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的莫里亚蒂] 不列颠组曲》 第1章 [bg同人] 《(忧国的莫里亚蒂)不列颠组曲》作者:津波望【完结】 简介: “我是自由和自我的飞跃, 我是火焰,寻觅与放纵, 我是一汪水,深得敢吞没膝盖, 我是自由条件下以诚相待的水火。” ———————— *福兄弟x赫尔薇尔,不可拆 *威廉cp为理老师家的罗斯琳,指路《dancing with your ghost》 *更新不稳定,首先我喜欢摸鱼,其次我在忙高考【】 *评论区置顶必读欧内该!!!! ┄┄ 立意:荒谬当道,爱拯救之 第1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待华生拿着信使刚刚送来的信件走进贝克街221b,他发现会客室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人,茶几上摆着两杯不曾动过一口的红茶,而对面则是室友夏洛克?福尔摩斯。 “看来你要等的人已经回来了。”看起来似乎是位青年绅士的来客开口则是与那身裁剪合体的西服天差地别的女性嗓音,她站起身,朝愣住的华生抬帽致礼。 这时约翰才打量起衣着打扮可谓离经叛道的客人,她盘起的长发被完美地隐藏在礼帽里,鼻梁上架一副细框眼镜,看不出度数的镜片很好地遮掩了铁灰色双瞳当中如同鹰隼一般的冷峻与肃穆,让人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地疏冷且不近人情。手杖与灰蓝的大衣搭在臂弯,站姿笔挺,与他曾经在阿富汗战场上见过的训练有素的军人如出一辙,却又没那么多的血性。 夏洛克?福尔摩斯抬眼,没有应答男装女子的话,转而向约翰?华生说,约翰,你最近好像胖了七磅半左右。 没等华生惊讶这位咨询侦探到底从何得知这一结论,年轻女子轻描淡写地反驳:“夏洛克,假设你能够注意到华生医生腰带上不合统一规格的新孔,就能够得出确切数字实际上是七磅。” “我希望来自苏格兰场的那些沙发咨询没有让全国唯一的咨询侦探头脑锈蚀得太厉害。” 夏洛克?福尔摩斯将那些用不着走出家门,坐在沙发上就能够得出真相的案件称作「沙发咨询」。可见其对那群效忠于女王陛下的警探们是何等嫌弃。 “刚刚结束一场私人会谈之后就赶来贝克街。如果想要让我忽视你在途中还走进一家甜品店享用完司康饼这个事实的话麻烦请你把手指上蹭到的碎屑拍干净。否则和你谈话的那懒惰家伙又该要说教你没有半点淑女风度了,赫尔薇尔。” “我以为在他看见我这身装扮的时候就已经对此再清楚不过,要知道这并不是近五年来的第一次。同时,把自己做过化学实验的茶杯用以接待客人真是失礼。如果不想被人揭穿就把边缘反应过后的沉淀物刮干净,哪怕它们于人体无半点害处。” 此时此刻,扣门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华生为了避免两人另类的争吵波及自己,选择去开门。 来者是一位标准的英伦绅士,举手投足带着倨傲和优雅,在同约翰结束社交应酬对话后的第一句就是:您最近好像胖了七磅啊。 “您怎么也?” “「也」?看来已经有人得出了与我同样的结论,福尔摩斯先生的猜测恐怕是七磅半。”他笑了笑,挂好帽子大衣之后主动向楼上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华生对于腰带推断的震惊。 男人站定,不顾华生的阻拦抬脚踹开房间的门,同时从腰后拔出手枪直至几秒钟前还在进行着幼稚争吵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装作没有看见翘着腿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怪异女人。 两人几番交手,以男人在夏洛克的额头开了一枪为结束的标志。 约翰半跪于夏洛克身侧,“夏洛克!夏洛克你还好吗!” “好痛。”咨询侦探捂着额头从地毯上坐起身。 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当然也包括一旁的赫尔薇尔,“这是第几次?” “六百七十三胜零败。”他转身走到赫尔薇尔身边落座,“你何时才能让我或者赫尔薇尔品尝败北的滋味,夏利?” “你们两个混蛋都适可而止!” 真是遗憾,当年你还会拉着我的衣袖喊「哥哥」来帮你处理化学试剂。 真是遗憾,当年你还会跟在我身后出入案发现场还喊我——“老师。” 坐在一起的两人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句。 兄长和……老师? 约翰?华生对这样标准的绅士和与众不同的女士竟然与夏洛克?福尔摩斯有这种关系感到震惊,要知道两人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吐出的牛津腔与夏洛克平时有些不伦不类的半牛津半伦敦腔调实在天差地别。 “是的,我的兄长麦考夫?福尔摩斯。”夏洛克挠着头发,声音停顿片刻,“还有勉强算得上我老师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 “夏洛克受你和哈德森太太有多照顾了,华生医生。” “不……这算不上什么……”他试图给合租的室友留几分面子。 “哈——得了吧,夏洛克这小子是什么德行我和麦考夫在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就看得一清二楚,十七岁就能在医学院太平间里鞭尸被扣下等着我去捞的家伙,当然也包括嘴欠揭露了同学一晚上约了三个女人还有空闲去酒吧喝一杯顺便调戏富家小姐的丰功伟绩从而被那个公子哥儿带着人打了一顿这种事情。华生医生,您完全不必给他留面子,尤其在我和麦考夫面前。”语毕,她端起哈德森太太之后送来的红茶啜饮了一口。不同于夏洛克,哈德森太太绝不会允许自己用「污染」过的茶杯招待客人。 “她说得对,医生,要知道夏利小时候因为试管炸裂而误以为自己没有半点化学天赋最后号啕大哭的模样时至今日想起依然历历在目。” “赫尔薇尔!不要把你的记忆力放到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看看你的记忆宫殿里都塞着什么吧,王室不可广而告之的丑闻,贵族们不为人知的一面,整个伦敦的甜品店分布图。我的老师,最可能大脑迟钝的或许是你。” “事实上,最常光顾蓓尔美尔街口糖果店的是你哥哥。” 于是夏洛克迅速转移火力:“我想下一个增重七磅的人选毫无疑问,你觉得呢,麦考夫。” 闲话少说,夏洛克,我想赫尔薇尔已经和你说过近期的注意事项。麦考夫?福尔摩斯转移话题,“两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接到来自大人物的委托实在令人诚惶诚恐。所以看在我们近期殚精竭虑的份上——注意「the woman(那位女士)」。” “the woman?” “是的,那位女士。”赫尔薇尔回答,她曾经在留学普鲁士的时候见过那位女歌唱家几面,从职业技巧来说对方毫无疑问是整个剧团里的顶尖人物,并且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这让那位女士得以凭借平民的身份在高档剧团站稳脚跟。单论这份才华与魄力,对方有资格让福尔摩斯与洛克哈特将其放到一个足够高的位置,令她同样站在棋盘上博弈。 “夏洛克?福尔摩斯,我亲爱的学生,别轻视她。否则你就会在女人身上尝到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败北。” 赫尔薇尔知道他向来不太瞧得上女人,这么说或许不大准确,他不太瞧得上的是明知爱情为自己带来了痛苦却依旧无法彻底斩断一切的角色,被泪水浇灌出来的纤细的菟丝子只能依附着他人——他清楚这是绝大多数女人无可奈何的悲剧,命中注定的结局。毕竟不是所有女孩都能像赫尔薇尔那样接受不同于贵族小姐们待嫁培训的教育,最后以女性的身份,以编外咨询顾问的名义坐到mi6和mi5实质上二把手的位置。更何况,就像夏洛克?福尔摩斯与约翰?h?华生那样,她和麦考夫也是颇有默契的老搭档。 至于男性的装扮,不过是为了给部分古板的贵族和高官们一些足以自欺欺人的面子。否则麦考夫必然不会只是停留在说教的层面上。 “我明白了,那么作为报酬,请帮我付了下个月的房租吧,赫尔薇尔。” 咨询侦探显然没有将来自兄长与老师的忠告放在心上。见此,赫尔薇尔朝麦考夫递去一个不必多虑的眼神。过分天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学生总是要在当头棒喝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才会明白年长者的经验是何等珍贵。 他们在贝克街221b的门口告辞分别,受雇接待她的车夫告诉她还有一场必须得去赴的约。 麦考夫?福尔摩斯闻言,挑起眉:“那么蓓尔美尔街见?” “蓓尔美尔街见,我的老邻居。” 目送这两位离去,华生站在窗边,感慨道在政府工作的夏洛克的兄长和老师果然不是一般人。 “为政府工作?”听到华生的言语,夏洛克面部表情变动些许。如果约翰与麦考夫足够熟悉的话,他就会发现兄弟二人挑眉的姿态如出一辙。“与其说他们两个为政府工作,倒不如说麦考夫本身就是政府,赫尔薇尔则是他头顶随时随地都会落下的铡刀。” 而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比麦考夫?福尔摩斯更具有危险性。因为她从不真正隶属任何组织,选择停留mi6和mi5不过是因为邀请她担任顾问的是老朋友麦考夫。 第2章 夏洛克有时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上帝,教授他如何将各科知识融会贯通用以侦破案件,并为他指明前行道路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拥有足够多的道德感,意志亦足够坚定。有人曾将这位女士比作直指天空的高洁利剑,追撵着罪犯的猎犬,赫尔薇尔听到像后者那样的形容是何等神色暂且不提,至少夏洛克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适合做一个审判者。 至于赫尔薇尔,她此时正坐在一家体量不大的酒吧里,面前是她的老熟人。 洛克哈特小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钟情烈酒。 “唯有烈酒才能令人露出最真实的自我,亦足以令人在这冰冷的寒冬里体味些许暖意。” 此时的伦敦还远远未到入冬的时节,谈不上寒冷刺骨。但坐于对面金发红眼的青年对话中的含义心知肚明。 “当初柏林一别,再次见面竟然已过去这么多年,你倒还是老样子——” 她伸出手指,戳戳杯中浮沉的冰球,铁灰如雾都天空的眼里却寻不到半点旧友相逢的欣喜。 “professor moriarty。” ◎最新评论: 【被论坛推过来的……】 【【关于本文】 *首先感谢有读者喜欢我自娱自乐写来玩玩的冷坑同人 *之前发过的夏洛克亲亲和麦哥摸鱼是主线时间线之外的事情,也就是说在主线里不会因为摸鱼内容而改变福兄弟的进度。而且主线准确来说是开放式结局,只会暧昧拉扯但是不会明确地和某个人确定关系,结婚和本垒都是其它if线的事情。 *顺便说一下,本篇和隔壁《帕格尼尼随想曲》还要《viva la vida》是《忧国的莫里亚蒂》同人,不是原作《福尔摩斯探案集》也不是《神探夏洛克》的同人。所以角色设定和上面两部作品是会有出入的,特别是有关莫里亚蒂的部分。忧莫的作者竹内搞的设定可以说是空壳。所以我会为了剧情的合理性增加私设,请各位千万不要把忧莫和原作还有神夏放到同一个高度上,也不要抱有过高的期待,它不配,我也不配。 *因为我还要忙高考,所以不能保证更新稳定,而且我喜欢摸鱼,基本堆在lft,我不可能为了一篇没头没尾的摸鱼在这里专门开一本,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 *有关之前在红色大眼上发布过的夏洛克本垒之后可能会再发一次,同时手上还有一篇麦哥的肉,会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你们吃 *要说的大致就这些,有什么事要找我可以去lft或者红色大眼】 第2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老同学之间能谈些什么呢? 至少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不知道当年在柏林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的老同学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把自己喊到这家酒吧的意图何在,总不可能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空手套白狼,压榨了他不少数学作业的解题过程,如今过来打击报复。 而且平心而论,对方也不是这样的人。 像是看出了对方眼底的警惕和抗拒,威廉笑了笑,说他只是想请老同学喝杯酒。 这一借口也不完全是借口,至少从他任由赫尔薇尔往嘴里灌烈酒的举动里就足以窥见一二,莫里亚蒂从不担心她会喝多,要知道这个女人的自制力远比常人所能想象的要更加强。只要和对方熟识的人都心知肚明,洛克哈特家最后的血脉就像她的所有先祖那样有着最坚毅的心性。 他安静地坐在高脚木椅上,思绪逐渐飘远。 在邀请赫尔薇尔之前,作为「犯罪卿」的威廉?莫里亚蒂接到了来自兄长阿尔伯特?莫里亚蒂的委托,内容有关英政府因艾琳?艾德勒而失窃的机密文件。 “说起来,威廉,我在mi6的最高长官那里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是吗。” 阿尔伯特回想起在伦敦迎来黎明之前与麦考夫?福尔摩斯还有「那个人」的见面。 那时天色仍旧昏暗,并且弥漫着些许雾气,万能贸易公司的大门在电报抵达莫里亚蒂宅邸之后的两小时后被叩响。一早就穿戴整齐赶往这里的阿尔伯特应声开门,发现这次站在门口的不再像以往一样只是单独一人,而是并肩而立的两人。其中一位自然是这个万能贸易公司的最高长官,另一位则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显而易见的女性相貌,却一身和麦考夫如出一辙的男士着装,手里取代手杖的是一把长柄黑伞。 “早安,长官。请问这位女士是?” “她也是你的长官。”麦考夫回答,“鉴于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女王陛下特地将原本休假的咨询顾问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召回,与睡梦中被叫起的我们一同接手此事。” 阿尔伯特闻言,不着痕迹地收回落到这位顾问小姐身上的目光:“是我失礼了,二位长官,请进吧。” 落座之后,刚刚泡好的红茶端到面前,三人没有再过多地说闲话,直截了当地进入主题。 “电报里不方便过多说明的内容是有个窃贼潜入了白金汉宫,带走了一份机密文件。”姓氏为「洛克哈特」的女士率先向阿尔伯特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前提。 “既然有能力潜入皇宫深处,那么女王陛下的安危……”他思忖着赫尔薇尔的话,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惊叹的结论:那份文件的重要性远高于维多利亚女王的性命。 这个稍后再说,m。麦考夫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到阿尔伯特眼前,“正如赫尔薇尔所说,我们已经查到了窃贼的真实身份,她的名字是艾琳?艾德勒。” 艾琳?艾德勒,出生于1858年,是来自美国新泽西州的首席女歌唱家,在加入华沙皇家歌剧院后退出,传闻定居于伦敦。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阿尔伯特想,他曾在不少权贵出席的宴会里听到她的姓名被不少男人以一种渴望而又不屑的语气提及,这位卸去了歌唱家身份的女士成为了流连于各国王族已经大贵族们的高级情妇。 “出于个人的私情,我本不想将她视作为头号嫌疑人,奈何证据确凿,时机相符,加之她是以情妇的身份由别人带入皇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赫尔薇尔时至今日仍旧记得在柏林歌剧院里唱响「爱情是一只自由鸟」的红裙女人,记得艾琳在舞台上是多么地奔放、浪漫而又热情,她当然能够看出艾琳一早就把自己代入了那个名为卡门的吉普赛姑娘,也知晓对方向往自由。于是第二天来看续演的时候为这位女士带了一束天堂鸟。 感谢她在柏林大学里闯荡出来的名声,剧团的负责人听到她女扮男装时的假名后没有多问就同意让她在演员谢幕退场后的必经之路上等待艾琳?艾德勒。 “我是洛克哈特?赫尔曼,艾德勒女士。”她刻意维持着男性的音色,向尚未换下那身红裙的艾琳脱帽行礼,并将手中的鲜花递给对方,“我很喜欢您演绎的卡门。” 然后,赫尔薇尔在此时换回自己原本的声音,清冷,镇静,却完完全全属于一位女性:“就像这束花一样,希望您能够在某一天振翅飞翔。” 她没有去看艾琳?艾德勒惊讶的面庞,背过身,朝这位歌唱家挥挥手,甩着手杖走出剧院。 “我以为你不会去看歌剧。”麦考夫瞥了眼回忆当年的女人。 话不能这么说。她啜了口红茶,“你得感谢m的弟弟,最开始是他邀请我去的。”后来就将看歌剧当作学习之余的消遣之一,当然也包括音乐会,高强度运转头脑之后的放空足以让她得到最好的休息。 …… 威廉?莫里亚蒂从思绪中抽身,目光扫过整整齐齐摆在赫尔薇尔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是先感慨一番老同学多年未见竟飞黄腾达,还是先预估一下以赫尔薇尔的酒量还能喝多少。就在他以为对方终于彻底扔掉洛克哈特家的自制力,准备喝到天昏地暗把送她回家的烂摊子扔给当年的损友的时候,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眯着眼,突然出声:“你在信里写的是什么意思?” 就在前几天,她回家之后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考究的款式和隐隐散发出来的香气无一不表明它来自一位出身上流社会的人士,一看寄信人,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赫尔薇尔以为他们的同学情谊在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之后就已经约等于结束,这么多年来保持着无必要互不联系的默契,现在因为这封信,本就不像两人想象中那般断得彻底的过往又牵系在一起。 威廉在信中舍弃了寒暄与客套,言简意赅地说明莫里亚蒂家的宅邸即将搬进一个独自求学的十八岁的姑娘,希望赫尔薇尔作为这方面的老前辈给那个叫做罗斯琳?克利夫兰的女孩一些建议。当然,也要告诉他们兄弟三人,家里多一个异性之后是否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 “十八岁?独自住进你家?和另外至少三个成年男性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赫尔薇尔每说一个问句,威廉就莫名其妙感觉到几丝心虚,好像他打算对恩师的女儿做点什么似的。 第3章 至于许久之后自己真的把恩师女儿拐走的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想起这天,只能感慨不愧是赫尔薇尔,看人总是那么准确。 “克利夫兰小姐是我曾经的恩师温斯顿?克利夫兰的独生女。她和你很像,洛克哈特,不管是对社会大环境的离经叛道还是想要证明女性同样可以有所成就的决心,她不比你胆怯。”威廉对她说,那个小姑娘在杜伦大学当旁听生,光明正大地用着女性的身份。而他则被满心忧虑的少女的父亲委托照拂一二。 赫尔薇尔比他们更清楚,在这个时代一位女性想要得到高等教育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身体、名誉、青春,它们在女人的足迹遍布校园的时候悄然离去,只剩下大浪淘金般筛了一遍又一遍的宝贵学识。然后女人就像来时那样无声地溜走。 罗斯琳?克利夫兰比她更具有勇气。毫无疑问,勇敢的姑娘理应得到奖励。 “稍后我会将所有注意事项写给你寄到莫里亚蒂宅,同时我会去翻翻当初选修的与社科人文有关的课堂笔记,可能部分是德语。到时候麻烦你帮克利夫兰小姐翻译一下——”她咽下最后一口白兰地,思索片刻,“——威廉。” 对方愣了愣,随即笑着应答:这是我应该做的,赫尔薇尔。 “现在,去结账吧,我的老朋友。” …… 夜晚十点,贝克街221b的咨询侦探掐灭手中的烟,站起身,对退役军医说。走,约翰,去那个叫做「艾琳?艾德勒」的女人的藏身之所。 花费一番言语说服搭档在这个时候拜访独身女性,走到门口,夏洛克?福尔摩斯停下脚步,一把拉过约翰的领带:“把你的领带借我,还有手杖和帽子。” 华生闻言,干脆利落地扯下自己颈上的领带,感慨夏洛克终于开始有作为绅士的自觉了。 “什么叫做「终于有作为绅士的自觉」,我一直都有,只是嫌那些太麻烦了而已。”再加上大学时与赫尔薇尔混迹案发现场的那段经历,「绅士的自觉」完全没有必要时刻保持——有哪个绅士会和流浪儿打成一片,又有哪个淑女会撬锁擅闯他人居所。 ◎最新评论: 【话说为什么我看·的时候会变成?啊大大能不能少用一点嘤嘤嘤,真的看的好痛苦,就像看盗文一样】 【想问问没看过忧国的莫里亚蒂原作能看吗】 第3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夏洛克?福尔摩斯,鼎鼎有名的咨询侦探,被一条领带弄得烦躁不已。 “你大学毕业之后就没系过领带了吗,夏洛克?”一旁的约翰面露惊讶。如果不久前才刚刚从贝克街221b离去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听见华生的疑问,就会告诉他夏洛克在没从剑桥毕业的时候就是非必要不系领带的那类人,以及在当初寻找合租人的时候,这家伙就没有做出哪怕半点绅士仪表的伪装行为。 大学之后就没系过……早忘了。他一边同领带作斗争,一边腹诽赫尔薇尔可不会在留学之后还帮他打领带。大概是他过于笨拙的动作终于让华生看不下去,好助手帮忙打了一个最简单的平结,同时得到了咨询侦探对于得到艾琳?艾德勒手上那张照片的行动计划。 不得不说夏洛克收拾一番之后足以称得上是「焕然一新」:规规矩矩的打扮,和白天走在街上的绅士们如出一辙,好像随时都能够从那两片薄嘴唇里吐出标准的公学音。华生笔下的咨询侦探就是这副优雅可靠的模样。只不过和现实中的夏洛克几乎搭不上半点关系,令无数同时知晓咨询侦探在半虚构作品和现实生活里两副面孔的人都恨铁不成钢——仅仅针对现实。 言归正传。 夏洛克的计划实行得很顺利,至少前半部分如此,他和伪装成一个管道工人的华生成功进入了艾德勒家中。但当他切实与艾琳?艾德勒对上的时候,才发觉麦考夫与赫尔薇尔「小心女人」和「重视那位女士」的忠告并非空穴来风。一个混迹于达官显贵之间,还能够混入白金汉宫窃取绝对机密的女人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可惜为时已晚。行动结束的暗号三番五次地向约翰传递,却每一次都恰巧被误解为立刻执行的催促,同时还要应付艾琳有意无意的试探。 和曾经的职业演员比拼演技是个具有挑战性的事情,尤其当对方对自己从前侦破的案件都了若指掌。 四周烟雾弥漫,遮蔽了视线之后,那位女士的声音穿过浓烟传至夏洛克耳边:你是在找这张照片吗,名侦探? 没等终于又一次在女人身上受挫的咨询侦探对自己的失败经历发表什么看法,就看见搭档华生身后逐渐蔓延而来的火焰。 “快灭火啊!约翰!” …… 此时此刻的蓓尔美尔街仍有两间紧挨着的房间点着灯,而它们的主人正坐在同一张桌边批文件。 “我想你已经有所察觉了,赫尔薇尔,有关m的意图。”麦考夫?福尔摩斯翻过一张写满了琐碎废话的纸,用钢笔在最末加了几句足以让提交人陷入重写地狱的回复,“他的野心可不小。”不仅表现出对那份绝对机密文件的好奇,甚至连参与进mi6和mi5的组建都显得别有用心。 从酒吧回来有段时间的年轻女人换下西服,在宽松舒适的居家服外披了件厚大衣,半点没把她的好邻居当异性看待,神色自若地从他口袋里摸出另一支刻着「h」的钢笔,同时回答对方的话:刚刚组建起来的mi5和mi6有什么值得一位伯爵亲自参与其中的呢?毫无疑问,他看中了这两个秘密组织的绝对执行力和调兵权。 好吧,这的确令人眼红,毕竟掌握了这两个组织就像拥有了私兵,还不需要任何出动的借口。因为他们不可宣之于人的身份就是最不容置疑的理由。除了女王陛下,谁都不曾知晓mi5、mi6的真正性质,旁人只会以为这不过是两个隶属大英政府的情报网络。 不过赫尔薇尔有些没有告诉麦考夫的是,她也许能够猜到一部分阿尔伯特?莫里亚蒂伯爵的目的——或者说詹姆斯?莫里亚蒂亦或是「犯罪卿」的意图。 在柏林留学的期间她同莫里亚蒂家跳级的次子来往颇为密切,相较于其他留学生也更具有默契,加上平日里若有若无的试探,她在某一天得知了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理念。很遗憾,她对以暴制暴的结果正义没有多少认同感,在拒绝了邀请之后两人便逐渐疏远。 这大概就是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做出如此行为的原因,要知道越是机密的东西就越有价值,也更加时候用作威胁的把柄。不过这还没有到要让两人提起十二分警惕的地步。因为他注定不可能同时得到绝对执行力和军队调度权。只有这种时候赫尔薇尔才会真情实感地感激维多利亚女王陛下,感谢对方把权力分给两个足以相互制衡亦不会轻易偏移道路的人。 “我想他会来找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告诉麦考夫,伯爵大人的密谈恐怕就在近日。 “你说他想掌握mi6和mi5,至少也是mi6的军队调度权,那么就必然要来找你——这两个组织的最高长官商讨一些事情。” 背地里的行动到底比不上光明正大。于是过明路就成了相当必要的事情。当然,如果能够和最高长官达成心有灵犀的合作则是锦上添花。 很显然,麦考夫也这么认为,至于密谈的内容为何则无从而知。 赫尔薇尔在文件上潇洒地签下花体的姓名,抬眼看向坐于对面的男人:“如果那一天到来,不用顾忌我的看法,你大可以自己做出决定。而我将保留属于mi5的最高行动权限以备不时之需。” 只有两个组织一同行动才能发挥出它们最卓越的能力。仅仅拥有其中之一注定会使无往不利的战士们在一定场合受到限制。但实际上掌握着根本权限的从来都不是明面上的最高长官,反倒是一直退居幕后的咨询顾问。 “我永远都可以信任你,亲爱的搭档。” “而你同样是我的最后退路,亲爱的顾问。” 好了,让我们把这些惹人心烦,哪怕全部打回重写都不过分的文件扔到一边——赫尔薇尔推开身前的一叠纸,“帮帮忙吧,麦考夫,我最近几天要找些旧物。” 赫尔薇尔口中的旧物是她随意堆在隔壁杂物间里当年读书时的一些笔记教材还有相关书籍。自从搬来蓓尔美尔街后就不曾整理过,因而积了一层灰。 “把和社科人文有关的部分找出来就好。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和我一起翻译一部分德语内容——那个姑娘可不会这个,而且威廉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 暂且压下心中对于「那个姑娘」和「威廉」到底是谁的疑问,麦考夫扫视一圈杂物间内肆意堆叠的涉猎极广的书籍,叹了口气,让赫尔薇尔留在门外,独自走进房间深处。被搭档的绅士风度关照了的赫尔薇尔挑起眉,最终放弃自己本来打算进去帮忙的动作,倚着门框当悠闲监工。 当他们收到有关「the woman」的消息已经是深夜,麦考夫整理出了几堆涉及哲学和法学的资料,有相当一部分是她留学时的东西。毕竟柏林大学乃至普鲁士的哲学和法学向来积累深厚。 第4章 “辛苦了,明天我会亲自去夏洛克那边一趟作为交换。我想你恐怕不想这么快见到他,尤其当他又捅出了点篓子的时候。”赫尔薇尔向麦考夫展示电报里说咨询侦探和他的助手把艾德勒家点燃导致对方无处可去只能暂居贝克街221b的部分内容,“很显然,他并没有听我们的警告。” “准备好嘲笑他了吗,麦考夫?” …… 夏洛克?福尔摩斯本来不打算把艾琳?艾德勒这个过于麻烦的女人带回贝克街221b,谁知对方在提出要为她被烧毁的家具衣物还有居所负责的同时,还以个人名义向咨询侦探发起了寻人的委托。 “我想再见到……她……哪怕一面也好。”自那场《卡门》落幕之后,艾琳再没有见到过那位据说是来自英国的柏林大学高材生。而那束振翅欲飞的天堂鸟被摆在化妆镜前直至枯萎。 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女扮男装的学生有如此深的执念,甚至足以支撑着她离开剧团流连于达官显贵之间,她只想知道对方口中振翅飞翔后眼中所见的天地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么——她叫什么名字?” 过分熟悉的描述让夏洛克的眼睑狠狠一跳。 留学柏林,女扮男装,经常出入歌剧院,高材生,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她的名字叫做洛克哈特?赫尔曼,据说是剑桥近十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艾琳回答,“但是她在数年前就销声匿迹,很少有人能够联系到她。” 销声匿迹那是必然的事情,总不能顶着一个学生的身份出入某些场合。 夏洛克自动忽略了搭档对于艾琳口中那位小姐才华的赞叹,开始思考他的老师怎么走到哪里都如此受姑娘欢迎。 “夏洛克!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剑桥毕业的学生?”华生回过头,将他的思绪唤回。 “啊……是的。” “那就是说你可能见过甚至认识赫尔曼小姐?” “很遗憾,约翰,我必须要纠正你,是赫尔曼「先生」而不是「小姐」。”夏洛克抓抓头发,“以及,我确实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他们当年甚至还当过合租的室友。 ◎最新评论: 第4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位于骑士桥的哈罗德百货公司里,一个西装革履身披灰蓝大衣的身影站在女装区,吸引着许多人的目光。 这并不代表没有男士踏足这层楼,为了讨身边姑娘欢心的绅士们往往耐下性子站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回应有关配色、衣料和款式方面的选择。而独自前来挑选衣裙送给心上人的也并非不存在,只是像这位一样的客人实在少见——对方是个身着男士正装的女人。 跟着艾琳?艾德勒走进来的夏洛克见到熟悉的背影终于提起了几分精神,“喂——赫尔薇尔!” 女人闻声回头,宽檐礼帽底下的面孔让原本还在专心致志给夏洛克找不痛快的艾琳愣在原地。对方有着和记忆里同样的容貌,只是更加柔和,裁剪大方的西服并未掩盖她作为一个女性的身体曲线,除去束成发髻的长发,一切似乎都与当年没有太大差别。 趁着艾琳失神的间隙挣脱开的夏洛克稍显局促地站在赫尔薇尔面前,清了清嗓子,说,你怎么在这里?随后他像是怕被误会,又补充了一句,“艾德勒的衣服都被烧光了。” “我先来这里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一位女士没有几件换洗的衣物是令人窘迫的处境。”她瞥了眼已经打包大半的衣裙,挑出其中一件宝蓝色,在袖口和领口缀有荷叶边的长裙,叫夏洛克拿去给仍旧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一步的女子,“她大概需要变得更得体一些才会有足够的勇气来与我相识。” 可她明明已经足够美丽。 等待了片刻,曾经的女歌唱家走出更衣室,径直来到赫尔薇尔的面前。 “现在恐怕也不算太晚,我是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很荣幸能够认识你,女士。”赫尔薇尔脱帽行礼,不过并没有同对方握手,依照礼节,只有女士先伸手后才能让绅士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叫我艾琳。 她伸出手,在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之后牵起嘴角,做出一副倨傲的姿态:“我想您不应该让一位淑女陷入尴尬,洛克哈特。” 我想您说得对——因为对方过于不拘小节而惊讶了一瞬的赫尔薇尔握住她的手。随即抬至唇边,轻轻擦过对方的指背。“虽然传统礼节并非如此,不过我想艾琳应当不会介意这一点小疏忽。” 夏洛克愕然地发现几个小时之前还表现出高傲又不近人情以给他添堵为乐趣的「the woman」此时竟然稍显羞涩地移开视线,应答赫尔薇尔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不自在。 好吧,几天不见,赫尔薇尔对女性的吸引力又上了一个台阶。要不然怎么连艾琳?艾德勒都栽了进去。 “我说艾德勒,你不是还要给哈德森太太挑衣服作为谢礼的吗?”他咬着香烟的滤嘴,神色莫名地打断这种在外人看来略暧昧的气氛,“我的老师已经把你需要的部分挑好了。” 听到夏洛克对赫尔薇尔的称呼,艾琳挑眉,挽起她的手臂,将整个人贴了上去,凑到对方耳边说,赫尔薇尔,你可以帮帮我吗? “喂喂,在公开场合好歹注意一下分寸——” “有什么关系?”艾琳反问,“还是说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啊!艾德勒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绝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的被戳中痛脚的心虚。 挑完衣服,趁着赫尔薇尔离开付账的空档,艾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真的很迟钝,大侦探。随后便像是从未讲过这话一般拉着回来的赫尔薇尔前往科文特花园,留下夏洛克一个人面对那些打包完成的衣服傻站着发呆。 “你好像很喜欢欺负夏洛克。”确认过去的学生已经跟上来之后,赫尔薇尔语气平淡地问,“为什么?因为他和华生一起烧了你的家?” 面对前来为学生讨说法的老师,艾琳反问:你不觉得大侦探露出那种虽然生气但是又不能把你怎么样的表情很有趣吗? 当然真正的理由绝不是这个,艾琳?艾德勒乐于看过分迟钝,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半点察觉的咨询侦探在好感的女性面前吃瘪的情景。赫尔薇尔闻言,笑了笑,没有再揪着不放,主动接过店主递来的纸袋,跟着艾琳的脚步前往下一家店。 夏洛克?福尔摩斯处理好那些衣物的寄送,来到两位女士身边时她们已经结束了本次购物,正坐在长椅上歇息。 “先让我抽支烟,这一路过来真是比查案还要累。”他一屁股坐到赫尔薇尔身边,抬起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利落地将香烟点燃,缓缓吐出一阵白烟。 好好休息一下吧,夏洛克,等会儿还要到皮卡迪利广场去一趟。 “那个女人还没逛够吗?” “这是绅士必修课,能够和我这样的美人一起逛街的机会可不多!” “……”他当年在剑桥的时候没少和赫尔薇尔走街串巷。 打断两人的是争吵的声音,关于某个剧院的主角试镜——几位年轻女子将一个姑娘围在中间,试图令其放弃试镜的机会。 领头的黑发女孩语气傲慢:这个剧场的持有者是身为子爵的我的父亲,现在,想起来了吗?平民就是平民,在舞台上也永远都是平民! 对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制,因而距离不远的三人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赫尔薇尔瞥了一眼艾琳逐渐冷下来的脸色,再度收回目光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既然这么在意,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如果继续吵下去可能会打起来,这里又靠海,必须在那之前阻止她们……真是麻烦。”夏洛克掐灭只燃了一半的烟,跟上她们的脚步。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参加试镜的话,根本没有必要让我弃权!名为凯特的少女大声反驳:而且你是有点担心我会夺走主角的位置吧!所以才不敢堂堂正正地让我参加试镜! “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 桃瑞丝将凯特向后一推,却让对方坠进海里。 艾琳?艾德勒见此,动作利索地翻过护栏跳入水中,将呼救的少女带至岸边。她制止了对方的道歉,注视着少女仍旧带有光辉的眼睛,告诉她,舞台并非过家家,只有让别人觉得这个角色非你不可,才能无视阶级与家世,得到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曾经有人和我说,高处有更加广阔的天地。但是弱者是没有办法克服那里的寒冷和稀薄空气的。” 赫尔薇尔则脱下大衣披到艾琳的肩头。随即拄着长柄黑伞走到姑娘们身边,开口询问,“谁是子爵家的千金?” “你是谁?” “赫尔薇尔?洛克哈特。” “那个从剑桥毕业的——”作为平民的凯特比子爵千金更了解流传在街巷里的传闻。赫尔薇尔显然没有想到在德文郡公爵的运作之下还有无关人士仅听见她的名字就能够回忆起这件事,说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在听到回答和凯特的话后,桃瑞丝瞪大眼睛:“约克郡的洛克哈特?” 第5章 赫尔薇尔颔首。 在作为世袭公爵的洛克哈特面前,子爵就算不上什么。毕竟中间还隔着两个级别的差距,同时伦敦上流社会众所周知的是,洛克哈特家的上一任家主夫人旧姓卡文迪许。 她要做什么—— 桃瑞丝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会用公爵家千金小姐的身份来威胁自己吗?还是说要让家里的剧院从此停止演出? “你看,你也会有被身份和地位压制的一天,不是吗?”赫尔薇尔轻笑一声,“哪怕我身上没有任何爵位,你依旧会畏惧我。” “总是躲在他人的身后是活不久的,女孩。” “像凯特一样,拼上一切站到高处去吧,大小姐,你迟早要站到风雨中去。” 这个时代的女性没有继承权,在父亲去世之后,一切都只能期盼着继承人大发善心给女眷们留下足以度日的钱款,这是不论哪一家的女人都终究要面对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剧院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为桃瑞丝提供便利就成了未知数。 各怀心事的少女们离去之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递给艾琳,叫她趁早换上避免着凉染上风寒。 “等下把赫尔薇尔那件大衣给我就好,其它的不用过多在意。” 艾琳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的赫尔薇尔,发现对方神情自若,好像自己的学生把衣服给一个算得上陌生的女人穿没有半点问题。对此,赫尔薇尔的回答是,相信夏洛克的身体素质,艾琳,否则他的拳击、巴顿术和剑术可就白练了。 她藏在大衣充当的帘子后换下湿透的衣裙,期间夏洛克终于抽了一整支烟,和艾琳说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我当初也因为进了一所身份不太相符的大学而受了不少罪。” 其实真要以福尔摩斯家的家世来说,剑桥算得上门当户对,只是夏洛克在那个时候彻底放弃了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派头,满嘴的伦敦腔,性格古怪又孤僻。除了舍监之外没几个人受得了他,于是被其他学生疏远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时夏洛克说了一句「将犯罪升华为科学」,哪怕是在历史系也流传得很广。”赫尔薇尔接话,“那个时候夏洛克就开启了他四处招人嫌的学生时代,认识他之后我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要花在奔跑在化生实验室和教授办公室之间,为了他惊世骇俗的言论和举动。” 在此期间她还要前往从一些公子哥那边打听来的鸦片馆里转悠几圈调查父亲的死因。 夏洛克?福尔摩斯在毕业之前的确做到了,同时在赫尔薇尔的协助下完成了演绎法与犯罪心理方面的相关论文,还有鉴定上百种烟灰、土壤、矿物的研究报告,这些足以让苏格兰场的警探们半信半疑地让这位剑桥毕业的高材生参与查案。 “我想要的是公理和正义,而科学对待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穿上内衬已经湿了的大衣,拒绝赫尔薇尔要把西装外套脱给他的动作,走到路边去招了一辆马车。 回到贝克街221b,就有贝克街小分队的孩子手里拿着一张纸,说是m?h给h?l的电报。 电报上的内容很简单,上面说几天后会在白金汉宫举办一场宴会,他们两个作为mi5和mi6的掌权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推掉。 与此同时,落后了几步的艾琳?艾德勒也收到了来自未知者的信件。 赫尔薇尔因为这份女伴邀请而陷入长久的沉默,开始回忆自己的首饰盒和衣柜里是否有能够出席这种高级晚宴的配饰和礼服。 结果很遗憾,并没有。 ◎最新评论: 第5章 第一号大提琴无伴奏组曲前奏曲 ◎bach◎ 揭穿第四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家中已有妻子,而妻子也恰巧在另觅第二春后,赫尔薇尔端起香槟,冷眼望着那位子爵看似潇洒实则狼狈地离去。 礼服长裙弄得她很烦躁,不光因为它过于繁复的穿戴流程和沉重的裙垫与裙撑,这些因素导致的行动不便才是令赫尔薇尔在心里数着秒同诸位贵族人士客套寒暄。一旦超时就不留半点情面出言讥讽的根源所在。老实说,她挺敬佩那些前仆后继地过来试图通过对话而达成与她度过一个罗曼蒂克式夜晚目的的男性宾客,无关家世权力,亦无关个人才华,仅仅对于他们的勇气。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试图抹除的隐私被揭露在公众面前,善人也好,恶人也罢,没有人会喜欢看透一切的人,这场宴会当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赫尔薇尔恰巧是其中之一。 “洛克哈特小姐——”又一个年轻的男子走到她面前。 他鼓足了全身勇气前来搭讪,也听说过在他之前的四个人落了怎样的下场,并且毫不怀疑自己将成为第五个在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小姐面前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但她的确是个大人物,又算得上是美人,便足以令别有用心的男人们摩拳擦掌。毕竟mi6与mi5的军队守护神从来都不曾对自己的相貌有一个确切的认知。 今天的赫尔薇尔终于换下众人眼里过分离经叛道的西服与大衣,在mi6骨干成员钱班尼小姐的帮助下换上全套的淑女装扮。黑色缎面的长裙上撒满金线刺绣的玫瑰花,衣领与袖口缝上层层叠叠的荷叶边,胸口处点缀着珍珠与蕾丝。海藻一般卷曲自然的黑发选出几缕于脑后编成发髻,插上珠花和金梳,耳垂上佩戴一对珍珠坠子,连带着脖颈处那条同为珍珠的项链一并在烛光里闪烁着温和的辉光,也中和了几分以往的锐气。 当然,旁人不可得知的是,礼服裙是一周前得知白金汉宫要开晚宴后匆匆忙忙定做的,发型与妆容是被下属钱班尼小姐按在梳妆镜前完成的,而那些首饰则来自她的好邻居和好学生——当作他们听说「洛克哈特家最后的血脉竟然没有适合出席皇家宴会的配饰」此事后提前送出的今年的生日礼物。赫尔薇尔无比想念平日里那套行动相当便利的男装,还有那把杆里装有长剑,以鲸鱼须为伞骨的长柄黑伞。 “夜安,夏曼尼伯爵。”她扫了几眼,语气肯定地道出对方的姓名。托工作的福,赫尔薇尔与麦考夫几乎将整个大英帝国上流社会的名单背得滚瓜烂熟。至于记忆完毕后将其扔到大脑的哪一个角落里等待派上用场的那天则是另外一回事。 夏曼尼伯爵对这位女士竟然知晓自己的名字惊讶不已,他以为洛克哈特小姐傲慢得就像她父亲,对瞧不上的人物连半个眼神都吝啬,哪怕对方身份高贵如王子殿下。于是他对赫尔薇尔说,我必须要为自己想当然的行径对您致歉,洛克哈特小姐,我原先觉得您会深受洛克哈特老先生的影响。 回答他这句话的只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有人在她面前提及父亲名字了,久到赫尔薇尔险些成功催眠自己已经忘了一切。要不然她怎么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个充斥着贵族腐朽与人性之恶的宴会上。仅仅对那些毫无自知之明的货色进行言语攻击。 在不远处同摄政大臣交谈的麦考夫?福尔摩斯端着酒杯,视线顺着对方的额头,越过其步入中年后日益稀疏的发顶,落到黑裙女人隐隐显露出不耐的面庞上。 这是麦考夫认识赫尔薇尔的六七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穿礼服长裙,当钱班尼牵着她的手走出化妆室,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原先打算确认珍珠项链是否搭配的想法被抛到了泰晤士河的河底。她其实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惊艳,她是一把卷携着烈火又滴淌着鲜血的剑,一切矛盾都得以在她身上共存,她对世人怀有满腔赤诚,亦在权力的争斗当中独善其身。 “你的烟呢?”赫尔薇尔毫无察觉,只是开口问他,“麻烦来支烟吧,麦考夫,我需要冷静的头脑。” 她没有烟瘾,他也没有,烟草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充当必要场合的镇静剂。但是不知道赫尔薇尔是怎么教出来的,夏洛克竟然是个老烟枪。 麦考夫摇摇头,在礼服西装的口袋里塞烟盒不符合礼仪,这让赫尔薇尔发出咋舌的声音。麦考夫也觉得遗憾,因为需要冷静头脑的恐怕不只是对皇室宴会敬谢不敏却依旧必须参与其中的赫尔薇尔,同样包括他自己。 他告别摄政大臣,走向即将对夏曼尼伯爵喷洒毒液的洛克哈特小姐,三言两语便把过分天真又过分自信的伯爵大人打发走。 前来搭讪的人比他预估的要多,看来在美貌与权势面前,赫尔薇尔揭人短处的报复只是一个奇怪又迷人的小爱好。麦考夫毫不怀疑,如果干出这档子事的是夏洛克,不出三分钟就会被赶出去,并且在暗巷里被套上麻袋一顿打。 看在伯爵过分年轻,可能不清楚那段有关洛克哈特老先生往事的份上——她与麦考夫碰杯,将香槟一饮而尽,决意不迁怒这个毛头小子。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任凭谁,在打发源源不断的搭讪者之后总是很难有好脸色。” 谁让整场宴会上最有社交价值的女士就是赫尔薇尔呢。身居高位、丰厚的嫁妆、聪慧的头脑,又未婚,而且还有小道消息,称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出于对洛克哈特小姐贡献的褒奖,将要授予她子爵的爵位。 第6章 对于赫尔薇尔这点算不上烦恼的烦恼,麦考夫?福尔摩斯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友人兼邻居之间必要的关怀,他都觉得有必要为此出谋划策。 “那就戴上戒指吧,赫尔薇尔。”他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用询问外面是否又会下雨的口吻对她说,然后发现身边的女子满脸震惊。 我从没想过要和哪个男人一同走进婚姻的坟墓。她默默地将自己的身体朝远离麦考夫的方向移了移,“而且只是为了不被搭讪,付出这样的代价实在不值得。” 赫尔薇尔还不打算让那种只是由大脑激素分泌而产生的情感支配自己的理智,就像所有生命都会终止,而爱亦同样会破碎,这种于她来说过分陌生的东西除了蒙蔽她看透一切都双眼之外再无用处。 听到她的话,麦考夫挑眉,声音里是与晚宴上沉稳庄重无半点关联的戏谑:“我想你恐怕要补习一下有关戒指的含义,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代表希望独身的「修女心性」,靠这个可以挡下不少人,要知道无论事实如何,他们好歹在明面上还是天主教徒。” “的确是个好主意。”反正只是戴个戒指的事情。 几天后,没等赫尔薇尔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挑出一枚适合日常佩戴的戒指,她的好邻居就在公休日当天上午敲响她的家门,邀请她一同去一家珠宝店。 等到稀里糊涂地坐上马车,抵达珠宝店,赫尔薇尔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对麦考夫进行推理,就这么拄着自己那把黑伞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大概是震惊吧,她实在难以想象像麦考夫?福尔摩斯这样的人会踏足珠宝店。 “我来取先前在令尊处定制的首饰,留的名字是m?h。”他朝站在柜台后的青年抬帽行礼,从大衣口袋里翻找出了票据递给对方。 “让我看看……第六十四号,月长石配纯银,戒面刻字「h」。二位,请稍等。”青年确认信息后走入仓库,片刻之后将一个小巧的方盒递给麦考夫,“请您确认。” 然后青年看着面前的绅士瞥了一眼戒指,朝立在身侧的女士轻声道了一句歉,执起她骨节分明布满细小伤痕的右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麦考夫从未有如此感谢过当今穿戴的流行款式和促成这样局面的上流社会的淑女们,当然也包括搭讪者和赫尔薇尔位于六月的生日,令他有合情合理的借口为赫尔薇尔准备月长石首饰。 “请不要拒绝,赫尔薇尔,我亲爱的老朋友,你可以把它当作今年的圣诞礼物。” 赫尔薇尔闻言,眨眨铁灰的双眼,咽下「离圣诞节还有大半年」的话,也不再去纠结戒面上刻着的「h」到底是指「赫尔薇尔(hervor)」还是「福尔摩斯(holmes)」。 ◎最新评论: 第6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这副表情在夏洛克?福尔摩斯脸上实在不多见。 艾琳?艾德勒坐在贝克街221b会客室的沙发上,手里是哈德森太太端来的红茶。而茶几的对面则是一脸隐忍恳求又混杂着些许期待与炫耀的咨询侦探。 “你叫我陪你去趟珠宝店?”她语气上扬,再一次重复对方在一开始抛来的话语。福尔摩斯和珠宝店不管怎么看都不搭边,像是两块硬生生拼凑起来的拼图,而且她以为,凭夏洛克的性子。除非查案需要根本不可能踏足半步。 ——是的,我认为这件事情拜托艾德勒你再合适不过。 艾琳神色莫名地放下茶杯,问他,为什么是我? “如果你是需要一个女人配合你查案,哈德森太太或者赫尔薇尔都可以帮到你不是吗?” “不不不,艾德勒,这不是需要谁配合我的事情。如果是查案的话我大可以直接去找华生和赫尔薇尔。但是很遗憾,华生去和新女友约会了,哈德森太太知道我去珠宝店只会在我耳边斥责「有钱买首饰为什么没钱交房租」,至于赫尔薇尔——你见过谁送礼物是带着对方一起去挑的?” 自他从老师口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中得知她没有几件足以出席白金汉宫皇室晚宴的首饰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已经扎根在心中。对此,他告诉自己的解释是,他得还赫尔薇尔在几年前送给他的天价小提琴。 等到两人走下马车,踏入珠宝店时,艾琳的耳边仍旧响着夏洛克难得喋喋不休的声音:“你得帮忙挑一件品质最好的,款式也要好看,别太花哨,简单些,赫尔薇尔不喜欢太花哨夸张的款式,还有,最好是珍珠。” 他不是没想过送月长石或者亚历山大石,奈何前者的寓意太过暧昧,后者的价格难以负担。尽管他觉得,哪怕送了那种散发优雅蓝色光晕的同时可以看见月神流连其中的漂亮宝石,以赫尔薇尔对矿物学和矿石文化的一知半解可能根本就不懂得它的寓意。 这一结论令咨询侦探有些郁闷,伸手摸向口袋里的烟,随后看见艾琳满脸不赞同的神色,遂作罢,拉着脸跟在她身后。踏入此地的女歌唱家如鱼得水,以相当毒辣的眼光挑剔着店员们推荐的各类首饰,不是这个品相一般,就是那个价格虚高,硬是把做工精致的珍珠首饰嫌弃了大半。 “有没有做工简洁一些的?我那位朋友不喜欢太堆砌的款式。” “您要多简洁?” “less is more(少即是多).”一直没有出声打扰艾琳发挥全部实力的夏洛克开口,“我想作为全伦敦最优秀的珠宝店,不会连这都想不明白吧?” 最终被送到两人面前的是一对巴洛克珍珠耳坠,用打成丝状的白银缠绕于表面并不光滑规则的水滴形珍珠,闪烁着银白的冷光。 在看见它的第一眼,艾琳?艾德勒和夏洛克?福尔摩斯相视而笑,终于在给赫尔薇尔的礼物上达成了共识。 以「提前送出的圣诞礼物」为由,将装着耳坠的小方盒塞入对方前来贝克街拜访时挂在衣帽钩上的大衣口袋里,夏洛克没有再理会来自他亲爱的老师的疑惑,喊来马车后就对着车夫报出蓓尔美尔街的地址,同时把赫尔薇尔推上马车挥手告别。 “真是难得见你如此窘迫的样子,大侦探,我以为福尔摩斯的词典里没有「害羞」。”艾琳倚着门框调笑道。 夏洛克?福尔摩斯能够厚着脸皮半裸着上身在伦敦市区走街串巷,却在给一个女人送耳坠时嘴笨舌拙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对方「这是你今年的圣诞礼物」,只字不提在挑选时花费的心思——尽管负责挑剔的主力军是堪称其中行家的艾琳。出于对咨询侦探情感方面上的怜悯,昔日剧院里的大明星告诉他:你要是不说,她是不会知道的。 “你还是不够了解赫尔薇尔。”夏洛克站在伦敦入夜后吹起的寒风里,背过身点起一支烟。日益临近的盛大节日早已使街上的住户们或多或少地装饰起冬青枝和槲寄生,哈德森太太近日忙碌的身影也代表了佳节将近。今年他不打算回约克郡,麦考夫也是,父母亦不需要兄弟二人抛下工作的陪同。何况他们一早就清楚千里之外的伦敦还有一位更需要陪伴的人。 “我们之间,有些话本就无需多言。” 这是相识了一周半后就逐渐形成的默契。时至今日已近四年,倘若有必要,他和赫尔薇尔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可以省略。因此夏洛克有充足的自信,自信赫尔薇尔能够明白他更深层的用意。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艾琳开口,你不像是那种会送奢侈品做礼物的人,怎么突然想起来送这个? 夏洛克闻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没和你说过吗?好像是没说过,赫尔薇尔送给我的第一份圣诞礼物是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你知道的吧,就是最近一次公开拍卖开价七百万英镑的名琴。”他没说这琴只花了赫尔薇尔六十个先令,在它被对方背在背上跨越了1975年圣诞节纷飞的雪花,最终被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人生中第一份来自亲属之外的圣诞礼物从此就成了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至宝。 用什么样的奢侈品去偿还小提琴的价值都不够,也永远都还不清。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用鞋底将烟蒂上的红光熄灭。 就像自两人于剑桥马尔科姆街相识之后,年轻的学生总是在受年长了两三岁的老师的照拂与恩惠。 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到底价值多少她不太在乎,艾琳?艾德勒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往咨询侦探脸上来一拳,或者叫来马车跑去蓓尔美尔街,叫赫尔薇尔擦亮眼睛离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炫耀意味的男人远一点。现实情况是作为师长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可以说是把学生宠得无法无天,看看他现在这副德行吧,烧了她的住所和生活用品,只是「微不足道」的支使和刁难就足以招来对方的偏袒。 艾琳走进221b,头也不回地甩上门,将一头雾水不知又是在哪里惹了这位女士的咨询侦探关在门外。 贝克街再一次迎接隶属大英政府的咨询顾问是在几天后,彼时夏洛克?福尔摩斯刚刚与助手华生结束了对波西米亚王子和机密文件的调查,在踏进家门的第一秒,约翰?华生就指着倚在门后的黑伞,对落后了一步的室友说,赫尔薇尔来了。 第7章 夏洛克挑起眉,没问华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的老师熟稔到了那个互相喊名字的地步,怀着隐秘的心思径直走向会客室。 黑发的女人在沙发上阖了眼,眼底隐约可见的青黑昭示了她近日来的少眠,他疑惑着政府文件为什么临近圣诞还会如此之多,同时又埋怨兄长不懂得绅士风度主动分担一些。入了冬的伦敦就算在点燃壁炉的室内也算不得暖和,夏洛克在陷入熟睡的女人身前立了片刻,最终脱下能够抵御雾都夜风的大衣披到她身上。在俯下身的那一刻,观察力相当敏锐的咨询侦探在赫尔薇尔的右手上瞥见一抹从未见过的蓝光。 他不像他的老师那样会对戒面上显眼的「h」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戒指的来历很好猜,知道赫尔薇尔生日在六月的只有卡文迪许家和福尔摩斯家的兄弟俩。而从事矿产的哈廷顿侯爵不会给侄女送来品相只是中上的首饰,在对方看来那无异于自打脸面。除去所有不可能,唯一剩下的只有兄长麦考夫?福尔摩斯。 就像夏洛克能够在几个呼吸之间猜到来历,同样也能够于片刻的分秒里懂得麦考夫的用意——比起用「修女心性」来帮助赫尔薇尔打发异性的搭讪,更多的是隐晦且暧昧的好感。至于戒面上刻着的「h」,恐怕代表的也是宣告将其占有的「福尔摩斯(holmes)」,而非佩戴者的名字「赫尔薇尔(hervor)」。 他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不愿再看见蓝色。 遗憾的是待咨询侦探回到房间,偶然瞥向用以整理仪容的镜子时,其中倒映出了与那枚月长石戒指相差无几的颜色——纯净的,澄澈的蓝,辽阔得像无边苍天,又像万里碧海。 最具专业性的词汇都无法准确地描述他现在的内心。或者说,他其实知道自己在嫉妒,也明白嫉妒诞生的原由。但是无往不利的演绎推理没有办法告诉他夏洛克?福尔摩斯会对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产生爱慕之情的原因。过于陌生的情感使他呆呆地站在镜前。直到华生敲响房门,告诉他麦考夫来贝克街拜访。 夏洛克走下楼,恰好看见刚刚被叫醒的赫尔薇尔半眯着眼,披着他的大衣靠在麦考夫的右肩。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拉住大衣的衣襟防止滑落,在察觉到弟子的靠近之后就让身体离开了旁边的人,来到他面前,把大衣还给对方,然后告诉他,之后几天她都不在伦敦。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电报联系她在杜伦的朋友。 女人没和学生解释戒指的事情。就像夏洛克先前对艾琳说过的那样,他们之间有些话不言自明。 “我以为你会在第欧根尼待到七点四十分。”她转头看向麦考夫,“你以往都是这个时间才回家。” “通常来讲确实如此,就像我以为你今天不至于提前两小时四十分钟离开,甚至还在贝克街221b睡着。” “因为要和夏洛克说一声我未来两三天都不在伦敦的事情。要知道最近代表大英政府和他对接的人一直是我。如果有一天夏洛克在贝克街221b的门口突然看见你的身影,比起交流进度更可能往你的脸上来一拳,麦考夫。” 之后兄弟二人对这方面到底是如何处理的已经不再是赫尔薇尔操心的事情。几个小时的火车晃得人差点骨头散架,再一次回到地面的踏实感令她长松了一口气,掂了掂一同被带来的书籍与文献,拦下马车之后对车夫报出威廉留给她的地址,随后又是一路的摇摇晃晃。 抵达莫里亚蒂家时正值午后,天空是蟹壳青色,树木光秃的枝条蜿蜒其上。 “我是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先前同威廉提过近日会来拜访。”她朝弗雷德说明来意。 “威廉大人的确说过会有一位来自伦敦的客人。”年纪不大的少年接过行李和书籍,领着赫尔薇尔来到宅邸前,“请先休息片刻,我去为您泡壶茶。” 等待期间,一只被喂得羽毛丰满且体态浑圆的大鹅迈着步子朝这里走来,紧跟其后的是一位灰发绿眼睛的女孩。在家中看到陌生人的出现使罗斯琳?克利夫兰抱着鹅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很轻的声音问道:您是来找莫里亚蒂教授的吗,女士? 不,我不是来找那家伙的。 少女震惊于话语里对父亲口中好得不得了与完美的莫里亚蒂教授几乎不存在的尊敬。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小姑娘,你和戴塔里恩家「冬之子」之一的萨曼莎是什么关系?” 罗斯琳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是舅舅兰道尔?戴塔里恩竟然已经疯魔到把手伸向了杜伦。但仔细一想,如果真的要做什么,对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更何况她显得与教授很熟悉。 犹疑片刻,灰发绿眼的少女回答,萨曼莎?戴塔里恩?克利夫兰是我妈妈。 少女在年幼的时候曾被父亲温斯顿抱上膝头,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图上的一隅。“这里是德文郡。”她听温斯顿说,“你妈妈有一个至交好友以前住在这里。” “那后来呢?” “后来亚尔薇嫁去了约克郡,然后永远沉睡在约克北边的旷野里。”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站起身,提起茶几边上的一摞书籍与文献来到少女面前: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来找威廉,很遗憾,如果不是有必要我不太想和那家伙遇见。至于我从伦敦来到杜伦的目的—— “我是为你而来的,罗斯琳?克利夫兰。” 罗斯琳抱着鹅愣在原地。 爸爸在骗人。 她想。 就算威尔士小仙女是假的,可仙女教母是存在的。 ◎最新评论: 第7章 【幕间】 ◎麦赫摸鱼◎ 回到蓓尔美尔街的住所已经是深夜,麦考夫习以为常地推开门,刚准备将帽子和大衣挂上衣帽钩,将听见客厅里传来另一个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牵起嘴角笑了笑,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窝着一团人影。赫尔薇尔披散着那头卷曲的黑发,与阖上的眼睑一同把对方清醒时的锋锐驱散得一干二净,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月色为她笼上一层轻纱似的光晕,也不曾落下她依然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迷人炫目而又令人心神宁静的蓝色和赫尔薇尔的身影一并落入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眼睛里。 俯下身,手指伸入赫尔薇尔的长发,却被缠绵缱绻地绕住,像是在恋恋不舍地挽留他随时可能收回的手。麦考夫静静地数着女人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直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韵律与她慢慢重合。 他向着无人应答的空气道了一句「失礼」,随后稳稳地抱起陷入熟睡的赫尔薇尔,走向客房。 平日里镇定自若的mi6的最高长官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觉得从客厅到客卧的距离竟然是如此遥远。尤其当他的手掌紧贴着女人微微泛凉的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和双腿。本应是令人重拾理智的冷意却让麦考夫的脑中鲜少地不曾同时思考任何一件事情,他徘徊在记忆构筑的宫殿中一扇朴素的门前,上面只有一个名字:hervor?lockheart。 老实说他现在不太喜欢打开这个充斥着干扰因素的房间。但又被眼前一晃而过的铁灰色操纵着身体,推开了那扇昭示他的理智或许分文不值的门。 与此同时,麦考夫站定在客卧的床边,眼前是一片过往记忆与现实的交织。他看见穿着礼服长裙出席宴会的赫尔薇尔,手里提着从黑伞里抽出的长剑,血珠顺着剑锋滑落在地;他又看见了刚碰到对方睡裙衣摆之下大腿就猛地回缩的自己的手,还有她轻轻抚过自己胸口的指尖;出于任务需要而做出接吻假象的错位令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神情清明的眼底。然后将险些翻涌上来的情绪及时隐匿。 麦考夫?福尔摩斯不得不承认,他的全部身心都已经在无所察觉的时候被躺在床上的人夺走,好像她只要站在自己身旁,就恰巧能够触摸得到他的心头。 他用目光描摹着她的嘴唇,勾画其不同于其他智者那般刻薄的丰润。倘若此时赫尔薇尔能够醒来,对上麦考夫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不知何时酝酿起风暴,足以将眼前的自己整个淹没。 麦考夫俯下身,在她平日里吐出字句的双唇上留下伦敦深夜亲吻过他的夜风和月光,那是短暂的触碰,克制而又隐忍。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再次站起,望着赫尔薇尔——政客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第8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照理来说,以罗斯琳?克利夫兰的警惕性。无论来者表现出怎样一副无害的模样都不足以令她颔首接受对方的邀请。更何况是初次见面的莫里亚蒂家的客人邀请她离开杜伦前往伦敦过圣诞节。 年轻的姑娘从脑海中翻找出对「赫尔薇尔?洛克哈特」这个名字的记忆,想起尚在切尔纳滕姆女校读书时的那个暑假,她坐在父亲温斯顿?克利夫兰位于牛津伍德斯托克的家中翻看堆在一处的旧报纸。那一年的五月是剑桥大学的六百六十九年校庆,校方为了庆祝这个日子特地邀请了历届优秀毕业生前来为后辈们做演讲,其中就包括了洛克哈特?赫尔曼——罗斯琳仔细地读着这个学生光鲜亮丽的履历——就读于剑桥大学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历史系,在除去主修的专业课程之外勾选了以她的日程安排能够选择的绝大多数选修课,且跨度极大。或许上一秒钟他还在古典文学的海洋里浮沉,下一秒就要去站到高塔之上用天文望远镜窥探繁星之间的运行。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洛克哈特?赫尔曼近乎所有的课程都是以满分通过,在这等成绩之下,「剑桥大学近十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这一头衔必然落于其上。哪怕是唯一美中不足仅仅是低空飞过的高等数学成绩也不足以遮掩其本身的才华。 第8章 罗斯琳想起父亲口中的那个天才,威廉?莫里亚蒂,她甚至下意识地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 这份报纸上只说了剑桥校方对这位远行德意志深造的赫尔曼先生发去了邀请函。但这同样足以在每个人都醉心于研究的学术界荡开一道道波纹。少女想起五月时温斯顿寄来的信,他在信纸的结尾像是抱怨一般地写道,为什么这么多教授都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洛克哈特?赫尔曼的学生? 拿起第二份报纸,报头大大的黑色字母强横地跳入罗斯琳的眼睛。她将这些字母拼读了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并非眼花之后被占据了大面积的报道震慑在原地。 《泰晤士报》上说,剑桥大学近十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是个女人。 随着报道一同被印刷出来的照片里,一个身着礼服长裙的年轻女人挽着紧实的发髻,格格不入地落座于嘉宾席。她周围是挤出僵硬笑脸的校董与同为校友的各界人士,当然还有笑得合不拢嘴的学术界泰斗。而这位女扮男装混入全英最顶尖高等学府之一探寻真理的学子只是矜持地向着镜头举杯,朝摄影师露出一个堪称讥诮的微笑。 时间倒转回校庆开幕式,为了和其他高校炫耀自己曾找到过这么一块无需过多雕琢的美玉,校方将赫尔曼排到了校友演讲名单的第一位。他们考虑过另一个与洛克哈特?赫尔曼齐名的优秀毕业生,可惜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读书期间堪称猫嫌狗憎,在被提名的那一刻就毫不留情地移出了邀请名单。无数学子与教授伸着脖子去找洛克哈特?赫尔曼的身影,前者是好奇那个从出了名难应付的教授手中夺得满分桂冠的勇士到底为何许人也,后者则暗自筹划着该如何让这个一毕业就溜去柏林的滑头同意帮自己搞学术。 最后他们只看见一个身着礼服长裙的年轻女子仪态万方地踩着高跟鞋走上演讲台。 “我是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你们也可以叫我洛克哈特?赫尔曼。” 她用铁灰的眼珠扫视过观众席窃窃私语的学生,当然还有贵宾席上同样目露震惊的校方领导。随即做出一副倨傲的神色,反问道:我就是剑桥大学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学生,一个女人,怎么,你们不满意? ——一个女人。 罗斯琳?克利夫兰反复地默念着简短的形容。 ——足以和莫里亚蒂这个天才一较高下的是个女人。 “我是火焰,寻觅真理和放纵不羁; 我是一汪深水,深得敢吞没质疑者的膝盖; 我是自由的条件之下以诚相待世人的水火;我是自由与自我的飞跃。” 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站在演讲席上,貌似看向底下的学生。可罗斯琳就是觉得洛克哈特在透过纸张、时间与空间看向所有听闻此事的女人,朝无数心怀踏入高校大门梦想的姑娘们说,“我在通往真理的前路等着你们追上来,女孩们。” 最后的结果是这位在整个大英帝国都掀起一阵有关女子入学的腥风血雨的年轻女人经由剑桥大学校董会一致决定取消了学籍和毕业证书。但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教授们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眼中的抢手货究竟是男是女,或者说赫尔薇尔展现出的资质已经足以让旁人忽视性别问题,照样去质问她为什么不来自己的研究小组参与课题反倒走上了从政的道路。 她得去读大学。 罗斯琳攥着报纸想。 不管是不是能够拥有一个借口回绝戴塔里恩家的邀请。总之,她不甘心自己的眼睛被局限在森林繁茂枝叶遮蔽的阴暗一隅。 所以在她视作人生目标与偶像之一的女人朝她伸出手,问她要不要去伦敦转转的时候,罗斯琳并没有过多地犹豫。 乘坐火车抵达伦敦已经是第三天,途中她们两个还去了一趟剑桥。在那座大学城短暂停留的时间里,罗斯琳?克利夫兰亦步亦趋地跟在赫尔薇尔身后漫步剑桥的校园,终于忍不住问她,被这样一所高校取消了一切足以证明她过往辉煌的证明,真的没有一点难过吗?对此,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盯着时隔多年仍未有太多变化的学院街道,轻佻地挑起眉,反倒问尚显得稚嫩的女孩:罗斯琳,你知道那些教授们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什么?” “他们告诉我,只要我同意加入他们的研究小组参与课题,别说联名上书校董要求恢复我的学籍和学位证书,就连原地辞职跟着我到落脚处再建立一所大学都心甘情愿。” 反正剑桥当年也是从牛津分离出去的——医学院的巴佩恩教授满不在乎地说,这句话博得了相当多的教授们一致点头。 “当一个人拥有碾压性的才华时,世俗的一切戒律都无法将其束缚在原地。” 所以学院的守门人不敢拦住她再一次进入校区。所以路上偶遇的教授都向她致以问候。甚至还有熟识的导师走过来问她:你为什么不穿那条很适合你的裙子,反倒在穿西服?没有人敢对你提出质疑,洛克哈特,在剑桥,你完全有资格做你自己。 学籍与学位证书对于赫尔薇尔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她的能力也不需要几张轻飘飘的纸来证明。 她看着年轻的女孩湖绿色的眼中逐渐亮起的光,对她说,罗斯琳?克利夫兰女士,我会在你梦想的路途前方等着你。 远在千里之外的伦敦,夏洛克?福尔摩斯在他亲爱的老师回来前的那个夜晚亲手炸了贝克街221b的二楼。 “这就是你一定要赖在贝克街的目的——”咨询侦探向艾琳?艾德勒展示手中的文件袋,“——为了防止黑白两道的人对你下手。” 地下组织不敢冒着冲撞了咨询侦探最终招致秋后算账的风险动手,官方组织有他的兄长和老师一同监管,就多方面因素考虑,他的确是艾琳最好的选择。不过令夏洛克惊讶的是,她没有找赫尔薇尔寻求庇护。 他的老师对这位女士的态度可以说宽容到了极点。据麦考夫所说,在一开始她甚至不太愿意将女歌唱家列作头号嫌疑人,艾琳?艾德勒应当很清楚自己在咨询顾问的心中占据了多少份量才是。 她没有回答侦探的疑问,只是说,这份机密文件必须由她带走,或是等到赫尔薇尔从杜伦回来之后亲手交付到对方手中,期间任何人都不能将其拆开浏览。 “那是一条不归路。” 夏洛克听见艾琳的劝诫,发出利落的嗤笑。他根本就不在乎谜题的前方究竟是什么样的结局。更何况两年前由赫尔薇尔花了六十个先令向他下达的委托足以让他对大英政府背地里的肮脏有一个相当充分的了解。他不觉得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比前任掌玺大臣洛克哈特公爵的惨死更令人刷新对政府、皇室与贵族的认知。 于是夏洛克拆开文件袋,告诉艾琳:我从来都行走在不归路中。 如果麦考夫?福尔摩斯在这里,他就会发现这是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倔脾气。 不顾艾琳阻拦,取出机密文件,一目十行地读完之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只觉得他或许还是把大英政府想得太好了。在被其中的内容震惊到失语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艾琳的话是对的,这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随便便涉足的泥沼。 但是为什么要交给赫尔薇尔? 他发问,并且不觉得她会对这份机密文件太过上心。她关注的重点应该是他,全世界最优秀的咨询侦探,而不是什么别的事物。 “因为她是洛克哈特。”艾琳回想起犯罪卿在化妆舞会上为她提供的选择,除开与犯罪卿交易和被政府逮捕之外的另一条出路就是将文件交给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她和侦探有着同样的疑惑,迷茫于咨询顾问大得足以跨过整个皇室和议会内阁来做出决定的权柄。伪装成犯罪卿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阿尔伯特伯爵对此只是笑了笑,告诉她,作为洛克哈特家的子女,赫尔薇尔在政坛上有着寻常政客们难以想象的号召力。更何况她的手中又有着另一个不亚于这份机密文件的丑闻作为把柄。 洛克哈特家的子嗣不论男女世世代代都有着好名声,涉足政坛之后也兢兢业业地践行先辈的遗志,审视政府,监督皇室。作为大英帝国前行的道标永远屹立。 如果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是个男人,她毫无疑问会成为最年轻的首相——然后像她的父亲一样最终深陷囹圄一去不归。 艾琳并不清楚那些属于过往的弯弯绕绕,只是重复犯罪卿告知她的细节:“她有足以和大英政府交易的底牌。” 艾琳?艾德勒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但还是不够,毕竟她对赫尔薇尔那手「底牌」的现状一无所知。夏洛克思忖着。他的老师从剑桥毕业跑去柏林留学的原因之一就是要躲避那些来自毒枭和政府刺客的袭击,结果显而易见,大英政府屈服了,或者说暂时收敛起了獠牙,转而告诉远在德意志的独女,说他们可以破例允许女人继承洛克哈特家的遗产。甚至是公爵爵位,只要她识时务,知道何时该闭嘴。 将文件交给赫尔薇尔是最后的选择,艾德勒,她不一定保得下你,甚至可能把她一同拖拽到深渊中去。 第9章 出于私心——是的,这是咨询侦探少有地在破解谜题的过程中带上个人情感,替艾琳否定了风险与成果对半分开的提案。 “我会帮你找到最优解,所以在此之前,别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她。”夏洛克?福尔摩斯毫不怀疑,只要艾琳开口,他那无所不能的老师就会出手为其摆平一切,然后独自背负上交易的代价。 ◎最新评论: 第9章 【圣诞福利】allegro spiritoso ◎paganini◎ 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站在窗边,伦敦难得一见的阳光没有了厚重帘布的遮挡,径直穿过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恰巧落上她的发尾和微阖的眼。浅金的光辉为她笼罩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柔和了总是平着扯开去的薄嘴唇上难以消去的讥诮,为那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磨走了冷硬,卷曲的黑发没有被盘成发髻,而是披散在肩膀,在明亮日光下显出一种温暖的色泽。 在刚推开卧室的门走入其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眼里,这位窗边的女士像是一尊神像,理应被供奉在教堂引人注目的一隅,自头顶至脚尖都落满玻璃花窗繁复陆离的纹样。这令咨询侦探感到一丝无所适从,因为他在接触到被旁人视作丰碑的赫尔薇尔的最初便见识过她最为浑浑噩噩的潦倒模样,从此便无法将她再度仰望。 夏洛克不愿意看见赫尔薇尔和他产生隔阂——同类之间不应有隔阂,更何况他的老师亲口承认过,他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借口才走上前去拉她的手,搂她的腰,无往不利的推理根本就无法运作在自己身上,他只知道理智现在告诉他的唯一答案就是「把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拉回到人间去」。 事实上夏洛克也的确这么做了。 将理智视作行事准则与衡量标准的侦探很少会默许大脑以本能支配他的行动。因为人类或者说野兽的本能向来不太符合俗世的条条框框,它们更适宜用以表达情感——就像现在,他想要和恋慕的爱人接吻。 很少有人知道赫尔薇尔身处熟悉的环境之中会下意识地放松半分警惕之心。哪怕足以被交付信赖的人走到身边,她敏锐的感知都不会做出半点戒备性反应。夏洛克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这一点,因为他正是其中之一。 察觉到环于腰间的手臂时,她刚刚将目光从街道走过的芸芸众生不曾说出口的过往当中抽离,转过头对上学生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睛。没等赫尔薇尔开口说些什么,她总是微微抿起,显得刻薄而又不近人情的嘴唇被轻而易举地用另外两片嘴唇捉住,突如其来的吻让咨询侦探看似无所不能的老师难得地露出几分无措,向后退了几步,他们的身影隐匿在垂下的窗帘背面。 就像记忆中那样,她的学生总是带着血性,还有磨不掉的锋芒,就连侵入她口腔的动作都是那样地理所应当。附近没有退路,也无法推开他精于锻炼的手臂,只有这种时候赫尔薇尔才会懊恼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教弟子剑术,巴顿术和拳击已经让夏洛克有足够漂亮的肌肉,不需要剑术锦上添花。但现实是她走神的举动实在是肆无忌惮,被仍旧处于攻势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再一次用舌尖轻巧地扫过她有些发麻的口腔内壁。 说来惭愧,她被这个似乎没有终止那一刻的吻弄得头脑晕眩,甚至难以保持平日里端正的站立。于是赫尔薇尔环抱着青年的肩膀,以寻找支撑整个身体重量的点。这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甚至是贴合,这在以往对于恪守绅士礼节的她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她引以为傲的学生如山火一般席卷而来的情感并没有给赫尔薇尔留下太多余地。无论是面对还是逃避,对方总是有办法让他们的每一次相见都暧昧不明。 夏洛克?福尔摩斯—— 夏洛克终于肯放过自己亲爱的老师已经红肿的嘴唇,然后就从带着他不管怎样都无法剔除的气息的口中听到对方低声细语地念着自己的名字。他在心底为莽撞的行为向赫尔薇尔道歉,不过从不后悔,也不打算改掉这个「坏毛病」。因为他知道赫尔薇尔会原谅他,千千万万遍。他吻去女人眼角涌出的热泪,随后将头埋到她颈窝里,细细地嗅着她身上常年不变的香水气味,然后凑到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很快他就听见来自老师的一声长叹,听见她长叹后的低语。 “真是被你锁住了,夏洛克。” ◎最新评论: 第10章 风居住的街道 ◎if河底捞◎ 麦考夫?福尔摩斯最近总是做梦,梦境的内容如出一辙。 他总是站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耳边是震得人心慌的轰鸣,无端由的恐惧驱使着他向顶端迈出步伐,而弥漫的水汽之后立着一个过分瘦削的人影,一袭鸦羽黑的长裙,披散着同样如黑檀一般的卷发。那人麦考夫再熟悉不过——是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大英政府的代言人了解她如同明了自己的半身,尽管他们相遇至今也不过四五年。 男人张口试图呼唤她的名字,最终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喉头里涌出,他就这么被迫地陷入沉默,沉默地站到她面前。而赫尔薇尔则转过头,对她陪伴了多年的搭档说了一句话,随之干脆利落地向后仰去,像折了羽翼的飞鸟,被莱辛巴赫瀑布的洪涛咆哮着吞没。麦考夫不知道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去寻死。照理来说他根本就不会在乎别人对他下达的命令。哪怕是祈求也要经过仔细的斟酌,结果因为她的一句话,无所不能的大英政府就这么放弃了对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的最后一次挽留。 从梦中惊醒后他的耳边仍旧响彻着大瀑布的轰鸣,鼻尖甚至依然萦绕着那股带着泥土气味的潮湿水汽。梦境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好像只要他当初听从直觉的牵引选择前往莱辛巴赫,这一切就会被命运铺开在眼前。 而她最终遗留下的话语亦成为了将麦考夫禁锢在那处陡崖的魔咒。 她说,别来救我。 有时候麦考夫会在办公室里盯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月长石银戒走神,用眼光去一遍又一遍地镌刻着戒面上笔画潇洒的「h」。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字母的象征意义,并非像夏洛克猜测的那样代表全然的占有,比起宣告所有权,他更乐意看着生来就属于无边天地的鹰隼永不坠落地高飞于云际。遗憾的是,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与夏洛克?福尔摩斯这对师生出了奇地相似,麦考夫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很清楚,赫尔薇尔一定会和他的弟弟臭味相投。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两个都是天才,又带着天才独有的傲慢,以为所有人都不过是人生路途上随时可以抛至耳后的微不足道的风景,然后义无反顾地去赴一场冒险。麦考夫?福尔摩斯在得知夏洛克将要独自面对犯罪卿的时候就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年轻气盛的咨询侦探他终于要栽一个跟头。但他没料想到这难以跨越的坎坷最终来自侦探的老师——这鸿沟的深度是两条性命。 在赫尔薇尔提出要搬去贝克街221b的时候麦考夫犹豫了很久,蓓尔美尔街之外的地方并不适合受到接连不断噩耗的搭档停留,更何况是足以将人逼疯的贝克街。他照例在下午结束一切工作之后陪着赫尔薇尔到伦敦桥边,为她挡下从泰晤士河的河面吹来的深秋的凛风,静静地听她用冷得僵直的手指在小提琴上演奏帕格尼尼的随想曲。然后是巴赫的任意一首十二平均律。这个季节的伦敦并不会因为死了什么人而给生者留情。无论是在雾都掀起腥风血雨的犯罪卿还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正义的化身咨询侦探,亦或者是默默无名的杜伦唯一的女性学士罗斯琳?克利夫兰,谁的鲜血都不足以让泰晤士河变得清澈半分。 女人哆嗦着奏完最后一个音,小提琴就被麦考夫接过,依照她的习惯装进琴盒里。赫尔薇尔比常人都要怕冷,这是福尔摩斯兄弟都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他背起琴盒,牵起她冰凉的手,告诉她,今天我们要去找哈德森太太。 自从华生搬走,而夏洛克又从伦敦桥上坠落之后,贝克街221b就不再像往日那样热闹,哈德森太太在见到两人时一瞬间的愣神瞒不过他们,在发觉赫尔薇尔冻得青紫的嘴唇,房东太太责怪地瞪了一眼麦考夫,立即叫他们到会客室先烤个火。片刻,她端来加了糖的阿萨姆奶茶,递给窝在沙发上显得浑浑噩噩的赫尔薇尔,“暖暖身子吧,赫尔薇尔小姐。” “我们过来是想要问问你,哈德森太太,贝克街221b的二楼是否可以租给我呢。”赫尔薇尔没有接下茶杯,而是开门见山地询问。这让哈德森太太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从感情上来说她不太希望赫尔薇尔搬到贝克街221b。因为这里的每一处都带有咨询侦探和他的助手曾经落脚过的痕迹,更不必说本就作为卧室租给他们的二楼。 她不想看着赫尔薇尔折磨自己。 “请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哈德森太太,这是我对自己的警醒而非折磨。”赫尔薇尔必须要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时刻的清醒和理智。因为她仍旧担任着mi6和mi5的咨询顾问,同时她也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把她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就此遗忘。何况一同死去的还有挚友和她的教女。 第10章 最终房东太太在麦考夫的示意下同意将二楼租给这个堪称潦倒却又强撑着躯体的女人。 “出于个人的情感,我想请求您多注意一下赫尔薇尔。”他在离开时刻意落后了几步,“最好不要让她一个人待在高处。” 回到蓓尔美尔街后,女人的嘴唇仍旧冻得青紫,麦考夫低声道了一句「失礼」,随即吻上她的双唇使其回温。他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藏匿起来爱和欲。但赫尔薇尔却对这摆在她眼前的一切都选择忽略,茫然且混沌地让脊背紧贴着玄关,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堪称麻木地承接下这个亲吻。 …… “长官……长官!”化名詹姆斯?邦德的艾琳?艾德勒出声将mi6的最高长官从梦里唤醒,“您最近总是会像这样睡着,长官,是不是太累了?”邦德知道这变化是从咨询顾问永远离去之后才开始的,在这之前的麦考夫?福尔摩斯从不会在工作时间里像这样不小心睡过去。 他又梦见了赫尔薇尔。 麦考夫揉着眉心,接过邦德递来的文件,同时这样告诉对方。 “只要我闭上眼睛,她就会来我的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夏洛克和威廉从伦敦桥上跳下去,在usa假死的三年后空屋归来之前,罗斯琳溺亡,赫尔薇尔跳下莱辛巴赫瀑布自鲨的if线,其它if以及这条if的其它篇目可以去老福特上看 *左手无名指戴的是婚戒 ◎最新评论: 第11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倘若要让隶属mi5与mi6的特工们来描述自己上一周的工作情况。不论是最顶头的长官麦考夫?福尔摩斯还是行动小组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会对此保持一种称得上是诡异的沉默。如果和某个成员的私交足够好,他们就会在私底下向你控诉上司不做人的行径。 当然,让他们一边痛骂一边忙着加班,并且流着眼泪绝望地看着自己又被打回重写的任务报告的罪魁祸首当然不是福尔摩斯先生,那些下属们甚至会在提及对方的名字时带上难以掩藏起来的怜悯。谁让作为军情六处最高长官的福尔摩斯先生才是同他们军情五处的顶头上司关系最为密切,也是除了那位咨询顾问女士之外忙得最狠的可怜人。 “如果不是因为madam太过忙碌,我是一定要去她的办公室抗议的!”一个祖上据说是法国裔的特工坐在办公室里大声说道。周围的同事象征性地胡乱点头,随后又让自己投入进新一轮的工作当中。 财政部门的组长推门而入:这是本月的报表,你们谁拿去给madam过目? ——要不然就你吧。某个特工点出刚才发表了罢工言论的同僚。说,你不是想要去见madam顺便抗议吗。 “我觉得那种事情还是得由boss来做,连boss都没有发话就说明madam的所作所为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被纸张掩埋在办公桌前的麦考夫?福尔摩斯也想知道赫尔薇尔到底是在发什么疯,才会用一周的时间办完以往按照正常流程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办妥的堆积起来的文书工作。他万分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赫尔薇尔控制不了紧急任务的发生,也改变不了下属们递交上来的令人看一眼就陷入对帝国未来前路绝望的报告文书,她大概还能提高效率,一个人加快整个组织的运转速度。 但是你得照顾一下其他人。 难得用来喘口气放松片刻的休息时间里,麦考夫端着咖啡杯晃进仅一墙之隔的属于咨询顾问的办公室,对仍然埋首处理事务的年轻女人这样说,“他们没有那个能力追赶你的脚步。” 没等他听见赫尔薇尔回答些什么,一个策划小组的组长由对方的秘书钱班霓领进办公室,战战兢兢地递上装订起来的一叠纸张。赫尔薇尔随手翻动几下,面上仍是那副称得上是和善的神色,只是长久以来的工作经验让组长并未彻底放下应有的警惕。 果不其然,待组长重新拿回报告书,尚未来得及瞄两眼自认为写得还算不错的文书,就听见上司的声音传来:“如果这就是您和小组成员们深思熟虑了一周之后得出的最优方案,我想现在回去读公学恐怕还不算太晚,先生们,不过准备伊顿的入学考试对于你们空空如也的大脑来说或许是有些强人所难。” 没等组长离开咨询顾问的办公室多远,外勤部门的部长快步跑进那间在mi5与mi6所有人心目中都代表了地狱之门的房间,走了几步路,madam对外勤部部长的冷嘲热讽传入策划组组长的耳朵里。 “难道需要我像给婴儿喂奶一样手把手告诉你们该如何决策这种根本用不着思考的小事吗?我是你们的顾问,不是你们的保姆。” 他得承认,当挨骂的人不是自己的时候,听madam的训斥是相当有趣的事情。 麦考夫看着老搭档骂走一批又一批下属,就连原本也时常对他们冷嘲热讽的自己也默默地在内心深处升起一丝对他们的怜悯。他再一次打断赫尔薇尔即将脱口而出的刻薄言辞,用眼神示意被同事们推出来挨骂的可怜下属麻利点回去重写报告,在对方满怀感激的目光中问她,你突然这么热衷于工作是有什么要去做的事情吗? “是为了夏洛克还是艾德勒?”他其实更倾向于赫尔薇尔如此忙碌是为了「那位女士」,即艾琳?艾德勒的推断。毕竟前不久他们刚刚发现自其脱离了剧团之后便走上了敲诈勒索达官显贵的道路,手段无一不是凭借自己的容貌与身体将那些意志本就算不得坚定的男人们骗得晕头转向,再以爱情的名义哄骗他们主动奉上足以使他们及相关人员陷入死局的机密。 这一次有关大英帝国的丑闻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是艾琳?艾德勒在疏忽当中犯下的最大败北。 面对麦考夫的疑问,赫尔薇尔回答说。不,我和老同学约好了下周要去一趟杜伦。 ——杜伦? 他想起前段日子里赫尔薇尔请他帮忙到杂物间里翻找以往的参考书,还提起一个借住在她老同学家里的一个在杜伦大学当旁听生的年轻姑娘。 只是他没想到见面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而场合又如此之奇妙。 那一天对于麦考夫?福尔摩斯来说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弟弟夏洛克和他的合租室友约翰?华生以及房东哈德森太太被他送去了科茨沃尔德乡下的别墅暂居。而他的好邻居又在前一天的夜里返回伦敦蓓尔美尔街,再加上恰逢周末,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的愉悦心情减弱半分。 直到他担心赫尔薇尔怎么到了九点一刻还没起床,来到隔壁敲响她卧室的房门,在得到进入的许可之后看见躺在床上,有着一头蓬松灰发的年轻姑娘抱着心仪对象的腰陷入熟睡时,麦考夫觉得美好的一天或许就此结束了。没等他说些什么,一身睡裙手里拿了一本诗集坐在床上的赫尔薇尔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对方放轻声音保持安静。 “别把她吵醒了,麦考夫,这孩子昨天一直熬到很晚才睡。” 如果此时此刻罗斯琳?克利夫兰醒着,她会告诉赫尔薇尔,说她在平时的生活习惯再健康不过,不可能熬到深更半夜还仍旧神采奕奕地拉着对方听赫尔薇尔讲她从前的故事。可惜这位杜伦大学的旁听生依然沉浸在美梦当中,她甚至不能够为自己在麦考夫眼中的形象进行辩护。 大英政府的「冰人」无声地叹了一声,走到书桌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呢大衣披到女人的肩膀上。 天还没有回暖。他轻轻地说,你既然怕冷就别让自己受冻。 不是还有你记得吗? 赫尔薇尔反问。 “我亲爱的老搭档,贴心的好邻居,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自己万分确定本人在你心中的地位。” ——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她拢着大衣的衣襟,伸出手臂揽过弯下腰来的麦考夫,凑到他的耳边这样说:我甚至会觉得你爱我。 他想要回答坏心眼的老友,告诉她,是的,你的推断没有任何错误。可麦考夫又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灰蒙蒙的眼底并未沾染上半点属于人世间的爱意。她依然是清醒的,而令心房坍缩在爱河里*的人只有自己。 所幸赫尔薇尔本身也不曾因一句如同玩笑一般讲出的话而为了麦考夫的一个答案耗费心神,她问了几句夏洛克的状况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到艾琳?艾德勒身上。 “监视贝克街221b的小组成员在那里被炸毁之后有没有传来什么新的情报?” “她在打听犯罪卿的消息。” 早在那位女士搬进贝克街,凭借咨询侦探的影响力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一个体所延伸出的各方势力躲避追杀时,赫尔薇尔就和房东哈德森太太达成合作,在周边布置下几个还算利索的下属作为第一梯队伪装成普通的住户,对贝克街221b进行密切监视。夏洛克大概一早就察觉到周遭邻居陆续换上陌生的面孔究竟意味着什么,出于对老师的信任什么都没和艾琳透露。 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是看重艾琳?艾德勒不错。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遗忘自己的立场去过度关照一个算得上是敌人的对手。把对方放在同样高度的棋局里拼尽全力去博弈才是真正的尊重——她在见到夏洛克的时候将其狠狠嘲笑一番,“这种计策你难道真的察觉不到一点线索吗,夏洛克?我以为我早就让你知道轻视对手会造成的后果。” 第11章 两人还于剑桥加勒特胡同合租的时候,夏洛克就因轻敌而败在赫尔薇尔尚未出鞘的剑下。 “艾德勒女士和犯罪卿……”赫尔薇尔在听到某个词组之后眯起眼睛,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似乎快要醒来的罗斯琳?克利夫兰,对麦考夫说,麻烦你再多加注意了。 ——那个女孩是和犯罪卿有什么关系吗?麦考夫注意到那道目光,向她比出口型。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如果威廉胆敢把克利夫兰先生的女儿扯进这淌浑水,她也不介意帮那位远在牛津的伊顿校监清理门户。不过她的确得抽出时间去拜访一下她的老同学,有机会还要敲打一番别有用心的「m」——即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否则犯罪卿组织恐怕要彻底遗忘谁才是伦敦真正的主宰者。 她真的很想对威廉说一句「滚出我的伦敦」,这绝不是公报私仇。 ◎作者有话要说: *心房坍缩在爱河里:一个双关(或许) 心房(heart)坍缩(fall in)在爱河(love)里=heart fall in love=心脏坠入爱河 —— *隔壁学生时代卡住了所以来搞点主线吃吃。如果没有人看的话我就会爬去写其它坑然后挖了就跑(点头) *你们以为我很久没更新了,其实不然,我只是在老福特上摸鱼而已 ◎最新评论: 第12章 allemande[锁] null 第13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在来到伦敦的几天之后,罗斯琳?克利夫兰见到了她的数学教授。时隔许久的师生重逢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喜悦。反倒在看见对方那张带着细小划痕与几块淤青的面颊时下意识地让两弯细眉拧在一起。 “教授,您这是……”她望向看起来像是在强颜欢笑的威廉?莫里亚蒂,湖绿的眼瞳里盛满了忧愁。陪着她一同来见教授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神色,好像她从未与曾经的老同学,或者说互相坑害的旧友达成短暂的和解与合作。出于对身旁少女的偏爱,执掌着军情五处的咨询顾问勉为其难地开口:威廉只不过是和我谈了谈而已。 被友人的一句话而打消所有计划的犯罪卿朝他的得意门生笑了笑。说,我只是就某些方面和赫尔薇尔进行坦率而又直白的交谈,并且充分交换了意见,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对对方的理解,达成部分共识。 可罗斯琳不觉得这算得上「坦率而又直白的交谈」,这比起唇枪舌剑的争执更像是真刀真枪地动武。而她的教授,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显而易见地被她的教母压着打。 这也是正常的。 彼时对威廉犯罪卿身份一无所知的罗斯琳?克利夫兰这样想。教授就像她那在伊顿公学担任校监的父亲温斯顿,整日端坐在办公室,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从办公室走到教室,再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然后伸手招来一辆空闲的马车。所以莫里亚蒂教授打不过在几个月前还要和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四处奔走出外勤的赫尔薇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不如说,整座莫里亚蒂家宅邸里时常进出的人当中,罗斯琳只觉得那位塞巴斯蒂安?莫兰或许同教母有一战之力。 于是她拍拍威廉的手臂,告诉他,教母很厉害的,你打不过也正常。 “你千万不要伤心啊,教授,只要好好锻炼……”一定可以躲过去的。 剩下的话她没敢说,生怕教授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给自己加上几份高数作业。赫尔薇尔倒是毫不留情地发出尖锐的嗤笑,目光嘲弄地扫过同样听出学生未尽之意的威廉。 这件事追根究底还要让时间倒转回到一两天前。从科茨沃尔德乡下回到伦敦的咨询侦探一踏进贝克街的领域,就看见贝克街小分队的领头人威金斯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洛克哈特女士托我转交给你。他笑嘻嘻地将折叠成小块的纸条塞到对方手中,在跑开之前还对夏洛克说,她可比你慷慨太多。 “那小子怎么不想想我快穷成什么样。”咨询侦探一边嘀咕着,一边在感谢老师帮忙付了小费给那群流浪儿的同时展开纸条。赫尔薇尔并未在纸上留下太多的字迹,比起正式传递的情报更像是匆忙之中撕了一小块草稿纸信手写下的讯息,而那张满是折痕的纸上只写着一个词组——犯罪卿。 艾琳?艾德勒近段时间里对伦敦辖区内大小凶杀案的好奇心有了全新的解读方式。他和华生并未阻拦对方翻阅遗留在贝克街221b的卷宗,倒不如说站在侦探与军医的立场上,他们更乐意艾德勒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以免招致袭击。毕竟两人并非时时刻刻都会停留在租房内,自接下委托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波西米亚王子身份存疑,还要四处打听一番这位王子殿下是否真的来到此地。华生想要缓和几分搭档与他的兄长之间堪称不可调和的矛盾,随后遗憾地发现只有当两人提及出远门的赫尔薇尔时才会短暂地放下针锋相对的敌意。 所以你为什么要如此针对麦考夫先生呢……前军医无奈地看向合租的室友,疑惑当年在剑桥时赫尔薇尔到底是如何能够容忍像夏洛克这样的家伙。 赫尔薇尔的戒指是他送的。 咨询侦探站在路旁抽着烟,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们两个要订婚了?也不像啊,而且我以为赫尔薇尔应该会更喜欢你才是。”华生解释道,“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看着你的啊,夏洛克。” 老师对学生的骄傲也好,女人对男人的欣赏也罢,在更多时候作为福尔摩斯兄弟与赫尔薇尔互动当中的旁观者的约翰?h?华生能够看见就连咨询侦探都会忽略了的东西。 这句话给夏洛克带来了足够大的震撼,以至于他险些就将艾琳?艾德勒的异常当作微小的变化遗忘。赫尔薇尔的字条为他的猜想落下定音的一锤,这让夏洛克来不及多说些什么就拽上华生一路奔向221b,同时叫哈德森太太去把威金斯叫到老地方待命。 “赫尔薇尔是说了什么吗?”华生跑至夏洛克身侧,问道。 “艾德勒交易的对象根本就不是赫尔薇尔,是犯罪卿!” 只有犯罪卿才拥有足以对抗政府的能力,或者猜得再大胆点,政府当中本身就存在犯罪卿的眼线。不知道同时执掌mi6与mi5的麦考夫是否清楚此事。如果连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的话,犯罪卿其人的威胁只会比想象中要更大。在奔向221b的途中,夏洛克并非没有试图寻找出一个既不让资助了无数因阶级的横亘而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年轻人,使他们再一次拥有勇气去跨越身份划下的鸿沟的艾琳?艾德勒免于一死,又能够无风险归还机密文件的方案,只是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某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以至于无论模拟出怎样的走向都指向同一个结局。 最优解—— 赶到221b时,艾琳?艾德勒恰巧带着文件走出来,在看见跑来的咨询侦探与军医后脚步一顿,随后面色如常地向两人道别。 “这么多天一直麻烦你们和哈德森太太,还给赫尔薇尔也添了不少的麻烦。” “客套的话没有必要再说,这是最后的道别了吧,艾德勒?你有去见过赫尔薇尔吗?”夏洛克打断她的话,“我猜你不敢去见她,因为你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把话说得太开就没意思了,夏洛克。” 马蹄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最优解。 最优解就是像艾琳?艾德勒现在做的那样,不把多余的麻烦扔给赫尔薇尔,主动去找犯罪卿做交易,然后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但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甘心。 他不可能也不应该在除了他的老师之外的第二个女人身上栽跟头,代表着胜负的数字也不应当再添上来自艾琳?艾德勒的一笔。咨询侦探追寻的是永恒的公正,理解但是不认同一切超脱法律之外的私刑。 夏洛克?福尔摩斯看着艾琳,最终默许她乘上马车远去。 正是因为无人能够俯瞰世界,因而得以被允许降生于此,他的老师比他更早地懂得这一道理。 华生问他:“接下来是要追上去吗,赫尔薇尔和麦考夫先生真的没有任何后手留下?” “……”是了,他怎么就把这一环遗忘了呢? 如果只是麦考夫,他未必会为了一个终究要死去的人花费心思布局。但是赫尔薇尔派遣下属监视整条贝克街的举动本身就说明了她对这位女歌唱家的态度。监视,控制,然后利用,说不定还会被暗中吸收进她手下的mi5,那位担任秘书的钱班霓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犯罪卿的分析也没错,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在以咨询顾问和洛克哈特当代家主的身份自居时的确有足够强大的底牌去同内阁谈判。 “当然,这是一个抓住犯罪卿尾巴的好时机。”也是确认艾琳?艾德勒结局的最后机会。在想清楚这一点后,夏洛克拦下一辆马车,和华生一同跨了上去。 与此同时,和他们一样坐在马车上朝着约定的地点前进的还有犯罪卿一行人。先前在化妆舞会上顶着犯罪卿名头与艾琳交易的阿尔伯特?莫里亚蒂用手臂支着头,望向真正的犯罪卿:你觉得福尔摩斯会来吗,威廉? 第12章 “他会来的。”金发红眼睛的年轻男子回答。 为了艾琳?艾德勒也好,为了多方博弈之后尚存的一线生机也罢—— “就算他没想到应该来,军队的守护神也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学生。” 谁让赫尔薇尔也想要留「那位女士(the woman)」一命呢?从她通过弗雷德向犯罪卿传递这份意图的那一刻起,站在一决胜负的棋局上交锋的就多了另一方势力。 “说到这个……洛克哈特小姐似乎也在昨天送来了想要单独见你一面的拜帖。”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路易斯开口。管理着宅邸与家中大小事务的幺子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否则怎么会对弗雷德用「那家伙」来指代不在家中的兄长威廉。 就算当年在柏林时两人无话不谈,至少也该注意一下表面上的礼节吧?路易斯并不清楚赫尔薇尔与最敬爱的兄长在柏林大学同窗读书的期间到底互帮互助翻了多少次学院的围墙,逃了多少次课,又坑了对方多少次。如果他知道,就会明白这不过是损友之间的深情厚谊罢了。 威廉是会好好叫她的名字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老同学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敬意,过分强调礼仪是对赫尔薇尔按着他的头把他灌醉这一行径的不尊重。 “我会去见她的,她约在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等我们处理完福尔摩斯和艾德勒的问题之后。” 过了片刻,路易斯补充道:“克利夫兰小姐也跟着她来伦敦了。” 威廉觉得他有必要教育一下他的学生,在没有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之前别随随便便就跟着人家乱跑。哪怕是赫尔薇尔也不行! 废弃建筑内,继续伪装成犯罪卿的阿尔伯特独自应对着即将交出机密文件的艾琳和赶到现场的咨询侦探。作为助手的华生医生领着一群假扮苏格兰场警官的人包围了此地,尖锐的银哨声惊起栖息于此的乌鸦。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同样进行着一场会面。 “依照约定,犯罪卿保下艾琳?艾德勒,从此刻起我不会再插手你们和麦考夫即将到来的合作邀请。”罩着一件灰蓝大衣的女人手中黑伞的伞尖轻轻叩击地面,“你们是否能够说服大英政府的代行者全凭本事,他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改变想法。” “这样就足够了。”代表犯罪卿前来的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微笑着回答。mi6与mi5是否能为犯罪卿所用,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这位掌控军情五处的咨询顾问,他有自信能够与麦考夫?福尔摩斯达成合作,前提是赫尔薇尔不会插手其中。谁都知道福尔摩斯与洛克哈特两家关系匪浅,麦考夫?福尔摩斯更是赫尔薇尔的父亲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虽说两人搭档不过一两年,可谁又真的清楚现任洛克哈特家主的话语到底份量几何。 甚至在政坛上有一个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赫尔薇尔?洛克哈特能够以女性的身份担此重任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和内阁大臣们共同求来的结果,主要是便于监视言行举止。 “倒不如说,赫尔薇尔你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向政府方表达诉求才是真正的慷慨。”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一些事情要提醒你,犯罪卿。”一道银光闪过,藏匿于伞柄当中的长剑直指对方眉心。 “杜伦那地方到底离这里太远,我管不着那边。但你们千万不要忘记谁才是伦敦的主宰。” ——手伸得太长是要被剁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这场博弈赫姐其实赢麻了这件事:艾琳保住了,给夏洛克一个教训的目的达到了,多了一个得力下属。至于mi6mi5会不会和犯罪卿达成合作都无所谓,最高权限在她手上不在麦哥手里,这权是麦哥亲自交接过去的。想不到吧,莫里亚蒂(侧目) *请务必阅读评论区置顶!欧内该! *肉是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顺便问问你们要不要看福赫的一些摸鱼,比如现pa魔女pa之类的。主要是有些人不用lft,如果要看的话我可以复制一份到作话给你们吃 *上一章锁了就锁了吧,只是擦边而已,想看的可以去大眼搜山风耳击 *多留评有利于推动作者更新 ◎最新评论: 【突然发现这章我怎么评论过了。不管了。感觉赫姐真的好厉害啊】 【我是一个罪犯,这辈子干了许多坏事,可谓是罪大恶极。直到某天警察将我捉拿归案,要给我判死刑。因为我国善良的法律,他们同意我死前可以做法律允许的事情,我毫不犹豫地说「死之前我想看太太写的肉」】 第14章 月掩星 ◎魔女paro◎ 1. 青年回到隔绝了狂风与风雪的结界之内时已是初春,他从衣袋里摸出被北方领主刻下特殊咒文的烟斗,面无表情地啜了口其中盛装的浆果汁。他直到现在都不被抚养他长大至今的魔女允许像旅途中遇见的其他人那样点燃气味刺鼻的烟草,让灼烧之后产生的烟雾溶进肺部。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他名义上的养母,实质上的女王这样告诉他,“在我的领地里也不允许有人抽烟。不过你若是真的想要一个烟斗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然后你就用它来装果汁吧,夏洛克。”这句算得上是王令的玩笑话让早已成年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被常伴于魔女赫尔薇尔身侧的使魔海因里希嘲笑了好几天。在他看来,胖得快要沉进魔女在王城当中叫地精与水妖们挖掘的湖里的纯白天鹅纯粹只是看他不痛快,说是嫉妒与幸灾乐祸也不算过分。因为他是魔女,或者说女王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在周边的森林沼泽与海洋等地域闯荡出名声的咨询侦探盘着腿坐在生长了草芽和嫩叶的湖边,看着原本因寒冷而封冻的深蓝湖水逐渐消融。他挥挥手,将跳跃至眼前的水花打散,像幼年时那样拎着凑过来的地精沾着泥土的脚把它扔进因魔女的力量而常绿的灌木丛。一阵高亢的声音在发出者的身影被夏洛克用目光搜寻到之前就传至耳边,他毫不客气地朝湖面上逐渐弥漫起的白雾伸手,一把抓住藏匿在其中的天鹅的脖颈,将烟斗里剩余的果汁尽数灌了进去。 如果里面装的是矮人的佳酿,我大概还会高看你一眼。翻着白眼咽下甜腻果汁的天鹅化作人形,从湖中走到夏洛克的身前:结果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嘛。 海因里希?维特尔斯巴赫讨厌夏洛克?福尔摩斯,就像夏洛克讨厌他那在邻国的皇城里作为重臣的兄长。 只效忠于北方领主的天鹅使魔从未像领地里的其他生物那样承认夏洛克?福尔摩斯是魔女的继任者。首先,福尔摩斯没有半点魔力,根本没有办法像赫尔薇尔那样张开足以拦住严寒的屏障;其次,福尔摩斯对女王有异心。 ——不管哪个福尔摩斯都是。 他在见到打着交涉名义踏足此地的重臣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男人对这片独属于魔女,且足以媲美阿瓦隆的领地的拥有者怀着不该有的心思。那个男人在魔女的城堡里闭口不谈国王交给他的政务,也半个字不提十几年前被他亲手托付给魔女的弟弟,两个人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连自己这个侍奉魔女近百年的使魔都不让旁听。 赫尔薇尔不仅仅是一个定居北方的魔女。 海因里希在护送麦考夫?福尔摩斯走出风暴与冰雪时微笑着对他说:“她还是北方的领主,是庇佑我们的王。而王不会爱任何人。”所以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至少别捅到赫尔薇尔面前去。 使魔暗示道。海因里希从不惊讶有人会爱上北方的魔女。尽管她的真身总被认为是战争之前早早吹响的号角,尽管她几乎不会踏出城堡一步。怕冷却又掌控着风雪的领主理应受到所有人的仰慕,至于魔女是否会回应他们的爱——这不重要。 你难道敢说你从未有过染指赫尔薇尔的想法吗,使魔先生?你要是真的全心全意奉她为主,为什么还要阻拦林泽的妖精为她献上祝福呢?来自邻国皇城的重臣站在草地与雪原的交界处,装作无辜地反问。您是在怕她有朝一日也随那群路过的妖精离开北方,到森林或是别处去吗? “用不着您操心如此长久之后的事情。” 海因里希不觉得几个月才能找到借口拜访北方魔女一次的麦考夫?福尔摩斯有太大的胜算,比起兄长。作为弟弟的夏洛克才真正值得他提防。 谁让他是赫尔薇尔亲手养大的孩子呢。 自一开始,海因里希就不同意魔女耗费太多的心神到一个还没他本体高的人类小孩身上,他甚至都不打算让尚且年幼,不过十岁出头便带着弟弟穿过数百里雪原寻求帮助的麦考夫走进魔女的领地。 “但谢林福德?福尔摩斯于我有恩,海因里希,我曾经向他许诺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助他的后人。”赫尔薇尔提着比她还要高出一头用以充当魔杖的梣树枝,从其上摘下一片绿叶,用魔力将它变作胸针的模样戴到麦考夫的胸前。 男孩,你的心不愿停留在这里,而它会庇佑你不受风雪与寒冷的侵害。 第13章 有着长长卷发的魔女披着暖和的毛皮斗篷,让使魔将精力一早就耗尽的夏洛克带去空置的房间里歇息,自己则陪同仅到腰际的麦考夫?福尔摩斯走出结界内的温暖春日。那是她被迫成为北方领主之后的近百年里第一次离开领地,也是隔了近百年之后再一次目睹过去早已见过的风景。雪原依旧是那片雪原,寒风呼啸,寸草不生,藏匿在凛风当中诞生自的风与雪的妖精带着天真的残忍冻结一切可能存在的生命。 梣木的绿叶在雪花中飘摇,到底没有被吹落。而戴着绿叶胸针的麦考夫发觉自己似乎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寒冷,他甚至觉得自己身处于阳光和煦的春天。 “风与雪啊……”他听见身旁的魔女举起魔杖,口中的声音近似叹息,“——停下吧。” 随着她散尽在风里的话语,雪花逐渐变得轻盈最后消失。而原先将魔女的长发吹得凌乱的狂风也放缓了足迹。麦考夫甚至看见银发银眼睛的精灵簇拥在魔女身边,笑着呼唤她的名字。 ——亲爱的王,您要到何处去? “来送这孩子一程罢了,你们也别再逗弄他,人类的身体到底比不上精灵。”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们也别再纠缠海因里希,他不止一次和我抱怨说你们用风抢他脱落的绒羽。 直到此刻,麦考夫才明白先祖记载中无冕的女王,北方的领主到底拥有怎样的权能,能够让世人认知当中最难以被驯服的风与雪的精灵臣服。 冒险将夏洛克送到这里来或许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他将翠绿如初的胸针仔细收好,以福尔摩斯家继承人的身份重归皇城。 2. 魔女从未抚养过一个孩子。 赫尔薇尔站在铺了长绒地毯的客房门前,提着梣木枝注视夏洛克?福尔摩斯安静乖巧地坐在书桌旁的身影。被苍白的火焰点燃送去给兄长赫华勒的信件尚未得到回复。而城堡当中除了天鹅使魔之外再没有第二个能够为此提出有用建议的人。 年幼的孩子听到声响后便抬起头,用干净得好像什么东西都难以在其上留下一星半点痕迹的蓝眼睛望着统御北方的领主。他知道自己被兄长留下了,与生俱来的早慧使夏洛克能够明白自身的处境和麦考夫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可以说是手足无措的魔女在踌躇片刻之后独自走进房间,没等她憋出几句话来安慰可能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的男孩,对方就率先开口说,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这孩子是否真的会添麻烦暂且不提,赫尔薇尔被这句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不像海因里希那样熟悉到可以直接下达命令而不必浪费口舌过多解释,更不是那群三天两头就要和风雪的精灵挑起事端,只需显露一方之主应有的威慑便可以令其安分的林中妖精。 夏洛克?福尔摩斯和使用计谋戏耍了魔女的那位谢林福德?福尔摩斯一样是个人类。 自从被海因里希和北方的其他魔法生物们赶鸭子上架一般统领这片雪原。而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友人谢林福德告辞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人类。偶然路过此地的探险家和走投无路才跨越极寒来到结界之内的流浪者只会由生活在界处的风精灵带领着前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运气好的话会遇见定期代表魔女前来视察城镇的天鹅扇着翅膀飞过天际。 魔女从不多管人类的事情,在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像邻国的国王那样为了赋税与军队耗费心力。就算是人与人之间产生了什么争端,她也只会交给尽职尽责的使魔海因里希去处理。而以海因里希为首的魔法生物通常情况下只会冷眼旁观,等待他们自相残杀出一个足够令人满意的结局。 “以欲望驱动的流血事件不值得城堡里的那位大人投来目光。”轻轻振翅的天鹅在落地的那一瞬变作金发碧眼的青年模样。海因里希?维特尔斯巴赫长着一副温和又谦逊的脸庞。但性情上却并非与长相有多大的关联,有相当多的妖精都畏惧他的手段。哪怕对方早已宣誓效忠于如今的魔女,仍旧让他们难以遗忘本应代表着纯洁的大鸟是如何唤来足以将骨血都冻结起来的风暴。 他望着城镇边缘因自己的突然出现而停下攻击的两方势力,扯出一个连敷衍都算不上的微笑。 “在赫尔薇尔注意到这里之前结束掉,否则就都滚出去吧。” 像这样的小事根本没有任何让赫尔薇尔投注目光的必要,包括城堡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类小孩。反正只要不会死掉就足以向对方的兄长交差了。海因里希回想起他侍奉的主君竟然会开始考虑用魔力构建出始终吹拂在夏洛克?福尔摩斯身边来确保安全的微风,便用更加挑剔的目光去打量换上了衬衫与短裤的夏洛克。 一个人类,没有魔力,也没有自保的资本,甚至连身高都比不上他的本体——他毫不怀疑倘若其他魔法生物知道他们献上一切来敬仰爱戴的魔女居然会同意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类堪称欺诈一般的请求,去花费心思抚养一个男孩。哪怕是性情温和的湖中仙女,在见到夏洛克?福尔摩斯都会忍不住用语言哄骗对方走入湖水将其淹死。海因里希主动向魔女接过教养夏洛克的职责,并当着那孩子的面对日理万机的领主说,人类被魔女太过偏爱是会招徕灾祸的。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赫尔薇尔,你必须要知道湖中的仙女和花木的精灵有多爱你。”唯一被允许站在北方魔女身边侍奉左右的使魔低下头,顺从地垂下眼睑,“你给了他们春天,让他们得以在无尽的风雪中存活。还有那些同样蒙受你庇护的人类,他们虽说小打小闹,却从未想过要挑战司掌风暴的魔女所拥有的权威。” 因为他们知道城堡里自我囚禁的魔女不会过多地在意任何人,也不会将情感过多地倾注于某个特殊的存在。海因里希?维特尔斯巴赫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只要再有第二个人学着他的模样试图靠近魔女,迎来的将会是来自魔法与神秘的报复。 …… “但是你也看到了,海因里希,我胜过了他们所有人。”夏洛克?福尔摩斯咬着内里早已空空如也的烟斗,望向站在水中一袭白衣的使魔。 正是因为他打败了结界之内大部分的魔法生物,他们才会不情不愿地承认夏洛克?福尔摩斯为魔女的继任者,同样也是他们未来的王。但是那又怎么样,作为魔女唯一的近侍,海因里希根本就不承认自己从前还能仗着夏洛克初来乍到不了解神秘就把对方骗去和山毛榉的精灵跳了整整一个下午舞蹈的小孩终有一天要站到自己头上。 要不然呢,这算什么?赫尔薇尔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还是说作为魔女的她迟早也会死呢? 咨询侦探站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叶,对海因里希说。如果你真的能搞到矮人的佳酿请务必分我一坛。 “你这是终于要放弃钟情了二十多年的果汁吗?”金发碧眼的青年笑着反问,“终于长大了啊,亲爱的夏洛克。” 我早就长大了——夏洛克回答——至于果汁,那是赫尔薇尔喜欢的饮料,使魔大人竟然没有发现吗? 海因里希不可能发现魔女的偏好,因为赫尔薇尔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的钟意。领主,或者说王不能够明目张胆地告诉附庸她的人们自己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生活是属于四方结界之内的飞龙、精灵、妖精、仙子还有人类的。而造就一切并为他们张开永恒的高墙阻拦风雪的入侵是将魔女禁锢在城堡之内的使命。一颗用以固定的铆钉怎么会有自己的喜乐呢。更何况她的使魔已经足够忙碌,又从哪里抽出时间来满足一个人的私心? 发现不苟言笑的魔女喜爱带着甜味的食物是一个偶然。少年时的夏洛克在提着从镇上烘焙坊里出炉的一整个树莓蛋糕回到城堡时,恰巧撞见对方拄着梣木的魔杖,像是做贼一般躲着她忠诚的使魔,蹲在花园里栽种了莓果的树篱前,用魔力催生了一小枝酸甜的覆盆子往嘴里塞得津津有味。于是那天晚上他特地将本就不大的蛋糕切了一半送去给书房里的魔女,说这是镇上献给王的礼物。 那群人类只送半个蛋糕未免太过寒酸……天鹅使魔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在魔女瞥来的眼神中被咽下去。她打着「不能浪费人类一番心意」的借口处理完那半个树莓蛋糕,就连之后几天教导他如何挥剑时的心情都愉悦不少。夏洛克知道赫尔薇尔叫他用烟斗装果汁而不是装烟草或是烈酒只是因为她也想喝,禁烟只不过是魔女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她其实也抽烟,只是经常站在城堡顶端的露台,让风吹走身上沾染的烟草味。 想到这里,夏洛克有些怜悯地看向海因里希。 ——他的王瞒着他相当多的事情。 “我要去找赫尔薇尔。”被魔女养大的孩子对使魔说,我在离开北方之前答应过,要告诉她旅行中的见闻。 她就在城堡里。 海因里希回答道:“在城堡最高的那个露台上。” 第14章 拥有胆魄前往最靠近天空的那个露台上去找魔女的只有夏洛克?福尔摩斯,海因里希将这归因于对方的身上时至今日仍然带有风雪之魔女亲自赋予的祝福,使其能够以人类之躯站立在呼啸于高空的狂风与飞雪当中。作为北方过去领主的他并非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魔女每一次登上露台时的表情都太过孤傲又充满死寂,每当此刻,海因里希才会真正地意识到,赫尔薇尔在吟游诗人与探险家的传说里扮演着无人能够为其加冕的女王并非没有原因。 上一次看见她变作鹰隼,迎着烈风与暴雪飞翔是什么时候?或许要追溯到百年之前,彼时谢林福德还作为友人陪伴着孤独的魔女,来自旷野和谷地的旅行者陪同她击败北方极寒之地不愿善罢甘休的飞龙,驯服吐息之间便能呼唤冰晶的天鹅,站在未来建起城堡的山巅向无尽雪原发出尖锐的长唳。那代表着一片土地的易主,也意味着寸草不生的冻土即将生长出春季。 朦胧的水雾再一次遮蔽湖面,羽翼洁白的天鹅振翅飞往别处去。 青年登上露台,并未看见魔女的身影,仅有一只矫健的大鸟停驻在露台的边缘处,任凭狂风吹乱身上的绒羽。他认出这是许久未见的赫尔薇尔,尽管夏洛克从未见过她的本体。但他一路上不知听闻多少吟游诗人歌颂道作为鹰隼化身的北方之主为冰雪覆盖的广阔土地带来温暖与安宁。 在察觉到来者之后,夹杂着黑色斑纹的白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他面前的魔女。 “我回来了,赫尔薇尔。”他注视着对方淡然的双眼,试图从那一片灰败当中寻找到喜悦的痕迹。 “你不应该在这里久留,回到房间去吧,夏洛克,或者到书房去等我听你的事迹。”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被那些风暴所伤——” “可我并非会永远为你赐福。” 魔女回望她亲手雕琢出的璞玉。玉石虽美,却也足够脆弱,过于凛冽的寒风与雪花会让它自高处跌落摔碎一地。人类不适合与神秘走得太近,更何况是拥有漫长生命的魔女。 早在百年之前,就有人在亲自培养出一个勉强合格的领主之后便悄然离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所有爱着她的人都绝望不已。 那个人就是谢林福德?福尔摩斯,他说,北方的无冕之王不懂人心。 3. 在往返于北国和皇城的途中,麦考夫?福尔摩斯得知到,魔女在一开始是有冠冕的。 “准确来说也不是像你们人类的国王那样金光闪闪的王冠。”以人们的争斗为食,借着恐惧从暴风中催生出来的妖精眨着和雪一样银白的眼睛,再一次试图靠近被魔女的力量庇护的青年。 “那更像是你们赐给英雄的橄榄叶和桃金娘。” 早已和妖精们混熟了的麦考夫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并且主动请求他们再多讲一些遥远的故事。边缘镶着毛皮的斗篷遮住大半的脸,十余年前由魔女本人领着他走过的路已经烂熟于心,不过麦考夫倒是挺遗憾自己的记忆力过于高超,以至于赫尔薇尔到后来只会派遣使魔去接他走进雪中的国度。 马匹外表的妖精在冰面上跺跺前蹄,甩着尾巴走在他身侧,告诉这个对他们的王另有企图的男人,魔女曾经的冠冕是梣树的新枝。 这部分的内容并不为太多人知晓,实际上,就连海因里希,也没听说过打见面就已经戴在赫尔薇尔发间的新绿枝条到底从何而来。魔女的近侍只知道它是如何消失的。可所有年纪超过一百岁的魔法生物都亲眼见证过那一幕。那足以称作是神迹——黑发灰眼睛,披着厚厚斗篷的魔女站在山巅,摘下梣木编织的冠冕,一根一根地抽出枝条,抛向陡崖之下,操纵着朔风让它们根植于四方。与一片苍白相比过于渺茫的新绿在落进积雪,触及泥土的那一刻起便扎根抽芽,吐息之间便在魔力的催化作用当中长成参天的巨树。梣树自带的魔力阻拦了狂风,终止了暴雪,被包围起来的土地上冰层开始消融,汇聚在一起形成潺潺的溪流,梣木上结出的果实裂开表皮,从其中飞出告春的鸟雀。此时立于最高处的魔女消失,代替女人站在那里的是张开双翼的矛隼,朝着灰暗的天空发出一声嘹亮的啼鸣,随着鸟雀们的歌声,冷硬的泥土之中钻出草叶,草叶之中又绽放出鲜花。 “这是新的国度。”耗费了太多魔力的魔女在谢林福德的搀扶下来到闻讯而来的雪国居民面前宣告:你们将和其他族群一样,拥有温暖和春天。 这样的人,这样慷慨,这样慈悲,而又拥有如此伟力的人—— “哪怕我们的族群不需要阳光与温暖。哪怕她失去了冠冕,我们同样愿意奉那位大人为北方无冕的王。”更不用提本就因魔女而诞生的湖中仙女、林木妖精,还有背井离乡来到此地定居的人类。 如同冷雪一般的银白眼珠注视着麦考夫,妖精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对他说:我们都爱着王,可谢林福德?福尔摩斯大人在离开北方之前告诉我们,王是不懂爱的。 她不会回应任何生物对她的感情,敬畏也好,爱慕也罢,甚至是憎恨,在魔女的眼中也不过是迟早要被风雪掩埋的东西。没有人开口,不代表没有人或多或少地猜到谢林福德在辅佐魔女没几个月就突然告辞,宣称自己要回到故乡成家立业的真正缘由。 “爱上一团雪只会带来痛苦。” “可这里原本也只是雪与冰。” 麦考夫已经能够望见梣树,于是他指着葱茏的绿叶,告诉暴风的妖精,昔日的极寒之地同样能够长出新绿。 而高山之上的魔女绝没有一颗坚冰凝结成的心。 抵达囚禁着魔女的城堡,他国的重臣在海因里希的带领下在魔女处理各项事务的书房门前站定,听使魔叩响沉重的大门。在得到主人的应允之后,大门缓缓打开,魔女的近侍早已明晰自己接下来的去处,于是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去。麦考夫走进其中,听着木门在嘶哑的声音里合拢。 她还是那副模样,年轻、神秘,拥有不可撼动的权柄。黑发卷曲在她的肩头,略微垂下的眼睑遮住那双与雪国天空别无二致的灰色双瞳,身上披着的毛皮斗篷倒是换了一件,和上次看见的花纹不太一样。 赫尔薇尔是执掌风雪的魔女,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属于冰雪的寒意。但当年被她赐予了祝福的小少年知道魔女落在他头顶的掌心是温暖的,围绕在他身边的微风也是带着花香的。男人一如既往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问她,还是冷吗? 说出来像是最可笑的玩笑话,北方的魔女比常人更加地畏寒。 “壁炉已经点上了,过一段时间大概就会好起来。”她像是在说结界之外又下了一场雪那样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这次来北方找我又是要讲些什么故事呢,麦考夫?” “讲再多外面的故事都不如你亲自去看一看。” 他松开赫尔薇尔的手,捏着羽毛笔的尾端将其轻轻抽出放进墨水瓶里,解开斗篷的系带盖到她身上,随后在魔女手边的位置上落座。窗外飘着细雨,在玻璃上留下横斜的雨线,麦考夫听见魔女叹了一口气,说她恐怕是没有机会到外面去的。 “夏洛克说他在外游历时在森林当中见到了涅槃的凤凰,丑得像刚脱毛的鸡,喷出来的火还点着了他的头发。”梣木枝轻轻挥动,剔透的冰晶在两人面前凝结出侦探口中的画面。 哪有这样形容凤凰的,到时候还不是得去向新生的凤凰要来火石取暖吗。 魔女的声音带上浅淡的笑意。 “这倒的确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麦考夫在以往就没少撞见小了七岁的弟弟爬上飞龙的脊背,拔下一枚尖锐如刀刃的鳞片,要么就是走进林泽,将毒手伸向精灵的鲜花,连作为使魔的海因里希都被其揪过翅膀上最美丽的那一根白羽。就在他们将要给这个小孩一点教训的时候,他说,这是要献给赫尔薇尔的贺礼。 “那位大人的名字难道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喊的吗。”金发碧眼的青年在小孩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不要用这种小事去叨扰她。” ——难道她从来没告诉过你,呼唤一位魔女的名字是会被本人感知到的吗? 所以北方从不会有魔法生物去直呼他们领主的名讳,每当需要提及魔女时,便称她为「那位大人」或是「王」。原本拥有此项殊荣的只有她忠诚的近侍,现在却多了两个勉勉强强算得上是沾亲带故却又不识好歹的人类。 “她从来没说过,她说名字就是用来叫的。” 澄净且森冷的浅蓝眼睛长久地注视着被偏爱而不自知的小少年,林中骤然吹起微风,气流卷起化人的天鹅纯白的衣摆。 所以说,他讨厌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要说: *是被插满单箭头但是本身谁都不爱的魔女赫 *有没有后续我也不知道 *从lft搬来的摸鱼,拿来混更 第15章 *海因里希是原创角色,会在主线下一个故事里出场 ◎最新评论: 【喜欢这个if!谢林福德有点初恋的味道,教会了魔女爱和恨的情感。但是没教会魔女怎么去爱去恨,带着遗憾离开。 麦考夫是追求者,用心计诱骗魔女怎么爱恨。但是对象只有自己,所以很难成功。 夏洛克是养成系,承接了前人的成果但少年人对年长者的追求太过艰难,魔女把爱呀恨呀都在长久的年岁里看遍了,少年人能给出的只有一颗火热的心脏。】 第15章 artemis ◎啊那什么十什么八◎ *福兄弟x原创女主,三劈要素有,但本篇不多 *顺便补了之前那篇夏洛克涩涩的档 *是会有孩子的孙世代if,结婚了,但是三人行 *车车纯享版,全文1.2w *是真的车,二刺螈不骗二刺螈 *我们红色大眼见,搜索山风耳击点就看 *其他注意事项在长条里 ◎最新评论: 【都没有,来晚了肉渣都没吃到啊啊啊,太太还有没有】 【大眼上的上篇被夹了,可以去紫色电鳗上搜arashi看】 【以及真的很香!超级爱!太太的车不是车,是文艺复兴时期教堂钟声里的玫瑰,是朦胧夜晚的万家灯火,是田野里清香的雏菊,是冬日末尾开的如涂的红山茶,是教室外的蝉鸣,是最好的盛夏。】 第16章 月掩星 ◎魔女paro◎ 最先将讯息传递到魔女身边的是一缕被梣树茂密的枝叶细细筛过的风。随后注意到与往日不同之处的是作为近侍的天鹅使魔,他呆愣地看着魔女今日早早便从暖和的被褥里爬起,不再借口寒冷而像是幼年时的夏洛克那样赖上几分钟的床,她甚至破天荒地坐到梳妆镜前,用魔力指挥梳子,让由金属打造的发饰恰到好处地安插在盘起的黑发之间。 “赫尔薇尔,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一方领主的双手怎么可以用来做这种小事,传出去只会让其他魔法生物嘲笑,说——“那位大人唯一认可的近侍竟然失职到如此地步,还要让主君亲自梳妆”之类的话。 不行,海因里希。 终于将头发摆弄出一个还算不错的模样,魔女从镜中回望站在身侧如同受到巨大打击的青年,告诉他,赫华勒看得出来是谁编的头发。 听到某个名字,海因里希端正了神色,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如果说半个月前游历至此,暂居城堡客房且出身戴塔里恩家族的报丧女妖在他看来已经足够受到魔女的重视,那么名为赫华勒的男人再怎么慎重对待都不为过。 再后面一个察觉到城堡里流动着一种如临大敌般气氛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能够通过微末的细节拼凑出事物的原貌。但是唯独推断不出魔女与使魔在今天一言一行都相当规矩的原因。 放在以往,海因里希?维特尔斯巴赫总是要在见面的时候伸出手指去勾一把人类小孩弯曲的呆毛,再嘲讽几句正处于生长发育期间的少年仅仅到自己肩膀的身高,偶尔也会在宽敞的走廊里动手过招。安德莉娅?戴塔里恩就运气不错地撞见过几次,象征着死亡与离别的魔女掰下一根尖锐的冰晶,充当武器与赤手空拳的夏洛克打得有来有回。当然,类似的行为都会在城堡的主人被惊动之前停止,安德莉娅也不止一次瞥见效忠赫尔薇尔又装作一副温和有礼模样的海因里希在袖中悄悄收拢五指,隔空将走廊里生出的冰晶捏得粉碎。 灰色长发的少女来到餐厅时被三人极为相似的严肃神情吓了一跳,险些以为是戴塔里恩家的现任家主,也就是她的父亲兰道尔亲自拜访此地。随后意识到以雪原领主的实力根本不必把一个报丧的妖精放在眼里,并非是她要主动灭自己士气,安德莉娅是真的觉得父亲如果不动用本就匮乏的魔力,只凭拳脚功夫甚至难以在与夏洛克的打斗中占据上风。 立志游历整片大陆的魔女早已在旅途之中学会了察言观色。因而并未顺从赫尔薇尔的话直呼对方的姓名——开什么玩笑,她如果真的叫出名字的话,那个长着斯文败类脸的使魔恐怕要明里暗里使绊子。她能够喊使魔的姓氏与魔女抚养的人之子拥有的名,却始终不敢去提及司掌风雪的魔女由血亲赐予的名讳。维特尔斯巴赫唯独在这时候比阿尔伯特?莫里亚蒂那家伙要烦人得多。 于是安德莉娅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声问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大人? ——今天是赫华勒要来拜访我的日子。 魔女口中的那位赫华勒,安德莉娅是听说过的。但凡是到过中陆那个由长生种掌控实权的国度,都会或多或少地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一名字。 毕竟是在整个大陆都相当有名气的占星师兼魔法师。只不过在安德莉娅的记忆里,那位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家天文协会荣誉会长所过的生活比想象当中要拮据了太多,对此,赫华勒的解释是——「钱够用就行,没钱了就去给贵族做占卜。反正那群人傻钱多的家伙也乐意支付一条预言的报酬」。除了工作之外绝不轻易外出,魔法理论造诣颇深,预言几乎句句成真的占星师会从中部大老远跑到北方来本身就能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此时被四人同时惦记的赫华勒站在通往雪中之国的道路上,解开毛皮斗篷的系带,将其披到被凛风与飞雪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他又看了眼跟随在少女身旁同样衣衫单薄却不像另一人那样畏寒的年轻女子,脱下长袍递给对方,又念了几句咒语隔断雪原永不停歇的风雪。与结界之内,高山之上的那位大人同源的魔力波动使自寒风中诞生的魔驹在数步开外静立,原先在马背上坐着的银发妖精倒是充满新奇地翻身下马,站在包围了三人的小型结界之外,伸出手指戳弄着流动的暖风。 “是和王一样的结界。”银发妖精拽过马耳朵,“虽然没有那么强。” 没等对方回答些什么,通体银白的巨龙扇着膜翼掠过铅灰的天际。栖息北方的冰龙很少参与风与雪的精灵们和自愿或是被迫造访极寒之地的旅客之间的游戏,这一次难得地从沉睡当中苏醒,甚至准备亲自来为对方引路,很难说这不是来自北方领主的命令。 “好久不见,都瓦克因。”赫华勒将名为塞里斯与娜拉的两位女士挡在身后,毫无畏惧地直视冰龙浅金色的眼睛。 的确是许久未见……它低下头,同时屏住呼吸以免喷吐出来的气息将面前身形渺小的魔法师冻住。“那位大人托我将你带到结界的边缘,赫华勒,她已经等待很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带上这两位小姐一起吧。海因里希不在的话我也没办法放心让她们两个继续行走在分不清方向的雪原里。” 冰龙沉默了片刻,最终允许那个看起来似乎很兴奋的年轻少女在同行者的呼唤中干脆利落地爬上它的脊背。 “在最开始我就想问了,赫华勒先生,冰龙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啊?”塞里斯的半张脸埋在斗篷领口处的毛领里,在龙的脊背上经历过一番运动的少女面色红润。尽管她仍旧不住地朝手心哈一口热气。 抱歉,以我的力量还不能做到隔绝风雪的同时把温度升高到暖和的程度。 他并未回答塞里斯的提问,反倒先为「让来客受冻」一事道歉。 “这样就足够啦,如果没有赫华勒先生在我和娜拉大概还要在冰天雪地里走很久才能到达传闻当中的雪中国。能隔绝风雪也已经很强了,而且那些是妖精主动催生出来的吧?”但凡和妖精精灵扯上关系的事情最后都会变得很麻烦,这件事塞里斯很有经验,“所以,「那位大人」难道就是为北方带来春天的魔女?但是我刚才听见雪精灵叫她「王」诶。” “吟游诗人不是唱过好几遍了吗,北方的魔女是无人能够为其加冕的王。”娜拉握住塞里斯的双手,试图给对方带来更多的温暖。 但是我们遇到的那个从北方来的人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塞里斯记得那是一个有着浅金色卷发和蓝眼睛的女孩。据说她主动离开魔女的庇护,是为了要将魔女的故事告诉更多人。酒馆里,女孩坐在高脚的圆凳上,里拉琴的七条弦在她的手中奏出悠扬的乐声:“她自加冕成为稀寒北国之王以松针铺其地毯,以落雪做其王冠她将粉碎所有猎枪与利剑让仇恨寒冷融于烈火,观金辉熠熠烁闪……” 魔女是不是统率雪原的王并不重要。毕竟在所有人心中她和君王之间的距离只是缺少了一顶宝冠。不过赫华勒说,魔女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王的。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事情的人。如果真的承认君主的名号反倒会有更多的事情要操心。反正都是要扔给海因里希的事情,不如从一开始就断掉这个可能性。”雾蓝的发带将青年蓄起的长发拢成一束,逐渐变得温暖的微风吹过衣摆。都瓦克因在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后就告辞离去,三人在梣树底下看见了一袭黑袍,披着厚厚斗篷的魔女,手里拄着依然能够生长出绿叶的梣木枝。 第16章 ——背着我说坏话就多少有点过分了吧?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望向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占星师,并且试图忽略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的两个姑娘。 “看来今天的头发是自己编的啊赫尔薇尔,难为海因里希能够容忍主君算不上完美的形象了。” “我的形象一直都很完美。以及,多少给你妹妹留点面子吧,赫华勒。” 等一下。 塞里斯和娜拉面面相觑。 她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最后选择和魔女回城堡的只有赫华勒,塞里斯原本倒是想去魔女的住所里看看。不过很快就被人类聚居地热情的镇民们挽留了下来。这其中娜拉起到多少作用姑且不提。毕竟她在看见占星师似乎有些泛滥的善心和绅士风度时就下定决心要让塞里斯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 夏洛克对城堡里突然多出来的男人相当警惕。少年对可靠成年男人的敌视并未引起赫尔薇尔的注意。而察觉到的海因里希和安德莉娅一个乐得看这人类小孩因为误会生闷气,另一个作为外人,怎么看都不适合参与这件疑似单亲妈妈突然告诉十七岁的养子和自己关系亲密的成年男性将要在城堡里居住几天的家庭伦理剧。因而即便赫华勒带来了夏洛克先前和魔女提过的书籍,也能在魔力构成的理论上为作为纯人类的少年深入浅出地解释清楚,他依旧不喜欢这个据说在邻国皇城里帮助兄长麦考夫许多的占星师。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讨厌赫华勒先生啊,福尔摩斯?”这个问题在被安德莉娅提出之后的没几天就被塞里斯又问了一遍。 两人的相遇算是个意外,作为心理年龄完全可以在酒馆里点酒精饮料。但身体始终维持少女体型因而总是被酒保拒绝提供任何酒水的探险家,塞里斯在充满了放肆大笑与吟游诗人轻快歌声的酒馆里能够喝的只有果汁。娜拉见她过于可怜了些,于是也只是点了一杯接骨木兑苹果汁坐在旁边。直到两人看见同样一副苦大仇深表情坐在桌边,喝橙汁的势头像是在喝酒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塞里斯觉得对方此时此刻的神情就像当初惊鸿一瞥的吸血鬼亲王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和他养在身边的小狗。 ——讨厌是不需要理由的,克拉克。 把半长的头发扎成小揪揪的少年放下宽口的玻璃杯。在结界之内生活了十多年的夏洛克一早就清楚,在目光所及之处到底有多少人和魔法生物爱着魔女,但那是完全可以容忍的。哪怕是威胁最大的使魔海因里希,在见到赫尔薇尔时也必然要按捺下心中的情感,心甘情愿去当魔女手中一柄扫除一切阻碍的最锋利的刀。甚至是一把能够做出精致编发的黑檀木梳。因为魔女对他,对他们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而赫华勒不一样,平日里冷淡疏离的魔女会主动挽他的手臂,会在对方面前让眼中的冰雪融冻,露出鲜活明媚的表情。她望向占星师的目光都是带着微笑的,哪怕两人沉默不语。 他在嫉妒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赫尔薇尔与赫华勒站在一起时的确相衬。 夏洛克从未有过如此期待成长的到来。魔女将他宠得太过孩子气,隔一两个月就会来拜访的兄长也说过像他这样倒底还沉不下心,难以担负大任,彼时一只耳朵进另一耳朵出的训诫在此时成了催促少年快些沉稳起来的咒语。 “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他喃喃自语。 想要成为可靠大人的话,就到大陆的各处去走走吧?娜拉回答:我记得你们城堡里面暂住的那位戴塔里恩小姐也是立志要游历整片大陆的探险家。 “戴塔里恩她是被男人狠狠伤了心之后才脑袋一热来这里的。”夏洛克晃晃脑袋,“我记得那个男人好像是叫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勒森布拉氏族的伯爵长子,现任的吸血鬼亲王,最近据说迷上了人类豢养宠物的消遣,一条皮毛油光水滑的幼犬寸步不离其左右。 真是糟糕透了的眼光。 他用手臂撑着头,等酒保过来续满橙汁。 会喜欢吸血鬼那种阴森得几乎发霉的犬类,嗅觉真的没有问题吗? 说到安德莉娅?戴塔里恩,夏洛克觉得她大概也只是看中了吸血鬼亲王阁下那张好看的脸。而那或许是对方作为一个吸血鬼为数不多的外在优势。她没少嘲讽海因里希,内容无非是单恋根本没结果你不如趁早放弃早点结婚,那样北方的魔女恐怕还会真情实感地怜爱一下他的孩子。 “我是要把一切都献给赫尔薇尔的,报丧女妖,像你这样为情所困的小丫头当然不能够理解这种忠诚。”金发碧眼的青年淡然地回答。 “哦——包括魔女床幔背后为其侍寝的归属权,你这忠诚的单恋一百多年的可怜鸭子也想要独占是吗?” 安德莉娅瞪了眼天鹅使魔,伸手指向围观他们吵架同时帮忙望风的夏洛克:“这小子的成功率都比你高上一截呢,维特尔斯巴赫。” 不——夏洛克在心底反驳——魔女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像安德莉娅?戴塔里恩这样的可能是个例,也有可能像赫尔薇尔那样的才是个例。无论怎样,他都明白身为魔女的赫尔薇尔不会拥有爱情。 也不知道麦考夫知道以后会不会知难而退。 至于要让他放弃……海因里希都爱了一百年还没退却,没道理他就熬不过一个人类一生的数十年吧? 不过目前他还要为赫华勒的事情发愁。虽说北方的王曾经放话说过自己不会结婚,可结婚和侍寝是两个概念,只有这种时候夏洛克才会希望赫尔薇尔学学中陆的君主,至少不要和每一个异性都保持相当守礼的安全社交距离。 “那能怎么办呢,那位大人毕竟是王啊。”酒保拍拍夏洛克的肩膀,没认出他就是魔女亲自抚养长大的人之子,“如果陛下想要美人侍寝,哪怕冒着被维特尔斯巴赫大人杀掉的风险也还是会有一大群年轻人主动前往城堡的。”其中恐怕还不只有人类,本就生得貌美的湖中仙女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是啊,这就是君临极寒之地的魔女,为无数人深爱的无心的王。 吟游诗人的嗓音空灵婉转,唱着北国的子民为魔女写就的歌谣:“她受天地册封为仁慈温和的风雪之主为她那受霜冻而青唇的折翼精灵缔造庇护世人冠她以真善之守护者赐福那遵循猎人之道隐匿的生灵——” …… 与此同时的城堡书房内,赫华勒放下记录了数据的羊皮纸卷,抬起头,轻描淡写地对妹妹说,他们爱你。 “我知道,赫华勒。” “不是你我之间的亲人之爱。”青年皱起眉,“是男人对女人带着欲望和占有的爱。” “是的,我知道,赫华勒。”赫尔薇尔非常清楚海因里希、麦考夫、夏洛克甚至是早已去世的谢林福德对自己的感情。魔女的名字是带有魔力的,只要呼唤就能够传递几分足够强烈的感情。所以她几乎每天都要浸润在汪洋一般没有边际又深不见底的爱意当中,险些被近侍说出的名字背后隐藏的飓风撕得粉碎——这还是对方收敛之后的结果。至于夏洛克,他作为人类根本就不会刻意隐藏感情当中蕴含的魔力,与他的兄长麦考夫一样肆无忌惮地向她传达着足以将一切坚冰都融化的炽热感情。赫尔薇尔有时甚至会在深更半夜察觉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份近乎绝望的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这是被倾泄出来的欲望,但是正如魔女离去的挚友所言,王不懂得人心。 在她眼里燃烧一切的爱和永无休止的恨同样不值一提,无法让魔女驻足,也难以得到更多的瞩目。 “我知道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我也明白爱与死同样强大,只是我恰恰缺乏了爱人的能力,让他们终有一天被我毁灭。” 这可比统治一整片雪原麻烦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友家的角色客串联动 *正文卡了所以摸点鱼爽爽 *后续随缘 ◎最新评论: 第17章 g弦上的咏叹调 ◎bach◎ “克利夫兰小姐?” 华生向出版商交付了最新一期的稿件,回到贝克街221b二楼的会客室时看见一连数日都跟在夏洛克老师身后的年轻女孩手中端着哈德森太太送来的阿萨姆奶茶,和咨询侦探坐在茶几的两端大眼瞪小眼。 你终于回来了,约翰!快点过来!你一定知道像克利夫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什么——毕竟你又交了一个女友不是吗?夏洛克?福尔摩斯咬着卷烟的滤嘴,火柴盒在手中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将香烟点燃。 “你是怎么……算了,这种问题本来也没有必要。”华生想起合租室友惊人的观察能力与推理能力,将剩下的半句疑问咽了回去。前任军医温和的目光落到始终端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灰发姑娘身上,开始回忆女友家那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妹妹到底喜欢什么,过了片刻,他在对方灵动的湖绿色眼睛回望的目光下对她说:要不然还是让夏洛克给你拉一曲小提琴吧? 第17章 “没有教母拉得好听。”罗斯琳?克利夫兰轻轻摇头。早在约翰?华生尚未归家之前,为了完成赫尔薇尔的嘱托,夏洛克给她演奏过一支曲子。不同于赫尔薇尔心仪的稳健而又肃穆庄严的巴赫,从咨询侦探指间倾斜而出的是极其绚丽张扬的帕格尼尼。照理来说风格不同的曲子根本无法单纯地依据喜好评判孰高孰低。但是罗斯琳仍旧记得当初在列车上时夏洛克对她的嘲讽,就算早已听莫里亚蒂教授说他的数学成绩比自己还低也无法让她彻底放下这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倒是夏洛克在听见罗斯琳对赫尔薇尔的称呼之后撇撇嘴:你这样随便认人当教母,克利夫兰老先生没意见? “我母亲萨曼莎和赫尔薇尔的母亲亚尔薇夫人是闺中密友,在亚尔薇夫人结婚的时候我母亲就和她约定好来当我的教母。”少女捏着银茶匙搅拌杯中的奶茶,“后来亚尔薇夫人去世,我叫赫尔薇尔教母也算是遵守了父母辈之间的约定。” 没等咨询侦探质疑一句「这算哪方面的遵守」,她迅速补充:我父亲同意了的! 在收到独女从伦敦寄来的信件,得知她到底还是同挚友姐夫兼友人与学长的女儿相遇相识之后和老管家汤姆感慨了许久。 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向来相信着唯物主义的伊顿校监温斯顿?克利夫兰少有地提及命运——萨曼莎大概会很高兴亚尔薇的女儿能像亚尔薇曾经保护她一样保护罗斯琳。 他自从和妻子私奔至爱尔兰就不太和友人们联系,恢复通信要等到他们重返英格兰,在牛津正式定居。温斯顿和帮忙修改过情书的学长贾斯汀?洛克哈特关系不错,每逢节日便要在信中聊上几句。但到底连着十余年没见过面,上一次重逢还是在妻子萨曼莎?戴塔里恩?克利夫兰的葬礼。个中缘由实在难以言明,而自那之后两人就几乎断了联系,全靠作为中间纽带的爱德华?卡文迪许将渐行渐远的友人牵系在一起。 出于一些复杂的情感,温斯顿并未计较女儿先斩后奏的小心思。 “所以赫尔薇尔到底还要跟那群拉低了整个伦敦智商的人谈多久。”夏洛克给罗斯琳续满一杯奶茶,顺手给她加了两块方糖,同时再一次朝华生抱怨道,“麦考夫今天也有事情要谈,他们两个是约好了一定要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谈判吗?” 此时距离大英帝国的丑闻一案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两天,原本应当在假期结束返回杜伦的罗斯琳在教授决定多留几日把事情办妥之后也跟着留在伦敦,不过落脚点从蓓尔美尔街改为莫里亚蒂家在伦敦的宅邸。 自那天在废弃教堂因艾琳?艾德勒与犯罪卿短暂交手之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就陷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挫败感当中。他原以为能够像老师赫尔薇尔把他戏耍的女性倒底是极少数,结果半路杀出来的「那位女士」给咨询侦探败在女人手上的数字又增添了一笔。 我一早就和你说过,夏洛克,小心女人,记得吗?特地赶来贝克街欣赏弟弟落败模样的兄长再一次俯下身,用手指轻点对方的额头:我以为赫尔薇尔早就教会你不要轻视任何人。 ——但是艾德勒和赫尔薇尔又不一样。年轻的侦探捂着额头小声嘀咕。 被他所承认的对象都不会是寻常之辈,夏洛克可以爽快地承认自己的确因为艾琳的性别和身份而略有轻视。但他不愿意把其他女性摆放到与学生时代便亲口认可的老师同样的高度。正如夏洛克?福尔摩斯可以永远记住艾琳?艾德勒这个出色的对手,能够和所有人说「the woman」击败了大英帝国最出色的侦探,却绝不会承认对方有为自己教授这一课的资格。 “你倒是还像以前一样固执。”麦考夫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借着告别的动作对他说:托军队守护神的福,那位女士还活着。 …… 罗斯琳知道赫尔薇尔是在半路上被下属叫走的。否则她也不会被暂时安置在贝克街由对方的学生代为照顾,而她对住在教母隔壁的「大英政府先生」今天要去赴的约则没有多少了解。当然,如果罗斯琳?克利夫兰一同前往大英图书馆的单人隔间里,就会发现等候多时的人中有她敬爱的莫里亚蒂教授。 和预估当中的场景差不了太多——麦考夫?福尔摩斯推开门,见到房间内的阿尔伯特?莫里亚蒂时并未显得讶异。他亲爱的搭档兼好邻居早已在居家办公时同自己提及这位陆军中校隐秘的心思,暗中期待着这场谈话的并不只有突兀地插手了军情六处和军情五处建立的伯爵阁下,也有政府实际上的掌权人和处于幕后的咨询顾问。 “真是令我和洛克哈特女士失望,m,我以为你会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他走向站起身的莫里亚蒂伯爵,还有一同前来,垂着眼睑站在其身后,在文书报告当中理应死去的艾琳?艾德勒。一切都在自己与赫尔薇尔的意料之中,当初被找上门要求签下来自阿尔伯特?莫里亚蒂中校递交的任务报告时,麦考夫尚且对搭档示意保持沉默的举动抱有怀疑。如今亲眼目睹本该死去的人站到眼前,他想他大概明白m要和自己谈些什么,又有哪些筹码。 ——那份机密文件至今仍未归还王室。 我已经拜读过这份档案。阿尔伯特?莫里亚蒂站到最高长官面前:“里面描述的内容很有意思,有关法兰西推翻封建统治并且攻占巴士底狱的一系列流血事件实为大英帝国一手策划出的社会实验一事。” 这很荒诞。 哪怕是对文件内容早有猜测的威廉?莫里亚蒂,在初读此文时也觉得心脏狂跳,甚至细细检查了数遍敲下的印章。他们现在能够理解艾琳?艾德勒为何在将其带出白金汉宫之后就彻底从名利场中抽身而出隐匿行迹,又是为何在面对多方势力时举棋不定。被无数权贵称作「那位女士」的女人怀抱着足以将整个欧洲都炸响的火药。一旦这份文件流出,姑且不提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单是近年来又重新陷入混乱政局当中的法兰西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集聚力量跨越海峡来找老冤家算这笔账。 “既然如此,我就稍微听一听你和你代表的组织所求为何。”麦考夫?福尔摩斯坐到原先阿尔伯特落座的沙发上,让一同带进来的黑伞倚着扶手,“你的目的,或者说你们的目的我与咨询顾问早有猜测,只是直到现在才等来你们的坦诚相待。” “看在洛克哈特女士一早就向您透露了些许底细的份上,我也就不再卖关子了,长官。为了将一切的平等与自由带到这个国家,我希望您能够保持沉默,这是鄙人所代表的组织唯一的请求。” ——平等与自由?身居高位的男人重复这三个单词。 这件事你应当去海峡对岸找我们几百年来的老朋友,而不是大英政府平平无奇的小职员。 “请不要这么说,福尔摩斯卿。”回答麦考夫的是缓步走来的威廉?莫里亚蒂,“「阶级的平等」是犯罪卿的终极目标,我们策划了一场接连着一场属于贵族的死亡。而我们的结局将同那位为政局混乱的法兰西带来恐怖统治的罗伯斯庇尔一样,以自身的死亡来宣告一个畸形时代的终末。” “我们注定无法改变掌权者已经逐渐向资本家靠拢的大势,下议院的多数成员也不再是纯然的贵族出身。但我们所要去做的仍然是各阶级无限接近的平等。犯罪卿将成为整个大英帝国共同的敌人,以此来推动包括平民与贵族在内的各阶级人士团结起来——这其中需要的「恶」并非一个小数目,想要拔除根深蒂固的顽疾就必须要朝着病处刺入刀刃。等到成就一切之时,我们将抹杀自己创造出来的犯罪导师。” “……”相当有意思的想法,但也仅限于此。大英政府的代行者与面前的犯罪卿本人对视,从他猩红的眼瞳之中瞥见足以将包括对方自身在内的万物都焚烧殆尽的烈火,而这烈焰却不足以消融半分森冷的坚冰。 倘若他还是个尚未走出象牙塔的学生,麦考夫觉得他和领路人前洛克哈特公爵大概会为这以身饲恶培育光明的所作所为有些许动容。浪漫的理想主义者的确令人敬佩,可政客从不在乎理想与浪漫,他们本身就是描绘未来图景的名画家,是借由浪漫来达到目的的政界的商人。 “您能为我,为大英帝国带来什么呢,犯罪卿?仅仅只是一个平等与自由的国度无法说服我,更无法让下议院、军情五处与军情六处的决策层成员选择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保持沉默。” 洛克哈特女士同意了的。年纪最小的路易斯开口:我们会来找您交涉也是出于她的默许。 麦考夫?福尔摩斯瞥了他一眼,随后路易斯就听见对方朝兄长威廉说,看在克利夫兰小姐还算乖巧,没有给赫尔薇尔添麻烦的份上我就多说几句吧,莫里亚蒂。 “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准许mi5与mi6分别掌控在我和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手上,其目的在于权力分配上的相互牵制。而这并不代表我或者她的每一个决策都要过多考虑对方的想法。从身份上来说,我们是平等的。” 第18章 ——这样的话就只能走最常规的交易手段了。威廉?莫里亚蒂侧身挡在路易斯身前。 “我们会将行动当中搜寻到的所有钱财交给您处置,当然还有那些足以帮助您扳倒政敌的情报。” “不只是交给我,你们还有一位上司此时在白金汉宫里同更重要的人谈话。作为政府特聘的咨询顾问,洛克哈特女士理应拥有与我等同的知情权。” 这本就是我同赫尔薇尔之间早已谈妥的内容。 青年心知目的达成,回答麦考夫的语气也带上些许轻松:这样就算是交易成立了吧,福尔摩斯卿。 在问及为何要将这样一份机密文件保存至今的时候,麦考夫?福尔摩斯正将黑伞的伞柄挂在手臂上。 “女王陛下认为这项工作的失败是需要时刻警醒每一个人的钟声。另外,还有一件没有被记录在这份档案当中的内容是,落款罗伯斯庇尔的那位真名谢林福德?福尔摩斯*。在此次事件之后福尔摩斯家宣誓世世代代效忠大英政府,当年在旁见证的正是洛克哈特公爵阁下。” …… 赫尔薇尔现在挺不耐烦。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面对德意志帝国当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巴伐利亚公国皇室总管的工作甩给麦考夫,可惜她的老同学早已约好了时间,好巧不巧地与其重合。她带着微笑听弗里德里希在开始谈话后第二百六十八次向她和站在一旁的女仆念叨自己服侍的王储的名字,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海因里希殿下这样任性该让我如何向陛下交差」。 事情的起因是传闻中沉迷游览欧洲各国风景的巴伐利亚公国皇室的幺子海因里希?奥托?阿达尔贝特?瓦尔德玛?维特尔斯巴赫*不知为何对伦敦的白教堂区心仪已久,听信了那些毫无头脑只知做些高风险生意的商人们的游说,登上了穿过整片白教堂区的观光马车。 “要是仅仅如此,我也不至于向你们求助。毕竟殿下过去就没少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当时我就在想,只是坐在马车里而已,贫民窟里那群人不管怎样倒底不敢朝马车出手,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那位殿下竟然直接拉开马车的厢门直接跳了下去。 赫尔薇尔在心中默默补充。 这的确令人头疼。海因里希虽说是现任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幺子,却因他从未像几位兄长还有他的父亲那样发过精神疾病而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摄政甚至是直接加冕的王。此时此刻他走丢在英国境内,甚至是伦敦境内实在让英方难以撇清自己的关系。 但是这并不代表议会那群人可以随随便便把这个烂摊子扔到自己头上。 赫尔薇尔的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杯柄。德语说得好这种借口都被他们想出来,侧面体现外交大臣手下实在仅剩一群废物。 “还有一件事,我猜这可能是海因里希殿下主动走失的原因。” “请讲,弗里德里希。” “镶嵌在王后冠冕上重达35.56克的蓝钻无端失窃*,最近一次被我们发现它行踪的地点正是伦敦白教堂区。” ◎作者有话要说: *谢林福德?福尔摩斯=罗伯斯庇尔这个是竹内的设定,和我没关系,我已经尽力让它看起来没那么若至了! *照理来说名字不应该这么起,但是为了方便阅读就这么起了。历史上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并没有子嗣,文中提及的所有王子与公主均为私设。路德维希二世患有精神疾病是真实的内容。因此推测其子嗣也多患有精神疾病。顺便一提,茜茜公主也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人,从辈分上来说是海因里希的姑奶奶。 *历史上这颗蓝钻并未失窃,在经济大衰退期间被拍卖过,不过并未卖出。直到1951年才被卖掉,后被切割。 ◎最新评论: 第18章 月光奏鸣曲 ◎beethoven◎ 收到从德文郡可以算得上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已经是mi5与mi6同犯罪卿正式达成合作关系的第二天,赫尔薇尔拆信的手在抽出信封里略有些凹凸不平的纸张时,脸上少有地表现出几分嫌弃。堂弟布莱兹?卡文迪许在信中花了数百个单词表达自己身处德文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伦敦与偶像艾琳?艾德勒见面的遗憾,又用几百个词汇来抒发听闻昔日首席女歌唱家因意外殒命的悲痛之情。 这小子大概是真的伤心狠了。 赫尔薇尔盯着信纸上的泪痕。 爱德华和凯瑟琳估计哄不好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否则向来不愿意用小事麻烦别人的善解人意的小舅与小舅妈不至于跟着一起寄信过来问她怎么安抚精神支柱轰然倒塌的儿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艾琳?艾德勒要是没有社会性死亡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过去得罪的人盯上。毕竟大英政府对这位女士的追捕已经足够表明态度,让那些同样打算对她下手的人明白只要动作别太出格,政府与皇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许他们持枪行凶——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在办公桌旁边分类文件的金发青年。注意到来自上司的目光,眼下生有泪痣的俊美男子朝对方笑了笑,问她,madam,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来签个名吧,邦德。”军情五处的总指挥朝她的新任助理递去一张白纸,“为歌唱家艾琳?艾德勒忠诚的骑士送上最后一份礼物。” 要知道,他是唯一一个会在听说你的死讯之后如此真情实感落泪的陌生人。 伪装成男性加入mi5的艾琳?艾德勒接过钢笔,在平整的纸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曾经的姓名,又添了一句「赠我可敬的朋友卡文迪许」。 …… 海因里希?维特尔斯巴赫伸手抹了一把面颊上沾染的煤灰,总是服服帖帖地自然垂落的柔软金发此时也变得色泽黯淡。唯有那双始终明亮的浅蓝眼睛如鹰隼一般警惕着周遭的一切。这是他深入伦敦白教堂区的第三天,却接连两个夜晚都在暗巷的拐角处发现遇害死亡的女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引来巡夜的警官之后就隐匿身形,回到近三天以来临时歇息的棚屋里。 用双腿丈量过欧洲大部分景观的青年对生活环境并没有太高的硬性要求,在巴伐利亚固然可以仰仗王储的身份锦衣玉食,到了荒郊野岭只能自己动手填饱肚子。母亲曾想要让他出行时带上一二侍从。不管是伺候衣食住行还是作为旅途当中的保镖都绰绰有余,他对这一提议的答案始终是委婉的抗拒。有些地方适合留下华丽马车的辙痕,有些地方却只能留下零星的足迹,雪峰之巅与密林的深处甚至不应被太多人涉足。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海因里希轻叹一口气。虽说这里不是丹麦的欧登塞,却或多或少地能够窥见几分父亲旧友的童年光景。他在白教堂区看见了许多,见证最贫苦最卑贱最无人问津的生命在令人窒息的泥沼当中挣扎不息。 鞋匠的儿子会比这更幸福吗? 卖火柴的女孩会比这更悲哀吗? 巴伐利亚的王储或许直到一生的尽头都难以通晓来自丹麦的童话作家讲起一些故事时无声吞咽下的叹息,就像待在林德霍夫宫里无忧的王子从来不会将多余的目光分给凡尘俗世。走向衰老的童话作家像数十年前那样来到巴伐利亚,为曾经听故事的王子又一代的子嗣讲述十一只野天鹅与织就衣物的荨麻,还有小意达那些在夜晚举行舞会的花。 “正是因为如此,小殿下,我希望你能够四处看看。”枯枝般的手掌抚上维特尔斯巴赫家幼子的发旋,“伴随光与梦的赞美诗,到自由之风也无法吹过的地方——” ——然后去听,去看,去爱,去想。让双眼将万般悲苦收于一隅,让童话似的美梦重启漫长的流浪。 海因里希抽出别在腰后的短剑,在作为棚屋支柱的木桩上刻下一道痕迹。伦敦西区的贫民窟又死了一个女人,和先前几位一样都是风尘女子,腹腔被凶手剖开,取出里面的内脏胡乱堆叠在瞪着眼睛咽气的女人身上。他并非没有想过要离开白教堂区,毕竟他费尽心思甩掉皇室总管弗里德里希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他尊敬的总管大人,向他亲爱的国王陛下证明自己不适合当摄政王。 他知道蓝钻就藏在这里,就在脚下这片浸润了血与泪的土地之上。甚至在这三天里调查到它最后的去向。但海因里希?维特尔斯巴赫不太想让自己被一个名号桎梏,从此永远地停留在林德霍夫宫或是新天鹅堡。几位兄长比他更合适也更有野心,如果可以,海因里希只想继续当整日游山玩水的亲王。然而现实的情况是他已经站在白教堂区,险些卷入无关的纷争之中。 金发碧眼的青年伸手抹去刀刃上的木屑,收剑入鞘之后就让身体砸在简陋的床铺上。随即被尚未取下的短剑狠狠地硌到后腰。他倒吸一口凉气,闭着眼解下短剑握在手心。 与此同时的万能贸易公司内,被巴伐利亚皇室总管指名处理王储失踪一事的咨询顾问翘着腿坐在沙发上,随身携带的黑伞握在手心,背后站着的是军情五处近段时间里引起诸多议论的青年。化名詹姆斯?邦德的艾琳?艾德勒在加入mi5的第一天就被总指挥赫尔薇尔提拔到足以同秘书钱班霓平起平坐的高度,伴随光速升迁一同到来的是无法避免的注视和闲言碎语。不管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站在咨询顾问身后作为副手的能力,还是想要告诉隶属两大情报组织的成员和其他围观人士赫尔薇尔看人的眼光从不会出半点差错,邦德迫切地需要一个机会来服众。 第19章 “你们觉得让邦德协助钱班霓处理文书工作怎么样?”话里带着疑问的词汇,语气却是不打算接受反对意见的肯定。 真正重要的文件可以送到你和曼斯菲尔德那里去,麦考夫,反正我们两个出外勤的时候也是由他和钱班霓调度人员执行任务——赫尔薇尔抬眼,刚好看见从军情五处与军情六处那里分了不小一杯羹的莫里亚蒂伯爵堪称乖巧地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没有对两位长官分配工作的举动提出半点质疑。 “倒是把你给忘了,m。” 轻飘飘的语气让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将心提到嗓子眼。他是想要以平常心对待这位长官的,可惜对方总觉得他想要插手伦敦的各项事务。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阿尔伯特觉得这不应该成为他掌控mi6未半而中道崩殂的理由。犯罪卿如果不能把好用的刀握在手里的话还叫什么犯罪卿,直接叫大英政府豢养的疯狗算了。 那么,詹姆斯?莫里亚蒂阁下,你们近期的行动应当不会与我们冲突? 赫尔薇尔询问道:“就算有冲突,你也是会提前告知的是吧?” 那语气好像一旦阿尔伯特说「这种事情没办法控制」之类的话就要亲自上手,教教他什么才是身处职场面对上司时应当学会的事情。于是莫里亚蒂伯爵叹了口气,回答她,是的,洛克哈特卿。一旦情况有所变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不必通知我,优先告知麦考夫。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席任何有关巴伐利亚王储在白教堂区失踪一事的任何相关会议,具体什么时候重回岗位得看那位小殿下何时被找到。”黑发女人的手指轻轻敲击伞柄,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了阿尔伯特不敢去深思的东西。 「找到」这一定义实在有些宽泛,可以是找到四肢健全的活人。可以是找到伤残了的活人,也可以是找到死人。作为巴伐利亚方面代表的弗里德里希已经向路德维希二世去信,对面的意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要求大英帝国以对待一国摄政王而非王储的规格处理此事。 对此,咨询顾问的态度是——「又不是我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跳下马车,也不是我逼他去逛的白教堂区,现在人丢了跑来找我要人,我管他去死」。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对外交大臣还有弗里德里希等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的,麦考夫在她从白金汉宫回来之后就没少听自己亲爱的好邻居变着花样痛骂那位王子,或者说未来的摄政王陛下。一同被骂的还有把全部责任都推到赫尔薇尔身上的外交大臣,就连咨询顾问的几位下属都隐约听见上司用「头顶空了一片专门留给帽子以防布料不够亲肤的秃驴」之类的形容词描述他们的外交大臣。 因此,直到伪装成风尘女子,自称赫华勒?黑玆的赫尔薇尔走入白教堂区,发现海因里希?奥托?阿达尔贝特?瓦尔德玛?维特尔斯巴赫的踪迹时,从涂抹了口红的嘴唇当中吐出的第一句话也是足够有气势的伦敦粗口。 ◎最新评论: 【最后一句好可爱好有气势】 第19章 春逝 ◎现代设定,福兄弟年龄操作有◎ 初春的约克不可避免地仍带有几分来自深冬的寒意,料峭微风将雨线吹得歪斜,不过瞬息的功夫就在纯黑的伞面上落了晶莹的一层。撑着伞的年轻女人将行李箱拖在身后,绕着路走出火车站的广场赶往最近的公交站台。出租车或许是个好选择,毕竟要直达父亲友人的住处还是这样更加方便。但赫尔薇尔,也就是脚下仍沾有浮土的那个女人,她不太乐意再看见出租车。 与克雷文的某处私立学校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如果时间足够充裕的话,在见到福尔摩斯夫妇之后或许还有时间把自己的仪态好好收拾一番。她以前从没这样的习惯,昔年在剑桥大学冈维尔与凯斯学院里叱咤风云的年轻硕士不需要为任何人遮掩她的锋芒。更何况连教授都不在意年轻人本就理应拥有的那一点自傲,又有哪个学生会真的将不满表现在脸上呢。如今赫尔薇尔对人情世故终于开始在意,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功劳要归于她在剑桥时的学弟。 想起那个几乎要同自己走向婚姻的坟墓,差临门一脚她就要从此改姓的时候与之和平分手的男人,赫尔薇尔将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随即懊恼地想起自己在公交车上,最终放弃了香烟盒与打火机,只是摸出来装着水果糖的铁盒子。下车后她再一次撑起黑伞,准备徒步走完剩下不算远的行程。约克郡是多年未归的故乡,尽管准确来说她的老家在更北边的哈罗盖特,洛克哈特家因父亲贾斯汀的工作定居伦敦许久,再加上之前赫尔薇尔一直忙于学业。因而对这片童年时就告别的土地并不熟悉。否则洛克哈特夫妇就不会将女儿托付给居住在这里的老朋友。 抵达被记在备忘录上的街道,确认福尔摩斯家的确在此地,赫尔薇尔伸出手指按响门铃。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黑发蓝眼睛的少年,年纪不大,看起来像是高中生。他见到立着的女人愣了一瞬,随后很快调整好表情,问道:您就是母亲口中今日刚下火车的洛克哈特小姐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在少年的邀请下走进福尔摩斯家的宅邸。雨伞被收拢起来放入门口的伞筒里,没等赫尔薇尔脱下被雨滴弄得有些潮湿的大衣,家中地位名副其实居于最高地位的妇人从厨房走出,手中还端着一盘今天新烘烤的黄油饼干。“来尝尝吧,亲爱的赫尔薇尔,要知道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个。”维奥莱特牵着她发冷的手,将她带至客厅,随后转头命令站在一旁的大儿子帮赫尔薇尔把行李送到昨天收拾好的空房间里。 赫尔薇尔没有拒绝,或者说没狠得下心拒绝。 “西格尔要等到晚上才能结束工作回家来。刚刚那个是我的大儿子,名字叫麦考夫。至于小一些的那个在楼上他自己的房间里……他不怎么喜欢见陌生人。”维奥莱特说到最后时顿了顿。 “没关系的,维奥莱特夫人,我以后的工作生涯中总是要遇见像福尔摩斯小先生这样内向的学生。” “内向?不不不,赫尔薇尔,夏洛克不是那种内向的孩子,他只是有点……嗯……不拘小节。” 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拘小节」维奥莱特没有细说。而在那时赫尔薇尔并未因此将对方视作一个需要耗费更多心力的问题学生,要知道哪怕是她自己,当年在高中也算不上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全凭优异的成绩让老师们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她差点炸掉化学实验室或者和七八个男生打一对多的群架更出格了吧?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夏洛克?福尔摩斯从闯祸惹事上和学生时代的自己不能说半斤八两,只能说一模一样。 一直到赫尔薇尔收拾好仪容仪表,带着简历离开福尔摩斯家前往私立高中应聘,待在二楼房间里的次子都没有下来见过她一面。反倒是麦考夫借着帮忙的名义从新住客的口中打听到了不少事情。夏洛克抬眼,短暂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烧瓶上移开,随后又落到处理好的试剂上:一个老师? “是的,确切地说是历史老师。”麦考夫好脾气地回答,“她是剑桥毕业,冈维尔与凯斯学院那一届的第一名,我以为这个头衔能够让你提起几分兴趣,而不是相当失礼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话虽如此,作为兄长的少年也从未提过要把弟弟叫出来接待客人,连母亲维奥莱特都已经默许了这一失礼的举措——尽管麦考夫觉得母亲没有把夏洛克叫下去是怕他冒犯到老朋友的女儿。想想看吧,一个恰逢青春期的少年,头脑足够灵活,又有那么点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浑身上下都棱角分明,恨不得将尖刺扎向所有靠近的身形。没有下楼把客人不愿意为他人所知的隐私抖个干净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对父亲老朋友的女儿能够献上的最高敬意。 但见面是不可避免的。夏洛克坐到餐桌的边缘,眼睛盯着餐盘里被母亲维奥莱特拨进来的鹰嘴豆,朝对面落座的年轻女人干巴巴地致以问候。麦考夫已经能够同那位名叫赫尔薇尔的客人就社会热点和考古发现相谈甚欢,他们的话题从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变革谈到济慈与雪莱的诗歌,又从莱布尼茨跳转到弗洛伊德。他很清楚地发现兄长对待这场即兴谈话的态度也由礼节性的敷衍转变出几分真实的兴趣。尽管夏洛克实在不理解冥王星与真正行星的具体区别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好的,两位天文学家,再不把你们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就真的要被维奥莱特女士送上月球了。”西格尔话音未落就被妻子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正巧低下头的赫尔薇尔没看见福尔摩斯老先生脸上一瞬间扭曲的表情,一直用餐叉将鹰嘴豆戳得千疮百孔的夏洛克倒是把父亲的神色看在眼里。一声闷笑让嘴里还塞着炸鱼排的赫尔薇尔抬起头,看了眼对面与麦考夫容貌相似的少年。 注意到她的目光,夏洛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朝客人矜持地点点头,随后堪称风卷残云般处理完餐盘里的食物,站起身就往房间里蹿。 第20章 夏洛克那孩子多少有些孤僻——维奥莱特瞪了眼没来得及和弟弟一起逃跑的麦考夫,转而对赫尔薇尔说——他要是到时候和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尽管动手教训就是了。 什么叫做「不该说的」? 看出赫尔薇尔眼中的茫然,麦考夫思考了片刻该如何给弟弟讨人嫌的举动润色一番,最后开口:他比较喜欢发掘人性多样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大可能是这本和隔壁《帕格尼尼随想曲》的最后一篇,甚至这篇都不会有后续爬墙了,在坑里待了大半年写了24w,热情燃烧完了所以爬墙,隔壁也会标完结。最近爬去了星铁,说不定会放一些几万字的短篇到这里就这样吧,江湖再见 ◎最新评论: 第20章 米尔沃顿 ◎why so serious?◎ 什么东西叩击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最终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神色自若如同闲庭信步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她用黑伞的伞尖敲敲地面,“你们似乎对于我的到来很惊讶,先生们。” 米尔沃顿从贵族院的成员们那里听说过这个女人,mi5与mi6的咨询顾问,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左膀右臂与断头台,当然最广为人知的是对方作为洛克哈特家最后血脉的身份。当年洛克哈特老先生的死亡有多蹊跷,再愚钝的人都能够看出一星半点,被苏格兰场判定为「意外事故」不过是碍于顶上施加的压力让他们三缄其口,要知道只需深入半步,便能够捕捉到大贵族与女王陛下本人参与其中的手笔。 我可从未对您出手,洛克哈特小姐。 他的手里握着足以牵制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威廉?莫里亚蒂的资料,略施小计令两人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以侦探和犯罪卿的身份相遇,一切都照计划进行。唯独没有料想到半路会杀出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他原本是想过要用把柄威胁这位位高权重的长官,可她就像麦考夫?福尔摩斯一样,所有的经历干干净净一片清白,唯一牵扯到政治漩涡里的事件亦是波及众多权贵的丑闻。哪怕是当年女扮男装读大学的事迹在其才华的光辉之下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米尔沃顿只好退而求次选择了她的学生夏洛克?福尔摩斯。 她走进三角对峙的中心,没有理会夏洛克让她离去的呼唤和威廉同样劝告的目光,走到米尔沃顿面前,牵动嘴角对退后了一步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dear,why so serious?” 赫尔薇尔没有带枪,她看着米尔沃顿终于被惊慌覆盖了的面孔,想起抵达此地时遇见的华生医生。他用尽力气奔跑,衣服被树枝勾得起了线,脸上也布满细小的划痕,堪称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 “赫尔薇尔?”退役的军医没有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但别墅里的搭档生死未卜,让他分不出更多的心思来推测原因,“夏洛克!夏洛克还在里面!” 和预料中的差不多。她招招手,叫一同前来的下属把华生带走,命令他们在原地待命。“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没有出来的话——” 黑伞的伞尖叩击泥土,咨询顾问的语气又从凝重恢复成他们习以为常的轻描淡写,她的目光扫过下属统一的黑色西服,满意地点点头,这很方便他们随时随地出席某人的葬礼。 “麦考夫会重新接手你们。”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没有去看那群人的表情。 米尔沃顿警惕地注视着赫尔薇尔的双眼,试图从其中的锐利当中寻找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能给你。 威胁王深知自己落到那位最高长官手里之后等待他的只会是生不如死的严刑拷问,不如借助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来得到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贵族们的肮脏面目?上议院的惊天丑闻?皇室难以启齿的秘密?还是说,贾斯汀?洛克哈特的死因?”看见赫尔薇尔骤然间改变了的眼神与气质,米尔沃顿知道自己选对了筹码。没有任何一个自幼就深受宠爱的女儿会不在意父亲的离奇死亡,贾斯汀?洛克哈特的死像是在每一个关系者面前扯开的遮羞布,底下是什么谁也不清楚。破例允许她秘密继承洛克哈特家族的所有遗产又怎样?他们都明白那些身外之物不过是用以封口的微不足道的费用,那就是真相的价值——几处房产,还有几万英镑的存款。 赫尔薇尔的手握紧伞柄。 夏洛克听说过贾斯汀?洛克哈特,从他的兄长麦考夫那里听闻过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如何为他的仕途开路。麦考夫对其的评价为「不适合从政的令人尊敬老好人」,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惹来杀身之祸。 “敢提我父亲的名字,我假设你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从黑伞的伞柄里拔出长剑,直指对方眉心,“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真相,有关这方面我很少信任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你这是打算杀人吗,洛克哈特?不杀人的家族唯一的血脉,竟然在今天要打破数百年来的戒律!” 米尔沃顿眯起眼,视线落到森冷的剑锋上。 “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一直没有出声的威廉喊出她的姓名,“米尔沃顿说得对,那是不可打破的戒律。” 一旦杀了第一个人,就不会再对第二次杀人抱有任何愧疚。 不用对我太过担忧,威廉,我想m或许告诉过你,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拥有一次杀人赦免。 “我不得不提醒你,我的老师,赦免权是让你杀我大哥用的。”夏洛克接话。他宁愿赫尔薇尔把这个机会用到麦考夫?福尔摩斯身上,至少他的兄长不会让赫尔薇尔走到那一步,属于福尔摩斯的断头台只会成为一件用以摆设的器物。 “你偶尔也要相信你的兄长,夏洛克,他不会走弯路的,而且也不会让我动手。对于这一点,我就像信任你那样信任着他。” 他当然清楚。越是清楚这一切,就越是恐惧他的老师会因为米尔沃顿这样的人而将自己彻底摧毁。 “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威廉也好,夏洛克也罢,甚至是你,米尔沃顿先生,所有人都斩钉截铁地认为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是一个品行高尚心性坚定的人,你们总是把我想得太好,将洛克哈特这个姓氏自古以来就远扬的美名安放在我身上。可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直的角色,我承认我想过如何去达成完美的犯罪。甚至是去设计利用他人刺杀女王陛下,我的确考虑过如何拖着整个贵族院一起下地狱,只是不曾着手去做。” 现在想来,要不是及时遇见了夏洛克,她恐怕会把威廉?莫里亚蒂「犯罪界的拿破仑」的名号抢走。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当然是因为你已经没有必要活在这世上,米尔沃顿先生,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已经摆在面前——我拥有的弱点——我的学生,我的父亲,我的朋友,还有我重视着的每一个人。老实说我其实不在乎杀不杀人,任何人的生命对于我来说不过和牲畜同等轻重,你也好,我也罢,如果其中一方的生命足以让闹剧落下帷幕,我想那是相当划算的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偶然翻到的存稿,内容很杂,从片段摸鱼到一些子世代一战相关都有,干脆都一起发了吧,也算是一个彻底的告别 ◎最新评论: 第21章 clair de lune ◎debussy-if河底捞◎ 时隔三年未见的青年推开门,原本只是及肩的卷发长至脊背,当他出现时房间里一瞬间凝滞的气氛并未逃出感知,不过并没有被放在心上。 经由一番其中包括了他与威廉?莫里亚蒂一并跳下伦敦桥之后所有过往的解释,夏洛克?福尔摩斯跨着大步来到他的兄长面前,眼神扫过挂在对方小臂上的长柄黑伞,语气疑惑且轻快:“我刚才就想问,赫尔薇尔的伞怎么会在你这里?” 话音刚落,为他开门的邦德身体紧绷,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原本坐在屋内的几人端起红茶的手顿了顿,最终选择了和麦考夫同样以沉默来应对。这并没有让咨询侦探停下询问,他不再纠结独属于他的老师赫尔薇尔的伞到底在谁手上,转而又问,赫尔薇尔呢?她不来参加你们mi6和mi5的作战会议吗? “我还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打断夏洛克的是他的兄长将描金骨瓷杯放到托盘上的清脆声音。他看着麦考夫慢条斯理地松动颈间的领结,摘下手套,露出被遮掩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月长石戒指。夏洛克认出那是赫尔薇尔的东西,也是她为数不多随身佩戴的首饰,如今也在她的搭档身上。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了,又在哪里? 尚未多问一句,一个不留半点情面的拳头就落到腹部,毫无防备的夏洛克直接因巨痛而蜷缩身体,捂着腹部摇摇晃晃地站起。没等他站稳,又是一拳击在眼眶上,这次收了些许力道,不再像最初的攻击一般痛下狠手,却仍旧给夏洛克留下一块青黑,麦考夫抬起黑伞挥向对方试图防御的手臂,灌了铅的伞尖将其肘窝敲得发麻,最终无力地垂在身侧。 第21章 平日里总是保持着理智的最高长官今日突然变得冲动,其中缘由,原本就在此地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而无人去阻拦这场兄长对弟弟的单方面教训。但是只有那个还在攻击着对方非致命点的男人才清楚,自己结束外勤任务从瑞士回来时,看见家中客厅桌上那封信时的心情。 自那天以后,大英政府的代行者的所有物增加了很多,小到隔壁住宅的钥匙,大到整个mi5训练有素的成员,从散发着澄净蓝光的戒指到内藏长剑的黑伞,又从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到几本德语书写的笔记。在读到那封信的时候麦考夫就能够推断出许多,譬如三年来总是带着忧郁的女人为何突然中断了每天伦敦桥边例行的巴赫与帕格尼尼,又比如对方为什么会去读前任军医以亚瑟?柯南?道尔的笔名书写的福尔摩斯的探案集。 “我读别人的字句,试图从其中找到他遗留在人世间的半分暗影。”永远缺席了的咨询顾问在信里这样写道。 然后她就走了,和她的学生一样坠落,像断了弦之后转瞬即逝的余音,又像振翅高飞的鸟雀,被莱辛巴赫瀑布咆哮着吞没。 夏洛克被打翻在地,仰面望着拔出伞中剑蹲下身的兄长,听见剑锋擦着鬓角刺入地板,让他被疼痛而搅得混乱的头脑里传出玉石碎裂的清脆声响。 他发现麦考夫握着剑柄的手指在颤抖,也是第一次明白看起来像是断绝了情欲的兄长原来也拥有如此鲜明的感情。 “因为你——”麦考夫哑着嗓音,随后逐渐拔高,“因为莫里亚蒂,因为克利夫兰家的小姑娘,她死了,现在你满意了?你隐瞒得天衣无缝,是凭着异国他乡的距离一句话也不说,她以为你死了!然后独自一人跑到莱辛巴赫瀑布,像你一样跳了下去!夏洛克?福尔摩斯,收敛起你的傲慢,她教导过你这些东西!结果她反倒被自己的学生逼上绝路了!” 夏洛克瞪大眼睛。 你要知道她不是神,夏洛克,哪怕是全知的军队守护神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更不可能无坚不摧,而你恰巧就是将她彻底摧毁的一粒火星。 他揪住咨询侦探的衣领,用对方最熟悉的属于mi6最高长官的冰冷语气说,“夏洛克?福尔摩斯,让赫尔薇尔留在人间的是你,把她推向深渊的也是你。” 麦考夫?福尔摩斯比他的弟弟要更早懂得再坚韧的人也会有被彻底压垮的一天,赫尔薇尔的父亲贾斯汀如此,她本人亦是。 ——这是赫尔薇尔作为老师给夏洛克上的最后一课。 ◎最新评论: 第22章 圆桌对手 ◎lindsay stirling-海因里希x赫尔薇尔◎ 海因里希在白教堂区一处暗巷里找到了目标。 她此时此刻远没有两人初次见面时那般得体,手臂上满是利器造成的划痕,大部分已经开始结痂。肩胛处是一个发黑的血洞,周边留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此时已经被裙摆上撕下的布条仔细地包扎起来。女人顺着布满青苔和别的什么附着物的墙体滑坐在地上,手里紧握从混混手中夺来的短刀。 没等海因里希走近,就着巷中几乎没有的光亮看清他的救命恩人到底面色如何,一把刃面翻卷甚至有些豁口的短刀径直刺入地面。如果金发碧眼的青年脚步再快上半分,刀尖就会刺中他的脚背。他当然能够理解这是救命恩人对他的驱赶,在白教堂区里停留的短暂两周足以让海因里希将赫尔薇尔的性格摸得透彻,她不会乐意有人目睹她脆弱的那一部分。 “所以你就躲到这里来,小夜莺?”来自巴伐利亚的王储乐此不疲地用童话里的角色来称呼赫尔薇尔,而她也曾说,到了他这样大还相信童话的人确实不多见。 可这追根溯源都要赖在克里斯蒂安头上。 对于同行者的疑惑,海因里希笑着为自己辩解。他口中的「克里斯蒂安」有着更为响亮的名字——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这位来自丹麦的童话作家和海因里希的父辈们保持着长久的友谊,以至于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所有子女都对他笔下的故事如数家珍。 赫尔薇尔侧开脸,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别用那个称呼来叫我。 这是她第一次在博弈中落于劣势,甚至是步入死局。她,当然也包括麦考夫还有阿尔伯特在一开始对海因里希?奥托?维特尔斯巴赫的推理就是错误的,他们都被海因里希所表现出来的纨绔子弟式作风蒙骗,以至于忘记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向来不缺天才、美人与疯子的惯例。不会真的有贵族子弟愚蠢到跳下观光马车抛开管家深入伦敦赫赫有名的贫民窟。哪怕是出了名喜欢游山玩水的这位巴伐利亚王储。 海因里希在赫尔薇尔面前单膝跪地,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他废了大功夫设局寻回,也令赫尔薇尔中枪负伤的蓝钻,像是对待一块漆成了蓝色的玻璃那样轻描淡写地摆到她眼前。“我很喜欢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响在晦暗的巷道里,“是那种被世人定义为男女之情的喜爱。所以小夜莺,你愿意收下这颗蓝钻和我去巴伐利亚吗?” “我倒是不知道巴伐利亚国王陛下竟然有如此宽厚的胸怀。”赫尔薇尔这才直视着这位新晋的追求者。她目前的身份仍是白教堂区的一位娼妓。尽管他们两个都很清楚没有一个普通的妓女会通晓如此多的知识。但就算如此海因里希依然对赫尔薇尔许下承诺,说只要她同意,家世绝不会成为阻拦他们的借口。 “毕竟我不是长子,所以稍微叛逆一点也没关系。我其实挺期待呢,和心上人不顾一切去追寻幸福的故事,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赖在伦敦不走了。” 实际上海因里希很清楚两周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产生常规意义上的爱情,也同意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起初在遭遇危及性命的绑架时被赫尔薇尔救下的一瞬间的心跳加速而已。既然大脑把这判定为「心动」,为什么不干脆放任它,让他体验一番把长姐迷得魂牵梦萦的情感呢?最后也的确如预料之中的那样,他爱上了这个自称赫华勒的妓女,就连赫华勒这个假名在他听来都比对方真正的名字悦耳不少。 希望弗里德里希听说之后不要昏过去。 他不带半点愧疚地为自己兢兢业业的管家祈祷,好像拿皇后冠冕上那颗最大的蓝钻作为求爱信物的不是自己。 ◎最新评论: 第23章 如晴天,似雨天 ◎if巴伐利亚王妃赫◎ 被外交大臣找上门来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就算负责对外情报的mi6早已被掌控在手,至少明面上麦考夫?福尔摩斯和这些方面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话是这么说,可您一定要帮帮忙,福尔摩斯先生。除了您,还有谁能够同巴伐利亚的那位摄政王磋磨一二呢。”外交大臣像是唯恐听见面前这个在政界显得过分年轻的男人出言谢绝,随即补充道:去不了多久的,您只需要出面帮我们镇个场子,待大使们同巴伐利亚王国新任的摄政王核对交接完各项工作,您就可以率先动身返回伦敦,这是内阁和首相阁下已经通过了的短暂的人事调动。 说到这里,外交大臣满是褶皱面庞逐渐舒展开,他凑近这位高官,用耳语般的声音告诉对方:“而且我听说,巴伐利亚摄政王王妃是您恩师的女儿。” 同意了外交大臣的邀请,并且让秘书将其请回自己的办公室,麦考夫走到办公室的窗边,伸出手推开玻璃为自己点了一支烟。他当然清楚巴伐利亚摄政王——即海因里希?奥托?阿达尔贝特?瓦尔德玛?维特尔斯巴赫的妻子是谁。甚至让领路人贾斯汀的女儿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作为公爵千金远嫁巴伐利亚都有他参与其中的痕迹。就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目前的状况来看,最有可能掌权的无疑是幺子海因里希,谁让这位王储的父亲天生患有精神疾病。而他的几位兄长也几乎没有人逃过家族的遗传。至于海因里希本人,哪怕如今成了摄政王,有时也显得疯癫不已。 办公室的窗外是伦敦错综复杂的路口,马车与行人来来往往从未停息,麦考夫盯着外面灰暗的雾都的天空,在袅袅缭绕起的烟草燃烧诞生的青色烟雾中想起同那位摄政王王妃的相遇。 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附近的一处墓园里,麦考夫?福尔摩斯的领路人,前任掌玺大臣贾斯汀?洛克哈特就埋葬于此。那一年的复活节虽说照例休假,但必须经由他手的文件从来只多不少,等到挤出时间去花店为亦师亦友的贾斯汀买来一束冬青的枝条来到墓园时已经昏黄了天。走到贾斯汀的墓碑附近,麦考夫看见一个女人怀里抱着用纸包起的款冬,一言不发地立在碑前。她和她的父亲长的并不太像,比起贾斯汀或许更像她未曾谋面的母亲亚尔薇,就外貌而言,能够和他记忆当中重合在一起的只有那双父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灰眼睛。 抵达巴伐利亚之后,麦考夫在摄政王海因里希为了欢迎大英帝国的大使而举办的宴会上再一次见到了赫尔薇尔。她周身的气质与先前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原本尚未完全收敛起来的锋锐已经看不见半点痕迹,就连眼神都从一柄被极地寒冰冻结的沾染热血与烽烟的刀剑变成了空洞麻木的厌倦。麦考夫开始庆幸夏洛克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当然已经在蒙塔格街开始自己咨询侦探事业的弟弟恐怕也不想来这种每一句话都在虚以委蛇的地方,他不会想要看见自己曾经亲口认定的老师变成这副样子。 第22章 就像外交大臣猜测的那样,麦考夫端起红酒,站定在一袭华服头戴冠冕的赫尔薇尔面前,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冠冕上镶嵌的那颗属于这个王国的皇后的拇指大小的蓝钻,朝她微微举杯示意,像个真正的多年未见的老友。 “能够再次见到您是我的荣幸,维特尔斯巴赫夫人。” 她捏着杯柄的手指紧了紧:“我也是,福尔摩斯阁下。” ◎最新评论: 第24章 smooth criminal ◎if-mafia◎ 干脆利索地卸了被绑在沙发上的男人的下颏,随后是极强硬地塞入口中的枪管,迫使对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在最近的一个月里走私了数吨粉末给普通人,您的胆子真是令人赞叹,亲爱的。”黑发灰眼的女人一身笔挺的吸烟装,踩着细高跟站在俘虏面前。要不是男人的浑身上下都是经过一番审讯之后的伤痕,光凭她的语气恐怕要被误解为情人之间的低语。 作为代表政府灰色地带前来与当地黑手党高层交涉的麦考夫?福尔摩斯被女人的下属带入此地时目睹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身为话事人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没有分给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半点目光,同时也丝毫不在意让对方目睹处刑现场是否不太妥当。她在里世界传闻中向来被冠以「我行我素」的形容,譬如在火拼的要紧关头命令直属手下带着一整个小队去买上几打啤酒,又例如以相当强硬的手段在势力范围之内将里世界的恩怨划定界限,禁止械斗和黑色交易牵扯普通民众。不论哪个都是足以让人恼火,但最终让利益受损的人忍气吞声跟在其身后的理由是,名为军队守护神的女人下手够狠也够疯。 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 麦考夫并未出声向合伙人致以问候。因为他在踏入房间的第一秒就被赫尔薇尔命令闭嘴。于是大英政府的使者沉默地站在不远处,听着俘虏口齿不清地求饶。他仔细打量对方身上的伤口,每一处都落在要害,每一处都不致其于死地,甚至做了简单的消毒——指硬生生泼到皮肉绽开处的生理盐水和酒精。他听情报贩子说过,但凡是经由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之手审讯过的人。哪怕逃过死劫,在走出地牢之后无一不是选择自我了断。相比之下那些没有熬过严刑拷打的俘虏简直算得上是幸运。 “感谢您对我们事业的支持,先生,毕竟您招供的几条走私线路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如果忽视拉开保险栓早已上膛了的枪管,还有紧紧束缚着男人四肢的指节粗细的麻绳,当然还有对方眼角和嘴角一同流下的液体,说这是在会客室内的言语博弈也半点不错。很可惜,会客室现在临时充当着审讯室。 赫尔薇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都不曾到达眼底,甚至带着刺骨的冷意和血气。 男人至今都记得在审讯室里这个女人到底是如何撬开他的嘴,得知了剩余的存货地点、接头人以及交易线路—— 赫尔薇尔在走进审讯室里的一开始,男人以为她是组织高层误入此地的大小姐。直到对方叫人搬来椅子坐到他对面,拔出配枪直指脚背。一声炸响之后,他的脚部传来剧痛与灼烧感。 “来玩个游戏吧,亲爱的,趁着现在你还能讲话。我问几个简单的小问题,至于下一枪落在那里得看你的回答。” 正如她所言,问题全部都是他能够答得上来的内容,无外乎走私了几吨粉末,又卖到哪些普通人聚居的地方,中间转过几道手。他想过要说几句谎,最终得来的是廖廖数语间就被推断出的真相和穿透左右肩膀与大腿的子弹。 这些枪伤仍旧作痛,使他在被疼痛模糊了的感知中隐约听见赫尔薇尔说。作为答谢,她会留他一命,至少会让他活着见妻儿一面。没等男人从突如其来的狂喜中寻回理智,想起对方的枪管仍堵在自己口腔里,并且思考向来以斩草除根为名的女人到底为何大发善心,一声足以令其视作梦魇的枪声响在耳边。 “忘了告诉您,您的妻儿在您被我们俘虏之后接手了你们中断的生意。”温热的猩红液体喷溅在沙发靠背与女人纯黑的外衣上,有几滴落于她的面颊,使铁灰的眼底倒映出妖异的赤红,像一簇寂静地燃烧在冰原的烈火。赫尔薇尔仍旧带着微笑:“按照规矩,他们将同您在地狱重逢。” 麦考夫?福尔摩斯保持缄默直至男人的尸体被赫尔薇尔的下属拖出会客室,大门被手下恭敬地合拢,刚刚死了一个人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看着□□的掌权人嫌恶地把沾满了唾液泪水还有血迹的枪扔到地毯。赫尔薇尔转过身,因客人是未来合伙人而挂上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客套笑容,随后就因他递到面前的手帕而短暂地愣神。 “我想我们还是爽快一些,福尔摩斯先生,要知道以您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她用手帕拭去血迹,叠好放进口袋,“为了稳定人心,我只能告诉那群老家伙说您是我新看上的情人,可我几个月前还骗他们,说有个认识的数学教授是我情夫。”否则其他组织的二把手出现在总部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来踢馆的。 大英政府的使者被噎了一下,在感慨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拘小节且情商选择性清零的同时从一并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几张骗过了搜身人员的纸递给她。女人接过合同,扫视了几眼,一边嘀咕着要加强对搜查小队的训练,一边相当潇洒地从办公桌上翻出钢笔在底端签下自己的姓名。 ——爽快得有点诡异。 麦考夫犹疑地接下合同。 他以为洛克哈特口中的「爽快一些」怎么也该一来一回地谈上几轮,掰扯掰扯利益得失,然后再把合同的初稿划得面目全非。至少不应该是两分钟内就结束谈判,而且纸张上除了签名之外再无别的痕迹。于是他问,洛克哈特女士,您不用再看看合同吗? “我想您可能需要暂时抛弃那些绅士礼节,福尔摩斯先生,在这座城市的里世界,我就是规矩。”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再多看几眼合同。届时不合理的部分赫尔薇尔自然能够以己方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得到结果。 对了,福尔摩斯先生,劳烦您自己回蓓尔美尔街,同时请您不要被其他组织的人看见身影,否则您真的会成为我的新情人。 她这样说着,同时脚步不停地走向门口,告诉合伙人她还要去高中接她教女放学回家。 ◎最新评论: 第25章 purple passion ◎if性转◎ 那时麦克洛芙特?福尔摩斯刚从牛津结束学业没几年,跟随着领路人兼师长贾斯汀?洛克哈特的步伐于大英政府当中站稳脚跟,在接手了前任特工头子手下的mi6之后,依照习惯给妹妹夏洛蒂的租房周围安插上自己的下属进行监视,结果没几天就被要员们口中的「ice woman」发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男人经常进出租房的大门。 感谢助手加西亚,用不着浪费口舌就能明白上司的意思。这个男人再一次走出蒙塔格街不到三分钟,一辆相当低调的纯黑名牌汽车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坐在副驾驶上一身职业套装的女士将他「请」上了车,带到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伦敦每一寸土地的掌控者面前。 大英政府的ice woman没有理会待汽车驶离蒙塔格街不到一分钟后就急匆匆跑出来的夏洛蒂,就连看见对方明媚又显得锋芒毕露的脸上眉头紧皱朝着最近的监控比脏话口型都没使麦克洛芙特多分出半点心神。 赫尔维尔?洛克哈特。 她拄着手杖站在被束缚了手脚的男人面前。 “好久不见,洛芙蒂。”及肩的黑色卷发被一条海蓝色发带束起的男人朝她笑了笑,张口就是足以令所有mi6成员都瞪大了眼睛的亲密称呼和熟稔的语气,“你应该多穿件外套的,伦敦已经入秋了。” 他说的确实不错。福尔摩斯女士的上半身只有一件领带打得规规矩矩的衬衫,外面套着为了凸显气质而设计偏单薄的西装外套,下身则是修型宽口的长裤,踩着露出脚背的高跟鞋。 加西亚看见她的boss在一瞬间抿了抿嘴唇,“我以为赫尔维尔先生会在剑桥安安分分读完硕士学位,至少不应该和鄙人那不成器的妹妹出双入对。” “毕竟你风流成性的名声哪怕在政界亦有所耳闻,首相阁下已经在劝他同样在剑桥读书的孙女别对你太着迷。” 但夏莉是很聪明的姑娘——你知道的洛芙蒂,我和她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 赫尔维尔不太明白自己的名声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他明明从中学时代就婉拒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到了大学也只会和异性之间停留在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除了当作学生看待的化生系怪胎夏洛蒂?福尔摩斯之外再没有和第二个生理性别或者干脆心理性别为女的lgbt人士交往过密。 所以,他怎么就成了风流浪子呢? 同意女同学的派对邀请有问题吗?派对结束后把人家姑娘送到公寓过道里确认对方安全进家门再离开有问题吗?帮不喜欢喝酒的女孩子挡酒有问题吗? 第23章 没有问题啊! 赫尔维尔在思考了一番父亲教导的绅士风度最高标准之后,经过对比,得出的结论是他距离英伦绅士的典范还有不少距离,而这或许就是他传出海王名声的原因。 如果他的学生夏洛蒂在这里,她只会拽着赫尔维尔的领带,告诉他,你就是对那些女孩太绅士了才会让她们做出你对很多姑娘都有好感的误判。 ◎最新评论: 第26章 现在换课还来得及吗 ◎if现代日常◎ 「求助」「hot」请问现在换课还来得及吗 【两小时前 3.1k浏览 76讨论】 匿名用户: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忙里偷闲跑来刷论坛的各位别在意混乱的语序。因为它也让我的思维混乱得像一个刚刚学会加减乘除的小学生被按着脑袋听了一整节莫里亚蒂教授的数学课,还要求完成有关微积分的随堂练习。出于对本人的人身安全考虑选择了匿名,请当时在场的各位不要说我的名字和id,求求了,我在那位教授手下还要捞学分。 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是我刚刚提到的教授,教历史的。虽然上课心理体验感极差(主要是犯蠢挨骂)但又出了名地容易低空飞过,所以选了l教授课的不在少数。相信看到这里就一定有经历过l教授犀利语言洗礼恨不得让自己重回胎教阶段的革命战友已经意识到了她是谁,拜托,求你们,别说,说了我就死定了。 一切罪恶的源头是一段广告,艾琳?艾德勒小姐代言的x趣小玩具,在推特首页无差别推送的同时自动播放。我本来是想关掉的,毕竟对这不感兴趣而且也不想感兴趣,然后发现艾德勒小姐的身边坐着一个熟人。 我向上帝和莫里亚蒂教授发誓本人完全没有对x趣小玩具产生任何兴趣。哪怕代言人是顶流大明星艾琳?艾德勒——但她旁边坐着的那位是我的熟人!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要和工作结婚的完全不可能有x生活的熟人! 那个熟悉的人微笑着坐在艾德勒小姐旁边,却总让人背后发凉,好像在说「谁要是敢点开这个视频下单订货就永远别想有x欲」。而且一副等着录制结束就要套艾德勒小姐麻袋的样子。我没有夸张,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看原视频,现在还在首页推送,只要认出来另一个人是谁的都会这么认为。对了,在学校范围之内看这个视频的时候请务必静音或戴上耳机,别问我为什么要特意提一嘴这个,它让我到现在都不敢直面那个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的熟人。 首先,我要和各位解释一下为什么会避不开的原因。她和我目前的房东是老同学,当年在啤酒节互灌啤酒还一起逃过高数课跑去打电玩的交情——当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学历史的会认识学数学的,还刚好对上脑电波一拍即合地决定用电玩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决高下。具体结果怎么样我不清楚,反正后来他们两个算是成了类似损友的关系,偶尔会去对方家里串门,然后讨论我的课业。不得不说认识两位在学术界小有名气还刚好在同一所大学任教的教授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至少选课完全不用犹豫多少时间,照着他们教的科目闭着眼选就是了。 然后就在我选的教授的课间,我大社死了。 前面提醒过各位在校园内点开视频时务必要静音或戴上耳机,前车之鉴就是本人。 我,在今天上午,l教授的课间,没太过脑子点开视频,忘记自己昨天晚上刷剧的时候开的外放,就这么在课堂上,教授还待在教室里的时候放了出来。 我想看过这个视频的恐怕不止一人。要不然为什么在配乐响起的一瞬间所有刚才还在聊天的同学瞬间安静,只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和外放的手机。 艾德勒小姐的声音传出:感谢我的好朋友h?l小姐不嫌麻烦,愿意与我参与产品测评。 随之而来的是h?l令课堂每一个学生都一瞬间呼吸一滞的声音:“其次我要感谢我的两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挚交,愿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手把手教学。” 当时我直接傻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包括减弱手机音量这种应该第一时间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让我大受震撼的到底是熟人跑去给x趣小玩具做测评还是我竟然在当事人面前外放视频公开处刑,我只是诚恳地向上帝祈祷这间教室里的其他人听不懂英文。 就在这时,旁边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id「来生不愿学数学」大彻大悟地喊:哦哟这不是当红女星艾琳的x趣用品广告吗!另一个好像是l教授? 我:……求你,闭嘴啊! h?l:最后还是要谢谢你们,雪莉,玛丽,还有艾琳,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视频结束。 这个学校里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 我顶着l教授和善得下一秒就能把我喷得体无完肤的目光熬过剩下的几个小时,愣是没敢请假,总感觉只要我敢请假,她就敢叫她那些黑衣人保镖按着我揍一顿。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我想问问论坛里的各位,临近期末换课还来得及吗?以及附近有什么离莫里亚蒂宅比较远的租房推荐?或者说,哪座教堂的牧师给死人祷告比较专业? 在线等,挺急的,因为当事人之一就在我隔壁。二编》》》 感谢各位学长学姐们的建议,已经知道换课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推荐地带房租价格比现在的高了三倍,xx教堂的xx牧师念祷词最熟练。 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幸灾乐祸啊!不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那位「弗里达的狗」,你顶着这个id还笑这么大声弗里达知道吗!还有你,「不接弱智咨询」,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我们学校论坛的信不信我找你老师告状! 还有评论区,不要再八卦了,求你们,至少不要被l教授和莫里亚蒂教授看见。看看你们都在猜什么吧—— 雪莉和玛丽是否为l教授的秘密情人? l教授是否为隐藏性取向脚踏两条船的蕾丝边? 雪莉和玛丽到底是谁? 据知情人士w?j?m教授透露,“我想雪莉和玛丽同l教授之间的确有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 我:……谁能想到就连莫里亚蒂教授都看见了我这个帖子呢,谁能想到去问他这种问题呢。 我想,出于人道主义,现在恐怕应该让全论坛的人为问出这个问题并且发到讨论区里的勇士祈祷一分钟,愿上帝保佑你没有选l教授的课,我们将永远怀念你的音容笑貌,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阿门。 其实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八卦心理,完全可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l教授那样浑身上下都有瓜可吃。就像其中一条评论说的那样,l教授在传闻中曾经是任职于那什么不可言说特殊组织的顶头上司,不过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因为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辞了那边的工作跑来大学教历史。 我之前提到过她好像有不少保镖,甚至会混进学生当中,至于是怎么认出来的……恐怕除了刚选课的愣头青之外不会有人敢在l教授的课上分不清法国之前几次革命的具体年份。当然,这些人在下课后被教授一个一个地揪出来带到办公室训话,我路过的时候听了几句,好像有一个打算回去之后就向上司递交辞呈深造学业。讨论区》》》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真的会因为帖主的悲惨经历和朋友笑得脸疼。之前本来想选l教授的课,然后发现自己期末的时候根本没时间复习,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 【来生不愿学数学】:别说了,自从这个帖子火了之后帖主提到的两位教授没有一个打算再像以前一样对学生放水,尤其是l教授。整整三万词的论文,论述民族迁徙对政权建立的影响,三万词!还是六号字电子版文档,查重率必须低于25%,下周一上课前交,以及今天是周五。l教授说别想着投机取巧,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谁是抄的……她确实做得到。 「弗里达的狗」有人相爱,有人相约假期看海,有人历史论文写到半夜写不完。 「不接弱智咨询」只要你们有点头脑就会清楚l不过是在因为自己的社死而无能狂怒,以及她辞职来教书的原因是受到了职场骚扰。 「不接弱智咨询」不要问我是怎么混进你们学校论坛的,也别再问我雪莉和玛丽的真实身份。就像我id说的那样,本人不接任何弱智咨询。 「铁锅炖大鹅」……虽然不是很想打扰你们,但是你们有谁像我一样路过了伦敦塔吗?那个横幅是我眼花了还是真实存在的?你们英格兰还有这种特色景点?拉横幅找未婚妻?我以为这些只会出现在我们那边的一些小说里。 「为什么病人不按照范例生病」什么横幅?谁敢在伦敦塔上拉横幅?不要命了? 「叫我法师别叫我律师」我刚好路过伦敦塔,看到了……很令人震撼…… 「为艺术献祭理智」「重金悬赏未婚妻洛克哈特」……不是我说这人怎么和咱们的历史教授一个姓,亲戚?还写了「请有消息者前往唐宁街x号告知本人秘书——m?h」。唐宁街是认真的吗? 第24章 「小行星力学变奏曲」大概就是本人吧 「都给我去玩大鹅模拟器」莫,莫,莫里亚蒂教授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她也…… 「不接弱智咨询」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什么叫未婚妻?当过一段时间同事和搭档就算未婚妻了!?她还是我的老师,怎么就被你造谣成未婚妻了?上次和洛克哈特老先生在唐宁街互殴没有被爆出来你很不满是吗? 「身居末职小职员」你这是在迁怒 「一般路过的洛克哈特」…… 「一般路过的洛克哈特」不要理会,各位同学,这是本人当初没有处理干净的个人恩怨。请相互通知今天下午有我课的学生调课的消息,我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唐宁街处理。 「一般路过的洛克哈特」以及,夏洛克,麦考夫,从我任职学校的学生论坛里滚出去!别再塞人进来监视我!整个学校的智商都被那些缺乏训练和没有常识的特工们拉低了! 「管理员」求求各位不要在论坛里面说太多懂得都懂的八卦,就像现在,校领导给我打电话说这个帖子因涉及机密,所以要全帖删除 「管理员」所以这个小小的论坛是怎么汇聚了两位教授、咨询侦探和特工头子的啊?这不是学生论坛吗你们给我稍微尊重一下啊! ——全帖删除—— ◎最新评论: 第27章 may it be ◎子世代和ww1相关◎ 打好领带,扣上大衣的衣襟,再捋平妥帖地沿着脖颈翻折的衣领,亚奢?福尔摩斯以极为陌生的姿态出现在穿衣镜里。他伸出手顺了几下卷曲的短发,试着让翘起的发尾变得不那么幼稚与青涩,十余年前辅佐了父亲而十余年后又辅佐自己的军情五处总指挥曼斯菲尔德?c看着面庞尚带着几分属于学生书卷气的长官,按住对方即将拿起发胶的手。 现在喷这个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一些。右腿早已换成义肢,并且总是喜欢在招聘成员时将匕首捅进那条木头假腿来试探新人心性的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语气轻快地说。如果不想要在没到中年的时候就迎来中年危机,那么就听我的。 受到这位老前辈照顾颇多的青年开口道:那您一定是在少年时代就对发胶。 “你和你的父亲真的不太像。”曼斯菲尔德不再阻拦他往柔软又蓬松的一头卷毛上倒发胶,把它们抓成和父亲当年如出一辙的模样。亚奢知道作为福尔摩斯与洛克哈特共同继任者的自己同父母比起来还差了太多,他像是白厅曾经的掌控者那样在大学刚刚毕业的年纪走进大英政府,又在其他学生们考虑交往女友甚至是结婚的时间里走进核心圈。窗外的景物已经静止有了些年岁,暗波底下的涌动却难以再遏制,他花费了相较于父亲更少的时间站到这个地方。即便如此,少年时便主动从不在乎这些琐事的姐姐索菲亚那里尽数揽过的权与势依然将他拖曳至漩涡的中心。 这样也挺好的。 年轻的蓝眼睛注视着与上一任掌玺大臣、军情六处的最高长官,或者说大英政府的代行者麦考夫?福尔摩斯近似的五官,又从其中看见在各地旅居,接过父亲夏洛克咨询侦探头衔四处破案的姐姐极似母亲的眉眼。 虽说被拽入泥潭的到底是年轻一代。可并非所有人都将被卷入这场早已吹响了号角的战争,就像早已退位让贤,收拾好东西回到约克郡哈罗盖特去养老的两位父亲说的那样,年轻人总是有办法挣扎着求生。 ——被推着向悬崖边缘走也算吗? 那时电话机已被工人安装在他的办公室,也同样被装在乡下的某一处房屋里面。拨号盘被手指推着转动,孔洞里显示出来的金色数字像一个个被他,被政府推下悬崖的人。通常来讲,亚奢?福尔摩斯从不占据公共资源,不像总是喜欢用线内电话拨进办公室来分享又一个小伙被扎进木腿的匕首吓得掉眼泪的曼斯菲尔德。于是这一通从当今年轻,或者说过分年轻的影子首相的办公室里连向约克郡的电磁波就成了连他那两个聪明绝顶得快要绝顶的父亲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当今的媒体对亚奢?斯科特?洛克哈特?福尔摩斯其人众说纷纭。但大小报社极有默契的是对他在政坛上特殊身份的默许。两个左右了整个国家数百年动向的姓氏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不同于他那早早就撇清了与政界千丝万缕关联的长姊,以超越其父的年龄夺回留给福尔摩斯和洛克哈特的专属头衔的青年在旁人看来已经和整个国家最腐朽最疯狂的一面密不可分。他们说他是政府的操盘者,是操纵议会与内阁的棋手,是站在阿斯奎斯首相背后的影子。 “只有影子才会阻挡不了任何事情。” 亚奢的桌上摆着已经被通过了的决议,会被送来只是因为它需要等待一个象征性的签名。战争在政客们的口中像是一个足以和「下午茶」相提并论的词汇,出现的频率不亚于「今天天气怎么样」这种客套得令人生厌的废话,背后意味着多少人的生死反倒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早在他走入政坛之前,早在他的母亲殉职之前,他就在餐桌上听大人们说起迟早要遮蔽头顶的阴云和早晚要落下的骤雨。 战争,战争。 他在近几个月内将这个词放在嘴里嚼了千遍万遍,始终想不明白那些堪称狂热的人们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期待着血流成河。 秘书已经在办公室外催了一遍又一遍,亚奢打开办公桌上泛着彩色流光珐琅彩怀表,弧线优美的指针沿着中轴转了近半圈。他深吸一口气,拎着银白的细链将怀表塞进口袋,招呼一直坐在沙发上跷着腿发呆的曼斯菲尔德,打开大门跟上秘书的脚步。驱车抵达白金汉宫的林荫道附近,军情五处的总指挥率先跳下汽车,朝青年挺得笔直的脊背上拍了拍: 去吧,福尔摩斯。 戴上符合制式的军帽,亚奢融进站着大半军方高官的人群当中,熟稔地带上微笑一个一个地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不停抬起手行礼,在那些上将少将们善意的笑声当中流利地接上对方抛来的话题。直到明面上与军部应当没有半点关系的青年在人群之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 “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找莫里亚蒂少将……”黑发蓝眼睛的青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与羞赧的笑容,头上抹的发胶与其说是对礼仪的重视。反倒像变成大人的伪装,让他本就年轻的脸庞显得更加稚嫩。一众军官知晓这位福尔摩斯同莫里亚蒂的另一重关系。于是就有热心肠的某人转头叫道,莫里亚蒂!福尔摩斯小先生找你! 早已鬓角斑白的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少将闻声回头,在看见从人群当中挤出来的青年时缓和了眼神。岁月并未窃取这位曾经的犯罪卿骨干成员太多青春的痕迹,多年的军旅生涯令他时至今日依然能够笔直地站立。 亚奢没想到这位早已不管军方事务的表姨丈会出席今天的送行。 “您来了,所以克拉伦斯也在其中。”他在少将堪称平静的目光中得出结论。亚奢并不清楚埃尔文是否知道自己的表兄弟即将奔赴前线,尽管他更倾向于隐瞒此事。在学术界已颇有建树的剑桥学子如今尚留在学校里继续未完成的实验,偶尔收几封恋人索菲亚?洛克哈特——也就是亚奢的姐姐从曼彻斯特、黑斯廷斯或者随便哪个地方寄来的信件。 埃尔文这样就很好,苏菲也是。亚奢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唯独多年前凭着一头热血扎进军营里直到一圈训完之后才被教官知晓真实姓名的克拉伦斯?莫里亚蒂是闲不住的性子。 那小子当然在队伍之中——阿尔伯特背着手站在亚奢面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去报道之前还记得回一趟家向林塞告别,然后嬉皮笑脸地和我说,「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这老头子从陆军少将的位置上踹下去」。” 说到这里,少将发出一声轻哼。 “从少尉爬到少将可没那么轻松。” “您就没拦一下吗。” “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能够找出千万个理由去冒险,拦不住的。” “林塞也没拦吗?” “她比我看得更开。” 过了片刻,曾经风度翩翩的伯爵阁下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话:军装即寿衣,小子。 载着士兵的军用汽车缓缓驶来,训练有素的官兵一个接一个地跳下车厢在哨声中列队。作为政府方代表前来为这些或年轻或成熟的男人们送行的亚奢站在道路的最末端。因为温和谦逊的性格,他没少被政界同僚赶去军部同军方交涉。而那群习惯了直来直去命令式语句的军人对政客讲一句话就要绕八个弯放三个屁的说话方式不屑一顾,摸清了性格之后便对大多数情况直言不讳的亚奢就成了最受军营欢迎的政界人员。他甚至见过几次新兵的训练,有几个见他面生,骨架又显得有些纤细便以为好欺负,主动在休息的时候凑上来说要比划比划,结果没几分钟就被摔出划定的范围。随后新兵的教官就会慢悠悠地走过来,踢一脚他们的屁股,喷着唾沫星子朝新兵大吼:这是曾经的龙骑兵团少尉福尔摩斯阁下的孙子,你们以为那老家伙的两个儿子都只是花拳绣腿的功夫吗?福尔摩斯小先生的母亲洛克哈特女士当年也能单手持剑把你们这群废物吊起来打! 第25章 不过也要感谢这快要变成固定环节的切磋,军营里的士兵早就不把这位政府来的高官当外人,把流氓哨充当招呼来使用已经是家常便饭,更不用提偶尔也会从嘴里冒出来的粗话。 “亚奢,你抹发胶的样子像我以前那个秃了一半脑袋的数学老师。”解散休息后,一个士兵揽着他的肩膀,伸出手指戳戳被固定了的发型。 ——阿什拉还没秃呢。 走到两人面前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约莫二十来岁,棕褐色的鬈发被压在帽檐底下,一双绿眼睛明媚得像林中被日光照耀的一潭春水。他熟稔地叫着本应属于一个女孩的名字,在亚奢无奈的眼神中将其从战友的手臂里解救出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行军队伍里呢。”亚奢?福尔摩斯小声抱怨。推着一群什么都没有被告知的人去送死本就是一件相当折磨人的事。否则代表政府前来为军队送行的代表怎么也轮不到过分年轻的掌玺大臣。现在队伍里又多了克拉伦斯?莫里亚蒂,偏偏对方还是一副可以说是跃跃欲试的姿态,这让他反而不知道该替阿尔伯特和林塞叮嘱些什么。 克拉伦斯笑了笑,不再是那副跳脱的模样。他对亚奢说,就算今天不去,迟早也是要征兵的。 “埃尔文大概能躲过一劫,他脑子这么好,说不定会为政府工作,至少不至于丧命。” “还是别来这鬼地方为那群疯子卖命了。到时候我会尽量把他送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 “不过,你怎么突然对埃尔文这么上心?” “索菲亚在和他谈恋爱——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成为我姐夫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我总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当寡妇。”说到自己的姐姐索菲亚,亚奢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他和教母罗斯琳家长子埃尔文情同手足,就算没索菲亚那层关系也会在自己职责之内为其提供些许便利。更何况他觉得埃尔文如果可以,恐怕也不会让恋人当寡妇的。 掐断了交谈的是走近的军官,哨声一响,原本散乱的士兵整合成了方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再一次从头走至尾。走到亚奢面前时,作为排头的克拉伦斯?莫里亚蒂军靴一并,抬手行礼: 福尔摩斯阁下,我们会为大英帝国献上胜利。 亚奢盯着克拉伦斯。他觉得胜利与否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如今一触即发的欧洲局势显然是各国政要推动促成之后的结果。大陆均势不再有效,短时间内也拿不出第二套用以牵制大陆的方案,德意志的那群疯子不会多等半天,为了避免利益受损过多只能出兵。主战派的论调在他的记忆中不断重现,高亢到尖锐的嗓音如同锥子在刺向大脑。无论是否真的愿意去上前线,面前棕发绿眼睛的士兵无疑能够代表整个军方表面上的态度。 他伸出手,缓缓举至帽檐,对克拉伦斯,对所有即将被推下悬崖的牺牲品说——祝你们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