在不容小觑。 事情发生得太快,余宵根本来不及反应,脸被打得歪向旁边,踉跄着退了半步,脑袋因为充血而发出阵阵轰鸣。 第107章 闹出的动静太大,引得周围人连声惊呼,自发围成一圈。 同样来接机的曹特助刚找到自家老板,正打算上前帮忙提行李,就看到老板被人打了。 他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把人推开,张开手臂挡在余宵身前,厉声质问:“你谁啊?凭什么打人!?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 胡成礼重重啐了声:“呸!我打得就是他!” 说着,他又冲上去,抻长胳膊想拽余宵的衣领。 “打人你还有理了!你这叫故意伤害,懂不懂?”曹特助一边用力推搡他,一边扯着脖子喊:“安保!安保呢!?” 宋渔和李希挤进人群,一左一右地抱住胡成礼的胳膊往后拽。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轰鸣声退却,意识逐渐回笼,有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延,余宵用舌尖顶了下腮,不甚在意地抹掉嘴边的血迹,然后轻轻拍了拍曹特助,示意他让开。 曹特助不解地喊了声:“老板?” 余宵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不断叫嚣的胡成礼,眸光晦暗不明,脸上没什么表情。 又来了! 就是这副死人脸! 胡成礼感觉受到了挑衅,理智完全被怒火所淹没,再次往前冲。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不断呵斥。 安保来了! 宋渔赶紧用力拉紧他,高声喊道:“老胡!再闹就得进局子了!” 公共场合寻衅滋事,故意伤人。 只要余宵想,轻轻松松就能把他关进去。 到时候,工作、前途都毁了。 宋渔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出气,但实在没必要闹到如此地步。 李希也跟着劝:“是啊,老胡,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呢,咱走吧。” 余宵就站在那里淡定地看着他。 胡成礼胸口剧烈起伏着,对视几秒后,又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大步离开。 “老胡!” 李希赶紧跟上。 宋渔抬头看了余宵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也追了过去。 闹剧散场,人群迅速分开,安保姗姗来迟,上前询问情况,被余宵三言两语打发了。 上了车,曹特助回过头,不放心地再次问道:“老板,真不用报警吗?” 余宵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沾拭嘴角的血迹,抬眸递给他一个眼神。 曹特助秒懂,识趣地转换话题,回报最近几天的工作:“公司一切正常,跟零时科技的合同谈下来了,就等您签字。” “期间老董事长来过一次。”他顿了顿,语气渐弱:“没找到你人,就问了你的行程。” 余宵手上的动作一停:“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您出差去了。” “他就没再问了,不过走得时候脸色很不好,还说等您回来,让您回去一趟。”曹特助补充道。 “知道了。” 另一边,李希扶着前排座椅靠背,在胡成礼肩膀上轻锤了下:“你小子!长本事了啊~真解气!”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胡成礼说着,抬眼瞄了下后视镜。 宋渔正安静地看向窗外,光影交织打在她的侧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首都车水马龙,灯火璀璨,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繁华。 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只离开了几天,却产生了奇怪的陌生感。 为什么? 耳边传来李希的询问声:“小渔,等会想吃啥?” “不知道。” 第86章 成王败寇 这就是命。 恢弘而又古朴的建筑伫立在寂静的深夜里, 院子的地灯只开了零星几盏,光影幽幽。 房子里的灯几乎都暗着,似乎说明主人已经睡了。 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地驶入,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人西装笔挺、身姿颀长, 快步走进房子。 余宵是故意拖到这个时间才回来的。 他不想见到陆阳平,可理智上清楚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所以只能想办法避开。 到时候哪怕陆阳平问起来,也可以搪塞一句:“回来过了, 但公司太忙。” 管家迎上前, 殷勤问候:“余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老爷等您很久了。” 老爷子还没睡? 余宵脚步蓦地一顿。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会客厅里传来一声怒喝:“你还知道回来!” 管家低下头, 悄声退离。 余宵眉头拧起,又迅速放平,而后绕过隔断,沉声唤道:“爷爷。” 陆阳平表情严肃, 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凌厉:“我听公司的人说,你前天就回来了。” 他抬手猛地拍在沙发扶手上, 质问道:“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和零时科技的合作谈下来了,所以公司最近事情比较多。”余宵微垂着头,姿态恭敬, 实则眼里满是厌恶。 陆阳平虽然早已退居二线,但依旧关注着市场动向, 零时科技是近几年飞速崛起的新秀。 “嗯。”他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稍稍放软:“昨天灿灿去找你了?走得时候好像不太高兴。马上就要订婚了,你别惹得人家不高兴。年轻人嘛,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余宵脸色愈发深沉,回想起昨天上午的事。 汪灿突然跑到公司,摆足了未来老板娘的姿态,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他嘴角的伤,明显话 中有话。 那时候他也才刚到公司不久,见到的人屈指可数,很明显是有人给汪灿通风报信了。 再结合陆阳平刚才的话…… 还有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宋渔,让她知道那些烂事儿的。 余宵无声冷笑。 这公司里的人可真是各有各的主儿啊。 陆阳平摆摆手:“行了,时候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您也早点睡。” 余宵转身就走,迈出一步后又退回来:“哦,对了,忘记跟您说,订婚的事儿得往后推推了。” 陆阳平才软下去的语气,再次化为质问:“为什么?” “公司最近太忙了,我过几天还要出差。” “什么事能比订婚还重要,推了!”陆阳平命令道。 “推不了。”余宵语气冷淡:“汪灿也同意了,她明天会来跟您说,我先上去了。” 脚步声很快消散,陆阳平目光深沉地盯着楼梯口。 他近两年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而余宵就像一只成长迅速的,这让他经常产生一种即将失控的感觉。 于是就要经常找机会进行一番敲打。 半晌,空荡的房子里响起一声悠悠长叹。 怎么偏偏是他留下来了? - “姐,早上好,你最近怎么每天都来这么早?”杨柳打着哈欠走进来。 宋渔单手支着下巴,懒懒开口:“睡不着,在家待着无聊就早点过来,万一有急诊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杨柳嘟囔了句,走到柜台前,把怀里的花束放上去:“我刚才在门口正好遇到闪送,就顺便拿进来了。” “谢了。”宋渔稍稍坐直了些,伸手随意拨弄外面的包装纸,探头去看。 “今天是玫瑰。”杨柳面露艳羡:“姐夫可真浪漫,天天送花,还不重样。” 从草原回来有一个多星期了,余宵再也没露过面,连她算好时间去接猫家里都没人,不过倒是一天一束花没断过。 她猛地一拍脑门:“哦,对,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情人节,难怪送玫瑰呢。” 情人节? 宋渔下意识瞥向电脑右下角,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已经14号了。 “你还不打算原谅他啊?”杨柳趴在桌台边,一脸好奇地问。 宋渔没吭声。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余宵只是单纯的吵架闹别扭了。 就连她妈都是如此,每天必要劝上她一回,先说夸余宵是个好孩子,再说两个人能在一起不容易,听得她都快会背了。 有几回被念叨烦了,宋渔差点就把真相说出去了,后来顾及着冯女士的病,最终还是忍了,而且有些事她还没想明白。 她的沉默落在杨柳眼中就变成了动摇。 “姐,说真的呢,他也挺有诚意的,你要不就顺着台阶下来吧。” “今天这个日子正好。”杨柳朝她挤眉弄眼:“你原谅他,再这样那样的。然后……” 她“啪”地一拍手:“和好如初,皆大欢喜嘛!” “杨柳!”宋渔瞪大眼睛,作势起身要隔着桌子打她。 杨柳忙往后退了两步:“嘻嘻~” 刘娴静推门而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杨柳笑着跟她打招呼:“静姐,情人节快乐。” “你也是。” “我就算了。”杨柳两手一摊:“单身狗不配过情人节。” “你还小,再多玩几年。”刘娴静安慰她,视线被那束花吸引:“今天是玫瑰啊。” 第108章 “是啊!”杨柳点点头,又转向宋渔:“姐,你要是真不想要,那就送我呗。” 宋渔佯装生气:“去,干活去!” “得嘞~” 杨柳拔腿就往后面跑。 刘娴静一边脱外套,一边劝道:“你别理她,她闹着玩的。” “我知道。” “那就好。”刘娴静笑笑:“我也去忙了。” 前厅再次安静下来,宋渔百无聊赖地趴回桌子上。 “喵~~” 白猫拖着肥硕的身体一跃而上,卧在她手边,摊成肉饼状。 “大黑,你来啦。” 宋渔摸摸它的头,从抽屉里摸出根猫条喂它。 大黑用鼻子嗅了嗅,犹豫半天才伸出舌头慢慢舔着,一改往常对食物的狂热,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从它被接回来开始就这样,宋渔还给它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显示除了过年吃胖一斤外,没有任何问题。 一根猫条半天才吃完。 宋渔用手背垫着下巴趴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挠它的下巴:“干嘛?难道你跟我一样,失恋受伤啦?” “喵~”大黑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宋渔挠了一会儿,怔怔有些出神。 她原本以为时间会淡化之前的感情,但事实证明并没有。 怒火平息之后,剩下的更多是纠结。 脑海里不断重复响起顾如意那天的话。 余宵他……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渔不禁有些懊恼。 上次谈话时,她其实不应该那么无端专制地说了分手,起码得容他辩解几句。 死刑犯判刑前还有个辩诉期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玫瑰花上,红黑配色,冷淡却又浓烈,亦如送花那人。 “唉……” 宋渔拨弄着花瓣,长叹了口气。 可他人呢? - 辉腾集团总部,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曹特助忙迎过去,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回报情况:“钟先生到了,正在办公室等您。董事会时间定在十点,有几位在国外不方便回来,这次将通过线上方式出席。” 一句话说完,正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 余宵稍稍站定,只留下句:“我知道了。” 然后推门而入。 曹特助盯着面前的门板,心中忐忑不已。 希望他的选择没错。 门内,一看到余宵进来,钟策立马站起身,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有两个我还没谈好,不确定他们会站哪边,现在发难并没有十足的把我,一旦失败,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甚至从此被踢出这个圈子。” 他临时接到通知,昨天半夜才落地。 余宵微眯起眸子,盯着虚空中一点,淡声道:“没时间了。” 他上次侧面借由宋渔的事对汪灿发难,才换得她松口订婚宴推迟半个月。 现在马上就要到了,他没办法再等下去。 “行吧。”钟策叹口气,把资料推到他面前:“目前我们手里只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你爷……陆老爷子手里是百分之三十三,加上承诺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最多能占五十左右,但也不排除临时变卦的可能。” “够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钟策嘴比脑子快,说完觉得不妥,解释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 余宵颔首:“我懂你的意思。” 虽然他并没有接触任何家里的产业,但他背后依旧是整个钟家,如果失败,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完蛋。 短暂沉默过后,钟策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翻开资料把重点指给余宵看,上面全是他收集来得各家负面新闻和痛点。 以防万一。 墙上的挂钟嘀嗒转动。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是曹特助来提醒:“老板,各位董事都到了。” 余宵回复:“我知 道了。” 钟策跟着站起来。 “你别去了。”余宵说。 钟策读懂了背后的意思,抬手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兄弟,加油!” …… 陆阳平看着向旁边侃侃而谈的年轻男人,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尤其是最近刚跟零时科技签下的那笔合同,帮助公司开辟了新的业务线。 大家纷纷夸赞道:“年轻人有魄力。” “小余的能力有目共睹。” “不愧是陆董的孙子。” “……” 陆阳平微微一笑:“做得不错。” 余宵面色从容,幽幽问道:“所以,您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窃窃私语。 他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陆阳平知道自己养了头狼崽子,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将目光投向曾经共事多年的老伙计们,希望对方帮自己说两句。 结果其中两人直接装作没看见,倒是有几位说话了,但都无关痛痒。 陆阳平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上:“你还年轻,应该再多历练几年。” 余宵没理他,转而看向其他人:“在座其他人怎么看?” 刚才还很热闹的会议室里,骤然陷入一片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陆阳平脸色稍霁:“要不……” “要不就投个票吧。”余宵打断道。 陆阳平愤怒起身,实木椅子被推得仰倒,“嘭”的一声砸在地板上。 “我就知道你养不熟。”他浑身发抖,口不择言:“要不是当初,你现在还跟着你那个疯了的妈呢……” 众人窃窃私语。 陆董的这个孙子是私生子这件事,大家虽然心照不宣,但这样拿到台面上来说,到底有些不合适。 余宵脸色倏然变冷:“你没资格提她!” 当初要不是陆阳平突然出现,带去了陆宏达意外车祸去世的消息,非要把他带走,那他妈就不会自杀,他和宋渔也就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他阖了阖眼,淡声说:“投票吧。” “我不同意!”陆阳平咬牙切齿道。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意见显得那样无力。 曹特助眼观鼻,鼻观心,迅速转换大屏幕。 陆阳平眼睁睁看着数字比例不断攀升。 他佝偻着背,失去了以往的凌厉,像是走到了风烛残年的阶段。 事情顺利到完全出乎余宵的预料。 商场如战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谁都想跟着一位英明的君主,这无可厚非。 会议结束,各位董事纷纷离场,偌大的室内骤然变得空荡。 陆阳平愣怔地瘫坐在椅子上,仍然难以接受现实。 “成王败寇。”余宵缓慢起身:“您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他走到门边,再次停住脚步:“这就是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话是你当初对我妈说的,现在我还给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厚重的大门缓缓回弹,即将关合的瞬间,突然传来一声撕心力竭地爆喝:“滚!!!” 然后迅速被挡住,了无声息。 第87章 解释 “所以能不能不分手了?”…… 办公室的门刚被推开, 钟策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追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余宵微微颔首。 跟进来的曹特助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赢了, 赢了。” 他赌赢了。 “太好了。”钟策一拳砸在掌心,满心兴奋地正打算说些什么, 转头看见余宵拎起外套就走。 “你干嘛去?”他奇怪地问。 这么大的事儿,不应该先好好庆祝一番吗? 怎么感觉他比刚才还着急呢? 余宵脚步未停,只丢下句“有急事”, 便径直出了门。 “现在能有怎么急事?”钟策咕哝着, 赶在门彻底关上前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晚上庆功宴去哪吃啊?” 余宵摆摆手:“再说。” 这人说走就走, 搞得钟策一肚子兴奋劲儿都没地方撒, 他四处瞅了瞅,然后一把勾住曹特助的脖子, 好哥俩似的把他拉到身边:“他不去,咱们去!” 曹特助也是兴奋,放弃往日的恭敬严谨,高喊道:“去泰华!” “行, 就去泰华!” - 今天病人不多,难得清闲。 刘娴静站在笼子前用零食逗猫, 大黑不耐烦地“喵喵”叫。 宋渔还在趴着,无聊地用手在桌面上敲出一连串不成曲调的轻响,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立在角落里的花束。 杨柳捧着手机坐在小沙发上琢磨中午吃啥, 寻觅哪家店既好吃又便宜。 第109章 通知栏突然有消息跳出来,她大致扫了眼, 内心霎时感觉不平衡了,语气无比幽怨:“人家二十几岁都继承那么大一家公司了,我还在为了几块钱的配送费纠结。” 刘娴静被逗笑, 温声劝道:“放宽心,有些东西生下来没有,这辈子也就没有了。” 杨柳瞪大眼睛,气鼓鼓地说:“静姐,有你这么劝人的嘛!” 她张开手臂,呈大字状向后瘫倒,仰天长叹一口气:“唉,钱没有,对象也没有,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好像故意争对她一样,话音刚落,门口正好有对情侣经过,两人紧挨在一起,甜蜜讨论着等会去哪吃饭。 刘娴静“噗哧”笑出声:“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杨柳欲哭无泪。 宋渔终于支起身,淡笑着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真的吗?”杨柳瞬间来了精神,“噌”地坐起来:“姐,我太爱你了。” 有电话进来,宋渔唇边笑意未散:“喂?希希。” “心情不错嘛。”李希说:“晚上出来玩啊。” 左右无事,宋渔下意识就要答应,余光忽然瞥到那束花,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改口:“今天是情人节,你不跟你家那位一起,找我干嘛?” “懒得理他。”李希语气不善。 “吵架了?”宋渔忙追问道。 自从她和余宵的事闹开,李希不止一次说过要跟吴歧断了。 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朋友的感情生活,于是劝道:“你也别总是一张嘴不饶人,要学会服软。” “哎,不是因为你。”李希打断她的话,语气逐渐放软:“你也说今天是情人节,结果我到现在连束花都没收到。” 宋渔皱眉:“吴歧在干嘛?” “睡觉呗,还能干嘛。”李希有些烦躁:“不说他了,走,姐妹带你去看帅哥。” 宋渔没什么兴致:“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你知不知道他家有多难定,这还是我找人托关系才弄到的位置。” 不等宋渔开口,李希直接一锤定音:“行,就这样,老胡下班过去接你,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 午饭定了鳗鱼饭,味道还不错。 杨柳自告奋勇出去丢垃圾。 宋渔支着下巴发饭晕,忽然听到门后的风铃响了,她阖着眼,奇怪地问了句:“今天这么快?” 最近的公用垃圾箱在斜对面的公交站,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两三分钟。 “小渔。”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宋渔倏地睁开眼,有些惊讶道:“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希希不是说你下班才能来吗?” “我……”胡成礼面露纠结,欲言又止。 “你先坐。”宋渔只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事,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边给他接了杯水:“有事直说呗,咱们这关系,用不上修饰措辞。” 胡成礼接过纸杯,仰脸跟她对视:“小渔,我……” 风铃声再次响起,两人齐齐望过去。 “呼,都开春了,温度还这么低。”杨柳蹦跶着进来,骤然对上两道目光,心中生气一丝异样感。 不过她没细想,笑着跟胡成礼打招呼:“哈喽~” 胡成礼点头示意:“你好。” 杨柳朝里面指了指:“啊,你们聊,我先进去啦。” 宋渔目送她离开,收回视线,挑了眉:“继续啊。”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又被打断,胡成礼叹了口气:“换个地方聊吧。” “行啊。” 宋渔高声跟里面的人打好招呼,带着他拐进旁边的咖啡店。 上次过来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今天的咖啡店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四处坐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头顶的音响里放着舒缓的爱情歌曲,气氛烘托到位。 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空位。 胡成礼微低下头,不敢跟宋渔对视,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声音由于紧张而隐隐发颤:“小渔,我……我……” 半晌,似是终于鼓足勇气,他猛抬起头:“我其实还喜欢你。” 音乐正播到间奏处,周遭忽地安静下来。 宋渔震惊地瞪大眼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快二十年的交情了,关系铁到能穿同一条裤子。 胡成礼喜欢自己这件事,还是高考完他表白,她才知道的。 那时候年纪还小,以为他转头就忘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胡成礼无意识地摩挲着瓷杯把手,姿态和语气放得很低:“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但你们毕竟不可能了,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是怕再此贸然提起就真得连朋友都没办法做了,二是他很清楚宋渔还在念着那个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姓陆的做出那种事,他和宋渔之间彻底完蛋了。 所以他终于下定决心,趁着今天这个日子把多年心事诉诸于口。 “我……” “不能!” 一道男声赶在宋渔开口前横插进来。 她闻声转头,就看到余宵阴沉着脸,大步走近。 他刚才到医院找宋渔,其他人说她在咖啡馆,结果他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当即怒火中烧。 胡成礼腾地站起来,愤怒反驳:“关你屁事。”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肯落入下风,气氛剑拔弩张。 宋渔只觉得一阵窒息,头疼得像要炸开。 她闭上眼睛,不敢接受现实。 一个还没解决,现在又来了另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地狱修罗场? 突然,手腕被人握住,宋渔被迫起身,扭着手腕想要挣脱:“你干嘛!?” 余宵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往外走。 “你放开她!” 胡成礼赶紧去追,却不小心和来送咖啡的服务生撞在一起,滚烫的咖啡撒了满身。 “不好意思。”他顾不得太多,匆匆道了声歉,继续往外跑。 短暂耽误的这几秒里,余宵已经拉着宋渔走到了车边。 宋渔试图挣扎,但奈何力量悬殊,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塞进副驾,嘴里无能狂怒地喊着他的名字:“余宵!” 余宵沉默着拉过安全带帮她系好,然后大步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发动机轰鸣,胡成礼最终还是来晚一步,只看到扬长而去的车屁股。 他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想要给宋渔打电话,手摸上腰间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咖啡店里。 “姓陆的!”胡成礼咬紧后槽牙,转身往回走。 …… 车内,宋渔看着路边景象迅速后退,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厉声质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回家!” “我不去,你放我下车!” 余宵又陷入沉默,愤怒已经占据了大脑,他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才能保证不出事。 宋渔掰了掰把手,无比痛恨现代汽车的自动锁门技术。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她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老胡”。 正要按下接听键,旁边的余宵忽然出手把手机从她掌心抽出,往后排一扔。 宋渔眼看着手机砸在后座上,甚至还跳了两下。 “……” 她颓然地把后背摔进座椅里。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车开进地库,铃声又从头开始。 余宵一个甩尾,也不管车身横贯在两个车位间,利落地开门下车。 宋渔终于等到机会,解开安全带探身去够手机,结果刚伸出手,就被拽下了车。 抓着她胳膊的手宛如一把铁钳,捏得她骨头都在疼。 再好脾气的人也无法接受。 “你他妈能不能放开我!”宋渔忍无可忍地爆了粗口。 “不能。” 电梯上的数字一路攀升,宋渔踉跄着被拉进房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抵在了门后。 哪怕到了此刻,余宵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任何放松,像是生怕她跑了。 宋渔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问他:“你到底想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 余宵红着眼,死死盯着她,目光灼灼如有实质,仿佛要将她烧穿。 他哑着嗓子说:“我没同意。” 宋渔彻底绷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嘶吼道:“余宵,你他妈有病吧?” 她原本不想闹到这个地步,毕竟他们曾经相爱过,也有过美好回忆。 余宵咬牙沉声道:“对,我是有病。” “有病就滚去治,被来烦我!” 亏她还想着下回再见面的时候好好聊一下,现在看来根本就没这个必要,完全是她想多了。 宋渔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地看过去,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是气急了。 第110章 她张口还欲再骂,下一秒,却猛地顿住。 因为她看到余宵的眼角处突然有一颗泪珠滑落,消失得很快,却足够引人注意。 宋渔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心像是被针扎了般隐隐刺痛。 哪怕很多年前,被迫承受漫天流言蜚语,还要面对破烂不堪的家庭,他好像都没有哭过。 “你……” 手腕处的压力忽然消失,肩膀紧跟着一沉。 余宵用额头抵着她,仿佛被抽走全部力气。 两人沉默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耳边传来闷闷的一句:“对不起。” 宋渔感觉肩膀的位置有些潮湿,她抿着嘴唇没吭声。 余宵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她解释:“我妈确实是小三,但她之前不知情,知道后就搬回了外婆家,后来,我亲生父亲出车祸,一家三口都死了。” “陆阳平,我血缘上的爷爷,又想起了我,坚持把我带回陆家,我妈……” “我原来以为她是接受不了我爸的死,后来想想,她可能更接受不了我离开,所以她自杀了。” 所以,他当初并非故意不告而别…… 宋渔怔然,恍惚想起过年的时候还说要去给余阿姨拜年:“我以为她跟你一起搬走了。” 余宵摇了摇头:“陆阳平不喜欢我,但他需要一个接班人,刚被接回去的那年,他把我看得很严,高考后就把我送出国了,后来才渐渐放松对我的看管。” “其实我回去找过你,但你搬走了,我问了周围的邻居,都说不知道。” “回去之后,我开始学习管理公司的事儿,想着万一哪天有机会再见,一定要给你最好的。” 余宵沉默几秒:“还有一点,我想给我妈争口气。” 他的语气其实没有太多起伏,但宋渔却听得格外揪心。 她犹豫着抬起手,轻轻落在他的发梢。 余宵的身体似乎僵了一瞬,继续说:“我和汪灿,也都是陆阳平意思,我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跟她结婚。”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宋渔问。 “陆阳平虽然表面上退休了,但他还是董事长,公司的决策权始终在他手里。”余宵说:“其实这些年我和钟策一直在暗中谋划,收购股权,游说各个股东希望能得到支持。可我没想到突然跟你重逢,所以不得不加快进度,原本想等到事情都解决再告诉 你的,结果汪灿先我一步找到了你。” 他自嘲似的轻笑了声:“是我太大意了,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宋渔还记得搬走前的那天晚上,她不知道余宵在开会,误打误撞闯了进去,估计就是那时候暴露的吧。 要是真的细究起来,错在她。 想到自己最近大闹一场,宋渔有些抹不开面子,嘴硬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能说了?” “上午刚开完董事会,现在决策权归我了。” 余宵语气依旧,但她就是听出了一股傲娇味。 宋渔拍拍他的脑袋,含笑道:“那你还真是厉害呢。” 余宵能感觉到她身体逐渐变软,情绪上也没有刚才那么抗拒了,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腰:“所以能不能不分手了?” “不能。”宋渔故意说。 他倏地抬头,眉心紧皱:“为什么?” “谁知道你刚才抽哪门子疯。”宋渔抬起右手,撸起袖子递到他眼前:“看看你干得好事,疼死了!” 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挂着一圈紫红的指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宵试图解释:“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 宋渔眨眨眼睛:“干嘛?吃醋啦?” 余宵错开目光,没说话。 偏宋渔不肯罢休,追着他说:“承认吧,你就是吃醋了。” “行,我认!”余宵点了下头,又问一遍:“所以,能不能不分手了?” 对视几秒,宋渔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在一个轻飘飘的吻,然后迅速退离,笑嘻嘻地说:“你猜。” “我猜可以!” 余宵微弯下腰,直接兜着腿弯把人抱起来,大步朝着卧室走去。 失重感骤然袭来,宋渔吓了一跳,小声惊呼,反手抱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你要干嘛?” “你猜。” 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毛色漂亮的三花被吵醒,睁着朦胧睡眼,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温,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喵?” 第88章 我的小丘比特 正文完结 太阳渐落, 灯光如繁星般陆续点亮,最后一缕夕阳斜射进落地窗,投照在床脚处。 宋渔借着昏黄的光亮, 用目光仔细描摹面前之人的面庞。 余宵呼吸平稳,还在沉睡当中, 眼下黑青色浓重,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宋渔仍觉得没有实感, 于是悄悄伸出手。 结果刚要碰到, 猝不及防地被捉住了, 滚烫的掌心激得她浑身一抖。 余宵的眼里闪过一抹戏谑, 开口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干嘛?趁我睡着的时候想偷偷占便宜?” 宋渔把手抽回来,拍拍搭在腰间的胳膊, 不服气地反驳:“到底谁在占谁便宜。” 余宵轻声笑起来,连胸腔都在颤动。 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长臂一带,直接把人拉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再次闭上眼睛:“乖, 再睡一会儿。” 从草原回来后他几乎没睡过整觉,白天处理公司的事情,晚上要跨洋跟那几个老头子谈判, 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 之前忙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放松, 疲惫感立刻铺天盖地地冲了上来。 而且喜欢的人就在怀中。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要结束。 宋渔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像毛毛虫似的在余宵怀里拱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小声说:“余宵,我饿了。” 中午那份鳗鱼饭,虽然味道还行,但分量确实差了点。 听到她喊饿,余宵立马不睡了:“家里没菜,去外面吃行吗?” 厨房已经很久没有开火了,钟点工只需要定时过来打扫卫生。 宋渔点点头:“我不挑,有得吃就行。” 余宵蹭蹭她的脑袋顶,终于舍得放手。 卫生间的架子上还摆着宋渔之前用过的牙具,余宵帮她把杯子刷干净,又拿出根新的牙刷,挤好牙膏递给她。 两人并肩而立,宋渔看向镜子里,半晌忽地笑出声:“你看我们俩节奏都一样。” 余宵也跟着弯了眉眼。 洗漱完毕,两人相携下地库,还是刚才那辆车。 宋渔坐上副驾,刚要系安全带,忽然想起被遗忘许久的手机,忙翻身改为跪坐,上半身挤过中间的空挡,一手扶着椅背,用另一只手去够。 余宵刚点着火,转头就看到她差点拧成麻花的姿势。 显然他同样忘记了那部被自己扔掉的可怜手机,抬手拍了拍宋渔,示意道:“干嘛呢?快坐好。” 宋渔刚摸到手机,就感觉屁股被人打了。 不疼。 但这个位置太敏感了,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一秒钟坐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向某位咸猪手,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余宵看得好笑,屈指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什么表情?” 宋渔朝他做了个鬼脸。 “走了,安全带系好。” 车驶出地库,天彻底黑了,路灯从窗外透进来,宋渔终于有机会去查看手机。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无数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除了胡成礼外,还有来自李希和店员的。 像约好了似的,开头都是一句:“你还好吧?” 宋渔挨个回复。 消息刚发出去,李希的电话秒打进来,音量因为着急变得很大:“小渔!老胡说你被姓陆的绑架了,没事吧!?” 车里没放歌,所以显得这声音格外清晰。 余宵淡淡地瞥了一眼。 宋渔满头黑线,轻声安抚道:“我没事,就是和他又重新谈了一次。” 尽管这场谈话的开始并不太和谐。 电话里,李希松了口气,音量也回归正常:“吓死我了,什么东西要谈这么久,你再不出现,我都打算报警了。” 说完,她忍不住吐槽道:“老胡也真是,还新闻工作者呢,用词一点都不严谨。” 说到胡成礼,宋渔又想起中午那场半路被截断的告白,直觉得头疼。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恰巧有路灯闪过,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又迅速陷入黑暗。 但宋渔还是发现了他紧绷的唇角。 发给胡成礼的微信还没有动静。 唉! 得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你现在在哪?”李希问:“医院吗?” 第111章 宋渔含糊地“嗯”了声,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音乐,还有模糊的说话声,她忽然记起李希的邀约。 这一下午实在过得有些兵荒马乱。 “希希,我……” 她斟酌着措辞,却没想到李希先一步开口:“你没事就行。小渔,可能没办法去了,老胡也不回消息,要不咱们改天再聚吧。” 电话里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叫李希的名字。 “先这样哈。小渔,情人节快乐。” 说完,李希直接掐断了通话。 今天这个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她跟谁在一起。 宋渔切换对话框,在群里仔细问过医院的情况,确认无事发生后彻底放下心,歪着头仰靠在椅背上,无声欣赏着旁边人的侧脸。 余宵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半晌,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幽幽问道:“看够了吗?” 宋渔听出他语气不善,也不生气,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觉得手感还不错。 “怎么?生气啦?”她问。 余宵语气冷硬:“没有。” “真没有?”宋渔表示不信。 车拐进商场辅路,她好像玩上瘾了,又戳了一下:“余宵,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呢?” 道边刚好有个空着的停车位,余宵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侧帮她打开副驾驶,手挡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睨她:“到底谁才小心眼,连解释都不听。” 宋渔钻出车门,嬉笑着挽上他的胳膊:“我,是我好吧。” 节日总是创收的好机会,商场楼下的空地有人摆摊卖花,红玫瑰单只包装,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但凡路过的小情侣基本都会短暂驻足,然后带走一朵。 和某对情侣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渔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被余宵捕捉到了。 他脚尖一转,径直走了过去。 然后宋渔就成功收获了一桶,卖花的姑娘喜笑颜开地收拾东西准备提前下班,连桶都打包送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失笑:“早上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不一样。”余宵说:“那束花是为了道歉,现在才是过情人节。”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宋渔低头看向他手里的桶,头疼不已。 虽说收礼物没有嫌弃的道理,但花这种东西,拿回去放几天就枯了,感觉很浪费。 她正琢磨着怎么办呢,突然有个年轻男孩凑上来,试探着问:“请问,这些花能卖我一朵吗?” 头疼归头疼,但宋渔并不想辜负余宵的心意,坚定地回答:“不卖。” 男孩一脸惋惜,连声道歉:“好吧,不好意思。” 宋渔看向他身后不远处探着头不安等待的女孩,两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最多二十岁左右。 也正是年轻,所以可以鼓足勇气向陌生人询问,只为给女朋友一个交代。 她心念微动,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和余宵,以及年少时的所有无奈和遗憾。 然而时间只会向前,错过的永远无法弥补。 宋渔不想让这两个年轻人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留有遗憾,尽管非常微小,或许他们永远不会想起。 于是她弯腰从桶里抽出一支递给他:“但可以送给你们,情人节快乐。” 男孩的眼睛瞬间亮起:“谢谢!也祝二位情人节快乐。” 他接过花,转身跑到女孩身边,两人相视而笑,然后手拉手走进商场。 宋渔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耳边响起余宵的轻笑声:“用我买的花送人情?嗯?” 她仰起脸,眨巴眨巴眼睛:“这叫分享爱。” 余宵托着她的脑袋推回原位:“行了,不是早就喊饿,快上去吧。” 直梯太拥挤,他们不得不被迫改乘扶梯。 有了刚才的经历,宋渔似乎终于找到了适合的解决办法,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送上一朵,同时也收到了来自不同人的很多祝福。 两人出门前临时决定要吃火锅,这家店在商场五楼,走到门口的时候,桶里的花刚好还剩下两支。 宋渔把其中一支给了负责接待的姑娘,对方原本就有笑容瞬间又放大了八倍,殷勤细致地询问两人的口味,还想着法儿地帮忙计算怎样点单更省钱。 热情到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点单结束,女生忙着去服务下一桌客人。 宋渔晃荡着最后一支玫瑰,把花朵凑到鼻尖前嗅了嗅:“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余宵看着她脸上得意的小表情,宠溺地附和道:“是,我的小丘比特。” 第89章 胡成礼 最美的遇见大概就是:我刚好经…… 情人节, 有甜甜蜜蜜的情侣,自然也就会有人伤心。 胡成礼就是其中一个。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打过去又石沉大海的通话记录,一颗心也逐渐归于沉寂。 时隔七年的第二次表白, 再次以失败告终。 虽然伤心,但他居然没太感觉到意外, 可能从一开始他在潜意识里就没有报太大希望吧。 胡成礼仰头干掉面前早已凉透的咖啡,酸涩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头顶的隐约又换了一首,节奏变得欢快, 透着股恋爱的甜蜜。 简直跟他的状态形成强烈对比。 胡成礼再也受不了了, 起身结账走人。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路过楼下小超市的时候, 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提罐装啤酒。 后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够, 又转身折返回去买了瓶白的。 借酒消愁,自古以来的真理。 以胡成礼的酒量,这些酒足以让他直接去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果不其然,两提啤酒下肚, 他的大脑就开始不太能思考了。 啤酒罐歪七扭八地散了一地,胡成礼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躺, 瞪着迷蒙地双眼仰面看向天花板。 他跟那个姓陆的比,到底差在哪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醒后, 理智回笼,胡成礼看着手机里李希的未接来电和宋渔的微信消息, 尴尬得要命。 纠结半天,他最终选择了装死。 …… 转眼又是周五,胡成礼活动着坐了一天后僵硬的四肢, 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着等会去哪放松放松。 手机突然就响了。 他对着来电显示犹豫很久,最后还是接了,语气冷淡地问:“有事吗?” 电话那头,宋渔轻轻叹了口气:“你终于肯接电话了,这几天还好吗?” “我很好,你有事就直说。” 宋渔顿了顿,问他:“老胡,我们还是朋友吧?” 胡成礼不太清楚地“嗯”了声,算作回应。 “那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宋渔吞吞吐吐地说:“我跟余宵和好了。” 胡成礼脚步一顿,语气依旧冷淡:“意料之中是事儿。” “明天是周末,正好希希也在,他想请你们吃顿饭,有些事要解释一下。”宋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有时间吗?” 胡成礼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既不想跟宋渔闹掰,但又不想见到她。 电话里很安静,对面在耐心等他的答复。 “让李希去吧。”胡成礼说:“我出差了,不在北京。” 宋渔叹气:“那好吧。” 之后她几次发来邀约,都被胡成礼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李希私底下骂过他好几回,问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可能是人长大了,就变得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不要脸了。 春秋冬来,转眼又是一年。 某天,胡成礼接到了一个闪送,随之而来的还有宋渔的电话。 她说:“老胡,我要结婚了。” 胡成礼看着手里大红色的烫金喜帖,愣怔许久,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然后到底还是去了。 灿烂的花路尽头,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巧笑嫣然,脸上满是幸福的痕迹。 胡成礼眼眶发酸。 李希双手托腮,笑得无比欣慰:“真是郎才女貌,太养眼了,是不是,老胡?”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胡成礼耷拉着脸。 她小声警告道:“老胡,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高兴点。” 胡成礼扯了扯嘴角,余光忽然瞥到自己存在感十足的肚子,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李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是算了吧,你笑的比哭都难看。” 婚礼仪式结束,宋悦和余宵手挽着手过来敬酒。 胡成礼站起来,赶在两人开口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了声“恭喜”,然后直接仰头把酒干了。 李希急忙在背后捅他:“老胡!” 宋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倒是余宵,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第112章 他嘴边噙着笑,抬起酒杯示意,回道:“多谢。” 胡成礼更难受了。 长达十年的斗争,最终还是以他的失败画上了句号。 身后不时传来起哄的声音,胡成礼看着面前满桌山珍海味,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干脆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李希无奈喊道:“哎,老胡!” 胡成礼头也没回地走出宴会厅,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一墙之隔,前厅却显得无比安静。 他垂下他,捂住了耳朵。 音乐声,说笑声,依旧孜孜不倦地往他脑袋里钻。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高跟鞋:“你是宋渔的朋友吧?” 胡成礼闻声抬头,发现是个陌生女人:“你是?” “汪灿,余宵的前未婚妻。”女人语气坦荡。 胡成礼震惊得瞪大眼睛,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说什么。 余宵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就这样俏生生地 站在他面前。 受够了八卦消息和狗血电视剧的熏陶,提到“前未婚妻”,第一反应就是面容扭曲的恶毒女配。 而面前这位显然和这个形容词不搭边,甚至还有点好看。 “看起来咱们俩好像同病相怜啊。”汪灿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问他:“喝吗?” 胡成礼看看她,又看看酒瓶,一咬牙:“喝!” 汪灿跟路过的服务生又要了个空杯子,帮他倒满,顺便碰了下杯:“多喝点,这酒一年才产那么几十瓶。” 她说着,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胡成礼偏头看她,玻璃杯内红酒摇曳,反向映照在她脸上,衬得极为漂亮。 “盯着我干嘛?”汪灿问。 突然被点破,胡成礼仓惶收回视线,随便找了个借口:“你眼线好像有点花了。” “有吗?”汪灿下意识去照镜子,低头才想起来包仍在里面了,她伸出手,问:“手机带了吗?借我用用。” 胡成礼听话地摸出手机递过去。 汪灿点开前置相机,对着左看右看:“好像是有点。” 她突然想起什么,解释道:“哎,你别误会啊,我可没哭。” 郁闷是郁闷,但为了一个早就属于别人的男人,不值得。 来参加婚礼也是考虑到两家未来还有生意往来,在金钱面前,根本没有永远的敌人。 胡成礼被她逗笑:“我又没说是。” 汪灿用食指点点自己的红唇:“但你的表情已经把你给出卖了。” 胡成礼喝了一口酒,垂下头:“你说,他到底哪好啊?” “谁?余宵啊?” 汪灿脱口而出:“由背景,有能力,身材长相都ok。” “就这些?” “昂。”汪灿点了点头,反问道:“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胡成礼听得直撇嘴:“哪够了?就他那种性格,天天冷着张脸,跟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汪灿“噗哧”笑出声:“那倒是。” 算起来他们也认识挺多年了,能看见他真心实意笑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 她一笑,杯子里的红酒就跟着晃,晃得人眼前发晕。 胡成礼刚才在里面的时候就没少喝酒,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人一醉了吧,就容易话多。 “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他说。 “行啊。” 胡成礼找了几件工作有意思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 他以前就是个跳脱的性格,后来又干了这行,口才训练得非常好,讲起东西来声情并茂。 汪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杯子里的酒晃得也更厉害了,宛若波涛汹涌的海面。 “你这人真有意思。” 她微仰起头,用手轻轻按压掉眼睛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笑着叹了口气:“哎,没救了,这回彻底花了。” “没事,花了也好看的。”胡成礼鬼使神差地说。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下。 “谢谢。”汪灿敛了笑,低头去抿酒。 胡成礼也装模做样地喝酒。 大堂一时间安静下来,不时能听到宴会厅里传来的说笑声。 两人沉默地喝着酒,却谁都没有主动起身提出离开。 不多时,李希急匆匆地跑出来,看到他松了口气:“老胡,幸好你还没走,小渔说想让我们一起拍张照。” 胡成礼转头看向汪灿,后者笑着摆了摆手,催促道:“看我干嘛,快去吧。” “那我先过去了。” 两人往里走,李希用肩膀撞了撞他:“哎,老胡,刚才那美女是谁啊?” 胡成礼回头看了眼:“没谁。” “你小子,跟我还有秘密了。” 胡成礼没吭声。 拍完照,等他再赶回来的时候,汪灿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两只孤零零地高脚杯立在那儿。 …… 再见到汪灿,已经是半年后了。 同事急性肠胃炎坐在马桶上下不来,胡成礼被迫临时顶替,拿到采访稿的时候,才知道对象是她。 一见面,汪灿立马认出他,不停上下打量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胡成礼那天在婚礼上受了刺激,外加她后来那句“身材好”,回去越想越难受,当即下定决心要减肥。 半年来,他下了班就去泡健身房,坚持不懈地肯绿化带,效果绝对显著,身边的同事朋友,谁见谁都夸。 本来早都习惯了,可话从汪灿嘴里说出来,他突然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有…有吗?” “嗯。”汪灿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变帅了。” “谢谢。” 因着两人之前就认识,所以采访就变得随意很多,效果非常好。 结束之后,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汪灿没用助理,亲自送他下楼。 刚走到大门口,胡成礼的视线扫过她略显单薄的职场工装裙,催促道:“行了,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昨天晚上刚下了一场小雪,今天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泛着冷意。 汪灿闻言站定,笑着跟他道别:“有时间联系,下次见。” “嗯,拜拜。” 胡成礼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发现汪灿还站在原位。 工装群衬得她身材很好,亭亭玉立。 他绽开笑容,高扬起手臂挥了挥。 而后收回视线,正要迈步离开,忽然看见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顺便还发了条朋友圈。 汪灿目送他离开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点进微信刚好看见这条发于两分钟前的朋友圈。 胡成礼:【最美的遇见大概就是:我刚好经过,你恰好盛开。】 配图是一张照片,里面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就在公司楼下。 主角是一棵树,光秃秃的枝桠上,几朵红梅悄然绽放。 她每天走来走去,居然都没有发现。 汪灿又把那句文案在嘴里无声地念了一遍,忽地笑了。 这人可真有意思。 第90章 男模 “他们长得比我帅吗?身材有我好…… 宋渔正在给大黑修毛, 听到门后的风铃响了,刚抬起头就看见李希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然后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她哭笑不得地问:“怎么啦?又跟吴歧吵架了?” 李希重重地“哼”了声, 答案不言而喻。 宋渔放开手,大黑终于重获自由, “喵”地一声从台子上跳下来,眨眼睛就跑没影了。 她走过去,在李希旁边坐下, 拍拍她的腿, 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李希双手抱胸, 明显气得不轻:“就那个电视背景墙, 我说要珍珠白,他非要菱花白, 我就多余跟他结这个婚!” 这俩人前段时间刚领完证,最近在装修新房,三天两头就要吵一架。 宋渔有点没听明白:“不都是白色,有区别吗?” 李希语塞, 干脆一摆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她转过去, 独自生闷气。 宋渔早就习惯了,也没再劝,去隔壁给她点了一杯奶茶, 去忙其他事情了。 李希心情总算好了点,嘬着奶茶扒拉手机, 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面前忙来忙去的身影,突然开口:“小渔, 你今天早点关门,咱们出去玩呗。” “去哪?” “就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地方啊,这不是一直都没去成嘛。” 宋渔想都没想:“不去。” 跟着又道:“这都几年了,你怎么还没忘了。” 李希口中的“那个地方”,还得回溯到宋渔跟余宵因为误会而闹分手的时候。 她扬言要带宋渔去找男模。 本来以为就是句玩笑话,谁知道她还真去找了,约好要去的那天,偏宋渔和余宵又和好了。 这事儿就此搁置。 但是自那以后,她隔三岔五就要提起来,当然毫不意外都是跟吴歧吵架了。 第113章 “我干嘛要忘了!”李希嘴硬道。 宋渔提醒道:“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妇之夫。” 李希哼笑了声:“那又怎么了,我怕他啊?” 宋渔语气无奈:“是,你不怕,我怕,行了吧。” 自打结婚以后,余宵越来越能吃醋了,要是被他知道她去男模店,后果简直不敢想。 “不告诉他就行了呗,你也不干嘛,就当陪我了。”李希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疯狂摇晃:“好不好嘛,小渔~” 宋渔被晃得眼冒金星,赶紧摆手喊停:“你让我想想。” “还想什么啊,你就跟他说,晚上要跟我出去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余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宝贝,在干嘛?” 李希猛打了个哆嗦,直撇嘴。 这俩人,都结婚多久了,怎么还这么腻歪。 宋渔假装没看见,回道:“刚才给大黑修修毛,你呢?” “还在公司。”余宵说:“今晚临时有个酒局,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吃晚饭了。” 李希戳了戳她的腰,用口型示意道:“说正事。” 宋渔回头瞪她,到底还是妥协了:“你有事就去忙吧,刚好希希约我去吃饭。” “行。那你结束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宋渔当然不可能让他去接,又怕被听出端倪,只说:“到时候看时间吧。” 随后两人又腻歪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李希一把抱住宋渔,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蹭,撒娇道:“小渔,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 八点,两道身影准时出现在酒吧门口,五颜六色的炫彩灯牌晃得人眼晕。 宋渔环顾四周,总觉得有点心虚:“希希,要不还在回去吧。” “回去干嘛,我都订好了!”李希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半搂半推地往里走:“来都来了,总得开开眼吧。” 宋渔:“……” 等她得知价格的时候,才算是真的开了眼。 一个居然就要五千块,还不算酒水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 宋渔望着面前这一排个个185,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第一反应居然是:没她老公帅。 李希大手一挥,招呼道:“小渔,随便选,等会儿我刷吴歧的卡。” 她自己有钱,但就是要刷他的。 说着,李希自己先指了两个。 那两个人当即一左一右地坐到她旁边,很有眼色地给她倒酒。 剩下的人还在等,宋渔赶紧拒绝:“来之前说好的,我就只是来陪你。” “行吧,你家那位确实有点不好惹。”李希于是作罢,摆摆手说:“就先这样,你们先出去吧。” 留下来的两个男生看着就年纪不大,一口一个姐叫得特甜,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让李希多开几瓶酒。 李希被哄得身心舒畅,也不在意这些。 宋渔看着桌面上的空酒瓶,忍不住皱眉,劝道:“希希,差不多就行了。” 李希正在兴头上,不满道:“这才刚来多久啊!” 屏幕上自动切换下一首歌,宋渔被吵得头疼,跟她打了声招呼,说要去外面走廊透气。 结果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一群人迎面走来,好巧不巧,为首那个非常眼熟,正是余宵的好哥们钟策。 她一惊,赶紧又推门进去。 李希见她刚出去就回来了,还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奇怪道:“干嘛?你出去撞到鬼了? 宋渔摇摇头,拍着胸口顺气:“比撞鬼更可怕。” 她现在只盼着钟策没看到自己,或者看到了但没认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越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接到钟策电话的时候,余宵刚走进会所包厢,参与饭局的都是圈子里的二代三代们,大家年纪相仿,近年来又逐渐接手家族生意,往来密切,所以提出来的饭局就不太好拒绝。 做东那位见到他来,忙起身相迎,笑道:“就等你了,快上座。” 话音刚落,就见余宵突然黑了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那人摸摸后脑勺,死都没想出来自己哪惹到这位了。 过了两分钟,曹特助匆匆跑进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各位,我们老板家里突然有点急事,他让我代为转告,改天一定做东亲自给各位赔不是,真是不好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可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自然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咬住不放。 “没事没事,我们也没什么正经事,就吃顿饭,还是家里重要。”那人笑着打哈哈:“咱们吃咱们的。” - 包厢里,宋渔越想心里越没底,忍不住提议道:“希希,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希握着话筒,唱得正嗨:“你说什么?” 宋渔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咱们回去吧!” “不回!”李希喊道:“回去干嘛!” 说完,她又转过去继续唱歌。 宋渔张了张口,正要再劝两句。 “嘭!” 门突然被推开,摔在墙上发出巨响。 宋渔闻声抬头,就看见余宵阴沉着脸,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慌乱起身:“你听我解释……” 余宵一声不吭地走近,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那两个男模也被赶出来了,低着头快速跑开。 李希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响彻在走廊里。 宋渔有些放心不下,挣扎着回头:“希希!” 她拍打着余宵的胳膊:“你先放我下来。” “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余宵说。 他走出酒吧,把人塞进车里,一脚油门轰响。 车内狭小的密闭空间,气压低得可怕。 “手机为什么关机?”余宵质问道。 来的路上,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回应的只有那道机械的女声。 宋渔小声说:“希希说怕吴歧打电话影响心情,就强迫我关了。” 余宵握住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白:“你可真行,长本事了!” 宋渔自知理亏,识趣地闭嘴。 到家后,余宵抱着她径直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扔,咬牙切齿地问:“去那种地方吃饭?” “不是,你听我解释,希希和吴歧吵架了,赌气说想要去玩一下……” 宋渔对上他的眼睛,深感大事不妙,瑟缩着想往后退,刚动了一下,就被捉住了脚踝。 “啊!” 她惊呼一声,被迫躺倒。 “所以你就去了?”余宵把人拉回来,双膝分开跪坐在她身体两侧,又问:“好玩吗?” 宋渔缩了缩脖子,赶紧摇头否认:“不,不好玩,真的一点都不好玩。” “哦,是吗?” 余宵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嫌衬衫太麻烦,三两下扯开,扣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板上,仿佛是某种倒计时的警钟。 随手把衬衫扔到旁边,附身下来,毫不客气地咬住她的唇瓣,比起亲吻,更像是撕咬。 含糊间,宋渔听到他说:“那就来点更好玩的。” 她蓦地一怔,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 完蛋了。 …… 客厅墙上的挂钟转过了一圈又一圈,两人从床上到卫生间,又滚回到床上。 宋渔累到连根头发丝都不想动了,而余宵还在坚持不懈地耕耘。 自从他们发生实质性关系开始,这是余宵头一次没有顾及着她的感受,明显是气狠了。 她仰面望着天花板,实际上视线早就没办法对焦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最后到底是几点结束的,宋渔压根不知道,只隐约记得最后又在浴室来了一次。 当时余宵把她按在洗手台边上,身前是冰凉的大理石,身后是他火热的身躯,可谓冰火两重天,折磨,但又很爽。 透过镜子还能看到他猩红的双眼,还有自己满身的斑驳痕迹。 视觉和感官的双重刺激,再次带她攀上高峰,爽到头皮发麻。 耳边是余宵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他们长得比我帅吗?身材有我好吗?能让你这么爽吗?” 宋渔泪眼婆娑,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摇头。 酒吧是李希非要去的,男模也是李希点的,别说碰一下了,她连句话都没跟那两个人说! 但是余宵根本不听她解释。 她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 ……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房间里静悄悄的,浑身骨头像是被车碾过了。 宋渔想喊余宵,一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吓人。 她叹了口气,转头去找手机,在枕头下面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不知道丢哪了,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爬起来。 第114章 结果走进卫生间一看,顿时又被吓了一跳。 镜子里,雪白的身躯上布满了各种青紫痕迹,简直每一块好地方,足以见得昨天晚上的战况有多激烈。 她胡乱冲了个澡,最终在床底下找到了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愤怒地点开微信,给李希发消息。 【我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第91章 旅游 我是孤寂的岛屿,而你…… 春去冬来, 又是一年。 北京今年的夏天来得很早,天气预报上的温度曲线直线上升,家里的空调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 宋渔刚关了店回来, 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人, 可家里的灯明明亮着。 “余宵?” “我在卧室!” “哦。” 宋渔放下心来,先跑到冰箱边拿了根雪糕,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半路上还顺手抄起了小白, 惹得大黑跟在她屁股后面“喵喵”直叫。 一进卧室, 就看到空地上摊开的两只大号行李箱, 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东西。 宋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尾凳上, 大黑跟着跳上去,蹲坐在旁边。 她一手雪糕,一手撸猫,翘着脚惬意的不得了。 余宵闻声抬头, 率先看到她白嫩的脚,下意识皱眉:“你又不穿拖鞋。” 宋渔不以为意:“我热嘛。” 余宵无奈叹气, 起身走出卧室,回来时手里多了双拖鞋,也不多问, 蹲下身直接给她套上。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不容拒绝。 宋渔撇了撇嘴, 到底还是没蹬掉。 余宵又回到行李箱边,继续忙碌。 他们明天要飞去大理玩,顺便避暑。 作为一个p人, 宋渔其实不太喜欢出门旅游。 因为订酒店机票、查攻略、做计划、订酒店机票等等一系列事情,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头大。 但现在有了余宵就完全不一样了,所有麻烦事都由他一手包办。 他甚至连她每天的穿搭都会提前帮忙准备好,贴心地用袋子分类封装。 而宋渔只需要出个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就行了。 “唔,上个月买的那只包也帮我装上,拍照好看,还有还有,我那条白裙子。”宋渔咬着吃完的雪糕棍,指挥道。 余宵连问都不用问,毫不迟疑地找出她要的东西。 这样的场景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发生很多次。 余宵在大学时养成了经常出门走走的习惯,每当在路上遇到有趣的事情,心里都想着以后一定要将给宋渔听,她肯定很喜欢。 而现在,他只想跟她一起走遍世界上的每个角落。 百闻不如一见。 这次选择去大理,是因为李希的倾情推荐,宋渔回来说过一次,然后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把最后一样东西装进去后,余宵合上箱子,抬头就对上宋渔的目光。 直勾勾的,毫不掩饰。 “这么看着我干嘛?”余宵问。 “看你好看呗。”宋渔眨了眨眼睛,夸赞道:“认真干活的男人最帅了。” 最近,她好像越发回到小时候了,嘴甜得要命。 余宵站起来走过去,弯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头,笑道:“奖励,那我就自取了。” 说完,他起身要走。 宋渔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往下拉,而后微仰起头贴了上去,回以一个更深的吻。 许久,两人分开,各自深深地喘息着。 宋渔的手依旧攥着他的衣领,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余宵垂眸,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残留的水渍在灯下泛着别样的光,再配上那双迷蒙的眼睛,显得可爱又迷人。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宋渔抬眼瞥他,问:“那么看我干嘛?” 余宵勾起唇角,笑道:“草莓味的,很甜。” 两人对视着,呼吸交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其他东西。 大战一触即发。 余宵在事情控制不住的前一刻紧急刹车,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洗澡,睡觉。” 浴室里隐约有水声传来,宋渔仍旧呆愣地坐在原地。 没人顺毛了,小白“喵”地一声跳走,大黑也跟着跑了。 思绪被猫叫声换回,宋渔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不自觉皱眉。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宋渔算了算日子,好像快来姨妈了,大概是她想太多了。 …… 下午四点多,飞机落地大理,正是最好的时间。 阳光明媚,天空一片蔚蓝,不时有白云飘过,色彩饱和度拉满。 酒店就在洱海边,他们订的那间套房半嵌在水面上,180度开阔景色。 “哇!好美!”一推开门,宋渔立马冲了过去。 外面的超大号外面露台布置得非常有民族特色,她坐在软垫上,张开手臂,静静感受。 迎面吹来的风,凉爽而又温和。 宋渔一转头,就看见余宵站在身后,对着她笑。 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喊他:“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余宵走过去坐下。 宋渔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余宵勾了勾她的下巴,问:“开心了?” “昂。”宋渔说:“出来玩当然开心。” 她转而又问:“晚上吃什么?” “订了本地特色餐厅。”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余宵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 然后便站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关门声。 宋渔微怔,一只手还保持着环住他胳膊的姿势。 这还是余宵第一次接电话要避开她。 昨天晚上他的反常表现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希望只是她想多了吧。 半个小时后,余宵才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没事人一样笑着问她:“饿了吗?要不要现在去吃饭,等会可以去洱海边看日落。” 宋渔盯着水面略微停顿几秒,调整好情绪,而后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走吧。” 晚上吃的是菌子火锅,各式不同种类的新鲜菌菇味道十分鲜美。 然而面对此等美味,宋渔却有些食欲不振。 她夹了根牛肝菌,没滋没味地嚼着,抬眸看向对面。 男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字打得飞快,脸上偶尔露出一抹笑,不时再点点头。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余宵抬起头,朝她笑了下。 目光扫到她空空如也的碗,拿起勺子给她盛汤,叮嘱道:“多吃点。” 宋渔低下头,不知所云地“嗯”了声。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天晚上他的反常表现,再加上今天的种种情形…… 吃过饭,宋渔声称自己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于是两人也没去看日落。 为了不被戳穿,她早早冲完澡,躺进被窝里,不知不觉竟然真得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听到动静,宋渔还以为是在做梦,结果翻了个身,摸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她一下子就惊醒了,噌地坐起来。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十分安静,只能听到阳台外“唰唰”的水声。 而余宵显然不知所踪。 这一刻,宋渔突然感觉说不出来的孤独。 信任是一段感情里最基础的东西,她并不想怀疑余宵什么。 但有些东西一旦落地,就会快速生根发芽。 宋渔抱住膝盖,缩成一圈,仿佛这样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从外面被打开。 余宵看到床上的黑夜愣了下,然后快步走过,摁亮床头灯,侧身坐在边缘处,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怎么醒了?” 宋渔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问他:“你刚才去哪了?” 可惜余宵还是瞬间捕捉到了她的异样。 他膝行过去跪坐在宋渔面前,抬起她的下巴。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花。 “怎么了这是?”余宵急道。 “没事。”宋渔偏开脑袋,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摸了两下:“我就是做噩梦了,醒来发现你不在。” 余 宵解释说:“曹特助刚才给我打电话,我怕吵到你,所以出去接的。” “哦。” 宋渔有些自欺欺人地不想去探究真假。 “要不要我抱着你睡?” “嗯!” 余宵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床头上,对着她张开手臂。 宋渔爬过去,头枕着他的胳膊,然后翻了个身,双手抱住他的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体温隔着单薄的睡衣传过来,她有些贪恋这种温暖,不想放开。 余宵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她那半张恬静睡颜。 第115章 另一只手搭在她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跟哄小孩似的。 直到她的呼吸逐渐落变得平稳,终于陷入睡眠。 接下来的两天都有雨,不适合出门玩,两个人就窝在酒店房间里哪都没去。 宋渔抱着手机追剧,不时抬头看一眼电脑前忙碌的男人。 两天来,余宵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状态,不时避开她接个电话,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宋渔不禁有些纠结。 到底是不是她想多了? 第三天,太阳终于出来了。 两个人去古城逛了一圈,路上遇到很多姑娘头上带着簪花,特别漂亮。 宋渔忍不住心动。 余宵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劝说。 各色花朵插在进发丝间,化妆师不停夸赞:“您真漂亮。” 宋渔透过镜子看向身后,余宵跟着点头附和:“很美。” “看吧,我没骗你。”化妆师绕道另一边,抬头看了眼门外:“这个时间刚好,还能去洱海边拍日落。” 宋渔抿了抿唇:“谢谢。” 从簪花店出来,两人走走停停,买了不少美食,到洱海边的时候,太阳将落未落。 余宵尽职尽责地当好摄影师,给宋渔拍了很多照片。 拍累了,她就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安静地看着波光粼粼地水面。 直到太阳彻底消失,暮色降临。 余宵忽然把她拉起来。 宋渔不明所以:“去哪?” 余宵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其实也不远,几十米的距离。 砂石地上,石板蜿蜒排成一道弧形,宋渔不经意地低了下头,突然发现石板上还刻了字。 “一步相遇,两步相识,三步相知……往后余生,与你同在。” 路的尽头,是一个粉色的心形框。 她若有所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正要说话,余宵抢先一步开口:“我就像是一座孤岛,孤零零地漂浮在海面上,我本来以为我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了。但是后来你出现了,强势地、不容拒绝地闯入了我的世界,带来了生机和色彩,让我不再孤单。” “所以……”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藏了很久的戒指:“你愿意借给我吗,宋渔?” 宋渔完全愣住了,真假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背着她接电话,每天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原来只是为了这个吗? 连日来的郁气找到了宣泄点,宋渔喃喃骂道:“余宵,你真是个混蛋。” 但泪水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突然挨骂,余宵也不生气,顺着她说:“对,我是混蛋。” 旁边有人在起哄:“答应他!” 余宵又问一遍:“你愿意嫁给混蛋吗?” 宋渔破涕为笑,傲娇地伸出手:“给我戴上啊!” 这是答应了。 余宵赶紧握住她,戒指套上去的时候手都在抖。 围观者又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余宵刚站起来,还没等他反应,唇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立马反手抱住。 身后有烟火升空,在头顶炸开绚烂的花。 一切声音陡然消散。 此时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余下彼此。 我是孤寂的岛屿,而你是贸然闯入的飞鸟,孤岛有了飞鸟,将永远不再孤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