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烂》 第1章 [现代情感] 《溃烂》作者:木云南书【完结】 简介: 猝不及防的重逢,宁希脑海里只剩下,七岁时沈淮启来到她家的艳阳天,和十七岁时离开她的车尾气。 *** 宁希决定回国的那天就知道会和沈淮启重逢,家族聚会上,长辈们调侃:“以前宁希总喜欢黏着淮启,这长大倒是不那么亲密了。” 两个主人公谁都没有说话,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只有他们知道隔开他们的从来都不是长大,而是变了质的感情。 宁希从小就寄养在沈家,沈家所有人都对她视如己出,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 却唯独在她名义上的哥哥,沈淮启身上栽了跟头。 沈家独子矜贵冷淡,内敛沉稳,年纪轻轻接管公司,在一众打压和不看好下,以强硬的态度拿下各大项目。从此没有人再敢轻视沈氏,轻视他。 十年前,她的喜欢被发现,两人关系到达冰点,宁希下定决心出国,再也不回来。 而如今,一墙之隔,门外是沈家宾客互相寒暄,门内沈淮启的呼吸洒在耳边,眼神意味不明:“不是说只属于我?” 宁希皱眉,躲开他的呼吸:“我什么时候说过?” “三岁。” 她先是愣了下,然后笑了一声用他当年的话来回应:“沈总,童言无忌,不必当真。” /爱是溃烂的伤口,恒久的疼痛/ 1v1/he 寄养梗/七岁年龄差 温和固执女主vs冷淡克制男主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业界精英 时代新风 主角视角宁希沈淮启 其它:vb:木云南书 一句话简介:上位者弯腰 立意:开心就好 第一章 宁希在出国后的第十年决定回国 伦敦在一场雨后正式进入夏天,泰晤士河自西向东迤逦不绝。河畔的海鸥被人群惊扰飞向橘黄色日落,古老建筑的灯光映在河面又在眼中。 晚风吹过,宁希舒适地闭上眼睛。这几天连轴转没怎么合过眼,从伦敦到匈牙利一千多公里,那边的工作临近收尾,忙完后又急匆匆赶回来。 闭上眼睛还没有一分钟,她坐起身将车内金属质感的摇滚乐关闭。 蓝峻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人,窗外的晚风吹动她的发尾,沉默不语时身上带着明显的疏离。没有过多打扮,这几天的忙碌只让她多了几分平和,可依旧明艳张扬。 “那边的工作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皱着眉。” 旁边的人这才回神,“嗯,结束了。” 宁希沉默片刻,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从匈牙利到伦敦的六个小时中,她依然没能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到最优解。手机消息接二连三在手中震动,她知道是谁,也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想去管。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人,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薄荷味的糖放进她手中。 “清醒一下。” 她失笑着摇头。来伦敦的第二年,偶然之下与蓝峻结识,那时他就是这副模样。伦敦的无拘无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年,宁希跟着他像是将心中压抑的叛逆激发出来,极限运动玩了个遍。 跳伞,冲浪,赛车…… 那是在她十七岁以前被明令禁止的危险运动。 现如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宁希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在匈牙利提起了国内,现在时不时就能想起十七岁以前的日子。 过去与现在,有无数种对比的方式。 好与坏却无法定夺。 到家楼下,远远看到外公站在路旁等待,见到她人才放下心,接过蓝峻手中的行李箱:“又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蓝峻嗤笑,打完招呼便驱车离去。 宁希从外公手里接过行李箱,另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外边风大,不是说让您别下来吗。” 外公胡子一翘,冷哼道:“我还说我去接你呢,你不还是让人家蓝精灵去接了。” “……”宁希无言片刻,终于找到反驳点,“人家有名字,不叫蓝精灵。” 这事还要追溯到外公第一次见到蓝峻时,那会儿他三天两头染头发,那段时间刚好是蓝色,那天还穿了蓝色西装。 从此以后,蓝峻在外公这里失去了名字。 进屋后,外婆刚煮好面,热气模糊了双眼,她坐在餐桌上,两人坐在她对面听她讲这段时间在匈牙利的所见所闻。 “项目结束了。”伦敦到匈牙利来来回回不方便,每次去外公外婆都不放心。宁希抬起头笑了笑,欲言又止:“以后都不用去了。” * 伦敦总是在毫无准备时下雨,窗外的雨滴拍打窗户,淅淅沥沥的声音让人宁静。 洗完澡后,宁希疲惫地躺在床上,想要睡觉脑子又十分清醒。她拿起手机看到邮箱中匈牙利项目负责人已经把资料发给了她。简单看过几眼后退出界面,草稿箱后面显示82这个数字。 她停顿了下还是没有点开。 匈牙利的工程是导师在三年前介绍的,当时那边出现了严重的数据错误,再加上地形天气与国内大相径庭,一时间停滞不前。项目负责人和导师是多年好友,而她这些年的研究方向一直是桥梁建筑。宁希同项目的其他人一起研究了整整一星期终于找到了最合理的办法。 三年前,她本硕连读毕业,项目组负责人找到她想要她加入。总公司在国内,跨国项目较多,更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 当时宁希已经收到了几家公司的offer,大概是因为与这里的人合作过一段时间觉得亲切,再三思考下还是同意了。 如今这个项目结束,团队一众人准备回国,负责人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在此之前,宁希只想着与他们道别,两国之别怕是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可她唯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年的离开太过难堪,以至于这十年她从未想过回去。 她想都没想便拒绝,几秒的功夫仿佛再次置身于冰冷中,费了很大的劲才压下心中的苦涩。 “为什么?”负责人很困惑,“我一直以为你也想回去。” “嗯?”宁希没想得到会是这个原因:“怎么这么说。” 她指了指她的眼睛,一脸高深莫测:“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怀念那个地方。” “那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宁希没有否认,但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在不远处同事叫她们去吃午饭,她才躲过这一劫。 去机场的路上,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负责人苦口婆心的劝她。 在飞机上,宁希罕见地做了梦。梦里她还没十七岁,光鲜亮丽,像一个天鹅般高傲地仰着头,人人夸赞,人人羡慕。 她以为这是一个美梦,可当黑暗降临,她看到了沈淮启,宁希停在原地,又在几秒后不知为何前进一步。 她看清了沈淮启的面容,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没有哥哥会喜欢自己的妹妹。” 这么多年过去,宁希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可听到这句话仿佛再次置身当时的场景,冰冷到僵硬。 她有几秒的怔愣,随后笑了下,带着自嘲和讥讽:“沈淮启,我不过是想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这么难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越来越远的车尾气。宁希只觉得的天崩地裂,从梦中惊醒过来。 空乘在身边轻声询问,好长时间宁希才回过神,她抱歉地朝空乘摇头,道了声谢。 落地伦敦后,她看着这座再熟悉不过的城市,没有十年前的陌生和难过。 片刻后,她拿出手机回复负责人。 宁希在出国后的第十年决定回国。 伦敦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七小时的时差几千公里的距离,可泰晤士河畔从不缺相拥的人。 第二章 他们之间只有可不可能,没有喜…… 国内,湘城。 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射在屋内,黑色的头发披散在酒店白色的床单上,床上的人拿白皙的手臂遮挡刺眼的阳光,忍无可忍地拿过枕边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接通。 “干嘛?”不接电话还能这么锲而不舍接着打的也就一个,宁希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是谁。 “姑奶奶,这都几点了?还在睡?”电话那端背景音噪杂,蓝峻不管她有没有睡醒,同她感叹道:“国内的饭也太好吃了吧,我已经吃了一上午了,还没走出一条街!” “我本来以为你做的饭已经最好吃了,没想到国内遍地都比你做的好吃。”蓝峻坐在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已经吃完了这家店半个菜单,依旧觉得不够,“慢慢,我不想回去了。” “随你,别打扰我睡觉。”宁希听他讲完,毫不留情挂断了电话。 再次睁眼是被急促地敲门声惊醒,她闭着眼走出去打开门,门外果不其然是蓝峻。他在宁希开口前灵活侧身走到门内,将手中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先别骂!” 第2章 宁希张了张口,先闻到了一股香气,唤醒了她从昨天落地湘城后滴水未进的味蕾。 倒时差对宁希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最严重的一次直接进入了昏迷状态,把外公吓得赶快将她送到医院。今天如果不是蓝峻的电话,她怕是又要睡到昏天黑地。 “你之前不是在国内吗?”蓝峻把桌子上打包的小吃撕开包装放在她面前。 “是啊,怎么了?”宁希接过筷子,眼睛盯着面前各式各样的美食,已经迫不及待。她在国内待了十几年猛然出国很不习惯,在瘦到所有人都觉得她生病的时候,她下定决心不再将就开始学做饭。 在国外的这十年,只有年龄和厨艺在不断增加。 蓝峻看她一眼:“昨天我就想问了,但看你状态不好就想让你早点休息。”他见宁希面色如常,继续说道:“你回国没通知他们吗?” 所有的小吃蓝峻都是在学校附近买的,宁希说那里的最正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觉得还是当年的味道。尝过几道过后,她才想起蓝峻说的话,面不改色地抬头:“没想好。” 宁希知道蓝峻说的‘他们’是谁。认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都了解彼此以前的生活。她说的‘没想好’也是真的。回国太过突然,谁都没有通知。 离开十年再次回来,说不紧张是假,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人。 “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怕我人生地不熟陪我呢。”蓝峻语气夸张打断宁希的惆怅。 “……” 蓝峻笑过之后,催促道:“快吃,吃完出去嗨。” “行。”蓝峻说的是去酒吧,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门口,熟悉之后最常去的地方也是那里。 简单吃过后,宁希开始化妆换衣服,到地方时刚好八点钟。 湘城这些年发展飞速,站在同样的街口早已经不似当年模样,一切都很陌生。蓝峻在旁边说这是湘城现在最大的酒吧,旁边是中心街,周围屹立着各种写字楼。 宁希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湘城。 十年前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写字楼,北边还是一片荒芜,市中心没有向外扩张。最大的商场已经没有身影,在同样的地方有了更繁华的中心街,led灯彻夜明亮,唯一不变的怕是这人来人往。 两人坐在角落,隐藏在黑暗中。第一次来这里,蓝峻没有像在国外那样涌入人群,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宁希旁边。 在国外两人最经常去的那家,老板是他们的朋友,周围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才敢随心所欲。 另一边,宁希回复完外公的信息,也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回一趟沈家,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毕竟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反复叮嘱她不要忘记要去感谢他们。 蓝峻看到她紧蹙的眉头,靠近询问:“我一直挺好奇你之前不是很排斥回国吗?怎么这次这么突然决定要回来?” 宁希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出神,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酒吧太过喧闹,她的安静显得格格不入。 玻璃杯壁的水珠滑落在桌子上,很久之后宁希才开口:“你有看过肥皂剧吗?” “什么玩意儿?” 宁希没有解释,继续说:“有一个很经典的剧情,女二喜欢男主角,觉得她是唯一配和他站在一起的。可是后来女主角出现了,她和女二大相径庭,性格截然相反。女二很嫉妒也很生气,做了许多让人讨厌的事。” 她的语气平和,没有丝毫波动。 “啊?这不就是恶毒女配吗?故意拆散人家。”蓝峻听得入迷:“然后呢?” “然后?”宁希沉默片刻,接着说:“无理取闹的女二在温柔自强的女主角的对比之下更让男主角讨厌。” “对!就该这样。怎么能这么讨厌啊,不喜欢的人就不要勉强,你看惹人厌了吧!”蓝峻一想到这个女二拆散宁希和他的初恋就气不打一处,他可是见过刚到伦敦的宁希,就像只野猫,可怜兮兮,那模样太让人心疼了。 一连骂了好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别人拆散的主人公。 “不对啊。”片刻过后,他疑惑:“男主角不是都讨厌女二了吗,那你干嘛还出国那么久。” 宁希将杯子里剩余的酒喝完,酒精使她脸颊透着红润,微卷的长发落在肩后,宽松舒适的衣服让她整个人都透着慵懒。 她抬眸看了眼愤愤不平的蓝峻,在他追问的目光中勾了勾唇:“因为我才是那个恶毒女配。” “………………” 蓝峻顿时五雷轰顶。他干笑两声:“天涯何处无芳草,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见宁希不说话,他更加不解试探的问出担忧的问题:“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宁希还是没有说话。 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 不管她的喜欢有多深,都不会成为那个人的选项。 他们之间只有可不可能,没有喜不喜欢。 吧台的调酒师拿着托盘走过两人身旁,径直走上楼梯,在五彩的灯光下推开二楼包厢的门。 坐在正中央的男人双腿交叠,气质矜贵沉稳,黑色西装干净利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坐在明暗交界处,平静又疏离。平日里身居高位,运筹帷幄,任何事情处理起来都有条不絮。在这喧闹的人群中,哪怕刻意降低存在也让人无法忽视。 “淮启,别忙工作了,来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周宸拿着酒杯坐到他身边,以为他是在忙工作,没想到凑近了却看到他没来得及返回的聊天界面,八卦的雷达瞬间响起:“跟谁聊天呢?” “群消息。”沈淮启收起手机,解开手腕的袖扣,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哪个群?”周宸整个人的目光都快进到他的手机屏幕了。沈淮启轻瞥一眼:“你很好奇?” 他亮起眼眸,矜持委婉的说:“有点。” 沈淮启喝了口酒,冰块碰撞发出声响,晾着周宸故意不开口。 “怎么了?”刚还在旁边喝酒的人拿着酒杯过来就看到周宸一脸生气又不敢的模样。 “林子,我说不过他,你一个律师总能吧?” 林胥昼明白了,看向沈淮启,随后嗤笑两声:“我不能啊,这我委托人,我靠他吃饭呢。” “……” 沈淮启从桌子上拿了杯酒,同林胥昼碰杯:“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这屋子的几个人都是从学生时期就认识了,现如今一个个成了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上学时,林胥昼和这两人的关系最好,他也知道沈淮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这次是因为他快要结婚才来的。 “淮启,我马上要结婚了,周宸也有女朋友,你呢?什么时候让我们开开眼。” 周宸哼哼两声:“如果有一天收到沈淮启的结婚邀请函,不用怀疑那一定是和工作。” “不着急。”沈淮启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笑笑。 这是林公子的私人场合,其他人就是想也不敢随意过来搭话,只有他们三个坐在这里,周宸感叹完后不想和这两个你问一句才给出简短回答的‘智能语音’坐在一起。今天来的人都认识,他跑都中央瞬间变得生龙活虎。 “说起来还有些遗憾。”林胥昼看了眼永远镇定自若的沈淮启,被周宸的感慨传染:“以前慢慢还吵着说要参加我的婚礼呢,现在连人都联系不到了。” 他看到沈淮启喝酒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 他们同沈淮启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了宁希,小姑娘整天跟在他们身后,早就如亲妹妹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国那么急,但年少时期的情谊到底和其他人不一样。 沈淮启认真思考几秒,为他出主意:“你可以试试邀请她,说不定会看在你是对她最好的林哥哥的面子特意上回来参加。” “…………”林胥昼嘴角抽了抽。 至于吗?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宁希随口的一句话能记到现在。 “你都叫不回来的人,会因为我回来?” 沈淮启仰头看向头顶的灯光,眉目清朗,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他抬手将领带拉松,似是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林胥昼恐怕不会知道,宁希会为了任何人回国,都不可能是因为他。 “他们要下去玩,你们两个去吗?”周宸过来问这两人。 “不去。” “没意思。” “…………”周宸那表情透着显而易见的无语:“我就不该多问。” 沈淮启站起身系上西装扣子:“你们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林胥昼说:“行,改天再聚。” 第三章 又又擦肩而过。 【下午来公司签合同。】 宁希酒醒之后看到这条信息,回了句好。 距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蓝峻不知道去哪嗨了,宁希没想管他。 第3章 她打了辆车去郊外,路上时间很长,她闭着眼睛紧蹙眉头。 出租车将窗外的树影模糊,最后停在悲凉的墓地。 早上下了小雨,石板路还有些潮湿。宁希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停在一座双人墓前。 墓地周围很干净,显然被人经常打扫。让宁希错愕的是,面前这束和她怀中相差无二的百合花。 花束没有枯萎的痕迹,看望的人应该是今天早上来的。 可今天不是清明节也不是父母的祭日或者生日,怎么会有人来。 大概是沈家人想念她母亲了,她猜测。 宁希整理好情绪看向照片上的人。 时光会模糊小时候的记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忘记他们的模样和声音,她只能一遍遍回忆为数不多的场景。 温和的爸爸,跳脱的妈妈,日子鸡飞狗跳却又说不出的温馨。爸爸总是笑呵呵,妈妈异想天开的愿望他也会尽力实现。 “外公外婆身体健康,舅舅把他们照顾的很好。我找到了一份很满意的工作,很忙但也很开心,”宁希眼尾泛红,掩盖自己颤抖的声音,“夏天快乐,我很想你们。” 宁希在这里待了很久,说了许多在国外遇见的人和事。回程的路上司机走的是湘城标志性桥梁,跨越大河连接湘城两端。 她对这座桥很熟悉,从它还是一张图纸的时候。 车窗外的风扑面而来,至少在这一刻,吹走了宁希从回国以来所有的焦躁不安。 到公司楼下,匈牙利项目的负责人在楼下等待。在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宁希没想到居然是从一个在国外认识的人身上找到熟悉感。 陈姐回国后升职加薪,组长的位置空了出来,签完合同说到这件事。 宁希没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我?” 陈姐惜才,不然也不会在项目结束后苦口婆心劝她回国。她笑了笑:“对,是你。” 宁希皱眉,思虑颇多:“空降组长不太好吧?” “他们一致投票让你来坐这个组长。再说,你这简历放在人才市场,我抢都抢不到,别说给你一个组长了。” “你少来。”宁希被她逗笑,接下这份工作。 陈姐不意外,她不觉得宁希会被人情世故难倒。弯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另一份文件,手指在上边敲击,漆黑的瞳眸透着认真:“自己的组员认可你,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看看这个项目。” 宁希点点头接过,翻开第一页,在看到投资商的那一刹那,五脏六腑跟着叫嚣,手指忍不住蜷缩,文件夹刺痛手掌。 时间犹如被冰封,连呼吸都停止,她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那几个字,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了?”陈姐看出她情绪的异样,以为是项目的问题,还疑惑:“这种项目你不是最擅长吗?别担心,实力会让别人认可你。” “沈氏集团……”声音干涩沙哑,宁希缓了片刻,才继续问:“哪个沈总?” 陈姐说:“沈家除了沈淮启还有第二个儿子吗?” 果真是他。 本来还抱着幻想只是一个巧合,宁希闭上眼睛刚想要拒绝,就听到陈姐开口:“这个项目竞争很激烈,公司其他组也都在盯着,而这正是你立威立信,带着我们组立足的关键。” 陈姐带着那些组员去匈牙利,一走就是三年。时间太长了,这三年公司扩张,更多人加入,有太多人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他们以前的成绩。 她能做的只有让他们再次用能力证明自己。 宁希听明白了,这些年在匈牙利一起共事,她做不到看着他们被排挤打压。 目光落在文件上,她深呼吸抬眸:“我会带着他们拿下项目。” 陈姐升职有了更大的办公室,落地窗前能看到湘城的高楼大厦,下午的阳光照在桌子上过于刺眼,让人无法忽视。 接下这个项目,以后免不了和沈淮启接触。如果见面,他是会生气还是依旧厌恶? 如今她又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按下电梯键,宁希脑海一片混乱。 …… “沈总,欢迎您来我们公司,关于项目的问题我们去办公室聊。” 身材发福的老总,按下专属电梯,一行人步入,电梯门缓缓合上隔开外边的世界。 几秒的时间,旁边的电梯门打开,女人踩着高跟鞋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宽大的办公室内,男人坐在主位上,身旁的助理接过老总递过来的文件,展开放在沈淮启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看,周围很安静,哪怕从进来开始一句话都没说,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心生敬畏。 陈姐坐在老总身旁,离沈淮启不远。她忽然想起外界对这位沈总的传言。 那时她还没有出国,甚至还只是一个小职员。而沈氏在沈淮启的手中又上了几个台阶。 他们说沈总冷静沉稳,涵养十足,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项目哪组负责?”男人突然开口。 陈姐没有反应过来,在收到老总的目光后,冷静开口:“公司内有好几组想要拿下这个项目……” “实力不行。” 话语被打断,陈姐愣了下,沈淮启刚才看的是各组的人员介绍,看来他都不满意。 老总笑了下:“沈总,我们这些组员可是负责过大大小小的项目,有的甚至在国际上得过奖项。” 换言之就是你凭什么说他们能力不行。 沈淮启没有生气,看向余下的人:“这次项目的地点,环境你们有人了解过吗?” 周围一片安静。 陈姐环视一周,皱起眉头,目光顿时变冷。 这些人乘着公司东风,脑子却不动一点,想要拿下项目到现在了居然连背调都没有做过。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深呼吸:“跨海大桥,连接两座省份的高山,千米的高度,高山周围的其余山高度参差不齐,况且当地多雨,难度系数很大。” 陈姐说完冷静抬眸:“所以这次公司决定不再由上级指定小组,而是公平竞争。当然,由沈总做最后的决定。” 沈淮启直言不讳:“你觉得这些组目前谁可以担此重任?” 刚才她的那句公平竞争相当于在办公室扔了一颗炸弹,这些年各个小组仗着自己以往的成绩优先选择名誉,早就烂透了,只不过老总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意外,显然早就想这么做。 “没有。”陈姐没有说话,这句是他身旁的老总开口的,他依然笑眯眯,眼底却透着沉着:“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现在的人太安逸了。”他呵呵笑着:“都快忘了怎么进步。” 沈淮启合上桌子上的文件夹,声音冷淡:“我从不做没有结果的事。” “沈总选择我们公司定是看到了前段时间匈牙利的项目吧。”陈姐察觉沈淮启想要离开,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这个项目的编外工程师,毕业于伦敦,在大学期间就参与过各大桥梁设计,帮我们解决了技术难题,也缩短了竣工时长。” 男人起身的动作有明显的停止,陈姐接着说:“她已经跟随我们回国,就在刚刚签了劳动合同,只是还没来得及录入。” 她在赌。 匈牙利项目各个行业都有关注,停滞不前的原因也众所周知,可是最后不但解决甚至还超出预期。 如果沈氏这个项目没有拿下,公司改制不会成功,宁希接下来的路恐怕会很难走。实力出众可若没有施展空间便是没有用。 到那个时候,不能再让公司耽误他们。 陈姐从大学毕业满腔热血进到这个公司,那时还只是一间小工作室。可这些情怀是她的,不属于宁希他们。 面前的男人垂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等待的时间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终于,沈淮启抬眸:“最后的竞选我会亲自来。” 万幸,她赌赢了。 绷直的肩膀瞬间塌陷,松了口气。 走出压抑的办公室,陈姐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给宁希发信息:【感谢你令人惊叹的过往又救了我一命。】 宁希看到这条的时候,刚洗完澡躺在酒店的床上。既然决定留在国内,肯定要有一个住处。没回国的时候她就已经让朋友帮忙联系了中介,符合她的要求的没有多少。她只好先住在酒店。 【你又拿我挡桃花?】 这事陈姐在国外没少干,不怪宁希第一反应是这个。 陈姐无语片刻,看在刚才的事情上她不计较,三言两语说完了办公室的惊险。 宁希在听到沈淮启是因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慌乱无措,小心问道:“他知道那个人是我?” “应该不知道吧。”具体情况陈姐也不知道,只靠猜测。 编外人员的名字没有刊登在任何新闻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更别说名字了。 第4章 这是宁希要求的,一开始他们都不同意,但宁希觉得她只是偶尔帮忙,并不属于工作人员不能抢了他们的功劳。 宁希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救了她一命。 一面惊慌一面又觉得窃喜。 她不敢保证如果沈淮启在知道是她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却又开心于,十年过去,她终于与他匹敌,站在了同样让人仰望的高度。 第四章 像分别那天的沉默,再见依旧无…… 在知道蓝峻也要回国后,宁希提前预约了珍馐坊。她知道蓝峻在国内无牵无挂,回国自然是陪她。这人的人生信条只有三个——美食,美酒,美人。 昨天晚上同陈姐挂断电话后,收到珍馐坊的预约通知,宁希这才想起来还有一顿饭没吃。蓝峻知道后,晚上老老实实在酒店待着哪都没去,盼望着她赞不绝口的餐馆。 这天也是宁希第一天上班,组里的人一早在公司等待。他们都太熟了,匈牙利共事三年,那么苦的环境下磨出来的情感早就超过了普通同事。 宁希抱着一大束花,在这个听过无数次,在脑海中描述过无数次样貌的办公室,没有感到一丝紧张,只有数不尽的感动和归属。 “欢迎宁工!” “谢谢大家。”宁希将花束放在办公桌上,临到上班时间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说完祝福语回到自己的工位,剩下最后一个连兴。 宁希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有话要说,坐下后没绕弯子直接问:“怎么了?” “沈家的那个项目你知道吗?”男人拉过旁边的椅子自顾坐下,他早就来公司了,很多消息比旁人知道得多。就比如昨天那个只有高层才开的会议内容。 “知道。” 连兴平日懒散的脸上多了分正经:“据我所知,这个项目是公司改制的开始,公司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也是。” 宁希把目光放在他脸上,同样没有一丝玩笑,表情凝重:“猜到了。” 昨天陈姐只是说这个项目很重要,却并没有直说这个项目失败关系什么。但她或多或少猜到一些。对于即将加入的公司,她不可能不去了解,以往项目是如何分配她早有耳闻,这次怎么就突然变成谁竞争成功谁上了? 一个公司不成文的规定的变革关乎所有人,那就一定会有人承担更多的分险和责任。 这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陈姐。 如果失败,陈姐离开,那么他们这站在这一方的人往后的路更不好走。 连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唉,你刚来就让你搞这么难……” 宁希笑了,“你刚才可是说,在匈牙利就把我当做一辈子的同事了,怎么?不会说的假话吧?” “怎么会。”连兴比宁希大了整整一轮,本来这次陈姐晋升,他是最有资格坐这个组长的人。但他知道宁希回国后,主动放弃竞选,说她的能力才配在这个位置。在匈牙利她的年纪比他们都小,这些人在生活方面对她处处照顾,宁希一直没说过,但她心里很感谢。 “往后可不止一场硬仗打。”连兴站起身,将椅子拉回原位,还是平日里的散漫又带着温和:“在公司里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问我们几个。” “嗯。”宁希看向他:“谢谢连哥。” “等晚上下班,叫上陈姐,咱们组一起吃个饭,回来还没聚过呢。” 宁希欣然同意:“好。” 午饭时间,连兴敲门叫她一起去尝尝食堂,宁希摇摇头,让他们去吃:“有约了。” 珍馐坊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存在,这么多年经过多次翻修依然保持原来的风格。 木质角楼,华丽宏伟又透着庄重,墙上挂着泛黄的照片,据说拍摄于百年前。这里的厨子祖上是御厨,一直跟着珍馐坊的老板,到现在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代。 珍馐坊不接受外卖,只能到店,但没有位置谁来都没用。珍馐坊名气大,可惜谁都不知道老板是谁。 宁希到地方的时候,蓝峻还在路上堵。她没办法只好先进去,电话对面喇叭声透着他的烦躁。 “没有多远了,你别着急,我先点菜让后厨做,你到了不用等。”宁希踩着高跟鞋,走到拐角处找到服务员,报上名字。 不远处的戏台正在唱《西厢记》。 [风弄竹声,责道金珮响; 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台阶上的人脚步平稳有力,听着落后半步的人寒暄,却在下一秒停下脚步,抬起漆黑的瞳眸。 男人五官冷峻,身上黑色西装加深了他与旁边人的疏离。 身后的一行人跟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最前方的人,却没有人敢发出质疑或者催促。 其实他停顿的时间很短,回神后侧头对身边人说了句:“抱歉。”接着下楼,只是步伐显而易见的加快。 楼梯的位置距离门口很近,本该左拐离开的人却向右。 身后的助理轻声提醒:“沈总……” 话音未落,只见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面色凝重。他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 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凑不出一个原由。 这个点一楼的人全在喝茶听戏,茶香四溢,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清心静气。观景竹在阳光下错落有致,被风吹起沙沙作响。 服务员与观音竹擦肩而过,停在几米距离的一位女士身边,说了句:“宁小姐,这边请。” “谢谢。”宁希道了声谢转过身,耳边的戏曲感情丰沛,她却无心观赏,在抬眸间猛然停在原地。 那一刻,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男人比十年前更加成熟稳重,眉眼放在她身上,依旧会让她局促。 她对沈淮启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那张随着时间变得模糊的照片。 他变了许多,又或是没有,宁希还是一眼认出。 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都没有现在的冲击力大。 宁希咽了咽艰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沈淮启也没有开口,眼睛放在她身上。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目光也可以这么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像是分别那天的沉默,再见依旧无言。 同样的目光,同样的距离。 最后还是沈淮启先有动作,他走到跟前,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两天。”指甲嵌进肉里,宁希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她需要以此来保持清醒。 过了两秒,又怕沈淮启误会自己突然回国的原因,压下心中的酸涩解释道:“工作调度,接下来的项目在国内。” “嗯。” 片刻的沉默。 沈淮启突然说:“长高了,也瘦了。” 宁希抿了抿嘴,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的情绪。 三秒的时间,山崩海啸归于平静,除了自己无人知晓 。 手心泛着疼,早已愈合的伤口在此刻复发,一阵一阵连心脏也跟着疼痛。 可那明明那是十年前的伤痕。 岁月不止是馈赠还很残忍,它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变得连简单问题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宝贝儿。”宁希顿时瞪大眼睛看向肩膀上突然出现的手,以及话语间透着与众不同的蓝峻。 对上她的目光,蓝峻勾着唇眨眨眼。他的衬衫从来不会好好穿,最上方的三颗扣子从来不扣,松垮垮地露出锁骨,脸上挂着笑,“这位是?” 宁希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人。 沈淮启面无表情,她从来看不懂她的情绪,现在更是。连身后等待他的那一行人她都能察觉到他们的震惊,可面前的人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怎么都看不清。 “不介绍一下吗?”沈淮启开口。 宁希深呼吸,不痛不痒地瞪了一下蓝峻,准备开口介绍时犯了难,大脑快速运转,纠结片刻才介绍:“……这是我哥。” 知道她的慌乱和无措,蓝峻没让她介绍自己,主动伸出手丝毫不客气:“哥你好,我是蓝峻,慢慢的男朋友。” 沈淮启的目光这才从宁希身上移开,看了一眼蓝峻。 后者短暂怂了下,他的眼里全是上位者的冷淡,狭长的眼睛上挑,随后落在面前的手上,带着漫不经心回握:“你好。” 明明主动权在蓝峻这里,可他像是丝毫不在意,常年累月身居高位的掌控欲,在此刻更甚。 蓝峻算是知道宁希为什么十年都没走出来了。压迫感这么强,记忆能不深刻吗?他总觉得下一秒这人就要让他交出三千字检讨,然后面壁思过。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偷偷抽烟喝酒不敢面对他爹的时候。 “…………” 余光看到身后的一行人,蓝峻迫不及待又装作体贴地道别:“哥,今天这么忙,那我们改天再聊?” 宁希深呼吸,尽量让她看起来平和:“哥…” 沈淮启眸光微闪:“爸妈都很想你,有时间记得回家吃饭。” 第5章 “好。”宁希点头:“我改天就回去。” “我的电话一直没有换。”沈淮启说:“还记得吗?” 宁希停顿片刻,很久之后才点头。 从前,她背得最熟的就是沈淮启的电话,他去上大学,她每天要给他打好几个。后来宁希出国,那串数字依然记得很清楚,只是十年来从未打过。 可是沈淮启却忘了,最开始要她背熟电话的人是他。 宁希扯了扯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像是在嘲讽刚才失控的自己。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组织过开场白,排练过如何才显得她早已经告别过去。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一点用都没有,她还是脑子一片空白。 面对沈淮启时,无法平息的心跳暴露了她的真实。 宁希回头只看到以沈淮启为首的一行人跨步离开。 越来越远,像是很多次梦境那样,她怎么也追不上。 第五章 十七年到底比十年更久。…… 到包厢的第一件事,宁希开始问蓝峻刚才怎么回事。 “你刚才怎么回事儿?我差点露馅。” 蓝峻按按她的肩膀,哄道:“这不没露馅么。” 几乎是见到沈淮启背影的那一刻,蓝峻就意识到这人大概就是宁希口中那个故事的主角了,一瞬间就想起宁希落寞的神情。 这都到眼前了!他当然不会选择忍耐。 十年前他不喜欢宁希,十年后还当我们慢慢没人爱没人疼吗?! 开什么玩笑,当他蓝精灵不存在的? 宁希自然知道蓝峻什么意思,也知道他向着自己,所以不怪他自称是她的男朋友。 只是很想笑,她也这么做了。 “你笑屁啊。”蓝峻一脸不乐意,“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为了我为了我。”宁希笑个不停,“你实话实话,你是不是怂了?” 说起这个蓝峻就生气:“你也没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你哥啊?” 这下蓝峻面对的可不只是宁希喜欢且不喜欢她的人,而是拐走人家妹妹的坏小子。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没有扣完扣子的衬衫以及想着是和宁希吃饭就没吹的乱糟糟的发型。 怪不得沈淮启看他的眼神要吃人呢。 宁希收起笑,坐直身子道谢:“蓝峻,谢谢你。” 不管是怕她不习惯陪着回国还是刚才站在她身边护着她的自尊。 “别这样啊,我鸡皮疙瘩起一身。”蓝峻说着摩挲胳膊。 “ok。”宁希说:“再请你吃次饭。” 这顿饭依旧预约在了珍馐坊,还是当着蓝峻的面预约的。 这一个小时,他除了说“好吃”,其余时间嘴里就没空过。填饱肚子后,蓝峻抽了张纸擦嘴,看向宁希,她垂着眸,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就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时光变迁的落寞。 很难形容那种情绪。 从见证两人重逢蓝峻就开始好奇,他们之间有尴尬更有微妙的默契,并不像宁希所说的厌恶。 “我有点好奇,”蓝峻问,“十年未见,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宁希顿了下,很长时间没有接话,就在蓝峻觉得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实话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到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可他却把我推远,这十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恨他,可见了面我却只能想起他的好。” 她自嘲的笑了下。 十七年到底是比十年更久。 蓝峻静静听着,他觉得应该还有下一句,果然下一秒宁希抬眸。 “可我也不想原谅他。” 人多奇怪,爱恨交织,情感纠葛。 说不出原由的只是因为他们在时光中早已融为了一体。 * 回到公司宁希下达开会通知,这才意识到办公室另一边的人少了许多。连兴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丁组长带着他们的人去现场探查去了。” 宁希查过公司人员分布,丁组长就是之前有项目最先选择权的那组,但人家实力也是数一数二,更是这个行业少有的女设计师。她看过她以前的设计图,简洁明了甚至在很多问题上有很新颖的解法。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我正要和你们商量,这两天也去实地考察一下,这样才能更好的做出设计。” 连兴没有犹豫第一个举手,其他几人也表明自己有时间可以去。别的组出差都是推三阻四他们组倒是争先恐后,宁希哭笑不得,点了连兴和组里剩下的一位女生:“加上我三个人就够了,你们剩下的就在公司查资料,等我们回来。” “好。” 晚上的聚餐只是简单吃了顿饭,他们几个明天要出差没有喝酒其他人也就都没喝,早早散去让他们三个回去收拾东西。 回到酒店,宁希把东西放进行李箱就算是收拾好了。她给蓝峻发过信息还没有回复,这个点恐怕这人已经玩疯了。 她躺在床上,哪怕再用忙碌麻痹自己总会闲下来。 脑海空荡荡,只剩下今天中午时阳光下的沈淮启。 中午吃完饭后就给沈家打了电话,干妈对自己回国这么久不回家一直嗔怪,她哄了好久,又说自己出差回来后一定回去,这才放过她。 宁希坐起身。 自己临时出差,没办法回去吃饭,或许,应该,是不是要给沈淮启打个电话告知一声? 她拿出手机。这个手机里没有存沈淮启的电话,怕自己哪天没注意就拨打过去,但那串数字对她来说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每按一个数字心就紧绷一下,宁希甚至都不知道电话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接通,直到电话对面传来一声:“慢慢?” 声音低沉,在空寂的夜色中尤为突兀,隔着电流又多了分温润。 见她不说话再次开口:“怎么了?” 宁希回过神,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喊出那个称呼:“……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等几天后才能回去吃饭了。” “嗯。”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空气就这样宁静下来。夏日的夜晚总是热闹喧哗,宁希透过窗户能看到这个城市的斑斓的灯光和车水马龙。只是昂贵的酒店隔音太好,安静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宁希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 “不想回去?”沈淮启突然开口打破宁静。 “不是。”宁希否认:“真的是出差。” “嗯。” “……” ‘嗯’是什么意思,信还是不信?不能明说吗?宁希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好明天我也出差。”沈淮启开口:“等回来一起回去。” 宁希垂眸点点头,反应过来这是在打电话,乖乖开口:“好的。” 平和又别扭的一通电话。 没有宁希幻想中的厌恶和疏离,沈淮启对她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多了分被时间带来的隔阂和生疏。 她甚至能感受到沈淮启在尽力冲淡这种生疏,让她的感受和十年前一样。 宁希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没有失去的是兄长身份的沈淮启。 她掩下失落,起身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距离目的地有些远,她坐在后座,窗户大开,风吹的眼睛疼落下几滴生理性泪水。 黑幕之下,只有那幢房子露着微弱的光。大门紧锁,院子里却没有因为无人居住而荒芜,想来有被好好打理。 她在这里有过七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可随着时间,记忆越来越模糊。 如今故地重游,潜意识的反应还是让她红了眼眶。 宁希以为十几年漂泊的时光让她早已经习惯没有了归处。 可此刻,委屈涌上心头。 她看向二楼的阳台。 七岁那年,突发的意外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只有沈淮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慢慢,我带你回家。” 她记得那天是个艳阳天,记得沈淮启高大的背影,记得沈父沈母热情的拥抱。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视野变得清晰。 十年前,她十七岁。出国前夜,也是在这个地方,她站在那里看着沈淮启一步步离开,最后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宁希强迫自己忘记那天,忘记沈淮启。现如今才知道那天的疼痛根本忘不掉。 从她出生开始所有的记忆都与沈淮启有关,又怎么可能做到忘记。 他们太熟悉了,她的人生所有重要的时刻都习惯有他在身边。 分别的痛苦,刻骨铭心。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刻,宁希才终于承认。 原来这十年,她一直在想念沈淮启。 再麻痹,再掩盖都比不过心跳来得强烈。 第六章 他是礼貌冷淡的沈总。 日光大亮,宁希同连兴,陈潇潇落地溪市。出了机场又做了三个小时汽车才到距离施工地点近的镇子。 第6章 这一整天的颠簸连兴一个男的都受不了,别说两个女孩子,他把两人的行李箱搬进她们房间,看了眼时间:“你们两个先休息,调整一下状态明天再去山上。” 两人欣然同意。 “潇潇你先去洗吧。”宁希看出陈潇潇脸色不太好,平日神采飞扬的脸此刻尽显苍白。 她不再客气,等出来后宁希看她恢复了一些,把水递给她:“怎么样?” “好受一点了。”陈潇潇欲哭无泪:“这路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 这里是溪市的最边缘,同繁华的湘城天差地别。来的路上司机已经尽可能的放慢速度,但车里的人还是东倒西歪磕磕碰碰。 下过雨,路上全是泥水,酒店的窗户被尘土蒙蔽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只知道日落西山,漆黑一片。 房门被敲响,宁希离得近,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连兴,手里拿着打包的盒饭:“随便买了点,你们两个先将就一下。” 早就筋疲力尽又不想下楼的陈潇潇立马跑过来:“谢谢连哥!连哥你太好了!” 宁希没有客气,笑着道谢:“谢谢连哥。” 连兴挑眉嗤笑一声:“客气。”他站在门口没有往里面看,给过盒饭后交代两人一句:“晚上锁好门,有事打我电话,我就在隔壁。”说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宁希怕盒饭凉,先坐在沙发上吃饭。陈潇潇在她对面感慨:“我要是有个连哥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我小时候就想有个哥哥。”她抬眸问:“宁工,你呢?” “什么?”宁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什么,有一瞬间的跑神,随后扯了扯嘴角:“我有哥哥。” 陈潇潇没有错过刚才宁希脸上的怔愣,咬着筷子轻声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是亲生的,干妈家的。”除了最开始的怔愣,宁希脸上再无其他情绪,说完又不知道想起什么补充一句:“从小一起长大,跟亲的差不多。” “噢。”陈潇潇叹了口气:“羡慕你们这些有哥的。” * 翌日。 连兴不知道在哪租了一辆车,带着设备和宁希两人进山。 山上树木茂盛,雾气腾腾,看不清的远距离只能慢慢驾驶。如果忽略雾气影响工作,也许宁希会好好欣赏。 到达山顶,太阳还未出来,前方依旧看不清。宁希打开设备检测土地湿度以及直线距离,将所有数据上传云端后才直起身。 “哇,快看。” 听到陈潇潇的惊呼声,宁希才抬头——东方红晕渐起,日光照散雾气,显现出大山的原本面貌,以及对面更逶迤的高山。 宁希看清在风中飘扬的红旗,若隐若现。她转头问陈潇潇:“对面是有学校吗?” 陈潇潇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场景,收起玩笑,拿出ipad调出资料:“对面是云岗的贫困县,山上有一个希望小学,也是周围唯一的一所学校。” 此话一出,三人面面相觑全都安静下来。 建桥修路必然会成为学校的不确定性,而正是这点不确定性才是破局的点。 宁希算是明白为什么沈淮启要大动干戈的项目竞争了。 “嘀嘀——” 不远处三辆汽车同时停在空地上,两边的车最先下来人不约而同停在了中间汽车前,带着尊敬的等待。司机快速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 “欸宁工宁工。”陈潇潇凑到宁希耳朵旁,小声开口:“就那个穿西装裙的,就是一组的组长,丁惜怡。” 她撇撇嘴小声嘟囔:“怎么还赶到一起了。” 宁希嗤笑一声,前天知道丁组长已经带着人来了,她就猜到会撞在一起。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中间的车下来的人,顿时瞪大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那个男人是谁啊?” “沈氏集团沈总。” “卧槽!甲方爸爸!”陈潇潇得到连兴的答案后不再淡定,咬咬牙:“那那那我们岂不是完了!丁工和沈总认识啊。” 宁希察觉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短暂的交错,匆匆躲开。 听到陈潇潇的话,心想谁还不认识个沈总了。 连兴清了清嗓:“走吧,碰到至少得打声招呼。” 丁惜怡也看到他们了,主动招手介绍到:“沈总,刘局,这也是我们公司的同事,负责匈牙利那个项目的,前段时间刚回国。” 宁希抬眸,恰好对上沈淮启深邃的目光,呼吸一滞,在他开口前伸出手:“沈总好,刘局好,我是宁希。” 她大概看到了沈淮启勾唇,不过眨眼功夫,等她再想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沈淮启伸出手,温热的手掌握上她有些冰凉的手:“你好。” 片刻便松开,他是礼貌冷淡的沈总。 宁希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露馅。对上丁惜怡的目光,点头示意感谢。 丁惜怡他们显然也是测试过数据的,在沈淮启询问时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目前我们最倾向于塔敦斜拉桥方案。峡谷大桥目前最多的便是采用这种方案,也是最理想的一种。不管是对于美观还是实用性都是最合适的。” 塔敦? 宁希蹙起眉头,山顶到江面的距离近千米,如果用塔敦的话,耗资太多,高度也要上升,可是对于当前这种风速过高,雨水过量的地区来说却是较为保险。 可是…… 她看向山对面。大雾散去,很清晰地看到飘荡的红旗。明明他们的直线距离有一千多米。 “宁工,宁工。” 宁希回神,这才意识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哽了下:“怎么了?” 连兴开口解释:“沈总问你,听完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她看了沈淮启,后者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或许是之前太过熟悉,她居然从他的瞳眸中看出了几分笑意。 “这种方案……”宁希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这种方案确实很适合这里。” “是吗?”沈淮启再次启唇。 连他身后的助理都不免多看宁希几眼,向来不说废话的沈总居然开口了,他此时此刻多想拿出手机发在助理群里,给那些人一点震惊。 沈淮启知道宁希不想让她的同事们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我觉得会有更适合的方案。” 宁希落后几人半步,这才能光明正大的望着沈淮启的背影。十年前他刚毕业接手沈氏,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很沉稳成熟,但和现在比起来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 这种陌生感让她感到一阵酸涩。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没怕过,七岁知道自己以后只有自己没怕过,被沈淮启发现喜欢也没怕过,一个人出国前往陌生的国家更没怕过。 可此刻,她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怕意。沈淮启觉得时间可以消磨掉她不合时宜的情感,觉得她只是分不清什么才是喜欢,觉得他们还是以前单纯的兄妹关系。 宁希咽了咽喉咙。 所以从重逢开始,慌乱就是她一个人的,另一个人自始至终就没相信她的感情,更没有一刻的心动。 她自嘲笑了下,舌尖全是苦味。 * 临近中午,沈淮启一行人先离开。宁希他们还需要测试数据就没有同行,车刚转过头,她收到一条沉寂了十年的微信。 【shq:酒店地址在哪?】 “……” 时隔十年,没有寒暄,没有委婉,没有关心,只有冰冷又简短的问句,让人瞬间想起那人的冷脸。 宁希抿了抿嘴,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可她也没想到公司会和沈氏合作啊! 她又不是故意的。 退出,锁屏,一气呵成。 没看见,看不见,信号不好。 宁希调试完设备,拿出图纸简单画了个草图。拿出手机看时间时再次收到沈淮启的信息,吓得她差点把手机丢掉。 【shq:?】 “…………” 认命发送定位。 宁希啊宁希,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淮启一冷脸你怂的还是这么快。 长叹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吧。 快要出国的那段时间,不只是她难受,沈淮启也在生病。 可她是在出国以后,终于适应下来,才在某个瞬间意识到的。她当时太崩溃了,埋怨沈淮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从来没认真看过他一眼。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想要的关心的讯息,再也发不出去。 峡谷的风吹动宁希的头发,外套鼓起风,像是拥抱了自由。 没有束缚,不用克制。 一阵风过去,归于平静,不过是短暂的拥有,永久的告别。 回到酒店,宁希刚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去吃饭,收到沈淮启的信息,依旧是简短二字,能表达清楚就绝对不会多说。 【下楼。】 宁希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酒店楼下,捂上手机看了眼正在和男朋友撒娇的陈潇潇,偷感十足。 第7章 “潇潇,我下楼买点东西。”随便找了个理由,宁希踩着高跟鞋出去。 沈淮启在很明显的位置,他随意的靠在车旁,宁希一眼就看到。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像是有感知般抬眸,那一瞬,冷淡的眼眸像是染上了温度。 第七章 春夏交替十次真的太久了。…… 溪市的温度比湘城要低一些,可午后的阳光还是热烈。宁希眨了眨眼睛才能够看清前方的人,黑色西装在他臂弯处,白色衬衣的衣袖挽的恰到好处,露出健硕匀称的肌肉线条。 她能感觉到沈淮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甚至在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 这是回国以来两人第一次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见面,此刻的沈淮启身上没有高位者的威严和压力,只有作为兄长的温和。 “哥。”宁希走到跟前开口。她纠结着要不要主动解释为何突然回国,还没组织好语言怎样开口寒暄,就听到沈淮启开口。 “吃过午饭了吗?” 她摇摇头。 沈淮启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宁希愣了几秒,被他和从前一样那种熟稔的语气。 她在下楼的电梯里,构想了无数要说的话,又该怎么回答才恰到好处。也想过那个重逢后恒古不变的话语——‘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到时她又该如何回答,好与不好都已经过去了,那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说不好他会为她感到难过吗?会有一瞬间后悔让她出国吗? 这些埋怨的话宁希自己都说不出来。 但好在沈淮启什么都没有问。 这也让她松了口气,省去了不知如何回答的寒暄,和无法言说的这十年。 一路无言,宁希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该再用以前熟稔亲密的语气说一些不和身份的话。 空气中透着安静的尴尬,可这坐立不安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前方驾驶位的沈淮启,依旧坦荡丝毫没有感受到。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达,宁希也不知道沈淮启是怎么在这个破旧的城镇找到一个环境带着些许风雅的餐馆。 隔间里,她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准备拉开坐下,却与沈淮启没有收回的手碰到一起。 宁希猛地抬头,与此同时沈淮启面不改色的做完刚才的动作,他拉开椅子后示意,随后迈着长腿走到对面。 宁希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想帮她拉开椅子。 简短的几秒,让她想起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沈淮启做。 绅士礼貌。 现在或许还要加上一份疏离。 她再也忍不住,张了张口找回嗓音:“哥……” 对面的人将菜单放到一旁,将瞳眸落在她身上。 “我回国的时候不知道公司与你们有合作……”宁希主动开口,总好过他来质问时难堪。 “慢慢。” 沈淮启打断她的话。 他的声音低沉,和平时没有区别,但宁希还是听出了一丝温怒。 她抬眸,有一瞬间的错愕。 沈淮启甚至没有掩藏眼眸中不解以及……心疼。 宁希差点以为看错了。 “慢慢,这十年你见过了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漆黑深邃的瞳眸让宁希平静下来,沈淮启温和的开口:“我也知道你明白了许多。” 明白了许多? 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说清楚,可宁希还是听懂了。她忽然很想笑,可唇角的沉重让她做不出动作。 她从决定回国开始的纠结和害怕,被沈淮启用三言两语化解。 甚至没有提一句关于‘喜欢’的事。 十年前那么难堪的离开,现在只用一句‘明白许多’就简单化解。 宁希觉得此刻的酸涩和从前差不多,无力又难过。 可她只能压下情绪,不能暴露一点。 “你有今天的成绩是你自己的努力,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沈淮启眉眼柔软落在她身上带着纵容:“解决匈牙利项目技术问题的编外人员。” 他勾了勾唇:“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知道这个编外人员是谁吗?” 宁希怔愣片刻,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种话。没有人会不喜欢夸赞,更何况是自己在意的人。 她低头失笑。 沈淮启看了眼时间,拿起菜单划了几笔招来门口等待的服务员递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水倒在宁希的杯子中。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宁希身上,白皙的皮肤透着金色,身前的空调吹起她披散在背后的头发。沈淮启片刻才想起后才想起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再者……” “慢慢。” 他又叫她的名字,这一次宁希终于敢直视他的目光。明明很多人叫她的小名,可是只有沈淮启才会让她猛一颤。 他说:“峡谷大桥项目,哥哥很期待你拿下。” 宁希缓了几秒才问:“因为我是你妹妹吗?” 沈淮启看她一眼,笑了下,那眼神似乎是觉得她妄自菲薄。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摇摇头:“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她点点头,眼神还是放在他身上没有移开。 沈总不再卖关子:“想听于公还是于私?” “……”宁希眨眨眼:“都想知道。” 沈淮启嗤笑一声:“还挺贪心。” “于公,这是公平竞争,作为甲方我当然希望交到我手中的方案是最优的一个。” “于私……”他看了眼听到刚才的话眼睛里流露出开心的宁希,接着说,“于私,我不觉得我沈淮启的妹妹不是最优秀的一个。” 专业被认可,宁希的开心已经不再掩藏,眉眼全是笑意。 沈淮启也跟着勾唇:“开心了?” “嗯。”宁希扬眉。 “能做到吗?” “能。” 沈淮启问:“那回家吗?” “回。”宁希脱口而出,等说完才意识到沈淮启问的是什么。 她顿时瞪大眼睛,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你个沈淮启居然挖坑。 对面的人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坦然自若地喝茶,还分出思绪给她也续上一杯,动作儒雅,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处的是百年茶馆。 宁希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沈淮启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 服务员敲门进来打断她的思绪。 “您的菜已经上齐,请慢用。” “我……”宁希终于下定决心,可还没说完就被沈淮启打断:“先吃饭。” 说完,盛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先喝碗汤暖暖胃。” 沈淮启的神色看不出情绪,似乎真的不在乎问题的答案,又或者是觉得答案显而易见。 沈家养了她十年,早就不是轻易割舍的地方,这些年在国外一直没断掉联系,隔三差五沈姨会打来电话询问近况。 这十年宁希断开联系的只有沈淮启。 回国没有回沈家也是因为他。现在这原因不存在了,就没有不回去的理由。 况且她是真的想念沈父沈母,如果不是因为不想面对沈淮启,恐怕一早就回去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包厢安静到仿佛空无一人。宁希在一片寂静中沉下心来。 可这个理由沈淮启不知道……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回国了不回家,没有要她说出一个所以然。 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他用玩笑,随意的语气点出来,让她知道她那些忐忑不安小心思不用担忧。 宁希心下一软。 有些东西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沈淮启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站在他身后从不用担心所有的问题,他都会妥善解决。 她笑了下,眼底泛着星星:“我想吃干妈做的饭了。” 没有人能够割舍有感情的地方。 那是她从出生开始就有专属房间的地方,是见证她从稚嫩到成熟的地方。 那么多悲欢喜乐证明她曾存在过。 怎么可能不怀念呢? 吃完饭后,沈淮启送宁希到酒店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要不要换个酒店?” “嗯?”宁希下意识摇头:“不用啊,这里挺好的。” 沈淮启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找到一丝委屈或者不适应。 可惜没有。 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觉得本该如此。 他的眉头蹙得更深,语气不容置疑:“换到我隔壁。” “不行。”宁希想都没想就拒绝,抬头看了眼楼上,这他们房间的窗户不在这个方向,她这才放下心:“我和同事一个房间,我要是走了她不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沈淮启没有说话,面色发冷。宁希看了几眼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轻声开口:“哥?你不会是怕我住不惯吧?” 如果是没出国前,宁希可能确实会不习惯,沈家给她的从来都是最好的。但这些年工作以后,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工地,刚开始还因为洗不上热水澡而委屈,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第8章 这个酒店和那些环境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宁希笑了下,眉眼弯弯:“我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工地都住过,早就习惯了,不用担心。” 沈淮启看她一眼,十年的的光影交错仿佛都在这一个眼神中,最后才回到现在。 良久才点头,声音低沉:“嗯,上去休息吧。” 宁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酒店内走去。她没有回头看,就像刚才没有勇气问他是不是心疼。 不管是关于妹妹还是其他身份的心疼。 她都没有身份了。 春夏交替十次真的太久了,她没有办法再承担一次失去。 所以她只能给自己划一条标准线,不能逾越,不可任性。 告诉自己,远远看着就够了。 不要再想着得到。 第八章 葡萄酒的发酵藏在被忽视的时光…… 回到湘城已经是两天后,宁希刚下飞机就接到蓝峻的电话,夺命似的一个接一个。 “出来了吗?爷都在这等了一个小时了。” “……”宁希顿时一头黑线,这么多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我没接电话不就是没出来,着什么急!” “我能不着急吗,司机按分钟收费啊。” 宁希:“…………” 她已经懒得说明明机场出口有那么多出租车,他还是要死守那一个。 蓝峻今天穿了一个花衬衫,在人群中过于扎眼,宁希一眼就看到了,甚至还听到周围人的嗤笑声。偏偏他本人一点没有察觉,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扬起唇角礼貌地和连兴,陈潇潇打招呼:“叫到车了吗?要不要送你们回家?” 早在匈牙利蓝峻就见过他们,只不过是匆匆一面,那个时候外公摔倒进了医院,宁希回伦敦的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全面禁飞,是蓝峻先坐飞机到最近能降落的城市,最后租了辆车去匈牙利接她回伦敦。 连兴含笑看了眼宁希,摆摆手:“你们快去回去吧,我和潇潇先把设备送回公司。” 宁希点点头。 回到酒店,她倒头就睡,连晚饭都没吃。第二天的早饭还是蓝峻买回来放在她面前才勉强睁开眼睛,吃完又继续睡。 这几天早测试早晚的空气湿度,土地硬度,一直都是早出晚归,都没好好睡觉。 睡到大中午才彻底清醒,打开手机看到的第一条信息就是沈淮启发来的。 宁希顿时坐起身。 【shq:今晚回家吃饭?】 时间是一个小时前,对面的人没收到回复也没有催促,她刚发过一个‘好。’对面马上发来了句:“位置,晚上我来接你。” 宁希又一次认命发送。 【shq:一直住的酒店?】 【ning:嗯嗯嗯。】 发过去之后沈淮启没有再回复,宁希等了很久,觉得他大概不会再回复的时候才收起手机。 晚上六点。 宁希准时在酒店楼下看到了沈淮启的车。今天他穿了一身冷调灰色西装坐在后座,手上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 在看到高挺鼻梁上方的烟灰色眼镜时,宁希愣了下。 这是她没见过的模样。 她躲开目光,开口叫了声‘哥’。 司机不是之前宁希见过的司机,回沈家的路早已及变了模样,没有一点是她熟悉的样子,却又在恍惚间反应过来,以前的样子早就在她记忆中模糊,她也已经记不清了。 迈巴赫平稳地停在沈家门口,宁希抬头看——独栋的别墅,院里的银杏树是许多年前她和沈淮启一起种下的,她离开的那年已经很茂盛,如今更加粗壮。 沈淮启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无法被忽视。 有风吹过,树叶莎莎响,像是在说‘好久不见。’ “宝贝,欢迎回家。”云欢臻听到声音走出来,宁希还没看清人就被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她听到一声抽泣,怔愣在原地。 她是被云欢臻抱着长大,被她温热的手掌牵着回家,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身上是熟悉的香气。 宁希鼻子猛一酸。 云欢臻抬起头,眼底的红润明显,她伸手擦掉宁希脸上的泪水:“我们慢慢终于回来了。” 宁希张了张口,嗓音干涩:“干妈,我好想你。” “不想我吗?”沈宸年在身后适时开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想,怎么可能不想。”宁希张开手臂抱住他。 经久团圆的场景,三个人却又哭又笑。沈淮启站在半步距离外,眼睛落在几人身上。 这个时间,太阳还未全部落下,余光晕染半边天又落在院子的墙上,影子与光影拥抱,热闹生动。 宁希回头时刚好看到沈淮启还未收起的唇角,周身都围绕着夕阳。几秒后,他同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深邃的目光带着温柔的情绪,她差点再次深陷其中。 饭桌上全是她喜欢吃的,她一眼就认出这些时云欢臻和沈宸年亲手做的。她讲在伦敦的生活,讲开心的幸福的事。 这一瞬间,宁希觉得时间倒流,场景像是她上小学放学回家后,云欢臻柔声又耐心地询问她在学校发生的事。 这个认知让她对国内的归属感愈发强烈。 “慢慢,你现在住哪?”云欢臻忽然问,“要不然住在家里吧,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每天都有人打扫。” 宁希怔愣片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不确定沈淮启如今在不在这里住,如果还和以前一样朝夕相处,那她费尽心思隐藏的情愫会再次被发现。 沈淮启太过聪明,十年前宁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暴露,或许是年少的情绪不懂得隐藏,又或许就和朝夕相处有关。 她不敢,也不想再赌。 “她住在我公寓对面那套房子里。”见宁希没有回答,沈淮启慢条斯理地开口。甚至在收到自己母亲不满意的目光时,还面不改色的解释:“这里离她公司太远了,来来回回不方便。您要是想她每周末回来不就可以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宁希:“慢慢觉得呢?” “啊?”宁希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问题就这样被沈淮启轻松解决,笑着看向云欢臻:“嗯嗯,这里有点远,我早上要起很早才能不迟到。等周末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您不要嫌我烦就行。” “你这孩子,我烦淮启都不会烦你。”云欢臻嗔怪:“他个闷葫芦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 沈淮启:“…………” 宁希没忍住嗤笑一声,在收到旁边人的挑眉目光后,连忙收敛。 吃过晚饭后,四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只是一个背景音,更多的还是说话声,云欢臻是真的好奇她在国外的生活,哪怕平时也有开视频,但见到了人还是想多了解一点。 沈父也说她的工作太辛苦了,又说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挺好,说完轻叹一声:“和你爸一样。” 宁希坐的位置离沈母近,距离沈父还是有一定距离,这句话只有坐在沈宸年旁边的沈淮启听到了。 他浏览文件的手停顿片刻,抬眸看了眼宁希,她正在笑,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觉得她好像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 助理发来的文件,一个字也没再看下去。沈淮启耳边全是喧嚣,并不讨厌,相反他竟然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目光随意落在一点,勾着唇听那些家长里短。 这些年他每次回来,都是简单吃顿饭继续忙工作,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听他妈讲话。嗯,云欢臻嫌弃他只会‘嗯’,并不愿同他多讲。 简短的时间,沈淮启竟然觉得从前的沈家过于安静。 晚上十点,云欢臻和宁希还没有要停下来的心思,沈淮启看了眼自己父亲,后者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他收回目光,站起身:“十点了,都早点睡觉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沈父沈母平时休息的点。宁希自然知道,跟着沈淮启站起来:“干爸干妈,你们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行,你们也上楼休息吧。” 宁希和沈淮启的房间在三楼,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最先到的是宁希房间,她停下脚步抬头,张了张口:“……哥,晚安。” 沈淮启跟着停下脚步:“嗯。” 他看着宁希回到房间,几秒后才启步走向尽头的书房。 漆黑一片,只有从窗外透过的月光。他拉松领带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养成了睡前喝酒的习惯。 一开始书房的酒柜是因为宁希而存在,她贪酒,又怕被沈父沈母知道,只好藏在他的书房,每天晚上偷偷喝一杯,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十年来,这在个书房里依然有小酒柜,其他人不会擅自进入这里。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而如今宁希早已经过了喝酒需要躲藏的年纪。 沈淮启解开衬衣最上方的扣子,将酒杯的酒一口饮尽,双手撑在桌子上。 第9章 葡萄酒的发酵藏在被忽视的时光里。 直到此刻沈淮启才不得不承认,时间带来的疏离真的存在。 他本以为自己像以前一样对待宁希,就会消除这种隔阂,可如今宁希的礼貌客气给他当头一棒。 桌子上的角落里有两个相框,一张是全家福,一张是他和宁希单独的合影。 照片中的女孩稚嫩,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他身边,当时的宁希才刚刚到他的胸口。 那是他大学毕业时拍摄的。 沈淮启清晰的记得女孩扬起的唇角。 她说:“哥,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月光落在书桌上,文件夹在沈淮启的眼光下。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头疼,良久才拿起来。里面的内容早就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从第一次知道的愤怒,到后来回过神的平静。 文件里只有一个名字——蓝峻。 在珍馐坊知道他说是宁希的男朋友后,他就找人调查了。 枕边人不断,单是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就有好几个。知道的第一时间沈淮启就想把这份文件拍在宁希面前,让她看清楚这人。 愤怒过后,他冷静下来。 他太了解宁希了,这种自损八百,让自己受伤的事情她不会做。 几乎是一瞬间,沈淮启就意识到两人的关系是假的。 他失笑着摇头,打开碎纸机将文件放了进去。 无关紧要的人他从不多费心思。 “咚咚——” 机器停止,身后书房的门被敲响,声音不大不小,沈淮启有些恍惚,这个声音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在沈父沈母睡后,宁希也总是这样轻轻敲门,怕吵醒楼下的人。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闭上眼睛。又一声敲门声,沈淮启猛地睁开眼,明白过来没有听错。 他转头看向书房门。 第九章 我怎么觉得沈淮启身后的人有点熟悉 回到房间后,宁希环视一圈,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衣帽间里有近几年的新衣,像是怕尺码不对几种全都有。 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全是自己最常用的。她太固执,喜欢的歌单曲循环,喜欢的东西也会一直用到腻。 沈淮启的房间在她隔壁,她下意识听有没有声音传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认真。等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声音传来,那就还在书房。 书房在的位置同她的房间距离很远,那里的声音传不到这里来。宁希坐在床边,以前随心所欲进出的地方,现在竟要几经翻涌才能找到理由前去。 宁希深呼吸。三楼走廊空荡荡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心跳又在加速跳动,她只能默数从房间到书房的步数来缓解。 这距离她走了很久,每一步都很艰辛,在内心拉扯。 终于在门口停下。 沈淮启打开门时,屋里很暗,只有月光洒在他背后。宁希愣了下,面前的人身上有酒味,平日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现在敞开着露出锁骨,甚至能隐约看到下边的胸肌。 她屏住呼吸,听到沈淮启带着沙哑的声音问:“睡不着?” 他怕吵醒别墅的其他人,声音不大,在黑暗的夜里竟显得迷离。 宁希点点头,声音跟着放低:“我想喝酒了。”她说完才想起为她而有的酒柜已经是十年前了,可话已经说出,忽略沈淮启身上的酒味多余问一句:“……有吗?” “当然。”沈淮启侧身让她进书房,伸手打开灯。 书房的门没有全部关上,留了一条缝隙,白炽灯落在昏暗的走廊,黑白分明。 酒柜在书房角落里,和十年前一样。宁希的脚步变得缓慢,鼻头酸涩。 明明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可还是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曾经的‘遗物’现如今还在,竟变得讽刺。 宁希觉得自己太拧巴了,想要找到在沈淮启这里的不同,想要和十年前一样,可现在找到了,她却觉得难过。 总是这样。 在喜欢他的这件事上,宁希总是无能为力。 “想喝什么?”沈淮启走到酒柜前拿出一个干净的高脚杯。 “都行。” 宁希找回自己的声音。 沈淮启看了她一眼,从酒柜最上方拿出一瓶红酒,见她还在原地站着,失笑一声:“要一直站着吗?” “嗯?”宁希看了眼沙发,走过去坐下:“噢。” 半杯红酒放在她面前,先闻了闻才品尝第一口,入口的那一刻,宁希惊讶地看向沈淮启,他靠在书桌前,一直在等她的评价。 宁希确实喜欢喝酒,这一口扫清了所有阴霾。 再坏的心情也不能影响喝酒。 她仰头喝光,眨巴眼睛看向书桌前的人:“还能再喝一杯吗?” “能。”沈淮启嗤笑一声,拿起她的杯子前往酒柜。 “哪来的啊?就这一瓶吗?”宁希耐不住好奇。 “拍卖会碰到的,就一瓶。” “…………”大概是宁希失落的表情太过明显,沈淮启勾了勾唇:“剩下的都是你的。” 宁希瞬间瞪大眼睛:“真的?” 沈淮启:“嗯。” 宁希喝完这一杯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 第二天是周末,宁希不用上班就一直呆在沈家陪云欢臻喝茶说话。沈淮启大学毕业那年就接手了沈氏,沈父和沈母退下来过休闲日子。 聊天免不了谈起从前,小的时候云欢臻怕她伤心从来不在她面前提她父母,可她很喜欢这些事,她想知道关于父母的事,想要更了解他们。 “说起来,我和你干爸认识还是因为你爸妈呢。”云欢臻保养的很好,除了多了几分阅历,其余和年轻时候差不多。 “高中的时候,你妈妈要追你爸爸,他们那是混寝,刚好和你干爸一个宿舍,就天天让我问你干爸他的小道消息。” “我和你干妈一个班的。”沈宸年在旁边笑着,看向云欢臻的目光温柔:“也正是如此,我才和你干妈走到了一起。” “是啊!要不是你妈妈我和你干爸还不认识呢。” 宁希眼底全是笑,打心底觉得他们很好。 沈宸年冷哼一声:“是你不认识我。” “哇~~~”宁希瞪大眼睛,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东西。她看向干妈,那一瞬间她的脸顿时红了,羞赧地拍打干爸。 “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听到声音,宁希下意识看向声源处——沈淮启穿着休闲装越来越近。 原来在家啊,她还以为他去公司了。 云欢臻嘴角的笑还未落下,开口解释:“在讲我和你爸爸怎么认识的呢。” 沈淮启挑挑眉。 “晚上在家吃吗?” 沈淮启摇头:“不了。” “行,那就不做你的饭。”云欢臻转头问宁希:“慢慢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做。” 宁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有人替她回答:“她也不在家吃。” 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沈淮启。 后者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周宸约饭。” “行吧。” 不到晚饭时间,沈淮启就带着宁希离开了沈家。 宁希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周宸和林胥昼了。她与沈淮启断开联系,自然包括他朋友圈的人。 她以为会直接去吃饭的地方,没想到沈淮启到酒店楼下停车。宁希不解地转头:“怎么了?” 沈淮启言简意赅:“上去收拾行李然后退房。” “那我住哪?” “你说呢?”沈淮启掀起眼眸:“你觉得我说你住在我公寓对面是在骗人?” 宁希:“…………” 不是借口吗? 沈淮启见她还愣在原地,看了眼时间:“给你十五分钟。” “啊?可我还没同意啊!” “难不成你以后都要住酒店?” 宁希哽了下,酒店确实没有那么方便,可是她也不想和沈淮启住对面啊。 “我可以自己找房子。” 沈淮启:“那就等你找到了再说。” “…………” 沈总的控制欲真是随着年龄增长啊。 宁希在心底吐槽。 她拿上包推开副驾的车门。 宁希故意收拾得慢,半个小时后才出现在楼下。刚退好房,沈淮启就出现在她身后拉着行李箱一句话也没说地往前走。 装起身份证连忙跟上。 沈淮启的公寓在顶层,宁希已经猜到了。 “密码六个零,自己改一下。”沈淮启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在右边的门前停下,说完又补充一句:“对面的密码也是。” 宁希抬眸,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房门密码,就不怕她把他家搬空吗。 “里面已经装修好了,基本的东西都有。”推开门,沈淮启拿出手机给宁希推了一个微信:“如果有想添置的东西发给我助理,让他帮你解决。” 第10章 “噢噢。”宁希随处看了看,这个房子很大很新,没有其他人居住过的痕迹。她喜欢阳台的大落地窗,一圈下来表示很满意。沈淮启站在身后,她纠结再三还是开口问。 “哥,你这个房子装修这么好,本来想给谁住的?我住的话会不会耽误你。” 语气轻松随意,看不出任何问题。 宁希没那么自作多情,觉得这是沈淮启特意给她留的。只是她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单身。 沈淮启瞥她一眼:“这一栋都是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栋房子空着不是因为想留给别人,而是房子太多。 “………………” 宁希后悔多问那一句。 “饿了吗?”沈淮启笑了声。 “有点。” “走吧先去吃饭,回来再收拾。” 宁希欣然同意。 ** 海景别墅在夜晚看不清却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林胥昼带着未婚妻到的时候,里面早已经嗨了一轮。见到他周宸也不和其他人玩游戏了,跑下楼接他们。 人还没走到跟前,声音先到:“你说淮启明明不喜欢这种场合,怎么今天早上还让我组局呢?” 林胥昼提醒他:“他还说他不是一个人来呢。” “对啊!”周宸更不理解了。他猜测道:“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上次说他和工作过一辈子心理不平衡了?!” “他不会乱来吧!” “你信淮启乱来还是信我是你爹。”林胥昼看傻子一样。 周宸:“滚你丫的。” 两人上去后及时收住话题,没再提起沈淮启要带人来这件事。只是周宸一直站在阳台,这里能第一时间看清来人。 所以从沈淮启的车开进别墅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连忙喊林胥昼过来。 “是女的!下来的是女的!”周宸快要尖叫出来。 沈淮启身后的人到他的肩膀,短裙之下露着一双笔直的长腿,卷发自然地披在背后。 “等等林子,我怎么觉得淮启身后的人有点熟悉。”周宸眼睛一眨不眨,等人走到了灯光下才反应过来。 他看向林胥昼,后者也一脸惊讶。 “那是慢慢?” “慢慢什么时候回的国?” 两人前后走到楼梯处,沈淮启和宁希刚好上楼。 周宸夸张调侃:“淮启,我怎么觉得你身后这人这么熟悉呢?林子你说呢?” 林胥昼点头:“嗯,是挺熟悉的。” 两人还是熟悉的感觉,宁希嗤笑:“需要自我介绍吗?” “埋汰我们呢。”玩笑闹够了,周宸感叹到:“几年不见,我们慢慢真是愈发漂亮了。” 第十章 二更 这个组局里有很多人没见过宁希,但看沈淮启几人的态度也知道她身份不一样,一时间有许多人猜测。 那些人就知道问脾气软的周宸,他人虽然大大咧咧,但不是真的傻,更何况这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绕了一圈回来没想到问最多的居然是,慢慢有没有男朋友。 “…………” 周宸撇撇嘴,在心低腹诽,知道她是谁吗就敢追,你先问问沈总能不能答应吧。 他坐到沈淮启和林胥昼旁边,刚好听到两人说话。 “果然是长大了,慢慢变了挺多的。” 周宸下意识看了眼宁希,小时候跟在他们屁股后边爬山累了都要沈淮启背的人,现在落落大方地坐在沙发上,丝毫不在意周围那么多注视的目光。 这句话他也赞同:“确实。” 唯有沈淮启没说话,他的瞳眸落在不远处的宁希身上。周宸的别墅组局,酒水最不缺,周公子从不在这件事上吝啬。 宁希面前就有一排各式各样调好的酒水,她挑了一杯像是尝到了好喝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一口气喝光,喝到不合心意的,皱皱鼻头推到桌子最远处。 沈淮启失笑一声,低声道:“也没怎么变。” 周宸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不过也不好奇,往宁希那边移动:“慢慢啊。” 宁希抬头:“嗯?” “啧。”周宸听到这熟悉的一个字,忘记刚要说的话,一脸不乐意:“惜字如金呢?别和你哥学这些不好的,一点都不可爱。” 她看向沈淮启,昏暗灯光下他的面庞柔和,收回目光朝周宸点点头,故意道:“好的。” “差点忘了。”周宸重新坐好,板正姿态问:“这些年在国外谈恋爱了吗?” “什么?”宁希酒还没咽下去被呛到,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周宸要问的是这个问题。 以前只知道他不着调,怎么没发现还这么八卦。 她下意识看向沈淮启,却发现除了周宸,其他两个哥哥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沈淮启还好一点,林胥昼更是双手环抱胸前,挑着眉一脸他也想知道。 “…………” 好吧,她收回周宸八卦的话。 宁希轻咳一声,正想说没有,余光看到沈淮启后顿了下。突然灵光一现,她想起在珍馐坊重逢时,蓝峻的为了替她撑腰的玩笑话。 “。” 这个时候要是说没有,岂不是在告诉沈淮启她那天说谎了? 可是为什么要说谎,妹妹有必要在哥哥面前谎称自己有男朋友吗? 不会。 她深吸一口气,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身上,很久没有移开。宁希抬头撞进沈淮启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如果不仔细看无法发现。 可这昏暗的灯光下,她居然清晰地看清了。 宁希慌乱的心瞬间平息,她低眸轻笑,良久才摇头:“没有男朋友。” 周宸:“没人追你?” 林胥昼:“追你的一个都看不上?” “…………” 周宸一脸无语地看向林胥昼。 就你们律师会说话,平时怎么不见你对我情商这么高! 后者朝他微微一笑。 两人唱着他们才懂地‘戏’,宁希掀起眼眸。 背后一群人嬉笑玩闹,玩游戏地声音震耳欲聋。手心的酒杯壁,化冰流下的水珠冰凉刺骨。男人坐在纸醉金迷中独善其身。 沈淮启偶尔才拿起面前的酒,修长的手指像是一件艺术品。 “你哥不让你谈?”周宸看到宁希看向沈淮启,大胆猜测:“你都成年了,还怕你哥啊?别怕啊有你周哥撑腰呢。” 林胥昼扶额,看傻子一样。 “聊什么呢?”女人踩着高跟鞋,林胥昼见状自然的张开手臂,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手放在女人的腰上。 宁希从她出现的那刻就盯着她的脸,目光在两人身上不停流转,最后惊讶的瞪大眼睛。 这一边,林胥昼握住女人的手,让她看宁希的方向,几秒后脸上同样露出惊讶的目光:“慢慢?” “程黎姐?!” 宁希上初中时,沈淮启几人正在上大学,那会儿她时常跟着他们玩。程黎当时是玩乐队的,那会儿和林胥昼谈恋爱,后来有一天程黎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才知道两人已经分手了。 她看向两人紧握的手,笑了下,现在的程黎变得更加成熟,大概是没有再玩乐队,穿衣风格发生了变化,给她的感觉没有变。 程黎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你那时候的愿望,现在可以实现了。” 请柬上的日期是一个月后。 说起来还是因为程黎,宁希才明白自己对沈淮启的感情不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她摩挲着请柬,忽然觉得感慨万千。 过于深刻的感情哪怕破裂,也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相连。 而有些,久别重逢只是为了回到原点。 宁希竟然生出一种羡慕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沈淮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 等她回神看到周围一群人,吓了一跳,细高跟没踩稳往后撤,还没来得及惊呼,后腰忽然被人扶住,宁希下意识抓住旁白人的胳膊,距离很近,她闻到熟悉的香气,抬眸往上看,果然是沈淮启。 一行人在大圆桌落座,桌子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宁希坐在沈淮启身边,另一边是程黎。她本来想同程黎叙旧,但她低估了沈淮启。 一会儿的时间,不少人找他敬酒,不仅如此还要顺带上宁希。 她是喜欢喝酒,但她不喜欢酒桌文化。两杯下肚后,她皱了下眉,却没表现出来。 这些人看样子都是沈氏的合作对象,她再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让沈淮启难做。 下一个人来的时候,宁希酒杯都已经拿起来了,旁边伸出一只手抽走,她抬眸看向沈淮启,后者面无表情,见她疑惑开口:“你不用喝。” “对对对。”这次敬酒的好像是什么避暑山庄的老板,见状连忙点头哈腰:“小酒怡情,多了就伤身,宁小姐不必喝,我干了。” 不让喝那就不喝,宁希格外听话,本以为没她什么事了,没想到来的人都要提一嘴她,她想跑神都难,戳着碗里的鱼□□不经心。 第11章 沈淮启见状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 宁希喝完才竖起耳朵。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了,这些人似乎都是名下要么是游玩,要么是吃喝,压根没有沈家主业务上的往来,难不成要扩张? 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模样随意,哪有一点听工作汇报的样子。 大脑忽然炸开一束烟花,宁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人不会是因为她吧? 为了让她更了解湘城的娱乐,让她更加熟悉十年后的湘城。 宁希转头看向沈淮启,她长舒一口气压下从眼眸中流露出的情感。 “老板都认识你,有什么喜欢的就去玩。”桌子上的人全见过一遍后,沈淮启问她:“吃好了吗?” “嗯。”宁希点点头。 “那走吧。” 两人提前离场,宁希扶着楼梯下楼,思绪却慢慢飘远。 离开象牙塔后,她一个人成长,这些年来习惯性猜测别人的心思或者意图。猜测甲方,猜测导师,猜测每一个前来示好的人。 只有在沈淮启面前她才收敛棱角,可下意识的思虑还是让她看清事情的背后的动机。 一切显露才发现那动机的名字是她自己。 如果是十年前的宁希,不会去思考沈淮启为何这样做,更想不到层层掩盖之下是为了她铺路。 就像今晚。 再次提起她不会是无名的人,而是沈家在国外读书的妹妹。 被时光所遗弃的不必难过,沈淮启会在一开始为她竖起屏障。 这样的事,他在十年前就一直在做。 只是宁希从未注意。 别墅的灯光在车顶落下,车内也有了忽明忽暗的光亮。宁希坐在副驾驶,侧头看向驾驶位的人。 “哥。” 沈淮启:“嗯?” “能问你两个问题吗?”宁希很久才开口:“必须回答。” “行,问吧。”沈淮启将副驾的温度调高几度,在夏季的夜里不算太凉也不会很热。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蓝峻不是我男朋友吗?” 两个小时前别墅昏暗的灯光下,宁希对上沈淮启的目光,他的眼底一片清明,甚至带着些许调笑。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骗不过他。 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想亲口听他承认。 “嗯。”车窗大开,沈淮启胳膊放在窗户上:“我调查了他。” 宁希没有说话。 “生气了?” “没有。”她摇头,扯了扯唇角:“什么都骗不过你。” 这次轮到沈淮启沉默。 楼上的人似乎开始了第二轮狂欢,宁希本来想找借口,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没用,什么借口在沈淮启面前都没用。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很久之后,沈淮启声音低沉,像是要融进这黑暗中。 宁希缓缓抬头,片刻后笑了下,发自内心的笑:“不用问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淮启抬眸:“嗯?” “今晚的局是因为我对吧?你想让我对这里不那么陌生,随心所欲。”宁希直视他的眼睛:“我都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是我……” 她哽了下,咽了咽喉咙接着说:“是我不懂事,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谢谢你……哥。” 放在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几秒后彻底松开。沈淮启笑了下:“你也说了你叫我哥,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第十一章 比起失去,她更想长久。…… 明明说的像是今晚的事,可两人都知道不是。 宁希已经不在意了。 接下来的一周,公司开始设计桥梁方案,每个人都拿出了百分百的认真,可结果不尽如意,总有一点不适合当地环境或者资金投入过高。 开会时,组内成员想方设法让可行性更高,宁希垂眸听着,没有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其他想法?”连兴见她皱着眉头。 宁希顿了下,双手合十出声问:“大桥建设方圆一公里的建筑会如何?” “肯定拆除啊。” “山上还有建筑吗?” 宁希说:“有。” “啊?可我们不是去过了吗?那周围没有啊。”陈潇潇疑惑,忽然怔愣片刻,恍然大悟:“有的,对面云岗有个希望小学。” 一时间其余四人众说纷纭,不知接下来如何做,都看向宁希。后者沉默几秒:“实地考察吧,我们几个一起去,回来后制定方案。” 既然现在方案已经停滞不前,还不如出去考察,在座的几人都没有意见。 他们这一组都是实干派,上午定好的出差,下午第二天的机票就已经买好。 这天宁希回家很早,收拾好东西先给云欢臻打了个电话,返回时看到沈淮启的微信,停顿了几秒,才问他在不在家。 得到的恢复是当然不在,老板还没处理完工作。 十分钟后。 【shq:吃饭了吗?】 【ning:还没有。】 宁希一直在收拾东西,没来得及。下一秒,沈淮启发来一条语音:“嗯,等会儿来我这边吃。” 没等多长时间,她的门就被敲响,宁希打开看到西装革履的人站在门口,“还愣着干嘛。” 沈淮启打开门,弯腰从鞋柜中拿出一双粉色拖鞋放在宁希脚边。宁希愣了下,看出这是一双新的,暗笑一声弯腰换上,随手关上门才走进去。 整个房子的装修都是极简风格,客厅有一个很大的鱼缸,里面各式各样的鱼,宁希只认出了锦鲤。旁边的位置摆放着悬空式的景观盆栽。 换好居家服的沈淮启从房间出来,挽了挽衣袖打开冰箱,从下层拿出冰淇淋放在宁希面前:“自己随便看,我先去做饭。” 宁希咬了一口,等到这话瞪大眼睛:“你做?” 这话就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会的’。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她都能在国外学会做饭别说沈淮启了。 他向来不喜欢有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域,除了每日打扫卫生,阿姨从来不多留。 这会儿窗外渐渐暗下,站在公寓楼顶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整个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宁希看到湘城标志性桥梁在夜里发出闪耀的光芒。 宁希收回目光,将吃完地冰淇淋壳子扔进垃圾桶,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男人一身休闲装,背影高挺,手上切菜的动作干净利落。 很平常的一个傍晚,宁希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心脏在稀疏平常间被填满。 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再多的不甘全都消失殆尽,爱恨随风。 她只想要一直陪在沈淮启身边。 比起失去,她更想长久。 在沈淮启转身之际,宁希将情绪整理干净。 “洗手吃饭。” “噢。” 两个人坐在对面,宁希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她笑了声,尝了一口糖醋排骨,居然意外的好吃。 “今天找我是想说什么?” 要不是沈淮启提醒,宁希差点忘记:“我明天要去云岗出差几天,和你说一声。” “嗯。”沈淮启说:“明天几点飞机?” 宁希说:“上午九点。” “我送你。” “不用不用。”宁希连忙摇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机场就行。” 沈淮启抬眸,这就是一个陈述句,没想过她同不同意,重复一遍:“我送你去。” “…………” 行吧。 宁希没再拒绝。 第二天一早宁希推开门时,对面的门正好打开。沈淮启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走吧,时间正好。” 两人一起到地下停车场,司机远远跑过来从沈淮启手中接过行李放入后备箱,打开后座的车门。 沈淮启看起来真的很忙,从一上车开始就在处理工作。宁希不出声打扰,闭着眼睛休息,隐约听到沈淮启让司机调高温度的声音,好像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昏昏沉沉地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机场,宁希下意识看向沈淮启,他从前边拿出一瓶水递过来。到了机场门口,沈淮启本来也想下车送她进去,宁希急忙摇头:“千万别送,我同事们已经到了。” “行。”沈淮启点点头:“注意安全。” 宁希与其他四人顺利会和登机。落地云岗后,虽然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这个地方。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车子在路上抛锚。三个男人修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修好,几人垂头丧气坐在路边。 等了三个小时,远处终于有一辆慢慢行驶的大巴车靠近,上边有湘城医院的标志。 看到救星,几人连忙招手,大巴车停在面前,上边全是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问他们来干什么。 大桥项目尚未公开,宁希没有明说,只说前来考察。 医院主任让他们上车,闲聊中才知道他们是来医疗援助的医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说起这个地方每个人脸上都是怜悯。 第12章 “太穷了,有的老人连病都不敢看,要不是我们来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又说:“现在好一点了,杂志社有在助农,已经有很多人关注到这里了。” 宁希不用想象只是只言片语就已经感受到了。 “杂志社来的人是那位傅医生的女朋友。”主任介绍到,宁希顺着目光看过去,那人正在看向窗外,下颌线优越,很帅气的一张脸。 旁边人听到后调侃到:“什么女朋友,傅医生和乔主编结婚了。” 傅云屹笑了笑,提起乔欲他的眼睛里全是温柔:“现在已经合法了。” 周围人都在笑,宁希几人虽然不知道在笑什么,但这样的氛围很难让人不喜欢。 忘记了不平的道路和抛锚的汽车。 宁希远远看到了红旗飘扬,有了一个预感,大巴车在学校旁边停下。 学校只是几个平方,旁边的房子是村委会。 宁希,连兴几人听到后一句话没说,但眼底的震惊暴露了自己,村长解释道:“这里条件差,辛苦你们了。” 村长在知道他们是来考察的时候,没有问考察什么,他很高兴有人注意到这里,这里没有酒店,好在这群医生不嫌弃他们,可以和他们一起住在临时搭建的宿舍。 这里的村民很熟悉医生,来看病的每一个手里都有东西递给医生。 “叮铃铃——” 旁边的学校下课铃声敲响,学生背着书包跑出来排队站在国旗下,等着家长接走,剩下几个老师领着路过这里。 医生纷纷打招呼:“姚老师送学生啊。” “对。” “好,慢一点,山路不好走。” 宁希疑惑,问旁边的医生:“他们这是要干嘛去?” “那些都是家在很远,晚上怕不安全姚老师每天都送他们。” 宁希点点头,和连兴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站起来,其他三人见状没问去哪直接跟着走。 一路上他们和姚老师闲聊,知道他是来这里支教的老师,已经来了很多年了。身后的学校一个个有说有笑,组里有个男生都体力不支了,小孩子们还没有,依旧欢声笑语。 走这么远的地方,他们却不觉得累和苦。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宁希几人坐在一起吃着村长做的饭,唉声叹气。 陈潇潇先开口:“我觉得我现在不喜欢我们的方案了。” 旁边的男生说:“我也是。” 宁希沉默不语。 如果他们的方案是建立在别人的难过之上,那这个方案就不是好的。 这里这么难,那些人那么苦都没想过走,他们凭什么来决定。 连兴泼冷水:“难道我们现在要退出吗?别的组也是类似的方案。” “哎。这可怎么办啊。”陈潇潇叹气:“后悔当时在学校没好好学习,现在一点解决方案都没有。” 现在只剩下死路一条,要么把刀交给别人,看不见就不心痛,要么刀给自己,他们拍屁股滚蛋。其他三个人都不知道后边的这个选项,连兴一脸凝重地看向宁希。 几个人一时间都看向宁希。 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的环境她依然镇定自若,路灯下其他医生已经吃完收拾好,只剩下他们五人围坐。 那边的振奋和这边的垂头丧气强烈对比。 忽然,宁希抬头,眼睛里的光亮像是身后夜空的星星。 “既然山顶没办法通过,那我们就过山洞!” 四个人齐齐抬头,眼睛里全是震惊,惊讶之余又想起可实行,皱眉道:“这样冒险沈氏那边会通过吗?” “我今天看过了,云岗这边的山比溪市那边要高很多。我们不是一直在解决风力的问题吗?如果我们采用隧道,这个问题就不算问题。”宁希先把自己的想法说完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沈总不是说过吗,实力说话。” 说完她又问刚才说话的男生:“你觉得隧道这个方案怎么样?” 这些人都是名校毕业,有自己的见解,男生思考一瞬:“我找不到一点不合适的理由。” “你们觉得呢?”宁希看向其他人。 陈潇潇率先赞同:“既能对得起良心也能对得起自己,我同意!” “+1。” 连兴环视一圈,刚才还愁眉苦脸的几人被宁希三言两语振奋起来,连他都有些激动。 “那就努力吧,一切重新开始。” 宁希补充道:“时间可不多了,接下来每天都很苦。” 第十二章 什么时候结束。 一切从零开始,所有数据清除重新测量,但是几个人没有丝毫抱怨,更多的是开心。 散会后,宁希拿着手机拨通沈淮启的电话,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湘城星星很少,漫天繁星更是没有过。 “喂?”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宁希深呼吸:“哥。” “安顿好了吗?” 隔着电流他的声音多了磁性,像是在宁希耳边说话。耳朵不争气的红了,还好隔着屏幕对面不会看到。 “安顿好了,和湘城来的援助医生住在一起。” “嗯。” 宁希踩着脚下的石子,“哥你吃饭了吗?” 远在湘城的沈淮启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目之所及全是霓虹灯光:“吃过了。” “吃的什么?” “意面。” 宁希又问:“那你什么时候睡觉?” “现在还早。” “噢。” 话题中断,宁希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对面忽然开口:“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吗?” “……”宁希瞬间抬眸,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沈淮启按了按眼角,缓解疲劳,随后低笑一声:“从小就这样。” 没有组织好语言就一直找话聊,像是蓄力,直到能开口的那刻。 宁希哽了哽,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十几分钟的时间,想起刚才自己那么多没营养的话,她随口说,沈淮启却在耐心地回答。 她笑了两声,“哥!” 沈淮启也笑:“嗯?”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宁希清清嗓,郑重道:“我们组交上去的方案过于胆大跳脱,你会把我丢出去吗?” “…………”沈淮启沉默几秒,开口:“宁希。” “啊?”声音低沉,宁希有些心虚,不会真的要把她丢出去吧。 “在你眼里我是老古董吗?” “哈?”宁希道:“怎么会!” 沈淮启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接受不了胆大的方案。” 沈总深呼吸,强忍着想要挂断电话的念头,同她解释:“只要足够好没有什么是难以接受的,成功向来掌握在胆大的人手中。” 本来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宁希还有些担忧到底能不能做好,但现在她一点都不怕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受教了沈总。” 沈淮启勾唇:“开心了?” 宁希尾音上扬:“嗯。” “那就赶快去睡觉。” “这就去!” ** 第二天,宁希打满鸡血带着几人上山收集数据,一天下来居然超额完成本来的目标。但几个人依然不敢松懈,时间太紧张了,他们临时修改,建模,同等比例模型全都要重新做。 小张举手:“建模不用担心,就算是秃头我也会快速做出来!” 连兴怜爱他一秒:“别再拿你两根头发发誓了,他们也快要离你远去了。” 小张一个人的沉默换来几人的大笑。 回到湘城是在几天后,沈淮启本想来接她,但宁希不让。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出差回来刚好是两天周末,第一天宁希睡到自然醒,临近晚上接到蓝峻的电话,说他被人鸽了要找她喝酒。 听到这话,宁希瞬间乐了:“不是向来只有我们蓝精灵鸽别人吗?怎么这次轮到自己了?” “不许笑。”蓝峻耐心解释:“这不能怪我好吗?我跟人约的周末,我理解的周六晚上,她理解成了周五晚上,昨天等了一晚上我都没出现,今早把我臭骂一顿拉黑了。” “哈哈哈哈哈哈。”宁希笑翻在床上:“你需要我帮你回顾一下中文吗?” 蓝峻恼凶成怒:“滚。” 挂电话前还还催促:“快点啊,别让我等。” 宁希简单化了一个妆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到酒吧时间刚刚好,一眼就看到门口的蓝峻,几天不见头发居然又换了一个颜色。 这次还是黄毛……啊不,金色头发。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招牌。酒吧里总是放一些金属质感的音乐,蓝峻跟着律动摇摆。宁希察觉到手机震动,没理会蓝峻的疯狂,自顾拿出来回信息。 是微信群消息,她昨天回来后熬了个大夜把图纸画了出来,今天发过去同步信息,这会儿其他几人也发了自己的进度。 第13章 【陈潇潇:今天周六啊!要不要这么卷。】 【小张:请问你的数据监测有少一点吗?微笑.jpg】 建模需要数据支持,这一点是陈潇潇负责的,今天小张的建模进度多了许多,可见陈潇潇的数据提交了多少。 宁希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都辛苦啦,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接着加油。” 正准备收起手机,看到沈淮启发来的微信:【没在家?】 【ning:没有,和朋友出来喝酒了。】 【shq:蓝峻?】 【ning:嗯嗯嗯。】 宁希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回复,收起手机。蓝峻看她忙完,才坐下,双臂大开倚靠在卡座上,衬衫扣子敞开,露出半个胸脯。 “念念这里!”这道声音很大,刚好在酒吧换音乐的间隙,一时间很多人看过去,宁希也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看,看清楚的那刻,嘴角僵硬,脸色瞬间变冷。 女人穿着白色裙子,停在他们旁边的的位置。万幸她和蓝峻在角落灯光下,如果不主动看,昏暗灯光下,看不清两个人是谁。 “怎么?认识?”蓝峻似乎是想知道谁让她变脸,所以距离很近,顺着她的目光锁定人。 宁希深呼吸,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用力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猛地松开疼痛顿时刺激大脑,她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猛地喝光。 情绪平复之后,才冷笑一声回答蓝峻的问题:“肥皂剧的女主角。” “……”一句话让蓝峻成功回忆起来,他见过沈淮启,正是因为见过才无法与刚才的人联想到一起。他沉默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遇到陈念念是宁希没有想到的事,大概是应激反应,她再次想到了十年前和沈淮启的不欢而散。 无可否认,宁希那么决然出国,和陈念念的出现脱不了干系。 她睨蓝峻一眼:“怎么?” “你这什么眼神,她怎么就是女主角了,我觉得一点都不像!”蓝峻义正言辞。 蓝峻这人极其护短,向来认人不认理,宁希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酒吧声音很大,旁边的一群人说话需要很大声,她不用分心就能听到。旁边的人似乎是陈念念的大学室友,回忆了好一会儿大学生活。 有一个人突然开口:“还是羡慕念念,大学一毕业就进了沈氏集团,哪像我们工资低不说,福利还不好。” “是啊,那可是沈氏集团,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 陈念念羞赧一笑:“也没有了,我就是比较幸运。” 另一个女生语气里藏不住的羡慕:“是啊,谁让念念认识沈总,还对你那么好。” “我们就等抱大腿了!” 另一边宁希只捕捉到了关键词,‘沈氏上班。’‘对她那么好。’ 所以,这十年他们一直有联系吗?也是,当年陈念念那么处心积虑靠近沈淮启,她走后不是更方便吗? 怪不得沈淮启不在乎她到底还喜不喜欢他,对她依然和从前对待妹妹一样。 宁希扯了扯嘴角,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却多了分自嘲。 “念念昨天还和沈总一起吃饭了呢!你说是吧念念。” 宁希等了很久才听到陈念念的回答:“又不是我们单独吃的,有很多人呢。”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沈总同桌吃饭吗?!别人求都求不来。” 女生的话题离不开喜欢的人,蓝峻很明白,这些话他一句没落。现在完完全全搞清了几个人的关系,眼珠子一转又一转。 他侧头,宁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难堪,叹了口气轻声问:“要不要走?” “为什么走?”宁希抬头看向他,勾着红唇,笑意不达眼底,在纸醉金迷下显得异常妖艳:“我还没听够呢。” 说完垂眸,眼神空洞,落在一点发呆。她只是想到昨天沈淮启打来电话说要接她时,她第一时间拒绝,与此同时,电话对面的助理开口:“沈总,今晚还有一个饭局您需要出席。” 原来是陈念念在的饭局。 那他们有说话吗?在同一个公司会近水楼台吗? 宁希脑子一片慌乱。 旁边还在继续:“念念,你喝了这么多酒,给沈总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怎么样?” “我和沈总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再说了这个点他肯定已经休息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就打一个嘛,我们也想近距离欣赏一下。” 陈念念矜持了一会儿才说:“那好吧,我试试。” 旁边几人马上凑在一起,宁希和蓝峻同样竖起耳朵。没听到电话的声音却听到陈念念带着遗憾:“你看我就说嘛,他已经休息了。” “嘀——” 手机提醒,宁希低头看到旁边人口中已经休息的人的信息,蓝峻也看到了挑挑眉,没忍住嗤笑一声。 【shq:什么时候结束?】 第十三章 “沈淮启,这十年你有后悔过…… 昏暗的灯光看不清每一个人的神情,喧闹的声音听不清每一个人的心声。 杯壁的水珠滴落在桌面,黑色的玻璃桌子映着宁希的脸。 她看不清自己。 晃荡的思绪,有些东西在缓慢地滋生。 那一刻,宁希看清了自己的面庞,她瞬间回神。手机输入栏还有刚才没发送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黑暗之下所有情绪都会被掩藏,咫尺远近的距离却看的一清二楚。 “你来接我吧。” 从宁希删除的那刻,蓝峻的目光紧紧盯在她脸上。 所有的疯狂不甘都在刹那间归于平息,只有泛红的眼尾暴露了思绪。 “干嘛删除?”蓝峻一把夺过宁希的手机,在输入栏打下那行字后才把手机递给她。 宁希目光闪躲,半晌后才说:“没必要。” 十年前,陈念念的出现让她输的一塌糊涂,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回到了正轨,她不想再赌了。 没必要,是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不算赢。 纠结不安,蓝峻再次在宁希脸上看到这种情绪。在很多人的眼中,宁希松弛平静,张扬明艳,他一开始也这么觉得。 直到许多年的那个雨夜。 那会儿两个人的关系因为喝酒已经更近了一步,那天是宁希的生日,他问了很久她喜欢什么,却换来她的一句:“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不过。”风吹起了宁希的发尾,他分明看到了那双明亮瞳眸里闪着泪光。 那天宁希喝了很多酒,丝毫不带掩藏的悲伤。蓝峻却终于觉得她像个正常人的模样。那些曾经笑不达心底的瞬间,那些说不出原由的疑惑,他终于明白,那个词叫空洞。 宁希的眼底没有生机。 开心不似开心,难过不像难过,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随着某个部分一同消失,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所有的难过藏在心底,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伦敦还是冬令时,下过雨的清晨空气潮湿,头顶正在飞过一架飞机。 熬了一整夜,头昏脑胀,蓝峻在宁希停下脚步的那刻还是下意识跟着停下,用力睁开朦胧的双眼,没来得及问出‘怎么了’,就看到身边的人仰着头,眼底万千情绪翻滚。 想说的话在心口堵塞,怎么都说不出口。 宁希突然指着那架越来越远的飞机:“看到那架飞机了吗?” 蓝峻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三年前的今天我十七岁,一个人离开生养我的土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家。” …… 酒吧的男歌手长得帅唱歌好,下边一群人欢呼,这道尖叫声拉回蓝峻的思绪。 当年那个雨天,他不知道宁希经历了怎样一段故事,才变成了那副模样,但至少他知道是刻骨铭心,是无能为力。 那天之后,宁希消失了一个月,再见到时她依然明媚。她开始追求刺激,玩遍所有极限运动,追求短暂的心跳。 没有人会把‘悲伤’同她联系,时间长了连蓝峻都忘了那天仰头看飞机的宁希。 直到今天…… 蓝峻才明白,宁希的所有难过源于在意,而那部分只属于沈淮启。 “再试一次吧。”他说,“万一结果不一样呢?” 宁希目光呆滞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语气肯定:“他会来。” 说完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向旁边看了一眼:“他还会妥善处理。” 蓝峻默了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宁希停顿片刻,抬眸看向蓝峻。 输入栏那句终于还是发了出去,她也很想知道十年后,沈淮启的选择。 紧张到心跳加速,周围所有声音模糊,时间过得很快,回过神只看到聊天页面沈淮启发来的那句。 【shq:还有五分钟到。】 宁希深呼吸调整混乱的思绪,递给蓝峻一个目光,两人同时站起准备往外走。 第14章 与此同时,旁边卡座来了几个贼眉鼠眼,面目狰狞的醉鬼,想要倒在几个女生身上,几人尖叫着躲开。 宁希拧着眉,刚要出声被蓝峻拉到身后。蓝峻往前走了两步,吊儿郎当地撑在椅背上俯视他们:“兄弟,是不是学跳舞的啊?” 男人被打断,恼凶成怒:“别多管闲事。” “四肢这么软,以为你学跳舞的,还想让你给大家表演一段呢。” 几个女生害怕到抱在一起,看向蓝峻的方向,自然看到了宁希,陈念念被定在原地。 宁希看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靠近,陈念念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陈念念低头看去——宁希眼神冷漠,用力将男人的手指往后压。 如果不阻止那双手会落在她的胸部位置。 她错愕地抬头,“宁希?”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宁希甩开男人,擦了擦手,语气冷淡:“跟你有关系吗?” “慢慢小心!” 几步远的距离,蓝峻没办法及时过去,宁希转身就看到一步远的男人拿着酒瓶,她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只有一声‘咚’,随后男人的哀嚎响起。 宁希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沈淮启高大的背影站在她面前,黑色居家服挡不住他身上的压迫感。 她叫了声:“哥。” 沈淮启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宁希心中的警铃敲响。 蓝峻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自来熟地拍了拍沈淮启的肩膀:“哥呀,你来得太及时了。” 随后转头问宁希:“没事吧?” 宁希的目光从沈淮启身上移开,摇摇头:“没事。” “念念,沈总真的来接你了。”一旁的女生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人都听到。 蓝峻一言难尽:“…………” 是来接你的吗? 宁希抬头看向沈淮启,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可他还是蹙着眉,压抑着生气。 酒吧老板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点头哈腰:“沈总,不好意思,我尽快处理。” 他转头对经理说:“以后这几人不准放进来。当我们这里是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放肆。” 不到五分钟事情全部解决,沈淮启甚至没有出过声,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不敢忽视。 “需要我找人送你回去吗?”沈淮启突然开口,蓝峻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和他说的,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脑子一转又补充道:“你带着慢慢回家吧。” 沈淮启‘嗯’了声,回头给了宁希一个目光,随后目不斜视一步没停留地往前走。 他步伐太大,宁希要小跑才能跟上,没办法只好出声:“哥,你能走慢点吗?” 沈淮启还是没有同她说话,只是步伐明显地慢了下来。 两人离开后,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 几个女生终于反应过来,沈总哪是来接陈念念的,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场面一度很尴尬。 在欣赏到陈念念面色僵硬后,蓝峻心满意足地离开。 另一边,宁希在沈淮启拉开副驾车门后,没有犹豫坐上去系上安全带。 她不知道沈淮启在生什么气,只能默不出声。想到刚才他都没往陈念念身上看,又不合时宜地开心。 一路沉默到公寓地下停车场,宁希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听见‘咔哒’一声,她推不开车门,回头看向沈淮启。 “不打算解释解释?” 宁希慢了一拍:“解释什么?” 沈淮启掀起眼皮,宁希立马开口:“好,我解释。” “我承认我确实是故意让你来接我的。”宁希破罐子破摔。 “没有了?” “还有什么?” 车子没有熄火,空调风吹在身上竟觉得有些发冷。宁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声音,那颗跳动的心脏坠到谷底。 回国以来两人可以忽略的十年,因为陈念念的出现不得不面对当初的离开。 她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让陈念念难堪了?” “谁?”沈淮启拧了拧眉:“我在说你,关她什么事?” “你就是这么觉得。”本来觉得没什么事,可越想越委屈,宁希胸口上下起伏:“那你刚才怎么不去找她。” “也是,这十年朝夕相处的是你们。在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比我这个快要陌生的人好。” 这话说出口,刀子横插两人中央,连同十年前血淋淋的争吵一起摆在面前。 十年分别是无法抹去的事实,无论两人怎样忽略,逃避都无可纷争。 它永远横跨在两人中央,流逝的时间提醒着错过的十年。 “沈淮启。”宁希似乎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她转头所有情绪聚集在眼睛中:“这十年,你有后悔过吗。” 不是问句,她只是想说这句话,又或者是在问自己。 沈淮启眼神复杂的落在宁希身上,手无意识握紧方向盘,嗓音说不出的压抑:“你怎么知道我没后悔过。” 宁希猛地抬眸,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嘀嘀——” 突兀的声音打破沉重的氛围。 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只可能是群消息,而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群聊。 沈淮启的手机放在中间,屏幕上显示着群聊信息: 【云欢臻:你们两个这周别忘了回家吃饭。】 快要迸发的情绪瞬间泄气,宁希没有了质问的勇气。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到之剩下空调的冷风声。 她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在寂静的车内响起。宁希移开目光,从包中拿出自己正在振动的手机,按了好几次才接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电话是连兴打来的,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不会这么晚打来电话。宁希咽了咽喉咙,凝神接通电话。 “宁工,数据出现误差,模拟失败。” “…………” 宁希深呼吸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试验总要有几次失败才会成功。过于安静的车内,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清楚楚。 她不想当着沈淮启的面讨论测试失败的问题,手机从左耳边拿到右耳。 “我知道了,这么晚了你先休息,我回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挂断电话,宁希没有说话。沈淮启将车门打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下车。 高跟鞋的声音在夜班的地下停车场回响,不过一分钟,连这点声音都消失不见。 沈淮启点了根烟,落下车窗,白色的烟雾顺着手指飘向窗外。 刚才宁希的那几句话在耳边回荡,一次又一次。 尼古丁没有缓解他的烦躁,拿过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你去查查公司有没有一个叫陈念念的。” 第十四章 “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吧。…… 接下来的几天,宁希一直在忙,解决测试的问题,小张的专业能力很强,他的建模测试技术错误率可忽略不计。 每天早出晚归,几个人差点要住公司。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宁希头昏眼花的走出公司。 楼下的闸机前几天坏掉了,今天才找人修好,她看到后随后问了句,保安说:“换了一家店,这个质量很好。” 那一瞬间,宁希愣在原地。 所有断掉的线在这一刻全部汇聚,她转身往电梯处跑。回到楼上时,连兴还没走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忘拿东西了?” 宁希有些激动,刚才一路都是跑着,这会儿停下才发现呼吸不通畅,她抓着连兴的衣袖缓解:“材料。” 连兴问:“什么?” “材料。”宁希重复一遍,“我们一直在找数据上的失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种材料无法承受这个数据。” 简单的一句话,连兴瞬间明白,眼底涌现出和她同样的激动。 打开电脑,将适合的材料全部罗列出来,发给小张。 云岗和溪市的地形本来就特殊,是他们没有跳出思维固性。 做完这些已经一个小时后了,连兴打了个哈欠,一脸轻松:“这些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宁希也松了口气,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在此刻放松下来。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十一点钟电梯门正在缓缓关上,她小跑了几步,正准备按,门开了。 “谢谢。”说完,抬眸看到是谁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走进电梯。 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偶尔也会在空闲时想起沈淮启。 习惯真的很可怕,她用十年来戒断,回国才短短几天,就再次习惯了沈淮启的存在。 断掉的聊天框,谁都没有先发出问候。 静下心来,宁希才明白过来自己那天有多无理取闹,明明不想这样的,可在沈淮启面前,她总是忍不住计较,想要成为特殊的一个。 第15章 她抬眸看了眼沈淮启的背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喝酒了? 应酬还是聚会? 宁希压下心中的探知欲。 没有妹妹会计较哥哥喜欢的人。 是她逾越了。 从一楼到顶层的电梯,从没有这么度秒如年过。电梯门一打开,宁希第一时间走了出去,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身后人叫她的名字。 “慢慢。” 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磁性,宁希回过头对上了沈淮启的目光。 逼仄的环境,灯光晦暗不明,还带有淡淡的酒香。 宁希咽了咽喉咙,等待他开口。 “明天爷爷生日,要回老宅。”喝了酒的沈淮启说话很慢,嗓音温和,像是一杯经年陈酿引人发醉。 “嗯,我知道。”她把目光落在旁边的电梯间。 “我顺路接你下班,带你过去。”沈淮启松了松领带,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嗯,你也是。”宁希点点头。 * 翌日。 下班后,宁希主动给沈淮启发消息让他在距离公司最近的那个路口等着。 沈老爷子今年大寿,来的人很多。两人到的时候,沈家老宅已经有很多人,宁希环视一圈,没几个认识的,她跟在沈淮启身后接受其余人的带着好奇的注视。 这种目光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宁希早就习惯了。 沈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 “沈少爷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些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淮启来了啊。”沈老爷子在沈淮启走近后才看到身后的宁希,愣了几秒才认出,大笑了起来,拉着老伴的手:“你看那是谁?” “爷爷,生日快乐。”宁希弯腰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又朝老太太笑:“奶奶。” “慢慢?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伸出手,宁希握上去坐在她身边:“越来越像小文了。” “可不是嘛,我就没见过比小文长得还漂亮的。”说这话的是沈淮启的小姑,大学念的服装设计,这些年在国际上颇有份量。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除了文一涟再没人能穿出她想要的感觉’。 在国外的这些年,沈惠每次去英国都会飞去伦敦见宁希一面。 宁希见到她笑弯了眼,沈惠摸了摸她的头。 每一个来祝寿的人都会看她一眼,宁希想要站起来往外走,老太太拉着她:“坐这里陪我。”无奈只好坐下。 她在沈家时也只是沈家和沈家交好的人认识,其余合作伙伴没见过她。十年过去,人来人往变得太多了,人人都要问上一句:“这位是?” 刚进门的时候宁希是跟在沈淮启身后,有人猜测是不是他的人,说的人多了自然到了沈老爷子耳中,他板着脸一脸生气:“胡说什么,这是我孙女。” 宁希扯了扯嘴角,朝那些人礼貌的点头。 “沈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个孙女,不会是私生女吧?” “你不知道啊?她是宁家的遗孤,被沈家带回家养了,不过这些年都在国外,鲜少有人知道而已。” 沈家从未隐瞒宁希的存在,正式场合沈家更是站在她身后。 说话的人恍然大悟:“前段时间传言沈淮启在国外读书的妹妹就是她啊?我还以为是哪个表妹呢。” 客厅人太多,宁希出来透气,刚走到角落里就听到有人在讨论她。 盆栽遮挡她的身影,说话的人看不到这个位置。宁希深呼吸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仰头看向夜空。 莫名地,她想起了在云岗的那个夜晚。 晚风扑面,月亮旁边的云移了又移。她垂眸,脖颈因为长久的姿势有些酸痛,伸出手在肩膀的位置按了按。 那一刻察觉到什么,宁希忽然回头。 沈淮启站在走廊的光亮处不知道站了多久,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明一暗,两人谁都没先移开目光。 宁希想,电话那端的人还是站在了她面前,哪怕今夜没有星星。 “走吧,先进屋,宴会要开始了。”拐弯处说话的几人转过弯撞见有人时,吓了一跳,在看清是谁后,几人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留下一句‘抱歉’离开。 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沈淮启身上,可视度由远及近,直到他站在她面前。 “时间差不多了。”沈淮启说。 宁希点点头,走在他身后。走到门口,身前的人拉开门让她先进,两人的位置还是一前一后,只是顺序变换。 位置只剩下两个,宁希坐在了云欢臻旁边,沈淮启落座在沈老爷子旁边。很巧,两人的位置刚好面对面。 这个桌子上全是沈家的人,十年没见话题一直围绕着宁希。 “怎么出国几年变得不爱说话了。” “小时候性子像小文,长大了自然像她爸爸。” “是啊,小时候活脱脱一个小小文。” 云欢臻一脸不乐意:“我们慢慢怎么样都是极好的。” “诶呦,不是那意思。”说话的几人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慢慢别生大姑姑气,小时候好现在更好。” “怎么会。”宁希笑了笑。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点。”沈惠坐在沈淮启的身边,托着腮言笑吟吟:“慢慢小时候最黏着淮启,长大了倒是不那么亲密了。” 宁希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僵硬地抬起头。 长辈们似乎以调侃小辈为乐,连沈老太太也跟着回忆小时候的事。 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她的眼中只剩下沈淮启,可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爷爷说是她出国的时间太长冲淡了小时候的情谊,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宁希知道,再也不会了。 感情从变质的那刻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他们默契地不提从前,默契地维持表面的平和。 宁希深呼吸,笑了笑。 没有选择的权力,那她就自己创造。 宴会结束后,沈淮启开车载着云欢臻,沈宸年和宁希回沈家。第二天是周末,宁希不上班不着急回公寓,坐在餐厅陪沈母喝热牛奶。 快要喝完时,阿姨又端出一杯准备送上楼,宁希看到后问道:“是给哥的吗?我送上去吧。” 她将自己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喝光,从阿姨手中接过牛奶。走到沈淮启门前时,深呼吸才敲响门。 几秒后门打开,沈淮启刚洗过澡,发梢滴着水,他正拿着毛巾擦。没想到来人是她,愣了下。 宁希没错过那几秒的反应,她扬起唇角:“哥,热牛奶。” “嗯。”沈淮启接过,“谢谢。” 她还是笑着,在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后,一字一顿:“沈淮启。” “你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 这么多天一直闭口不谈的那天,被宁希摆在明面上。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落在宁希身上,又汇聚在沈淮启眼中,他沉默片刻正要张口。宁希没有给他机会:“你觉得我把自己处在危险当中,酒吧老板是那天酒局的其中一个,我明明认识却没有护着自己。” “所以你生我的气,我知道。”宁希深呼吸,仰头朝他笑:“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吧。” 镜中花水中月又如何,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没有再走一次的勇气了。 像以前一样,以前又是怎样的呢?又是多久的以前呢? 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宁希背挺得很直,没有暴露一丝逾越的情愫。 比起分别,她宁愿兀自难过。 像以前一样。 像一个正常人。 像普通妹妹对哥哥的情感。 不要再被他发现了。 宁希望着夜空,星星那么明亮,却不属于任何人。 第十五章 沈淮启。 夕阳照在跑道上,像是晕染的画面。下课铃声敲响,教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出来,默契地向门口墙边的女生投去目光。 有人想要同她讲话,看了眼教室的老师后作罢,跟着队伍往外走。 很快,教室里空便荡荡,老师拿着水杯慢悠悠走到门口。 这个角度宁希只能看到面前人的鞋尖,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给你家长打电话了吗?” 宁希点点头,站得时间太久了,小腿又酸又涨,她把重量放在一支腿上缓解疼痛。 广播放学歌曲尾音落下,宁希渐渐撑不住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没有睡着只是太累,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疼。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腿麻到站稳整个人向前倾倒。 下一秒,撞进僵硬的胸膛,脸碰到冰冷的羽绒服拉链,宁希缩了缩脖子。 抬头看到沈淮启眉眼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困成这样?” 宁希咬着下唇没说话。 第16章 “你们老师呢?” “办公室。” 十几岁的沈淮启身高已经超过同龄人一大截,宁希费力仰头才能看清他。头发被他顺了几下,又听到那人温声道:“没事,有哥在。” 沈淮启弯腰牵起宁希的手,挡着刺骨的冷风,走过寂静的走廊。 办公室内,老师见到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顿时生气:“你们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家长呢?” 沈淮启冷着脸:“我就是宁希的家长。” “那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了。”老师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比沈淮启还低上半头,但气势汹汹,“这周有许多老师反映宁希上课睡觉,也不知道你们家长回家怎么管孩子的,回家疯玩来学校补觉?当学校是什么地方,怎么不搬张床来!” 老师说完,场面一度安静,宁希在一旁垂着头一句也不反驳。 几秒后,意识到这位老师说完,沈淮启才开口:“首先,今天的天气零下八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您让一个几岁的孩子在教室外的风口站整整两节课,有没有想过后果?” “其二,您身为老师在知道学生经常上课睡觉后,不去了解学生背后的原因,一口断定她是回家玩耍,不觉得过于武断吗?”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维护,老师气得说不出话。 “还有什么事吗?”沈淮启语气冷漠,“没事的话,我先带我妹妹回去补觉了。” “你……!” 沈淮启再次牵起宁希的手,拉着她往办公室外走,宁希在快要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错过老师气急败坏的模样,对上目光后丝毫不畏惧,甚至扮了个鬼脸。 “沈淮启,今天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宁希站在沈淮启单车旁,小小一个还没车高固执地仰着头。 沈淮启嗤笑一声:“没大没小,叫我什么?” 宁希撇撇嘴,故意又叫一遍:“沈!淮!启!” 回应她的是被围巾蒙起的脸,她伸出手拉下露出鼻子:“喘不过气啦!” “是吗?”沈淮启蹲下帮她整理,灰色的男士围巾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层被子,系了几圈才不往下坠。站起身一看——围巾厚重地围了一圈又一圈,宁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他没忍住笑了下。 不用想就知道是在笑她。 宁希把脸扭到一边。 沈淮启才不管她的生气,将人抱到单车后座上:“扶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宁希拍打他后背。 “忘带卷子了,行了吧。” “那你今天不上课了?” 小学没有晚自习放学时间比初中早,这个时间沈淮启的课还没有上完。 冬天的风过于刺骨,沈淮启骑得很慢,高大的身影替后座的小小的人遮挡了全部的风霜。 “嗯,不上了。” 宁希哈了一声,抓到了把柄一脸幸灾乐祸:“小心我告诉干妈你逃课噢。” 沈淮启哭笑不得:“宁慢慢,有点良心好吗,我这都是为了谁。” “那你不许告诉干妈我被请家长了。”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正点上,宁希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低。 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出现问题,沈宸年和云欢臻已经一连几天早出晚归,宁希和沈淮启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打到了家里。她不想让云欢臻分心,却没想到被沈淮启接了座机的电话。 “干什么?” 后座的人一手抓着沈淮启的衣服,一只手在他背后画圆圈。 短暂的安静,宁希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怎么不骂我?” 沈淮启乐了:“我为什么要骂你。” “因为我上课睡觉……还被请家长。” 前方60秒的红灯,沈淮启腿撑在地上,趁着这个时间问:“睡觉能控制住吗?” 宁希头抵在他的后背,闷声:“怎么可能。” “所以我为什么要骂你。” 沈淮启也学着宁希绕啊绕才回到问题本身,红灯还有40秒,围巾给了宁希,此刻冷风顺着脖子往里窜,他像是没有感觉,温声道:“你现在觉得被请家长是很大的事,但是对于我就是一件很小,甚至不算事的事。”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宁希呆滞几秒,摇摇头。 “没事。”他笑了笑。 3,2,1。 红灯变绿,人生将会像这道路一样,敞亮坦荡。 “慢慢,随心所欲一点,不要纠结任何事情,也不要为任何事情抱歉。”明明是寒冬,冷风刺骨,沈淮启却越骑越快,身子前倾带着十几岁少年人的惬意。 “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能让你受委屈。” 要明媚,要自由。 因为你是宁希。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背影高大,为她遮挡风雨的人。 宁希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很温暖。 回到家阿姨给两人熬了姜汤,沈淮启喝完后侧头,宁希抱着碗喝了那么久,一丁点都没少,抿一口脸皱在一起。 “喝完可以吃块糖。” “真的?”宁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沈淮启挑挑眉。 喝了十分钟丝毫未减的姜汤,此刻两分钟见底。 宁希瞪圆眼睛伸出双手。 吃到糖,宁希心满意足地拿出书包趴在桌子上写大字,沈淮启见她乖乖写作业,一点也不像上课不听讲的样子,但她不愿意说,他便不问。 大概是今天在学校充当了一次家长,沈淮启这会儿责任心爆棚,书包里卷子一大片空白不管,拉开宁希旁边的椅子,支着头看她写字。 宁希从小学习的东西就多,钢笔字毛笔字,钢琴,舞蹈,画画。她母亲说女孩子要有一技之长,这样等长大了总有用到的地方,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云欢臻当时被文一涟这套说辞搞得狂笑,来到沈家之后,这些课外班也没断掉。 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对于沈淮启来说可太简单了,宁希掰着手指头算答案,她没有在意沈淮启的目光,写完后自己给自己批改,还在上面写上一个大大的一百分,然后才朝旁边的人扬起下巴。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神色活脱脱一副‘看,我厉害吧’。 沈淮启勾唇笑了下,端着家长做派:“不骄不馁,再接再厉。” “嘁。”宁希不乐意:“我上次见你卷子还有不及格的呢?”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不及格的?” “你上次化学都没有六十分!” “…………” 沈淮启哼笑一声,没解释初中化学满分才五十。 吃过晚饭,沈宸年和云欢臻打来电话说今天要忙到很晚,让沈淮启照顾好妹妹,两人早点休息。 “知道了。”沈淮启热了杯牛奶看着宁希喝下去,把她送进房间才回自己书房,打开那些空白的卷子,全部写完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忽然想起今天在学校老师说的话。宁希这一周以来许多课都在睡,早上的课还能解释为没睡醒,其他的课就只能说明晚上没休息好。 思考两秒,沈淮启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敲门:“慢慢,睡了吗?” 无人回应。 他皱起眉头,推开一条缝隙,晕黄色的床头灯映在眼中,床上鼓起一个包。沈淮启放下心,轻轻关上门。 ‘咔哒’一声,床上刚才还闭着眼睛熟睡的人,睁开眼睛,眼神空洞,手中紧紧攥着手机。 她再次拨通电话。 等待的时间很短,手机中传来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宁希不死心,又换了一个电话,可得到的回应依旧只有那冰冷冷的一句。 眼中氤氲一片,头顶精致的装饰变模糊又变清晰,她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次日清晨,宁希被阿姨叫醒的时候,手心因为紧握手机一时间动不了,她把手藏在身后,酥麻的不适感直皱眉头,却也让她清醒。 这个清醒持续到吃完早饭,司机送沈淮启和宁希去学校,汽车平稳走在路上,宁希困意上后看了眼旁边的人,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慢慢移动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从她眼神迷离开始,沈淮启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想起昨天晚上在书房搜索‘小孩子为什么嗜睡’。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最后摸了摸宁希的脑门,没有发烧。 这下他是真的不知道原因了,皱着眉:“钟叔去医院。” “什么?”钟叔不知道原因:“少爷,怎么了?” “慢慢最近总是睡不醒,上课也睡。”沈淮启简短解释。 “那得去医院瞧瞧,别是生病了。” 说着,钟叔调转方向往医院去:“要给夫人打电话吗?” “不用,别让他们担心。” 沈淮启看了眼安安静静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想要伸手拿车上的毛毯,刚动一下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宁希紧紧握在手里。 第17章 在睡梦中被吵的人哼了几声,沈淮启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 第十六章 沈淮启没再说话,像是真的随…… 道路颠簸,本就没睡好的宁希还是醒了,睁开眼睛嗡声问:“还没到学校?” “没有。”沈淮启垂眸。 清醒过来后,宁希第一时间认出这不是去学校的路:“这是去哪?” “医院。” “你生病了?” “不是。”沈淮启解释道,“你不是嗜睡吗,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我不去!”宁希顿时情绪激动。 他没想到宁希会抗拒,以为她是害怕打针,哄到:“不打针,就去找医生瞧一下。” 宁希捂上耳朵:“不去不去就不去!” “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去医院!我上课不睡了好不好,你别送我去医院。”眼底通红,里面全是害怕和防备,看得沈淮启心猛一颤。 脑海中忽然出现几个月前的一幕—— 耳边是崩溃的哀嚎,窗外黑暗无光,他穿过人群走到角落中,她还没有窗台高,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个年纪,学校还在教识字,宁希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可她眼底懵懂的悲伤却刺痛着沈淮启。 “沈淮启。”宁希的嗓音沙哑,攥着他的衣角仰头问:“为什么我爸爸妈妈睡着了?他们什么时候醒过来?干妈为什么抱着妈妈哭?” “…………” 沈淮启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蹲下,帮宁希整理衣服。 忽然一滴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他抬头的动作那么艰难,快要喘不过气。 宁希红着眼眶,紧紧抱着他:“我以后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了?” “沈淮启,我真的不想去医院。” 同样的眼泪落在他手背,灼烧着皮肤,沈淮启回过神,眼尾泛红。大约是十指连心,那一刻竟觉得心脏也被烫到。 咽了咽喉咙,很快妥协:“好,不去了。” “真的?”泪珠还挂在宁希脸上,不停地抽泣。 “嗯,真的,不去了。” 宁希这才擦干眼泪。 ** 送完宁希到学校后,沈淮启已经迟到。到校门口时,教导主任站在那里值班,看到是他后,嘘寒问暖问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是不是生病了。 沈淮启摇摇头。 在一群迟到被罚站的人面前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教导主任笑得和蔼可亲:“快进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走到一半,对上周宸又震惊又生气的目光。 “为什么沈淮启迟到就不罚站!” 教导主任冷笑一声:“他第几名,你第几名?你能跟人家比?” 周宸还是嗷嗷叫:“这不公平!”眼瞅着沈淮启就要走远,他大声喊:“沈淮启!是兄弟就一起罚站!”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远的背影。 旁边的人没忍住笑出声:“看来人家没把你当兄弟。” “林胥昼!”周宸咬牙切齿。 “说什么呢,有没有把我放进眼里。”教导主任背着双手怒骂。 一直到第一节 下课,门口罚站的人才回到教室。 周宸怒气冲冲坐到沈淮启身边时,他正在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窗外的树木渐渐没有了树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他的眼底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那一刻,周宸瞬间忘记自己想要质问的话。 走神被打扰,沈淮启皱着眉回头,掀起眼帘,眼底全是不耐烦,都不遮掩的那种。 “晚上去打球?你好久都没和我们一起打过了,一放学就回家,家里是有金子吗?” 周宸咽了咽喉咙找到一个理由。 “不去。”刚说完,沈淮启没有思考就拒绝。 “不是,为什么?” 沈淮启抬眸看他一眼:“辅导我妹妹写作业。” “…………?” 这下连前边的林胥昼都转过头,“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一直都有。” “不可能。” 几家人虽然不说很熟,但也有交情,沈家添女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周宸转念一想,大概率是表妹。 不曾想,刚说完沈淮启开口否认:“亲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胥昼,他思考片刻问道:“宁家那个?” 沈淮启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便算是承认。 周宸往两人跟前凑:“一起啊一起啊,我也想见见妹妹。” “不见。”沈淮启丝毫不客气。 放学后,这两个人名曰无所事事,死皮赖脸坐着沈家的车来到沈家。 “沈淮启,你回来了!”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宁希已经没有了早上的崩溃,此刻眉眼飞扬地从楼梯上小跑下来。 沈淮启已经不想纠正她没大没小的叫法,在原地等待往他身边跑的人:“慢点,别急。” 宁希撞进沈淮启的怀里,还乐呵呵的笑。 她侧头看到身后的周宸和林胥昼,眼睛一眨一眨,一点不怯生。 林胥昼没有把她当做无意识的小孩子,他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林胥昼。” 这个动作瞬间让宁希心理上得到满足,小大人似的咳了一声,伸出手回握:“你好,我叫宁希,希望的希,你可以叫我慢慢。” 沈淮启挑挑眉。 “你好慢慢,我是周宸哥哥。” 宁希以同样的方式回握。 这次沈淮启笑出了声。 周宸着急玩沈淮启的新款游戏,拉着几人来到客厅,阿姨洗了水果放在桌子上。 宁希不会玩,坐在沈淮启身边不吵不闹,前方周宸激动地尖叫,她旁边的人像是没有情绪,赢了不笑输了不叫。 热热闹闹的环境,她竟然觉得安心。将沈淮启的衣角攥在手里,打了哈欠。 “快上快上,林子救我!” “我真服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莽撞。” “淮启,淮启,干嘛呢,马上要死了还不跑?” 周宸分出心思回头,正好对上沈淮启噤声的手势,他下意识闭上嘴。 两个人缺席,屏幕上显示大大的game over. “你俩……”林胥昼转头,吵闹的背景音下,女孩躺在沙发上酣睡。本就在沙发边缘,一个翻身吓得他张开嘴,又不敢出声怕吵醒熟睡的人。 好在沈淮启及时伸手,托着宁希的脸往里放。 这个过程沈淮启一直皱着眉头,近距离下能看清宁希眼睑下方的乌青。沙发上睡得不舒服,但她却一直没醒。 口袋中的手机因为重力掉落在厚厚地毯上,完好无损。沈淮启弯腰捡起想要放在桌子上,手机没有密码,这个动作直接解锁亮起了屏幕,显示着未关闭的页面。 沈淮启的动作停顿,大脑一片空白。 手机上一连串红色未接电话。 最近的一次是一个小时前,那是他还没回来的时候。 无人问津的游戏倒计时结束开启新一轮,周宸按了暂停键,客厅寂静地只剩下宁希的呼吸声。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沈淮启将目光放在熟睡的人身上。 早该想到的。 这一刻,沈淮启第一次生出自责懊悔的情绪。 每天喜笑颜开,不是接受能力强,而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这天的晚饭,长久错过见面时间的沈父沈母也回来了。云欢臻脸上带着疲惫,面对宁希时还是带着笑。 餐桌上,欢笑话语声不断。宁希给他们讲学校里的事情,说到高兴处站起身手舞足蹈地比划。连开了一天会的沈宸年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 沈淮启轻叹了声。 吃完饭,云欢臻蹲在宁希面前:“慢慢今天晚上要不要和干妈一起睡?” 宁希眨巴眼睛,眼底有犹豫也有期待。 “你不想我吗?” 她咬着下唇点点头:“想。” 沈宸年抱着枕头被赶到了书房,云欢臻温柔的帮宁希洗澡洗头,又帮她吹干头发。 宁希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鼻头酸涩,在云欢臻看不到的地方抹掉眼泪。 躺在床上被温暖的温度包裹,她咧嘴笑着身心放松,打了个哈欠。她侧头看向旁边的人:“干妈好久没和我一起睡了。” “嗯,是好久了,”云欢臻语气抱歉,“还是你哥哥提醒,我都忘记陪你睡觉了。” 说着,摸了摸宁希的头道歉:“这段时间公司太忙了,等结束了干妈天天陪你好不好?” 宁希笑了声,没有第一时间同意:“那干爸要埋怨我了。” “不用管他。” 两人一句接一句,不知道说了多久,宁希甚至不知道最后一句她有没有回答,就已经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的时间甚至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宁希回到自己房间洗漱,然后下楼吃饭。 第18章 云欢臻和沈宸年还没有去公司,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沈淮启坐在对面的位置,背对着楼梯口。她拐过弯正好听到沈淮启出声问:“慢慢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九点钟就睡了。” 沈淮启没再说话,像是真的随口一问。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云欢臻说漏嘴的话,可能宁希也会这样觉得。 宁希看向桌子上自己位置上那碗赤豆元宵,忽然觉得会很温暖,会很甜。 她跑到沈淮启身边,仰起头:“沈淮启,今天你骑车送我上学吧!” 沈淮启瞥她一眼:“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慢慢,今天天气太冷了,等明年开春再让哥哥骑车带你好不好?”云欢臻哄到。 “好吧。”宁希也不是非骑车不可,只是那一刻的灵光一现,想要一直待在沈淮启身边。 第十七章 睡不着觉的小猪。 临近年末,公司本就忙碌再加上项目出现问题,云欢臻和沈宸年接下来又是早出晚归。 家里再次只剩下宁希和沈淮启。 宁希比沈淮启放学时间早,每次回到家作业都写完了,字也练好了沈淮启才回来。 夜幕降临,天气预报说今晚湘城将会下雪。宁希盖着阿姨刚换上更厚的被子,窗外的风拍打窗户,一声比一声响亮。 她紧闭着双眼,身上冒出一层冷汗,不知分针转了几圈。 直到在阵阵呼啸声中,一道关门声在黑暗中撕裂而来—— 那是沈淮启从书房回到房间的声音。 窗外似乎下起了雨,窗帘被吹起又落下,影子在地上转个圈。 明暗交错,宁希睁开眼,似乎能听到隔壁的全部动静。 明明往日是听不到的。 她屏气凝神,用尽全部注意力听。 风声不见了,沈淮启的声音也不见了…… 宁希猛地坐起身,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拉开门。亦步亦趋地停在沈淮启门口。 这个时间,阿姨已经关掉了别墅的灯光,三楼只剩下她刚才走出房间的微弱的光。 洗完澡出来的沈淮启刚准备吹头发,听到敲门声拉开门看到双眼氤氲,紧紧抱着粉色的小枕头。 仰着头一开口眼泪止不住落下:“哥哥,我害怕。” 门开着身后的窗户声音更大,沈淮启蹲下轻轻擦掉宁希脸上的眼泪:“没事,哥在呢。” 宁希霸占了沈淮启一半的床。 卫生间的门关着,却能看到沈淮启模糊的身影和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窗外的风还是不停地吹,又或许在某一刻天气预报说的大雪如期而至。 这些此刻的宁希都不在乎,她的世界只剩下温暖的灯光,竟然让她感到久违的安定。 沈淮启吹干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宁希的眼睛一眨不眨一直放在他身上。 这让沈淮启犯了难。虽然是看着宁希长大,但上次哄她睡觉还是在婴儿时期,那会儿的小孩子抱着不用费力就能睡着。 而现在…… “你……要听童话故事吗?” 宁希撇撇嘴:“那是小孩子才听的。” 沈淮启看她一眼:“你不是小孩子?” “不是。” “那你是什么,”他又说,“睡不着觉的小猪?” 被子盖过嘴,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来控诉这句话。 沈淮启很轻地勾了勾唇,从柜子中拿出另一床被子放到床边。 床很大,两个人一人一边中间还剩下很大的空间。 “沈淮启,我困了。”宁希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 不像是假装的。 沈淮启盯着她看了很久,都没有在她脸上发现虚假的痕迹,这才放下心。 “那我关灯了。” “嗯嗯嗯。” 眼前变得黑暗,却不让人恐惧,暖风吹得房间温热,细碎的声音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 宁希太简单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快乐与难过很容易就能猜到。 睡着的宁希很乖,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连翻身都很少。 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沈淮启这才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沈淮启还没好好享受就被一个巴掌拍醒。 “…………” 他皱着眉睁开眼,宁希翻了个身头歪着趴在枕头上睡觉。 沈淮启把宁希的手放在一边,揉了揉被拍红的脸,强忍着才没把人丢下去。 坐起身叹了口气。 他收回昨天晚上对宁希睡觉乖的夸赞。 今天周末,两人都不用上学,沈淮启起床后没叫醒宁希,让她多睡一会儿。 洗漱完出来,没想到宁希已经醒了,但也没完全醒。 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头顶翘起两缕,偏偏她人还没有知觉,想醒过来却耐不住困意,头垂下又扬起。 好几个来回,沈淮启终于良心发现出声:“困了就再睡会儿。” 宁希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接收完信号整个人往后躺。 几秒的功夫就已经进入深度睡眠,把沈淮启惊到,他低头乐了一声。 昨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楼下已经聚积厚厚一层。 宁希又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后看到窗外景象,连外套都没穿便跑到楼下。 到处都是白皑皑的雪,院子里除了被清出的一条小路,其他地方毫无痕迹。 “站住。” 宁希迫不及待的想要踩上去,听到声音还是下意识停下脚步——沈淮启皱着眉,脸上带着不悦。 “干什么?” 沈淮启言简意赅:“外套。” “诶呦,姑奶奶这大冷天的你穿成这样出去?”阿姨拿着外套从楼上追上。 自知理亏的宁希嘿嘿一笑,伸出手老老实实穿上衣服,眼珠子轱辘转拉着黑脸的沈淮启往外走:“沈淮启,下雪了!” “我没瞎。” “你陪我堆雪人吧。” 沈淮启睨她一眼:“不。” 宁希又说:“那你给我堆一个。” “…………” “先去把早饭吃了。”沈淮启扬扬下巴。 趁着宁希吃早饭的时间,他把手套和围巾拿下来,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才出去。 昨夜的雪确实下得很大,踩上去咔嚓响。宁希拿着玩具铲子和小桶自顾玩,偶尔伸手让沈淮启帮忙。 不出一个小时雪人就堆好,宁希想将空桶放在雪人脑袋上,奈何身高不够,她仰着头看向沈淮启,后者站在一旁不为所动。 宁希扯扯他的衣角:“沈淮启我够不到。” “嗯,看到了。” “你帮我。”宁希张开手,等了好一会儿面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沈淮启从她手中拿走小桶:“你叫我什么?” “沈淮启。” “嗯?” “哥!”宁希笑出声:“好哥哥,你帮帮我吧。” 下一秒,小桶又回到宁希手中,还没来得及疑惑,视野突然变高,她将桶罩在雪人头上。 红色的帽子,胡萝卜鼻子,纽扣眼睛。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些什么,宁希低头看到自己脖子的围巾,又生出不舍得的情绪。 她抬眼看向沈淮启。 沈淮启:“…………” 一眼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真服了你。”叹气归叹气,带着无奈褪下围巾挂在雪人脖子上,拿起一旁的相机咔咔几张照片,“满意了吗?” 宁希重重点头:“满意满意,特别满意。” 她接过相机也想尝试,但身高太矮,举起相机只拍到一张角度奇怪的沈淮启。 那张照片模糊看不清,只能看到照片中的人低着头看向镜头后的人,眼里带着无奈的纵容。 回到室内,宁希脱掉湿透的鞋袜,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边走边去掉脖子上刚才不舍得的围巾。 身后的沈淮启捡起掉落的手套,围巾递给一旁等待的阿姨。 “宁慢慢。”谁都能听出语气不对。 “阿嚏。” 话到嘴边沈淮启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毯子披在宁希身上,又将空调温度调高:“你不是我妹妹,你真是我祖宗。” 宁希鼻尖通红,听到嘲讽没有反驳,只是望着他傻笑。 临近年末,期盼的寒假前还有一场考试,宁希比沈淮启先放假,她下周就要开始期末考。上午堆完雪人,不用人催促,自己抱着书包趴在桌子上写卷子。 遇到不会的题做上标记,全部写完后跑到沈淮启书房敲门,听懂了后人也不走了,就趴在书桌对面,手撑着桌子上盯着沈淮启写卷子。 “干什么?” 宁希笑了笑:“我是监考老师。” 沈淮启挑眉:“那你挺厉害。” 听到这话宁希嘴角要翘到眼角。 第19章 “还没桌子高就出来工作了。” “……” 宁希哼了声。 目光放在身后架子上的乐高模型,那些都是沈淮启拼的,有些还是两个人一起。宁希耐心不足,总是拼着拼着就犯困,睡醒后模型已经全部拼完。 自己睡觉没有拼却怪沈淮启不等她,宁希坐在一旁不说话。 再后来沈淮启就有了经验,最后一块一定留给这位脾气大的祖宗拼。 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却好像过去了很多年。 宁希掩盖眼中的落寞。 一直到晚上,两人才从书房出来,这一整天都没有回房间,没有时间去沈淮启屋里拿枕头,宁希不否认有故意忘记的成分。 可她不可能一直睡在沈淮启房间,两个人都明白,宁希抱着粉色小枕头一步三回头。 沈淮启失笑说:“在这里等着。” 宁希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淮启推门出去,她垂下眼眸。 “叩叩叩——” 突然响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宁希左看右看锁定在旁边的墙壁——那面墙连接两个房间。 敲击的声音比敲门声沉闷,比拍打更有穿透力,却又比敲门声不易吵醒其他人。 几秒后,沈淮启出现在眼前,弯腰问:“听到了吗?” 宁希点点头,不明所以。 “以后你要是害怕就敲三下。”他拉着宁希在墙边蹲下,握着她的手:“就像这样……” 又是三声更清晰的敲击。 沈淮启说:“我听到也会这样回应你,你就知道我在隔壁。” 宁希的手还放在墙上,手背的温度已经消失,她呆愣在原地,猝不及防地转头撞进沈淮启的眼眸。 漆黑,深邃,明亮,似是银河系的繁星。 她轻轻敲击,沈淮启的回应大概就会像刚才那般,突然又满怀期待。 别人听不到,这是属于宁希自己的。 宇宙中的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赫兹,那是一个物种的交流,其余人听不到更听不懂。 就像此刻。 宁希发出的信号只有沈淮启能收到,也只有他能给出想要的回应。 第十八章 就这么开心? 这一年的冬天是宁希第一次走出温室,等待她的不是狂风暴雨而是阳光房。 美得像一梦黄粱。 考完试的宁希彻底闲下来,每天无所事事。太阳出来了,她抱着她的一堆玩偶在院里晒太阳,躺在松软的草坪上,阳光照在身上闭着眼睛睡觉。 沈淮启上午考完试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宁希躺在毯子上,叼了根棒棒糖,悠哉悠哉还摇头晃脑。 他放轻脚步弯下腰,影子落在宁希脸上。 没有了阳光,她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后眼里亮起光亮:“沈淮启!” “啧。”沈淮启不乐意地板着脸:“叫我什么?” 宁希扬起下巴,明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故意不叫。 她有很多玩偶,毯子上除了她躺的地方,其他全被占据。沈淮启直起身,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了一眼晒太阳的玩偶,将肩上的书包放在宁希怀中。 “走了,回去吃饭。” 宁希抱着宽大的书包站起身,跟在沈淮启身后小跑几步才追上,歪着头问:“你考试完是不是要放假了?” “嗯。” “嘿嘿。” 这一笑,沈淮启总觉得没好事。 果不其然,抱着书包的宁希艰难的分出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晃:“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宁希嘴一瘪,一副委屈样:“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每次去学校他们聊天去了什么地方玩我都插不上话……” “求求你啦。” “…………”沈淮启嗤笑一声:“我能拒绝吗?” 宁希一秒收起委屈:“不能噢。” “那你装什么。” * 考完试,沈淮启同宁希一样闲下来,白天在家教她打游戏,宁希学得快一会儿时间便能独自操作。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吃完午饭沈淮启看了眼时间:“我去写寒假作业,你去吗?” “不要。”宁希摇摇头:“才刚放假我不要写作业,我想睡觉。” “行。”确实刚放假没几天,没必要逼她一个小学生那么紧,沈淮启叮嘱道:“不要睡太久,要不然晚上睡不着。” 宁希拖着嗓子:“知道啦~” 下午四点钟,沈淮启从书房出来,下楼时宁希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看了一下午?” “我明明刚打开!” 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沈淮启太了解她了,“不信。” “爱信不信。”宁希见他穿戴整齐,眼睛瞬间亮起:“你要出去吗?” “嗯。”沈淮启点点头:“周宸和林子约着打球。” 说完顿了下,补充道:“周宸你还记得吗?上次来家里那个最不着调的。林胥昼是最先和你打招呼那个。” 宁希:“…………” “我又不是鱼,怎么可能七秒记忆。” 沈淮启嗤笑一声,取下一旁的羽绒服,戴上围巾。准备出门时,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宁希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他,眼神有埋怨有不解甚至还有委屈。 是在怪他留她一人在家吗? 大概是。 他在心底回答,随后转身往回走了几步。 宁希眼底的情绪一扫而光,亮晶晶地盯着他。 “在家乖乖的,有事找阿姨,回来给你带糖吃。” 期待落空,眼底染上一片阴霾,决定不理会沈淮启,转身回到电视旁留给他一个背影。 沈淮启刚想问句怎么莫名其妙不理人,手机上周宸催促的电话打来,他转身出门:“别催,马上。” 球馆场地很大,来的人都是一个学校的。沈淮启刚一进去,林胥昼就发现了他,摆摆手:“淮启,这里。” 他走过去同旁边几人打了招呼,脱掉外套放到一旁,旁边椅子上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转头偷看笑着窃窃私语,不知道谁带来的。 沈淮启没管那么多。 林胥昼凑到他旁边,看看那几个女生,又看看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中间那个。” 沈淮启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一眼收回:“不认识。” “…………” 林胥昼哽着一口气,下不去上不来。 谁问你认不认识了。 这几个男生总是一起打球,早就有了一定默契。打完一场酣畅淋漓,沈淮启走到一旁,还没坐下,一个穿着裙子的女生走到面前递上一瓶水。 沈淮启顿了下,这才明白刚才林胥昼什么意思,他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看热闹的人,礼貌拒绝:“谢谢,不过不用了。” 女生悻悻然地收回手,失落地回到原位置,旁边女生宽慰的轻拍她肩膀。 “刚那个可暗恋你整整三年了。”林胥昼走到他身边,低声说。 周宸也走过来:“不是,长得那么好看你都看不上?” ‘哼’了声,吐槽一句:“你喜欢天仙啊?” 沈淮启没有说话,掀起眼皮平静地看向两人。 “好好好,我不说了。”周宸最先认怂,转移话题:“寒假这么长,我们几个找个地方出去玩呗。一直待在这里除了打球就是打游戏,多没意思。” 本就是随口的一句,没想到沈淮启听到后拧瓶盖的手顿了下。 “怎么了?” 沈淮启回过神,水也不喝了,脸上明显的焦急,边拿外套边说:“我有事先回家了,你们玩。” “啊?出什么事了?”林胥昼问。 “没事。”他摇摇头:“我先回去了。” 刚走没两步,前路被人堵上,沈淮启蹙着眉头抬头,是刚才递水的女生。 “沈淮启……你要走了吗?我有话和你说……” 惦记着自己在家的宁希,沈淮启打断她:“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侧过身,一秒没耽误跑向场馆外。 冬天太阳落山很早,这个点的天将暗未暗,冷风吹向光秃秃的树枝,风声呼啸。像是语文老师讲的阅读理解,环境衬托着主人公的内心。 沈淮启被自己这一瞬间的联想哭笑不得。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接下来的发展,主人公正在面临或将要面临悲惨的事情。 他拦下出租车,脑海里全是刚出门时宁希望着他的那个眼神,长叹一口气,可不就是将要面临惨状吗? “师傅,麻烦快一点,我赶时间。” 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没有灯光的地方黑漆漆一片。沈淮启推开门,没听见电视声音,心下一凉。 看了眼楼上,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坐在门口死角位置的宁希,她趴在桌子上,拿着画笔涂涂画画。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头顶的灯落在她身上。 “慢慢。” 第20章 沈淮启走到她身边坐下。 宁希听到了,看都没看他一眼,拖着画册扭到另一个方向。 “别生气了。”他戳了戳她气得鼓起的脸:“我现在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游乐场早就关门了……”宁希瓮声瓮气,一开口就忍不住委屈,“我都提醒了,你一点都没想起来,你就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 “…………” 是他有错在先,沈淮启老老实实挨骂不反驳一句。 “你还把我一个人扔在家……”眼泪顿时涌出,只说不够宁希伸出两只手比划:“这——么长时间!” “噗。”沈淮启没忍住笑出声,面前的人哭得更狠了,他强忍着笑意收敛起来。 “你还笑,有没有良心啊!” 沈淮启眼底带笑,用手背擦去宁希脸上的泪,语气无奈:“好了,别哭了。” 宁希哭得更狠了。 “鼻涕出来了。”他使出杀手锏。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大嘴巴嗷嗷哭的人停止哭泣,从桌子上拿纸巾擦擦鼻子擦擦泪水,看他一眼:“好吧,我原谅你了。” “嗯?”沈淮启点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但你要忘记刚才。” 沈淮启挑眉:“好。” “饿吗?”他问:“想不想吃炸鸡汉堡?” 今天怎么这么好? 宁希哼哼两声:“你以为这点就能弥补吗?” “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麦门永存!!”宁希站起身,握起拳头举起手,一副中二模样。 她站起来的身高和沈淮启坐着的差不多,举起手差点碰到他的脸。沈淮启嫌弃地往后躲:“哪学的?” “不告诉你。” “傻死了。” “你才傻!”宁希伸手锤他肚子。 沈淮启按着她的脑袋往后撤,看她像个傻飞蛾一样扑闪却无法靠近他一步。 他笑出声:“走了,去吃饭。” 宁希朝厨房大声喊:“阿姨,今晚不用做我和沈淮启的了,我们出去吃麦当劳。” “行,注意安全。” 坐在车上,宁希一整个人都很亢奋,她开开窗户,风吹得睁不开眼,她咧着嘴笑。 惹得沈淮启也跟着笑:“就这么开心?” “开心!”宁希一点都没隐瞒,眼里像是含着星星,亮晶晶。 这让沈淮启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过于忽略宁希了,才让她出来吃顿麦当劳都是开心的。 好像确实怎么带她出来玩过。他们之间相差七岁,他平时玩的那些她不喜欢,索性就免询问。 沈淮启身边那群人也都比宁希大,一个个什么样子他太清楚了,所以每次出去就没想过问宁希想不想出去。 他长叹一口气。 第十九章 小小又圆圆的眼里只装下一个…… 这个冬天格外冷,成长的痕迹不曾注意,却又在某一刻忽然发觉。 宁希是在过年前的几天才注意到沈淮启的不同。 明天要回沈家老宅,沈宸年和云欢臻终于结束一年的忙碌有时间陪他们吃顿早饭。餐桌上各种各样,云欢臻早上喜欢喝咖啡吃三明治,而沈宸年喜欢喝粥。 宁希是什么都吃,沈淮启什么都不挑。 她知道自己吃不完一个三明治所以先给掰开,剩下的一半留给沈淮启。吃了两口,宁希鼓着腮帮子,伸出手准备拿对面的包子。 还没拿到手,沈淮启出声:“嗯?” 声音低沉,像是要生气。宁希回头看他一眼,有点心虚:“想吃。” 云欢臻在对面笑个不停:“慢慢,想吃就吃,不用管你哥哥。” “吃得完吗?”沈淮启开口,嗓音低哑,似是老旧的唱片机。 宁希顿时被转移注意,她靠近旁边的人:“沈淮启,你感冒了吗?” 说着,伸出手学着大人的样子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热啊。” “没感冒。”沈淮启躲开宁希热乎乎的手。 “那你为什么嗓子哑了?” “…………” 沈淮启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人体构造的变化阶段。 他还没开口,对面两个加起来半百的人笑个不停。 “哈哈哈,慢慢,哥哥不是嗓子哑了,他是在变声期。” “噢。”宁希点点头,捂着脖子,“我的声音也会改变吗?” “不会。”云欢臻并没有因为宁希是小孩子而敷衍,认真解释道,“那是男孩子才有的。” 宁希又问:“为什么会变啊?” 云欢臻思考该怎么回答,一旁的沈宸年说:“这说明哥哥不再是小孩子了。” 沈淮启不知道宁希有没有听懂,只是这人时不时朝他投来目光,想不注意都难。本以为她是好奇,没想到坐在书房搭乐高时宁希还是盯着他看。 “……”他直接抓住,“看什么?” 宁希眼神闪躲,看起来有些难过,欲言又止。沈淮启一点也不催促,十分钟后宁希终于忍不住:“沈淮启……” “嗯?” “你以后声音都这样难听了吗?” 像是怕他生气,又敌不过好奇,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意味,还有一丝丝怜悯。 沈淮启:“…………”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这句话中的‘难听’还是‘以后都这样’哪个更让人心梗。 一阵心累,他深呼吸闭上眼睛:“谁知道呢。” 宁希抽泣几声,在沈淮启‘我就看你怎么演’的目光中接着说:“你这样会让我拿不出手的!” 沈淮启顿时警铃,眯着眼睛:“说清楚一点。” “我都和别人说了,我哥哥长得又帅又高,声音还好听!”宁希看起来比他还伤心:“你这样不就暴露了?!人家肯定以为我撒谎。” “呵。”沈淮启冷笑一声。 “哎。”宁希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老神在在,“算了,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肯定也很难过。” 她想了好一会儿,神色像是在割肉般不舍:“今天的乐高最后一块给你拼吧!” “…………” 沈淮启:“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这倒不用。”宁希分出一只手捂上他的嘴巴,眨眨眼睛一句话没说却像是说了很多。 忍无可忍,沈淮启站起身将她提起来丢到书房外,‘啪’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宁希耸耸肩,不让玩她就去看电视。 下楼时碰到云欢臻,她言笑盈盈牵起她的手:“不是在和哥哥拼乐高吗?怎么下来了?” “沈淮启恼羞成怒了。”宁希撇撇嘴,用了一个刚学的成语。 云欢臻太了解两个人了,她哭笑不得:“你怎么惹到哥哥了?” 说起这个宁希就叹气,“哥哥好可怜,以后的声音都那么难听了。” “什么?这话淮启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 “噗哈哈哈哈哈。”还剩两阶台阶,云欢臻笑得走不动路,趴在栏杆上笑。宁希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等。 终于笑够之后,云欢臻牵着宁希的手坐在沙发上,“变声期只是一个阶段,说不定以后哥哥的声音会更好听呢。” “真的?”宁希明白过来是自己错了,也知道沈淮启为什么生气。她站起身一口气跑上三楼,敲响书房门。 里面传出声音:“没锁。” 宁希气喘吁吁地坐下,一抬眼看到沈淮启环抱手臂靠在背后的沙发上等着她开口。 “沈淮启对不起噢。” 意料之外的道歉,他挑挑眉一脸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你声音难听是短暂的,还以为要一直这样了。” “……” 沈淮启心说:倒也不必一直提‘难听’两字。 看在宁希诚恳的份上还是没说出口。 宁希跪坐在垫子上,旁边是刚才拼的粉色城堡,是她求了很长时间沈淮启才给她买的,现在已经拼了大半。 “你不要难过,干妈还说你以后声音会变得更好听。” 她的眼睛圆圆,眼底全是干净和纯粹,沈淮启跟着笑了下。 “嗯,知道了。” 宁希还是刚才的姿势,拉着他的衣角晃来晃去:“我等你声音变好听!” “哦。”沈淮启拍拍她后脑勺,心安理得地奴役:“去,给我到杯水。” 在宁希开口前,他接着说:“喝水对嗓子有益。” 宁希快速起身:“好的。” 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沈淮启失笑着摇头。 * 翌日清晨,云欢臻给家里的阿姨发了过年红包,四个人开着车回沈家老宅。 沈家人都认识宁希,心疼她这一年的经历,待她格外亲。 文一涟活泼嘴甜,学生时期就常来沈家,沈老太太经常下着雨也要看她上车才肯回屋。噩耗传来时,沈老太太病了许久。 第21章 今天见到宁希,眼泪瞬间落下:“来,慢慢,想不想奶奶啊?” 宁希擦掉老太太眼角的泪水:“很想很想,奶奶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沈家人多,每逢过年这几天老宅热热闹闹,以往宁希也总跟着妈妈来,今年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她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没有恶意,甚至带着心疼。 她眨眨眼,掩盖难过的思绪,吸气呼气再次扬起嘴角。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 沈淮启特色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难过就不要笑。” 下一秒宁希的眼泪落下。 手心湿润,沈淮启顿了下,将人转个身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任何人看到。 无人的角落,他松开手,蹲下同宁希平视:“别哭了。” “沈淮启……我想爸爸妈妈了。”宁希眼底通红一片,强忍着泪水。 “嗯。”他喉咙酸涩:“明天我们去见他们好不好?” 宁希现在眼睛红肿一片,不适合见人,沈淮启躲着人群带她去到客卧。两人的房间依然紧挨着,他带她打游戏,见人笑了才松了口气。 两人一直待到晚饭前才下楼。 宁希心情低落这件事除了沈淮启没人知道。 夜深人静,空旷的房间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换了一个环境,宁希有些睡不着觉,也听不到沈淮启的声音。 数到一百只羊仍然很清醒后,她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墙边蹲下。 宁希轻轻敲响,满眼期待屏气凝神等待。很久旁边的房间都没有传来声音,她垂眸掩下失落的眼神。 “叩叩叩——” 突然,一声比一声更清晰的敲击落在耳中。 她猛地抬眸,明明隔着一道墙却好像看到了沈淮启那双漆黑的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宁希平静下来。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热气散开好一会儿被子里才重新聚集温暖。 宁希闭着眼睛,没有了一开始的害怕。 哪怕在陌生的环境中,只要一想到沈淮启在不远处,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有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她已经记不得沈淮启说过多少遍这句话。沉着冷静的,含笑的,各种神情各种语调。 沉睡前,宁希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没什么好怕的,谁让她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 第二天,宁希醒的很早,其他人都还没醒。她打开门探出头,走廊上安安静静,只有窗外的风声。 这栋楼里住了太多她不熟悉的人,没有在沈家别墅那么自在。宁希当然知道这里不比别墅,没有人会像干爸干妈和沈淮启那样毫无缘由的纵容她。 可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在房间。 宁希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走到沈淮启门前,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敲门。 “沈淮启,我敲了门,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 轻声细语,连风都没惊醒,更别说屋里熟睡的人。 屋内一片黑暗,宁希亦步亦趋地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手撑在床上,小小又圆圆的眼里只装下一个沈淮启。 她没有和同学们夸大其词,沈淮启长得很帅气,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比那些电影明星还帅。现在闭着眼睛熟睡,削减了平日淡薄。 呼吸声绵长,宁希不知道过了多久,打了个哈欠,趴在沈淮启的手边再次睡着。 睡梦中的沈淮启皱起眉头,像是落入了蜘蛛精的老巢,手脚动弹不得。废了很大力气睁开眼,刚想动动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 “…………” ‘蜘蛛精’毫无反应,两个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脸上的婴儿肥被挤出痕迹。 宁希睡得香,沈淮启大概猜到她为什么一大早在他房间。七八岁的小姑娘对情绪的缓解大多还要通过外界,这里又是她不熟悉的地方,害怕太正常了。 沈淮启忍着胳膊酥麻没有动作,生怕一个动作把宁希吵醒。 忽然,手上多了黏糊的流动体,他顿时睁开眼,咬着后牙:“宁希。” 手心的头动了下,宁希直起身,眼睛亮起光亮:“沈淮启,你终于醒了。”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余光看到沈淮启手心时,一阵寂静。宁希快速拿过床头的纸巾擦拭,小心翼翼抬眼偷看沈淮启。 沈淮启抬眼:“怎么醒这么早?” 宁希见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笑了声:“想让你陪我玩。” “…………” 沈淮启指了指门口。 “怎么了?” “出去。” 第二十章 好小心眼。 宁希当然不可能出去,隔着被子抱沈淮启的大腿。 “不要,不要。” 沈淮启故作嫌弃地将人推到一旁,“多大人了睡觉还流口水。” 宁希只笑不说话。 两个人下楼时,楼下已经坐了一些人。沈淮启带着宁希叫人,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哪怕是早上也比昨天安静太多,宁希坐在沈老太太身边深有体会。 “沫沫,你去看看你小姑有没有起床?”老太太叫沈家二叔的女儿,说完拍了拍宁希的手背,扯出一抹笑:“小姑要是起来了,你们陪她玩会儿。” 沈沫沫朝宁希伸出手:“慢慢,姐姐牵着你。” 宁希先是看向云欢臻,后者点了点头她才起身。沈沫沫如今十几岁正式藏不住事的年纪,两人刚走上楼梯,她忍不住同宁希开口解释:“哎,你下来的晚没看到,今天我和爸爸一早打开门就看到徐傅成站在门口。” “徐傅成是谁?”宁希问。 “你不知道啊?”沈沫沫惊讶一声,“行吧,你现在才几岁,不知道也正常。” “他是沈惠小姑的前男友,是个模特。”说着,咬牙切齿:“也是个渣男,骗子,畜牲!” 宁希眨眨眼,沈沫沫比沈淮启小两岁,是沈二叔的独女,往日见她总是端庄柔和,这是第一次见她这种模样,太过于惊奇。 沈沫沫骂完才反应过来暴露了本性,扯扯嘴角:“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公众人物,当初要不是借着小姑的东风他的路能走那么顺吗?可他倒好居然拿着小姑的钱养小三。小姑不想闹那么难堪,对外说是和平分手。没了小姑其他人自然不用给他好脸色,他现在明白过来了,又想跟小姑和好。” “我呸!渣男!谁稀罕啊。”转头问宁希:“慢慢,你说是不是。” “是!”沈惠以前就经常去宁家,每次去都给她买吃的玩的,宁希很喜欢她,现在知道有人辜负她自然跟着讨厌。 三层楼的楼梯成功让两个女生达成共识。 宁希走到窗边往下看,门口果然站着一个人,这种温度竟然只穿了一个大衣,不嫌冷吗? 这种想法仅仅只存在了一秒,她在心底唾弃,谁管渣男死活! 回过头看到沈沫沫还是气呼呼站在一旁,她想了想问道:“就让他一直站在那里吗?为什么不给赶走?” “呵!”她本来是想转移注意力没想到听到这句话沈沫沫更生气了,叉着腰:“这更让人生气。他本就是个公众人物,身边有狗仔再正常不过。可他和小姑是和平分手,现在又站在沈家老宅门口,这不就是要把我们放在刀尖吗?!” “今天要是让他赶走,下午网上就会说沈家没有人情,要是让他进来,外边又会说他们和好了,那我爸私下给徐傅成添得堵不就白添了。” “…………” 前几句宁希还皱着眉,听到最后一句无言地抬头,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外边那个是因为工作干不下去才来找小姑和好的……” 她没说完,沈沫沫听懂了,嘿嘿笑了两声:“这里面也有你干爸的手笔啊,再说没有爷爷的默许我们能这么肆无忌惮吗?” 宁希听完没有说话,她以为她是在怪他们给小姑找了麻烦,正准备说话听到旁边的人咬牙切齿。 “还是太轻了!” 沈沫沫瞬间向她投去‘有眼光’的眼神。 宁希皱着眉,一脸生气:“竟然让他觉得道歉就能挽回这一切。” “对。”沈沫沫突然握住宁希的手,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妹。 话音刚落,宁希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人突然打开。 沈惠穿着睡衣,手臂环在胸前眼中含笑:“你们两个小鬼大早上吵我睡觉?” 两人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又默契十足地抬眸偷看沈惠。 “看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沈惠转身没关门:“进来吧。” 屋里没有开灯,仅有的光亮是从窗外照进的阳光。地上散落着一张张设计稿,沈惠拿着毯子随意披在肩上,收起沙发上的纸张给两人腾出地方。 “昨晚在赶设计稿,有些乱将就一下。” 沈惠没问两人为什么站在她门口,宁希也不知道刚在门外的话她有没有听到。要是没有,又不敢贸然开口说楼下大门口还有一个人渣。 第22章 “小姑。”沈沫沫率先开口,绞尽脑汁蹦出一句话:“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 “小姑——” “小姑——” 宁希和沈沫沫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沈惠撩起落在前边的头发,嗤笑一声:“你们两个吃早饭了吗?” “嗯嗯。”宁希以为对方没有察觉她们的反常,松了一口气,“不想下楼,让他们送上来吧。” “行。”沈惠同意,她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漱,让两人想吃什么自己给楼下打电话。 这下两人更放心了,拿着手机点餐,没一会儿厨房送来了一桌早饭。 三个人吃饱喝足后,宁希躺在沙发上拍了拍肚皮。 “走吧,下楼。”沈惠忽然开口。 “什么?”宁希顿时坐起身。 沈沫沫着急拒绝:“不行。” 两个人停了几秒,在沈惠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解释:“我们看个电影再下去吧。” 沈惠化了妆更加明艳,照着镜子涂口红。她笑了几声:“行了,你们两个能藏得住什么啊,我能看不出来?” “…………” 宁希抬头想从沈惠脸上读懂她此刻的情绪,可她笑着没有一点悲伤,就像楼下那个人不是她谈了五年又辜负她的人。 沈惠出现在楼下的那刻,客厅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扯开话题。 “出去一下啊。”沈惠笑着。 “别啊。” “出去干嘛?” “有什么事让管家出去就行。” “…………” 七嘴八舌,沈惠压根没听清几句,她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沈老爷子发话:“行了,你们真当她不知道外边的人啊。” 一屋子人这才停下。 沈惠转过身,嘴角的笑意落下,眼神冷漠一步一步靠近大门。 人一走出去客厅的人全都站起身往外看,宁希身高不够有些看不到,担忧显露在脸上,收回目光时意外对上沈沫沫,两人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走到人后贴着墙角走出去。 没人在意两个小孩儿,宁希拿着平日玩的小水桶蹲在花坛旁的水池边,眼睛轱辘转就是不看小桶。 冬天冰水刺骨落在手上却毫无察觉,四支耳朵只顾着听不远处。 “惠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的错了,你原谅我吧。” 宁希皱起眉头,这才想起她以前见过沈惠的男朋友,小姑叫他‘阿成’,眼里全是幸福,而抱着她的男人脸上肆意俊朗。 现在,男人狼狈的弓着腰想要拉沈惠的手,被她毫不客气的躲开。 “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你现在这副模样做给谁看?给外面那些记者?让你那些粉丝继续骂我还是骂沈家?” 沈惠一句接一句问话把徐傅成砸懵,他连忙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哇塞!”沈沫沫握紧宁希的胳膊:“小姑好帅啊!” “可是……”宁希望着沈惠的背影一脸担忧。 “怎么了?” 她摇摇头,那句‘觉得小姑很悲伤’的话咽在肚子里。 “徐傅成。”沈惠的声音很低,好像这一刻才暴露了她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点。她看着面前的人忽然笑了笑,“新的一年了,往前看吧。” 男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被她打断:“别让我想起这五年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落下,男人脸上出现了裂痕,怔愣,悲伤顺着痕迹散开,他像是缓不过神又像是明白过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有些不可置信崩溃落泪:“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说着弯下腰,沈惠瞬间明白他接下来的动作,躲在一旁语气带着愤愤不平:“徐傅成!” 与男人膝盖一同落地的是一桶冷水,玩具小桶装不了多少水,顺着力气落在脚边。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惠呆滞片刻,看向面前比自己矮上半身还要张开手臂护在她面前的宁希。 “不许你欺负小姑!” 地上的男人被冷得瑟瑟发抖,平日被人惯着捧着,冷不丁被人这样对待还是一个小姑娘,脸上带着怒气,刚想发作看到一旁的沈惠才作罢。 宁希自然看出他的意图,刚伸出脚整个人被揽着换了一个方向。 “好了,消停一会儿。” 双脚离地,双眼被宽大的手心覆盖,鼻尖是熟悉的香气。 是沈淮启。 “手这么凉,没感觉到?”沈淮启揽着人往后退了几步才松开,握住她手时,比刚才还要生气,紧蹙眉头:“宁希,你有没有脑子,大冷天玩水?知道今天几度吗?” 一众人这才回过神,从客厅出来,沈老爷子握着拐杖重重敲击在地:“来人,把门外那个畜牲给我赶走!” 管家走上前,想到躲在一旁的狗仔,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见他没动静,沈老爷子怒骂:“一群半百的人了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 “去吧。”沈宸年沉着脸:“之前不赶人是不想坏了沈家百年名声,可不代表我沈家怕那些不入流的货色。” 沈宸年向来温润,宁希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样的火,缩了缩肩,沈淮启见状顾不得生气将人拉到自己身边,顺势将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宁希朝他露出一个笑。 沈淮启移开目光,不理人。 她瘪嘴心中腹诽:好小心眼。 第二十一章 怎么会有人比得过沈淮启呢…… 人被‘请’走后,一群人才回到客厅,沈老太太拉着宁希的手更喜欢了。 “我们慢慢真是长大了,都会保护小姑了。” 宁希羞赧地笑了下,余光看到沈淮启面无表情,又压下嘴角的笑。 吃饭时沈淮启刚拉开位置,她跑到旁边坐下,又是一个热脸贴上冷屁股,宁希丝毫不在意,把手放在沈淮启的手上。 手心贴手背,距离很近很近。 沈淮启低着头,宁希歪头对上他的眼睛:“哥哥。” 平时逼着都不叫,现在犯了错倒是乖乖张口,沈淮启看她一眼。 “哥哥,我手现在暖呼呼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宁希弯着眼睛,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腿上晃啊晃。 沈淮启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嘴上却不显:“看你表现。” 因为这句话,宁希一整天都粘着沈淮启,两人刚走到三楼就看到沈惠站在阳台的地方出神。 “沈淮启,你还没有消气?”宁希看到沈惠后噤声,想出声叫声‘小姑’,被沈淮启拉着进房间。 “你今天上午太莽撞了,万一那个男的要是凑你怎么办?”沈淮启将屋内的空调打开,坐在沙发上扬着下巴盯着面前的人。 宁希笑着没有一点担心:“不会啊,这不是还有你嘛。” 沈淮启:“…………” 组织了一肚子批评的话瞬间无处可施。 他叹了口气,弹了下宁希的脑门。 “你傻不傻,他们都成年人了,成年人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是处处留一线。” “我才不管。”宁希转头:“我只知道他让小姑难过。” 她不明白什么是成年人的体面尊重,不知道什么是爱恨缠绵,她只知道她讨厌让沈惠难过的人。 从前能接触到的爱情是文一涟和宁柯崎那样,是云欢臻和沈宸年那样。 宁希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情也会遍体鳞伤。 那些曾经的好会在以后的某天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上的粉红色小猪。 沈淮启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你才多大就想以后的事了?” “…………” “人不大想得倒挺远。”沈淮启继续说。 宁希的坏情绪被这两句吹散,她瞪着眼睛。 “生气了?”沈淮启哭笑不得,眼底挂着柔光:“怕什么,我们慢慢以后会找一个对你最好的人。” 对她最好的人。 宁希对上了沈淮启的目光。 空调风将整个屋子吹得温热,脸上挂着绯红。 “对我最好的人不是你吗?”宁希这么想着便说出了口。 沈淮启愣了下,又笑起来,知道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但没嘲笑接着说:“比我对你还好。” “噢。”宁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不明白。 沈淮启对她最好。 怎么会有人比得过沈淮启呢? ** 除夕夜,老人家熬不住,早早回去休息,剩下一群小的是亢奋到不愿意睡。宁希把沈老太太送回房间后站在楼梯口,客厅是云欢臻几人在打麻将,外边院子里沈沫沫带着几个小朋友乱跑。沈淮启站在一旁没有参与,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 宁希想都没想便跑出去。 昏黄路灯下看不清男生的神情,她在半步外停下,弯着腰大喘息,肩后的头发被风吹起又在人停下后轻飘飘落下。 第23章 “沈淮启!” 女孩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像是身后夜空罕见的繁星,叫他名字时呼出白色的雾气。 沈淮启低眸:“跑什么?” 宁希笑着没说话。 那一年湘城还未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此刻夜空被五彩斑斓点亮又映在观赏的人瞳眸中,耳边是喧嚣热闹,是人声鼎沸。 这是宁希同沈淮启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以往她要同爸爸妈妈一起,前些年舅舅一家带着外公外婆出国后,每逢过年他们都要出国待一段时间,妈妈说就当作旅游了。 她嘴角的笑缓缓落下,长舒一口气缓解心情,还没吐出就听到沈淮启问:“怎么了?” 大过年的,宁希不想影响他的心情,摇摇头扯出一抹笑。 下一秒,沈淮启弯腰眼睛直视,宁希惊呼一声往后躲了半寸。 “躲什么。”陈述的语气,似乎只是单纯的说出这句话无关答案,他伸出手在宁希的脑门敲了一下,宁希毫无防备,‘诶呦’一声,没成想沈淮启又补了两下。 宁希捂着额头:“你干嘛呀?” 沈淮启没回答,而是问:“想不想去看篝火晚会?” 宁希顿时顾不上额头,“想!” “那走吧。” 沈淮启目不斜视往门口走去,宁希看了眼不远处玩耍的沈沫沫几人,开口问道:“沫沫姐姐他们不去吗?” “不带他们。”沈淮启打开门,宁希走出去后才松开。 一听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宁希脸上的欣喜挡都挡不住。 她又问了一遍:“只有我们?” “你说呢?” 别墅区不好打车,沈淮启拿着手机给周宸发信息让他绕道来接他们两个,手上动作不停。 周宸这个时候还算靠谱,没出十分钟停在了两人面前。 “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沈淮启打开后座车门让宁希先上去后他才上车,抬眸对上周宸的目光,‘啧’一声:“话怎么那么多。” “约了三天都不出来,马上开始了你又去,小姑娘都没你扭捏。”周宸撇撇嘴吐槽,转头看向宁希,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嗨慢慢,又见面了。” “周宸哥哥你好呀。”在别家的车上,宁希乖巧地坐着,姿态端庄双手放在膝盖上。 沈淮启侧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嗤笑一声。 山顶的度假区是林胥昼家的,今年才开业。周宸知道后非要来玩,这才约了那么多人,大多都是熟悉的同龄人。 见到沈淮启热情地打招呼,林胥昼手里还拿着烧烤见到几人扬了扬头算作打招呼,把手中东西放下后才走过来在沈淮启身边坐下。 宁希一来就被人围住,左看右看像是在参观动物,她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除了周宸和林胥昼其他人她都是第一次见,她不好奇不代表别人不好奇她。 沈淮启介绍时说的是我妹妹。 “淮启,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么不早点带出来啊,不厚道。” “妹妹想不想吃烤串,哥哥给你烤。” 周宸被这阵仗吓到了,虽说理解这群人的性子但也不至于夸张成这样,他看了眼宁希,见她没有不习惯或者不喜欢的念头,才放下心。 林胥昼单手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顺着沈淮启的目光看到宁希所在的位置,他没周宸那么傻,一下就猜出沈淮启来的原因。 “慢慢想来玩?” 沈淮启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不远处的简易舞台上有人拿着吉他弹唱,坐在一旁的人打着手电筒跟唱,烧烤架前吵吵闹闹。 这里是自由和快乐的,无拘无束,周围全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在这寒冬里像是一团烈火。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失落,更何况是宁希,她在嬉闹和夸赞中回头望,明明那么远她却对上了沈淮启的目光。 隔着篝火,隔着人群。 宁希捧着人家刚烤好的烤串跑到沈淮启面前:“热乎的。” 沈淮启挑挑眉:“帮你试毒?” “…………” “爱吃不吃!” “哈哈哈哈淮启你怎么这样。”周宸笑歪了身子:“慢慢,他不吃你周哥吃。” 林胥昼更不忍驳小孩儿的面子:“林哥也吃。” 宁希挑衅地朝沈淮启投去目光,小表情透着得瑟。 刚才在烧烤架旁的一个男生将烤好的肉串放在桌子上,看到宁希主动说:“淮启,你妹妹太乖了,哪像我家那个,闹腾死了。” 听到有人夸她,宁希羞赧笑了笑更乖巧了。 沈淮启睨了眼宁希,嗤笑一声,心道:乖个屁。 那人走后,宁希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弯腰靠近她耳边:“尾巴要翘上天了。” “……”宁希顿时恼羞成怒,哪有一点乖巧的样子:“沈淮启!!” “在呢。” 嗓音低沉,笑起来时更甚。 这个时间已经临近零点,最后十分钟所有人都围到了篝火旁。宁希脾气来的快走得也快,拉着沈淮启往里面靠。 倒计时归零,不远处的烟花准时燃放。山下各家各户的烟花升空,鞭炮鸣响,从山顶看倒是别样的风采。 宁希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烟花,仰头低头都能看到。五彩斑斓的颜色落在眼中,她侧头笑着朝身边人大喊:“沈淮启,新年快乐!” 沈淮启的目光从烟花移到她的脸上,“嗯,新年快乐。” 喧闹声持续了很久,这群人是打算在这里玩通宵的,但宁希和沈淮启要回去,这次出来谁都没告诉,要是一夜未归免不了让他们担心,更何况明早要早期拜年。 准备离开时,宁希仰头看向平静后依旧黑暗的夜空:“要是有星星就好了。” 沈淮启垂眸:“想看星星?” “嗯嗯嗯。” 宁希点头,几秒后又摇摇头。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她沉吟片刻才开口:“好像从未在湘城看到过大片的星空。” 快速发展的城市,夜晚是没有星星的。 宁希知道这是自己的妄想。 她喜欢星星,更想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上看到星星。 沈淮启的目光落在宁希身上,若有所思。 第二十二章 三枚奖牌沉甸甸,承载了四…… 春节过后的没几天就是宁希的生日。 这天早上睡醒下楼,罕见地看到沈淮启坐在餐桌前。他开学早,这些天又早出晚归,宁希总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但仔细一想也不过没几天。 她在沈淮启对面坐下,剥了颗鸡蛋又从中间掰开,将蛋黄放在对面人的盘子中,只吃蛋清。 沈淮启什么也没说,本来都要吃完了又拿起筷子将盘子中的蛋黄吃掉。抽了张纸巾擦完嘴丢进垃圾桶,看了眼宁希:“我去上学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希抬起头,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垂下头瓮声瓮气:“知道了。” 草草吃完饭,一口气跑上楼打开手机日历,上面显示的日期就是今天啊。 宁希原本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现在看来是沈淮启忘记了。 她叹了口气,又有些生气,打字的手用尽了全部力气。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个时间沈淮启应该刚到学校,隔了一会儿才回复短信。 【废话。】 宁希眼睛瞬间亮起光亮,眼底全是期待。 下一条短信来得很快,她迫不及待的点开,【今天是小考的日子。】 “…………” “!!!!” 宁希顿时叉着腰暴走:“小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都想不起来吗?!” “混蛋沈淮启!连我生日都敢忘。” 学校,周宸刚桌子上的书收起来,转身看到沈淮启勾着唇,眼低的笑意挡都挡不住,把旁边几个女生看得都脸红了。 “笑什么呢?” 沈淮启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没有,你看错了。” 周宸:“…………” “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能侮辱我5.0的视力。” “哦。”沈淮启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语气无情:“数学不需要押题吗?” “需要需要。”周宸秒变脸带着谄媚:“我肯定是看错了,我们冰山沈淮启怎么可能笑呢。” “……”沈淮启冷笑:“闭嘴。” 周宸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还笑呵呵地靠过来问:“你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打球了,今晚去不去?” “不去。” “没有爱了是不是!” 沈淮启不可置否:“什么时候有过。” “你是金屋藏娇了吗?”周宸气不打一处,“一放学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有什么妖魔鬼怪追你呢。”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女生瞬间变了脸色,怒气冲冲地瞪向他。后者察觉此话不对,双手合十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跑马拉松呢!” 第24章 “…………” “真不去?”周宸又问。 沈淮启还是这个答案:“今天真不行,有事。” “行吧。” 这天放学周宸再次见证了沈淮启头都不回的离开。沈淮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云欢臻和沈宸年一早就下班回来,还亲手做了生日蛋糕。 沈淮启刚走到宁希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收到宁希一记锋利的目光。他哭笑不得,“生日快乐。” 宁希也不是真的生气,知道他还记得那一点气也随着消失,只是傲娇地不愿意承认。她别扭地移开目光,过了片刻又移回来:“好吧,我原谅你了。” “怎么?我要谢谢你的原谅吗?”沈淮启嗤笑。 “不客气。”宁希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到云欢臻身边。 “淮启,快过来呀。”沈宸年将蜡烛点燃,沈淮启走过去时顺手关了灯。 微弱烛光下,唯有眼睛明明亮亮。云欢臻眼神温柔又复杂,落在宁希身上又怕目光太沉重,在她睁开眼睛时掩盖。 她伸出手摸着宁希的头,轻声祝福:“平安长大。” 简短真挚。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蜡烛熄灭,灯光亮起,沈淮启没有错过宁希眼角的那滴泪。 这顿饭吃了许久,大多是宁希在说,其他人听完给予回应。 沈淮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拍了拍宁希的头:“跟我走。” 宁希狐疑:“干嘛?” “去吧,有惊喜。”云欢臻笑着让她跟上。 “沈淮启。”宁希小跑在沈淮启身后,抓着他的衣角,她歪头问:“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沈淮启看她一眼:“好好走路。” “你先说嘛。”她眼底的兴奋遮挡不住,想起今早的事恍然大悟:“你记得我生日对不对?那你早上为什么不说?” 宁希压根不给沈淮启回答的机会,紧跟着回答自己:“是不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宁希。”沈淮启停下脚步。 “干嘛?” “你太吵了。” 语气带着笑,没有一点责备的意味,毫无威慑力。 “好的。”宁希安静一秒,接着问:“到底是什么惊喜?” “等会儿就知道了。” 已经到了三楼,沈淮启还没有停下脚步,再往上就是阁楼。 里面漆黑一片,宁希牵着沈淮启的小拇指丝毫不害怕。 ‘啪’一声,房间亮起来,不是刺眼的白色灯光,而是深蓝色的星星点点。 宁希仰着头,繁星落在身上落在眼中。 “沈淮启……” 沈淮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喜欢吗?” “嗯嗯嗯。” 他握住她的手,牵她走到窗户旁的天文望远镜旁。 眼底只剩下远处的光景,宁希甚至不敢眨眼,她听到沈淮启在耳边说:“看到了吗?湘城的星星。” 原来湘城的夜晚不是漆黑一片。 繁星那么遥远,在天文望远镜中却显得咫尺距离。 宁希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震撼,酸胀,感动以及开心,各种情绪交杂,让她永远也忘不掉生日的晚上。 随口说的一句喜欢,有人便费尽心思将星星送到她面前。 一高一矮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宁希深吸一口气,问道:“沈淮启,你知道哪里的星星的最好看吗?” 沈淮启思考一瞬:“最好看的应当是极光。” “在哪里能看到?” “冰岛或者芬兰。” 这两个不在宁希的认知范围内,她歪着头思考:“很远吗?” “嗯,距离湘城很远。” “比伦敦还远?” 沈淮启说:“对,比伦敦还远。” 宁希没有因为距离而伤心,反而更加雀跃:“等我二十岁了要去看极光!” “一个人?”沈淮启睨她一眼:“可别走丢了。” “才不会。”蓝色的灯光落在两人眼中,像是一场梦幻模糊的梦,她想要看清面前人,踮起脚眼底露出明显的光亮:“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宁希的二十岁,沈淮启的二十七岁。 对于宁希来说二十岁遥不可及,可对于沈淮启来说不过是几年的光影。他笑了笑没说话,没有打断她的雀跃。 世事无常,十几年的变化太大太大。 可这些悲观的因素是沈淮启的,它不该属于现在的宁希。 ** 枝桠茂盛,蝉鸣四起。 沈淮启在这个夏天升入高中部,同周宸和林胥昼一起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游泳比赛。 宁希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毕竟做了一星期的游泳监督员,当然要验收最后的成果。 游泳馆内呼声震耳欲聋,混杂着尖叫和听不清的名字。她揉了揉耳朵,刚一坐下就收到沈淮启看过来的目光。 下一秒,身后的呼喊声更大了。 她现在明白过来这些人大约是为沈淮启来的,心中升起一抹傲娇。 别人只能在沈淮启愿意的时候才能见到,而她随时可以。 这人是她哥哥! 宁希抿着唇掩下心中的激动,朝沈淮启投去目光,这才发现他两边分别是周宸和林胥昼。 一排的人站在岸上,在哨声响起时纵身而跃。 这一周内明明见过沈淮启无数次游泳,可现在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大概是现场的氛围,她双手紧握,眼睛一眨不眨。 最前方的身影赫然是沈淮启,他率先到达对岸,接着转身的惯性超出其他人一截。 最后五米,四米,三米……二米……一米…… “啊啊啊啊啊——” “沈淮启——” 沈淮启以碾压式的胜利拿下金牌,周围响起炸裂的掌声,宁希激动到跳起来。 一直到颁奖,她才知道拿到第二第三的居然是林胥昼和周宸。 宁希心里顿时生出一抹愧疚。 她干笑两声,从提前给沈淮启准备好的花束中抽出两支递给两人:“林哥,宸哥,恭喜你们。” 周宸接过向日葵,看看自己手中的又看看沈淮启怀中的。 “…………” “慢慢,怎么都是哥哥,还搞区别对待啊。” 宁希下意识往沈淮启的方向躲,不到一秒便想出对策,指着旁边的人:“沈淮启没告诉我你们两个也参加。” 沈淮启垂眸看她一眼,瞧见她心虚的模样没有拆穿。 一听是他周宸立马不干:“好你个沈淮启,是不是就是想独吞慢慢妹妹的花。”他拉上一旁的林胥昼,“林子,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林胥昼看透不说透,“好心机一男的。” “……”沈淮启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将宁希隐藏的话语拆穿:“谁能想到你们两个也得奖了。” 话音刚落,宁希瞪大眼睛甩锅:“他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那表情完全将后半句表明清楚‘要打打他,别来找我。’ “宁、慢、慢。” 宁希刚准备撒腿跑,就被人捏着后脖颈,后背撞上僵硬的胸脯。逃不了只能面对,一脸无辜地转头,眨巴眼睛:“哥……” 沈淮启:“…………” “撒娇也没用。” “噢。”宁希点点头,一点也不怕。她眼睛的高度刚好到奖牌的下摆,盯着移不开眼,抬眸撞进沈淮启的眼中。 他看了一眼,抬手将脖子上的奖牌取下戴在宁希身上。 宁希愣住了:“干什么?” “送你了。” 语气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奖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看了一眼就随手给她。 冰凉的触感在手心,宁希捧着一动不敢动,她抬头看看沈淮启,又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东西。 “银牌,慢慢不要嫌弃。”林胥昼把奖牌取下。 宁希眼睛亮起来摇摇头。 “你们两个!”周宸不甘示弱,但看着手里不同的颜色有些拿不出手,垂眸偷看宁希,被后者抓到。 宁希言笑盈盈,从他手中接过奖牌,举起三个:“凑齐三个颜色啦!” 三个男生站在周围,眼神温柔带着笑。 小孩子的世界中没有第一名第二名之分,她只能感受到别人对她的喜爱。 三枚奖牌沉甸甸,承载了四个人的快乐。 第二十三章 不可以,哥哥只属于我。…… 盛夏的风吹过耳畔,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考生从考场内蜂拥而出,宁希踮着脚寻找沈淮启的身影。 三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它让沈淮启更加沉稳,高中三年像是中转站,既有未来内敛沉默的影子又在不经意间露出少年人的朝气。 可是三年的时间对于宁希来说一句既往,她依旧无忧无虑。 宁希站在云欢臻旁边,最先找到沈淮启的身影,一蹦一跳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沈淮启,我们在这里。” 第25章 男生一身黑色休闲装,神色轻松,丝毫没有刚高考完的紧张,接过云欢臻手中的花束,还分出一只手摸了摸宁希的头发。 高考完的沈淮启彻底轻松下来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把宁希羡慕坏了。每天她去上学沈淮启在睡觉,她中午回来赶上他睡醒吃午饭,下午放学看到沈淮启坐在院子晒着太阳打游戏。 宁希忍无可忍:“为什么你们的暑假没有暑假作业。” 沈淮启头也不抬:“早就绝版了。” “…………” 气死了气死了。 宁希转过身不想理人。 没几天后,宁希放假同样进入到这样的养老生活,把云欢臻给看乐了,劝两人多出去走走,不要一直待在家里。 刚好周宸约沈淮启爬山露营,他顺势带着宁希去。 从下午开始爬,还没爬到半山腰宁希就已经受不了,他拉着沈淮启的书包带,大口喘气:“不行了,慢一点。” 沈淮启笑了一声:“这就不行了?” “……”宁希抬头看了眼还那么高的山,激将法第一次在她身上失效:“对,不行了。” “休息会。”沈淮启从书包中拿出水,朝着旁边的几人说,“你们先上去吧。” 这些人都是沈淮启的高中同学,除了周宸和林胥昼其他人宁希都不认识,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大家时间,她抬眸看了眼沈淮启,后者面色如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纵容和无奈。 那一点愧疚顿时消失殆尽,宁希心情格外舒畅。就像沈淮启说的那样,自己的感受最重要,不要为了别人而感到抱歉。 两个人慢慢悠悠在太阳落下后终于到达山顶,其他人都已经将帐篷搭起来,围在一圈唱歌,周宸看到他们,伸出手打招呼,“这里,给你们留的位置。” 沈淮启的背包里有两顶帐篷,一个小的是宁希的,一个大的是沈淮启自己的。 他搭帐篷的时候,宁希就坐在一旁,看着格外乖巧。 几个女孩子凑过来逗她,宁希一句一句笑着回答。沈淮启从来不会管她这种正常的社交,见她没有一点排斥,就不再管。 时间一长,宁希再迟钝也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女生和她说话怎么话题一直围绕沈淮启?眼睛怎么一直往沈淮启的方向看啊。 ……好吧好吧。 都怪沈淮启。 “大家快来这边坐。” 宁希听到周宸的声音,朝中央看过去,刚还在帐篷前玩闹的人一时间全围坐在一起。她走到帐篷后边,探头寻找沈淮启的身影。 突然肩膀被人从后边轻轻拍打。 深更半夜,面前是热闹的人群,身后是漆黑的暮色。 实在是有些瘆人。 宁希咽了咽喉咙。 “找什么。” “啊啊啊啊啊——” 两道声音重叠,沈淮启揉了揉耳朵,啧了声:“小声点。” “妈呀,你怎么在我后边,吓死人了。”见身后的人是沈淮启,宁希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缓解快速跳动的心脏。 沈淮启勾唇笑了笑:“胆小鬼。” “是是是,你不是胆小鬼,你是幼稚鬼!” 两个人在在这边吵闹,中间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走过去时只剩下两个空位,是周宸特意让人空出来的。 一边是个男生见宁希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还夸赞她长得漂亮。要是有尾巴宁希恐怕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沈淮启收回目光,拉着宁希转了一个方向让她在另一个挨着女生的位置坐下。 宁希不在乎那么多,哥哥让她坐哪里都行。 中间的唱歌跳舞很明显都是周宸组织的,他自己玩得更嗨。从炸裂的狂奏到慢慢平缓的音乐,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 掌声落下后,宁希旁边的女生站起身走到中央,望着她的方向唱了一首甜甜的小情歌。 唱完后握着话筒深呼吸。 宁希恍然大悟,这个方向不是只有她,还有旁边的沈淮启。她侧头偷看,后者垂头看手机,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那个女生走到了一步远的地方,他叫沈淮启的名字,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沈淮启抬眸,在周围的起哄声明白了原由,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却没往前走一步。 女生眼底明亮,闪烁着泪光,但嘴角挂着笑,语无伦次,周围全都安安静静听她讲述关于喜欢的故事。 宁希皱着眉,站在两人旁边,最近的距离却像是故事外的人。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做沈淮启世界外的人。 明明他们才是最亲密的关系。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家里闲聊时的话题。他们说她和沈淮启形影不离,亲密得像是一个人。 有人拿着夸张的话语吓唬小孩子。 他们问她哥哥对她好吗,宁希没有想便点头。他们又说以后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对那个人会比她更好。 宁希不理解:“为什么?” “总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哥哥的世界里,成为你哥哥的例外啊。” 那个时候宁希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她不觉得有人会超越她成为沈淮启的例外。 可如今…… 视野随着年龄开阔,幼稚的想法被取代。 一想到她和沈淮启的世界会有另外一个人,会因为那个人而忽略自己,宁希就难受到要发疯。 不可以。 凭什么。 她在沈淮启开口前站到两人中间,想要阻止两人的靠近,可是她的不足以遮挡视线。 这样的意外谁都没想到,宁希皱着眉,语气严肃:“不可以,哥哥只属于我。” 谁都没有把小孩子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他们觉得好笑让她不要做沈淮启恋爱的绊脚石。 宁希目光变得冷漠,抬眸看向说话的人,那人脸色变了变,甚至带着害怕,视线却不是落在她身上。 她眸光微变,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后背撞上硬挺的胸脯。熟悉的气息围绕鼻间,宁希愣了几秒,看向肩膀上修长的手指,又抬眸看向沈淮启。 起哄声玩笑声停止,他面色如常,望着不远处的女生回答问题的答案:“不好意思,我妹妹会不高兴。” 人群喧闹散去,世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宁希紧紧咬着下唇,眼眶湿润。 “松开。”沈淮启捏着她的下巴,宁希下意识松开牙齿,嘴唇上明显的一排痕迹,“哪学来的。” 语气中透着不悦,宁希强忍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 “哭什么。” 她抬起手用力擦掉眼泪,眼周围泛着红。没有抬头也知道沈淮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宁希有些不自在,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因为惯性沈淮启往后退了半步,及时稳住身体。他低头看向埋在他腹部的人,“别把鼻涕搞我身上。” “……” 煞风景。 宁希用头用力顶他。 这下一来,她倒是止住了哭泣。沈淮启拉着她走到帐篷前,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和纸巾,拿在手中几秒都没被拿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擦干净后宁希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沈淮启从包里拿出零食仍到她怀中。 宁希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开口问:“你喜欢那个女生吗?” 沈淮启看她一眼,嗤笑一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怎么不知道!”宁希不乐意,坐直身子,“你还没回答。” “不喜欢。”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的眼神中全是忐忑,她害怕沈淮启有喜欢的人。 如果是他主动邀请那个人加入到属于他们的小世界,宁希知道她没有反抗的权利。 她对沈淮启总是无可奈何。 “没有。”沈淮启读懂她没说完的话,走过来揉了揉头顶,“瞎想什么呢。” 宁希这才开心起来,她仰起头居然在夜空中看到了几颗星星。 收回目光时,见沈淮启坐在一旁走神。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淮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顿了半刻才说:“那句话你以前也说过。” “哪句?”宁希一时间没想出来,四目相对之际,她忽然知道是哪句了。 “——哥哥只属于慢慢,慢慢也只属于哥哥。” 带着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回想,她却想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淮启太了解她了,一眼就看出她想问什么:“你当时才三岁,不记得很正常。” “我现在记得了,不会再忘记。”宁希歪着头靠近他,轻声叫他的名字,“沈淮启。” “嗯?” 她伸出小拇指:“我们都要遵守诺言。” “幼稚。”沈淮启嘴上这么说,还是陪着她幼稚。 宁希从来都不怕时间,她和沈淮启相差七岁又如何,她听不懂他平时上的课又如何。 第26章 成年的沈淮启依然愿意哄她开心,做着不合年龄的举动。 哪怕他明明觉得幼稚,无聊。他知道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可还是愿意这么做。 他们的世界只能有彼此,她不允许别人插足。 第二十四章 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给希望…… 暮色之下, 除了飞虫鸟鸣,一切归于平静。 沈淮启盯着面前的人,很久之后才开口:“慢慢。” 宁希抬眸:“嗯?” “你以后会遇见一个对你很好的人, 那时候你就会发现感情是不一样的。”他蹙着眉, 在心里组织语言想要宁希听得更明白, “你对他的情感和对我们其他人是有区别的, 就像爸爸和妈妈,文姨和叔叔。” “…………” 宁希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能说这些有点早, 既然说到这里了就索性说个明白。”宁希也发现了沈淮启今夜很不一样, 耐心地解答她所有的不解。 “这个世界上, 你和任何人的关系都有可能断裂,唯有我们不会。”他说, “因为我们是亲人。” 沈淮启沉吟片刻, 接着说:“而你以后喜欢的人也会成为你不能放下的人, 因为你们是爱人。” “噢……”宁希点点头,眼睛倒映着沈淮启的身影。 “哎, 算了。”沈淮启似乎觉得现在讨论这些问题过于严肃, 失笑一声,“反正等你长大自己也会明白的。” 他揉了揉宁希的头, 站起身:“早点休息。” 沈淮启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林胥昼和周宸坐在椅子上闲聊,他想起今晚的事走过去坐下。 “今天这事……”他只说了几个字,林胥昼立马反应过来,甩锅道:“我确实知道, 是周宸不让我告诉你。” “林胥昼!你居然卖我?!”周宸瞬间跳起来。 沈淮启‘啧’了一声说:“小声点。” 周宸见状降低分贝,看向沈淮启:“你要是提前知道这事就不存在了好吗!” “呵,你也知道。” “不过慢慢这一搞, 全都没当回事,一笑就过去了。”林胥昼忽然想起刚才宁希张开手臂的样子,嗤笑道:“采访一下这位哥哥,听到妹妹如此在乎自己,心里作何感想?” “对啊。”周宸追问,“要是慢慢不喜欢,你以后还真不打算谈恋爱了?” 沈淮启眼底闪过不可察觉的怔愣,随后失笑一声:“小孩子玩笑话。” “…………” “确实,慢慢现在还小,有占有欲很正常。” ** 这个暑假,宁希一直跟着沈淮启玩,一直到开学前几天才突然反应过来——沈淮启没有暑假作业,但!她!有!啊! 桌子上厚厚几本空白的暑假作业,宁希重重叹口气。 这可怎么办,剩下的时间她就算不吃不喝不睡恐怕都写不完。 都怪沈淮启,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对,都怪他。 宁希抱起作业准备去找罪魁祸首。 “沈淮启——”她急速推开门,与沈淮启遥遥相望。男生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滴着水,手里拿着衣服光着上身,正准备穿。 两人都停在原地。 沈淮启最先过来,面色如常,“出去敲门。” “噢。”宁希回过神,退后一步,关门敲门开门,一气呵成。 沈淮启还是刚才的动作,这一秒时间都不够他反应。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拿过一旁的毛巾擦头发:“说吧,什么事。” “暑假作业!”宁希把怀里的几本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一个字都没写?”沈淮启随手翻了两页,全是空白。 这下轮到他震惊。宁希以往写作业就拖延,但也不至于临近开学一字未动。几秒后,沈淮启才想起来,以前都是他开学早,作业还多,提醒着宁希在开学前一天写点。这次他毕业后压根没作业,大学开学还晚,他给忘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宁希也会忘记。 沈淮启掀起眼帘,旁边的人心虚垂头,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 “所以?”沈淮启等她开口。 宁希眼睛顿时亮起来,拉过他的手左摇右晃:“你帮我写点吧!” 她惯会装可怜,嘴一瘪眼泪说掉就掉:“我真的写不完了!要是开学了就我一个人没写,老师会不会让我站在教室外啊,人来人往的多丢人啊。” “沈淮启,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沈淮启看她一眼,“我真是欠你的。” 他叹气道:“下不为例。” “嗯嗯嗯。”宁希点头如捣蒜。 有了沈淮启的帮助,宁希的作业很快就做完。沈淮启怕她被老师发现,特意模仿她的字迹,看起来和她写得一模一样。 两个人的字本来就是在一个老师那里学的,只是后来沈淮启课业压力重,写得愈发随意,但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 沈淮启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注意到说好一起补的宁希已经趴着睡着,他压低声音捏了捏她的脸:“我在这帮你补,你倒是睡得挺香啊。” 宁希伸出手拍掉脸上的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这把沈淮启给气笑了。 无奈地将宁希没写完的作业缓缓抽出帮她补完。已经晚上十一点,沈淮启将宁希抱起送她到自己房间睡觉。 **** 夏天过得很快,日历撕下一页又一页,像是催着人往前走。 沈淮启自从上了大学,两周一回家,这是和宁希讨价还价后才有的。以往宁希放学回家就能见到沈淮启,一听说要这次要很久之后才能见到,第一个不愿意,她想让沈淮启每周都回来,但上了大学也该有自己的空间,最后约定好两周一回家。 周五没课,沈淮启提前回家,刚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洗澡,就听到电话响,来电人居然还是宁希。他挑挑眉:“怎么?” “沈淮启……”电话对面刻意压低声音,还是掩盖不住的哽咽。 沈淮启脸色骤变:“宁希,怎么了?” “肚,肚子疼。”宁希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你到家了吗?” “嗯。”沈淮启皱着眉,“我接你去医院。” 宁希连忙说:“不,不用!” 羞赧几秒才开口:“你帮我送一套干净衣服吧。”说完又改口:“算了算了,你让赵阿姨帮我拿,她应该明白。” 沈淮启没听懂,但也知道宁希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你到底怎么了?” 宁希此刻脸红得发烫,想着沈淮启也不是外人,闭上眼睛心一横:“我来那个了。” 谁能想到第一次长大会让她这么猝不及防。 “…………”沈淮启沉默片刻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知道了。” “我在厕所,你快一点啊。” “嗯。” 沈淮启以前也是这个初中的,门口的保安还是当年的那一个,很轻松走进去,他在厕所门口拦下一个准备进去的女生:“你好,可以帮我把这个给里面一个叫宁希的吗?” 女生接过袋子:“可以。” 宁希待得无聊一直在手机上烦沈淮启,收到他的消息后,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熟悉,打开一条缝隙,让门外的人把东西递进来:“谢谢。” “不客气。” 换好衣服走出来,刚好碰到刚刚帮她的女生,宁希这才想起她们是同班同学,叫温清悦。 刚开学没几天,班里的人都没对上号。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帮了她:“谢谢你啊。” 温清悦笑着摇摇头:“没事。” 离放学没多少时间,最后一节又是自习课,宁希同老师说了一声便跟着沈淮启回家。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见,宁希比以往更沉稳,乌黑柔顺的头发垂下,遮挡着发烫的耳朵。似乎比上次回家长高了些。 沈淮启忽然有些感慨,旁边的人亭亭玉立,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姑娘。 宁希垂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脱离轨道跑到沈淮启脚下时他还帮着踢回来,陪着她做这些幼稚的举动。 云欢臻早就同她讲过每个女生都会有的成长,每个月一次,也给她讲过注意事项。 身边同学有的早就开始,她却迟迟不来。有期待有雀跃,就好像离长大更近了一步。 宁希长舒一口气。青春期莫名其妙的扭捏在这一刻似乎到达了高潮,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黏着沈淮启,反而别扭地隔着一段距离。 可等沈淮启又去学校,这点扭捏敌不过想念,像往常一样,每天打过去电话。 “沈淮启,你那边好吵。” 沈淮启似乎走远了些,音乐的声音减小:“嗯,林胥昼拉着我们来看乐队彩排。” 第27章 “噢。”宁希趴在桌子上,听着电话对面的呼吸声:“大学好玩吗?” “还行。” “……” 宁希无语:“算了,我干嘛问你啊,这种事就该问宸哥和林哥。” 另一边,林胥昼喊着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拿着一瓶水走到沈淮启旁边:“慢慢?” 沈淮启点头:“嗯。” 他凑近电话打招呼:“慢慢。” “林哥!” “元旦有时间吗?”林胥昼发出邀请:“我们乐队第一次大型演出,要不要来玩?” 宁希坐起身,眼睛亮起来:“要!谢谢林哥!” “客气什么。” 不远处有人叫林胥昼的名字,他回过头打了声招呼,临走前拍了拍沈淮启的肩膀:“慢慢都来了,这下你总该有时间了吧。” 沈淮启:“…………” 元旦那天,宁希特别雀跃,从中午就开始催促沈淮启让他收拾快一点,不要迟到。又试了几身衣服,选不出要穿哪一套。 乐队演出地点在广场上,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宁希第一次看这种演出,什么都很好奇,更何况主场是林胥昼。 周宸站在最前方给他们打招呼。演出没开始,林胥昼和乐队的其他人也站在这里。宁希一眼就看到林胥昼牵着手的女生,后者大大方方给她介绍,说是他女朋友。 女生朝她笑了笑:“你好,我是程黎。” 似乎到了大学谈恋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宁希下意识看沈淮启。林胥昼嗤笑一声:“放心,你哥没谈恋爱。” 宁希移开目光,小声嘟囔:“我又没问。” 离开始的时间越来越短,后边人的尖叫声愈发大,宁希往后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一群人,甚至还有灯牌。 本来以为林胥昼只是感兴趣,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人喜欢。 “林哥,你们这么多粉丝的吗?” 周宸乐了起来:“哈哈哈那当然啊,你林哥在学校的名气那可是响当当。只要有演出,操场满满当当全是人。” 宁希长大了嘴巴:“这么厉害。” 林胥昼笑了一声:“还好还好。”说完余光撇到沈淮启又想起来什么,接着说:“这还得谢谢你哥,要是没有他的赞助,这乐队办不起来。” 上了大学,有更多的机会尝试新事物。林胥昼想玩乐队,林家自然不同意,觉得他不务正业,一气之下断了他所有卡。别说玩乐队了,他连吃饭都吃不起。 这是宁希不知道的事,她看向沈淮启,他的神色没有一丝在意,似乎这件事没有多重要。五彩斑斓的灯光在身后,他的沉默不语和欢呼声格格不入。 演出正式开始,场下的人大喊:“太阳。” 这是乐队的名字。 林胥昼是鼓手兼主唱,程黎开口后,宁希才知道她是另一个主唱。 男声女声重叠,声音缠绕。 出乎意料的好听。 准备唱最后一首歌时,天上飘落雪花,在灯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宁希惊呼一声,抓着沈淮启的肩膀:“下雪了!” 她转头撞入沈淮启的瞳眸,大概过于激动,又或是彩色的灯光太梦幻。雪花落在鼻间带着未名的慌乱。那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不同往日,却又不知为何。 她把这一切都归于氛围。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宁希完完全全沉浸在音乐中,见到林胥昼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地说:“林哥林哥,我要做你们的粉丝,太好听了!” “哈哈哈哈沈淮启你家被偷了。”周宸毫不客气。 林胥昼也笑。 热闹散去,广场上再次平静。 宁希和沈淮启一起回到家,刚到门口,准备进去时听到一声虚弱的声音。宁希停在原地,她问:“你有听到小狗的叫声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 宁希连忙向声源处跑过去,草丛中一只小狗虚弱的蜷缩着,雪花落在它身上,看着特别可怜。小狗感觉到有人靠近,丝毫没有害怕,眼底水汪汪地看向面前的两人。 她顿时心软,看向沈淮启。 一句话没说,沈淮就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一条生命,要是养了你就要负责任。” 宁希思考片刻,重重点头。 走到门口却没进去,沈淮启抱起小狗找了一家营业的宠物医院。隔着玻璃,小狗趴着接受医生的检查,宁希脸上全是担忧。 医生说小狗太虚弱,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自己。 听到这话,宁希眼中蓄积的泪水落下来,她摸着小狗的毛一脸心疼:“你说给它起什么名字?” 沈淮启沉默半刻,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全是心疼:“你起吧。” 宁希歪头想了下,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就叫它‘快快’,好不好?”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眼底的红血丝明显,可还是笑着:“我是慢慢,它是快快。” “嗯,随你。”沈淮启低眸,在快快的下巴抚摸,它舒服地叫了几声。 一连几天,两人都在放学后去看望快快,沈宸年和云欢臻下班后接上他们回家。 宁希每次看到它都心疼得不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快快疼痛的模样。 她看到网上有人说龙岩寺祈福最灵验,宁希顿时坐起身走到墙边敲了三下。 沈淮启没有睡,半分钟后给出了回应。 他还没有睡,明明可以发信息,可宁希还是下意识通过这种方法想要知道沈淮启在不在。 她给沈淮启说了这种想法,他不会不同意。 第二天一早,司机将两人送到山脚下。 以往爬山走到半山腰就没体力了,可今天宁希心里惦记着快快,一步也不敢停下。 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为了同一个愿望。 求来的平安福,下山之后宁希就把它挂在了快快脖子上,也许真的是神明显灵,小狗在第二天开始好转,几天后跟着宁希回到了沈家。 云欢臻早就已经派人给快快在一楼收拾出了一间房间,里面有专属它的窝,还有玩具。 快快第一次来到沈家却一点也不怯生,乖巧听话。沈宸年喝茶时,它坐在旁边摇尾巴,云欢臻看电视时,它坐在脚边。 宁希往沙发上一坐,快快就跳在她怀中撒娇,把她高兴坏了。 这天是快快来到沈家的第一天。她敲响书房门,沈淮启坐在电脑前,看到她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你在干什么?” 沈淮启没有隐瞒:“公司的文件。” “噢。” 沈宸年有意让他接手公司,上大学以来他也在学着管理。 宁希手撑在桌子上,长发顺着肩膀落在胸前,“手给我。” 沈淮启没问为什么,把手放在她面前。宁希把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他的手心。 “什么?”他低头看到手中的是什么时,愣住了。 红色的平安福,和快快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快快痊愈了,说明它真的很灵验。”宁希笑着,继续说:“我那天求了两个,现在把这个送给你。” 身后的月光照在屋内,少女的声音诚挚又认真:“沈淮启,我也希望你能平安顺遂。” 灯光盈盈闪闪,海浪翻滚。沈淮启失笑一声:“嗯,我会一直戴在身上。” ** 放寒假后,宁希邀请温清悦来家里玩,两人坐在院子里逗快快。 “你这么喜欢要不要也养一只?” 温清悦摇摇头:“不了,我哥不喜欢宠物。” “啊?”宁希叹了口气:“好吧,你没事了可以来找快快玩。” “好。”温清悦笑了声。 门前停下一辆黑色的车,车上的人还没有下来,宁希就猜到是谁了,“沈淮启!” 语气中的雀跃挡都挡不住,温清悦侧头看向宁希,她的眼睛一直落在沈淮启身上,直到人站在面前,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一刻,温清悦抬头看向沈淮启,外界传言沈家独子沉默冷淡,可此刻他礼貌地对她打招呼,路过宁希时还拍了拍她的头,动作熟稔自然,没有一点传言中的样子。 人走后,她低声感慨:“你和你哥关系真好。” 宁希察觉她的低落,又想起温清悦的身世,只是笑着没有说什么。温清悦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温清悦摇摇头:“没什么。” 宁希没听到,但她看到温清悦眼底的失落,想追问却知道她不会说便就此作罢,一直到准备回房间睡觉前都还在想,肩膀突然被人从身后拍响,吓了一跳:“啊啊啊——” 第28章 沈淮启捂上她的嘴巴:“喊什么。” 见到是他,宁希松了口气。下一秒又怪她吓自己,不痛不痒地瞪向他。 “明天泡温泉,去吗?” 一听要出去玩,宁希顾不上其他,挣开他的手:“都有谁啊?” 沈淮启说:“周宸,林胥昼和他女朋友。” “程黎姐也去?那我要去要去!” 第二天一早,宁希收拾好东西跟在沈淮启身后,快快看到两人下楼,摇着尾巴跑过来,宁希摸摸它的头,带着抱歉:“今天不能带你,你在家玩。” 到地方后,宁希和程黎两个女生去到一个房间。程黎很喜欢宁希,活泼开朗又懂分寸,快乐是会传染人的,在她面前总会忍不住笑。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宁希点上香薰,带着好奇靠近程黎:“程黎姐,你和林哥是怎么认识的?” “想知道?”程黎嗤笑一声,勾了勾手让她靠近,等人距离越来越近,她揽着肩膀将人搂在怀中:“见他第一面我就觉得这人是我喜欢的类型,后来他招募乐队,我就去了。” “不过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除了乐队的事,其他话我一概不和他说。” 宁希亮起眼睛:“区别对待?” “对。”程黎笑了笑:“像他那种天之骄子怎么会接受别人忽视他呢。” “所以,他的注意力就落在了我身上。” “好一招化被动为主动!”宁希实在佩服,后边的事她都知道了,林胥昼追到程黎了一段时间,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慢慢,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要让他先追你。”程黎察觉宁希不解的目光,解释道:“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才会更加珍惜。” 宁希点点头,想到了什么笑了声,又问:“那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林哥的呢?” 程黎思考片刻,才开口:“喜欢就是万千世界中你的眼中只能注意到他。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都能想到他,他牵动着你的情绪,让你慌乱雀跃,又忍不住祈祷‘看看我吧,我那么喜欢你’。” “如果你遇到一个人,想让世间所有美好都赠与他,不想让他失落难过,那就是喜欢了。” 宁希一直在思考这句话,泡完温泉前去餐厅吃饭,一路上她都在想有没有这个人。 “怎么不看路?” 额头被宽大的手挡住前路,她抬眸撞上沈淮启的目光。 心跳加速,屏住呼吸,慌乱又雀跃。 原来这是喜欢。 * 别的兄妹是怎么相处的,宁希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她对沈淮启的所有情绪都是正常兄妹之间。 可如今,真相大白,宁希却忍不住担忧。 因为她知道沈淮启对她才是哥哥对妹妹,而不是对喜欢的人。 十几年的固有认知被打破,一时间宁希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只要有想不明白的事,她都会找沈淮启商量,可现在这件事谁都能知道唯有沈淮启不能。 她喜欢她哥哥。 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 宁希只觉得喘不过气,一连几天都做噩梦。 梦里所有人都在骂她,梦见事情败露沈淮启对她露出厌恶的神情,梦见云欢臻的失望。 她不敢睡觉怕再次梦见,晚上不睡,白天的状态自然不对。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人偏偏是沈淮启。 看着她长大,沈淮启太了解她了,每一个动作他都能含义。 宁希推开阁楼门,站在窗户前。 白天看不到星星,冬日也没有飞鸟。 空荡荡的蓝天,周围安静到只剩下宁希一个人。 突然,阁楼门被敲响。 这里不会有别人上来,在沈淮启造这个星空屋的时候,沈宸年和云欢臻就说这里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基地,除了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上来。 宁希回过头,沈淮启漫不经心地靠在门边,她深呼吸收回目光望向窗外。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自己身边。 “看什么呢?” “想看星星。” 沈淮启看她一眼:“晚上就能看到了。” 宁希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他似乎又长高了,眉眼间已然有了成熟的模样。他很少笑,对所有事物都很淡,没有什么能让他泛起波澜。 很久之前,别人总说沈小少爷长大了之类的话,每次听完宁希总是不屑一顾,明明沈淮启和以前没有差别。 可现在,五官冷峻,沉稳冷淡,眉眼间全是深沉。 沈淮启的世界不再是简单的上学和陪她玩乐,有太多宁希不懂的东西。 原来一直没有长大的人是她。 “沈淮启。”宁希声音很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眼泪落下,“你以后不能带别的人上来。” 沈淮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长舒一口气,眼底倒映着沈淮启的身影,语气执拗又认真:“这里只属于我们。” 或许很久或许只有几秒,宁希不想再等他,追问:“好不好。” “好。”沈淮启说,“这是送给你的,不会有别人。” 得到肯定回答,宁希这才发自内心笑起来。 沈淮启挑挑眉,问道:“所以,你这两天就是在想这个?” “才不是。”宁希怎么可能承认,在收到沈淮启询问的目光后,她哽了下,“我怕你有喜欢的人就不对我好了。” “谁跟你说的?”沈淮启哭笑不得。 宁希抬眸,眼底全是忐忑,即害怕又想知道,“那……” 纠结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一口气说出:“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说完,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 庆幸手放在口袋,指甲的痕迹没有露出。 “没有。” “真的?” 宁希有几秒的不可置信。 沈淮启:“嗯。” 宁希抑制不住地开心,侧头看他:“你喜欢什么样的?” “谁知道呢。” 宁希脚步慢了几秒,与沈淮启的距离瞬间拉开,她望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酥麻。 程黎说得不对,喜欢一个人不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如果沈淮启喜欢的人不是她,那她一点都不想拱手让人。 几天的阴霾瞬间散开。 宁希想明白了。 沈淮启是哥哥,是朋友,是亲人,也可以是爱人。 只不过多了一个身份而已,反正在沈淮启那里,不会有人比她更亲密。 她只是怕,如果被沈淮启知道,亲密关系便会产生裂痕。 沈淮启了解她,她也了解沈淮启。 他道德感太强,责任感太重。亲密关系一旦破裂就不会再有重归于好的那天。 宁希咬着下唇,天枰的两端似乎哪一个都不会比此刻更好。 走到楼梯口的沈淮启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愣着干什么?” “来了。”宁希回过神,扯了扯嘴角走到他身边。 ** 冬雪融化,树木长出绿芽,阳光从指缝落在身上,影子落在脸上。 “清悦。”宁希碰了碰躺在身边的人。 正闭着眼睛睡觉的人睁开眼:“干嘛?” 宁希张开手做着弹钢琴的手势,让阳光在手心跳跃,她歪头笑了下:“告诉你个秘密。” 温清悦睁大眼睛:“嗯,你说。” 她靠近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噢。”温清悦点点头。 宁希疑惑,就这一点反应? 一秒后,温清悦反应过来直接坐起身:“你刚说什么?”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朝她们投来目光,她压低声音:“我没听错吧?” 宁希点点头:“没有。” 温清悦惊讶到张大嘴巴。 “不过他还不喜欢我。”宁希接着说。 “……”温清悦倒吸一口气,惊讶第二次。 宁希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丢炸弹:“那个人是我哥。”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不喜欢我,那个人是我哥。 这三句话在温清悦脑海中一直回响,就跟开了3d立体环绕音一样,她捂着心脏伸出了三根手指。 “就ok?不发表点什么?”宁希眨眨眼。 “这不是ok。”温清悦微微一笑:“这是我今天心率过速的三次。” 她躺下看着头顶的太阳,嘴角的笑收敛,她看向宁希眼底的情绪复杂:“原来我们一样。” “你也喜欢我哥?!” “……” “…………” 温清悦忍无可忍:“滚” “噢。”宁希嗤笑一声:“你喜欢你哥?” 她停顿了几秒,收起嘴角的笑,“司家……你们……” “我知道。”温清悦打断她的话:“所以我没想过。” 第29章 宁希还是没有说话,温清悦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和平静,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做没有可能的事。 她和温清悦很像,性格像,喜好像,就连成长环境都一定程度的相像。拿喜欢这件事来说,温清悦是不能说,而她是不敢说。 “为什么?” 宁希想了又想,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妈妈:“她是一个很奇妙的人,她在的地方快乐又轻松,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人。” 间隔很久,她才继续开口:“沈家对我好都是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她们需要一个听话乖巧能逗人开心的养女,她们透过我怀念爸爸妈妈,那我便是这样的人,我只有这样才能心安,也只有这样爸爸妈妈才不会被遗忘。” “可是……只有沈淮启不是。”宁希仰头眨着眼睛,低声说:“只有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宁希。” 温清悦很久都没有说话,思考片刻后语气认真地问:“你决定好了吗?这是一条注定不会快乐,不会有结果的路。” 宁希不需要回答,温清悦也不是真的在问,这句话就像是提醒两人以后的路艰难看不到尽头。她不在乎地笑笑,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那我希望我们清悦能开心一点。” 她掐着手指故作深沉:“宁大师刚才帮你算了一卦。” 温清悦无语一刻,双手合十:“大师请讲。” “你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不会让你皱眉头的人。” “哇,那我可要期待了。” 下课铃声敲响,两人站起身往教室走。 “今天要去找你哥?” 宁希点点头:“嗯,刚好林哥有演出。” 放学后,宁希背着书包坐着沈家的车前往湘城大学。她来过这里许多次,熟悉这里的每个角落,每个上课要经过的路径,沈淮启还说以后要是考这所学校,她就是有四年经验的大一新生,他也不用担心她在新环境不习惯。 操场的人依旧很多,每个人都很热情。 宁希走到最前边却没看到沈淮启的身影,她转身问周宸:“沈淮启呢?” “刚过来了啊。”周宸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旁边认识的人指着一个方向说看到沈淮启去了那边。 “谢谢。”宁希朝着那个人指的方向走过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沈淮启,她眼睛一亮刚想开口,看到沈淮启的对面站着一个女生。 距离很近甚至能听到她的声音:“快要毕业了,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你真的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屏住呼吸的不止那女生一个人,还有不远处的宁希,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沈淮启的答案,又在心里祈祷不要同意,不要同意。 短暂的一秒钟,宁希甚至想如果走上去沈淮启就来不及回答,可她还是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抱歉,不能。” 宁希绷紧的肩膀松下来,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她就站在距离沈淮启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一步一步走近。 他还没说话,宁希先一步解释:“我到了之后没看到你,就过来找你。” “嗯。”沈淮启拿出手机,没有避讳宁希,屏幕上显示的什么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将联系人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沈淮启没有一秒犹豫点击删除。 宁希抬眸,身边人面色未改没有丝毫波动:“是刚才那个女生吗?为什么删了?” 沈淮启收起手机,“不过是一个同组成员,以后不会有联系。” “……因为她喜欢你?” 他没有否认。 宁希咽了咽喉咙,开口的声音艰涩:“你对不喜欢的人都是这样吗?” “不喜欢人为什么要给希望?”沈淮启平静地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宁希却犹如坠入冰底,寒冷到无法呼吸。她似乎看到了她的以后,也终于明白他们口中小沈总的冷漠无情。 一整场演出都没有让她感受到以往的燥热,手脚冰凉像是冬天还没有过去。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沈淮启离她好远好远,远到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 第二十五章 “哥。” 是不是对所有喜欢你, 而你不喜欢的人都这样冷漠。 宁希浑身冰冷,控制不住地想这个问题。 那我呢?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的喜欢,也会这样冷漠吗? 宁希想不出沈淮启对她冷漠的样子, 可正因为想不出才更心慌。 ‘冷漠’这个词怎么能出现在他们之间呢? 他们那么那么亲密。 宁希又回想:对不喜欢的冷漠, 那对喜欢的呢? 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沈淮启对另一个人的好超过她, 宁希就觉得难受到浑身发抖。 一整场演出, 宁希脑子昏沉沉,想东想西拉拉扯扯, 直到结束后, 才堪堪回神。 台上的五个人唱完后弯腰鞠躬, 久久不肯直起,没有结束词, 没有说一句话, 一个接一个的下台。 宁希站得近, 更熟悉林胥昼,一眼就察觉不对劲, 转头看向沈淮启, 后者眼神复杂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心猛一颤,旗帜被收起, 喧嚣散去只剩下宁静和落寞。 乐队的几人从下台开始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平时总爱活跃气氛的周宸都安静下来。 还是林胥昼先笑了下:“怎么都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这一切不都还没有结果吗?” “走吧,累了一天了,先去吃饭。”程黎跟着站起身, 语气轻快。可宁希分明看到她转过身偷偷擦拭眼角。 去吃饭的路上宁希顾不上其他,问沈淮启这是怎么回事,后者三言两语便说明白了。 毕业季, 分道扬镳。 这些一开始‘太阳’就没想过,他们热爱音乐,从籍籍无名到现在座无虚席,他们从未想过放弃。 直到有经纪公司找到他们想要签约,而那人是林家派来的。 这四年有太多人想来签约,可他们只是单纯的喜欢音乐,不想被其他束缚,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而这次的林家从一开始就没想隐瞒。 他就是明晃晃告诉林胥昼:闹够了该回家了。 怪不得这次又回到了学校操场。‘太阳’越来越多人喜欢之后,都是在外边的场地,方便了更多不是自己学校的人。 但这次,场地不批,酒吧拒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热爱明明是最简单的事,可为热爱买单太难了。 大概是今晚突如其来的事情太多了,宁希是最先流泪的一个。 成长总要付出代价,不管是哪种她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长大要承受失去沈淮启的风险。 长大会在热爱和未来之间选择。 长大要学会接受默默分道扬镳。 哪怕这些都不是你的主观意愿,可命运不会给你更好的机会。 宁希情绪低落,在回房间前沈淮启揉了揉她的头:“别想那么多,早点睡觉。” 隔着一堵墙,所有思绪被阻断永远无法到达。 她蹲在墙边,手放在墙上却没有勇气敲响。 要是永远不会长大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纠结,不会有难过。 只用守着属于她和沈淮启的小岛,那里快乐和悲伤都纯粹。 黑夜降临,宁希闭上眼睛沉睡在梦中。 时钟滴答滴答,黑夜不见光亮,宁希一步步往前走,影子越来越小,消毒水味愈发刺鼻。 哀嚎,哭泣,祈祷。 脚步沉重,宁希每走一步耳鸣声加大一分,直到听不清周围的所有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在路的尽头看到了妈妈,慌乱安定片刻,脚步加快。云欢臻蹲在妈妈身边握着她的手哭:“你先让医生看看你身上的伤,先去处理伤口,好不好?” 宁希也看到了,一个小时前还是干净的衬衫拥抱她时带着香橙的甜味,此刻到处都是明显的血渍。 她站在原地张了张口,不确定有没有叫出声音。 应该是发出来了,妈妈转过头看到她眼泪一滴滴落下,她扶着椅子站起身亦步亦趋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 香橙味没有了,只剩下刺鼻的铁锈味。 脸上冰凉的触感,帮她拭去滚烫的眼泪。 “对不起……慢慢,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能把爸爸带回来。”怀抱越来越紧,宁希快要喘不过气,可她不想挣开,用力抓着妈妈的衣角。 妈妈的头抵在她矮小的肩膀上,很久之后才低声说一句:“答应妈妈,好好长大……” 宁希来不及回答,她再怎么用力那片衣角还是离她而去。 第30章 她对那天的记忆很模糊,怕她伤心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宁希还是通过只言片语拼凑出了一整晚。 施工现场发生事故,宁柯崎和其他受伤的人一同被送往医院抢救,文一涟在收到消息后顾不上其他,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距离医院最后一个红绿灯的路口与其他来往车辆相撞前车玻璃破碎。文一涟不敢耽搁时间,推开车门浑身是血跑到手术室门口。 那一刻红灯熄灭,文一涟瘫坐在地,一声不吭像是与世隔绝,直到宁希的出现。 他们说文一涟是在宁柯崎身边闭上眼睛的,两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也算有个伴。 宁希又回到了宁家,客厅玩具还是离开前的摆放,烤箱里烤好又放冷的蛋糕。 睡一觉醒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爸爸妈妈也会回来。 暖风迎面吹,头发被人温柔地抚摸。宁希睁开眼,看到了文一涟和宁柯崎。 她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在这里睡啊,感冒了怎么办?”宁柯崎捏捏她的鼻子。 文一涟嗤笑:“我们慢慢睡傻了?” 宁希双眼氤氲,刚伸出手,文一涟和宁柯崎转身离去。距离越来越远,身影模糊,她怎么跑都追不上。 天光大亮,世界又剩下宁希一个人。 “爸爸……妈妈……” 宁希睁开眼睛,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沈家。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七岁那年的事了。那天之后她很长时间不敢睡觉,怕梦醒之后全是虚幻一场。 可突然在今天梦到,像是一种预示。 宁希洗漱完下楼,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云欢臻,她快步走过去抱住她。云欢臻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回抱,捧着她的脸亲她的额头:“怎么啦我的宝贝女儿,昨晚没睡好?” 她笑了下没回答这个问题:“干妈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是你起早了。”云欢臻给她看时间,这个点比她平时起床早了一个小时,“先吃早饭,一会儿你上去补觉。” 宁希点点头。 吃完饭后,她没有上楼补觉,反而拿着画板去到了阁楼。 她在画纸上画了满满一张,在最下角写下一行小字:我喜欢沈淮启。 做完这一切后,宁希又拿了一张画纸粘贴在上方,将下边的纸藏得严严实实。 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她愿意将它留在这间阁楼,留在只属于她和沈淮启的地方。 上一张画的素描,这一张是油画。耳机里放着歌,窗外的树木长出绿芽,又是新的一年。 院里的银杏树一年比一年高大,它是宁希和沈淮启一同栽下,陪着他们一起长大。 如今只能仰头望,到了秋天满树金黄,落叶铺满绿色草坪。 冬天,他们会在树下堆雪人,佣人总是会将雪人留在最后清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宁希记得这里发生的所有,记忆加了层暖色调,每每想起都是温暖。 而每段记忆都有沈淮启的身影。 他带着她推开世界的大门,接触外边的繁华。 只有这间阁楼永远在原地,不会随着时间改变。 宁希拿着画笔一笔一笔画下沈淮启送她的繁星。 “叩叩——” 刚画完最后一笔,阁楼门被敲响,来人只会是沈淮启。 她转身看到高挺俊朗的人站在门口,修长的手指在门上未收走,挺拔的身高快要与顶部相碰。 这么多年,他们没有缺席彼此的每一次成长,宁希总觉得他们谁也没有变。 可现在,现实给她当头一棒。 沈淮启的一举一动透着成熟矜贵,衣柜里的衣服不知何时一大半都变成了西装。 宁希放学后等到的不是放学的沈淮启,而是应酬回来带着淡淡酒气的人。 错开的时间也让他们明明隔着一堵墙却要很久才会见面。 他的书房多了太多宁希看不懂的文件,公司里的威严或多或少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周围是与他一样成熟稳重的同龄人,是宁希不曾见过不认识的人。 有些问题不能细想,一条条罗列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真的是一条注定不会快乐的路。 那些落差和不再重叠的话题就足以压垮宁希所有的自信。 七岁的年龄差就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她怎么都追不上。 宁希深呼吸,压下心中的狂风暴雨,以平静地姿态站起身走到沈淮启身边,仰头像以前许多次那样,只是换了一个称呼。 她终于叫出口:“哥……” 这个称呼提醒着宁希两人的差距和身份。 沈淮启看了她好一会儿:“怎么突然这么叫。” 宁希说:“怎么了?你以前不总嫌我没大没小。” “冷不丁听你喊哥,还有些不习惯。” 宁希笑了下:“这样不好吗?” 沈淮启没说话,就在宁希以为这个话题结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嗯,挺好。” 第二十六章 原来沈淮启也不是无所不能…… “快到截止时间了, 你们各组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一出来,在场的人全都低下头一声不吭。 陈潇潇在宁希耳边嘟囔:“关键时刻傻子才把进度公布出来。” 宁希失笑,在笔记本上画上最后两笔——一个狮子站在石头上激动演讲。她合上本子, 脑海里全是前些天陈潇潇在耳边说老板长得像动物世界里的狮子, 一生气更像了。 散会后, 她刚回到办公室, 陈姐推门而进,她也是才知道他们这组更换设计思路, 皱着眉一脸担忧:“你们确定要冒险吗?” 宁希给她倒了杯热水, 拉开椅子坐下, 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反而讲起在云岗的所见所闻:“先不说最开始的方案可行不可行,那些本地人愿意搬走离开自己的家吗?如果过山顶, 那所希望小学一定是会被拆除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座山上方圆几里只有一所学校, 有的学生为了上学每天要翻山几公里, 天不亮出门,夜半才到家。” 陈姐紧蹙眉头, 这个项目太重要了, 她不敢冒险。 “陈姐。”宁希没有过多劝说,只问了一句, “我们建桥修路不就是为了便民吗?不站在他们的角度想问题,怎么能叫便民?” 隧道不需要他们搬家,可以将学生两小时的路程缩短一半,可以让那些前去援助的人不那么辛苦,越来越多的人前去帮助。 陈姐沉默片刻, 神情有所松动,还是叹口气:“太冒险了……我不能拿你们冒险。” 宁希笑了笑:“思考过后无法说服自己良心的冒险不叫鲁莽,叫勇敢。” “你别给我绕。”陈姐终于笑出声, 片刻后收起笑,“如果补偿金到位,你确定那些人不愿意离开吗?” “…………”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宁希愣了下,许久没有说话。她咽了咽喉咙,抬起头:“时间太赶了,现在去云岗询问村民的意见不太现实。不过我们那次去时认识了援助医生,他们对那里熟悉也认识村民,改天我约个时间问问他们的意见。” 陈姐点点头:“行。” 下班前,宁希同傅云屹约了时间,刚好傅医生的爱人做过云岗的专题能一起来更好。 把一切整理好后,宁希下班赴约。前段时间温清悦不在湘城,昨天才回来,这几天休假两个人约好今晚见面。 这些年她和温清悦见过几面,她大学学的临床,天天忙的要死,回消息的第一句永远都是,我刚回到宿舍,然后开始批奏折似的回上边她发的一条条信息。几年前温清悦跟随导师做了两年无国界医生,失联不说,每天都处在危险中。那次宁希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上她,实在担惊受怕,一个人去到她所在的地方。一路上问东问西,找了一天才找到灰头土脸的温清悦。 那是十七岁分开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不再是隔着屏幕,隔着时差。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温清悦选的,她现在对湘城比宁希熟悉。吃完饭后又一起去了一家酒馆,温清悦是这里的常客,进门同老板打了声招呼,拉着她找位置坐下。 宁希坐下后托着腮,一脸审视:“老实交代,电话里那个男的是谁?” 事情还是要从几天前说起,温清悦去灾区援助,后面几天都准备撤离才有时间给宁希打电话,那时候才知道她已经回国,一个激动差点摔倒,还好一旁有人及时扶住。 第31章 那是一道成熟好听的男声。 宁希坐起身问刚才的人是谁,本来也就随口一问,但温清悦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半天才憋出一句:“来支援的军人。” 电话里没办法说清楚,现在见了面宁希自然不会放过。 温清悦笑了下:“你还记得你出国后我去了趟西北吗?” “嗯。”宁希点头:“你腿不还受伤了?” “对,他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宁希眼睛亮起光亮:“那你们现在……?” 温清悦摇摇头,还是笑着:“不过我觉得他人不错。” “只是不错?” “其他的以后再说。”说完自己,温清悦把目光落下对面人的脸上。 十年太久了,久到她们再也不能从彼此身上找到当初的稚嫩。宁希愈发成熟,一举一动都透着温和沉稳。 “你呢?” 宁希望向她,听到温清悦平静的声音:“你回国是想清楚以什么身份面对沈淮启了吗?” “…………”她怔愣片刻,距离在沈家同沈淮启说‘像以前一样’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了,她刻意忽略,不让自己去回想。 小酒馆的台子上,歌手唱着低沉的音乐,一首过去宁希才收回目光,温清悦没有催促,她想了想才开口:“我今年二十七了,我哥比我大七岁,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其实我刚回来那段时间,一直不想原谅他,我恨他怎么那么狠心和我断开所有联系。”宁希将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尽。或许是温清悦知道她和沈淮启之间所有的事,此刻突然生出了倾诉的念头。 宁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人提起沈淮启了。 “那天我见他一个人坐在车里抽烟,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宁希垂下头,眼底的情绪快要溢出,声音低又轻,“我突然觉得……原来沈淮启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当宁希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争吵不再是两人的缓和剂,只会成为横插在两人之间的利刃,谁都别想躲开。 那个时候她便知道,哪怕再想装作这十年不存在都不可能了。 空白的十年,只剩下陌生和疏离。 他们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那一刻,宁希站在角落,忽然觉得没劲。 所有的固执,坚持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算了吧。 她想起当年程黎说的话:“——如果你遇到一个人,想让世间所有美好都赠与他,不想让他失落难过,那就是喜欢了。” 千杯不醉的宁希竟然觉得这一小杯有些微醺,她长舒一口气,自嘲地勾了勾唇:“我对沈淮启心软了,我不想让他无能为力。” 她太了解沈淮启,他不想失去她这个妹妹,又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所以他选择自己承受这些难熬的拉扯。 宁希眼角落下一滴泪,嘴角却挂着笑,看得温清悦直心疼。 她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 ** 宁希是真的觉得头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今晚情绪太高涨,还是那酒度数太高。她走进电梯闭着眼睛靠在一旁,没一会儿电梯门打开。 她费力掀起眼皮,入眼黑色西装,黑色表带半遮在袖口,再往上是那张俊朗又熟悉的脸:“……哥?” 宁希打了个哈欠刚往外走了两步,与沈淮启擦肩而过时被握住手腕:“嗯?” “干什么去?”他的声音低沉,让她又想起那天浓浓的黑夜。 “回家睡觉。”宁希不解,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放弃。 沈淮启无奈看她一眼,提醒道:“这是一楼。” “…………”宁希缓了几秒,又回到电梯内:“噢。” 她居然忘记按楼层,还被沈淮启撞见了! 丢死人了。 宁希咬着下唇,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找好话题,就听到身边人问:“喝酒了?” 声音很低像是怕吵到人,大概真的喝醉了宁希竟然听出一种温柔的哄意。 她点点头:“和清悦一起吃了饭。” “你呢?”宁希侧头看,沈淮启一身正装,面上带着些许疲惫。 “加班。” “噢。”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左一右。宁希打开门正准备进去,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慢慢。” 她回头:“嗯?” 沈淮启打开门侧身让出位置:“过来,我给你煮碗醒酒汤。” 宁希摇摇头:“不用,这才哪到哪,我没喝醉。” 沈淮启很轻地勾了勾唇:“嗯,知道你厉害。” 又道:“那也要喝,不然明早头疼。” 说完,不给她反应时间,留下一道打开的大门。宁希只好跟上。 沈淮启的动作很快,没等很长时间冒着热气的碗端了上来。 宁希一想到生姜味就有些抗拒,但还是接过来准备闭上眼睛一口闷,下一秒闻到味道,睁开眼又嗅了下。 生姜味很淡,更多的是蜂蜜的甜味。 她眨眨眼一口喝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又想起今天陈姐说的话。 宁希抿了抿嘴,偷看沈淮启一眼又一眼,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淮启靠在椅子上,不出声不打断。 “哥?” 沈淮启这才抬眸。 “你能不能稍微给我透露一点点。”宁希坐回刚才的位置,手比着手势,“建桥梁给的补偿金大概多少钱?” 沈淮启没回答反而问:“遇到困难了?” “也不是。”宁希叹了口气,没想隐瞒,反正面前这位是甲方。 “现在有两个选择,我不知道选择哪一种。” “区别大吗?” “很大。” 沈淮启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抬眸看向宁希,语气肯定:“你有想要选择的,只是别人不同意。” 宁希惊讶一瞬,沈淮启居然把她猜透了。 “也不是不同意,站得角度不一样吧,她考虑的东西会多一点。” “我倒是挺想知道你的方案怎么胆大跳脱。”沈淮启抬眸对上宁希的目光:“做你想做的。” 第二十七章 所有的思念都要表达出来,…… 从沈淮启家回来后, 宁希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坐在书桌前。 晚上和温清悦聊太多,现在脑子还是乱糟糟, 理不出一条思绪。 时钟嘀嗒嘀嗒, 窗外月光透过玻璃照在背后, 宁希点开另一个邮箱。不是平时工作用的那个, 这个邮箱是出国那年开始用,一直到现在。 回国后, 还没写过, 此刻坐在电脑前, 屏幕点亮黑夜。邮件下方显示未读,宁希停顿几秒, 才点开草稿箱, 满屏的未发送。周围寂静无声, 她也在逐渐平静后敲下第一行字。 【时隔十年,我回到了湘城, 这里既陌生又熟悉。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早已经不是当初熟悉的模样, 有时很不习惯,可周围人却习以为常。 我想, 我真的离开太久了。 我总说我不后悔做的任何决定,可那天听你说后悔,我才终于思考当初是不是过于尖锐,如果处理问题的方式再柔和一些是不是就会有另一种结局。 可是我没办法用现在的思维评价当初的自己,我也知道事情的爆发不是一件事一个人, 而是所有问题的积压,就算没有那天,也会有无数个要爆发的时候。 那天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没有问出口你在后悔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问出口。就在今晚,我突然不想问了。 云岗的项目我会尽全力保障村民的利益,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身为一个建筑师必须做的事。 刚上大学时,一腔热血,觉得自己终于能为建筑事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觉得有一天自己设计的桥梁能够被建筑,被人记住。时间长了才发现,自己过于理想化,建筑并不是简单的从图纸到桥梁,这其中需要经过太多人,一层又一层,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了。我以为我早就习惯,可回国后才发现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坚持自己的想法。 沈淮启,谢谢你。】 宁希写完后,将它同之前许多封一样一同存入草稿箱。 这个方法是出国后,某天不经意间听到的。那时她很少同周围人说话,独自一人坐在公园晒太阳。不远处有两个女生聊着心事,她礼貌地走神没有去听。 只有一句落在她心上,“所有思念都要表达出来,不能闷在心里。” 第32章 宁希愣住了,有很时间没有动作,直到眼泪滴落,她自嘲地笑了声。 从那以后,永远不会发出的邮件成了她异国他乡思念的寄托。 她像以前一样,诉说自己的烦恼和委屈,写下自己的规划和最近。 假装他们从未分离。 可当她合上电脑,便会瞬间清醒。 沈淮启永远不会有回应。 宁希叹了口气,调整好思绪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至少现在不用隔着几千公里,几小时时差,至少那个人就在隔壁。 ……至少还是哥哥。 翌日。 和傅医生约好下午见面,吃过午饭后,宁希和陈潇潇出发去到约好的咖啡店。 两人到的时候,位置上已经有人,高挺的背影看着熟悉,走进一看果然是傅云屹,他正将方糖放入咖啡中然后推到旁边人面前,女生坐在阳光下,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头发上,明艳动人。 宁希点头打招呼:“傅医生,乔主编。” 落座后,宁希又把来由简单讲了一遍:“很抱歉打扰你们,只不过时间来不及,没办法去云岗一趟,只能麻烦你们了。” 乔欲满不在乎的开口:“小事一桩,能帮上你们就好。” “谢谢。”宁希倒了声谢,陈潇潇打开电脑,她用通俗易懂地话语讲完两种方案,“简单来讲就是学校搬走还是不搬走。” 说完她面带抱歉:“不管哪种方案现在都还没有定下来,甚至最后用不用我们组设计也不知道,我只能保证尽全力。” 傅云屹同乔欲对视一眼,笑着说道:“你昨天打来电话,我们两个有思考过,你先看一下这个视频,你们大概就能明白村民是怎么想的。” 他语气不疾不徐:“半个小时后,村干部会打来视频,到时候你们可以深入了解。” 宁希没想到他们两人能帮他们解决这么大一个问题,感激地道谢。 视频上是乔欲采访的完整视频,里面清楚地表达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眷恋。视频很长,几个人安静耐心地看完。 答案太明显了,这所学校是周围唯一一所,那么多学生要走几公里都没有放弃,他们凭什么替他们做放弃。 正巧,傅云屹手机响起,是云岗那边打来的视频。宁希温声打招呼,又将刚才的话讲一遍,遇到他们听不懂的,更耐心讲。 村支书笑了声:“这所学校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您来过这里也看得出来,学校是这里建得最好得地方,我们当然不希望它被拆除。如果没有了,离得近的还好说,可那些后山的孩子可就真的没法上学了。” “如果真的没办法了,我们希望他们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能够解决距离的问题,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宁希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点您放心,不管是谁最后负责这个项目,我都会争取这个解决方案。” 挂断电话后,陈潇潇凑到耳边,压低声音:“要是我们赢了还好,要是没有,你怎么帮他们争取啊?我们也不认识甲方的人啊” 宁希嗤笑一声,学着她的音量:“那我去求沈总,他要是不同意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到他烦我为止。” “啊?”陈潇潇震惊到张大嘴巴,“可我听说沈总最冷漠无情,铁面无私,还是行走的制冰机呢。” “哎。”宁希忍着笑,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只能赢,要不然沈总会把我丢出去。” 这话说完,陈潇潇顿时觉得身上不止云岗人的期待还有她宁工的未来,一时间觉得压力与动力倍增。重重点头,几秒后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洗脑,拍了拍宁希的肩膀。 宁希哭笑不得。 她要留下拷贝视频,先让陈潇潇回公司。等待的时间,同两人闲聊,说到她是从英国留学回来时,对面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其中一定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故事,宁希笑了笑:“怎么了?” “以前有去过。” “你们一起的吗?” “不是。”傅云屹说,“一前一后去的。” 两人都很温和,相处起来很舒服,在知道宁希刚回国不久,乔欲给讲了许多湘城这几年的变化,事无巨细。 两个女生越聊越投机,宁希说她曾经去追极光差点迷失方向,乔欲说她去过的地方遇见的人。 宁希很喜欢乔欲身上这股自由,无拘无束。这样的人最难接受一个人,更别说稳定下来,稍有不慎爱人就会变成束缚,可乔欲和傅云屹不是。 她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词:风筝。 他们两个就像是风筝和风筝线,风筝自由翱翔,而另一头牢牢紧握等待它的靠岸。 这种关系令人羡慕,宁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沈淮启。 这么一跑神,落后了两人一步,下楼梯时对面跑过来几个小孩子,与宁希擦肩而过,她穿着高跟鞋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刺痛感,让宁希发不出声音,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宁工,有没有事?”乔欲扶着宁希,傅云屹看了一眼怕伤到骨头:“先去医院拍个片子。” 宁希缓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麻烦你们了。” “别说这些。”乔欲扶着她坐上车,傅云屹以最快的速度开车。 在车上,宁希给温清悦打了电话,她为了方便本来就在医院附近住,比他们还早到医院。车停下,宁希第一眼看到的是温清悦手中的轮椅。 “…………” 她顿时觉得天打雷劈,一脸不可置信:“你干嘛?我是崴脚又不是瘸了。” 温清悦先同身后的人打招呼,然后才说:“我这不是怕你伤到骨头吗?保险一点还是做轮椅吧。” 乔欲也在一旁劝:“是啊,先去检查检查。” 到医院,又有温清悦在,宁希没再麻烦乔欲和傅云屹,说改天请他们吃饭。 宁希不情不愿地坐在轮椅上,被温清悦推着一路上备受瞩目。 一会儿的时间脚肿成大包,简直没眼看,万幸没伤到骨头。 “开车了吗?”宁希拿着药转头问温清悦。后者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开了,不过我不送你。” “?”宁希低头看一眼红肿的脚,一脸不可置信,“你让我自己打车?” 温清悦:“……” “我有那么狠心?”她片刻无言:“是有人来接你。” “谁?我怎么不知道?” “来了。”温清悦望向门口的位置,扬扬下巴。 宁希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逆着光朝向她走来。 走进了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感觉沈淮启面色不渝。 脑子嗡一声,宁希看向始作俑者,温清悦朝她眨眼,随后看向沈淮启:“淮启哥,医院还有事要忙,慢慢就交给你了。” 沈淮启点头接过一袋子药:“谢谢。” “你……”宁希就这样看着温清悦毫不留情一步步走远。 医院忙什么忙,你今天休假!! 她无声控诉。 “能走吗?”沈淮启声音低沉,皱着眉。 宁希连忙说:“能能。” 一只脚用不上力,几乎是一步步挪,沈淮启不催促,让她一半力量靠在他身上。 只是不说话气压还低。 “哥……”宁希实在忍不住,看了两眼主动开口,“这个时间你不是在上班吗?” 沈淮启发出声音:“嗯。” “…………” 宁希此刻非常认同陈潇潇对沈总的评价——冷漠无情,铁面无私,行走的制冰机。 第二十八章 随便吧,反正以前还在一张…… 回去的路上是沈淮启开车, 宁希先给公司请了个假,她这种情况最少一周都去不了公司,又在组内群聊说明了一下情况。陈潇潇直言她今天就不该先走, 宁希笑了笑走不走跟她摔不摔没什么关系。 还好接下来的工作可以居家办公, 有什么事开个视频会议也能解决。其他的只能等她能下地走路再说了。 做完这一切后, 宁希才放下手机, 驾驶座的人一声不吭,存在感十足。她咽了咽喉咙, 用余光看了一眼又一眼, 忍不住开口:“哥?公司不忙吗?” 沈淮启不作声, 皱着眉脸色从刚才开始就能看出在生气,宁希咬着下唇。 “怎么不和我打电话?” “嗯?”她都以为沈淮启生气到不想理她了, 听到声音宁希转头, 想了几秒才说:“你在上班就不想麻烦你。”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生疏, 补充道:“清悦在这家医院上班,她熟悉, 正好她今天休假就让她来了。” 第33章 前方路口遇到红灯, 车子缓缓停下,沈淮启点点头:“嗯。” 狭小的空间内寂静无声, 沈淮启目光落在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久之后,宁希听到他说:“可以麻烦。” 声音低哑混杂着窗外的噪杂,听得不真切,有一瞬间宁希觉得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秒他又道:“可以麻烦。” “不是你说的吗, 像以前那样。” “……” 宁希迫切错开沈淮启的目光,呼吸变得急促,猛烈的心跳快要突破束缚, 她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 夕阳快要落下,日光刺眼看不清前路,窗外擦肩而过数不清的车流和人群,车内只剩下看似平静的呼吸声。 一直到停在地下车库,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就好像那句话从未说过。 可宁希知道,她听到了。 扶着沈淮启的臂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进屋后,沈淮启问她想坐哪。脚上的疼痛让她分不出思绪想工作,指了指沙发。沈淮启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又去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先把药吃了。” 宁希一直盯着红肿的脚踝,她皮肤白,这会儿红得吓人,她叹了口气,抬眸发现沈淮启皱着眉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吓人。” 沈淮启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后才移开,口袋的手机一直响,他走到阳台接起,说了句‘半小时’,然后挂断电话。 宁希望着阳台上高挺的背影,阳光毫不吝啬地将他包围。 今天陈潇潇说起沈总时,她就觉得评价一点都不准确。沈淮启总是沉默,可他对身边人不冷漠。想到这里,她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 她对沈淮启还停留在十年前,这么多年,她都变了许多,更可况是沈淮启呢。 宁希收回目光,脚步声靠近时才抬头:“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淮启没管她这句话,走到冰箱前,里面的东西是早上阿姨一起添置的,简单拿了几样东西,做了碗鸡蛋面。 放下的同时问道:“书房能用吗?” “嗯嗯。”宁希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下意识点头。本来不饿的,但面前的这碗面太香了,卖相更好,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吃完记得吃药。” 说完,沈淮启便离开了,宁希还以为他去公司加班了,没想到才过五分钟又返回,手里拿着电脑,她这才明白他问书房能用吗是做什么。 沈淮启说:“我开个视频会议,你有事叫我。” 书房门关闭,宁希知道书房隔音很好,但还是把综艺的声音调到最低。平时只有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哪怕不在一个空间,存在感也充足。 宁希时不时将目光放在书房门。手机嘀嘀响,她打开,是陈潇潇说下班后帮她把项目资料送来,问她方不方便。 她居家办公这段时间肯定需要看资料,感谢还来不及呢,当即发送了地址。 聊完已经十分钟后,宁希忽然看到桌子上一动没动的药,这才想起来。她摸了摸杯子里的水,早已经冰凉,热水壶在桌子的另一边,脚动不了,她伸手想要拿到,却没成想手臂擦着杯子将它撞到了地上。 玻璃杯破碎声音剧烈,水洒一地,宁希下意识看向书房,目光撞上正好开门的沈淮启。 他快步走过来:“怎么了?”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明白过来,“坐着别动。” 宁希怕打扰到他,带着愧疚:“抱歉,我……” 还没说完,就被沈淮启用眼神警告,她闭上嘴巴。坐在沙发上看他收拾好,又重新给她倒了杯热水,看着她喝完药。 “不是说了吗,有事叫我。” 沈淮启站在桌子前,宁希需要一直仰头才能看清,她说:“不想打扰你。” 说话的间隙,沈淮启坐下,距离靠近视觉放低,宁希不用费力仰头就能看清他的神情,更没有错过在她说这句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不明显,要不是宁希一直盯着他怕是发现不了。 沈淮启拿过桌子上的遥控器,将声音放大:“没关系,可以打扰。” 电视传来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也掩盖不了他的那句。 宁希听得清清楚楚。 ——可以麻烦。 ——可以打扰。 这是今天沈淮启第二次说这种话,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告诉她。 口中留存着药的苦味,宁希忽然仰头笑了下:“好,我记住了,哥。” 沈淮启看了她几眼,才回到书房,依旧没有把门紧闭,留了一条缝隙。 他出现的那一刻,视频对面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平静。沈淮启自然知道刚才突然离开会在公司掀起怎样的风浪,他向来不会去管下属的平时的乐趣,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给公司带来效益就可以。 他也知道公司内,以及其他合作方怎么评价他,这些沈淮启更不在乎。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沈淮启关上电脑,手机嘀嘀嘀响,屏幕上显示着宁希。 他看向屋外,停下起身的动作点开屏幕。 【ning:哥哥哥,你会议结束了吗?】 【ning:要是结束了,你先别出来,我同事要来送资料,她认识你。】 【ning:拜托.jpg】 沈淮启挑挑眉,没有紧闭的书房门能将外边听得一清二楚。 宁希一蹦一跳到门口打开门,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早知道我就不先提前离开了。” “你疼不疼啊,哎,都这样了肯定很疼。”陈潇潇不忍心看宁希那红肿的脚踝,扶着她:“都这样了,你别一直站着,我扶你过去坐下。” “宁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宁希心虚地移开目光:“嗯嗯。” “那你现在脚崴了方便吗?” “没事,只是崴了又不是动不了。” 陈潇潇环视一圈,感叹道:“你这房子也太好了吧,你自己买的吗,好厉害。” 宁希否认道:“不是,家里的。” “啊?” 宁希不知道陈潇潇震惊什么:“怎么?” “你是沈家人吗?” “怎,怎么这么说?”宁希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呼。 陈潇潇说:“这地产是沈家的啊。” 宁希再次提心吊胆,听到陈潇潇矢口否认:“哦哦哦,是个巧合啊。” “…………” 几秒的时间,心情像是坐了趟过山车,宁希松了口气。 “啪嗒——” 声音从书房传出,宁希刚放下的心顿时提起。 陈潇潇显然也有些懵:“有别人吗?” 宁希连忙摇头:“窗户没关,大概是风把桌子上的东西吹掉了。” 说完看了眼书房,微微一笑:“没事,不用管,它自己会物归原位。” 书房内。 沈淮启听到这话勾了勾唇,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书,把它放回书架。 倚在墙边听门外闲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十分钟后,陈潇潇离开,书房门同一时间打开。 宁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沈淮启否认:“书自己掉了。” “书在书架上怎么会自己掉下来,难不成长腿了?” “我怎么知道。” “…………” 宁希没忍住嗤笑一声,低声说了句:“幼稚。” 晚上,崴脚这件事还是被云欢臻知道了,她打来电话话里话外都是担忧,问完之后又通知沈淮启让她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宁希。 沈淮启表情没什么变化:“知道。” 挂断电话前还说明天带着大骨汤来好好补补。 窗外日暮落下,宁希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沈淮启,思考他什么时候回去。 这话不能问出口,搞得像是她赶人一样,沈淮启又要生气。 大概十分钟后,沈淮启接了一个电话,起身打开门,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什么?” 沈淮启道:“防滑垫。” 宁希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接过来:“谢谢。” 今天在外边一天,又在医院跑了一圈,她早就受不了,之前是沈淮启在她不好意思去洗,这会儿看到防滑垫,想洗澡的念头更强烈。也不管沈淮启什么时候走,直接回到卧室。 随便吧,反正以前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呢。 第二十九章 堂堂沈总居然有被嫌弃啰嗦…… 第34章 宁希没有犹豫去卧室后, 沈淮启愣了几秒,本想离开,刚走两步又怕宁希行动不便洗澡时滑倒。 脚步转了个方向去到阳台, 那是离卧室最远的地方。 落地窗下是湘城的灯火, 站在高处清晰地看到那座湘城标志性斜拉桥, 日暮降临, 桥上人来人往,为此驻足又兴致而归。 阳台没有开灯, 宁希走出卧室时, 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沈淮启站在落地窗前, 黑色的剪影像是影片中的镜头,察觉到她的出现, 阳台上的人转过身, 一步步走出黑暗, 走到她面前。 她仰头目光落下沈淮启身上,思考如果这是电影片段, 那此刻是开始还是落幕。 “要去哪?” 宁希回神, 局促移开目光,片刻后才回答:“喝水。” 沈淮启将手臂放在她面前, 扬了扬下巴指向卧室:“先扶你回去。” 沈淮启的西装在门口的衣架上,里面只剩下一件黑色衬衫为了方便挽到手肘的位置。宁希看了一眼,才把手放上去,不知是谁的温度灼烧着接触的小片皮肤。 宁希坐在床边,睡裙自然垂下露出白皙的腿, 沈淮启没有停留转身出去。 没有很长时间,卧室门被敲响,沈淮启将水放在床头, 玻璃杯发出声响里面的水左右摇晃。宁希喝掉半杯,然后打开床头灯躺在床上,没有出声。 沈淮启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口灯光的开关上,“早点睡。” 周围一片黑暗,只剩下床头昏黄色的灯,光影落在宁希小巧的脸上,关门的手臂青筋凸起。 ** 第二天一早,宁希睁开眼看到沈淮启三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shq:醒了吗?】 她回完消息坐起身,看向自己的脚踝,似乎比昨天消肿了些,不过这个样子看着还是有些吓人。 宁希听到开门的声响,她缓缓走出去,沈淮启把早饭放在餐桌上,她连忙回去洗漱。 出来后,沈淮启坐在她对面抬眸看了她一眼。 早餐各式各样,有许多种,两个人根本吃不完。宁希下意识感叹:“这么多?” 沈淮启没有说话,剥了颗鸡蛋把蛋清放在宁希的碗里,蛋黄留给自己。 “今天中午妈会过来。” “嗯,我知道。”宁希点点头 过会儿,沈淮启又说:“你的脚最好不要太用力,药记得涂。” “好。” “吃完饭把药吃了。” “嗯嗯。” “有什么事让妈帮你。” “知道了。”宁希抬眸,没忍住抱怨一句:“哥,你好啰嗦。” “…………”沈淮启差点气笑。 堂堂沈总居然有被嫌弃啰嗦的一天。 说出去怕是要被惊掉下巴。 吃完饭后,沈淮启不多说什么去上班,宁希则去书房摊开图纸画图。 现在的设计稿只是一个初版,趁在家的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好好修改。 设计院的每个学生都是从无数张图纸,线条中走出来的,这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一旦投入便十分专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宁希抬头那刻脖颈酸疼,她靠在椅背上休息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一看时间已经快要中午,宁希拿着手机走到客厅,她腿脚不方便昨天就把密码给云欢臻发过去,没等多长时间,门被打开,云欢臻两只手都拿满东西。 把东西放在餐桌后,走过来先看了看宁希的脚踝,一脸心疼。扶着她走到餐桌旁:“这汤阿姨从昨晚就开始熬,可香了。” 宁希坐下,接过云欢臻递来的碗,香气扑鼻。 “好喝吗?” 她点点头。 云欢臻道:“我把菜谱已经发给你哥了,这几天让他帮你做。” “没事的。”宁希摇摇头,不想那么麻烦:“哥哥很忙。” 昨天只是送她回来的功夫,电话不断,回来后还要开视频会议。 她说完,云欢臻半晌没有说话,抬头发现看着她愣神,眼神复杂。宁希顿了下:“怎么了?” 云欢臻回过神先是摇摇头,随后笑了下:“你对哥哥突然这么生疏,还有点不习惯。” 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像是恍然大悟后的失落和不忍。她握住宁希的手,语气认真:“慢慢,不管过去多久,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这点永远不会变。” 亲人不会生疏,不论是否分离。 宁希沉默片刻才抬起头,用力地扬起唇角:“嗯,我知道。” 云欢臻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落在宁希身上的目光没有收回,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瞬间你和淮启都长大了。” 不是时间过得快,而是空白太长,中间有近十年的未知。如今猛然重叠,与最初的印象相差太大,才显得时间的无情。 宁希太明白这种感觉。 就像沈淮启如今的沉默寡言,她在记忆中找不到半点相似。 云欢臻一直待到晚上沈淮启下班后才离开,临走时反复叮嘱沈淮启要每天给宁希熬汤。 剩下两个人,空气寂静,宁希侧头看向沈淮启,正准备说不用那么麻烦。沈淮启突然问:“明天想喝什么汤?” “啊?”她笑了下,“想喝的都能做吗?” 沈淮启挑挑眉:“你说呢。” 宁希:“…………” 她什么都不挑,晚上沈淮启把所有材料准备好才回到对面。第二天早上,和昨天一样,沈淮启带着早饭来宁希这边吃完才去上班,中午的饭也是他派人送来的。 那人把厨房熬好的汤放到宁希面前才离开。 宁希尝了一口,眼睛亮起光亮,味道居然不错。 桌子上的手机闪了一下,她拿起来看到沈淮启发来的信息。 【shq:味道怎么样?】 掐着时间来问,宁希嘴硬回:不怎么样。 【shq:……】 【shq:复查的时候顺路把你味觉也查查。】 这人,简直了。 宁希没忍住笑出声。 ** 中午时间,沈氏集团顶层寂静无声,沈沫沫吃完饭回到工位,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她这个职位是他爸让沈淮启特意为她量身制作的,俗称躺平关系户。 她本来全世界疯玩,要不是上次玩嗨一个月的时间忘记往家里打电话,她也不用被困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沈沫沫就叹气。 不远处张特助从电梯走出,她随口问道:“张特助你干什么去了?” “老板让我去他公寓送饭。” 八卦雷达瞬间响起,沈沫沫坐起身:“我哥公寓?他金屋藏娇?!” “不是不是。”这个词一出把张特助吓到,“是在沈总对面。” 他说完看了眼时间,“沈小姐,您要是好奇就去问沈总吧,我该去汇报工作了。” 沈沫沫:“…………” 问沈淮启? 还不如杀了她。 沈淮启自从接管公司后愈发冷漠,方圆十米气温零下。从小他就是家长口中的好孩子,小时候比学习,长大了比能力。 导致沈沫沫越来越害怕这位堂哥。 一开始她爸让她来公司历练,她一百个不同意。沈淮启一句‘明天准时报道’,她生无可恋的来了。 张特助走后,沈沫沫点开宁希的聊天框:【惊天大新闻!!!】 宁希刚吃完饭,把餐桌收拾完,看到消息虽然疑惑还是回了个问号。 【沈沫沫:哥好像谈恋爱了!!】 两个人共同叫哥的只有沈淮启一人。 宁希怔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用了很大力气也只能再发一个问号。 【沈沫沫:你是不是也很震惊!】 “…………” 从哪看出她震惊的。 【沈沫沫:张特助今天去公寓送饭,淮启哥在公司就没离开过。张特助是谁那可是沈总的得力干将,让他就去送个饭,可见这人多重要。而且,还是在淮启哥公寓!你就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吧。】 沈沫沫嫌打字麻烦,直接发的语音。宁希从听到第一句开始,就一头黑线。 还以为什么呢。 对面还在感叹自己的侦探能力,她把自己脚踝的照片发过去。 沈沫沫直接打过来电话:“不是,你脚怎么了?” “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严不严重啊。” “没事。”宁希说完,停了几秒才开口:“沈淮启没有谈恋爱,张特助是来给我送饭。”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长时间,宁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挂断啊。 “喂?还在吗?” “……在。”沈沫沫干巴巴说话,话语间没了一开始的激动,“我还以为终于要有第二个能让沈淮启退让的人了。” 第35章 “嗯?”宁希一步步走到沙发旁坐下,随口问,“第一个是谁?” “你啊。” 语气随意,似乎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答案,却在宁希这里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回国以来,这种话听过很多人说,听了很多遍。 “——慢慢和淮启以前最亲密了。” “——你和淮启这么生疏还有些不习惯。” 沈沫沫还在继续说:“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你没出国前你俩就没分开过。” 他们明晃晃地告诉宁希,谁都能看出来沈淮启对她是不一样的。 可是这个‘不一样’和宁希想要的‘不一样’不同。 第二个得不到第一个也会失去,哪怕现在她想要回到第一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式。 宁希长舒一口气,为自己撑起一把伞,压下翻滚的海啸。 第三十章 理不直气也壮。 入眼一片昏暗, 只有窗外橘黄色夕阳透过玻璃映在屋内,落在沙发的人身上。 沈淮启下班后没有回家,先来宁希这边, 敲了门无人应答, 他只好自己按密码。进来就看到宁希靠在沙发上睡觉。 他放低声音, 没开灯, 怕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痛她的眼睛。 光影摇摆,沈淮启在一旁停下, 影子覆盖正睡觉的宁希。 睫毛微颤, 宁希睁开眼睛, 刚睡醒还有些不清醒,眼神涣散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模样看得沈淮启发笑, 他把手放在宁希眼前左右摇晃, 本意是想让她更快清醒, 可下一秒宁希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晃动的手。 额头抵在腹部,嗡声说:“沈淮启, 好困。” 沈淮启怔愣片刻, 好一会儿才有动作,他低头看向昏昏欲睡的人, 剩下的一只手紧握落在肩膀的位置却始终没有推开。 光影落在手心,他伸出手帮她把翘起的头发抚平。 周围寂静无声,秒针跳动十下。沈淮启将睡懵的宁希轻轻放在沙发上,抽回被紧握的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刚才不曾存在:“慢慢, 醒醒。” 沙发上的人这次睁开眼,瞳眸恢复清亮,叫他哥。 宁希打了个哈欠, 问道:“怎么不开灯?” 沈淮启看了她一眼,把灯打开。 明亮让黑暗之下的暗流涌动荡然无存。 宁希呼出一口气,中午和沈沫沫打电话,说不影响太假了。一整个下午她脑子里都在想那句话,可她知道,再怎么想那都是从前。 所有例外,所有退让,都止步于十年前喜欢被发现的那一刻。 宁希望着沈淮启的背影,深呼一口气。她一点点挪位置还没走两步,身前的人回过头:“去哪?” “看你今晚做什么饭。” 沈淮启先去了趟厨房,看到干干净净的汤锅后才出来,挑眉道:“西北风。” 宁希:“…………” 她可是一点没错过沈淮启刚刚的动作。 怎么能这么记仇。 她不痛不痒地瞪过去,撞上沈淮启含笑的眼眸。宁希哽了一下,眼神闪躲:“好吧好吧,特别好喝,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语气浮夸,沈淮启无言一瞬:“闭嘴吧你。” ** 次日清晨,宁希完全是被热醒的,睁开眼浑身是汗。看了眼未亮灯的空调,按了又按还是没有响应,索性放弃,快要到她平时起床时间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头发滴着水刚走到客厅,门被推开。沈淮启拿着早饭,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闷热,“空调坏了?” 宁希边擦头发边点点头。 “去对面吧。”沈淮启把手中的早饭递给她,让她先过去,自己去厨房把汤熬上。 没有空调的夏天,实在难熬,宁希不喜欢燥热,接过早饭打开门。 两个门一模一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临到门口宁希忽然停下,早在第一天沈淮启就把密码告诉了她,这会儿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输入。 伸出的手收回,几个来回还没得出一个结果,身后的门先开了。 “怎么不进去?” 沈淮启目光从她身上经过,最后落在门口。宁希还没来得及回应,身前的人说:“手。” 宁希愣了愣:“什么?” 下一秒,沈淮启握住她的手,脑袋嗡一声,整个手臂都是僵硬。只听见‘嘀’的一声——这是指纹录入成功的声音。 一样的门,一样的声音,宁希再熟悉不过。 “下次直接进。” 沈淮启语气平稳,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私人领域被侵犯,这个认知让宁希有一瞬间的雀跃。 就好像回到了他们的小世界只有彼此的时候。 今天一整天恐怕都要在沈淮启这边办公,宁希不想去书房,自己画图时不会在意那么多,只用顾着自己方便就可以,但沈淮启的书房里恐怕有很多公司的机密文件,自己去了怕搞乱也不自在。 她把东西全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沈淮启穿上西装外套,站在门口:“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好好在家。” “知道了。”宁希说完,灵光一现连忙出声:“等一下——” 她那点在沈淮启看来毫无用处的羞赧再次上线,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有没有要我帮你做的?” 沈淮启望着她,没懂。 “比如,打扫卫生什么……” 打扫卫生有阿姨,哪用得着她,沈淮启轻笑一声,看向阳台:“帮我浇花,喂鱼吧。” 宁希这才满意,冲他摆手:“保证完成任务!” 沈淮启低眸,掩下勾起的唇。 这几天宁希几乎都在画图,在群里同其他人同步进度。设计图基本已经画好,剩下的只需要更精尽。宁希修改一会儿无从下手了就会想起沈淮启临走前交代。 她站起身,阳台的架子上只有几盆绿色精致的花盆,只认出了晶莹剔透的冰灯玉露,其他几个她认不出。 宁希看着这盆冰灯玉露越看越喜欢,这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的,比之前沈家养的那些都好看。一个没忍住浇多了水。 “…………” 应该没什么事吧。 为了以防万一,宁希放下水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鱼缸前。 不浇花,那就喂鱼。 她不知道沈淮启这都是从哪买的,花长得精致好看,连鱼的颜色也看着精致漂亮。 宁希趴在鱼缸前,只是看着小鱼游啊游就觉得赏心悦目。 突然,一条鱼翻了肚皮。 “……” “…………” 不会被她给吓死了吧? 宁希一头黑线,咽了咽喉咙,几秒后恍然大悟——她已经喂过两次了! 这是被撑死的。 一时间竟不知道‘撑死’和‘吓死’哪个更能让沈淮启接受。 * 一整个上午沈淮启都在忙,这几天下班早文件全都挤压。开完会出来正好看到周宸在门口同沈沫沫聊天。 “稀奇啊沫沫,你居然上班了?” 沈沫沫微微一笑,余光撇到不远处走过来的沈淮启,马上低下头。 周宸也看到了,站在一旁帮他推开门。 沈淮启看他一眼,才走进去。 周宸从不当自己是外人,进去后往沙发上一靠,拿起助理倒的茶细细品尝:“欸,这茶不错,走了让我带走点。” 张特助已经见怪不怪:“好的。” “淮启,你最近怎么回事,信息不回,聚会不来。”周宸吃饱喝足开始算账。 沈淮启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有事。” 周宸才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说:“周末去爬山怎么样,叫上慢慢一起。” 一直低头办公的人这才抬头,言简意赅:“她不去。” “那你去。” “我也不去。” “…………” 就说了三句话,三句都是拒绝。周宸忍无可忍:“你个封建老家长,你凭什么限制我们慢慢的娱乐权,你问她了吗她就不去!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能对人家好一点。” 沈淮启平静开口:“她脚扭了。” “脚扭了就不能出去玩了……”说到一半周宸猛然反应过来,干笑两声:“脚扭了是不能出去玩哈,下次下次。” 沈淮启靠在椅背上脸色晦涩,冷笑一声:“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疯了吗,我再说一遍……”周宸低声嘀咕,连忙转移话题:“慢慢脚严重吗?” “休息了几天,不严重了。” “那等慢慢好了再去也不迟。” 沈淮启是真的忙,周宸也看出来了,本来他来就是想叫他和慢慢一起周末玩,给他发信息沈淮启定是不会去的,面对面概率还大一些,谁能想到慢慢居然受伤了。 第36章 他推门出去正巧对上沈沫沫迫切的目光,“我哥心情好吗?” 周宸脱口而出:“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沈沫沫点点头,一脸赞同:“说的对。” 说话的功夫,她看到时间站起身履行自身职责,敲敲门:“沈总开会了。” 沈淮启揉了揉眉心,将杯子中的咖啡喝尽,起身时余光撇到一旁的绿植,忽然想到在家的宁希。 他怎么也没想到想的人会这么快来找他。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汇报工作的人站在屏幕前颤颤巍巍生怕说错一个字。突然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声源处。 是沈淮启的手机,他拿出来关静音,本来不想管,看到是谁发来的后下意识点开。 【ning:哥,你那多肉挺漂亮的,在哪买的?我也想养一盆。】 沈淮启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又看,忽然几不可察地笑了下。 他回:【浇坏了?】 宁希惊了又惊,这怎么猜到的?她飞快地打字:【没有死,顶多溺水,而且我已经抢救回来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鱼缸,又一条鱼翻了肚皮,视死如归般低头:“还有那鱼,什么品种啊,太小巧可爱了吧。” 【shq:死了几条?】 宁希深呼吸,明知道沈淮启此刻看不见,还是挤出一抹微笑:“两条。” “这个我真抢救不了,我也不能帮它人工呼吸吧?!” 理不直气也壮。 【ning:看在我尽心尽力抢救回来一个的份上,原谅我吧,保证没有下次了。】 【ning:求求你啦.jpg】 第三十一章 那天是一个人的生日。…… 沈淮启看着手机屏幕上撒娇卖萌的小猫, 还是会翻滚的那种,一时间哭笑不得。 从小到大,宁希每次犯错, 拉着衣袖左右摇摆, 干净纯粹的眼睛望着你, 说:“对不起嘛, 我下次不会了,原谅我吧。” 一听这话, 家里人哪还顾得上教育, 一个个被哄得心花怒放。 沈沫沫坐在旁边, 最先察觉沈淮启心情不错,会议一结束, 她连忙敲门, 生怕一个晚了心情就变化。 “哥……我下午想请假。” 沈淮启掀起眼皮。 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咽了咽喉咙,补充道:“我工作都做完了的。” “请假做什么?”沈淮启问。 不能说出去嗨。 沈沫沫眼珠子轱辘转, 灵光一现:“慢慢不是脚扭了么, 她说自己待家挺无聊的,想让我去陪陪她。” “…………” 沈淮启放下正在签字的笔, 目光落在沈沫沫身上大气不敢出,压力倍增,她张了张口,正想改口说要不算了,这假她不请了。 “去吧。” 沈沫沫反应了许久, 明白他说的什么后眼睛亮起光亮:“真的吗?”下意识说完这句,又怕他反悔,连忙道谢:“谢谢哥。 ” 沈淮启看她一眼, 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沈沫沫:“……” 倒也不用,她只是拿慢慢当个幌子。 “怎么都是妹妹,我和慢慢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轻声嘀咕。 沈淮启抬眸:“说的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沈沫沫摇头。 其实沈淮启对沈家几个兄弟姐妹都不错,做到了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逢年过节会爆金币,她来公司上班也是让她顶着大小姐的名头做一些杂事,风吹不着累不着,还能给她爸一个交代。 午饭时间,沈沫沫被沈淮启的司机安全送到公寓楼下,宁希推开门看到是她还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今天没有上班?” 沈沫沫看了眼身后拿着午饭的张特助,真诚地笑了:“你受伤我能不来看看你?我还怕你无聊特意请假过来陪你。” 宁希哼哼两声,一脸‘你看我信不信。’ 张特助把饭放下就离开了,今天的午饭明显是两人份,等他走后,宁希往后靠,扬着眉:“说说吧,怎么回事。” 沈沫沫三言两语把事情讲清楚,说白了就是拿她当出去玩的借口。不过两人的确很久没见了,她扶着宁希去到餐桌旁坐下。 “这班真不是人上的,别人不想干了还能辞职,我呢只能硬熬。” 听到这话,宁希一整个震惊加疑惑,她想到组里这个月为了项目接连奔波,自己熬夜画图。瞬间气笑了:“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工作不就换个地方玩手机,还有什么不满。” “那你去上。” 宁希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宁愿熬夜画图,至少是她喜欢的工作。再说沈沫沫就不是能闲得住的性子。 她不再说什么,还有些怜爱地看向沈沫沫。 后者往嘴里塞着饭,尝了一口后直起身:“这饭怎么这么好吃!哪家店?” “我怎么会知道。”宁希多少年没回过湘城了,还是之前沈淮启给她介绍那些她才或多或少了解一点。 沈沫沫也想起这点,笑了下,转移话题:“你说我要不要也摔一下,就不用去上班每天还能有这么好吃的饭。” “我觉得你今天摔断一条腿,明天二叔就能把你另一条腿打断。” “…………” 倒也不必如此真实。 沈沫沫没认出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往前靠,目光落在宁希身上。 宁希被盯的不自在:“怎么这么看着我?” 眼底带着感慨,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宁希更加不解。 好一会儿,沈沫沫才开口,语调没有一开始的上扬,只剩下低落:“……感觉你变了好多。” 听到这话宁希顿了下,片刻后笑了起来:“二十几岁要是还跟十几岁长得一样,那我现在不应该在你对面,而是去《西游记》里当唐僧了。” 沈沫沫无语,但情绪没了一开始的低落:“我认真的!” “……好吧。”宁希坐直身子,让她仔细瞧,“那你说我哪变了?” “性格。”这是最直观的感受,可能宁希自己都没发觉。沈沫沫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时光,景象闪烁变化汇聚成眼前的人。 “少了张牙舞爪。” 就像是磨平了棱角,情绪收敛,裹上一层又一层外壳。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词。” 宁希垂着眸,看不出在想什么,一根蔬菜翻来翻去挑出不喜欢的配料。 “你以前是那种……”沈沫沫思忖片刻,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评价:“是那种,我要是不开心,你们谁都别开心的性格。” “……” 这更不像什么好的评价。 “就像是河豚,自顾生气一点就炸。” 那个时候,除了沈淮启,其他人也喜欢逗宁希,小巧可爱,炸毛了一根棒棒糖或者睡一觉又跑过来让你陪她玩。 宁希头顶三个句号,伸出手:“停停停,别说了。” 她一脸疑惑:“你这……说的是我吗?” 沈沫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怎么不是!请不要质疑我。” “ok。”宁希笑了声,伸出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她对沈沫沫说的这些并未放在心上,变化这种事情肯定会有,不管它出不出国,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成长,都会带来细微的变化。 吃完饭,沈沫沫坐在客厅化妆,宁希把画图用的东西收了起来,坐在一旁陪她。 两人都没说话,这么安静沈沫沫还有些不习惯,她从镜子上移开目光,宁希不用去上班整日呆在家里,未施粉黛,头发随意夹在脑后,一缕碎发落在锁骨处,安静地坐在一旁多了分清冷淡雅。 “等你脚好了,再带你出去玩哈。”沈沫沫哄道。 宁希失笑一声,“行,那我可等着呢。” 沈沫沫化好妆便离开,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宁希,如果沈淮启问起一定要说她在这待到了下班时间才走。 “知道了,不拆穿你。” 宁希觉得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事实也确实如此,沈淮启回来压根没提。 人回来后径直走到鱼缸前,一秒没有犹豫。 “…………”宁希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降低存在感。 她把两条鱼的‘尸体’用纸巾包起来放在鱼缸旁,沈淮启一眼就注意到了。 他回头看了眼心虚到不敢抬头的人,伸手拉松领带:“不打算说点什么?” 宁希咬着唇抬头笑了一声:“哥……” “撒娇没用。” 第37章 宁希哽住,谁撒娇了?! 但现在理亏,她不敢反驳,试探地问:“我赔你?” 沈淮启挑挑眉不说话。 好吧,确实不太行。这两条鱼一看就养了很长时间了,肯定养出感情了。 宁希又问:“那我是不是不用赔了?” 说完沈淮启都笑了:“你倒是不亏自己。” “那你说怎么办,我赔你又不要,那不就是不用赔的意思。” “谁说我不要了。” 宁希抬头,一脸不可思议:“你刚怎么不回答?” 沈淮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位置刚好是宁希平时用的绘图本。本子很厚,一看就是用了很长时间,他随手翻开,上边线条流畅,功底深厚,右下角标有完成的时间,大概两天时间完成一张。 他又不说话了,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看起来。宁希身子往前倾,‘啪’一声拍在他正看的那一页,用眼神控诉。 “赔,当然要赔。”沈淮启仰着头回想刚才的问题,想起来后随意靠在一旁,姿势慵懒,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落在本子上,频率与手腕黑色手表秒针重叠。 他说:“但我不要鱼。” “那你要什么?”宁希问。 沈淮启垂眸继续看,宁希的手还没移开,目光灼热她忍不住蜷缩手指,还没移开头顶的人问:“这是画的哪里?” 宁希低头,顺势收回手,那张画完完整整露在两人面前。 画上是一座石拱桥,桥对面有一个卖花少女,穿着长裙带着草编帽。重点着墨都在桥上,少女只有匆匆几笔。 宁希练笔时很少画人物,一整本下来统共没几张。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天的场景,伦敦边陲小巷子里,溪水潺潺,她坐在树下写生。 十一月末,难得的大太阳。 那天是一个人的生日。 宁希看了眼身旁的人,随意的语气:“伦敦的角落。” “嗯。” 右下角的日期清清楚楚,两人都像是忘记这个日子,谁都没有提。 沈淮启继续往后翻,直到看到最后一页才合上。 宁希等得无聊,拿出了这次项目图纸修改,察觉到沈淮启抬头的动作,飞快地收起来。 “……” 她回过头郑重地解释:“咱俩的关系要避嫌。” 灯光下沈淮启弯着腰,衬衫因为这个动作弯出褶皱,他伸出手又将领带拉松,勾了勾唇随意地点点头,重复道:“嗯,避嫌。” 第三十二章 她以前很闹腾。 语气似羽毛轻轻从耳边划过, 宁希强压下阵阵酥麻,余光瞥见沈淮启不知什么时候将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解开,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沈淮启很少这个样子, 他从来都是周正礼貌, 扣子扣到最上方。宁希看了一眼移开目光, 大概这个夏天真的是出乎意料的热。 第二天宁希要去医院复查, 沈淮启一早带她去医院。这几天宁希的脚踝渐渐消肿,没有了一开始的红肿吓人, 走路慢一些不会那么疼。 崴脚这些天她出不去, 蓝峻想来没办法来, 毕竟这里不只属于她。他说复查完后再一起吃饭,宁希侧头询问驾驶座上的人。 今天的沈淮启依旧是往日的模样, 西装革履矜贵得体, 昨天晚上仿佛只是宁希的错觉。 她收回思绪, 问道:“哥,蓝峻中午想和我们一起吃饭, 行吗?” 沈淮启没说行不行, 反而问:“你和他关系很好?” “嗯。”宁希点点头:“在伦敦的时候,他一直很照顾我。” 蓝峻是那种在哪里都能混得开, 潇洒自如,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事事挂心。在国外几个朋友每次聚会,他都是带动气氛,从不落下任何一个人。共同朋友对他只有夸赞,宁希大学时候还说过, 如果蓝峻要是肯收心,一定是最好的恋人。 就像回国这件事,他察觉出宁希的忐忑不安, 主动说想要看看国内的风景。 “好。” 沈淮启忽然开口,宁希愣了下,反应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要不要一起吃饭的问题。 复查有温清悦在,没有浪费时间很快就出了结果。恢复到最开始还是需要一定时间,但至少宁希可以去上班了。 项目截至在即,其他人都在加班忙碌,宁希休息这一周已经很羞愧了,哪怕复查结果不尽人意她也是要复工的。 中午吃饭的地方依旧是珍馐坊,还是蓝峻提醒宁希才想起来还有一个预约。 他们到的时候,蓝峻手撑着头吊儿郎当的倚在一旁,门一开瞬间直起身:“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脚怎么样。” “好的差不多了。”宁希走到一旁坐下。 蓝峻看完检查报告,又看了眼不再肿大的脚踝,放下心,完了还是没忍住叮嘱:“有事就说出来,别强忍啊。” 说到这里,蓝峻想起了多年前的事,转头毫不客气地同沈淮启吐槽:“哥啊,你是不知道慢慢在国外有多不爱惜自己……” “蓝峻!”还没说完,宁希出声打断。 “你点你菜,别打扰我们两个。”蓝峻摆摆手,一副苦主找到诉苦对象的委屈模样,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苦水全部倒干净。 宁希:“…………” 手里边仿佛不是菜单,而是刀子。 “她修的双学位嘛,本身就比别人学业更紧张,她这个人你也知道,倔的很。发烧到四十度还非要把课上完才去医院,医生都说了再拖恐怕就烧傻了。” 宁希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抬头对上沈淮启复杂的神情,她否认道:“哥你别听他胡说,没有那么严重。” “还有一次。”蓝峻接着说,“之前有次小组作业他们没有收到通知,提交前一天才知道。所有人都觉得要完了,只有慢慢自己熬了一整个通宵在临截至前交上去了五张图纸,可她自己交上去之后累昏了。” 那次是特殊情况。蓝峻越说越精神,宁希已经懒得反驳了。 那门课的导师是建筑系的大拿,跟着他做项目是进步最快的方法,她必须要以最优拿下这门课,如果那次小组作业没有提交上去,成绩肯定要降一档。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宁希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在本科阶段唯一加入导师团队的学生。 蓝峻瞥见宁希吃瘪的神情大笑一声,愈发来劲,可张开口反应过来,这和沈淮启没有关系,他没有经历过或许不感兴趣。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沈淮启靠在椅背上,没有了第一次见面那股上位者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压,神色平静,没有不耐烦更像是在认真聆听。见他话到一半没有了声音,掀起眼皮投来目光。 那一瞬间,蓝峻忽然觉得,这个人是好奇的,他想要了解他曾缺席的时光。 而这份遗憾,他不想从宁希那里弥补,又或者说他不想让宁希想起那段他们分开的日子。 蓝峻怔愣了许久。 窗外日光大亮,这条街经久喧嚣热闹,人来人往。没有谁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驻足,可他似乎透过裂缝窥见了不为人知的角落。 宁希说她说不清楚她与沈淮启之间的感情,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沈淮启更爱她。蓝峻当时还说这感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多明显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沈淮启是谁,而如今,他站在漩涡旁,忽然懂了那时宁希眼底的悲伤,以及她没能说完的后半句。 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哪怕情感变质也是躲不开的关系。 蓝峻笑了声,深呼吸将那些情绪扫除,接着说沈淮启感兴趣的话题。 “哥,慢慢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公园,看完一场日落,月亮出来的时候才会回家。”还是呆坐着,一动不动,蓝峻想到他们一行人看到宁希那个样子还闹出过笑话,“我们几个把她骗到心理医生那里,后来一想她自己也学心理,才放下心。” “…………” 宁希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沈淮启,后者神情晦涩不明。 等她收回目光,沈淮启才落在她身上,直到蓝峻出声问:“哥,慢慢以前也总这样吗?” 他呼吸一滞,良久才开口:“不是。” 有些成长让人欣慰,而有些成长让人心疼。 沈淮启声音很轻:“她以前很闹腾。” 蓝峻不相信:“不可能吧。” “停停停——”作为当事人还是当着她的面聊从前过往,宁希太害臊了,她伸出手,“你们两个别说了,还吃不吃饭了,有什么话以后有时间再说。” “哪还有以后啊。”这话一出宁希立刻看向他,蓝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明天的飞机,回伦敦。” 第38章 宁希愣了愣,好久才回神点点头:“一个月了,是该回去了。” 这一顿饭宁希很安静,只有蓝峻不停说,说她潜水到氧气瓶没有氧,说他们跳伞失重的那刻遗言都想好了,又说宁希身边从不缺追求者,说她只顾着学习没有恋爱的心思。说到最后蓝峻要了瓶酒,非要拉着两人喝。 给宁希倒时,沈淮启拿走酒杯,“她脚没好,忌酒。” “噢对对。”蓝峻手腕一转,“那我们两个喝。” 宁希也看向沈淮启,蓝峻不知,可她知道酒桌上向来只有旁人毕恭毕敬弯腰敬酒,还要看他心情决定喝不喝。蓝峻这样的,认识的人要是在怕是要惊掉下巴。 可最让她惊讶的,是沈淮启居然接过了酒杯。 她喉咙艰涩,知道是因为什么。 “……慢慢,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你以前亲口说的,我们几个你和我最好。” “哥啊……慢慢以后就交给你了。” “…………” 宁希无奈的扶额,怎么还醉成这个样子。她怕蓝峻又说些惊人的话,连忙转移话题问他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两个人先把蓝峻送回酒店后才回家。宁希房子空调下午才有人来修,昨天晚上她睡在沈淮启卧室隔壁。 回到家,宁希喝了杯水的功夫,沈淮启就不见了,书房门被合上,她以为是去处理工作了就没管。 早上起太早,这会儿只想补觉。 打了个哈欠去到昨晚睡的客卧,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暗下,她打开门一片黑暗。 出去了吗? 宁希走到客厅,远远看到黑色的侧影在阳台上,窗外皎洁的月光落在脚下。 太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哥?” 阳台上的人抬起头,目光越过黑暗朝向她。 宁希没有犹豫走了过去,走近了闻到一股更浓烈的酒味。 “你回来后又喝酒了?” “出什么事了吗?”她在沈淮启腿边蹲下。 沈淮启的眸光漆黑,像是无边不尽的黑夜,又像是旋涡引人沉醉。 “慢慢,你第二学位是什么?” 他说的很慢,似是细细思考后才问出来。嗓音低哑,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却让宁希顿时发紧。 她张了张口,想要转移话题,可他的目光沉甸甸。宁希睫毛微颤,实话实说:“心理学。” 沈淮启点点头,又问:“怎么想到学这个?” 语气还是很轻,像是闲聊随口一问。 “感兴趣就学了。”宁希避重就轻,扯了扯嘴角,“学得马马虎虎吧。” 沈淮启默不作声。 “蓝峻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这次开口,语调比刚才严肃得多,又不似问句,他明白那些事情是真实存在,可他此刻只想从宁希口中知道。 宁希没明白,反问:“哪些?” 脆弱在月光下一览无余,沈淮启说:“原来有那么多次,你差点回不来……” 第三十三章 那肯定不能比我哥差。…… “是哥不好, 当初不该让你走。”沈淮启很少这么温和的说话,在公司里他是独掌大权的沈总,在生意场上, 向来有源源不断的人来讨好他, 他面无表情甚至一个眼神不给那群人都毫无怨言。 他不需要低沉, 更没有让他心甘情愿的人。 除了宁希。 十年前是这样, 十年后依然是。 宁希呼吸顿住了,她鼻头猛地一酸, 眼泪险些落下, 她摇头:“没有那么危险, 那些都是有安全措施的。” “而且……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 “宁希。”沈淮启突然叫她的名字,伸出手帮她擦掉眼泪的动作却温柔。 “那么多次, 有多少是你故意为之。” 宁希瞪大了双眼, 一直摇头, 语气急促:“没有,真的没有……” 她紧紧抓住沈淮启垂下的手, 大脑一片空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握住沈淮启的那只手在发抖, 她仰着头,眼睛湿润:“哥, 你信我好不好?” “哭什么。”沈淮启帮她拭去眼泪,没说好与不好,垂下的眼神复杂,良久之后闭上眼睛,“我知道。” “你是我养大的, 我比谁都了解你。”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宁希擦掉泪水,缓缓低下头。 她学了三年心理学仍然看不懂面前的人, 可至少,那些繁重的名词解释让她在此刻不至于暴露。 她看起来的真的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十年前的分离只是因为叛逆期的闹脾气。在经历一定的成长之后,明白那段矛盾原来微不足道,所以此刻表现得平静正常。 可只有宁希知道,她有多讨厌想起那段日子。 “脚还没好,先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淮启用力拉起来坐在沙发上,而他起身朝着窗边走。 高挺的身姿站在月光下,宁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冷气吹得她头皮发麻。酒味在鼻间经久不散,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放在桌子上。 “哥,把蜂蜜水喝了,明早会好受一点。” 宁希放下之后就离开了,沈淮启回过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随后目光落在晃动的玻璃杯上。 杯壁温热,只是这一件小事让他猛然惊醒,宁希早已不再是事事需要他照顾的小孩子,她亭亭玉立,处事不惊,能够独当一面。 沈淮启内心五味杂陈,很久没有动作。 ** 翌日。 宁希同蓝峻吃完午饭,一同去机场。 本来蓝峻想着他脚不好不想让她去,但奈不过宁希。到机场的时候还有很长时间,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 哪怕分离已经做好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宁希还是会鼻头酸涩。 “慢慢。” 蓝峻把手中的咖啡放下,忽然开口。 宁希抬头:“嗯?” “感觉你现在的状态比在国外的时候好了很多。”这话蓝峻其实早就想说了,回国的宁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不用事事紧绷。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但蓝峻作为见证者,看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明白沈淮启对于宁希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吗?”宁希笑了笑。 “有。”蓝峻点头,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片刻后像是实在忍不住:“慢慢,虽然我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让你毅然决然放下国内的所有出国,可我还是想说——” “你身边不再是一个人,如果再次遇到孤立无援的情况,记得给我……”他停顿了下,才接着说,“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伦敦酒巷的友情可是情比金坚。” 这番话听得宁希心里又涨又酸,她仰头四十五度强忍着酸涩:“诶呦,干什么啊你,干嘛突然煽情。” 蓝峻笑着,语气随意:“离别前当然要吐露真心话。” 宁希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认真地望向他:“好,我答应你。” “不过……”她垂眸,再次抬起时眼底溢着笑,“不会再有那种情况了。” 一来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二来…… 她说:“蓝峻,你知道吗,让我意识到我喜欢我哥的那对恋人他们快要结婚了。” 好似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蓝峻安安静静听着。 广播提示航班可以检票登机,他站起身张开手臂,歪着头朝宁希示意。 “一路平安。”宁希回抱他。 这天只是夏末普通的一天,早已没有了蝉鸣。蓝峻忽然感慨,“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可这次不虚此行。” 机场离别的人太多太多,他们彼此拥抱沉溺悲伤。 他扯了扯嘴角,望着宁希的眼睛,说的很慢:“慢慢,再幸福一点吧。” 阳光照在宁希身上,像是渡了一层金光,她笑着明媚自由,可在转身之后泪流满面。 异国两地,或许这次便是最后一面,她比谁都清楚,几千公里的距离再见有多艰难。 宁希浑浑噩噩地走出机场,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她清楚地知道,湘城再也没有了解她这十年的人。她对这里的十年空白,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根本无法用时间来弥补。 泪水模糊视线,一个个人影擦肩而过。她就像是十年前走进机场,又在十年后走出,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找不到相似的模样。 湘城发展太快了,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宁希低着头,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她仰起头,眼底的红润暴露她的无助。 沈淮启一言不发,伸手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揽入怀中。 第39章 “哥……”宁希抓着他的衣角,崩溃大哭,“哥,我想回家……可我找不到路。”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情绪全部迸发,宁希知道自己无法再逃避这个事实。 蓝峻说想让她更幸福一点,可是能回到沈淮启身边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勇气。 她与沈淮启一起蒙蔽自己,逃避事实的真相。 “哥带你回家。”沈淮启握住她的手,像从前很多次那样,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宁希没有问已经去公司的沈淮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机场,没有解释自己情绪的崩溃。两个人的手到上车自然地松开,手心突然撤走的温度,她忍不住蜷缩手指。 只是没想到,车辆停下,沈淮启再次像以前一样牵着她的手,越过地下车库到达电梯,镜面映着两人的身影。 到达顶楼,沈淮启直接打开自己的门,到卫生间门口才松开:“去洗下脸。” “嗯。”宁希关上卫生间的门,镜子里的人眼底通红,面色憔悴。 她收拾完之后,深吸一口气才走出去。 沈淮启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发信息,听到声音抬头:“好了?” 随后站起身,“走吧。” 宁希还没反应过来:“去哪?” 沈淮启扣上西装扣子,弯腰拿上她的包:“带你出海。” 一直到目的地宁希才回过神,巨大的邮轮停靠在岸边,看了一眼就觉得很符合她的眼光。 “慢慢,快上来——” 听到声音,宁希抬头看,周宸朝他们挥手。她回头眼神询问沈淮启,后者言简意赅:“人多热闹。” 上去以后她才发现,人没有很多也就他们五个人。宁希对这艘邮轮很感兴趣,上去之后先环视一圈,每个角落都不想错过。 海风吹动她的头发,像是吹走了所有悲伤。 宁希轻松地笑了笑,有预感般回过头,果不其然沈淮启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对上她明亮的目光,沈淮启往前走了两步,垂眸道:“喜欢吗?” “嗯嗯。”游轮很大很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点完头忽然愣了下,这一个下午脑袋都是混乱,这会儿吹完风舒适的感觉让她思维回溯。 游轮的所有都是她的喜好,了解她喜好的人很少,能将喜好无条件实现的只有沈淮启一人。 宁希扬起唇角,言笑盈盈:“哥,谢谢你。” 沈淮启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后笑了下:“喜欢就好。” “怎么可能不喜欢。”周宸从身后冒出头,像个招财猫似的摆手,“这么手笔还都是按照慢慢的喜好。” “是啊。”林胥昼走上前,程黎挽着他的手臂,“这么长时间了,可是没人上来过,就等你回来呢。” 宁希怔愣片刻,猛地看向沈淮启,后者轻咳一声,她笑了下歪着头轻声又直白地问:“哥,你在等我回来吗?” “送给你的。”沈淮启避重就轻回答这个问题。 “写的我的名字?” 沈淮启说:“以你名字命名的。” ——宁希号游轮。 宁希怔愣片刻,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这十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念念不忘,沈淮启也在不知年月,不知归期中默默等待。 “怎么样?惊喜吗?”程黎走到她身边询问。 怎么可能不惊喜,怎么可能不感动。更何况还有从缝隙中意外流露出的思念。 宁希点点头。 “唉!” 周宸的这一声叹气太过突兀,一时间几人全部望向他。 他一脸忧心忡忡,“淮启啊,有你这个百分之二百的哥哥,以后慢慢得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以往不是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宁希大多数都缄口不言,而今天她竟附和:“那肯定不能比我哥差。” 闻言,林胥昼先是看了眼宁希,又默默看向沈淮启,看到后者面无表情后挑挑眉。 第三十四章 破败的玻璃无法回到最开始…… 游轮朝着大海的方向行驶, 停靠在中央时,夕阳晕染半边天,像是触手可及。 宁希坐在甲板上, 不远处海豚越过海平面, 泛起涟漪, 鱼群朝着他们绕圈。她想起沈淮启那两条被她喂死的鱼, 当时沈淮启说等以后再赔,也不知道要她赔些什么。 想到这里, 她歪头凑到沈淮启面前:“哥, 你还记得我欠你的债嘛?” 沈淮启睨她一眼:“你要是不说, 我都忘记了。” 宁希:“…………” 她无语又懊悔,“那你不要鱼要什么?” “先欠着吧。”沈淮启今天换下了西装, 休闲服得体舒适, 海风阵阵地吹, 他靠在椅背上,没有了往日的冷淡和沉默。 宁希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亲密无间的少年。 夜幕降临, 一行人离开海边往市区走, 原本的路程本不该这么长,宁希觉得这不像是回公寓的路, 倒像是回沈家的。 意识到这个瞬间,她侧头看向旁边正在开车的人。 这个时间沈宸年和云欢臻已经吃过饭在门外散步。可今天回去,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待着,宁希刚下车就被云欢臻紧紧抱住。 餐桌上摆放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菜。 “玩了一下午,是不是早就饿了?”云欢臻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宁希盘子中,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哪有。”宁希小声嘟囔,“扭脚这段时间我哥天天熬汤, 我都胖了两斤了。” “哪里胖了!”云欢臻反驳。 这一天很长,长到她经历了大喜大悲,从离别到欢聚到归属。 说不感动是假,只有沈淮启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帮她扫走所有负面情绪。 从前是,现在还是。 宁希垂眸,压下心中的波澜。 她疲惫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楼顶是阁楼,意识到这个瞬间,宁希顿时清醒。她坐起身,内心拉扯最终还是推开门走出去。 三楼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宁希打开手电筒,慢步往前走。 手电筒的光亮只能照亮一小片,聚集在紧闭的门上,她伸出手握住门把手,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颤抖。 心跳加速,有逃避却也想要一探究竟。 蓝色的星空,可以看到湘城星星的天文望远镜,以及那一幅星空油画。 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才几分钟。宁希回过神终于用力往下压—— 门没有打开。 宁希再次按下,阁楼门上锁,她收回手。 她情绪复杂,居然松了一口气,天枰终究是偏向‘逃避’的一方。 门打开又如何,里面不过是一片狼藉,再也不是最开始的模样。 这个承载宁希和沈淮启两人快乐的小岛,被他们亲手打碎。 破败的玻璃无法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他们也是。 ** 第二天一早,沈淮启带着宁希先回了趟公寓。宁希一会儿要去上班,拿上图纸后才去公司。 一进去就被陈潇潇手中的拐杖惊吓到连忙后退,“拿走啊,我不需要。” “宁工,崴到脚得好好休养,要不然以后会经常扭到。”连兴忍着笑重重点头。 宁希无力解释:“我已经快好了。” 这神棍最终还是摆在了宁希办公室,每次路过她都心梗,这下彻底改了她走路跑神的坏毛病。 项目截至时间越来越近,晨会时陈姐让每组的项目书和图纸密封好送去沈氏集团。 “丁工,你们组的呢?” 丁惜怡抬头,卷发自然垂在胸前:“我们组退出这次竞争。” 这消息一出整个办公室一片哗然,宁希朝丁惜怡投去目光,同样带着疑问。 宁希还没回国就看过她的设计的作品,个人特色与商业价值齐驱,她能稳坐公司顶部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我们退出不是因为不敢竞争,而是这个项目需要花费太长时间,而我手中还有一个工程未收工,一手抓一个会得不偿失。”丁惜怡看出办公室所有人的好奇,出声解释。 她笑了下,平静温和:“不管谁拿下,我都会由衷的恭喜。” 丁惜怡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宁希身上,就像直白地告诉她,这句话就是说给她听得。 自从公司公布项目竞争之后,公司有太多人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这种心思。 会议结束后,宁希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身后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丁惜怡正在往这边走,身后是一双双惊奇的目光。 她推开门,侧身给丁惜怡让路,关上门隔绝一切好奇。 坐下后,丁惜怡开门见山:“我能看一下你的设计吗?”说完,她似乎也觉得这个要求强人所难,但耐不住求知欲,退而求其次,“我在你电脑上看。” 第40章 不只是她,还有其他组都很好奇宁希组的设计。 “当然可以。”宁希打开电脑,点开扫描版图纸。 都画过不少图,没有细节的图纸就足以明白。隧道斜拉式,这是丁惜怡从没有想过的角度,这一刻她心服口服。 她松了口气:“这下学校不用拆走了。” 这也是宁希这个设计的初始目的,失笑一声,“结果还没有出来。” “我很看好这个设计。” 宁希露出真诚的笑,带着惺惺相惜的认同,“谢谢。” 这个行业女性少之又少,她们太明白走到这一步有多难,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风还是继续吹,终有一天能够吹到属于她们自己的世界。 中午,宁希组里的人一起去食堂,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这一周,胃口被沈淮启养的太娇贵,吃什么都觉得不好吃。 之前还嫌弃沈淮启的汤胖了两斤,今天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她叹了口气。 连兴三下五除二把盘子里的饭吃光,瞧见对面的没动几口,“宁工怎么不吃?” 宁希放下筷子,“吃饱了。” “你们女孩子怎么只想着减肥,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旁边小酒说道。 陈潇潇一脸不乐意:“减肥也是为了健康,为了更自信。” 正说着,陈姐踩着高跟鞋走过来,面色凝重。餐厅大都是项目组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来。 她停在宁希旁边,“跟我去一趟沈氏集团。” “现在?”陈姐的脸色过于凝重,宁希站起身递给其他几人一个宽慰的眼神,随后跟上脚步。 脚踝还没有完全好,宁希忍着疼快步追上陈姐的脚步。 餐厅人多眼杂,她没有直接问,上了车才开口:“出什么事了?” 陈姐握紧方向盘,深吸一口气又吐出,眉头紧蹙:“有两组图纸和项目书相似。” 宁希心猛地坠入谷底,陈姐既然来找她,那她们组定是其中的一个。 图纸和项目书是她们组熬了那么多个夜的成果,在溪市在云岗,那么艰苦的环境都没有放弃。陈潇潇为了收集数据每天早出晚归,为了找到合适的材料连兴跑遍了湘城,张明的3d建模精准到了每一个细节,为了跑数据小酒到哪都抱着电脑,怕一不小心中断所有人的心血白费。 他们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不过是想为云岗的那些人争取更多的权益。 可现在,心血被抄袭。 宁希背挺得很直,一直到沈氏集团顶层都没有松懈。 沈沫沫一早便看到她,刚想打声招呼,看到她的神情凝重,落后身前人一步,举起的手缓缓放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沈总在会议室,麻烦你们稍等一会儿。” 宁希深吸一口气,动了一下脚,疼痛直达大脑,眼泪差点涌出。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她掩下情绪。 会议室零星几人站立在一侧,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主位上的人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却压迫感十足,像是寒冬冷夜的霜,不寒而栗。修长的手指拨动翻页笔,宁希看出他的不耐烦。 “沈总,这是另一组负责人。”陈姐出声示意。 沈淮启不经意地扫视,还未开口,身旁低着头的副总率先出声:“不是我说你们公司怎么回事,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还让我们给你们当审判官?我看呀也别……” 他收起手机,话音骤然停下,瞪大双眼:“慢……” 宁希连忙眨眼。 沈丘池没说完的话卡得他不上不下,默默转头看向沈淮启,目光在两人之间轮转,舌头绕了半天,语气浮夸:“慢,慢点,扭到腰了。” “…………” 沈淮启出声打断他拙劣的演技:“先坐吧。” 这话一说口,宁希拉开面前的椅子就想坐下,余光瞥见其余人都没动作。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坐下,她只好收回手看向陈姐。 在陈姐有动作后,几个人才落座。 坐下后,宁希终于松了口气,脚踝得以缓解,整个人不再紧绷。 她右边是陈姐,与左边的人相隔一个空位。公司不大,项目组就那么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怕不熟悉也是点头之交。 早上刚复工,还亲切地拉着她问脚踝疼不疼啊,怎么不多休息段时间。 想到这,宁希冷笑一声。是她太傻,把别人的虚伪理解为好意。 她记不清这组组长的名字,依稀记得陈潇潇在她耳旁念叨过,这人性贾。 如果说之前公司大项目都落在丁工那组,那他们这组便是排在最后。 “沈总,这是我们所有提交时间,全都比宁工那组提前。”男人声音粗犷,在空荡的会议室回响。 提交时间无法作假,他们占尽优势。 宁希垂头一言不发,察觉有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质疑,也有幸灾乐祸。 第三十五章 “可以吗,沈总?” “我倒是想问问陈总和宁工。”贾工愤愤不平, 一声比一声响亮。 不知道的还以为窗外飘起了雪花。 哦不对,六月早就过去了。 宁希思绪万千,表面却得到了沈淮启真传, 丝毫不显露任何情绪,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偷偷摸摸放在桌子下给沈淮启发信息。 “谁都知道陈总和宁工在匈牙利共事三年, 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 说不定是我们提交之后你把数据和图纸给宁工组看了呢!再说,宁工那组中途修改过方案这是不争的事实!铁证如山,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以宁工水准, 这么短时间描绘一张图纸不是轻而易举?” “你说得对。”宁希抬头, 语气冰冷,“我画一张图纸轻而易举。” “你……”贾工顿了下, 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 咽了咽喉咙义正言辞, “你承认了?” 办公室一片寂静,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宁希身上, 沈淮启放下手中的签字笔, 将宁希刚发来的信息转发给助理,随后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 视野之间,宁希从容不迫,不慌不燥。 宁希站起身,当着这么多人直言不讳,“从我入行至今画下的图纸至少有一人高, 参与的项目数不胜数,得过的奖项能摆满一整墙。我能准确画出国内外所有知名桥梁,能说出它的优点、适用环境。近十年的每一天我都在坚持绘图纸, 哪怕在工地身心俱疲也不敢松懈生怕手感生疏,更怕造成零点一的误差对所有参与工程,对项目饱含期待的人不负责任。” “你说我画一张图纸轻而易举。”她带着嘲讽冷笑一声,“可这是我长久以来的积累,你呢?” 宁希直视贾工的目光。 瞳孔紧缩,呼吸急促,鬓角冷汗顺着太阳穴流下。 他在紧张,或者说在心虚。 都那么害怕了,可他还是嘴硬,不肯承认。 贾工有几秒说不出话,反应过来此刻沉默像是默认,脱口而出:“哪个学建筑的不是每天绘图纸?” 宁希追问:“我能记住我所绘下的每一个细节,项目所有数据,你呢?” “宁工真是爱说笑,自己设计的东西有谁会不记得呢?” “好啊。”得到想要的回答,宁希勾了勾唇转身看向最前方的人,“我愿意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重绘图纸。” 她刚才给沈淮启发信息就是为了这件事,说完又觉得话语不妥,补充一句:“可以吗,沈总?” 沈总:“……” 别人不知道,沈淮启还能听不出宁希话里的揶揄? 他轻轻勾唇,顺着她的意,权当没听出来:“当然可以。” 随后招招手,门外的张特助便拿着东西走进来。宁希接过后,看向贾工,一字一顿:“你敢吗?” “我……我有什么不敢。”贾工结巴,但强撑着。 “那就好。”宁希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还怕你不敢呢。” 她拿起纸笔走到另一边的白板前,用磁吸贴夹上纸张。背对着办公室的人,相反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的画下每一笔,写下的每一个数据。 宁希深吸一口气,图纸是她亲手画下,修改过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数据是每天晚上全组都会核对的,她敢说,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她而是组里的其他几人,他们也能准确快速地画出,并且数据精准。 下笔迅速一看就知道对数据极其熟悉,反观另一个在画出框架之后,思考半天才下一笔。宁希都画了三分之二,贾工才寥寥几笔。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宁希率先放下笔,转过身眼神冷漠。 第41章 贾工手指微微颤抖,却还在嘴硬:“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对,这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她背数据了!” 手指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沈淮启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黑眸之下是寒冷,像是融不尽的冰霜。 对上的那一刻,贾工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叩叩——”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平静湖面下的汹涌波涛,最先进来的是老总,身后跟着连兴和抱着电脑的陈潇潇。 宁希一点也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陈潇潇这个平日总笑呵呵的姑娘居然也会冷脸,怒气冲冲地瞪向贾工和他旁边的人。 老总进来后随意拉开面前的座椅,也就是刚才宁希坐过的位置。连兴和陈潇潇径直走到宁希身边,一见到她陈潇潇委屈地皱了皱眉,把电脑放在桌子上。 宁希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宽慰似鼓励。 “各位好,我是项目组的陈潇潇,接下来我来解答一下贾工刚才的问题。”陈潇潇转过身时情绪收敛的一干二净,干练简洁地连上投影仪,播放视频。 是那天借用傅医生和乔记者手机同云岗村民大视频的录屏,小框是宁希和陈潇潇。 视频做不了假,而视频的内容更触动人心。 “一个月前,项目组到达云岗,在亲身感受了三天。我们深知希望小学对于云岗村民意味着什么,当天晚上推翻了写完的项目书,决定从头开始。并且同陈姐报备,这是邮件发送的时间,远比贾工组第一次提交早了整整一周。”陈潇潇又打开另一份文档,“这张表格清清楚楚记录了我们每天的数据,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为了项目一天有将近十二个小时在更新数据。这是我们组的心血,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说到最后陈潇潇情绪激动,宁希往前走半步,眼神锁在贾工身上,平静有力:“那么我想请问贾工,您是如何用比我们晚一周的时间得到这么复杂的数据呢?我们有数据监测,你们组的呢?” 贾工从陈潇潇拿出视频的那刻就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一句接一句的质问更是让他无处遁形。最后低下头承认,“是我趁他们吃饭的功夫盗取了数据和图纸,我太想拿到这次项目了,对不起……” 宁希冷眼望着弯下腰的人,许久没有开口,久到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她。 她仰头,声音足够让在座的每一个人听清:“我们不接受。” 拿下项目,她们本该在得知时惊喜,在聚会上庆祝,卸下压力好好睡一觉。而现在他们却站在这里解释本该属于自己的劳动成果。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宁希说不出原谅这两个字。她转头看向老总,“我希望他们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道歉。” 这本就是应该做的,可老总躲闪目光,岔开话题,“先恭喜你们组拿下项目,其他的回公司再说,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沈总时间了。” “不耽误。”沈淮启换了个姿势,同老总说话时,余光看向宁希,她站的位置在正前方,什么神情都逃不过。此刻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是不好的情绪。 他站起身,系上西装扣子。其余人看到后同样站起来,在一行人的目送下,沈淮启目不斜视走出会议室。 片刻后,张特助推开门,在老总身边停下,“沈总有文件想让您看一下,请跟我来。” 办公室内,沈淮启站在窗边俯瞰一切,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压迫感。 “沈总,您找我什么事?”老总敲门走进来。 “坐下聊。”沈淮启转身从书桌上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他面前,示意他翻看。 他打开第一页看到上边的红头文件后顿时坐直身子,看了眼沈淮启。沈总自然不会拿着假的来蒙骗他,又低头仔细看文件。 “这……” 沈淮启在他对面坐下,“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是宁工拿下项目了吗?” “明白明白。” 想要带动云岗的经济,只有开门引进人才而不是让所有人搬离家园。如果搬离,一座空山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和资金去建桥修路。 宁希的这个方案节省资金,还能利民,不可能不选择。 老总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这要是合作成功,公司何止更上一层楼! 宁工不知道这个文件就提交了百分百合适的方案,更何况公司还改制成功。 匈牙利项目要是没有她,也不会那么顺利。 天,宁希简直是公司的福星啊! 这不得好好供着! 短短时间,老总内心千变万化。沈淮启看在眼里,他装作不经意地提醒,“你说今天的事以后要是爆出来落人口舌怎么办,我们都知道事情真相,可敌不过无知的人……” 对啊,宁工刚才只是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要求,他觉得改制刚开始实行就出现这问题不太好,还给拒绝了! 老总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回到十分钟前再说一遍。 “这事必须严肃处理。”老总面色凝重,义正言辞,“沈总你放心,宁工她们那么努力,我也不会让她们平白受冤枉。” 说完站起身,一刻都不想耽搁,边往外走边说,“那什么,沈总,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不用那么着急,再坐一会儿。”沈淮启气定神闲,拿起桌子上的咖啡细细品味。 老总早没影了,只剩下‘不了不了’飘在空中。 第三十六章 不会让你受委屈。 宁希是快下班时才看到的公告。 从沈氏回来以后,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脑海中一直回响刚才的场景,却怎么都找不到一开始想要拿下项目的热情。 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 可似乎却处处受着难。胜利者解释清白, 却无法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坎坷。 群里嘀嘀一直响, 她嫌聒噪打开静音。 电脑上一直循环播放云岗的视频, 有许多前去支教的老师,还有从这个学校走出大山毕业后又回来的大学生。 她深吸一口气, 已经这样了, 不想让自己继续想。不管过程怎么样, 她都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陈潇潇敲门太过激动没等宁希回复自己推门进来,跑到办公桌前, “你快看公告!” 宁希问道:“什么公告?” 陈潇潇打开手机群消息, 放在她面前。宁希看到内容后愣了下, 没反应过来——那是贾工组的道歉消息,还是发在公司大群里的。 大群不止有设计组的人, 还有其他楼层没见过的。 宁希本来以为结果既定, 没想到还能等到当众道歉。她知道这是公司改制前期,如果有这样的丑闻定是会有很多人抵制, 她虽然委屈却也不能说什么。 大局为重。 可她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居然会看到。 她回过神打开电脑,公司发了三条公告,第一条庆祝他们小组拿下项目。第二条是带着贾工道歉的图片,公开说明今天在沈氏集团发生的事, 并告诫所有人会严肃处理,希望以此为诫。 短短几行公告宁希看了一遍又一遍。 “宁工,我好开心啊。”陈潇潇一点都不掩饰, 激动地快要落下眼泪,“虽然过程有点崎岖,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她笑,宁希也笑,连兴几人进来倚在一旁,高兴之余又疑惑:“这老总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张明大笑一声:“肯定是被我们的潜力折服了。”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不害臊。” “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我们就是很厉害,你不这么觉得?”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们厉害!” “…………” 宁希望着几人一直笑着没有说话,却又在某个瞬间捕捉到闪过的灵光,她呼吸一滞,站起身拿上包往外跑。 “宁工你干嘛去?一会儿还要聚餐庆祝呢。” “我知道。”宁希说,“你们先去我晚点到。”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的脚压根跑不快,只能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 外边工位上的人看到她,笑着恭喜。她速度不减,回头笑:“谢谢。” 橘色的日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散落的光影,明媚张扬夺人眼球。 宁希边走边给沈淮启发信息,问他还在不在公司,得到肯定回复后想要问他老总改变主意这件事是不是有他的手笔,可在准备发出时,又不想隔着冰冷冷的屏幕,全部删除连发几个感叹号,叮嘱他先别走。 上了出租车几次催促司机走快一点,司机哭笑不得:“小姑娘着急去见心上人啊?” 随口一句的调侃,宁希没放心上,嘴角抑制不住:“我真的着急。” 第42章 “行。”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沈氏集团楼下。 车子刚停稳,宁希就抓着包打开门往外走。好在今天下午来过,再次回来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有工作上的事情,不会过多猜测。 等电梯时碰到了沈丘池,她那不着调的小叔,看到她后挡着电梯门等她上去后才松开,随后挑挑眉:“宁工怎么又回来了?” 宁希先看了眼周围的人,笑了笑还没开口,就听到沈丘池说:“来找沈总……?” 这话太有歧义了,电梯总共没几个人这下齐齐看向她,她哽了下微微一笑:“沈……副总。” 沈丘池:“…………” 这下轮到他心梗,在公司见到他谁不是毕恭毕敬,也就宁希敢这么对他。他深吸一口气:“来找沈总商量下午的项目啊?” 宁希点点头:“对。” “恭喜你们拿下项目。”沈丘池一副公事公办,伸出手,“宁工合作愉快。” 宁希同样伸出手。 电梯到达顶层,一开门就看到沈淮启站在门口。宁希看到他眼睛瞬间亮起光亮,走到他身旁抓住沈淮启的手臂,朝着沈丘池冷哼一声。 沈淮启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皱着眉一脸不满:“多大人了还欺负人,幼不幼稚。” 宁希仰着下巴:“就是就是。” “我什么时候……”沈丘池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这两个人压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 一进沈淮启办公室,宁希便歪头问,“哥,是不是你?” 她没说完,但沈淮启知道说的什么,这事用不着藏着,他笑了下:“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就知道。”宁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淮启。 “开心吗?”沈淮启问。 “当然开心了。”他惦记着宁希的脚踝,让她先坐下。宁希眼底的喜悦挡都挡不住,“不过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沈淮启坐在她对面等着接下来的话。 “感觉没有愧对云岗的那些人。”拿下项目的时候,宁希没来的及为自己开心,想到的只有云岗的村民。 想起那群小孩子牵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以后会有很多人来云岗。” 想起村长拿着干干净净的苹果送到他们面前,一脸骄傲:“我们云岗的苹果比其他地方都甜。” 想起那位支教的姚老师说:“这里需要我,我不能离开。” 像是电影的几秒,闪过无数回忆的镜头。 再次见面,宁希终于可以回答那些问题。 她长舒一口气,撞入沈淮启的目光。几秒后匆匆移开,头发下遮挡泛红的耳朵。 宁希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班?” “再等会儿。”沈淮启道。 “那我在这里等你。”宁希崴脚以后便没再开过车,今天复工也是沈淮启送她到公司,有免费司机她不想去打的,“我们组聚餐,你下班了送我过去吧。” “嗯。”沈淮启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按响内线,让张特助送来零食和饮料。 他办公室视野很好,不愧是湘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宁希随意闲逛,看过一圈后才再次坐下。 沈淮启在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宁希不记得上次这么安静地陪他处理工作是什么时候,总之是很久很久之前。 半晌后,她拿出手机打开邮件。 【哥,你以前说想让我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所说的世界。 我见过繁华,见过自由,如今也见了弱小,见了真诚。 以前你总觉得我不懂什么是喜欢,又或者见过的人太少,长久以来亲密接触的男性只有你一个,所以误解了喜欢。 可现在我见过那么多人,还是……喜欢你。】 打上最后一个字,宁希目光落在一角,再回过神发现沈淮启就站在她面前。 “……” 她连忙低头,看到已经熄屏的手机后才松了口气。 “结束了?” 沈淮启点头:“嗯。” 宁希站起身:“走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宁希换上了冷淡的面容,语气正式没有了随意,沈淮启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到聚会地方后,宁希依旧让沈淮启把她在路口放下,低头解安全带时,听到身旁人的声音:“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这不像是沈淮启能说出的话,宁希猛地回头,对上他目光后才确认是他说的。 她咽了咽喉咙,干笑两声,语气浮夸:“哪有,开什么玩笑呢,沈总怎么会见不得人!” 沈淮启冷笑一声:“既然能见人,那你敢带我进去介绍给你同事吗?” “不敢。”宁希一秒都没犹豫,实话实说。 “…………” 她笑了下,开口解释:“你现在是我甲方,要是别人知道了我是你妹妹,肯定以为我走后门了啊。” 沈淮启睨她一眼,随后嗤笑一声放过她:“下去吧,快到你们约定时间了。” 宁希解开安全带。 “结束了提前发信息。”沈淮启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不会让别人以为你走后门。” 宁希:“…………” 那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羽毛抚过耳畔,含着笑意,宁希无言又羞赧,头也不回的下车。 她到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已经到了。 陈姐看到她站起身:“大功臣来了。” 这个词宁希可不认:“拿下项目我一个人可不行,是大家的功劳。” “好好好。”陈姐顺着她的意,拿起酒杯,“你们都是大功臣,我敬你们。” 宁希惊了下,问身边人陈姐怎么了。 “高兴的。”连兴哼哼两声,“加薪了。” “。” 早知道就不问了。 他们拿下项目,怎么不给他们加工资。 陈姐仰头喝完,“你们放开喝,今晚我请客。” 知道这些后,几人一点也不客气。 项目拿下,接下来就是选一个黄道吉日开工,他们也要跟着去工地。 几人都没什么感觉,不过是环境艰苦一些,从业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第三十七章 不是要礼物? 聚会结束, 宁希同几人道别。远远看到那辆打着双闪的车。 不远不近的距离,能让她一眼看到,又不至于让其他人看清里面的人。 宁希离开后, 陈潇潇忍不住凑到陈姐面前八卦, “宁工不会谈恋爱了吧!” 陈姐用食指推着满身酒味的人:“怎么说?” “宁工的车不是库里南, 而且你看现在几点了, 能来接人的不是男朋友还能是谁。” “就不能是宁工家里的?”陈姐同几个男生道别,拉着喝得半醉的陈潇潇往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走。 陈潇潇迷迷糊糊点头:“也对。” 宁希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家庭背景, 可他们都看得出来。平日的穿衣打扮都是低调素雅的大牌, 一举一动透着涵养。那些如果不是从小到大的累计, 很难拥有。 半晌,她睁开半闭的眼咬牙切齿, “怎么会有男人这么晚出门接女朋友呢!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忙!” “回去打他。”陈姐揉了揉耳朵, 把人塞进出租车, “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不许迟到。” 另一边的车内。 宁希上车的一瞬间, 沈淮启便闻到了淡淡的酒味,那点酒不至于她喝醉, 但也是微醺状态,脸红扑扑叫他哥。 “安全带。” “噢。”宁希低头系上后抬头拍了拍沈淮启的手臂,“沈总很上道嘛!” 她说:“停在这个地方不会被人看见。” 沈淮启冷哼一声。 半醉半醒状态的宁希安静不下来,伸出手:“哥,拿下项目有没有奖励?” “你想要什么?”沈淮启看她一眼, 问道。 “自己要来的能是礼物吗?” 沈淮启嗤笑一声。 这话宁希不过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出了电梯门准备回家时,身后的人叫住她。 “怎么了?” 沈淮启眼里含笑:“不是要礼物?” “真的有?”宁希眼睛亮起来, 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随着沈淮启进去,不出一分钟他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从书房走出来递给她。 盒子沉甸甸,宁希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那是一颗星星胸针,镶着钻石,漂亮精致。 “喜欢吗?” 她抬头撞入沈淮启的目光。客厅只开了暖光的的灯,深邃的瞳眸透着温柔,没有了往日的冷淡沉默。 第43章 宁希错开目光,点点头:“喜欢。” 沈淮启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喜欢就好。” 宁希回到房间后,把盒子放在床头,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这个胸针太漂亮了,在夜晚像是真正的星星闪闪发光。 她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盒子顺着被子滑落在地,宁希弯腰捡起,最下方的卡片飘落,她捡起坐直后才翻过来。 卡片透着时光的痕迹,像是穿越了数年最终出现在宁希眼前。 那上边写着——“慢慢,十八岁生日快乐。顺遂平安,一生无恙。” 字迹潇洒力透纸背,是沈淮启写下的。 她不会认错。 那是她到伦敦的第一年,也是和沈淮启断联的第一年。 刚出国的那段日子,思念最浓烈,恨意最纯粹。 她以为沈淮启更甚…… 宁希深呼吸缓解内心的波涛汹涌,眼眶泛红。 迟来的祝福就像是凌迟,像是钝刀子一点点刺入,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她擦干眼泪,将胸针放入盒子,下床走到衣帽间放到柜里最里面,看不到才放下心。 * 这周末是林胥昼和程黎的婚礼,地点在一座小岛上。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到处挂着彩色的气球和各种颜色的玫瑰花,道路两边是两个人的结婚照。 宁希跟在沈淮启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风吹起她的裙摆,抬起手扶着帽子。 今天来得大多数都是林胥昼的大学同学,自然和沈淮启认识。平时他从不去同学聚会,见到的次数不多,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都想要寒暄叙旧。 有人认出跟在他身后的人。沈淮启侧头看了眼宁希,她低着头大约是觉得他们的话题无聊,踩着他的影子左摇右晃。他失笑一声,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 片刻后才点头:“嗯,是她。” 沈淮启这次没让宁希等很久,敲了敲她的脑袋:“走了。” “噢。” 宁希当初就和这群人没说过几句话,除了林胥昼和周宸,也就只有乐队的那几人更熟悉。 想到这,她回头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 “找什么?”沈淮启问。 “太阳乐队的人来了吗?” “不知道。” 宁希抿了抿嘴垂下眼眸。 那场演出之后,林胥昼程黎分手,太阳解散。只有林胥昼留在了湘城,其他人去到天南地北。她不敢在林哥面前提起程黎,怕他伤心。 他们的事沈淮启不了解,她也是同周宸一起才拼凑出一知半解,后来她就再也没了这群人的消息。 “会来吧。”她低声道。 沈淮启没有回答,不确定的事他从来不会应。 沙滩上的人嬉戏玩耍,欢闹声不断。林胥昼和程黎都不喜欢被拘束,索性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婚礼方式,好友聚在一起开心的祝福,才更值得纪念。 整个岛都被包了下来,来这里的只有参加婚礼的人。男方朋友女方好友没有界限聚在一起玩闹,只为了祝福一对新人。 “想去玩吗?”沈淮启出声打断宁希胡乱跑的思绪,他又道一遍,“去玩会儿。” 宁希想了想,今天这么多人他肯定免不了应酬,跟在他身后无聊不说,沈淮启也要时时刻刻关照她。 “好,我去逛逛。” 沈淮启叮嘱道:“不要乱跑。” “知道啦。”宁希迎着风往前跑,不在意吹乱的头发,回过头朝他笑。 明媚张扬,惹人瞩目。 沈淮启站在原地许久,垂眸笑了下,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转身朝身后的房子走去。 屋里坐的几乎全是大学同学,他推门进去,里面的人站起身叫他沈总。 这种场景早就习惯,他拉开最近的椅子坐下,林胥昼见到他走出包围圈坐在他旁边,看了眼周围问道:“慢慢呢?” 沈淮启把玩着手中的烟:“玩去了。” “确实。”林胥昼认同地点头,“跟着你确实没什么好玩的。”说完这句话感受到身旁人掀起眼皮撇了他一眼。 “怎么?我说的不对?” 他哽了下接着说,“三岁一代沟,你跟慢慢都差两个半代沟了,能有共同话题吗?肯定是和同龄人有话聊。” 沈淮启冷笑一声:“滚。” “…………” 林胥昼撇撇嘴:“生什么气啊,慢慢跟我不也有代沟吗,又不是你一个人。我只是陈述这个事实,别让人家慢慢天天跟在你身后,还找不找男朋友了。” 话里有话。 沈淮启手顿了下,抬眸看向林胥昼,后者躲闪目光。 “你今天挺闲?”他不咸不淡不带一点感情地问。 林胥昼:“……” 得,他还被嫌弃了。 不过他今天确实很忙,来得客人太多,各个方面要照顾到位,闲聊几句人还不领情。 口袋中的手机嘀了一声,和平时的消息提示声音不一样,这是沈淮启特意为宁希设置的。 她发来了一条视频,镜头里只有一只手捡起退潮后沙滩上的贝壳。 海水拍打宁希脚踝,她筛选一个又一个贝壳,找出最漂亮的一个发给沈淮启。 【ning:送你了,不用客气。】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两个人都回想起从前。 宁希以前从喜欢自己搞一些喜欢的东西,有时是木雕有时泥塑,做好后送给沈淮启,不管喜不喜欢。 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在沈淮启的书房摆满了整整一排。 【shq:拿过来。】 【ning:干什么?】 【shq:不是送我?】 宁希扬起唇角,不想顺着他意,故意回:“我还没玩够呢。” 她收起手机,又把贝壳放进口袋。看到沙滩上有个摊位前摆放着各种酒。 这些对宁希极具吸引,她走过去点了一杯名字好听的。 旁边一桌几人聊得开心,声音大到宁希不用认真听也能知道在说什么,更客况话题的中心是沈淮启。 “你们看到了吗,沈总今天也来了。” “沈总肯定来啊,他可是林胥昼的好兄弟。” “怎么有人越长越帅,有人这个年纪却发福。” “最重要的,沈总单身,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 “你说我要不要去跟沈总告白,说不定歪打正着了呢。” “…………” 宁希听到这话咬着下唇,几经挣扎后拿出手机给沈淮启发定位。 【ning:你不是想要吗?过来接我吧。】 【shq:不玩了?】 【ning:累了。】 沈淮启没再回复,宁希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正在往她在的方向走。 她叹了口气,哪怕知道那些人只是随口的玩笑话,就算是真的,沈淮启也不会同意,情绪冲动之下还是发送信息,但她不后悔。 这个样子太丑陋,可她就是忍不住嫉妒。 不想让别人的目光一直放在沈淮启身上,不想让他成为她们讨论的中心。 可宁希知道这不可能,沈淮启这样的人不管在哪会是聚光灯下。 旁边人惊呼一声‘沈总’。宁希才抬起头,看到高挺俊朗的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她面前。 她坐着只能仰视,沈淮启看出她姿势的别扭,在旁人震惊的目光中主动弯下腰:“不是说送给我?” 宁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从口袋拿出贝壳,上边带着余温落入沈淮启手中细细摩挲。 随后伸出手:“走吗?” 修长的手指近在咫尺。明明是她让沈淮启过来的,想让别人不要惦记他,可现在怔愣的人居然变成了自己。 宁希伸出手借着他的力站起身,两人在一众惊讶到合不拢嘴的人中离去。 第三十八章 我妹妹 晚上吃饭的时候, 宁希再次环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太阳’的其他人。 浓浓的失落涌上心头。 “怎么了?”沈淮启低头轻声问。 宁希先是摇摇头,又没忍住凑到他耳边说:“‘太阳’的几人好像没来。” 闻言, 沈淮启抬头看了一圈:“可能太忙了, 赶不过来。” 成年人的世界里, 没有说走就走的资本, 哪怕只是短短两天,决定权也不在自己手中。 吃过饭林胥昼和程黎招呼着所有人往海滩上走, 放着轻快的音乐。沈淮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宁希站在他身旁。 周围灯光闪烁, 这个场景让她瞬间想起从前看乐队演出的场景,也是如此——站在喧闹的人群后, 同沈淮启并肩而立。 喧嚣依旧, 甚至连台下观众都重叠, 只是舞台上没有了那支闪耀的乐队,再不似从前。 宁希看向海平面, 黑色一望无际, 像是世界的尽头。 第44章 “砰砰砰——” 突然,鼓声响起, 喧闹声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声源处,灯光汇聚,下一秒照亮前方的五人。架子鼓最先响起,接着是贝斯手,吉他手, 最后两位主唱拿着话筒往前走。 宁希在看清楚后,瞬间瞪大了双眼,鼻头微微酸涩。 她以为再也没机会看到‘太阳’重聚, 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在座的人都见证过乐队的诞生和解散,熟悉的歌声一下子拉回了青春岁月。 他们欢唱,挥手,拥抱。而宁希侧头看向身边的人,沈淮启的眸低倒映着彩色的光影,他也同样惊愕,看样子这是林胥昼和程黎给所有人的惊喜。 宁希看的时间久了,沈淮启察觉到垂眸,彩色的光影汇聚变成小小的她。 架子鼓声与心跳重叠,一声接一声争相奏鸣。猛烈到快要突破封闭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沈淮启面前,她最先移开目光,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 今晚的太阳从他们的第一首歌到最后一首,按照发行时间一个接一个。 长大成人变得市侩,对梦想失去热情,可在此刻,在十多年后,天南地北做着不同工作的他们热血沸腾,再次拥有了青春。 最后一首歌唱完,身后无数道烟花升空,汇聚炸开,五彩斑斓。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总会打得措手不及。 悲伤是,惊喜也是。 可最好的不过于,共同追梦的人还能重聚,和年少的恋人久别重逢再续前缘。 宁希眼眶通红,第一次为了别人的幸福落泪。 ‘幸福’这个词最容易说出来,可却是最难实现。这不是宁希第一次参加婚礼,却是最开心的一次。 今天晚上林胥昼和程黎很忙,有很多人找他们叙旧,周宸和沈淮启带着宁希坐在一旁沙滩椅上没往跟前凑。 他们的关系那些人自然没法比。 宁希望着那群人,突然间同中央的程黎对上视线,程黎拍了拍林胥昼的臂膀,后者弯下腰她在耳边说了句什么,下一秒林胥昼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片刻后程黎走过来伸出手,“沈总,借一会儿慢慢不介意吧?” 沈淮启没回复,而是看向宁希,“问她。” 宁希愣了下随后点点头,握上面前的手。 “程黎姐需要我帮忙吗?” 程黎捧着她的脸,笑了声:“怎么舍得让我们慢慢忙来忙去。” 宁希也笑:“那你叫我什么事啊?” “找你聊天行不行?”说话的功夫两人走出了喧闹区域,欢声笑语全在身后,周围剩下若有若无的安静。 “行啊,怎么不行。”她也很好奇婚礼前一夜是什么感觉,这么想便问出了口。 程黎想了一会儿,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前,问道:“感受到了吗?” 心跳在猛烈加速。 她说:“我一直都在紧张。” 宁希惊讶,因为从知道两人要结婚开始,程黎表现的都很正常,林胥昼有时还会露出掩藏不住的喜悦。 “久别重逢听起来太美好了,总让我觉得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又剩下我一个人。”此刻,程黎不再是往日坚强的模样,她的声音透着无助和害怕。 “慢慢,你明白这种感觉吧。” 宁希下意识点点头,下一瞬却愣住。 程黎没有在问,只是简单陈述。就像是……知道她也经历过同样的久别重逢。有一瞬间,宁希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可在对上程黎含笑的眼神后,慌乱又紧张。 “你……”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看出来了。”程黎直截了当的说。 宁希咽了咽艰涩的喉咙,她不禁想程黎知道,林哥自然也知道,那周宸哥呢?沈淮启身边的那么多人呢? 或者说……沈淮启怎么想。 “放心,只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程黎摸了摸她的头。 宁希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程黎回想了一下:“以前只觉得你和沈淮启只是兄妹之间的亲密,没有多想。真正看出来是沈淮启组的那场局。” “那不是周宸哥组的吗……?”宁希下意识反驳,话音落下她顿住,“是我哥组的?” “你们两个的氛围太怪了,没有一点十多年前的样子。最开始我以为是分离的时间太久才会变得生疏,可沈淮启对你却还是如此照顾,事事将你放在第一位。”说到这程黎叹了口气,她看不懂沈淮启怎么想,那样的人城府太深,要是他不想不会有人真正读懂他。 宁希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带着苦味。 惦念一个人太难受了,夜以继日的折磨,重逢后的试探,受伤后收回的手。 一次又一次,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勇敢。 这些两个人谁都不用说,她们都深深体会过。 “慢慢。”程黎停下脚步,看向宁希。海风吹动两人的裙摆,腕上手表摆动一圈,说出的话似鼓励似宽慰:“如果放下很难,那就再尝试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 宁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尾微红。 她以为她会和别人一样骂她不正常,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她以为她要遭受万夫所指,可程黎拥抱她说:“这么多年辛苦了,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程黎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收起笑容:“如果这次结果依旧不尽人意——” 那就转身往前走,不要委屈自己,毕竟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晚上和程黎聊的内容,宁希谁也没有说,两个人共同忘记这晚的谈心。 第二天,宁希起了大早,今天的现场比昨天多了更多的鲜花。大屏幕上播放着林胥昼和程黎从相遇到现在的照片和视频,台上林胥昼紧张地说着誓词,程黎为他擦掉眼泪,自己却眼眶氤氲。 宁希鼓着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花束,那是程黎的手捧花。 十多年前在一切还未知的时候,真诚说想要参加他们婚礼的女孩,他们也想让她接替这份美好,得偿所愿。 宁希愣了好久,在周围的提醒声中才回过神,接过花束,道了声谢。 这束花她从海岛带回公寓,又将它做成了干花框起来,摆放在客厅。 回到市区后,天已经暗下,这两天两人不在家冰箱没有让人添置新鲜的瓜果蔬菜,现在去超市买回去再做好太晚了。沈淮启带着宁希去外边吃饭,他什么都不挑,全看宁希想吃什么。 宁希第一反应是想吃崴脚时沈淮启定得饭。这一周吃公司餐厅,差点没让她吃到厌食。 “那么难吃?”她的表情太过浮夸,沈淮启笑了声。 “你不信的话自己去尝尝。”宁希明知道只有两个人还是压低声音,“比小姑做的还难吃。” 沈淮启:“……” 他就没吃过比沈惠做饭还难吃的。 沈惠有段时间沉迷做饭,奈何自己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做出的东西自己不尝,非要拉着其他人一起吃。沈家没有人躲过,又不好说难吃打击她的积极性。后来只要沈惠进厨房,一行人不是找这个接口就是那个借口离开。 最后还是沈老爷子说沈惠生来就是享福的不用做饭,沈惠想了想也是,便放弃了,也放过了沈家的一众人。 宁希笑出了声。 刚好车子稳稳停下,她看到的只有一条亮着昏黄灯光的巷子,没有门店。疑惑地回头:“这里?” 沈淮启:“嗯。” “好吧。”既然他都说了宁希不再质疑。 走到巷子中央,宁希才看到打开的一扇门,里面装饰低调古朴,两人走近了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摇椅上喝茶。 西装在沈淮启身上是禁欲,可在这个人身上却没有丝毫压迫,带着放荡不羁,男人听到动静抬头:“沈总?” “陆总。”沈淮启点头示意,给宁希介绍,“这是陆总,陆时商。” 陆时商问道:“这位是?” “我妹妹。” “来吃饭?”陆时商没有多问,说道:“你们刚好是今天的第十桌,晚一点就吃不到了。” 说完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老太太来生意了。” 这是家私人菜馆,只是因为厨师喜欢做菜,但家里人又不想她劳累,每天定下只做10桌的规矩。 宁希知道两人是合作伙伴,给他们留下空间,自己先进去点菜。 陆时商望着宁希的背影挑挑眉:“沈总还有一个妹妹啊。” 第45章 他咬重‘妹妹’这两个字。 沈淮启对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被调侃的不舒服,他回:“我也是才听说陆总已经结婚了,不过陆夫人怎么不在?” 陆时商:“…………” 第三十九章 他们都被困在了那个雨夜。…… 这句话一出, 陆时商哼笑一声,语重心长:“到我们这个年纪该结婚了,要不然……” 他故意没说完, 想看沈淮启神情变化, 可惜这人就跟没有情绪似的。 无趣。 陆时商摆摆手, “快去吃饭吧, 别饿死你。我可不想换带我赚钱的合作对象。” 宁希在沈淮启坐下后才问道:“你们很熟悉?” “嗯。”沈淮启点点头,给她倒了杯水, “认识挺久了。” 宁希点点头。 吃了一周工作餐, 再加上婚礼只顾着玩闹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直接导致宁希吃到不想动。 她怕一会儿坐车会吐,索性在院子闲逛, 忽然, 幼小的小狗咬着她的裤脚。宁希不得不蹲下, 摸了摸它的头。 小狗尾巴摇得更卖力,后面又跑出几条各种颜色, 各品种的小狗。 陪小狗玩了会儿, 宁希刚好消食。天已经完全暗下,她站起身回头看到沈淮启站在一步之外, 正想说可以回家了。 听到陆时商问:“喜欢小狗?都是附近的流浪狗,要不要带回家一条?” 本是随口一问,怎知宁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扯了扯嘴角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不喜欢。” 她察觉到沈淮启看向她, 但她此刻不敢同他对视。大脑一片混乱,眼前的小狗全都变成了快快的模样,她慌乱地往后退, 差点绊倒。 沈淮启及时握住她的手腕,宽大的臂膀遮挡她的身影,同陆时商道别。 他的手心炽热,却压不下宁希的颤抖。 “慢慢,看着我。”宁希眼泪瞬间落下,昏黄的巷子连影子都温柔,沈淮启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 “哥……”她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说得艰难,“快快不在了,我知道。” 沈淮启的手倏地顿住,手指微微蜷缩。 宁希又说了一遍:“我一直都知道。” 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他眼神复杂带着心疼,“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宁希抬眸,沈淮启明明还是平时的样子,可有些悲壮的情绪顺着裂缝流出。 他们都被困在了那个雨夜。 走不出,躲不掉。 沈淮启手心的温度降低,冰冷的手谁也温暖不了谁。 只剩下互相折磨。 宁希很轻地抱了下沈淮启,仰头笑着,眼泪顺着眼角留下:“哥,都过去了。” 这一次这句话轮到了她说。 ** 工程资金批下,接下来就该进入施工阶段。择的良辰吉日在一周后,这一周陈姐给他们放了假,好好修整一下。 有些工程设计师不用全程跟,但为了施工和调整方便,公司的人大都跟全程。 宁希睡到自然醒,换身衣服就去沈惠的工作室。小姑前两天打电话来说给她设计了一件礼服过几天宴会穿,让她先去看看满不满意。 沈惠有自己的服装品牌,每年的新款在未面市之前都会给她邮寄一份,宁希一直很喜欢她的设计。 这么多年工作室换了两次地址,一次比一次占地大。这是她第一次来,按照沈惠发的地址走进去,里面不似工作室的刻板印象,路过的每个人都穿着精致,风格独特。 宁希刚想张口问一下沈惠在哪里,面前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公主切画着烟熏妆的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她话音还未说出就被阻断在喉咙中。 垂下头给沈惠发信息,忽然眼前一暗,宁希抬起头,是刚才那个长得超酷的人。她笑了下,“怎么了?” “你是来面试模特的吗?” 宁希愣了下,随后摇摇头:“不是,我来找人。” “要不你考虑一下兼职做我的模特?”美女眼里全是热望,期待着宁希的回复。 “经过我同意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惠未见人先闻声。 “别打她主意了,我想请她都得给沈总打三次报告,还是不批的那种。” 沈淮启什么时候限制她想做的事了,宁希看向沈惠,但没说出口。 沈惠揽着她的肩膀介绍:“我小侄女。” 公主切点点头明白了。 沈家的女儿,有资本做最喜欢的事,其他的一概不考虑。 宁希跟着沈惠到她的办公室,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挂起来的礼服,钻石明亮闪烁,每一颗都是沈惠手工镶制。 看到的瞬间,宁希顿住。 “喜欢吗?”其实看宁希的表情就知道了,沈惠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嗯嗯,太漂亮了。” “去试试。” 礼服是沈惠亲自为宁希设计的,恰到好处地展示了所有优点。后背镂空露出漂亮的蝴蝶骨,白皙的长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纯白色最简单纯质,配上宁希那张乖巧的脸,有种清纯的魅惑。 没有设计师不喜欢自己的设计被展示出最好的样子,沈惠接连感叹:“宝贝,我真想让你做我的模特。” 宁希还没有说什么,沈惠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她笑了下转了个圈:“好看吗?” 沈惠眼中的赞赏愈发浓烈,拿出手机拍了许多照片,发在了家族群里。群里的人和她一样都在感叹,以前总觉得慢慢还小,可仔细想来她已经二十多了,成熟稳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到了极致。 群里的每个人都回复了,只有沈淮启没有,沈惠不死心一直艾特。最后他才出来说了句在开会。 “…………” 沈惠无语:“你哥忙得看你的时间都没有?” 刚才的对话宁希自然也看到了,群里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到现在脸都是红的,她有点庆幸沈淮启没有看到,可又有一些失落。 听到沈惠的话,扯了下唇角:“工程马上开工了,他肯定要忙。” “行吧。”沈惠想到了什么,说道:“过几天的慈善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慈善晚宴邀请了沈家,这种应酬向来都是交给沈淮启,他要是不想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上次沈老爷子生日的时候,别人都知道宁希回国了,但终究还是很多人没有见过,沈宸年便决定让她跟着沈惠一起参加。 与此同时,群里有了新消息,像是预测到了沈惠的想法。 【shq:慢慢和我一起。】 沈惠:“……” 宁希:“…………” 沈惠一阵无言,不可置信:“你哥这么不信我?我是能把你卖了还是拐了?” 宁希只觉得雀跃,她本来以为沈淮启不会参加。但这话不能说出口,更不能让小姑知道此刻她的想法。 沈老爷子说这样也好,跟着沈淮启别人自然不会小瞧了宁希。 没有人比沈淮启更能代表沈家。 宁希想了好一会才找出理由:“哥哥可能是怕你忙。” “呵,我确实忙。”沈惠冷哼一声。不过她也知道沈淮启的想法,不再争抢:“你跟着你哥没人敢欺负你。” “好。”宁希笑了下。 中午时间,沈惠带着宁希去公司附近的店吃饭,吃完后一个接着上班,一个去地下停车场开车。 这个时间都在上班停车场没有人,宁希出了电梯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却像是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很不自在。 她快步走到车旁,正准备打开车门。身后一道阴厉的声音传来:“慢慢……” 这个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瞬间被定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 “怎么回国了也不告诉哥哥。”男人走出阴影,眼底透着不正常的黑暗,望着宁希的眼里尽是恨意,“这么多年哥哥每天可是都在想你。” “闭嘴!”宁希转头,厉声道,“你不是我哥。” “怎么不是,我们身上可都留着宁家的血。”宁蓝泽勾唇笑着,落在宁希的眼里就像是一个疯子。他一步步靠近,“我的好妹妹,你知道这么多年哥哥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纵容外人对付我们自家人。” 宁希深呼吸强压着心中的厌恶,冷静下来:“是你忘了,我爸早就不是宁家人了,我也不是。”她勾了勾唇,“不然你以为你们能过那么多年的好日子?” 宁蓝泽咬着牙,恨意快要溢出:“你……” 他很快反应过来,宁希是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让他自乱阵脚。随即放轻松,笑了声:“可是你身上永远流着宁家人的血,这是不可争的事实。” 第46章 “所以,你注定会像你厌恶的那样……疯掉。” “宁家人都不正常。”宁蓝泽大笑起来,“这话可是你说的。” “宁希你觉得你正常吗?那些卑劣的想法你真的没有过吗?” “你是宁家人,躲不掉的。” “我爸在监狱里疯了,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疯……你觉得你什么时候疯。” “宁希承认吧,你也不正常。” “…………” 宁蓝泽的话像是魔音一直萦绕在宁希耳边,耳鸣声渐渐放大,她听不到除了这些以外的声音,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直颤抖。 头疼欲裂,宁希抓着头发想要将那些声音剔除。 她是正常人,她不是疯子。 “慢慢?”一样的字,却是不同的声音语调,厌恶的声音被这道温和的声音所代替,如沐春风。 宁希低头看向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沈淮启再次叫她,没有一丝不耐烦:“慢慢?” “嗯,哥。”颤抖恢复平稳,宁希清了清嗓回答。 “私房菜馆的老板看你昨晚没吃到她做的点心,今天陆总派人送到了公司。”沈淮启听出了简短两个字中的异样,没有多问,而是说,“现在要过来尝尝吗?” 宁希没有回答。 沈淮启给了第二个选项:“还是你一个人先回家,晚上我再带回去。” “不要。”宁希听到一个人下意识出口拒绝,她深呼吸,垂下眼眸,“哥,我想见你。” “好,你在哪,我来接你。” 宁希还需要时间平复状态,摇了摇头反应过来这是在打电话,开口道:“没事,我开车了。” 第四十章 谁惹你不高兴了? 半个小时后, 宁希到达公司楼下。她坐沈淮启专属电梯上到顶层,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靠近沈淮启办公室,沈沫沫最先看到她, 直起身:“慢慢, 你怎么来了?” ‘慢慢’这两个字, 熟悉的人总这么叫她, 以前没感觉只觉得是一个名字,可今天听到宁蓝泽叫, 她才知道, 别人叫这个名字是亲昵, 只有宁蓝泽是恶心。 宁希扫除脑海中不高兴的想法,朝沈沫沫扯了扯嘴角:“没事就不能来了?” “能啊, 怎么不能。”沈沫沫知道她是来找谁的, 指了指办公室, “进去吧,哥在里面。” 宁希往前走了两步, 敲门。 “进——” 还是那道冷淡的声线, 宁希从未想此刻这么想见到他。她推门进去,没有出声在沙发上随意找了个位置。 进来之后不说话, 放眼整个公司没人敢这样。沈淮启抬起头,果然看到宁希的身影,眼底的冰冷在不经意间融化。 他站起身:“谁惹你不高兴了?” 宁希没想到他能这么敏感,她明明都已经调整好了。鼻头一瞬间酸涩,连忙垂头, 闷声说:“你。” 沈淮启在她对面坐下:“那你说说我怎么惹你了?” “…………” 宁希抬头挑刺:“你让我来还不准备我喜欢的零食。” “行,等着。”沈淮启失笑一声,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宁希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但沈沫沫知道。 正在看帅哥的沈沫沫抬起头看到自己亲哥面无表情站在自己面前时魂都要吓没了,连忙关掉手机:“……哥,怎,怎么了?” “出来。” “啊?”沈沫沫没明白但是照做。 沈淮启拉开她藏零食的抽屉,挑走宁希喜欢吃的:“没收了。” “……” “…………” 沈沫沫欲哭无泪:“公司又没规定不让吃零食!” “现在有了。”沈淮启关上抽屉。 “你——”沈沫沫短暂地加大分贝,对上沈淮启的眼神瞬间像个鹌鹑,“慢慢吃就慢慢吃呗,我又不是不让她吃。” 沈淮启看她一眼,替宁希认下:“我吃。” 沈沫沫再次无语,朝着他的微微一笑,一脸‘你觉得我会信吗’。 宁希不知道沈淮启为了他宁愿崩掉人设,她只知道沈淮启这么短的时间居然真的搞来了她喜欢吃的零食。 她拆开一包薯片,坏心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喜悦。 见宁希脸上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沈淮启才放心回去工作。 沈淮启的办公室每天有太多人来汇报工作,宁希本来没意识到,还是沈丘池进来后才想起来,这里是公司不是家里的书房。 沈丘池没急着汇报工作,往宁希对面一坐,桌子上点心零食一览无余。他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宁希仰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摆这么多零食不说,还黏着你哥。” “……”她下意识往沈淮启的方向看,后者低头签字,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片角落。宁希收回目光,毫不客气:“不然我去你办公室坐?” “可别。”沈丘池道,“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有这么大的女儿,不给我介绍对象怎么办。” 宁希:“…………” 沈丘池拿着签好的文件离开,宁希哪哪都不自在,总害怕下一个是不认识的人来。但她又不想回家,想和沈淮启呆在一起。 “慢慢。” “嗯?”宁希抬头。 沈淮启指了指休息室:“里面空着。” “好的。”宁希眼睛亮起光亮,躲进他的休息室。 小小的空间本就是沈淮启平时短暂休息用的,装置简单。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把门关严,狭小的缝隙能够听到外边的声音。 翻阅文件,签字笔摩擦,敲击键盘…… 这些声音竟然让宁希觉得安稳。 被子和枕头上残留着沈淮启的气息,像是被拥入怀,她闻了又闻,心跳不自主加快。 砰砰砰,震耳欲聋。 从前在宁家找上门时她就格外黏着沈淮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 沈淮启就像是她温柔的避风港,在这里她永远安全永远不用担心。 他会替她遮挡一切。 宁蓝泽说她不正常,宁希嘲讽地笑了下。 正不正常都不是他说了算,这一切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 ** 晚宴那天下午,沈惠带着化妆师来宁希这里。宁希见沈惠一直低头打字,以为她在忙便说:“小姑,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不用陪我。” 沈惠收起手机:“不忙。”她摇了摇手机解释道:“合作伙伴。” “男的女的?”宁希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男的。” 化妆师正准备给宁希画眉毛,她伸出手先让她停下,坐起身眼睛亮晶晶看向沈惠。 沈惠一看就知道她脑袋里想的什么,失笑一声:“别乱想没可能,他比我小。” 宁希听懂了画外音:“你的意思是对面有这个想法?” “……”沈惠哽了下,“没有。” “比你小怎么了?”宁希换了个话题,说完后其实有些忐忑,她真正想问的是,不想和年纪小的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初恋。 但这话她不会说出来。 “我都多大了,老牛吃嫩草啊。” 宁希才不管那么多:“那怎么了,有爱什么都不怕。” 沈惠哭笑不得,推着她让化妆师化妆:“化你的妆吧。” 今天的妆容不是很浓,和宁希平时没什么变化,却又有说不出的地方。 沈淮启进来的时候,宁希刚好去换礼服,沈惠看到他扬了扬下巴:“下班了?” “嗯。” 沈惠今晚还要去谈合作,没办法去宴会,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今晚慢慢回国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你别让只顾着应酬留她一个人。” 说完又转念一想,跟着沈淮启入场,谁那么没眼色敢找宁希的茬,有的只有毕恭毕敬。 沈淮启点头:“知道。” 话音刚落,宁希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整理裙摆:“小姑,你觉得怎么样?” 她抬头,第一眼看到男人站在几步之外。橘黄色的日落,混乱的桌子,镜子里被腮红晕染的脸颊,宁希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些不自在。 她顿了下:“……哥。” 沈淮启深邃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沈惠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小姑觉得特别漂亮,天仙下凡。不信你问你哥。” 宁希下意识看向沈淮启,却没想到他也在看她。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带着屋子里的闷热,她愣了几秒扬起唇歪头问:“哥?” “嗯。”沈淮启喉结滚动,移开目光。 沈惠嫌弃自己侄子不会说话,将人推一边花式夸赞。 宁希一阵羞赧。 第47章 时间差不多了,沈淮启带着宁希下楼,坐在后座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宁希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沈淮启。 沈淮启不明所以。 “帮我拿着。” 礼服没有口袋,宁希拿的小手包只能装下一支口红。沈淮启了然,接过放在口袋。 到达目的地后,宁希挽着沈淮启的手臂,咫尺距离能闻到他身上的清香,她不禁攥起手指。 刚走进去,许多目光齐齐投来,好奇的,惊艳的,两人谁都没有不适应,这种场合经历过太多。宁希权当没看到,自顾跟在沈淮启身后。 期间有人想找沈淮启聊合作,宁希正准备走开,手腕被拉住,听到沈淮启对那人说:“抱歉,今天不谈生意,我妹妹会觉得无聊。” “…………”宁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沈淮启收到她难以言喻的目光,挑眉道:“看什么?” “看你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撒谎。”宁希道,“我可从没说过我无聊。” “我这是为了谁?小没良心。”他低笑,声音不大居然有种温隽。 宁希笑了下:“谢谢你噢。” 两人找到角落坐下,宁希接过一杯香槟,喝完还想再来一杯。沈淮启从侧边伸出手准备拿走高脚杯,“少喝点。” “干嘛?”她紧握着不松手 “回家再喝。”沈淮启用了点力拿走,看出她的不高兴,耐心解释,“这里不认识的人太多,我不放心。” 这么说宁希不再执着,脑袋灵光一现凑近说:“那等回去了你陪我喝。” 沈淮启垂眸落在她弯起的眉眼,“看心情。” 宁希撇撇嘴,站起身。 “干什么去?” “卫生间。” 沈淮启‘嗯’了声,“不要乱跑快点回来,你手机在我这里,不然我找不到你。” 宁希摆摆手:“知道啦。” 今天聚集了湘城太多上层人物,遇见几个认识的很正常,有些宁希看着眼熟但想不起名字,心里念着沈淮启那句找不到她,随意寒暄几句便离开。 从卫生间出来,低头洗手,抬起头时与镜子中她背后的人对上目光。 是陈念念。 宁希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那段压抑,临近疯魔的日子。 擦肩而过之际却听到她问:“宁希,你为什么要回国?” 她停下脚步,看她一眼,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冰冷:“跟你有关系吗。” 说完,宁希忽然想起十年前陈念念从她这里偷走的东西。她转过身一步步逼近,高跟鞋声在空荡的空间回响。 陈念念退无可退,恐惧油然而生:“你……你想做什么?” “怎么?你害怕?”宁希勾着唇,笑得甜美乖巧,可陈念念却害怕到颤抖。可她还是硬着头皮:“你怎么敢回来,你就不怕被所有人知道你不正常吗?” 第四十一章 沈淮启弯下腰。 不正常。 这两天怎么总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个词。宁希讥讽地笑了声:“我敢作敢当, 有什么好怕。” “还有。”她伸出手:“十年前你从这里偷走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陈念念也想起那幅藏着秘密的画,“你就不怕我交给沈阿姨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养女惦记自己的亲儿子。” 一个‘养女’, 一个‘亲儿子’。 宁希非但没有生气, 还好心提醒:“去啊, 你觉得她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陈念念胸口上下起伏, 堵得说不出话。 “陈念念。”宁希叫她的名字,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我走了十年沈淮启是不照样没把你放在眼里。” 这句话让陈念念太过难堪, 她脸色瞬间变白, 强忍着抬头:“你现在还是你哥哥。” 她肯定地说,“你就不怕他再把你送出国?” “你不会真以为我当初出国是因为怕了你吧?”宁希觉得可笑。其实刚开始她不讨厌陈念念,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她, 用她在乎的来伤害她。 她又想起了那个雨夜。 宁蓝泽说她早晚会疯, 陈念念说她不正常。宁希都不在乎,可此刻又像是身处狂风暴雨中, 眼眶泛红。 “那晚快快狗笼的门是你打开的。”宁希声音寒冷, 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想错过她的一丝忏悔。 可她没有, 她除了惊恐只有心虚。 “为什么你都没有父母却还能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你都没有家了却还像个公主趾高气昂。”陈念念用力推开宁希,眼泪顺着满是恨意的眼睛流下,“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我拼了命地往前跑甩开身后的所有。酒水洒在你的衣服上, 我惊慌害怕可你却能嫌弃的扔掉。” “我省吃俭用买的衬衫,不过是你一顿饭钱,你衣帽间里的衣服我不过碰了一下, 就像是沾了垃圾所有人都说扔掉。” 陈念念越说越崩溃,眼泪糊了满脸,狼狈不堪:“我明明洗了手,干干净净。” 此刻,宁希终于知道陈念念为什么那么恨她。 “我那么那么喜欢沈淮启,可你明知道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还是要折磨他。”陈念念说,“如果没有你……” “你错了。”宁希知道她想说什么,出声打断,“造成这一切的只有你。” 和我,和沈淮启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衣服只要脏了绝不会再穿第二次,不止是我还有沈淮启。” 在这件事情上两人有执拗的相同。 宁希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可怜又可笑:“你明明可以用那几千块钱好好生活,可你非要买一件没有场合穿的衬衫。”她眼神冷漠,“这些都不是你不经过我允许,私自进我衣帽间动我衣服的理由。” 用尽一切跨越阶级,就不要把所有归结在别人身上。 “也不是你害死快快的理由。”宁希皱着眉,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午夜时分丝毫不觉得害怕,“那是一条生命。” 她用力咬着牙,眼尾因为情绪波动泛着红。 “至于沈淮启……”宁希垂眸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不是你说的吗,我不正常。” 说完,转身离开,一点不想和她待在一个空间。 宁希踩着高跟鞋回到沈淮启身边,她没有说遇到陈念念的事,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宁蓝泽来找过她。 那些话像是无关紧要,从未放在心上,她朝沈淮启笑了下,所有狂风暴雨压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展露出来的只有平和,乖巧。 “回去吗?”沈淮启问。 “嗯?”宁希反应了一会儿,“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沈淮启解释:“目的已经达到了,走不走都无所谓。” 他把选择权交给宁希:“还是你想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宁希摇头:“不要。” 沈淮启点头,站起身系上西装扣子,朝宁希伸出手。 两人同宴会主人道别,那人笑着欢送:“沈总能来就很好了,既然有事我就不留您了,改天请您吃饭。” 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地面,宁希皱了皱眉:“下雨了。” 下一秒肩上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她转头,沈淮启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接过侍者送来的雨伞。 外套带着未落下的体温,宁希目光从雨伞上收回。 那是一把倾斜的雨伞。 她没有被淋湿一点,而沈淮启的半个肩膀全是湿润,他丝毫不在意,到了车上接过纸巾弯下腰—— 宁希瞪大了双眼。 高跟鞋上雨水浸湿,男人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小心翼翼擦拭干净。 她回过神想要往后躲:“哥……” 沈淮启出声打断:“别动。” 脚踝处的力量多了几分,宁希动弹不得。 片刻的功夫,她竟觉得呼吸不畅。 车子平稳地往前开,司机目不斜视,雨水拍打车窗又被雨刷器清扫。 视线模糊,清晰,又再次看不清。 霓虹灯晕染,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宁希深吸一口气缓解燥热。 ………… 工程施工在即,前期地质气象勘探工作已经完成,宁希几个人这几天需要前往施工现场。 沈淮启过来的时候,宁希刚收拾好东西,翻看资料。 这座桥横跨云岗和溪市,是连接两省高速公路的重要通道。要求双向四车道,抗风抗震能力要按照目前遇到的最大标准设计,施工时间预计三年。 桥面距水面高度六百米,一面过隧道。 难度很大,哪怕所有情况都已经预想过,一有时间宁希还是查看翻阅资料。 “收拾好了?”沈淮启看了眼摊在地上的行李箱。 第48章 “嗯。”宁希抬头。 这次一走,需要的时间或长或短。这些沈淮启是甲方他都清楚,没有过多干预,只是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宁希笑了声走过去:“只有有事可以?没事就不能吗?” 沈淮启先是愣了下,失笑一声:“没事也可以。” 说完停顿片刻,又道:“缺什么东西,或者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 宁希点点头。 她跟过太多工程,去过的现场也数不胜数,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同连兴几人在机场碰面前往溪市。 施工现场已经建起了简易房,负责这个项目的人姓刘,几人刚到刘总便过来。 “宁工你们几人先修整一下,一会儿施工队的秦工也到了,晚上一起吃饭介绍你们认识。”刘总没什么架子,笑眯眯地说不用把他当领导,他也是从建筑师一步步走上去的。 宁希点点头:“麻烦您了。” 几个人的房间挨在一起,有事情也方便商量。 下午宁希和连兴去崖边看了看,机器和吊机早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明天开始施工。连兴看了眼时间,马上到和刘总约定的时间,他提醒该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想起来说道:“晚上要是洗澡和上厕所什么的,你和潇潇最好一块。” 工地男人多,虽然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但还是女孩子还是多少不太放心。 宁希知道他的好意,点点头:“放心,我们两个都知道。” 他们五个人正好开一辆车过去,跟在刘总车后边。吃饭的地方已经是镇上最好的餐馆,和湘城的那些自然不能比。 几个人站在门口寒暄,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宁希手机响起,是沈淮启打来的。刚才无聊甚至带着厌倦的情绪一扫而光。 她朝几人说:“你们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陈潇潇:“好,那你快点。” 宁希走到一旁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接通电话:“哥!你下班了?” “嗯,吃饭了吗?”沈淮启没有开灯,站在宽大的阳台上,只有鱼缸的发光条清楚地看清几条小鱼游来游去。 宁希摇摇头:“刚到门口,正准备进去。” 沈淮启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垂眸看向那盆多肉,饱满圆润晶莹剔透。看来那次宁希的抢救真的有效,它居然坚强的活了下来。 “还适应吗?” “当然。”没什么不适应的,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宁希就做好了准备。她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奢靡生活,也能抛下一切来到工地。 “行。”沈淮启不再说什么,让她先去吃饭,等回去了再打。 宁希乖乖应答:“好的。” 挂断电话,转身往里面走。门口的门推拉都可以,宁希用力往里推,没成想听到‘咚’一声,下一秒男人捂着头出现在目光中。 “…………” 宁希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一脸歉意,“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咧着嘴笑:“没事没事,是我没看路。” 宁希刚想说可以去医院看一下,费用她来承担,还没说出口男人侧开身走出去。 她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往包房走去。陈潇潇特意给她留的位置,刚坐下就听到她说:“你和秦工两人怎么刚好错过。” “嗯?” “就刚才刘总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你接电话去了。秦工刚离开每一分钟,你就回来了。”陈潇潇说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坐到他那个位置的都是地中海啤酒肚,没想到秦工还挺年轻,估计也才毕业没几年。” 第四十二章 两份菜品一样,不一样的是…… 饭局还没正式开始, 位置上还没多少人。 宁希低头给沈淮启发表情包。又收到温清悦发来的约饭,她发送定位:“不巧,已经来工地了。” 前些天温清悦上夜班, 连着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 两个人自然没有见面。谁成想刚休息就收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屏幕上一连串的问号和省略号, 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宁希发过去一张摸摸猫猫头的表情包。 “宁工。”刘总在一旁叫她, “来来,这是秦工, 以后你们几个免不了接触, 先认识一下。” 她抬起头, 先看到的不是旁边人的脸,而是那人额头轻微红肿的地方。宁希诧异, 是刚才她撞到的那个男人。 愣神之际, 秦恺州先伸出手:“你好宁工, 我是秦恺州。” 宁希同样伸出手:“你好。” 刘总感叹道:“现在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宁工海归博士, 年纪轻轻担任总设计师。秦工总工程师也是这么年轻。” “刘总, 您就别埋汰我了。”秦恺州失笑一声。余光看到一旁的宁希,她眼中透着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背挺得很直,身上有种孤傲的气质。 他想起刚才撞到时那双焦急的眼睛。 咽了咽喉咙,拿出手机:“宁工,加个好友?”说完又补充道,“以后方便联系。” 宁希没有多想, 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让他扫。 “宁工以前在哪里留的学?” 她低着头输入备注,“伦敦。” 刘总介绍他们认识后已经离开,秦恺州想多了解一点又问, “怎么想回国了?” 宁希不愿多说,扯扯嘴角:“世界桥梁看中国,哪个学桥梁设计的不想回来。” “你说得对。不过,欢迎你回来。”秦恺州笑着。 她礼貌疏离地点头,转身回到陈潇潇旁边。这姑娘环视一圈,凑到她耳朵旁:“这里面就秦工最好看。” 宁希哭笑不得。 连兴刚才还在和张明聊项目,看到她回来把刚才知道的消息告诉她:“虽然咱们这个项目难度大,但是背靠沈家资金充足,而且我们这里还有跟沈氏很熟的人。” 宁希拿着杯子正准备喝水,听到这话顿住,眨眨眼睛看向连兴。 手不禁握紧杯子。 完了完了。 她什么时候暴露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连兴说:“就刚才啊。” “谁说的?”宁希紧着喉咙。 “刘总自己啊,要不然我怎么知道。” 宁希怔愣几秒反应有些慢:“刘总?” 陈潇潇也凑过来接话:“是啊,刘总说他和沈氏哪个总认识,还很熟。哪个总他没说,估计地位不会太低。” “刘总啊……”宁希长舒一口气,自己都没意识到手心已经充满汗水,“刘总好,认识人就好。” 说着,秦恺州走到一旁,打断几人的讲话。他没看宁希,反而看向连兴:“连工,听说您也是q大毕业的,说起来我是您学弟,比您晚几届。” 他一口一个‘您’听得连兴直哆嗦,站起身:“以后免不了接触,不用这么客气。” “是是是,毕竟设计土木不分家。” 设计院和土木历来都分不开,一个设计,一个建造。 上大学时还有人戏称这两个是最浪漫的关系。 连兴向来健谈,这会儿已经和秦恺州从学校聊到社会甚至还有结婚生子,秦恺州这才挠挠后脑勺:“连工,我还没对象呢。” “啊?”连兴惊叹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这样还单身?” “没遇到喜欢的。”秦恺州不经意瞥向宁希,问道,“你们都有男女朋友吗?” 陈潇潇一直注意着这两人的话题,自然没有错过秦恺州看向宁希的目光,她同连兴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我有男朋友了,不过我们宁工没有。” “这样啊。”秦恺州笑了笑,耳尖泛红。 宁希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话题最后能扯到她身上,无意说太多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暗下,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一行人没有耽搁时间。 回到房间,宁希拿上洗漱用品,同陈潇潇一起去洗澡。工地不比家,这里没有太多热水,去得晚了就没有了,连喝的水也要去水房打。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摸到手机才想起来要给沈淮启打电话,她猛地坐起身。 仿佛刚才的疲倦都是假象。 电话很快被接通,宁希笑着开口:“哥,你睡了吗?” “睡了。” “那现在是谁才说话?” 沈淮启勾了勾唇:“知道还问。” 他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拿着手机走出书房,倒了杯水靠在餐桌上:“晚饭怎么样?” “还行。”其实宁希晚上没怎么吃,那会儿不太饿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这会儿她又说,“没你做的好吃。” 第49章 “等回来给你做。”沈淮启失笑一声。 “我要求可高了。”宁希开始报菜名,“要吃糖醋排骨,还有那天你煲的鱼汤,还有……” 还没说完,她的门被敲响。 宁希站起身:“哥,你等一下,估计是潇潇。” “穿上外套。”电话那端传来平静的声音。 她停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裙,又看向通话页面。 也不是视频啊。 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 沈淮启沉默片刻:“你觉得呢?” “…………” 当然是因为她在家总这样,宁希脸红一阵,披上衣服后握着手机走到门口:“我去开门了。” “嗯。” 她以为门外是陈潇潇,连兴不会这么晚来敲门,最多也就是发个微信。打开门居然看到的是秦恺州。 宁希觉得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半夜敲响对方门的地步,疑惑的皱眉:“有什么事吗?” “那个……”秦恺州有些不好意思,把手中的泡面和饼干递给她,“我见你晚上没吃多少,怕你会饿。” 宁希沉默几秒,她不是小孩子,能看出秦恺州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手机心虚似的往后退:“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饿。” 秦恺州还想说些什么,宁希摇了摇手机打断:“不好意思,我还在打电话。”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冷风扑面而来。 空气寂静下来,宁希小心翼翼地翻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 她只觉得死到临头。 “……哥?” 电话对面‘嗯’一声。 宁希咽了咽喉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身份讨论‘喜欢’怎么看都不合适。 在她像个鹌鹑一样垂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时,沈淮启开口问:“晚上的饭不合胃口?” “没。”她松了口气,“不太饿。” 沈淮启说:“我知道了。” 这句‘我知道了’说的什么,宁希不知道也没在意,可没想到在第二天就知道了。 上午开工各部门都在忙碌,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碰到刘总,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食堂换承包公司了,据说是沈总为了犒劳各位,想让大家吃好一些努力工作,特意找来的。而且这笔帐不走资金,是沈总自掏腰包。” 他笑得合不拢嘴,几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食堂这笔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沈总拿了出来,项目资金多出来,这些好处自然落到了高层的口袋。 这些都是秘而不宣的事情,连兴几人不管那些事,看到食堂内眼花缭乱的菜样没缓过神,不可思议:“这这这是真的吗?” “大概,也许,是真的。”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过不同项目,也去过不同工地。太知道大锅饭有多众口难调,敷衍的也多,可这些小事上边的人不会管,更甚者为了省钱找一个便宜的承包商也不在少数。 怎么也没想到沈氏会做到如此地步。连兴感叹道:“活该人家龙头企业。” “我现在去沈氏应聘还来得及吗?” “沈氏不招桥梁建筑师。” “…………” 宁希一开始没把这些联想到自己身上,打饭时那位阿姨看到她笑了下,转过身从背后盛出放在她碗里。 她不明所以。坐下后尝了一口,愣了几秒,拍了拍陈潇潇的肩膀:“潇潇,我尝尝你的。” 陈潇潇毫不介意地推到她面前。 两份菜品一样,不一样的是口味。 宁希太知道人多,不能按照自己的口味吃饭,所以每次跟工程都不会想那么多。 可这次…… 她碗里的这个咸淡适宜,是她的口味。 能做到这些,能有心做这些的只有沈淮启。 宁希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哥!” 对面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合口味吗?” 【ning:太合了!】 【shq:那就好。】 周围人全在夸沈总虽然看着冷漠,没想到居然能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宁希听着勾了勾唇,他们夸沈淮启就像是在夸她。 笑完,又想起这么多人那得多少钱啊。 宁希开始肉疼,问沈淮启:【会不会很贵?】 【shq:?】 【shq:链接。】 宁希点开,居然是沈氏集团的年度报表。 【shq:公司没破产。】 宁希:“…………” 她抿着嘴笑,心中感慨万千。 沈淮启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用所有人来掩盖。 做这么多也只是为了能让她吃到合口味的饭菜。 他从不多说,只会立即行动。 这样的沈淮启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第四十三章 有多少月不圆的夜里他坐在…… “沈总, 是送您回公寓吗?” 沈淮启连头都没抬,‘嗯’了一声,翻看文件的手自然垂下, 手掌心下冰凉的东西存在感十足。他垂眸——两只耳坠躺在黑色皮质座椅上。 他拿起来放在手心, 是那天宴会宁希耳朵上的。 宁希崴脚的那段时间一直是他开车接送, 没有让司机来。她坐在副驾, 偶尔会坐后座,东倒西歪地休息, 每当这时候沈淮启总是放缓车速。 时间久了车上总是出现宁希落下东西, 有时是头绳有时是口红。丢三落四这习惯这么多年还是和当初一样, 用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拉着他一副不找到誓不罢休的模样。 于是沈淮启在车上备了一个盒子, 里面装满了宁希遗忘在车上的东西。这样似乎又助长了她的习惯, 落在车上的东西哪怕想起来也不会回头拿走。 因为她知道他会帮她善后, 而他乐在其中。 沈淮启将耳坠同其他东西一起放进盒子,抬头对司机说:“不回公寓了, 回别墅。” 司机掉头:“好的, 沈总。” 沈家别墅,正在看电视的云欢臻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晚回来有些诧异:“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怎么回来了?” 沈淮启脱掉大衣递给一旁的阿姨,松了松领带走到客厅坐下:“这话说的,我平时就不能回来?” “能啊,怎么不能。”要不是怕他太辛苦,云欢臻巴不得他天天回来, “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让厨房做点?” 沈淮启点点头:“随便做一点就行。” 他看向桌子上一张张照片,还都是男生的,随口问道, “拿这么多别人的照片干什么?” 本是随口一问,没成想云欢臻突然瞪他一眼,虽然不凌厉却也满是怨怼。 “怎么了?”沈淮启不明所以。 “你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这些年云欢臻都不知道催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说还早还早,跟他一起玩的林家那小子也结婚了,同龄的几个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还像是没事人一样。 沈淮启道:“不着急。” 又是这套说辞,云欢臻早就不抱希望了,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我就知道不能靠你,所以我这不正给慢慢物色嘛。” 她把照片推到沈淮启面前:“来,你也帮我看看。” “…………”沈淮启张了张口,只剩下干巴巴一句:“慢慢还小。” “哪小了,我像慢慢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出生了。”云欢臻看出他想说些什么,伸手打断:“慢慢同龄的也没几个了。你也知道你干妈想让慢慢找一个年纪相同,有话题,最好带着点幽默能逗慢慢开心。也不能只会玩还要有担当,这样我才好放心把慢慢嫁过去。” 她说着竟流下眼泪,接过沈淮启递来的纸巾,苦笑起来:“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总觉得慢慢还小呢,一眨眼就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云欢臻看了眼沈淮启,他垂着眸落在桌子上的某一处走神,一声不吭。 “淮启,想什么呢?” 沈淮启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没事。” 他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竟觉得碍眼,莫名其妙想起昨天晚上电话中那道年轻有活力的声音。 碍眼,刺耳。 云欢臻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沈淮启深呼吸,摇摇头,片刻的功夫面色恢复如常:“没有,别担心。” 云欢臻看了几眼,见他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钱是赚不完的,不用那么赶。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看你妹妹,慢慢一个人在那么艰苦的地方,还不知道习不习惯,能不能吃好睡个好觉呢。” 第50章 沈淮启愣了下,随后笑了声:“这个你放心,她吃得挺好。” “……”云欢臻给他肩膀一巴掌,压根没收着力,“再怎么着能比家吃得好?” 阿姨做好饭放在餐桌上,云欢臻不想同他讲话,将照片整理起来,交代他留意着同龄男子,等慢慢回来了让他们见一面,说不定就有喜欢的人。 她没得到回复,沈淮启头也不回地站起身往餐厅走。 回到房间刚洗完澡,宁希的视频便打来,她一眼认出不是公寓而是沈家别墅。 “你回家了?” “嗯。”沈淮启瞥见她还在滴水的发尾,皱了皱眉,“去吹头发。” “等会儿再吹。”宁希拿着毛巾擦。 “现在吹。” 语气不容置疑,她撇撇嘴,嗡声说知道了。把手机支在一旁,刚好露出她的上半身,在沈淮启沉沉的凝视下打开吹风机。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嗡嗡声,谁都不嫌吵闹,小小的屏幕里装下的只有呼吸和心跳。 宁希打了个哈欠,沈淮启出声:“累了就睡觉。” 她摇摇头,不想挂断电话。 “明天再打。”沈淮启拿起水杯仰头喝光,喉咙上下滚动。 “真的?”宁希问。 她确实有些累,每天在这里高强度注意力,松懈下来后大脑停止运转,困得眼睛睁不开。 得到肯定回复后,宁希心满意足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长久没有触动自动熄灭,黑色的屏幕上倒映着男人出神的影子。 沈淮启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任它燃烧。 一支烟的功夫,大脑依旧混乱。 他很少有这种时刻,向来都是清醒理智。 拉扯不清割舍不断的情绪,只在十年前有过一次。 寂静温暖的月光,黑暗无光的隔壁。 有多少月不圆的夜里他坐在这里等待一盏灯亮起。 他将燃尽的烟扔进烟灰缸,起身从柜子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沈淮启记得每张照片拍下的瞬间,哪怕过去了许多年。 烟花下,两对父母只顾着自己恋爱,没人想起仰着头看不清楚的小孩。那会儿宁希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指着炸开的烟花:“哥哥,抱抱。” 沈淮启弯腰将她举过头顶。 眼睛是彩色的,连世界也是五彩缤纷。 那时宁希两岁,文一涟捕捉了这个画面。 刚上幼儿园时宁希不想一个人,可她知道父母很忙不该闹脾气,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等到了放学,看到沈淮启的那瞬间飞快地抱住他瘪着嘴大哭。 哭够了说两个字一抽泣,伸出手把快要捂化的糖放在他手里:“老师说……奖励……我……听话。” 那块糖还有宁希手心的温度,与糖纸粘在一起,味道实在称不上好。 开始上学之后,宁希和沈淮启一样开始了书法课。她学会写自己名字后,老师问她还想写什么,她笑着说:“我要写哥哥的名字。” 教室里的人一时间都乐了,说她怎么那么喜欢哥哥。 ‘沈淮启’这三个字是他手把手教会宁希写的。 大概过于认真,才导致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再后来宁希住进了沈淮启隔壁的房间,那段日子云欢臻和沈宸年太忙了,忙到这么大的别墅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人。 宁希发烧疼得抱着他的脖子哭,泪水与汗水交织蹭在沈淮启白色t恤上。他背着她在医院穿梭,等宁希睡着之后,那颗心才终于松懈下来。 或许弄脏的t恤上,不止宁希一个人功劳,还有他放不下心的冷汗。 八岁的宁希开始渐渐拥有小女孩的审美,她想要五颜六色发夹和编成各种各样的头发。但宁希不喜欢其他人碰她的头发,除了云欢臻只有沈淮启给她编,连沈宸年都没有过。 前几次,宁希总是不满意,皱着眉说沈淮启你笨死了。 为此他特意熬了夜,学习了一整晚小女孩喜欢的发型,假发被他编了拆拆了编。终于在这天宁希心满意足的去学校。 下一张,照片中的宁希紧紧捂着嘴巴,不敢露出门牙。那段时间是她的换牙期,第一次掉落慌乱得不行,以为自己以后就要变成没有牙齿的人。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年过古稀的人才会没有牙齿。 宁希擦掉眼泪,歪歪扭扭地写下‘遗书’两个字。上面写着没吃完的糖藏在哪个地方,写着要给她穿漂亮裙子,戴公主发卡,压岁钱全部留给沈淮启。 最后强忍着泪水敲响书房门。 沈淮启知道后,笑到肚子疼,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嘲笑变为心疼。 ——哥哥,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变成了蝴蝶飞向了爸爸妈妈的怀抱。 他蹲下帮宁希擦掉泪水,他教她生理知识,一起把牙齿埋在院里银杏树下,等到来年发出新芽。 金黄色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宁希的太多重要时刻,沈淮启都没有缺席。 同样,他不可或缺的光阴,每一个片段都有宁希的身影。 相册的合照停在了十年前的春节。 宁希总觉得他缺席了整整十年,可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 相册的后半本,每一张都是宁希自己。 高中毕业,考入大学,本硕毕业,参与的第一个项目…… 宁希穿着学士服抱着花笑得明媚,目视前方聚焦点却不是他的镜头。 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眉眼,合上相册想那些混乱的思绪一同装进柜子上锁。 第四十四章 “哥,生日快乐。”…… “早上好, 宁工。” 宁希回过头看到,秦恺州朝着她的方向奔来,阳光洒在他身后, 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陈潇潇挑挑眉, 故意问:“怎么每天都能遇见秦工?” 秦恺州挠挠后脑勺, 还是笑着:“这不是有缘分嘛。” 工程开始这么多天, 每天将近十二个小时呆在一起,项目组的人大多都很熟悉了。陈潇潇撞撞宁希的肩膀。 宁希扯了扯嘴角装作没有看见。 秦恺州是个很好的人, 也很礼貌绅士, 除了第一天敲她房门外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 他情商高, 找话题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如果不是过于直白的目光,和周围人的起哄, 或许宁希可以拿他当作朋友。 他从未亲口说过喜欢, 拒绝的话宁希没有办法说出口, 哪怕知道他的想法,可主动权不在宁希这里。这种感觉让她很烦躁。 有时看到秦恺州, 宁希总会想起沈淮启。 想起十年前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只是自己的事。如果那人同样有意, 那喜欢就像是太阳,耀眼温暖;可如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便是给喜欢的人徒增烦恼。 宁希深呼吸,不去在意旁边一直跟着的人。 今天有一批新材料送来,这种材料便是之前他们熬了许多夜才找到的最合适的材料,对于这座桥梁很重要,几个人都在这里盯着。 刘总将审批单递给宁希:“怎么样, 我可是按照你们的要求采购的。” “这么点只够用一个月。”宁希翻开记录,采购时间停在一个月后,蹙着眉头抬眼。 刘总哈哈笑着:“这种材料可是比以往所用的都要贵, 资金流转不开,等过段日子拨款了立马采购,肯定不会耽误工程,这点你们放心。” 宁希点点头,这种大型工程资金不可能一次到位,更不可能在最开始采购完以后所用到的所有材料。她将审批单还给刘总,示意自己知道了。 十一月末的天气急速降温,更别说他们在这种环境。宁希冷得受不了,同陈潇潇趁着休息时间去山下镇子上买了几个暖风扇放在屋子里。 宁希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它,暖和一会儿后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上午的机票回湘城,有整整一周的休息时间。 这次不似上次项目一直在国外,至少国内飞机高铁来回都方便。他们几个人对项目都很熟悉,暂时离开一个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连兴家里有小孩,所以他回去的次数最多。上一次本该是宁希的假期,她想了想还是同连兴调换了下,这次想要连休。 第二天一早,宁希本想让其他几人帮忙送她到机场,谁知刚打开门就看到秦恺州倚在门外。见到她顺手接过行李箱:“宁工,连工今天有事让我帮你送到机场。” 都是同一个项目组的,连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要给他们两个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 第51章 宁希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谢谢。” “不用客气。”秦恺州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一路上秦恺州都在讲话,宁希偶尔回应,能让他激动地多找几个话题,再后边宁希索性不说了。 初晨的朝阳透过前窗,在宁希手上跃动,就在她以为秦恺州知难而退不会再开口时,他冷不丁问:“宁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宁希愣了下,没有问他怎么开出来的,而是点点头:“一直都有。” “原来是这样。”秦恺州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眼底的失落怎么都化不开。 这么多年宁希拒绝过很多人,直白的委婉的,可唯有这一次她竟觉得吃力。 她看得出来,秦恺州是真的喜欢她,看到她时会下意识扬起唇角。 眼睛不会骗人。 宁希垂眸,再次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她的喜欢在沈淮启面前根本无法隐藏。 她望向一旁的秦恺州,张合唇瓣只说出一句:“抱歉。” 秦恺州再次朝她笑,这次多了份显而易见的牵强:“宁工,你只是不喜欢我,不用觉得抱歉。” 他停顿片刻,像是经过了心理建设才问出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在一起了吗?” 宁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下她也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那我就还有机会。”这次秦恺州的笑是发自内心。一瞬间的功夫,刚才还失落的人立马换成了激昂的模样。 像是一个打不倒的小强。 宁希想说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可她知道哪怕说出来此刻的秦恺州也不会听,索性闭上嘴安静等待到达机场。 “下飞机后有人接你吗?” 秦恺州帮她把行李那下车,宁希点头:“有。” 她接过后再次道谢。 其实下飞机后并没有人来接她,宁希没有告诉沈淮启她突然回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在飞机上简单吃了饭,下飞机宁希直奔公寓。这个点沈淮启还没有下班,她脱了衣服跑进浴室,一直到三个小时后才出来。 宁希舒适地躺在床上,拿过手机给沈淮启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沈淮启不疑有他,说还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宁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下楼去超市里买了今晚要做的菜。 回国以来一直吃沈淮启做的,他还没有吃过她做的饭。 这也是今晚的惊喜。 忙碌了两个小时,宁希才想起来问沈淮启什么时候回来。 另一边,正准备下班的沈淮启收到消息后停在原地,看了又看。 “淮启,今晚一起喝酒?”一旁的周宸终于等到沈淮启下班,站起身说着自己的计划,“刚好明天周末,叫上林子一起去滑雪,刚好那座山上有个空中酒店……” 沈淮启出声打断:“今天不行。” “为什么?生日你都不和兄弟一起吃饭??”周宸过于不可思议,一句句控诉,“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对得起我坐这里一下午吗?!我特意来就是怕别人约你!” “慢慢回来了。”沈淮启平静温和地回应他一句比一句大声的反抗。 “…………”周宸暗骂一句你个妹控,别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沈淮启倒好有了妹妹忘兄弟。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那你回去问问慢慢,我们一起去滑雪。” 沈淮启点点头:“知道了,我回去问问再说。” 司机将他送到公寓楼下,脚步比以往要快。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不是意料之中的温暖,而是暗着灯。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沈淮启拿出手机刚想给宁希发信息,下一秒,宁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捧着点着蜡烛的蛋糕。 黑暗的一隅只有昏黄色蜡烛的光亮,映在两人中央。 宁希笑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哥,生日快乐!” 蜡烛在影子间跳舞,沈淮启弯下腰,竟感受到蜡烛微弱的温热,他从宁希手中接过沉重的蛋糕,呼出一口气吹灭蜡烛。 昏暗之下,宁希问许愿了吗。 借着门口的光亮沈淮启将蛋糕放在一旁,一只手放在开关上,一只手捂上宁希的眼睛。 片刻后,宁希能够适应光亮他才松开手,拿上蛋糕边走边回答刚才的问题:“你许了什么?” “…………”宁希无语:“你是寿星好不好。” 沈淮启挑挑眉,语气里全是不相信:“你没许?” “好吧。”宁希承认,“我许了。” “许的什么?” 宁希哼哼两声:“不告诉你。”刚说完,沈淮启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她没稳住脚一头撞在他背后,捂着额头,“你干什么?” 沈淮启回过头,眼神情绪不明,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哑着声音问:“你做的?” 宁希扬着眉:“那当然。” “这么厉害?” 沈淮启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先去卫生间洗手,随后拿起筷子夹了口手边的菜,味道居然还不错。 “怎么样?”宁希凑到他面前,竟然还有一些紧张。 “嗯。”沈淮启点头,“没看出来。” 宁希撇撇嘴,低声道:“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去了。” 沈淮启低头笑,夹了一个鸡翅问道:“这是可乐鸡翅?” “你不认识?” 他没理会她的冷哼,自顾点头:“嗯,进步不小。” “…………” 几乎是一瞬间宁希想起了第一次做可乐鸡翅的场景,连同锅一起扔掉的黑乎乎的一团。 “谁还没有点黑历史了。” 餐桌上宁希做的饭沈淮启很给力的全部吃完,又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洗了水果放在正在看电视的宁希面前。 纸巾距宁希有些距离,水果表面有水,她不想坐起来擦手,可实在想吃。 朝着沈淮启张开嘴巴。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沈淮启失笑一声,拿了颗葡萄塞进宁希嘴里,并没有收回手,反而放在她下巴下方等着她吐籽。 宁希怔愣片刻,撞入沈淮启眼眸,小心将口中的葡萄籽吐在他手中。 嘴唇不经意擦过他手掌心,似是亲吻。 她收回目光,压下自己忐忑跳跃的心脏,没有看到沈淮启晦暗不明的眼神。 第四十五章 她以为沈淮启明白的。…… 出息了。 敢勾.引自己哥哥了。 大概是这些天秦恺州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直白, 勾起了她内心压抑的对沈淮启的渴望。 可真做了,她还是会忐忑不安,怕沈淮启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 但她不后悔。 宁希深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哥, 今天坐了好久飞机, 太累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刚走到门口, 身后的沈淮启忽然开口:“等一下。” 宁希瞬间屏住呼吸,扑通扑通的心跳快要跳到冲破嗓子眼, 她停下脚步, 没有转身等待沈淮启接下来的话。 “明天有时间吗?” 预想中的责备没有到来, 宁希不可置信地转身:“你……说什么?” 沈淮启放下手中的果盘走到她面前:“这次待多长时间?” 宁希答:“一周。” “周宸说明天去滑雪大概三天回来,你是想休息还是出去玩?” “你去吗?”宁希想了想问。 沈淮启停顿片刻才说:“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 “好, 那去吧。” ………… 次日, 宁希坐在后排东倒西歪的补觉。 周宸本来想坐沈淮启的车, 他可不想去当林胥昼和程黎的电灯泡,谁知沈淮启的车门怎么都打不开。 【shq:去他们车。】 周宸头顶三个问号, 拒绝:“我不!” 【shq:慢慢在睡觉。】 “???”周宸更疑惑, 不是,沈淮启这意思是他在就会吵到慢慢睡觉?他是什么大喇叭吗? 他生着无人在意地闷气, 到山下停车场时,笑眯眯的走到宁希面前:“慢慢,睡得怎么样?” 宁希被他这语气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宸哥,你怎么了?” “没事啊,我很好啊。”周宸还是笑着。 “别理他, 犯病了。”沈淮启伸手拉走宁希,林胥昼和程黎在一旁发出爆笑。 面前一对,一双, 只有周宸一个人。 ? ?? ??? 明明三个单身,怎么感觉他好多余。 *** 沈淮启把宁希的行李箱放进房间,看了眼时间:“休息一会儿再下去吃饭。” 第52章 “好。”宁希目送他进隔壁的房间,随后关上门走到阳台上。这家酒店是有名的悬挂式房间,也就是阳台透明玻璃,可以看到脚下的场景。 脚下是茂密的树林,几百米的高度,猛地往下看还有些瘆人。 休息了半个小时,宁希收到沈淮启的信息,推开门看到他在门外静静等待,没有看手机,似乎是在走神。听到她出现的声音,才抬眸:“走吧。” 到餐厅时,其他三人已经坐在位置上,程黎将菜单递给宁希,她随意选了一个递给沈淮启。 等菜上来后,她才发现沈淮启点的和她一样,都是牛排。 宁希切的很慢,不似对面沈淮启动作优雅沉稳,没一会儿就将一整盘切好。她还没收回目光,沈淮启拿起盘子递给她,另一只手拿走她面前的。 她笑了下,坦然接过。 吃过饭,几个人换上滑雪服,宁希抱着已经戴上了手套,戴头盔时不怎么方便。见沈淮启走过来,放下手仰起头。 沈淮启看了眼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褪下自己戴好的手套。手指冰凉触碰到宁希的下巴,她缩了缩。 “别动。” 声音很近,近到呼吸洒在她侧脸。宁希不再往后躲,仰着头乖乖让他扣头盔。搞好之后,沈淮启问:“会滑吗?” 这种运动,宁希在国外同蓝峻他们再熟悉不过,正准备说不要小瞧人,就听到旁边一样等待的人说话声。 那是对情侣,女孩儿可爱甜美,拉着她男朋友的胳膊撒娇:“我不会,你一会儿教教我。” 男生欣然同意:“好啊,我教你。” 女孩又说:“会不会很危险啊?我好害怕。” 男生说不会,有我保护你呢。 “…………” 宁希听了又听,或许男生都喜欢女孩子的示弱?让他更有成就感? 她下定决心,仰头义正言辞地回答沈淮启:“我不会。” 可她忘了他哥不是一般人。 沈淮启睨她一眼:“那你去新手道。” 宁希:“…………” 她微微一笑:“我刚才看到下边好像有教练,还是有腹肌的教练,要不然我还是让他教我吧。” 沈淮启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宁希缩了缩脖子,觉得这温度太低了。她无语片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在一旁的程黎实在看不下去,忍着笑出声:“慢慢,你抱着你哥大腿,他不教也得教。” “淮启,别老欺负我们慢慢,你看把她委屈的。”林胥昼也出声讨伐。 周宸:“就是,没有一点哥哥样。” 沈淮启:“…………” 说委屈的人哪有一点委屈样,朝他扬着眉一脸傲娇。 这次宁希是真学会了,到达顶点后,她拉着沈淮启的衣袖晃啊晃:“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忍心看你妹妹一个人孤零零的嘛?” 沈淮启刚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宁希伸出手捂上他的嘴:“说你不忍心。” 露出的眼睛里含着笑,他点点头,宁希松开手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 “不忍心。” 嗓音低沉,冰霜之下似是温热的泉水,沁人心脾。 宁希躲闪目光,往后退,却忘记自己脚下还有滑雪板,整个人往后仰。千钧一发间手腕被人紧紧拉住,整个人撞上沈淮启的胸膛。 “小心点。”沈淮启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这次甚至带着温怒。 “知道啦。”她撇撇嘴。 林胥昼三个人都经常滑雪,一个个飞快地往下冲。只有沈淮启在宁希身边陪着她像个蜗牛一样移动。 “……” 宁希有些后悔说自己不会滑雪了。 她也想横冲直撞下去追求短暂的刺激。 在沈淮启身边,她还要装作新手,她玩不痛快,还耽搁沈淮启玩。 宁希看一眼身边的人,欲言又止:“哥……” 沈淮启低眸:“嗯?” “如果我说我学会了,你信吗?” 他哼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赋。” 宁希重重点头:“那是那是,毕竟老师教得好。” 沈淮启低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宁希猛地抬头,眼底露出不解,直白地问:“你看出来还一直教我?” 沈淮启哽了下,不答反问:“还需要我教吗?” 宁希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玩了一整个下午,宁希累到瘫坐在沙发上。她是最先回到休息区的,等到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几个人才陆陆续续回来。 回酒店的路上,宁希远远看到后山亮起灯光,转头问程黎:“那里是什么?” “好像是个庄园。”程黎看出宁希的想法:“想去玩?刚好趁着夕阳还在,拍照应该不错。” 宁希点点头:“想去。” 程黎的目光从宁希身上转到身后沈淮启身上,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得不行的样子靠在林胥昼身上:“唉,我陪不了你,我太累了,实在走不动路了。” 林胥昼当然知道自己老婆的心思,“让你哥陪你去。” “不还有我吗?”周宸刚在站在最外边,听到这里才凑过来,“我也想去。” “……” “…………” 林胥昼一把拉过周宸:“你明天再去吧,我刚想起来有个东西想让你帮我看一下。” “你什么东西需要我看?”周宸不理解。 “你管什么呢,让你看你就看。”林胥昼将周宸夹在手臂间拉着他往酒店走。 喧闹声渐渐远去,宁希转身看向沈淮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仿佛他要是不陪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走吧。” 半边天都是粉色,站在山顶,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能看清一整个夕阳。 目的地离他们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灯光像是掉落的星星一闪一闪,各式各样的形状缠绕一圈,整个山顶明亮,五彩斑斓。 灯光随着音乐的声音忽明忽亮。 宁希拍下照片,回头寻找沈淮启的身影——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几步之外,脚下是五颜六色的光亮,身后是湘城的繁华,周围喧嚣依旧,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 她压下愈发疯狂的心跳,害怕某些无法言语的情绪呼之欲出。 围巾没有系紧顺着大衣滑落,沈淮启走到她身边,一点点耐心十足帮她整理。 晚上的山顶比山下气温更低,宁希把手装在口袋,在他整理好后说:“回去吧,好冷。” 沈淮启嗯了声。 刚走两步,他停下脚步,宁希疑惑问道怎么了。沈淮启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本相册的后半本再没有的合照。他拿出手机找到一旁拍照的人:“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那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接过手机,欣然同意:“可以的。” 沈淮启走到宁希身边,她还没有缓过神,一直盯着他。 “看镜头。”沈淮启提醒到。 宁希回过头,小鹿乱撞:“噢。” “帅哥,你靠近你女朋友一点,或者美女你可以挽着你男朋友手臂。” 宁希脑袋‘嗡’一声愣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帮忙拍照的女生已经将手机还给沈淮启。 她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 那沈淮启呢? 为什么不解释? 她的执拗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强忍着话语间的颤抖,问出口:“你刚才怎么不解释?” 沈淮启翻看照片的手顿了下,片刻后恢复如常:“没必要。” 见她还是不解,接着说:“为什么要向不会再见面的人解释那么多。” 上位者的果断和残忍在这一刻宁希完整感知。 她以为沈淮启明白的。 到头来才发现不清醒的只是她一个人。 宁希坐在桌子前,环抱着腿。 她大可以装作这天晚上只是一个意外,只是别人误会,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糊涂,不明不白。 沈淮启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程黎和林胥昼的撮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偶尔的慌乱。 可她害怕,害怕这一次的发现和十年前是同样的结果。 第四十六章 荒唐。 蝉鸣四起, 夏夜不似正午那般燥热,小狗欢快的玩耍。 “汪汪。”快快飞快地将飞碟捡回,宁希揉了揉它的头, “快快, 你太棒了!” 汽车平稳停靠路边, 车内的人还没有下来, 宁希牵着快快走到一旁:“哥,你回来了。” 沈淮启推开车门, 摸了摸一人一狗的头。宁希望着他笑, 鼻尖全是汗珠, 他伸出手擦掉。 第53章 “太热了,先进屋。” 宁希跟在他身后,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伸手触碰他刚才碰过的鼻尖, 抿着嘴笑。 晚上吃过饭, 远在伦敦的外公打来电话,宁希躲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接通。 “慢慢, 外公和你讲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坐在床边, 叹了口气:“外公,我不想出国。” 文一涟和宁柯崎走后, 外公有回来过,问她愿不愿意出国,她当时已经在沈家住下,不想离开属于自己的安全区,便拒绝了。外公当时觉得她还小, 又经历了那样悲伤的事,不想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很正常,没有强迫, 只交代她要是想出国了就给他打电话。 自从上了高中,这几年外公经常提起这个话题,他说国内高考竞争太激烈,不如出国。 可宁希怎么可能离开沈淮启,想也不想就拒绝。 “你开学就高三了,这一年的压力很大,明明有轻松的一条路,外公不想你压力那么大。”外公在那边苦口婆心,外婆也说想她了。 宁希垂眸,一时间很愧疚。 “你舅舅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你来。” 她沉默着,咬着下唇,再开口还是那句:“外公,我不想出国。” “干爸干妈和哥哥对我都很好,况且高三的压力我肯定可以熬过去,您放心。等我高考结束就去伦敦看望您和外婆。” 外公叹气:“你这丫头。” 挂断电话,宁希走到阳台上,屋外闷热可她还是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旁边的房间暗着灯,这个时间沈淮启在书房处理文件。 她站起身,深呼吸将那些烦躁的思绪清除干净,敲响书房门。 “进。” 宁希推开门,熟练地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红酒。 书房只开了盏台灯,沈淮启低头翻看文件,换下西装身上还是有长久以来的冷淡。 她的作业和卷子布满了沙发前的桌子,每天晚上都要过来学习。 ……其实是想多和沈淮启待一会儿。 宁希坐在地毯上,拿起笔写英语试卷。一开始书房没有地毯,是她太喜欢往地上坐,沈淮启制止了几次无果后,无奈找人铺了层地毯。 晚上的时间总是寂静又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做完一张英语试卷。 她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觉。”沈淮启忽然开口。 宁希摇摇头,转移话题:“哥,我明天开学,你有时间送我吗?” 明天周一,公司要开例会,只不过这些宁希不知道。沈淮启抬眸,思考几秒点头:“好,已经十点了,快去睡觉。” 这个结果,宁希非常满意,将杯子里剩余的红酒喝光,站起身回房间睡觉。 在她走后,沈淮启拨通助理电话,言简意赅:“明天例会推迟一个小时。” 宁希用完的东西总是乱放,笔盖在桌子一端,笔在另一端。他弯腰将桌子收拾整洁,常用的东西一眼就能看见。 翌日。 宁希起了大早,收拾上学的东西。家里只有她和沈淮启两人,阿姨只做了两个人的早饭。 自从沈淮启接管公司后,云欢臻和沈宸年便彻底退休,满世界旅行过二人世界,一副要把逝去的青春补回来。 沈淮启还没下楼,宁希剥了颗鸡蛋,只吃蛋清,把蛋黄放进沈淮启盘子中。 把蛋清吃完后,沈淮启才从楼上下来,看到盘子里的东西,伸出手剥了颗虾递给宁希。 宁希看到后,张嘴吃掉,见他还要剥,出声:“不想吃了。” “再吃一个。”沈淮启剥好送到她嘴边,宁希没办法只好吃掉。 吃完早饭,沈淮启开车送她去学校。剩最后一个红绿灯时,他看了眼副驾扣手机的人:“高三了,如果学业紧张跟不上……” 他还没说完,宁希猛的转头。这话最近总听外公说,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要送她出国。 “……我给你请家教。” 原来只是家教。 宁希松了口气,哼笑一声:“瞧不起谁呢。” 沈淮启勾了勾唇。汽车平稳停在学校门口,他说:“好好上课,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宁希背上书包,跟随人流进学校,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趴在车窗前:“哥,我想吃栗子糕,你下班给我买。” 沈淮启同意:“好。” 宁希这次才放心走进校园。等看不到她身影了,沈淮启才离开。 可他不知道,他刚合上车窗,宁希从一旁走出来,望着他离去的车尾。 哪怕每天都会见面,可她还是舍不得同沈淮启分开。 哪有那么爱喝红酒,哪有那么多作业,只不过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借着余光无数次看向他。 晚上回到家,沈淮启还没有下班。宁希照理拉着快快在院子里玩。 快快这些年愈发健康,每天早上沈淮启都会拉着它晨跑,宁希跟着跑了两天累得她再也不想动。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跑步才能同沈淮启待在一起的。 这个时间她宁愿放弃。 快快最黏沈淮启和宁希,像是知道他们两个是带它回家的人。 这些年快快健康的同时体重也在直线飙升,从刚开始小小一团变成现在宁希抱不住。 扑过来她整个人往后倒。 重重倒地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宁希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后腰被宽大的手掌用力撑着。 “快快。” 沈淮启语气凝重,快快察觉到主人生气,瞬间焉了,垂头轻轻蹭了蹭宁希。 宁希摸了摸它的头示意自己没事,转身欢快地抱住沈淮启的胳膊:“哥,栗子糕呢?” “车上。” 她松开转身走到车旁,后座上明晃晃一大盒还是热乎的。打开先递给沈淮启。 他摇头:“不吃,太甜了。” 宁希不在意,不吃就自己吃。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裙子,衬得人格外白皙。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淮启走过来丢给她一个抱枕:“坐好。” “噢。”宁希依言坐直。在沈淮启坐下后,靠着他的腿睡觉。 刚开学班主任一句句高三了,倒计时了,不要再玩了,提着耳朵念来念去。一整个中午没人敢午休生怕错过一分一秒学习时间。 本想眯一会儿没想到宁希睁开眼,天已经暗下。 “醒了?” 沈淮启出声,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旁,宁希抬眸撞入他深邃漆黑的眼眸。 “怎么这么困?昨晚没睡好?” 宁希摇摇头坐起身,将今天的事解释了一通。 她只是发发牢骚,自己也知道高三最后一年很重要,连沈淮启高三那年都每天熬夜。 没想到沈淮启听完居然说:“不用逼自己那么紧,尽力而行。” 宁希震惊:“你是高三生的家长吗?” “怎么?”沈淮启掀起眼皮,“我要是天天逼,你不乐意会学?” “…………” 好吧,要是逼迫,宁希还真不乐意学。 晚上宁希照理去沈淮启书房,借着做卷子偷偷看向沈淮启。 她喜欢沈淮启不穿西装的样子,这样会少一些距离感,他不是冷冰冰的沈总,不是高不可攀的沈家继承人。 只是她的沈淮启。 就像是这小小的书房,其他人都进不来,只有她能。 宁希喜欢这样的例外,让她知道她在沈淮启这里是不一样的。 看文件的人突然抬眸,两两相撞,宁希来不及收回目光,仓促之下躲闪起来。 慌乱地拿过酒杯仰头喝光。 “不许喝了。”沈淮启怔愣许久才找回思绪,语气不容置喙,“太晚了,回去睡觉。” “知道了。” 宁希没有顶嘴,压下混乱的思绪站起身。 书房少了一个人仿佛陷入无止境的寂静。 沈淮启想起刚才没有错过的神情,一时间无所适从。 这一刻,宁希所有的不对劲全部清晰明了。 怪不得突然开始叫他哥,又再次叫他的名字。 以往宁希哪怕再黏着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直待在书房。 他以为只是女孩子青春期的成长,却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荒唐。 向来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沈淮启第一次生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绪。 沈淮启点了支烟,仰头靠在椅背上。 学生时期课堂上老师曾说过青春期最容易对异性产生好奇,以此萌生出感情,往往这种感情最不经得住时间。 它萌生于好奇,懵懂无知,在经历年岁之后死于成长。 第54章 宁希或许也是这样。 她的青春期只有他这个异性存在的时间最长,把她对异性的好奇转移在了他身上。 所以,错把对兄长的喜爱当做对爱人的喜欢。 沈淮启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才让宁希对他这个兄长有了异样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需要找心理医生,看看哪些举动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代表引.诱。 然后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趁着宁希还小,做出让她明白他们是兄妹的举动。 第四十七章 喜欢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翌日清晨, 宁希醒来第一时间去敲沈淮启的房间门,许久没有动静,她下楼只见快快一个人玩耍, 没有沈淮启的身影。 宁希去厨房问阿姨:“我哥呢?” 阿姨把她的早饭放在桌子上, 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去公司了?怎么今天这么早。”宁希嘟囔一句。 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醒来看不到喜欢的人还是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反正晚上还能见到。 可宁希没想到一连几天都没见到沈淮启, 他每天早出晚归, 打电话过去总是沉默半晌才说:“我还在应酬, 你先睡,不要等我。” 宁希每天在学校高强度注意力, 每次强撑着等他, 但总撑不到沈淮启回来。 今晚特意定了十几个闹钟, 不信等不到人。 她坐在客厅,电视上放着电影, 这部电影以前和沈淮启看过很多遍, 其实是她喜欢,沈淮启对这些无所谓, 只是陪着她看。 内容早就烂熟于心,她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闹钟十分钟一响,宁希昏昏欲睡强撑着关掉,夜里十一点,汽车声传入耳中。 宁希猛地坐起身, 暮色之下她看到沈淮启推开门进来,身上是裹着浓浓的寒气,夹杂着酒气。 “哥,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抱怨一句。 沈淮启看到她后,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不是让你早点睡吗?” 宁希凑到他面前,拉着手臂嗅了嗅身上的酒味,有些不满:“谁让你每天早出晚归,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沈淮启沉默,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收回手:“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准备上楼,身后跟着小尾巴,准备进房间时又想起什么转身补充道:“以后都别等。” 宁希没有察觉沈淮启和往日的不同,只当他这段时间太累了:“那你以后回来早点。”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关上门隔绝快要灼烧心脏的目光。 以前从未注意过,现在有了苗头,沈淮启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这么明显。 他比宁希大七岁,看着她长大,自认为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 宁希皱一下眉沈淮启都知道她哪里不开心,哪里不满意。 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藏不住。 沈淮启揉了揉眉头,松了领带。冷水淋在臂膀上,有一瞬间的清醒。 一个年龄小的人,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所作出的决定容易受外界影响。而年长的一方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占影响的大半个因素。 宁希或许不懂现在做的事,但他懂。 宁希无法抗拒影响,沈淮启要替她来做。 这样一切才会回到正轨。 沈淮启带着一身冷气走出来,下意识想要去阳台吹风,手放在门把手的那一刻又收回。 两个阳台间隔很近,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宁希明天还要上学,不能吵到她。 这么想着,他转身点了支烟倚在桌子上。 尼古丁并未将他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明,反而愈发混乱。 这些天他咨询了心理医生,询问如何同青春期的女孩子正常相处,又不会带有引诱的意味。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平静叙述事实,只有他知道他当时有多混乱,有多想得到一个结果。 他问心理医生该怎么做。 心理医生没有直面回答,非要让他通过故事来猜。 上帝告诉亚当和夏娃不能偷食禁果,这样更让他们好奇禁果的味道。 所有举动都不能强硬,越是逼迫越是会反其道而行。 这不行那不行,说得就好像他和宁希之间是一个无解命题。 心理医生问他有没有其他妹妹。 沈淮启想起了沈沫沫,想到的一瞬间心脏阵痛。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源头。 从一开始他对宁希和沈家其他妹妹就不一样。所有好的都想留给她,不想要的他也给她留着,以防哪天她想起来想要。 可是这东西他不会给沈家其他人。 他知道那些东西对于沈家的其他人来说唾手可得,就算他不给也会有其他人送到他们面前。 宁希只有他。 ……真的只有他吗? 空调风直吹,沈淮启头疼欲裂,他站起身同心理医生道谢。走出门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忽然自嘲的笑了。 宁希身边从来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她想要的东西也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地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从来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己之见。 *** 似乎昨晚的抱怨真的小有成效,宁希第二天醒来在餐桌上见到了沈淮启。 欢喜瞬间盛满整个眼眸,挡也挡不住。 这天放学,宁希刚走进家门就感受了不同,她快步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旅行归来的云欢臻和沈宸年。 云欢臻把礼物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宁希没有先拿礼物,反而抱住她:“都喜欢。” 正说着沈淮启知道父母回来后,也提前下班,宁希的开心全写在脸上。 她坐在地上拆礼物,耳朵竖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身后的云欢臻问沈淮启话。 “司家老大是要订婚了吗?和楚家那个?确定了吗?” 沈淮启说:“应该是。” 云欢臻和司家人不熟,这段时间又在外旅行,其中的太多事都不知道:“我听说本来本来司家的小女儿也要定下来。你也知道司家的话语权都在司家老大手中,如果老大不同意,还有小女儿来联姻,就是没想到这司家老大居然同意了。小女儿也不用这么小就有个未婚夫。”她想了想看向宁希,“说起来这小女儿和慢慢一般大,就常来家找你那个。” 宁希这才回过头,刚才一直说司家小女儿,没有往温清悦身上想,这会才清晰明了,温清悦现在不就是司家小女儿吗? 所以订婚的人是司煜啸。 她猛地站起身,留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快步往外跑。 “干什么去,毛毛躁躁的。”云欢臻嗔怪,失笑着摇头语气里全是纵容。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想起刚才的话接着说,“也不知道司家人怎么想的,小女儿还没成年就急着给定未婚夫,让小丫头以后怎么在学校提起这件事。” 沈淮启沉默听着没有评价。 云欢臻看到宁希拆了一半的礼物,笑了笑:“慢慢这个年纪就该什么都不考虑,无忧无虑享受青春。快快乐乐就好。” “以前一涟总跟我说慢慢以后要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最好幽默能逗她笑。她对慢慢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她快乐平安长大。”云欢臻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 她转头看向自己儿子,沈淮启垂眸,眼神落在某一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淮启?” 他转过头的目光中有呆滞有挣扎:“一定要是同龄吗?” 云欢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只道:“这不是你干妈的夙愿嘛” 说完这句话,沈淮启又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像是在抑制,她从未见过沈淮启露出这种表情。 沈淮启回过神,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清了清嗓才道:“什么?” 云欢臻啧了声,重复一遍:“我说你可没比司家老大小多少,人家都订婚了。”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 他目光从宁希拆了一半的礼物上掠过,咽了咽喉咙:“你安排吧,我都可以。” 以前不是没提过,更不止她一个人提,可沈淮启从来没有松口过,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样一个惊喜。云欢臻乐了:“这可是你说的。” 沈淮启点头:“嗯。” “也不着急,我先找一下照片,你先看看,要是合眼的话再见面。” 第55章 沈淮启沉默听着,没有反驳。 另一边。 宁希先去了司家,可司家没有人,她找遍了周围都没有找到温清悦,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没有停下继续扩大范围,终于在公园的角落找到了人。 温清悦拿着面包正在喂鸽子,见到她一脸诧异:“慢慢?你怎么来了?” “我……”宁希想从她脸上找出难过的痕迹,可惜一点都没有,这让她松了口气,“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来找你了。” “啊?”温清悦疑惑一秒,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抱歉的笑了笑:“静音了,没听到。” 她太正常了,正常到不像是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要订婚的样子。 宁希不想提起让她伤心的事,坐在一旁看她喂鸽子。 她知道温清悦此刻一定很难受,只是难受的原因不能说出来。 那是不被理解,不被祝福,甚至会被当作异类的情感。 一条面包喂完,温清悦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宁希想说些什么缓解这种压抑的氛围,可还没开口就听到温清悦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和宁希始终不一样,司煜啸和沈淮启也不是一个人。 宁希对沈淮启永远抱有期待,可她对司煜啸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结局。 温清悦仰着头,还是笑着,声音沙哑:“慢慢,喜欢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宁希张合唇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默默听着,眼里全是心疼。 这一刻似乎感同身受。 别说订婚,如果沈淮启有一天身边出现了一个除她以外的女生,对那个人要比她好,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她。 那宁希一定会嫉妒到发狂。 第四十八章 所以,这就是沈淮启的答案…… 温清悦是一个很通透的人, 宁希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坐在长椅上,公园的风吹动长发,神情恍惚不明。 宁希一言不发, 安安静静陪着她。 放弃一个很喜欢的人需要太大的勇气, 更何况那个人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太大的份额, 放弃那些犹如放弃了另一半自己, 要经历剥筋抽骨的疼。 “你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很久之后,宁希开口问。 她怕温清悦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回家见到她哥哥后再次崩塌。 她能做的只有带她远离。 谁知温清悦无所谓地耸耸肩, 一脸认真:“我说了, 这次我要放下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难过。” 她转过头, 在落日下笑,扬起的唇角比夕阳还要绚丽。 她在宁希注视中启唇, 语速很慢:“慢慢, 人生很长, 遇见的人数不胜数,有人擦肩而过, 有人彼此驻足。能够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我无法担保未来会不会只喜欢他一个,但我知道不管我喜欢的人是谁我都会认真对待。我不会否认这段感情的存在, 哪怕它畸形不被认可,可它对我来说是不可缺少的。我说放下不是他有多么不重要,而是他带给我的成长只能到这里了。”温清悦长舒一口气:“我们都需要往前走,只有风才会为我们停留。” 宁希也笑。 除开亲人关系,温清悦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她比谁都希望她过得好, 希望她遇到一个不会带给她难过的人。 如果这个愿望太难,那希望她永远快乐。 ** 回到家,沈淮启已经上楼, 宁希猜想他可能在书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大约是今天相似经历的温清悦,宁希格外想见到沈淮启。 敲门推门一气呵成,他果然坐在办公桌前。 黑色居家服,眼睑下的影子看不清神情。 宁希出神地看了几秒,察觉沈淮启有动作,在他抬眸前移开目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敢直视沈淮启,或许是过速的心跳,又或许是害怕暴露。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地毯上翻阅试卷。拿起笔做了一半才发现这套卷子在学校已经做过一遍。 宁希停下笔,下意识抬头看向沈淮启。 却没想到与他目光相撞。 她愣了几秒,回神后发现沈淮启只是落在她身上走神,依旧看不出情绪。 明明以前沈淮启开心还是难过,或是生气,她或多或少能够猜到一些。可现在沈淮启学会了隐藏情绪,她看不清摸不着。 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她讨厌和沈淮启有隔阂。 宁希轻声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哥?” 沈淮启的瞳眸缓缓恢复晴明,那一瞬间一如既往的冷淡中显露出了一分不一样的悲怆。 那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她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几秒的时间,沈淮启面色如常,那一瞬间像是她的错觉。 他问:“现在学业紧张吗?” 宁希说:“还能接受。” “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沈淮启温声开口,说得话却那么残忍:“就比如……” “你可以用现在的时间好好休息,第二天精力充沛地在学校上课。还有……”他停了几秒,接着说,“还有酒精影响判断,高三少喝一点,最好先戒掉。” “…………” 宁希一直没有说话。 空调的冷风将时间静止,这几句话简简单单,沈淮启声音温和似哄人,可宁希反应迟钝,在意识到这几句背后的含义后,顿时浑身寒冷。 她不可置信,直直地望向沈淮启。 后者面无表情,低头翻看文件,一点也不在意这句话落下多大的波澜。 宁希张了张口,很艰难地问出:“为什么?” 声音很轻,几不可察。但他们都清楚,这句话谁都听到了。 沈淮启还是那副温和兄长的模样。如果放在其他家庭,或许兄长这副善解人意,温和平静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幸运。 可在宁希这里她只觉得陌生。 她和沈淮启的相处方式不该是这样。 这种方式在他们两个之间代表着疏离。 宁希生出一种她和沈淮启之间在渐行渐远的后怕。 “我说了,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宁希听到他平稳的声线。 再追问下去,结果是她承受不起的。她深呼吸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傍晚的温清悦,她当时不理解为什么那么难过,还会笑出来。 在几个小时后,她明白了。 原来是在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 她又说了一遍:“好,我知道了。” 宁希忽然笑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打了一个哈欠:“还是哥你聪明,晚上休息好第二天可以事半功倍。” 她弯腰整理桌子上自己留下的痕迹,散落的试卷,乱丢的黑色签字笔,觉得好看买下的贴纸,又在不小心贴在角落,现在慌乱地整理,抱起所有东西,贴纸显露。 那是她带不走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被永远留在那里。 宁希挺直脊梁,举步维艰,却又表现得无所事事。在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肩膀塌陷,疼得她直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散落在地的卷子,模糊到看不清的笔记,找不到的笔帽…… 这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她压根没有时间准备,结果就是一地狼藉。 宁希擦掉眼泪,抱着膝盖坐在床尾,眼泪一滴滴流怎么也擦不干净。 房间里安静到像是在安眠。 她把这段时间以来和沈淮启接触的所有场景都回想了一遍,还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在他面前。 这段时间沈淮启早出晚归,他们很少有相处的时间。 她平日里惯会掩藏,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会的,不会的。 这一定只是巧合。 宁希慌乱的心平静下来,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漱。腿脚一个姿势坐了太久,猛地站起身差点跪倒在地。 她扶着墙壁,脑袋中闪过一缕清晰的意识。 血液再次冰冷。 如果时间是在更早呢? 就是因为这个发现,所以沈淮启才一直早出晚归,不是因为忙碌,而是想要躲避。 这就能解释通了。 宁希胸口大喘息,怎么也平复不了自己。她的目光落在散落一地杂物上,见惯了它们整洁的样子,现在凌乱不堪竟觉得刺眼。 第56章 所以,这就是沈淮启的答案吗? 这一晚上宁希都没有睡好,反反复复醒来又再次陷入睡眠,等到早上六点,她怎么也睡不着,坐在窗户边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 平时起床的闹钟终于响起,宁希回过头目光有些呆滞,麻木的站起身,刷牙洗脸,换衣服,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件件完成应该做的任务。 她下楼时只看到云欢臻和沈宸年坐在餐厅,没有见到沈淮启。 宁希短暂停顿,或许连一眨眼功夫都没有。 云欢臻见到她先是愣了下,问道:“昨晚没有睡好?” 她扯了扯嘴角摇头,没有否认,今早看到镜子中的黑眼圈她就知道躲不掉:“老师留得一道题有些难,想到很晚才睡。” 云欢臻一听便说让她不要压力那么大,万事尽力。 她一一应下。下意识伸手拿鸡蛋,在触碰到的那刻顿住,转了个方向去拿旁边的三明治。 这时,沈宸年出声:“你哥已经去上班了。” 宁希猛地抬头,却见干爸面色如常,只是随意地解释餐桌少一个人的原因。 后背冒出一身冷汗,她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昨晚的事太过突然,她有些风声鹤唳,总觉得谁都能看出来她对沈淮启异样的情感。 可事实是,阳光只有在自己身上时才会察觉。 况且她清楚,沈淮启不会将这些告诉其他人。 刚到学校门口,宁希遇见同样这个时间来学校的温清悦。 和她的狼狈苍白不同,温清悦气色红润,活力充沛。一见到她,整个人张开嘴震惊到合不拢:“不是,昨晚你被你哥榨干了?” “…………” 宁希没心情和她开玩笑,内心深处有一丝羡慕,羡慕她说放下就放下,又清楚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 她居然笑了下:“是天塌了。” 这话从宁希嘴里说出来就跟买彩票中奖一样,温清悦实在好奇。 宁希耸耸肩,语气随意:“如果不是干爸干妈,沈淮启或许会把我丢出家门。” “真的假的?不能吧?”温清悦不信,她有眼睛看得出来,沈淮启和宁希之间那种只有他们才有的亲密,别人无法插足。所以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又在看到宁希眼下的落寞时,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 这个认知让她嘴角下垂,眼底是化不开的难过。 为了宁希,也为了昨天之前的自己。 她伸手抱住宁希,拍着她后背:“我不会劝你放下,因为选择权在你自己。” “可我也想你开心。” 强忍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宁希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擦掉后仰头笑。 很久之后才低声说:“你说得不对。” 温清悦:“什么?” “你说喜欢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宁希摇了摇头,说这不对。 “喜欢不会让人难过,不被喜欢才会。” 第四十九章 宁希,童言无忌,我从未当…… 放学后, 司机说来得路上车抛锚需要等一会儿,宁希说没事不着急。挂断电话后,背着书包沿着回家的路走。 夏末温度不似前段时间的燥热, 身旁有同班同学路过同她打招呼, 宁希笑着挥手。 收回目光时, 忽然觉得有一道明显的视线在她身后一直注视。她猛地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人。每个人都在赶路,没有人看向她。 宁希并没有松懈, 握紧书包带。 “嘀嘀——” 沈家的车停在她面前, 宁希上车前回头看了许久, 并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怎么了?”司机问。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宁希坐在后座,朝司机摇摇头:“没事, 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这件事她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家看到云欢臻坐在客厅摆弄照片, 她走过去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这是什么?” “你看看怎么样?”云欢臻眯着眼睛笑。 宁希点头:“嗯,挺好看的。” 她又问:“这都是谁啊?” “你哥的相亲对象。” “什……”脑袋嗡一声, 宁希听不到任何声音, 云欢臻随口一个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在她面前崩溃。 “哥哥怎么突然相亲了?” 她听到自己很轻的声音问。 “沈淮启都多大了, 也该结婚了。”云欢臻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为她是对沈淮启的不舍,“慢慢放心,你哥就算谈恋爱了,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 宁希疼到说不出话。 她张了张嘴, 指甲在手指上留下厚重的痕迹。 晚饭前,沈淮启回来了一趟,云欢臻说他一会儿不在家里吃饭, 可能是约了别家的姑娘一起吃个饭。后边的话宁希再也听不下去。 她以为至少会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从今晚就开始。 沈淮启在冷静切断她的所有念想。 宁希站起身,不顾身后云欢臻的疑惑,一口气上到三楼。站在沈淮启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打开。 沈淮启换了一身衣服。 “你真的要去相亲?”她眼底通红,透着凌厉堵住他往前走的路:“你不许去。” 如果昨晚她还在糊弄,此时此刻便是把心思直白地摆在他面前。 从沈淮启接管公司以来,外界对他的评价就是手段强硬,矜贵冷漠。宁希向来不屑一顾,她从不觉得沈淮启是这样的人。 那不是她的沈淮启。 可现在,那些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沈淮启眼神含着冰冷,看向宁希:“跟你没有关系。” 强烈的落差让宁希喘不过气。 那根连接他们的线突然断掉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沈淮启一步步走远。 ** 宁希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沈宸年和云欢臻面前,她害怕他们问起,她该怎么答呢?见了沈淮启一面便变成这副样子,任谁都知道是因为谁。 她从沈淮启身上看到了失望,冷淡的目光,更怕从干爸干妈眼中看到。 那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几乎崩溃的抱住头。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她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是她的哥哥。 为什么就要承受失去一切的风险。 这些问题一直在宁希脑海中徘徊,两方拉扯快要把她搞疯了。 她内心深处似乎住着一个怪物,它激起宁希心中所有邪恶和疯狂的想法,那些想法不该出现在她身上,可她竟然没有觉得厌倦。 在意识到这个的瞬间,她回不过神,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能的。 这样才会永远失去沈淮启。 可那个怪物告诉她,这样沈淮启才会永远属于她。 宁希打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脑海顿时清醒,冲走那些疯狂的,不该属于她的想法。 她咽了咽喉咙,一直洗手。 云欢臻担心她的身体,让人把晚饭送上楼。宁希朝门外说了句:“先放下吧,我等会儿再吃。” 门外声音远去,她这才打开门,将晚饭端进房间。 每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宁希内心酸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云欢臻自己的想法,每每望向她都带着愧疚。 没有胃口还是强忍着将晚饭吃完,把空盘送下楼时,沈宸年和云欢臻已经回房间休息了,一楼只剩下忙碌的阿姨。 她下意识看向客厅,那么多张照片还在。 沈淮启仍然没有回来。 宁希一步步走到照片前,她不知道是这些人中的谁,也不知道她们叫什么。不禁混乱猜想,他会不会喜欢上那个女生,会不会突然带回家,会不会再也不理她。 餐盘从手中滑落,‘啪’一声,碎片像是忍受不住压抑向四周扩散,宁希猛地回神,蹲下身看着锋利的棱角。 这些碎玻璃就像是此刻沈淮启和宁希他们,从前光鲜亮丽,可一点挫折便会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伸出手,想要捡起碎片。 “慢慢——” 阿姨的声音撕裂她的胡思乱想,她缓缓转头,阿姨快步走到跟前捧起她的左手,手心冒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往下滴。 “怎么这么不小心,碎了叫我来捡就好了,你看看这还流血了。” 第57章 宁希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疼痛,她无法直视脚底的碎片,摇了摇头:“阿姨我没事,你帮忙收拾一下吧,我先上楼了。” “欸……你手还没包扎。”阿姨在身后喊,楼梯上的人怎么都不回头。 她叹了口气,收拾碎片,准备等会儿上楼给宁希送药。 收拾好后刚从医药箱中拿出药,就听见门口的动静——是沈淮启回来了。 他看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竟跟刚才受伤的宁希无差别。 “需要醒酒汤吗?” 沈淮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正准备上楼,看到她手中拿的纱布和药水,随口问道:“谁受伤了?” “噢这个啊。”阿姨看向三楼,“是慢慢,刚才碗碎了,她捡起的时候不小心划伤,我想给她包扎但她说不用,正准备把这些送上去。” 沈淮启呼吸一滞:“严重吗?” 阿姨想起那一滩血,点头:“流了挺多血。” “给我吧。”沈淮启伸出手,阿姨放心地将纱布给他。 站在宁希门口,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敲门,又念着宁希手上的伤,伸出手。 三下过后无人应答。 沈淮启蹙起眉,再次敲响,这次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他再也忍不下去,推开门,里面黑暗一片,循着声音他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他从缝隙中看到里面的场景,用力推开门。 黑暗之中唯有宁希手中按亮的火机。 昏黄的火苗跳跃,颤颤巍巍风一吹就灭。烧焦味在逼仄的空间释放,宁希左手伤口一滴滴落在地上,滴在满地的照片上,再往上是烧了一半的照片。 沈淮启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诧,一时间说不出话。 宁希也诧异于他这个突然闯进的人,蜷缩手指却忘记手中是火苗。 倒吸一口气,下一秒手腕被人紧握。 力气大到留下红痕。 沈淮启拿走她手中的打火机,低头时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那些全是云欢臻找的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 他抬眸看向宁希,却说不出其他话。拉着她走出卫生间,在打开灯前,哑声道:“闭眼。” 宁希听话地闭上眼睛。 房间顿时明亮,她坐在椅子上,沈淮启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帮她清理伤口,包上纱布。 他像一个负责任的医生,而她只是无关紧要的病人。 “这两天不要碰水,忌辣忌酒。” 宁希垂眸,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眉头,又不敢放上去怕是黄粱一梦。 闷声道:“知道了。” 她其实还想问更多,问他今晚吃饭怎么样,那个女生漂亮吗,会和她谈恋爱吗? 可她问不出口。 那些答案会成为血淋淋的刀子刺向她。 系上纱布后,沈淮启站起身,宁希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沈淮启……” 宁希语无伦次:“你不能这样……不能……” 被包扎好的伤口此刻突然泛着疼,手背还留有沈淮启的余温。 “不能怎样?”沈淮启神情复杂,反问一句,没等她回答,接着说:“慢慢,你还不明白什么是感情,你只是搞混了对哥哥的喜爱。”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我就当作没发生过,以后我还是你哥哥。” 沈淮启的声音几近冷漠,宁希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不是!” 她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不懂!我不是傻子,我能分的清什么是喜欢。” “……” 沈淮启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 宁希没想到他会道歉,可这更让她难以接受,她宁愿沈淮启厌恶这份感情,至少相信它是真的。但他只觉得她还小,在胡言乱语。 她紧紧抓着沈淮启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块浮木:“我们拉过勾的,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 她将曾经的诺言摆在他们中间,明知道轻如浮毛还是忍不住期盼。 “你当时才三岁。”沈淮启抽走手腕,没有一丝变化:“宁希,童言无忌,我从未当真。” 第五十章 宁家都是疯子。 留下那一句话后, 沈淮启回到自己房间,走到卫生间才恍然,手里还攥着纱布。他放到一旁, 冲了个凉水澡, 整个人清醒冷静。 去到书房将积压了几天的文件处理。 天蒙蒙亮, 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眼角。 今天是周末, 宁希不需要去学校,但她需要去补课。沈淮启回到房间一直等到隔壁的动静平息之后才换了件衣服走出门。 楼下载着宁希的车驶离。 车上除了司机, 副驾驶座多了一个保镖, 宁希刚见到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以前没有的情况。 司机开口解释:“我昨天随口提了一句,你好像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少爷便让保镖陪同。” 宁希愣了下, 想起昨晚沉着冷漠的人, 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银针扎。她咽了咽艰涩的喉咙:“……沈淮启?” “是啊。” “知道了。” 宁希没让保镖离开。 调整了一夜的情绪,在这一刻再次崩塌。仅仅只是因为司机的一句话。 宁希对沈淮启的好产生了一丝厌倦, 说着那么冰冷的话, 却又做着关心她的事。 如果沈淮启对她不那么好,她就可以毫无保留地放下这份感情。 可是他好到, 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宁希——沈淮启只是哥哥,他永远不可能喜欢她。 这几天,两个人都在刻意逃避,宁希怕沈淮启再次说出一些让人接受不了的话,索性避免相见。 而沈淮启……大概是因为不想见到她吧。 国庆过后, 高三生开始晚自习,宁希每天晚上回去都已经很晚,阿姨提前把饭做好, 在她到家的那刻可以直接吃,吃完赶紧休息,一点时间也不想让宁希浪费。 她低头吃着,昨天同阿姨说晚上不想吃肉,太罪恶,今天阿姨没再做大鱼大肉。今天做了鱼香肉丝,口味酸甜。 “少爷,吃完饭了吗?” 宁希脊背瞬间绷直,咬着筷子大气不敢出,更别说回头打招呼。 沈淮启应该不会同她一起吃,这样想着松了口气。 谁知放下心,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 阿姨说:“那我帮您盛碗饭。” 宁希一直没有抬头,感觉到头顶落下黑色阴影,椅子拖动地板声,沈淮启落座她对面。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阿姨把饭放到沈淮启面前,便转身去忙其他。 空间内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宁希加快吃饭速度,筷子放下抽了张纸巾擦嘴,正准备说她吃好了。 “慢慢。” 沈淮启叫她的名字,堵住了她开口的机会。宁希停顿几秒才抬眸——面前的人没有动筷子,身上酒味若隐若现,他似乎很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明显,双手合十放在大腿上,微微蹙眉嘴唇张合,似乎将要说出口的话难以开口。 宁希垂着眸没有催促。 “慢慢。”良久之后,沈淮启嗓音暗哑,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没有给自己挣扎的余地,“你有没有想过出国读书?” 空无一人的一楼,这句话连听错的可能都没有。宁希猛地抬头。 沈淮启不急不徐地解释利弊:“国内高考的压力很大,在有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没必要竞争,况且国外的大学相对自由,你可以趁着课余时间去世界各地走走,体验更多的人生。”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帮你申请学校,或者你有心仪的大学……” “我没有!”宁希打断他的话,再也听不下去。 先是拒绝,现在又想把她送走。 沈淮启,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宁希在心底歇斯底里。 “我不想出国,你凭什么觉得我接受不了高考的压力,我那么那么努力不就是追赶上你……”宁希心里怎么想的在此刻脱口而出,她擦掉低落的眼泪,“大学四年结束后,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在国外读研读博,或者——” “——你就是根本不想让我回来,让我消失在你的世界。” 宁希崩溃到极点,声音却异常冷静:“你说我猜的对不对,沈淮启?” 沈淮启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可宁希却执拗到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第58章 他说:“我只是想让你出去看看。” 宁希现在听不进任何解释,她转身上楼跑到自己房间,将门反锁,抱着膝盖蹲坐在门边。 眼泪一点点落下。 这些天流得泪比以往那么多年都多。 小时候哭,身边有沈淮启一直哄。 可现在,她就是因为他而流泪。 这些沈淮启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一晚上宁希没有睡,等到天亮沈家大门打开后,背上书包走出去,没有惊扰任何人。 她走到上次温清悦喂鸽子的公园,坐在椅子上仰着头。 脑袋混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从不会这样患得患失,变得刻薄凌厉,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明明以前只是和沈淮启待在一起就很快乐。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她自己,因为她想得到。 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又出现在她脑海中。 嗡嗡嗡,像是一千个苍蝇在耳边飞,又像是蚂蚁在脑子中乱爬。 宁希抓着头发,一直拍打头部。 她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往学校走,刚走到路口,一辆车急刹车停在她面前。 扬起的风吹动她的头发。 宁希盯着这辆车,她从未见过,这不是沈家的车。 下一秒,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扬着唇角露出邪恶的笑:“嗨,慢慢你好,我是你的哥哥宁蓝泽。” 宁希皱了皱眉,往后退一步准备绕路:“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宁蓝泽食指和中指动了动,车上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压着宁希的肩膀,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车门被关上,隔绝外界的一切。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希眼神冰冷,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他有一丝熟悉。 宁蓝泽点着烟,姿态随意表情无辜:“我没想干什么啊,我就是想和妹妹见面而已。” “我不是你妹妹。” “那你是谁妹妹?”宁蓝泽反问,“沈淮启?沈家不过养了你几年,你就真当自己是沈家人了?” “还有那个沈淮启!”他的表情骤变,透着狠戾,“我亲爱的好妹妹,这可是我第四次来找你。” “是不是很好奇前三次怎么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身边的保镖把我拦下了!!” 宁蓝泽自顾说着:“沈淮启算什么东西!真当是你亲哥哥啊,你身上流得是宁家的血!” 宁希胸口上下起伏,眼前的人浑身透着可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你到底是谁?” 宁蓝泽忽然笑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啊,我爸和你爸可是同父异母的好兄弟呢。” “可惜你奶奶受不了宁家的变态,带着你爸爸净身出户,要不然你现在可是宁家的小公主呢。” 宁希有微弱的记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过有人问他父亲是不是湘城宁家,宁珂崎否认。 她咽了咽喉咙:“你也说了奶奶净身出户,爸爸也不再是宁家人,更别说我。” 这话在宁蓝泽这里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车子飞快地往前开,周围的景象从高楼大厦变得空旷,从熟悉到陌生。 宁希忽然生出一种害怕,宁蓝泽这样的疯子不知道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她甚至想出了最坏的情况。 在这危机时刻,宁希居然想的是——如果真的是最后一天,那她和沈淮启的最后一面竟然是不欢而散。 沈淮启会有后悔的一刻吗? “你不用跟我讲这些,只要你身上流着宁家的血你就还是宁家人。”宁蓝泽吸了口烟朝宁希吐出烟雾,见宁希受不了咳嗽出声才恶趣味的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疯子?” 宁希没有说话,眼睛盯着他,没有否认他这句话。 “宁家所有人都是疯子。”宁蓝泽笑出声,“你猜你是不是?” “老板,身后有车要追上来了。”司机在前方冷静开口。 宁蓝泽听到这话往后方看,暗骂一声:“宁蓝依草你大爷!敢卖老子!” 旁边一个保镖弱弱补充一句:“老板,大小姐的大爷也是您大爷。” “……” 宁蓝泽踹他一脚:“我草你大爷。” 他转头看向宁希,忽然笑了声:“沈淮启马上要来了,你是想要他这个假哥哥,还是我这个真哥哥。” 宁希翻了一个白眼。 后方的车突然加速停在这辆车的前方,车子猛地刹车,车上的人因为惯性往前。 “咚”一声,宁希重重磕在前方,她抬起头摸了下额头,疼到倒吸一口冷气。 车门被打开,宁蓝泽调笑的语气:“沈总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和我妹妹见个面,用得着您这么大阵仗?” 闻言,宁希抬头,隔着远远距离,他看到沈淮启身上掩不住的寒冷和生气,在触碰到她的一刻,变成了化不开的担忧。 他朝她伸出手:“慢慢,过来。” 宁希想都没想,毫不犹豫下车跑到他身边。 她这才看到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皮裙的女人,叼着烟,眼神轻蔑。 宁蓝泽破口大骂:“宁蓝依你他么是不是有病,又在我车上装定位。” 女人撩了撩头发:“我说过,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宁蓝依说完掐灭烟,朝沈淮启开口:“沈总别忘了答应我的。” 整个过程没有看宁希一眼。 沈淮启言简意骇:“知道。” “哈哈哈哈。” 宁希跟在沈淮启身后,宁蓝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慢,你别忘了我说的话。” “宁家都是疯子,你猜你是不是?” 第五十一章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喜欢…… 宁希身子一僵。 沈淮启捏了捏她的手, 捂上她的耳朵:“别听,他说的不对。” “我知道。”宁希坐在后座,汽车平稳驶离, 她平静地说出口。 回到市区, 她没让沈淮启送她回沈家, 而是让她送她到宁家的别墅。 两家离得不远, 走路很快就能到。 沈淮启看她两眼,欲言又止, 片刻后实在没忍住开口:“我说了, 宁蓝泽说的那些你不要信, 他说得不对。” 宁希笑了笑:“我也说了啊,我知道。” 她看向窗外,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拥挤, 这个点她本应该坐在教室里写模考卷子, 沈淮启应该在公司上班。 她想起刚才沈淮启在捂上她耳朵前,有瞬间的停顿, 那些曾经不经意露出的亲昵, 不曾注意过的亲密,在现在全都变了味道。 这些都不重要…… 宁希还是朝她笑, 眼底亮晶晶,仿佛刚才话从未在她这里激起波浪。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想要回去找一些。” 沈淮启没有注意到他凌乱的衬衫,未打理的头发,和眼底消不散的红血丝。 他还是一言不发。 “再说, 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健不健康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宁希接着说。 “……” 须臾,沈淮启朝司机说去宁家别墅。 到地方后, 宁希率先下车,在沈淮启动作前开口:“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你先回家吧。” 说完不等沈淮启回应关上车门,转过身,刚还扬起的唇角一点点落下,她深呼吸推开铁门。 “吱呀”一声,像是打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所有画面涌入脑海。 宁希很少回这里,云欢臻也怕她想起孤身一人,雇人每天将这里打扫干净维持着以前的样子,可她不想让宁希回来,怕她想起伤心事。 这里的布局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连那天文一涟情绪激动撞翻的椅子还倒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 她维持着平静,去到自己的房间,粉色书桌下摆放着厚厚三本相册。 里面的主角全是宁希。 这据说是妈妈的突发奇想,她给爸爸和奶奶一人买了一台相机,他们三个每人都记录下他们觉得宁希不可缺少的成长瞬间。 最下面的一本相对于其他两本较薄,记录的时间较短。 这本是属于奶奶眼里的她。 陪她的时间最短,最薄,记忆也最模糊。 翻开相册,第一页是她和奶奶的合照。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衣服从来平展,不管什么时候嘴角都挂着笑。 温和又强大。 她被自己家私自定下与宁家爷爷联姻,在外留学的她反抗无效,唯一一次认命。 第59章 不过是相敬如宾,没什么大不了。 最开始那位宁家少爷还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可在后,渐渐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她这才发现原来宁家是一个巨大的火坑。 那个时候奶奶已经怀孕,快要到临产期。 她想着忍忍算了,只要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摆在她面前。 宁家少爷知道她还有利用价值,知道她厌恶,反正他对她也没有半点情谊,索性分居两地,自己疯狂玩也没人管。 直到宁珂崎出生后,宁家所有人都劝他别再玩了,好好教育孩子,别把孩子带坏了。 那天之后宁家少爷似乎真的收心了,扮演者一个好父亲。 她也渐渐放下心。 她可以不计较从前那些肮脏的事,但宁珂崎不能没有父亲。 两人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但很少见面说话,形同陌路,只有在出席重要场合时才会挽着手。 她厌恶这个宁家少爷。 而他也知道。 宁珂崎十岁那年,一个女人带着同宁珂崎一般大的孩子到她面前,说这是宁家的孩子。 孩子九岁。 算算时间,是在她怀孕时有的。 她对这个宁家少爷更加厌恶。 转过身却找不到宁珂崎,她找遍整座房子都没有找到,听到地下室有动静时,连忙跑下去。 那个属于宁家少爷的屋子,谁都不让靠近的屋子开着门。 他拉着宁珂崎像是教小孩子识字般温柔,教他认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铁链,手铐,鞭子,夹子……数不胜数。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快要疯掉,将宁珂崎拉到身后:“你是不是疯子,他是我儿子!” “不也是我儿子吗?”他毫不在意地笑,“你放心,宁家人骨子里都喜欢这个。”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放心,他会喜欢的。” 她瞪着双眼,良好的教养让她不懂怎么释放自己的情绪,“你太恶心了。” 她拉着宁珂崎走出去,一直走出这座名叫‘家’的房子。 蹲下摸了摸吓坏了的宁珂崎:“别怕,忘掉刚才,不要记得那些,妈妈不想你变成那样的人。” 宁珂崎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有一点像他爸的地方,他说:“妈妈,我讨厌那个人,他总让你不开心。” “我们离开吧,离开那里,我讨厌那个房间。” 她这才知道原来宁珂崎不是第一次被带到那里。她崩溃大哭抱着自己儿子:“好,我们走。” 这个私生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没有了宁珂崎,宁家还有一个儿子。 她离开时只带走了宁珂崎,属于宁家的东西一样没带。 走的时候,那个女人轻蔑地投来目光,她将要住进这个大别墅。名牌包和衣服数不胜数地搬进衣帽间,她的儿子以后名正言顺。 趾高气昂地仰着头看着门口。 往外走的人两手寥寥无几,往里搬的人浑身不计其数。 谁都觉得自己幸运。 *** 相册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这段往事终于在她记忆中拼凑完整。 她记得以前她问过奶奶为什么没有爷爷,为什么爸爸总说以前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每个人解释一点,最后在十几年后得出事情的真相。 宁家一个都是疯子,没有孩子能从那里好好地走出来,只有宁珂崎早早离开。 其实沈淮启根本不用担心,奶奶和爸爸用尽全力离开那里,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再属于那个宁家。 她的‘宁’只是宁珂崎的‘宁’。 宁希长舒一口气,余光扫到其它两本相册,手指颤抖在即将触碰到时缩回来。 她还是不敢看。 贪恋片刻温暖的后果是永坠冰冷。 宁希关上门。 阳光照在阳台上,暖洋洋一片。 今天是个艳阳天,和沈淮启来接她时一样。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这样想着,便不管不顾地拨打他的电话。 她说:“沈淮启我想见你,就现在。” 她以为这时候的沈淮启在公司,没成想他安静片刻说:“我喝酒了没办法开车,我让人接你过来。” 没一会儿,司机停在门口,宁希小跑上去。坐在车上无聊才想起拿出手机。 手机一上午都静音,收到了温清悦无数条信息,全都是在问她怎么没来上课。 宁希想了想说有点不舒服,请假一天。 两人聊着天,车子停在会所前,她结束话题收起手机。 这个时间会所还未开始营业,门口站着一位侍者,看到他指引着往前走。 包厢里只有三个人。 沈淮启坐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看不清神情,修长的食指拨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冰块碰撞杯壁发出声响。 “慢慢来了。”周宸先看到她,同她打招呼。其他两人,一个半醉撑着手望着宁希,这是沈淮启。一个似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杯接着一杯,这是林胥昼。 “你说说这两人,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有时间就来这里,一来什么话都不说先喝个半醉。”周宸拿着话筒吐槽,声音传遍整个房间,谁都没理他。 宁希看了眼沈淮启,坐到他身边。 原来每次醉酒都是在这里喝的,这是她从未涉及的领域。 周宸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烦心,但还是拿着话筒唱着歌陪他们。 “切掉。”醉醺醺的林胥昼忽然开口。 “什么——”周宸拿着话筒大喊。 林胥昼:“换首歌。” 周宸:“为什么?” 林胥昼:“不喜欢。” 周宸:“就不换。” 林胥昼喝醉了酒意识不清,周宸幼稚地同他置气,说着三字经。 周围喧闹一片,宁希却只听到沈淮启靠近耳边的声音。 滚烫的呼吸洒在脖颈,他带着醉意:“见我做什么?” 宁希侧头,两人咫尺远近,沈淮启半弯着腰,他的唇距她半寸距离。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小片。宁希闭上眼睛,心一横往前—— 两秒之后,睁开眼睛。 意料之中,沈淮启及时躲开。 她撞入他复杂的瞳眸中,此刻居然平静到没有一丝害怕。 “你现在还觉得我对你只是哥哥的喜欢吗?” 沈淮启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嗓音沙哑:“胡闹。” 宁希想起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只妖怪,她们合二为一,她有了无限勇气。 拉着沈淮启的臂膀:“沈淮启,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吗?”她一句句地问,“如果没有喜欢过,那你怎么就确定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呢?” 沈淮启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嗤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他转过头看向宁希:“我比你大多少岁?” “七岁。” “嗯。”他点点头,语调低又轻:“七岁。” 宁希对上他的眼神,是怎么都挡不住的冷漠,化作尖利的冰剑将她定在原地:“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没喜欢过别人。” 第五十二章 时间慢而长,她教眼睛说谎…… 明明是近距离的接触, 却好似相隔万里,中间混杂的每一句都像是漫长的裂缝。 他们长久注视,时间冰封, 空气凝结。 宁希身处在黑暗之中, 一点点感受自己下坠。 眼泪是爱的附属, 是不朽的痕迹。 这些她全盘接受。 沈淮启静默, 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听其他两人的‘三字经’,宁希的目光太过灼热, 他似乎感受不到, 又或者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太厚重, 他不想知道。 如果眼睛会说谎,爱而不得的人就不会悲伤。 宁希望着她, 眼中含泪却扬着唇, 没头没尾的开口:“我不在乎。” 时间慢而长, 她教眼睛说谎。 留下这句话,宁希不敢再看沈淮启, 更怕他再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人非草木, 哪怕再不在乎,在听到的那刻还是会疼。 宁希走到楼下, 想要自己随处走走,身后保镖和沈淮启的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想片刻逃离,可处处都逃不开。 宁希闭上眼睛,深呼吸,随后转身拉开车门:“回家吧。” 今天早上的事, 沈宸年和云欢臻不知道,这种让他们担心的事,沈淮启从来不会主动告知。她回到家, 云欢臻看到还有些诧异,问她这个时间不应该在上课吗? 宁希想了想答:“昨晚没睡好,想回来补觉。” 第60章 “那你快上去睡觉,好睡眠最重要了。”云欢臻催促,走到楼梯口又似是回想起什么,叫住她,“慢慢,你的礼服晚上送过来,你醒过来的话下来试一下,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让他们修改。” 宁希这才想起,是下周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她需要举牌,本来打算从衣帽间随便选一件礼服,但云欢臻想要她在属于她的青春里留下深刻记忆,所以找人定制了一款青春又彰显温柔的礼服。 她点点头说好。 一整个上午情绪起伏过度,这会儿累得快抬不起眼,她坐在书桌前,耳机里放着随机播放的音乐。 本子上是她写下的——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he minds.admit impediments,love is not love. “我绝不相信两颗真心的结合,会有任何阻碍,爱算不得爱。” *** 校运会那天是十月末难得的大太阳,宁希换上齐肩白色礼服,收腰设计,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微卷的长发挽起,头顶一款小皇冠,垂下两缕细发在耳前。皮肤洁白,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温清悦见到第一眼,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宝贝,你也太美了。” 宁希失笑一声,催促她:“快点,要迟到了。” 他们班的人都很好相处,同学关系也不错,见她来到队伍前,一个个尖叫起哄声不断,引得别的班一直探头看。 温清悦推着宁希走到班长面前:“怎么样,我的推荐有没有错?” 班长是个腼腆的学霸,这么直白地问题问得他直接红了脸,挠挠后脑勺:“嗯,没错。” 周围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他们青春张扬,耀眼明媚。 站在操场上没有人不会被感染。 宁希举着班级的牌子走在最前方,在她出场后,尖叫声显而易见的增大。她学过舞蹈,仪态优雅自信。 另一边,校领导带领着一行人落座看台上。 “沈总,谢谢您捐赠的实验楼和实验器材,我也相信有了这些学生们的成绩一定会更加辉煌。” 沈淮启的目光落在操场上,“这也是我的母校,应该做的。” 见他放低姿态,校长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是啊,校史馆还留着你那年的光辉历史。”他顺着沈淮启的目光看下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耐不住好奇心,一个对视便能笑出声。他们相互玩闹,眉眼间全是少年气。 “还是这个年纪好啊,你看看他们活力四射,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沈淮启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谁都有过十七八岁,知道这个心比天高的年纪,更知道这个年纪的明媚张扬,他们只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 他们这群人就是想跑也跑不起来了。 有些时候不得不感慨时间的无情。他们用青春换来地位和阅历,可站在这里却想的是再也回不去的年纪和与青春的距离。 旁边女老师感性而发:“之前不是有人说你要是想永远年轻,就去高中校园,那是一个哪怕疲惫也很有力量的地方。” 疲惫的是紧张的高中生活,有力量有活力的是这群学生。 “哔——” 哨声吹响,看台上的人齐齐往下看。 第一个项目是4x100接力赛。 宁希已经换下礼服,穿着运动装站在最后一棒的位置。操场边的同班同学一声比一声更响亮的加油。 第三棒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他怕最后一榜压力太大,拼尽全力拉开了与其他赛道的距离,位处第一。 “宁希。” 宁希接过接力棒,带着所有人的希冀朝终点冲去—— 现在的位置是第一,没有什么是比冠军从手中擦过更让人失望的事,所以她不能输。哪怕喉咙充血,哪怕双腿酸涩。 宁希冲过终点线的那刻,什么都没有感知到,停下的那瞬间,只感受到被围抱。他们班的女孩子第一时间跑到身边撑起她的双腿:“宁希,你也太棒了吧!甩了其他人一大截!” “啊啊啊啊第一个项目的冠军是我们,那不就是说明我们是最后的冠军嘛!!” 宁希这才缓过神,有气无力地问:“赢了?” 温清悦捧起她的脸:“赢了!” 激动,开心,宁希回抱面前的人。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班长的跳高要开始了。” 一群人不嫌热非要挤在一起,朝着跑道飞奔。 前路光明坦荡,十七八岁热烈疯狂。 ………… 因为校运动会,取消了晚自习,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嘴说他们班好像还没有齐聚过,总不能等到毕业吧。 这群人一拍即合,全班人齐齐出发。 圆盘桌子容纳了一整个班的快乐。杯子里全是果汁却像喝酒一样,你干了我随意,谁不喝完谁是狗,不想喝就去小孩那桌。 总之欢笑声不断。 都是同龄人话题怎么也聊不尽,又一起相处了两年半,每天有超过十二个小时都呆在一起,只会更熟悉。 宁希回到家的时候,云欢臻他们刚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正准备走过去,却看到沈淮启坐在一旁,脚步微顿,还是走了过去。 “今天好玩吗?”云欢臻问。 “还行。”一整天的事她压缩成一句话,“举了牌,跑赢了接力赛,还聚了餐。” 闻言,沈淮启抬眸看她一眼。 宁希的位置离沈淮启不算远,再加上余光一直注意着,他一有动作就注意到了。 沈宸年将电视按下暂停,问道:“有照片吗?” 她收回目光,想了想才说:“我没来得及拍,不过老师说学校有摄像师,我是举牌人应该会有我的照片,到时候我带回来给你们看。” 沈宸年:“好。” 云欢臻笑着摸摸她头:“我们慢慢肯定是最耀眼的。” 沈淮启全程一言不发,宁希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 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同他说过她现在的事。就比如今天的校园会,她告诉他们的那天家里只有云欢臻和沈宸年两人,这件事他不知道。 可是现在哪怕他不知道,不清楚,也不会过问一句。 那是从前的他们最不可能有的情况。 以前的宁希大事小事都喜欢同沈淮启讲,而他也总是耐心听着那些在他眼中微不足道麻烦的烦心事和不理解的快乐。 宁希以为他对她的耐心和纵容,总有一份喜欢在里面,没想到全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快快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蹭了蹭她的腿,宁希失笑一声抱起它:“快快,一天不见想不想我啊。” “汪汪。” “好的,我知道你想了。” 宁希捧着快快的脸,它吐着舌头摇尾巴。她嘴角还是带着笑,突然歪头看向走神的人:“沈淮启,你呢?” 沈淮启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开口,下意识看向对面坐着的沈宸年和云欢臻,两人面带微笑看着他们玩闹。 他微微皱眉:“别没大没小,叫哥。” 宁希撇撇嘴,就是不应:“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她狡黠的笑着:“有没有想我啊?” 宁希故意问,直直看着他。当着干爸干妈的面沈淮启不会说些伤人的话,更不会让云欢臻和沈宸年知道她心思不纯。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不会从沈淮启身上感受到排斥和距离。 疯狂有病,饮鸠止渴。 这些都不过只是想和沈淮启说句话而已。 沈淮启看了她许久,她脸上还带着今天运动会前化的妆,头顶的皇冠摘掉,头发还是挽着,几缕碎发垂下,他平静地收回目光,咽了咽喉咙:“没有。” 宁希并未被这句话伤心,在所有人看来随口一问,继续捧着快快的脸。 “那你不真诚,连快快都想我了。” 第五十三章 为什么吻带着苦涩。 校运会这些天都没有晚自习, 下午放学后宁希走出校门,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宁蓝依。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降温,她只穿了一个风衣短裙站在红色超跑前, 戴着墨镜, 手里拿着一根烟。宁希一眼就认出了她。 宁蓝依很显然是来找她的, 她出现在视线后, 整个人不再是随意的姿态。 宁希看到她招了招手。 宁希思考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她本不想和宁家人有过多的接触, 他们是他们, 她是她。 第61章 从前没有关系, 以后也不会有。 可她也清楚,如果不过去,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红色超跑太过显眼, 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个方向。 宁希停在她面前,冷淡开口:“学校区域禁止抽烟。” 宁蓝依看了眼手中正再燃烧的烟, 冷笑一声, 走到垃圾桶前掐灭。 “你找我做什么?”宁希问。 “来关心我妹妹。” 宁希皱眉:“我不是你妹妹。”说完便想转身离开。 宁蓝依在身后开口:“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沈淮启答应了我什么才知道你被宁蓝泽带去了哪?” 宁希定在原地,猛地转身。 见她回头, 宁蓝依嗤笑一声,嘲讽一句:“怎么?怕沈淮启吃亏?”她抬了抬手,这才想起刚才的烟已经扔掉,有些烦躁的‘啧’了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希站在不远处,穿着秋季校服, 身后背着书包,不卑不亢地仰着头。 哪怕她们身上都流着宁家的血,哪怕她们的面容有些许相似。 可她们两个人就像是此刻, 永远隔着距离,永远站在对立面,像是一组对照。 宁蓝依不得不承认,沈家将宁希养得很好,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她本以为父母离世,寄人篱下,宁希多多少少会有些卑微,可她没有,沈家教会她的是宁希配得上所有东西。 她这个妹妹还真是幸运啊。 宁蓝依低眸笑了声,拍了拍车:“走啊,带你去体验一下我的生活。” “……”宁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副冷漠的样子和沈淮启还挺像。 宁蓝依无语:“等你体验完,我就告诉你。” 宁希这才有动作,走到副驾驶前拉开车门,见宁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朝她挑眉。 “…………” 宁蓝依觉得好笑,勾了勾艳丽的红唇。 坐上车后看了眼依旧高傲的宁希,她问:“你就不怕我像宁蓝泽一样害你?” 宁希先是看她一眼,然后指着路边几辆低调的黑色大众:“看到了吗?” 确定宁蓝依看到后,她继续说:“那全是保镖,我所有的行动不出五分钟就会全部上报给沈淮启,如果她们跟丢了我……” 她停顿片刻,讥笑地看向宁蓝依:“如果跟丢了,你说最后和我接触的你,会怎样?” 宁蓝依:“…………” 怪不得被宁蓝泽绑架之后,还敢同宁家人接触。 她启动车辆,那几辆车果然不远不近的跟上。 宁希面色平静,跟着宁蓝依走进私人会所。 这个地方和上次沈淮启周宸他们在的地方不一样,那个地方是周宸名下的,安全可靠。这个地方一进去金属质感的音乐吵得宁希耳朵疼,烟雾缭绕。 宁蓝依显然经常来,她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而她身后的宁希穿着校服,未施粉黛,和这里格格不入。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来。 侍者推开其中一间门,让两人进去。宁蓝依立在一旁,示意让她先进。 宁希看她一眼,走进去。 门关上,音乐声震耳欲聋,里面的人扭在一起。察觉到宁希的出现,所有人停在动作齐齐看过来。 “呦,蓝依带新人了啊。”男人捏着嗓,朝宁希看过来,“你们谁换口味了吗?” “滚。”宁蓝依骂道,走到中间的沙发上坐下,“不用管她,当她不存在。” 宁希看她一眼。 这句话过后,其他人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真的就当宁希不存在。 他们扭着腰跳舞,男男女女身体交织,交换舞伴交换吻,蛋糕抹在胸前,在尖叫声中吃掉…… 宁希忍着恶心,想要站起身离开。 宁蓝依拉着她的手,凑到耳边:“觉得恶心?”她像是一个吐信子的蛇,一点点引诱,“要不要尝试一下?这里面的乐趣你想都想不到。” “沈淮启那么古板的人,一定不会允许你来这种场合吧。” 宁希拿起桌子上的酒,摩挲着杯壁,似乎真的在思考。她看着眼前的一行人,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快乐。 “真的很快乐,会让你忘掉所有烦恼。”宁蓝依接着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宁希,想要捕捉到她脸上一点点的变化。 “啪”一声,酒水泼在脸上,宁蓝依睁开眼,看向宁希。 后者一脸冷漠,眼里是掩不下的厌恶:“清醒了吗?” 这个举动让周围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音乐声砰砰响,无人再去跟着音乐舞动。 “你干什么呢?”最近的女生最先质问宁希。 宁蓝依回过神,拿着纸巾擦拭脸上身上的酒,上衣沾染一片,怕是不是再穿,她忽然笑了声:“不就说了你几句,脾气还不小。” 接着朝那群看热闹的人摆了摆手:“看我干什么?不想玩就滚。” 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被宁蓝依生气唬到,还是真的不在乎她被宁希怎么样。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跟着音乐节奏起舞,越玩越上头。 宁蓝依低头擦拭着黏在身上的衣服,擦不干,索性放弃,忍着难受看了眼宁希——她蹙着眉,浑身上下透着厌恶,想要逃离。 “觉得恶心?”她问,压根不需要回答她就知道答案,宁蓝依将手中的纸扔进垃圾桶,维持这个姿势了很长时间,她想起了宁家地下室的那个房间,眼神暗淡,“宁家比这些更要恶心。” 闻言,宁希望过去,宁蓝依眼底通红,是不同于平时的慵懒随意,她一字一顿:“恶心千倍万倍。” 说完,她又笑起来:“可是我乐在其中。” 宁希不在乎她刚刚异样的情绪,不想耽误一点时间:“沈淮启答应了你什么?” 宁蓝依望向她,勾了勾唇:“就这么好奇?”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眯着眼:“宁蓝泽那个疯子想要帮宁家争夺你的抚养权。” 宁希只觉得不可思议,先不说她同宁家有没有关系,她再怎么样都还有外公外婆,再怎么着都轮不上宁蓝泽来当她的监护人。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宁蓝依直言不讳,“别误会,他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名下的遗产。” “老头子的遗嘱里面也有属于你爸的部分。”她顿了,看了眼宁希,才接着说,“现在属于你了。” 宁希补充她没说完的:“所以,宁蓝泽想要?”她嘲讽地笑了下,直视宁蓝依,“他想要,你就不想要?” 宁蓝依没有回答,反倒笑着,在昏暗灯光下看得不真切:“宁希,是不是在你眼里,宁家人都是恶魔?” 这句话她也不需要宁希回答,深呼吸拉回最开始的话题:“沈家现在活跃在人前的也就只有沈淮启,话语权也都在他手中。宁蓝泽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到他,禀明身份说出来的意图。” 沈淮启自然不可能把抚养权给他。 所以宁蓝泽问他要一千万,这钱足够他挥霍。 “你猜沈总给了吗?”宁蓝依撑着头。 这些宁希全都不知道,宁蓝泽说在找到她之前已经被沈淮启派人拦下过三次,说明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可是……沈淮启从未说过。 她咽了咽喉咙:“我哥没那么傻。” 这明摆着是宁蓝泽坑钱。 宁蓝依:“他给了。” 宁希抬眸,眼底还是透着不相信。 宁蓝依接着说:“他不光给了,还给了我四千万。” “目的是让宁家别来打扰你的生活。” 五千万,买你的自由。 宁希说不出话,胸口上下起伏。 纸醉金迷的地方真的不是一个谈话的场所,脑袋中涌入太多,耳边却不得安静。 宁蓝依还在继续说:“如果不是宁蓝泽知道我比他多那三千万,你永远也不会认识我们。” “…………” “因为宁蓝泽毁约,现在沈家对宁家取消一切合作,你也知道现在的湘城,沈家这样的大公司就是风向标,他们不敢与沈家作对,更为了表明真心纷纷取消对宁家的合作。”明明说得是自己家,宁蓝依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眼底还透着一丝真正的笑:“宁家快要倒了。” 宁希脑海里全是沈淮启。 宁蓝泽找沈淮启是什么时候呢? 她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沈淮启刚得知她的心思,在疏远她。 他大可以直接将她丢给宁家,真正让她远离。可他却还在做着保护她的事。 她忽然明白在沈淮启那么多次疏离,推远,恶语相向后,她还能一点也不在乎的凑到他跟前。 第62章 因为宁希从心底就明白,哪怕沈淮启不喜欢她,也依然会护着她。 沈淮启永远不会讨厌宁希,这是从她出生开始就存在的答案。 宁希站起身走出去,一路上脑袋浑浑噩噩。 沈淮启永远拿她没办法,也永远无法回应她的喜欢。 可宁希不想这样。 是哥哥为什么就不能是爱人。 她愿意承受众叛亲离,失去一切的惩罚。 回到家宁希没见到沈淮启,云欢臻说在楼上。她一路跑上去,唯有书房未紧闭的门泄露出一丝光亮。 宁希轻轻推开门——沈淮启闭着眼睛躺在平日她喝酒的沙发上。 昏暗的灯光混杂着平静的月光。 她一点点靠近趴在他身边。 她很想问问沈淮启在得知自己喜欢他时心里怎么想的,又是以怎样的心绪为她拿出五千万。 宁希心口酸胀。 也许是今天那些人真的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一点点靠近——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上次躲开的唇。 今天的人在做这些事时一个个表现得似是品尝到了香甜的糖果。 宁希体会不到快乐。 为什么吻带着苦涩。 第五十四章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温热的触感, 淡淡的酒气。 宁希猛地回神,慌乱地看着身前的人,他平稳呼吸似乎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吻惊醒。宁希松了口气, 站起身, 颤着手走出去。 她不知道, 在离开后沙发上的人借着月光睁开眼, 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郁。沈淮启坐起身,揉了揉醉酒后疼痛难忍的头。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维持着一个动作很久很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站起身, 走到窗边。 风吹动树枝落下一片片落叶,萧瑟悲凉。 这些天酒不断, 沈淮启无视身体发出劳累的信号, 坐在书桌前, 这是他第八次修改出国申请。 是属于宁希的出国申请。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难,以前他也写过自己的。高三时沈淮启想申请国外的大学, 宁希知道后抱着他用着稚嫩的语气撒娇:“沈淮启, 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别人挽留都是说国内国外没区别, 国内不会离家,只有宁希说我想你陪着我。 可他还是因为这句话删除了申请书,留在国内。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竟不知道是正确还是错误。 沈淮启轻叹。 申请书已经修改到找不出差错,他一遍又一遍看,比公司几个亿的项目看得都认真。从写完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 但他一直没有拿给宁希。 说不出来什么原因。 沈家高门大户,有太多根深蒂固的观念,而这些潜移默化影响着沈淮启。 作为沈家长孙, 他从小到大的每一步都已经被制定好,他深知自己有今天的成就跟家里的培养脱不开关系,所以他没办法任性,他身上被寄予了太多希望。 宁希可以胡闹,可他不行。 而这份胡闹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否则受伤害的只有宁希。 沈淮启举步维艰,他想找一个完全的办法,既能妥善处理宁希的感情,又不会影响目前的平衡。 到目前为止他仍未找到。 他捏了捏眼角,走出书房,在楼梯口正好撞上从阁楼下来的宁希。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想起了刚才那个吻。 宁希以为他不知道,但还是羞赧:“……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嗯。”沈淮启点点头,补充一句,“在处理文件。” “噢。”宁希加快两步下楼梯,难以掩饰慌乱,“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逃跑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靠在墙上,身体里像是住了一头小鹿,它在名为心脏的跑道上狂奔,怎么也停不下来。 宁希又想起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她既为沈淮启的不知道松口气,又有种邪恶的念头,想知道他知道后会怎么样。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所有生死关头的抉择都至关重要。 宁希瞧着月亮许愿,希望这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她没想到在第二天,沈淮启就主动找她。这是有争执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宁希扬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但她没想到在沈淮启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难受到回不过神。 桌子的文件上,是沈淮启整理的各种大学的优缺点,连交通娱乐都贴心的整理好了。 可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国外的大学。 宁希低头看着每一张上他手写的备注,长长的一条,任谁看都明白这是费了很多力气,在很用心的整理。 如果出国上学是宁希先提出的,又或者她自己愿意出国,那这些就是沈淮启明晃晃的爱护和重视。可宁希偏偏不想出国,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只是想要送她离开他。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她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含着绝望和不解。 沈淮启这才抬头,同宁希的狼狈崩溃不同,他自持稳重,耐心教导一个走上岔路的小孩儿。 “你现在才十几岁见过的人太少,许多事情或许不是你脑门一热就既定好的事。”他轻轻叹了口气,“有许多事情你不懂,可我懂。” “你有没有想过等你以后想明白了,觉得这不过是一段误解的感情。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该如何相处。” 宁希想说些什么,被沈淮启打断:“你同爸妈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沈淮启垂眸狠下心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你敢告诉他们吗?你敢让所有人知道这份感情吗?” 宁希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每一句都像是刀子,重重刺进她心里。她想让沈淮启不要再说了,却发出一点声音。 书房安静下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拿出五千万,你明明可以把我送走。”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了?”沈淮启抬眸,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他咽了咽喉咙,拉松领带,片刻后才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妹妹。” 不会让别人欺负的妹妹,永远不会改变关系的妹妹。 宁希忍着疼,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文件,厚厚一本。 沈淮启以为她终于相通了,可这一刻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宁希不愿意出国的时候他拿她没办法,宁希终于答应出国了,他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还有时间,你可以好好准备一下考试。” 宁希目光从文件上移到沈淮启身上,下一秒在他深邃的瞳眸中,将文件撕碎:“我不需要。” 文件碎片散落一地,宁希没有管直接转身离开书房。 她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间,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冰凉的水冲在手心。 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此刻泛着疼。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宁希根本无心顾及手上的伤口。碰水,情绪过激,甚至忘记换药,导致这伤口愈发严重,溃烂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留下一条长长的无法消灭的伤疤,时不时泛着疼。 **** 夜幕降临,沈淮启开着车满目目的在街上游走,林胥昼打电话来叫他去喝酒,他应下。 “……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哥哥对妹妹?” “……沈淮启,你对我就没有一点除去兄妹之外的感情吗?”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宁希的话一句句萦绕耳边,他大开车窗,让冷风包围,可这瑟瑟发抖的风却压不下他内心翻滚的情绪。 沈淮启一直在想,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清楚知道,这一切错在他,不在宁希。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就不成变成今天的结局。又或者如果他这个兄长再称职一点,是不是宁希就不会误入歧途。 ………… 空旷无人的街道,沈淮启压下心中万分情绪,回过神却突然看到人行道上的人,距离越来越紧,他猛打方向盘,踩刹车。 他深呼吸,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眼女生紧紧捂着腿,疼痛难忍。沈淮启道了声抱歉,拨通120,报了准确的位置。 之后又拨通助理的电话,这个时间助理已经躺下准备入睡。沈淮启言简意赅报上地点:“你来一趟,我撞到人了。” 助理:“…………” 电话对面一直没有声音,沈淮启不悦地皱眉。 “撞……撞死了?”助理颤颤巍巍。 沈淮启:“…………” “120马上到,你过来处理后面的事。” 助理立马坐起身,一副认真的模样:“好的沈总。” 第63章 没一会儿助理带着团队里的人来找沈淮启,刚好120也到了。助理开车载着沈淮启跟上救护车去医院。 “腿部骨折,其余地方多处擦伤,其他的没什么大问题,已经给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助理站在一旁。 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知道了。”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却又在看到不远处的人时愣了几秒,脸上泛着红晕:“我……没什么大碍。” 助理接话:“陈小姐不必担心,您好好在这里养伤,直到康复为止,其余的不需要多虑。” 陈念念摇头:“我还有工作,还要上课。” “工作方面,沈总会按照您工资的三倍赔付给您。”助理上前一步,将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还有这是沈总给您的补偿。” 准备起身时,又想起她刚才的后半句:“至于学校方面,线上上课可以吗?我们这边可以派人给您录课。”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陈念念点点头,余光瞥向站在窗边一眼不发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挑,一身昂贵黑色西装,疏离冷淡。她想起车祸发生时,男人略带抱歉,冷静有条不紊的处理每一件事。 陈念念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助理不出十分钟解决好一切,无需沈淮启出面开口。助理落后沈淮启半步,在快要走到门口时上前一步拉开门,侧身让老板先走。 “沈总,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不用。”沈淮启看了眼时间,他拿出手机给林胥昼发信息,“你先去处理这件事吧。” “好的。” 沈淮启到地方的时候,周宸和林胥昼早已经玩了一轮,哀声抱怨:“你怎么回事,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迟到多久了!” 林胥昼点头:“就是。” 沈淮启解开西装纽扣:“路上出了车祸。” “啊?你?” 他现在好好站在这里,自然不会是他。 “那人没事吧?严不严重?”林胥昼大学学的法律,毕业之后从事的也是这方面工作,同沈总也有合作,“需不需要我出面?” “没事。”沈淮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已经处理好了。” 周宸左看右看,还是没忍住开口:“我上次就想问了,你和慢慢是不是闹别扭了?” 沈淮启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低声道:“没有。” 上次林胥昼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周宸没有,但他一直没往那个方向看,只知道两人凑得很近说话,最后慢慢情绪不太对。 她走后,沈淮启颓废地坐在那里,像是隔绝了周围所有地一切。 第五十五章 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 “你想多了。”沈淮启语气平静, “我和她一个小孩子能闹什么别扭。” 周宸点头:“我想也是。” 他哈哈笑着,开玩笑:“你要是惹了慢慢,放心, 我们绝对站慢慢那边。” 林胥昼举手:“+1。” 沈淮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很淡,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很轻地‘嗯’了声:“站吧。” 有些时候关系一直亲密,突然有一天变得疏离一丝半点, 其他人也会察觉。哪怕两个当事人都在否认。 宁希不止一次解释她和沈淮启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没有办法说出去, 也不能说出去。 云欢臻猜测可能是都长大了,有一些不似小时候的隔阂很正常。 宁希垂眸。上次争吵之后, 她和沈淮启没怎么说过话, 他没再提出国的事, 也没有在同她讲过其他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十一月末, 那天是沈淮启的生日。但那天沈淮启要工作, 宁希也要上学,云欢臻找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装饰和样貌都很不错,索性决定那天一家人在那里吃顿饭。 “沈总,已经帮您预定好了餐厅,您下班可以直接过去。”助理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工作,将一切说完之后,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事转过身,“沈总, 陈小姐出院了,想请您吃饭表达感谢,也在今晚您聚会的餐厅。” “谁?”沈淮启低头看文件,头都没抬。 助理轻声提醒是出车祸那个。 沈淮启这才想起:“帮我推了。” 意料之中,助理知道沈淮启很少赴工作之外的约,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他不好私自定夺。走出办公室后,他乘坐电梯下楼,远远看到陈念念坐在大厅,见到他急忙站起身,小心地问:“沈总同意了吗?” “不好意思陈小姐。”助理公事公办,“沈总今晚有约了。” 陈念念不死心,拉住助理的胳膊:“您能不能再帮我问问,我真的想感谢沈总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 助理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手指,皱眉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抱歉,我无法干涉沈总的决定。” “我会一直等他的。”陈念念还是说。 助理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 下午放学后,宁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温清悦坐在她身旁直叹气:“羡慕啊,我也想光明正大的不上晚自习。” “你也请假。” 话是这么说,马上该期末考试了,哪个高三生敢停下来休息,也就宁希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偏她还义正言辞地说:“沈淮启的生日比晚自习重要多了。” 宁希同沈淮启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生日’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又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刚好可以趁着这次生日缓解一下关系。她走到校门口,沈宸年和云欢臻已经开着车在路边等待。 她开门上去,语气里掩不住的开心:“等很久了吗?” “没有。”云欢臻接过她书包,拿着零食,“饿了吧,先吃点垫垫。” 宁希接过,笑道:“谢谢干妈。” 从学校到公司附近还有一段距离,平时坐在车上玩手机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可今天宁希心里盼着,眼里望着,总觉得度秒如年。 到了餐厅外,天已经暗下,西边是淡粉色的夕阳。宁希停下来拍了张照,沈宸年和云欢臻含着笑站在一旁耐心等。 “走吧,你哥哥估计已经到了。” 西餐厅装潢繁华,处处透着金碧辉煌,钢琴曲飘荡空中,跃入耳中。 沈淮启随着服务员的指引走到预约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准备同家里人说一声他已经到了。 “沈总……” 一道弱弱的声音,沈淮启抬眸,面前的女生局促地坐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微不可察的蹙眉。 对面的人似乎看出他的不悦以及陌生,主动介绍道:“沈总,我是陈念念,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说完,脸红羞赧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好在我等到了。” 沈淮启思考片刻,才想起这人是谁。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找服务员换个位置:“抱歉,我今天有约了。” 刚站起身,同不远处的几人对上视线。父母眼里止不住的惊讶和喜悦,不用想也知道是误会了,他下意识看向落后半步的宁希。 她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看起来有些呆滞。 云欢臻第一眼就看到沈淮启他对面的人,还是一个女生。这放在他儿子身上可是头一回,乐得她急忙上前询问。 自己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问肯定是不会好好问。她直接拉着女生的手,摸到了粗糙的手心和茧子,顿时有些心疼:“姑娘怎么称呼?” 陈念念没料想到这个场景,但看几个人的长相也认出来这是沈淮启的家人,她害羞地望向高大的男人,后者的目光一直落在穿着校服的女生身上,她想大概是她妹妹。 “阿姨好,我叫陈念念。”她低声答。 面前的女人保养的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却又和她以为的豪门刁蛮贵妇不一样,她温柔可亲。陈念念心跳愈发快,她频频看向沈淮启。 原来这就是他的家人,和他一样的礼貌温和。 云欢臻又问:“你和淮启是怎么认识的啊?” 陈念念正准备开口,察觉到一丝视线,她望过去,对上了沈淮启妹妹的目光。她朝她礼貌笑了下,回答云欢臻的问题:“之前不小心同沈总的车撞在一起,沈总帮我送到了医院,还一直派人照顾我。”她偷偷看向沈总:“所以出院后,想请沈总吃饭表达感谢。” “淮启,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沈宸年开口问。 沈淮启回过神:“不是什么大事。” “都撞到了人了。”云欢臻嗔怪,对陈念念更加和蔼,“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陈念念摇摇头,“沈总已经给我安排了最好的照顾。” 第64章 云欢臻笑着说这也是缘分,刚好今天是淮启生日,留下一起吃饭吧。 陈念念怔住了:“今天是沈总生日?……抱歉,我,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云欢臻不管身边人,拉着陈念念问东问西。 就好像是在见家长。 宁希放在桌子下的手紧握,她不想乱猜,更不想承认。颇有种破罐子破摔,她勾着唇,“哥哥,这位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望向沈淮启,包括陈念念。 云欢臻和沈宸年知道沈淮启最是什么都不肯说,所有才没有直白问出来。可却被宁希点明,她就是想知道,不想糊涂的被迫接受。 既然问出来了,云欢臻也看向沈淮启,好奇一个答案。 沈淮启喉结滑动,片刻后否认:“不是。” 大概桌子上没有失望的只有宁希,她挑挑眉:“噢,原来是我误会了。” 宁希眼底带笑,托着腮看向沈淮启:“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如果不是女朋友,记得解释清楚,不然别人会误会,终究是对女孩子不好。” 云欢臻点头思考,认同这句话。 陈念念便不好再说什么她对沈淮启喜欢的,她不介意被误会。 “是我的错,我没有说清楚。” 宁希还是维持的笑意,言笑盈盈,她看得出来对面这个女生喜欢沈淮启。 喜欢人的目光总是类似。 她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宁希没有讨厌她,喜欢谁是每个人的自由。不能说她喜欢沈淮启,这个世界上就不能再有人喜欢。同样的,她也无法阻止沈淮启喜欢上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只是她内心还是很酸涩,这个女生同她截然相反,她性格温顺,温柔娇小。 沈淮启喜欢这样的吗……和她天壤之别的人? 宁希深呼吸,手中的牛排怎么都切不断。突然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拿走她的盘子,将一盘切好的放在面前。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沈淮启,没去看他,拿起叉子自顾吃起来。 宁希抬眸,不经意瞥向对面的陈念念,穿了一件白色呢绒大衣,又黑又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她想了很久才想起班上同学曾说过的这种叫初恋白月光发型,一般男生最喜欢这种。 果然是和宁希两个极端。 陈念念遇到事情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先是道歉。但宁希不一样,谁都不能让她受委屈,哪怕沈淮启是她喜欢的人,她不高兴了也不会讨好,也会把脾气发给他。 这样,似乎,确实不太讨人喜欢。 宁希垂眸,心底涌出一股委屈。 可是,可是她也不是胡乱谁都发脾气啊。 她只会把脾气撒给沈淮启。 她这一身坏毛病都是沈淮启惯出来的,凭什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回家的路上,宁希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以想到沈淮启会讨厌这样的她,就烦躁的要命。 跟着沈淮启的脚步上到三楼,宁希一直垂头想事情,压根没注意到前方的人什么时候停下了,直直撞上他硬朗的后背。 宁希捂着头。 “怎么不看路。”沈淮启握着她手腕,想要查看。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停下。” 只是疼了一小会儿,没什么大问题,宁希拉开书包将一个盒子递给他:“喏,生日礼物。” 沈淮启拿住盒子却被一股力量紧紧拉扯。 宁希望着他,还是没忍住直接问出口:“你觉得陈念念温柔吗?” “…………” 她不死心,接着问:“那你觉得我脾气是不是不好?是不是无理取闹?” 沈淮启目光沉沉:“哪听来的?” “啊?”宁希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沈淮启误会了,急忙摇头解释:“不是别人这么说我,是我自己这么觉得……” 她越说声音越低,生怕沈淮启自己也这么觉得。 没有人想从喜欢的人口中听到‘讨厌’二字。 “瞎想什么呢。” 突然,头顶被人很轻的摸了下,像是寒冬里突然吹过的暖风。 沈淮启说:“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 第五十六章 谁都比不上。 宁希抬起头, 眼睛里含着光亮。 在沈淮启转身去书房时,出声:“沈淮启。” 几步之外的人回头,站在明亮的走廊, 听见她说:“沈淮启, 生日快乐, 今年我依然没有失约。” 这事很久之前, 宁希答应沈淮启的。久到她都快要记不清时间,只剩下年复一年的履行。 那个时候沈宸年和云欢臻在公司忙, 宁柯崎在工地, 文一涟去了画室。宁希自己一个人在宁家别墅, 她记得很清楚,爸爸妈妈说今天要早些回来带着她去给淮启哥哥过生日。 可她等到快吃晚饭的时间, 还是没有人回来。她怕沈淮启已经过上生日, 所以小小一个人凭着记忆走到沈家别墅。 当沈淮启看到门口矮小, 脸红扑扑的人时,震惊不已, 他往宁希身后看, 并未看到文一涟和宁柯崎,甚至连保姆的身影都没有。 “慢慢?你怎么过来的?”沈淮启蹲下摸了下她冰凉的手, 装进自己兜里。 宁希仰头一脸骄傲:“自己啊。” “人小胆子大。” 宁希从口袋中拿出一根自己平时不舍得吃的大号棒棒糖:“哥哥,生日快乐!” 沈淮启接过,抱起她往客厅走:“谢谢。” “哥哥。”宁希一脸认真,圆滚滚带着婴儿肥的脸,连认真都带着可爱和好笑。沈淮启轻笑, “怎么了?” “他们都不记得你生日,但我记得,我以后陪你过每一个生日。” 语气稚嫩又执着。 沈淮启没放在心上, 但还是哄到:“好,那你可不能失约。” 宁希伸出小拇指:“一定不会。” 小孩子的话没有大人会放在心上,只有小孩子会遵守诺言。 沈淮启往后的生日,整整15年宁希从未缺席。 …… 那天晚上,宁家保姆发现宁希不见之后,找遍整个别墅都没有找到,急忙给文一涟打电话,文一涟一听又急忙通知宁柯崎。 两人匆匆赶到家,找遍了周围都没有找到,云欢臻知道后急得班都不上了。 没人想起宁希会在沈家,只觉得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认得路走那么远。 直到最后几人推门看到坐在客厅地毯上,电视上放着动画片,周围摆放着炸鸡可乐汉堡和蛋糕的宁希和沈淮启。 “…………” 这件事好在虚惊一场,还会觉得好笑,从那之后每个人都教宁希离开前要和身边人说一声,要让他们直到自己的去向,不然只顾着担心。 对宁希来讲这段记忆模模糊糊,还是后来沈淮启同她讲的。 ——今年我依然没有失约。 这句话宁希说出口,两个人都想起了那段幼稚又真诚的童年时期。 这也正是宁希自信的一点。 因为不管两人因何疏离,因何吵架,都会在生日这天暂时忘记所有。 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宁希觉得她和沈淮启之间有根看不见的线将两人紧紧连在一起,那条线永远将他们相连,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断开,都能让彼此顺着找到对方。 这是他们不约而同,心照不宣的事情。 *** 在宁希期末考的前一周,温度降到零下。温清悦翻看着天气预报,长叹一口气:“天气预报今年冬天没有雪。” 宁希:“不会吧?” “真的,你看。”温清悦把手机放在宁希面前,果真只有更低的温度,没有雪花的标志。 “哎。”这下宁希也叹气。 远远看到沈家别墅那棵掉光落叶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已经被清扫干净,只剩下枯枝等待明年春天发芽。 宁希推开门,快快飞快跑过来咬着她的裤脚。 “怎么了?” 快快一直叫,拉着她往屋里走。宁希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欢笑声,那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宁希往前走,果然看到了陈念念的身影。 那个本不属于沈家的人,此刻站在厨房带着围裙和云欢臻一起有说有笑的做饭。 没有人注意到她。 宁希远远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原来不止爱情会有占有欲,亲情也可以。 她向来喜欢把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化为一个圈,云欢臻沈宸年在,沈淮启在,温清悦也在。只要是在安全圈的人,她都可以毫无防备,毫无芥蒂的给予所有她拥有的东西。 第65章 很奇怪,明明温清悦和云欢臻相处的也不错,可她就没有此刻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这种情绪宁希没有资格讲出口。 “汪汪——” 快快出声,打断厨房的欢声笑语,云欢臻转过身看到宁希,洗洗手走过来接过书包:“慢慢放学了,今晚做你喜欢吃得糖醋排骨。” 陈念念走出来打招呼:“你好,慢慢妹妹,好久不见。” “噢对。”云欢臻这才想起解释陈念念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今天逛街的时候,碰到念念一个人在兼职。大学放寒假不能住校,她说正再找房子,我这不是想着刚好也都见过面,反正家里空房间多,我就让她跟着我回来了。” “我只是借助一段时间,等寒假结束我就走。”陈念念低声补充,“不会打扰很久的。” 宁希笑了笑:“干妈做主就好。” 云欢臻拉着宁希上楼,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念念这孩子我看着可怜,家里离得远又不给钱,马上过年了还让她自己赚生活费。” 她怕突然多出一个人宁希不舒服,一直宽慰:“白天她要兼职,晚上才会回来。不会经常见面。” “我知道,干妈,我没不舒服。”宁希安静了一会儿靠在云欢臻身上撒娇:“好吧,是有点。我就是怕她分走你对我的爱。” “怎么会。”云欢臻点点她的脑门,“怎么跟傻瓜似的,谁也分不走我对我女儿的爱。” 宁希还是拉着她撒娇:“那我就放心了。” “多大人了,还吃醋。” “就吃。” 宁希知道云欢臻心软,陈念念又有一个之前被沈淮启撞到的前提。不管她有多不愿意,都不能开口说出来。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温清悦发信息。 【ning:家里来了一个喜欢沈淮启的女生,要住到年后。】 【温清悦:!!我去,真假?】 【ning:。】 【温清悦:那人是谁? ……不会是给你哥安排的结婚对象吧? 你哥对她怎么样? 住着这么长时间,明摆着和你抢人啊! 怎么样她人好相处吗? 不会和你作对吧? 也不对啊,她又不知道你也喜欢你哥哥。 这事就看你哥的态度了。 怜爱你。 救命要疯了,不是为什么啊?! 自己没有家吗?这马上过年了怎么就住你家了。】 温清悦一条条接一条信息砸过来,她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不喜欢一次性发过来,总是打多少就发多少。 宁希这一条还没打完字,温清悦就又砸过来两个问题。她耐心一个个回答,先说不知道沈淮启对她是怎么样,又说是云欢臻带回来的,小姑娘在兼职没地方住。 【温清悦:这事只有两个结果。】 【ning:什么?】 【温清悦:如果你哥同样喜欢她,那恭喜你,你要有嫂子了。】 【ning:………你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吗?】 【温清悦:这不是还有第二个结果吗。】 【温清悦:那就是你哥不喜欢,你们平安度过整个寒假,但你还是很像吃了苍蝇一样。】 第二个结果宁希没放在心上,只要沈淮启不喜欢,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晚上吃饭时间,沈宸年和沈淮启一同回来,见到陈念念也是一脸惊讶,云欢臻拿给宁希解释的说辞再次解释一遍。 沈宸年哈哈笑着说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 沈淮启没有任何表示,他垂眸看了眼坐在自己位置上戳碗里米饭的宁希。 这是她烦躁的表示。 “先吃饭吧。”他拉开椅子,出声打断一旁的寒暄。 “好,先吃饭。这许多菜都是念念做的,没想到小小年纪还做得一手好菜。” 宁希伸出筷子准备夹那道酒酿蒸鸭。 云欢臻说:“这道酒酿蒸鸭就是念念做的,我还没见过这种做法呢。” 宁希手顿住,换了一个方向。 “这道清蒸鱼也是……” 宁希又换个方向,她夹了口干米,还好没人注意到她不礼貌的行为。 突然碗里多了一块糖醋排骨,她抬头看到沈淮启神情自若的吃饭。 对啊,没见过的菜肯定是陈念念做的,见过的就像这道糖醋排骨,一看就知道是云欢臻的。 她安静吃起来,嘴角却压不住笑意。 宁希在沈淮启面前就像一张白纸,所有情绪他都能准备的猜到,甚至能包容她那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小脾气。 吃完饭后,沈淮启上楼,宁希立刻站起身跟上,在他要关上书房门的那刻侧身进去。 沈淮启看了她几眼,随她去,自己坐到书桌前处理工作。 宁希趴在他对面,不好好坐半跪在凳子上。 “沈淮启。” “嗯?” 宁希直言:“陈念念喜欢你。” 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该提起‘喜欢’这个话题,会让好不容易忘记的争吵重回冰点。 可宁希就是忍不住。 “你看出来了吗?” 沈淮启说:“没有。” 宁希不信:“那你可真笨。” 她叹了口气,闷着嗓音,又委屈又柔弱:“人家又温柔又体贴,还会做饭,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她说完自己打了个寒颤。 要是温清悦在这里,恐怕会拿着书砸在她脑袋上让她闭嘴。 沈淮启只觉得好笑,放下笔直直盯着她。 宁希被他盯得不自在,缩了缩脖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宁希小发雷霆:“好好的,干嘛骂人!” 沈淮启往身后椅背一靠,居高临下:“沈家是到请不起厨师的地步了?谁规定你必须会做饭了。” 这话倒也听得过去。 宁希决定原谅他。又忍不住挑刺:“那要是家里厨师请假呢?” “……”沈淮启认命:“我做。” 宁希这才笑,她撑着手臂看沈淮启处理工作,认真时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宁希看得心怦怦跳。 “沈淮启。” “嗯?” “楼下那个比不上我的喜欢。”宁希的声音很轻,在夜晚像是带着诉说情谊的温柔。 缠绵萦绕,距离近得分不清是谁的呼吸。 宁希又补充一句:“谁都比不上。” 第五十七章 沈淮启在她这里是底线。…… 沈淮启放下笔, 抬眸。刚才的氛围和情绪一扫而光,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胡闹不听话的小孩。 宁希耸耸肩:“好吧,我不说了。” “太晚了, 回去睡觉。” “不要。”宁希拒绝, 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她这样沈淮启拿她没办法, 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提着丢出去。 这种寂静祥和的氛围, 沈淮启和宁希之间这段时间很少有。 宁希不想这么快离开,要不然下次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其实有很多想知道的问题, 可张了张口却没有问出。 那些问题只要一问出口, 这种氛围就会被打断。 她想问他说得有过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 还是只是为了诓骗她。想问不喜欢是不是真的,还是碍于身份不敢承认。 可这些终究问不出口, 也不敢问。 于是, 这些没有结果的问题成了宁希解不开的心结, 哪怕再装作不在乎,内心深处的酸楚也不会散开。 “叩叩——” 这种氛围没有被宁希不合时宜的问题打断, 却被敲门声惊醒。 她看向门口, 这个点怎么会有人来三楼。 “进。”沈淮启开口。 宁希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推开书房门的是陈念念,想也不想地问出口:“你怎么上来了?” 太过惊讶, 语气里的不满没来得及掩饰。 陈念念手里端着托盘,有些紧张地看向沈淮启:“想着沈总和宁希妹妹要上班和上学,我热了两杯牛奶送上来。” “不……”宁希刚出声,就被沈淮启打断:“费心了。”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 陈念念眼底涌现一丝光亮。 身旁有一个一点就炸的小炮仗,沈淮启不欲多说:“放下就下去吧。” 宁希气到不想说话。 在陈念念准备离开时, 沈淮启又说:“管家没告诉过你吗?三楼没有允许不能上来。” 陈念念脸色瞬间煞白:“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他捏了捏眉间,似是很累:“下不为例。” 快乐是会转移的, 宁希听到后,嘴角压不住,在陈念念离开后,笑出声:“沈淮启,你太帅了!” 第66章 沈淮启失笑一声:“就这么不喜欢?” “嗯。”宁希不否认,“我为什么要喜欢自己的情敌。” 沈淮启皱眉,嗓音沉沉:“宁希。” “……”宁希撇撇嘴:“好嘛,我不说了。” 她还是偷笑,桌子上两杯牛奶谁都没有动,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沈淮启叫人打扫书房清理走。 *** 这些天宁希忙着期末考试,只有早上才有机会和陈念念匆匆见一见,陈念念对她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妹妹叫着。 宁希总感觉很不舒服,她扯扯嘴角:“你不是还要兼职吗?这里距离市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不然赶不上了。” 她朝厨房说:“阿姨,我的皮蛋瘦肉粥好了吗?” “这……”阿姨从厨房走出来,有些局促,“小姐,还没好。” 她今早突然想吃,特意提前给厨房说,时间是完完全全可以做好的。 “在忙其他的?”宁希随口一问,没做好就不吃了,现在再做时间也来不及了。她拉开椅子坐在自己位置上。 阿姨说:“是陈小姐想喝鱼汤,陈小姐上班时间早,怕她迟到,所以厨房就先处理了鱼,忙得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让他们赶快做。” 宁希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朝阿姨笑笑:“没事,我喝牛奶就可以。” 家里早上基本上都是正常的早饭,清淡的粥和包子,要不然就是牛奶三明治这两种。他们早上不喜欢吃大鱼大肉,所以厨房不会提前准备,就连她今天想喝皮蛋瘦肉粥,为了充足时间也是会提前和厨房说一声,不至于让他们手忙脚乱,她还吃不上。 “看来陈小姐挺喜欢鱼汤。”宁希语气正常,像是饭桌上的闲聊,“不然也不会冒着迟到的风险还在这里等。” 她好心提醒:“不过陈小姐下次想吃什么,还是提前和厨房说一声吧,不然到时候迟到扣工资还饿着肚子。你说是不是?” 陈念念依旧柔声细语:“谢谢慢慢妹妹提醒,今天我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阿姨就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只是很抱歉,没让慢慢妹妹喝到想喝的皮蛋瘦肉粥。” “………………” 宁希心中一万头马跑过。 不是她这什么意思,自己好心提醒,怎么在她那里就是阴阳怪气呢。 她这意思不就是,阿姨将她随口一说的话放在心上,把她提前说过的皮蛋瘦肉粥给忘了。 是这意思吧?! 就是这意思!! 宁希还是笑出来:“那是自然,我们家对待客人一向很认真负责。” 陈念念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少爷。” 正准备乘胜追击的宁希,听到这一声被噎在胸口,含着粥不痛快的咽下去。 陈念念柔声打招呼:“沈总,早上好。” 沈淮启‘嗯’了声。 宁希听到后又开始咬牙切齿,嗯什么嗯,乜他一眼,就你有嗓子,就你爱打招呼。 她用力咬着三明治。 “一大早皱什么眉,谁惹你了?”沈淮启在她旁边坐下。 宁希不想理他,歪过身子。 “怪我怪我。”阿姨将鱼汤放在陈念念面前,“今早上忙得将慢慢的皮蛋瘦肉粥给忘做了。” “不是,阿姨我没生气。”生气归生气,宁希不可能把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她急忙解释,“我就是早上突然嘴馋,吃不吃也没关系,你别愧疚。” 沈淮启闻到了鱼汤味,瞥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宁希身上。 “都是我不好,早上没有提前说想吃什么,害得慢慢妹妹没有喝到想喝的。”陈念念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在白皙柔弱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 宁希翻了个白眼:“…………” 你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沈淮启说,“下次注意。” “噗。”宁希没忍住直接笑出声,强忍着肩膀一抖一抖。 吃完早饭,宁希和沈淮启前后脚出门,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门口。 “等一下。”陈念念追上来,站在沈淮启身后,“沈总,我上班马上要迟到了,上班的地方刚好和您顺路,能不能坐您的车过去呢?” 沈淮启还没开口,宁希便说:“不行。” 她怎么可能给他们两个共同相处的机会。 这句话有些过于严肃,她笑了笑缓解语气:“他急着去公司开会,要不然你坐我车吧,把我送到学校后反正司机也没什么事了,刚好送你。” 陈念念偷看沈淮启一眼,见他一声不吭,只能同意:“好吧,谢谢。” 宁希率先上车,坐到边上,书包放在腿边隔开与旁边人的距离。 一路上宁希如坐针毡,从没有一条路走得这么安静,平日里只有她一个人时,还会和司机,保镖聊聊天。她属于那种谁都可以聊起来,什么都能聊,短暂的路程,他们几人也能从天气聊到学业。 只有今天,安静到仿佛世界只剩下一个人。 好在学校终于到,她没有犹豫想推开门。保镖在她之前下车,从一旁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手里接过一个保温袋。 因为这个场面,宁希推门的手顿了下,保镖拿着袋子递给她:“沈总让人送来的。” “什么?”宁希其实有了一个猜想,打开一看果真是皮蛋瘦肉粥。 她抬眼嘴上笑还没收,撞上陈念念的目光:“你哥哥对你可真好。” 语气听得挺酸。 宁希也不谦虚:“那是自然。” 她拿着袋子走进校园,在校门口碰到温清悦。 “没吃早饭?” “吃了。” “那你拿这个干什么?” 宁希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这事一言难尽,三两句根本讲不完。” 趁着没上车,宁希把早上的事一五一十,一句不落的给温清悦讲完。 “不是,你原先跟我说她挺温柔的,我还以为她就是一个单纯喜欢你哥的女生,没想到啊,居然还有这一面。”说着,温清悦站起身。 “你干嘛去?” “早知道刚才追上去看看她长什么样了。”温清悦一脸难受,那表情跟她知道考试最后一秒把正确答案改掉的表情一模一样。 宁希哭笑不得,两人坐在学校的长椅上一人一个勺子,聊不完的话。明明只是一个晚上没见,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多话想说。 一对视笑个不停。 温清悦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我现在觉得第一个结果不存在了。” “什么?”宁希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那天她说的一个是沈淮启喜欢陈念念的结果,一个是不喜欢,但还是会给她造成严重影响的结果。 温清悦又说:“但是,我觉得第二个结果正在进行时。” “无所谓。”宁希学着她的样子靠在一旁,“陈念念这个人确实挺可怜的,我不介意她住在沈家,不介意花沈家的钱。是人都有虚荣心,只要这份虚荣心不会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我都能接受。” 片刻后,宁希又加了一句:“只要她不对沈淮启有妄想,我都能接受。” 沈淮启在她这里是底线。 碰不得。 第五十八章 你居然喜欢你哥哥。 考完试后, 宁希除了第一天补觉之外,其余时间都按时早起背书。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个高三生,她也不想每天同陈念念一起同桌吃饭。宁希轻轻叹气, 有些佩服陈念念。明明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喜, 她却还能每天柔声细语, 一口一个妹妹亲切叫着。 这几天陈念念休息, 陪着云欢臻在客厅闲聊,宁希不想过去凑热闹, 也不想听陈念念说话, 索性去到阁楼背书做题。 晚上阁楼的星星灯光容易看不清书上的字, 没到这个时候,宁希躺在地毯上仰着头享受这座沈淮启为她打造的梦幻屋。 “叩叩。” 宁希睁开眼。 沈淮启走过来:“不冷吗?” 她摇摇头。 “下去吃饭。”沈淮启说完, 伸手帮宁希整理散落在地上的卷子书本。等宁希站起来了他收拾好, 看到一旁的那幅星空画。 这么些年, 宁希不是没有画过其他,唯有这幅一直存放在这里。 他停在画前了许久, 宁希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走吧。” 宁希连忙点头, 关上门将星空隔绝外界所有。走到楼梯口,碰到正在往上走的陈念念。 她拧着眉, 有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感觉,语气不好:“谁让你上来的?” 以往,宁希再不喜,也不会如此同陈念念说话。人是云欢臻请来的,她不会让干妈为难。可这次是真的没忍住。 第67章 陈念念也愣了下, 眼底全是委屈,含情脉脉的眼睛泛着红,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沈淮启:“对不起……我只是见你们两人还没下来, 就想上来提醒一下……” 宁希忍着脾气,“以后不要上来。” 下楼后,云欢臻看到三人共同从楼梯上下来,疑惑一瞬,再看到陈念念泛红的眼睛时,怔愣片刻:“这是怎么了?” “是我不好,我本来是想上去叫沈总和慢慢妹妹下来吃完饭,可我不知道楼上不能去……”陈念念说着眼泪直直往下掉,“对不起……” 云欢臻第一时间看向宁希,拉过她的手抚摸:“别生气了,是我忘记告诉她了。”说完看向陈念念,“念念,阁楼里是哥哥送给慢慢的东西,平时我们都不上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这次给慢慢道完歉就算了,下次千万不要忘了。” 陈念念本以为云欢臻会怪宁希小题大做,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扯了扯僵硬的唇角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宁希没想给她难堪,她摆摆手:“没事,你下次注意。” “嗯。”陈念念扯着嘴角:“好羡慕慢慢妹妹,这么幸运。” 从第一次见到宁希,她穿着简单的校服,面无表情,身上却掩饰不住的高贵。朴素的校服却将她咬着牙买下的昂贵的裙子显得廉价,未施粉黛将她沉得用力过猛。 她以为宁希是沈家的女儿,拥有这些理所应当。 她只是在心底羡慕。 可陈念念没想到,宁希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只是养女。和她一样借住在沈家。 明明是一样的处境,宁希却理所应当一样享受着一切,而她却小心翼翼唯恐出错,被人嫌弃。 嫉妒在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陈念念本以为她拥有的够多了,从偏僻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享受着同学羡慕的目光。在家里不给学费和生活费的情况下,努力攒下上学的钱。 累一点没关系,只要能让她上学。 来到湘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的家都像是牢笼。别人的课余时间,可以吃喝玩乐,而她却要挤着公交地铁去兼职。 如果不去,她就会交不起学费,吃不起饭。 这些她都没放在心上,毕竟人与人本身就不一样,她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可直到车祸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她才是一直生活在底层的人。 他们给的赔偿比给她的三倍工资还要高,那一刻,浓浓的羞耻心涌上来。护士说那位是沈家的少爷,湘城顶层人物,关键还年轻帅气又多金。 她们说她幸运,沈总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陈念念只觉得心在狂跳。 从那以后,她想做的就只有靠近他。 云欢臻善良,她简单的家庭环境就让她心软。陈念念如愿以偿住进沈家,每天同他见面,一起吃饭。 他以为沈淮启就是那样高傲冷淡寡言,直到看到他纵容宁希,听着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时不时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却丝毫不生气。 陈念念才明白沈淮启冷冰冰的假人,他在宁希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更让人着迷。 例外总是迷人,可这份例外不是自己时会激发浓重的嫉妒。 夜深人静她总在想,同样都是生活在沈家,为什么宁希却拥有一切。 如果这些是她的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呢? 明明她和宁希都是一样无依无靠。而宁希享受着荣华富贵,所有好的动动手指就会被送到她面前,没有人会说她配不配,因为那些东西除了她别人不能动。 沈淮启也会站在宁希面前,他们要好到旁人进不去他们的世界。 陈念念忍着厌恶拿着肉条喂院里飞奔的小狗,保姆却说那是慢慢的狗,吃得都是进口狗粮,不吃那些。 陈念念无地自容,保姆说完就转身离开,似是只是简单陈述一个事实,她心底的感受无关紧要。 偶尔下班晚,怕赶不上沈家晚饭时间,她打车回去。报上地址时,司机总会带着羡慕恭维她。 嫉妒在心底生根发芽。 *** 这个周末,沈淮启去谈项目合作,沈宸年和云欢臻需要参加一个晚宴。家里只剩下宁希自己,哦不,还有没上班的陈念念。 宁希左思右想还是背着书包和温清悦约了家咖啡馆。温清悦笑她,她说哪怕不说话,她也不想和那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明明是你家,怎么是你躲着她回不去。” “哎。”宁希叹了口气,“无所谓了。” 两人坐在咖啡店待到很晚,温清悦本来说两人一起吃完饭再回去,宁希摇摇头:“干爸干妈晚上不回来吃饭,我要是再不回去,不是给她和沈淮启独处的时间吗?这样的话她巴不得我不回去。” “哈哈哈哈哈。”温清悦笑得停不下来,催促她赶快回去。 沈家。 陈念念本来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阿姨准备上楼打扫楼梯。她站起身走过去,笑着说:“客厅刚才被快快踩脏了。” “啊?”打扫阿姨惊讶,“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这可怎么办,一会儿就都回来了,我楼梯还没扫呢。” 她顺势伸出手,“我帮你扫楼梯吧。” “这怎么能行,你是沈家的客人,要是被管家知道,我是会被开除的。” “没事啊,是我自愿的。”陈念念笑得温柔,“沈家让我白吃白住就算了,要是不让我做些什么,我也是很愧疚的。” 阿姨这才把东西给她:“那谢谢你了。” 陈念念拿着上楼,一层一层走到阁楼。寂静无声,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声,她轻轻推,门直接大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漂亮的星空顶,精致的天文望远镜,墙上拍立得合照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照片,几个拼好的乐高,和一幅星空画。 这些是沈淮启和宁希的世界,是沈淮启为宁希打造的世界。 陈念念走进去,将屋子里的东西看完,最后停在那幅画前。 是宁希画的,上面有日期有名字。 她忽然有种优越感,只属于宁希的东西,现在她也走了进来。这里不再是属于宁希和沈淮启的小世界。 陈念念伸手摸上这幅油画,画画她以后也会学会的。 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下,她又摸了许多篇,确认这下面还有一层。陈念念揭下外面这层油画,最下面的素描浮现眼前。 以及那句——我喜欢沈淮启。 陈念念瞪大了双眼,像是抓住了把柄,眼底的激动藏不住。 “你在做什么!” 她回过头,看到宁希站在门口,眼底全是怒意,在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时更甚。宁希从来都不屑于同她生气,陈念念也是第一次看到情绪外露的宁希。 她不觉得害怕,竟有一丝愉悦:“你居然喜欢你哥哥?” 宁希盯着他,伸出手:“把东西给我。”她冷笑一声:“没有人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乱碰吗?” 陈念念丝毫不生气,“你就不怕我把这个给沈淮启看吗?” “去啊。”宁希眼底冷漠,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厌恶一个人。往日的伪装全部撕裂,在她面前显现出她本来的模样。 宁希勾了勾唇:“我巴不得他看到。” “你……”陈念念咬着牙,“那叔叔阿姨呢?他们知道你这样吗?他们把你当作亲女儿,可你却喜欢他们的儿子。” 唯有这句,宁希呼吸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 “你不怕我给沈淮启,就不怕我给他们?” 宁希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往前一步,再次说:“东西还我。” “这个地方不是你该进来的。” 陈念念一步步往后退,背撞上桌子,上面的乐高倾斜而下,碎落一地。她吃痛地歪在一旁,碰到天文望远镜的支架,笨重的望远镜左右摇晃,最终没能撑住倒在地上。 ‘啪’地一声,砸在脚边。 “慢慢妹妹,我不过是想进来打扫卫生,你为什么要推我。”她脸上带着委屈,眼底恢复晴明,看向宁希身后的男人,弱弱开口,“沈总……” 宁希缓缓垂头,有很长时间无法呼吸。她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着一地碎片。这个乐高放在了这里许多年,连灰尘都没有落上,简短的一分钟却破碎。她曾从这个天文望远镜中看过无数次星星,珍贵得都不舍得让旁人碰,每周都会自己拿着毛巾擦拭。 她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跟着一切碎掉。 乐高还可以再次拼起,可破碎的玻璃再也回不到最开始样子。 第五十九章 慢慢,这不对。 第68章 从沈淮启带她来到阁楼的第一天, 从一开始的只有一个望远镜和星空顶,到现在满屋子的东西。 这里从未像此刻这么混乱,狼狈。 “沈总……是我的错, 你别怪慢慢妹妹推我……”陈念念眼泪一滴滴落下。 宁希终于回神, 转过身看向沈淮启, 直接承认:“对, 是我推的她。” “下去。”沈淮启沉声道。 陈念念得意洋洋地望向宁希。 “陈小姐,我有没有说过三楼往上不能上来。”沈淮启面色冰冷, 像是窗外浓重的寒夜。陈念念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和她说的。 她脸色煞白:“是她推的我。” 沈淮启依旧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别让我说第二遍。” 陈念念哽了下, 还是走出去。 阁楼再次剩下两个人。宁希执着的仰着头看着他。 沈淮启往前走了半步, 碎玻璃和乐高随便散落在两人周围,将两个人团在一起, 拼凑出他们的世界。 世界破碎, 他们站在碎片之上, 站在对立面。 “她拿走的什么?”沈淮启问。 宁希再次低头看向破碎的一切,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宁希。” 沈淮启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 可他的声音带着无可奈何, 像是教不会一个叛逆的孩子:“慢慢,这不对。” “我知道这不对!”宁希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亲眼看着这里变成一片狼藉她没哭, 陈念念诬陷嘲讽她没哭,可听到沈淮启这三个字,宁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我一直都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呢。”宁希声音很低,一句句的问自己, 她觉得脑袋中一片混乱,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快要听不清。 “沈淮启, 这里碎掉了。” “沈淮启,这是你送给我的,你答应过我的,这里不会有任何人上来,你答应过我的……”宁希眼睛无神,捡起碎片,想要将乐高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她一遍遍的重复:“可是她把这里毁了,她把我们毁了。” 她紧紧抓着沈淮启,头疼欲裂,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不是说这里只属于我们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慢慢,冷静点,你现在状态不对。”沈淮启支撑着宁希,不让她倒在地上。 指甲嵌进肉里,留下痕迹,宁希借力站起身:“我很冷静。” “沈淮启,为什么这里被毁你一点都不难过,不是说是属于我们的吗?你以前是骗我的吗?”宁希紧紧攥着他的手。 右手手心的伤疤泛着疼,脑海中一遍遍闪过,那天晚上沈淮启离开的背影。眼底尽是崩溃:“你不是说过我们只属于彼此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宁希松开手,不再看沈淮启一眼,捡起未完全散开的乐高,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次的声响比刚才更大,在两人中间撕裂开一道长痕。 所有伪装全部摔碎,宁希逼着他认清事实。 沈淮启想模糊兄妹感情的界限,想让她忽略喜欢,想要降低这件事的存在。可宁希不想,她明白什么是喜欢,明白什么是兄长。 她想要的不过是喜欢的人一个回应。 宁希很少有这种情绪外露时刻,她变得不像是自己,她看着沈淮启眼底映着崩溃,狼狈的身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刻化成了利刃刺痛着她。宁希似是一瞬间回神,喘着息,手一直颤抖。 她一步步与沈淮启擦肩而过,张了张唇,却一句话说不口,索性闭上。下楼梯时才觉得腿部酸软,扶着栏杆才得以不倒下。 宁希回到自己房间。 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尖锐狼狈,变得不像她自己。 沈淮启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他会不会也觉得她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宁蓝泽的那句‘宁家全是疯子,你猜你是不是?’一直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第一次听到这话时,她嗤之以鼻。她和宁蓝泽那么些人不一样,她也不会变成那些人的模样。 可现在………… 宁希缩在一团,捂着耳朵想要隔绝所有声音,但那声音越过一切直达内心。 楼下。 “少爷,要不要叫慢慢小姐下来吃饭?”阿姨站在一旁,刚才的声响太大,别墅的每个人都听到了。沈淮启身上散发着冷,她硬着头皮上前。 沈淮启这才回神:“不用,她现在估计不想见人。” 他坐在餐桌前,等着陈念念坐下。眼神冰冷,他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阿姨面面相觑:“是。” 等人走远后,沈淮启才开口:“东西拿出来。” 陈念念害怕到往后缩,想到那幅画还是说:“宁希她喜欢你,喜欢自己的哥哥,她不正常。” 沈淮启的目光更冷了,忍着厌烦:“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将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在沈淮启伸出手时紧紧拽着:“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我也喜欢你,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陈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沈淮启将那幅画抽回,小心叠在一起,“宁希从一开始就是我妹妹,我对她好不好跟她喜不喜欢我没有任何关系。” 陈念念忽然笑了,平日那些温柔体贴不再装模作样:“沈淮启,宁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功不可没,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是对她那么好,这才是她不正常的原罪!” “你一边说着不喜欢,你一边又让她沉溺其中,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她。” 沈淮启手指微顿,站起身不愿多说。 “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陈念念在身后喊,“只要你跟我试试,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离去背影透着决绝。 沈淮启停在三楼,看了眼宁希紧紧关闭的房门,收回目光走到书房。 那幅素描画上有绘画的时间。 他本以为他发现的时间已经够早,却没想到宁希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 他本想慢一点,想让宁希有一个放弃的时间。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放下。 刚才陈念念说得对,循序善进不如快刀斩乱麻,不然这样受伤的只有宁希。 沈淮启揉了揉眉头,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拿出手机,电话很快拨通,传来云欢臻的声音:“怎么了,儿子?” “晚宴结束了吗?” “还有一会儿。” 沈淮启‘嗯’了声,他想起宁希今晚崩溃的神情,心揪得疼。他咽了咽喉咙,问出口:“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们还要回老宅,总不能让别人跟着一起回去吧,爷爷那边该怎么介绍。” 这倒是个问题。云欢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念念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在家也没有个自己的房间,再说她家不在湘城。” “肯定不能跟着回老宅,那边人多眼杂,别人该以为是你的什么人了。”她想了想说,“要不然今年让那些愿意留下来加班的人照顾几天,工资翻倍。到时候我们提前两天从老宅回来。” 沈淮启一言不发,烦躁的点了根烟:“嗯,知道了。” 翌日一早,宁希趁着沈淮启去公司,下楼给快快喂狗粮,平日里只要一有声响快快跑得飞快过来,可今天怎么也没见。 她找了许久都没见到。 “阿姨,你见到快快了吗?” 阿姨想了会儿才说:“刚才好像出去了。” 宁希有些担忧,正准备出去找,陈念念走过来,当着阿姨的面她依旧如沐春风:“怎么了?是快快不见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找?” “不用。”宁希不愿与她多说,推门出去,就看到快快从门外飞奔到身边。 “汪汪汪。” “跑哪去了?吓死我了。”宁希摸着它的头,松了口气。不管陈念念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同她擦肩而过。 这个小插曲宁希没放在心上。临近过年,他们要回老宅,终于可以短暂不见陈念念。 “慢慢,给你的礼物。” 沈沫沫将大大的礼盒放在宁希面前,这是她趁着寒假出国旅行给家里人买的礼物。沈沫沫自从上了大学,就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穿衣风格更加成熟,有空闲时间就会去各地旅行。 宁希问她大学生活怎么样,沈沫沫一个劲儿的夸赞:“还有半年你也可以这样啦,到时候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可以啊。” “我给你化个妆吧。”沈沫沫执行力十足,说着便跑回房间拿化妆包,眨眼功夫又跑回来,“刚好晚上要去看烟花,美美迎接新年。” 第69章 宁希任由她摆布。 这段时间围绕在头顶的阴霾,在此刻微微散去,扬起唇角,释放出一个毫无压力的笑。 老宅人多,有太多人想和沈淮启说话寒暄,宁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万幸他也忙得分不出心。两人一连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还有一个原因,宁希更怕同他一说话,就会自然扯到那天的事上。 在沈家别墅沈淮启还会心软,可在沈家老宅,他的道德感最浓重的时刻,说出的话定是她接受不了的。 两个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偏偏旁人最有感触。沈沫沫化好妆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忽然开口:“怎么感觉今年咱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 宁希没感觉到:“有吗?” “有。”沈沫沫确定以及肯定,“以前你总黏着淮启哥,我叫你三次你才陪我一次。” 宁希顿了顿,原来在别人眼里她同沈淮启是这样的亲密吗?扯了扯嘴角:“他太忙了,你看他周围与多少人。” “嘁。”沈沫沫说,“你要是过去,我不信他还能接着聊工作,肯定是陪你啊。” 第六十章 我逃不掉。 “…………”宁希默了默, “你想让我陪你,还是我过去找沈淮启?” 说着,佯装起身。沈沫沫连忙伸出手拉住她:“别走别走, 陪我!” 宁希坐下, 放在一旁的手机嘀嘀响。 “谁啊?”沈沫沫露出八卦的神情。 宁希看也没看, 将发信信息的人拉黑, 关静音:“骚扰信息,不用管。” 两人带着妆下去, 家里人一直夸赞她们两个女生, 沈惠直接说等春季秀忙完, 给她们一人设计一款礼裙。其他几个小妹妹闹着也要,整个餐厅都是热热闹闹。 年夜饭吃完, 宁希同沈沫沫还有其他几人一起去郊外。 这里放烟花的人很多, 两岸的烟花齐齐在空中绽放。 沈沫沫拉着宁希玩仙女棒, 拍好看照片。在这种时刻,宁希忘记了所有不开心, 站在烟花下享受片刻的喜悦。 电话响起, 宁希手里拿着仙女棒,没顾上看来点人, 直接接通,嘴角的笑意还未落下,在听到电话那端声音的一刻,笑意僵在脸上,化成凌厉。 “慢慢, 我亲爱的好妹妹,新年快乐。”宁蓝泽似恶魔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宁希听到的瞬间想挂断电话。 “慢慢, 这些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怎么就是不回呢?”宁蓝泽声线模糊,电话那端各种声音混杂,“哥哥只是想邀请你回宁家过年,你是宁家人在沈家过年不好吧?他们只是嘴上不说,你真觉得他们不知道你是一个外人?” 宁希屏住呼吸,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不远处带着弟弟妹妹放烟花的沈沫沫身上,在烟花下明媚张扬,朝她挥手。 烟花声太大掩盖了沈沫沫的声音,宁希听不清她喊得是什么,沈沫沫似乎也知道,她弯下腰朝小不点们说了什么,几个人齐声大喊:“慢慢姐姐,一起放烟花。” 这次宁希听得清清楚楚。她很轻地笑了声,对宁蓝泽开口,声音带着讽刺:“他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难道宁家就有吗?” “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你值得利用的,要让你时不时惦记。”她声音几近冷漠,“还是说你羡慕我。” “…………”宁蓝泽哽了声,“我能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可以活在阳光下,没有像你,像宁家那么多孩子一样卑劣的活着。” 从宁蓝泽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她就在想他眼底掩盖的嫉妒到底是什么,直到宁蓝依带着她去体验宁家百分之一的恶劣,她才明白。 不是所有宁家人都像他们一样,行尸走肉,内里糜烂。 白色在黑色中过于明显,黑色想要白色共同沉沦,变得和他们一样。 都是宁家人,凭什么她却能如此。 “你想对我做你父亲对你做的事,想看我从害怕抗拒到变得和你一样,变得像个魔鬼,成为一个疯子。”宁希说得很慢,一句句侵入宁蓝泽。 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动机,在看清之后所有事情都不会中伤于自己。 事情的本质或许对你来说会恐惧,而这也恰恰说明,那人忌惮又或者想要却无法拥有属于你的东西。 这几天的混乱,宁希并不是毫无所获。就好比陈念念一直说她幸运,其实是羡慕她拥有的一切。宁蓝泽说她早晚会疯,意味着他在期待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本质清晰之后,那么恐惧就不再是恐惧。 宁希勾了勾唇,平静祝福:“宁蓝泽,新年快乐。” “你放心,新的一年,我肯定不会如你愿。” 挂掉电话,宁希跑到几个小不点中间,拍拍他们的头,将手中的仙女棒举高,几个小孩子够不着,一个个蹦起来,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宁希哭笑不得。 几个人回去的时候,玩得太累了,小孩子动歪西倒的睡觉,宁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等车子停在老宅,宁希在睁开眼。 几个小孩子还在睡,沈沫沫先去屋里叫人。宁希轻手轻脚将靠在她怀里睡觉的小孩子放在一旁,揉了揉胳膊,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宁希以为是沈沫沫叫来的阿姨,她轻声说:“把他们抱进去吧,我刚叫他们没叫醒。” 身后的人没说话,弯腰将门口最近的小孩抱起。这个动作同宁希的距离骤然靠近,她闻到了熟悉的清香,呼吸一滞,侧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沈淮启。 宁希有一瞬间的慌乱,眼神乱飘,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话。 “来了来了。”沈沫沫跑过来看到,正好同沈淮启面对面,立刻噤声,低低叫了声:“哥。” 沈淮启:“嗯。” 身后的阿姨从沈淮启怀中接过熟睡的小孩子,来的人一人一个抱走。沈沫沫打了个哈欠,与宁希道别:“我先回去睡觉了。” 空间内只剩下宁希和沈淮启两人,她没说回去,沈淮启也没动作。 她站在这里丝毫没有感觉到冷,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是沈淮启替她遮挡寒风。 宁希咽了咽喉咙:“太晚了,回去吧。” 沈淮启眸光微闪,想说些什么,宁希出声打断:“你如果还是想说让我不要喜欢你这些话,最好还是别说了。” 过了很久,沈淮启才开口:“回去吧。” 宁希走在前方,沈淮启跟在身后。 石板路两道脚步声重叠,看似亲密无间,实则隔着远远的距离。 …… 在老宅沈老爷子和老太太醒得早,其他人也不会晚起。吃过早饭后,沈沫沫数了数昨天晚上的压岁钱,乐得止不住嘴,拉着宁希出去消费。 “快走,他们都在打麻将,聊天喝茶,现在没什么人注意我们。” 宁希一句话没说被沈沫沫拉着走,她万万没想到去的地方是娱乐会所。 “………………” 宁希站在门口,张了张口:“你确定吗?” 沈沫沫点点头:“确定,我还没去过呢。” “要是被发现我们的腿会被打断。” 宁希长这么大也就去过两次,一次是来找沈淮启,一次是宁蓝依带着她进去,那次她的行踪还报给了沈淮启,一有异样,暗处的保镖定会出来。 宁家的事解决了许久,她也没问过保镖有没有撤掉,再说大过年的那些保镖也需要回家过年,宁希猜测暗处应该没有了保镖。 “没事没事,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沈沫沫拉着她撒娇,“我想去嘛,成年人就该玩点成年人该玩的。” 宁希扯出一个微笑:“我还没成年。” 沈沫沫:“…………” 她实在太想去了,硬着头皮:“现在这个点,他们都没睡醒,或许不会查?”说完自己肯定自己,“放心,肯定不会查。” 两人信誓旦旦走进去,正好碰上上班的保安,看到两人心虚的模样,一脸了然:“身份证拿出来。” 两个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宁希:这就是你说的不查? 沈沫沫:不都是晚上查吗?!谁一大早查啊! 沈沫沫朝保安嘿嘿一笑:“叔叔,我忘带了,我进去找人一会儿就出来。” 保安义正言辞:“不行。” 沈沫沫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 “怎么了?”女人踩着高跟鞋,红唇齿白从黑暗中走出来。 保安态度瞬间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宁总,这有两个未成年想进来被我拦下了。” 第70章 宁希看了眼宁蓝依,她抽出一支烟:“不用查了,这是我妹妹。” 她侧身让两人进去:“进来吧。” 沈沫沫偷偷在宁希耳边问:“你认识?” 宁希摇摇头。 宁蓝依点烟的手一顿,抬眸看了眼,片刻后才开口:“我与沈家有合作,见过你们。”她招来侍者交代一句好好照顾,便离开了。 宁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宁蓝依瘦了许多,浑身透着疲惫,她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沈沫沫从进了里面就开始嗨,点了许多名贵的酒让宁希品尝。可惜宁希现在没心情品酒,满脑子都是宁蓝依离去的背影,就好像风一吹,她就跟着走了。 她和宁蓝依这是第三次见面,虽然对她不喜,但前两次没有像这次那般傲然睥睨,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十分钟后,宁希坐不住,同沈沫沫说了声去卫生间后走出去。 走廊安静昏暗,她走到尽头都没有看到宁蓝依,在返回去的途中听到楼梯间有打火机声响。宁希顿了下,推开厚重的门,果然看到宁蓝依坐在楼梯上。 她思考一瞬还是走过去。 宁蓝依看到她,没感到意外,反倒是勾了勾唇:“怎么?不是说不认识?” 宁希没说话,将她手中的烟拿走掐灭。她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问出这种话像是在幸灾乐祸。 她不说话,宁蓝依也不说,寂静的楼梯间更加空旷。 许久之后,宁蓝依开口:“你昨天跟宁蓝泽说了什么,他恼成那样。” “你好奇?”宁希挑眉。 言下之意是:你也想让我用那些话来堵你? 宁蓝依很轻地笑了声。 “宁家现在就是个过街老鼠,谁都不好过。我们谁都清楚木头心腐烂,哪怕是高楼大厦也会倾塌。可是他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偏要做一些无谓的挣扎,还要拉着我一起。”宁蓝依自顾说着,她只是想要找一个人诉说,也不管宁希能不能听懂,会不会给回应。 楼梯间烟味未散去,宁希不喜欢这个味道,可她还是坐着听着。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自己决定,别人左右不了。”宁希问出自己的疑惑,又像是鼓励,“你为什么不摆脱宁家,忘记过去,自己活一次。” 摆脱宁家,忘记过去,自己活一次。 哪一个听起来都是天方夜谭。宁蓝依笑出声,笑意带着自嘲,她侧头看向宁希:“我逃不掉,慢慢。” “我摆脱不了宁家,早晚有一天我也会疯掉。” 宁希眼低全是不解,不理解这句话,不理解她的无动于衷。 很久之后,宁希与大陆相隔千万里,她才明白宁蓝依这个眼神是何种意思。 ——里面有对她天真的羡慕,有对自己的悲悯,和无法重来的遗憾。 第六十一章 不会有人救她了。 宁希对宁蓝依的情感很复杂, 难说好也难说不好,她心疼她的遭遇却无能为力。 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都是因为宁家。 刚走出楼梯间,宁希就看见沈沫沫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同帅气男模道别, 她走过去:“怎么了?” 沈沫沫重重叹了口气, 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家里要我们立刻马上回去。” “出什么事了?”看她样子也不像, 宁希好一会儿才想起问, “付钱了吗?” 沈沫沫点头将账单给她。 宁希接过一看,瞬间瞪大双眼, 数了两遍后边的零, 还看了看有没有小数点。“不是!这才多长时间, 就敢花掉二十万!” 她干笑两声,觉得回家要经历的恐怕不简单:“怪不得叫我们立刻马上回家呢, 再待一会儿恐怕就不是我们走出去, 而是他们去派出所领人了。” 还好没到那种程度, 要不然明天的头条就会变成:沈家人因付不起娱乐费想要逃跑,被送往警局。百年豪门沈家或将破产? 宁希摇摇头将脑袋中的幻想清除。两人提心吊胆的回到家中, 却发现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回来。 “???”宁希低声说:“这就是你说的立刻马上?” 沈沫沫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我爸打电话说的, 就这一句,其他的没有。” 宁希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既然没什么事我上去补个觉。”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精神饱满,还是沈沫沫敲门给她叫醒的。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人, 震惊一瞬。 “你不是也去补觉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宁希没说完的是,怎么怨气也这么重。 沈沫沫抓住她问:“你的零花钱停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宁希拿出手机看了眼余额, 短信也没收到银行通知。 “为什么?!”沈沫沫立马停下,站在楼梯上不可思议,“明明一起去的,怎么只停我不停你!” 原来是这样。宁希不知道怎么安慰,却见面前的人忽然笑出声:“当然只停我啦,毕竟是我带着慢慢妹妹去的,我怎么能带坏妹妹呢?!我真该死。” 宁希瞪大了双眼:“???” “……你没事吧?傻了?” 沈沫沫拉着她往一旁站,弱弱开口:“哥……” “嗯。” 声音冷淡,同她们擦肩而过,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可算明白刚才沈沫沫为什么一秒转换。宁希望着沈淮启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问:“零花钱他给你停的?” “那可不。”沈沫沫眯着眼瞪下楼的人,“也不知道淮启哥跟我爸说了什么,他二话不说就停了我银行卡,都不给我解释的余地。” 她说完看了眼宁希,心底冒出一丝悔意:“你就听我抱怨就行了,其他无所谓,况且我没他银行卡就活不了了吗?怎么可能,我还有自己的银行卡。” “而且确实是我不对,是我执意想去,你还未成年,哥肯定担心。” 沈沫沫撞撞宁希肩膀:“你去给淮启哥撒个娇,说你以后不去了,他肯定就不生你气了。” 宁希反应了一会儿。 噢,原来沈沫沫以为刚才她和沈淮启不说话,是因为今天的事他生气。确实是生气了,只不过可不止今天的事。 这件事和那件事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要是说出来,怕是会惊掉沈沫沫下巴。 沈家过年总是有很多人,但这些和他们小孩子没什么关系,几个人天天往院子里一坐,不听那群大人相互寒暄。 这样的日子,早晚有结束的一天。 宁希第一次那么抗拒回沈家别墅,回程的路上坐在一旁闷闷不乐。云欢臻担心一个人在家的陈念念,比原定计划早回去了两天。她虽然不想回去,但也没办法。 回到沈家别墅后,宁希天天背着书包和温清悦一起找一家咖啡店一坐就是一整天。这几天温清悦的情绪时常低落,司煜啸要在半个月后订婚,请柬已经送到了沈家。 宁希怕她伤心,不敢提这件事,反倒是温清悦无所谓。 表面再装作无所谓,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生订婚心里还是不好受。 温清悦托着腮望着窗外:“今年冬天不会下雪了。” “嗯,都要春天了。”宁希顺着说。 “想看雪。” “那去雪山吧,现在雪还没有融化。” 温清悦忽然笑起来:“高三了宝贝。” “那怎么了!”宁希撇撇嘴,“高三还不让看雪了?” 这段时间她和温清悦很少谈心,有时候临到嘴边及时刹车。她总会想起温清悦最近也很烦躁,很难受,不想让她再因为自己的事烦心。 温清悦大概也是这么想,很少说起她内心的想法,问起来也是笑笑说别担心,我很好。 她这样,宁希更不敢问。 心想,没事的,总会好起来的。 回家的路上宁希接到了宁蓝泽的电话,挂断第一个,第二个紧跟着打来。像是直到她不会接,发了条信息。 ——宁蓝依疯了。 宁希紧蹙眉头,没看懂,什么叫疯了。 她接通锲而不舍打来的电话,宁蓝泽嗤笑:“这不还是接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心理问题早就根深蒂固,爆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宁希这才清楚他们说的疯,是真的疯。 第71章 “我爸明天准备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不要来见她最后一面?恐怕以后再见就是在她葬礼上。” 宁蓝泽说话难听,却又带着蛊惑,一句句深入人心。 宁希看到了亮灯的沈家别墅,昏黄的路灯处处透着温暖。 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每一个小细节都很熟悉。 她深呼吸,压下颤抖的手,闭上眼睛转过身。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去见宁蓝依,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宁蓝泽不会有这么好心,给她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宁希,宁蓝依的状况。她很清楚,这次肯定有什么陷阱。 可她不能不去。 宁希第一次踏足宁家,这个与她以往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阴森黑暗,太阳下山其它地方总会有灯光,而这里一丝光亮都没有。 宁蓝泽与黑暗融为一体,勾着唇:“来了。”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宁希吓了一跳,皱着眉平缓急促的心跳。 “我一直都在等你。” “…………” 宁蓝泽勾着唇,动作绅士地推开门:“请进。” 宁希跟在宁蓝泽身后,绕了几个弯,走到花园旁。宁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人,她想走过去,走到宁蓝依面前,身后的人拦住她。 “就站在这里,她经不起刺激。” 宁蓝泽眼底全是冷漠,仿佛不远处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花园一片黑暗,唯有身后别墅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这点灯光不足以看清宁蓝依的神情,只能够看到她的行为举止。 这是宁希第四次见到宁蓝依。 简短的几分钟让宁希花了很长时间去回想从前的模样。第一次见到宁蓝依,只是匆匆一瞥,她化着浓妆,高傲到不屑看周围人一眼。 第二次见面,宁希把她放在和宁蓝泽同样的对立面,却发现她凌厉之下隐藏的真心。 上次见面,宁蓝依疲惫许多,可宁希明明发现了却没放在心上。现在,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高傲的人弯着腰,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着玩具。往常乌黑柔顺的长发此刻凌乱披在背后,许久不曾打理。 宁希鼻头发酸,不忍直视。 突然,她的双手被禁锢,动弹不得。宁希猛地抬头,看到一张和她爸爸相似的脸,只是这张脸多了阴厉。 “慢慢,欢迎回家。”他微微勾唇,语气温柔平缓,想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平易近人,但和他自身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更瘆人。 “松手!”宁希挣不开。 “慢慢,你爸爸不在了,但叔叔还在,叔叔对你会像自己儿子女儿一样。” 宁希皱着眉,手腕被攥着的地方泛着疼,声音跟着变冷:“不需要,滚开。” 一个女孩子的力气根本比不上他一个成年男性,宁希被拖着走。 偏偏是今天…… 所有的事情碰到一起,没有一个解法。 自从过年时同沈沫沫去会所被发现,宁希便知道沈淮启派给她的保镖根本没有取消。如果不是因为她沈沫沫的银行卡不会被停,不会被发现。那天之后,宁希便让沈淮启不要让那些保镖跟着。 她着急见宁蓝依,把自己放在孤立无援的境地。 宁希生出一种绝望,无助地看着男人推开地下室的大门。 越靠近里面的声音越清晰,声源来自大屏幕,红色的大灯照亮屋里所有的东西。 “慢慢,不要害怕,这是宁家人都要经历的,你看这个可好玩了……” 宁希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不自觉的颤抖。她想要捂上耳朵,却僵在原地。 “滚开——” 她叫出声。 不会有人救她了,没有人知道她来带到这里。 这里太恶心了,每一样东西都泛着腥味,难闻的味道让她想吐。 “你会喜欢这些的,你身上流着宁家的血……你会喜欢的……” 男人站在红色灯光下,面容像是入魔的妖怪,浑身透着可怕。 第六十二章 我想要什么。 红色的灯光熄不灭, 尖锐的声音停不下来,铁锤敲打手铐,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声响。 宁希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动弹不得, 她害怕地环视这间房子。此刻才明白, 原来文一涟和宁柯崎以及沈家人给她塑造一个多么好的成长环境。 男人还在耳边说话, 他拽着宁希的头发让她瞪大眼睛看屏幕上的画面,宁希胃里翻滚, 眼泪落下, 想要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她越是挣扎哭泣, 男人笑得越是开心。 “你这个模样和我刚见到时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不过没关系, 我现在特别喜欢, 你也会喜欢的。” “睁开眼睛别害怕, 你哥哥姐姐也是这样过来的。” 宁希推不开,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沈家报复你吗?”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男人笑起来, 笑声重透着狠厉, “如果不是沈淮启我宁家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你身上流着宁家的血,怎么偏偏站在外人那一边呢?” 宁希快要喘不过气, 用尽最大力气喊出:“我身上流的是宁柯崎的血,跟宁家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当初是我赢了!是我住进了这里,是你爸灰头土脸的离开!我才是赢者!” 男人吼起来眼底都是红血丝,像是一个怪物。 宁希后退半步, 深知自己逃不出去的害怕,双手颤抖。 突然砰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红色灯光消失不见,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宁希呼吸一滞,手腕再次被握住,这次的力道很轻,拉着她往外跑。 她的头发被风扬起好看的弧度,借着月光宁希看清了宁蓝依的剪影。 她们跑过黑暗的地下通道,跑过不见五指的花园,跑出宁家,跑到灯光下。 如果说刚才流下的眼泪是害怕到至极的生理性泪水,那么此刻宁希望着宁蓝依的背影,酸涩,感动,劫后余生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以为自己今天逃不出这里了,是宁蓝依拉着她逃出黑暗的牢笼。 宁希想开口问她有没有恢复,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宁蓝依率先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爸爸说要带我过八岁生日,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带我到那里。”她的声音透着懵懂,似乎真的想要找到一个答案,“那天我想关掉那个灯,可我怎么都够不到。但是你别怕,我帮你关掉了。” 八岁的孩童踮脚够不到红色灯,成年的宁蓝依可以。 她亲手砸碎了她的噩梦。 宁希泣不成声,紧紧抱住宁蓝依。 “我带你走吧。”她怕宁蓝依回去会被宁家人报复,她又说一遍,“跟我走好不好?” 宁蓝依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啊,你要回你的家,我也要回去的。”她笑了笑,“虽然我不喜欢爸爸,但我还有妈妈和弟弟。” 宁希顿了下,眼底全是不可置信。宁蓝依的妈妈早就不在了,那样的宁蓝泽值得她这样惦念吗?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宁蓝依只是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里,至少在梦里,所有人都在。 她站起身,脱离宁希的怀抱,一点点向后退。 宁希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距离。忽然,不远处的人停下脚步,跑到她面前:“你怎么哭了?” “…………”宁希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摇头。 宁蓝依低头笑了下,没有浓妆艳抹的妆容,此刻她显得柔软:“明天就是我八岁生日了,我想要蓝色的蛋糕,爸爸答应送给我。” 刚才的话语明明已经过了八岁生日,现在八岁却在明天。 宁蓝依一直被困在八岁。 宁希眼泪再次落下,眼底带着心疼,她深呼吸,才发出声音:“生日快乐。” “谢谢!”宁蓝依朝着反方向跑去,朝她挥手,最后融入黑暗。 宁希再也看不见她,第一次为了别人难受到心脏疼痛。 一直活在过去的宁蓝依,明天将永坠噩梦。而现实世界的明天,宁蓝依将要被送往精神病院。 梦里梦外她都不得自由。 而她们或许再也没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宁希擦干眼泪,走回沈家。这一路冷风吹在脸上,足以让她清醒。她不敢告诉沈淮启,也不敢让沈家人看出异样。 刚走到沈家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陈念念。 第72章 她今天太累了,不想说那么多,宁希装作没看到,侧身而过,却不曾想陈念念开口道:“怪不得你喜欢自己的哥哥,原来你真的不正常。” 宁希停下脚步,身心俱疲:“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都说宁家人都是疯子,原来你也是宁家人啊。”陈念念笑着,“你不过是幸运了一点,否则你根本比不上我。你说如果沈家人知道你早晚也会变成疯子,他们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宁蓝依痴傻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宁希深吸一口气,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直颤抖,她压下内心所有情绪看向陈念念:“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陈念念一愣。 宁希一步步靠近她,斩钉截铁说出心内的猜测:“我走到沈家门口的时候,你看到我了,对不对?你还跟踪我到了宁家。” 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计较,却又觉得可笑。她一直都知道人心薄凉,却没想到一边接受沈家恩惠的陈念念居然能冷眼旁观成这样。 如果今天不是宁蓝依,她压根走不出宁家。 “你看到我被拉进去了吗?” 所有真相摆在面前,宁希内心愈发平稳:“你有没有给沈淮启或者沈家人打个电话?” 不用陈念念回答,她自己就知道答案:“你没有,你也从未想过。” 她本就不该对陈念念抱有希冀,只是忽然替云欢臻不值,她以为自己帮助的是一个善良天真肯努力的人,却不知这人蛇蝎心肠,冷眼旁观。 “我为什么要救你?”陈念念冷笑一声,“要是你不在了,我就可以取代你,现在云姨把我看得比你都重。” 宁希觉得不可置信,她原先以为陈念念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也喜欢沈淮启,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注意。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了,她就可以取代她的位置,成为沈家人,享受她所拥有的一切。 太可笑了。 她笑出声,不欲多说,想要转身,陈念念忽然扯她的手,宁希拧着眉抽回。 “啊——” 听到惨烈的声音宁希回过头,陈念念倒在地上,眼泪说来就来。 她抬眸看向门口,果不其然沈淮启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又是这一招,她都不觉得无聊吗? 宁希此刻头疼欲裂,只想回到房间好好休息,她看都没看沈淮启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这一夜,她整宿都在做梦,是那种明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红色的灯光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庞,惨叫的声音混杂着喘息,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声响。 宁希想要逃,可两只脚却像被定住,一下都动不了。 “宁家人都是疯子,你猜你什么时候会疯?” “宁希你也会变得像宁蓝依那样。” “…………” 不会的,不会的。 她是一个正常人,她不会疯掉。 宁希捂着耳朵不想听到那些声音。画面一转,她看到云欢臻和沈宸年站在不远处,她想伸手求救,得到的却是他们冷冰冰的话语。 “沈家不需要一个随时会疯掉的女儿。” 他们转身离开,仿佛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虚假。 “不是,我不是疯子。”宁希轻声开口,却不能挽回他们离开的步伐。 下一秒,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面前。 宁希抬头,看到了面色冷淡的沈淮启,她伸出手抓住他。 这个世界上谁都会离她而去,唯有沈淮启永远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沈淮启……我害怕……” 她眼泪一滴滴落下,靠在他胸前哭了许久。时间长了才反应过来,眼前人压根没给一点回应,宁希抬眸,沈淮启的眼底像是含着冰冷的薄雾,毫不客气的推开:“哭够了吗?” 宁希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沈淮启。 “沈淮启……你不信我?”她几乎是用气声问出来的。 她有些着急:“是你牵着我手长大的,你不信我吗?” 沈淮启话语间都透着凉薄:“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看到的? 宁希浑身冰凉,许久之后讥笑一声:“你信陈念念不信我?” “你也觉得我会疯掉?” 沈淮启似乎觉得烦躁,皱着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宁希看了眼右手手心,那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她目光呆滞:“我想要什么……” 再抬眼时眼底全是裂痕,仿佛世界崩塌:“沈淮启,我不过是想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这么难吗?” ………… 门外,敲门的沈淮启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卧室内没有一点声响。 他紧蹙眉头,眼底尽是担忧:“慢慢?” 沈淮启实在等不下去,推门进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刚才那么大的声响她都没有听到。 走过去看到宁希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他有一瞬间的慌乱,碰了下她的额头,滚烫灼热。 沈淮启抱起宁希往外走,下楼梯时碰到沈宸年:“慢慢怎么了?” “发烧了。” 沈宸年连忙叫司机开车,送往医院。 第六十三章 【二更】没有哥哥会喜欢自…… 宁希高烧不退, 整个人都不清醒,一直到第二天才睁开眼。 几乎是刚有动作,沈淮启就注意到了, 哑着声音问:“还难受吗?” 她呆呆地望着沈淮启, 怕梦中的场景成真, 下一秒他就会露出厌恶的神情, 转身离开。 “嗯?”沈淮启见她没有动作,轻轻碰了下额头, “退烧了, 还难受?” 面前的男人骤然靠近, 温热的呼吸洒在一旁,宁希闭了闭眼睛。 眼前的人没有消失, 不是梦。 她终于注意到此刻的沈淮启是何种模样——头发没有心情打理, 身上透着疲惫, 眼底全是青色。 宁希想问自己睡了多久,可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淮启拉开椅子坐下:“爸妈一会儿就过来, 看到你醒来会很高兴。”他想了想还是问:“医生说你是精神紧绷造成的晕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话,宁希又想起了宁蓝依, 想起了在宁家发生的一切,咬了咬下唇。 沈淮启扶起她喝了些水,宁希感觉瞬间湿润能够发出声音。她问:“我手机呢?” “来得匆忙,在家里没带过来,怎么了?” 她咽了咽喉咙, “我想看看时间。” 沈淮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宁希接过看清楚了日历上显示的时间。 她昏迷了整整一天。 也就是说宁蓝依在昨天被送走了。 宁希把手机还给他,眼神一刻也离不开沈淮启。 她想问沈淮启知不知道宁蓝依疯了,想知道她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可话临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想起梦中的那个沈淮启, 冷漠厌恶的目光。 宁希什么也没说。 临近中午,云欢臻和沈宸年带着午饭来到医院,拉着她的手偷偷擦眼泪:“就这两天瘦了好几斤。” 宁希没力气,精神不是很好,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医生建议在医院观察一天,明天再出院。宁希点点头,让他们回家休息,自己留在这里可以的。 云欢臻却说:“淮启和爸爸先回去吧,慢慢没醒的时候你守了一天一夜,回去补个觉,明天来接妹妹。” 宁希望向沈淮启,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疲惫,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不用。”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解释道:“您的腰本来就不好,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慢慢出院,你就该住院了。” 云欢臻:“…………” 沈宸年一听不干了,拉上云欢臻,对沈淮启说:“那就再辛苦你一晚,明天再好好休息。” 沈淮启:“嗯。” 宁希被他们一言一语来来回回开不了口。她想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还没说出来,云欢臻和沈宸年就推门出去,剩下沈淮启自己一个人。 没有手机,她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白色的房顶胡思乱想。 她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红色的灯光和宁蓝依的身影。 “睡不着?” 沈淮启忽然出声,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温润。 “嗯。”宁希轻声开口,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月光之下,是沈淮启黑色的影子。长腿在沙发上施展不开,只能撑在地上。 只有在黑暗之中,她不用掩饰自己的目光。 下一秒,黑色的影子坐起身,走到病床前拉开椅子坐下:“睡吧,我就在这里。” 第73章 宁希盯着他看了许久,借着月光只能看清微弱的神情,很奇怪,沈淮启只是坐在她身边,那些恐惧消失不见。 她渐渐闭上眼,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沈淮启开车载着宁希回家。 回到家,宁希只想上去洗个澡,在医院两天浑身都是医院的气味,总觉得不舒服。推开房间门,刚准备去洗手间,听到衣帽间有动静,她停住转身推开衣帽间的门。 “你在做什么?” 宁希盯着陈念念,她站在镜子前,拿着自己的衣服往身上比划。 她皱着眉,走出房间,胸口上下起伏,深呼吸不让自己心率过速:“阿姨,管家——” 最先听到她声音的隔壁房间的沈淮启,他正准备去洗澡,听到宁希的声音穿着睡衣走出来:“怎么了?” 宁希很少这么大声音叫人,再加上今天刚从医院回来,楼下的人听到后全都跑了上来,云欢臻和沈宸年急忙问:“是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房间:“把我房间里的人请出去。” “谁在你房间?” 平时宁希的房间都是阿姨打扫,她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开的衣帽间门,以及里面的人,陈念念手中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放下,阿姨皱着眉:“陈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我……”陈念念走出来看到那么多人,先是一愣,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悔意。 云欢臻皱着眉:“念念?你怎么在慢慢屋里?” “我上来看看。”陈念念说道。 宁希冷笑一声,她太知道陈念念上来是为什么了,不过是觉得自己生病,想要取代她。 有时候真的很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又不是玄幻世界,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被另一个人取代。 “我不过就是生病了,怎么你就来我房间挑衣服了?” 陈念念看了眼生气的云欢臻,着急的解释:“宁希不配做沈家人,她不正常!她是个疯子……” 宁希听着她的声嘶力竭,害怕她说出她喜欢沈淮启这种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见一声:“够了——” 她愣了下,转身看向声源处,是云欢臻。 从小到大,宁希从未见过云欢臻如此生气,她永远都是温柔平和,会轻轻揉她的头发,对任何人都是柔声细语。从未像此刻怒气含在眼里。 “陈小姐,我们家慢慢怎么样我比你清楚一万倍!我让你住在沈家是看你可怜,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陈念念愣住了,就好像这段时间所有的亲昵都是假象。“我……” 沈淮启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既然陈小姐这么不喜欢沈家人,那就不要继续呆在沈家了。” 他递给管家一个目光,后者点头,说道:“是我帮您收拾东西,还是您自己收拾。” 几秒的时间,陈念念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向宁希,那一瞬间恍然大悟,宁希从未惶恐过自己会离开沈家,她有足够的自信。 她用力跑到云欢臻面前:“宁希喜……”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拉走。”还没说完,沈淮启出声提醒管家,几人连忙将陈念念拖走。 喧闹过后一片寂静,云欢臻默了默宁希的脑袋:“别听她胡说。” 宁希笑了笑:“谢谢干妈。”她抱着云欢臻胳膊撒娇,“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陈念念呢。” “别跟我提她。”云欢臻一脸厌恶,“看她那么温柔,本来是好心,谁能想到她那么诋毁你,我当然生气。”她捏了捏宁希的脸:“谁都比不过我们慢慢重要。” 宁希只觉得心情通畅,却又在某一刻恍惚,如果云欢臻知道陈念念不是胡说呢?如果有一天她也会疯掉呢? 她不敢细想。 那天同陈念念一同走出沈家的,还有那些件被她碰过的衣服。陈念念又恨又惧,这不过是被她碰了一下。而宁希站在不远处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她忽然笑出声:“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沈淮启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云欢臻说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我看最应该认清自己身份的人是你!” 宁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无视就是对陈念念最好的回答。 她转身合上门,抬眸却看到了沈淮启,她确信刚才陈念念的话沈淮启听到了,宁希张了张口,移开目光。 宁希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搜索引擎上全是关于精神疾病,或者怎么预防,有没有恢复的方法。她比谁都害怕自己会疯掉。 从阳光直射到日暮落下,宁希呆坐着连姿势都没换。 她深呼吸,站起身,想要去做最后一次努力。 她已经被拒绝过无数次了,无数次被打倒,再蓄积勇气靠近,可最后的接过无一例外。 宁希敲响沈淮启书房门,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她没有说话,先去酒柜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一鼓作气走到沈淮启面前,叫他的名字:“今天陈念念的话你听到了,对不对?” 沈淮启抬眸,灯光下眼神模糊晦暗不明。 宁希本就是带着答案问问题,他回不回答一点都不重要。 “那你觉得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认清身份?” “她说我会疯掉,你信吗?她说我不正常,你信不信?” 宁希语速很快,一个接一个问题砸向沈淮启,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沈淮启皱了皱眉,目光紧紧盯着她:“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会疯掉?”说完,察觉到宁希闪躲目光,再次开口,“你不会疯掉,你很正常。这件事我很肯定。” “这句话你是在告诉你的妹妹,对不对?”宁希咽了咽喉咙,“如果是追求者呢?” 沈淮启沉默。 “沈淮启,我喜欢你。” 宁希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绝望,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是在销毁自己的执念。 沈淮启错开目光,喉结上下滚动,极力压抑着情绪,不敢回过头。 他说:“没有哥哥会喜欢自己的妹妹。” 第六十四章 这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季。…… “慢慢, 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 又是这套说辞,永远都是这句话。宁希不再歇斯底里, 更不想再听下去, 她转过身走过长长走廊, 回到自己房间。 这个房间每一处都属于她,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宁希拿出手机,电话对面很快接通,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外公, 我想出国了。” 第二天在饭桌上, 宁希平静的说出要出国这句话。仿佛丢下了一颗炸弹,云欢臻和沈宸年齐齐望向她。 唯有沈淮启一动不动。 宁希已经不在乎了, 她扯扯嘴角:“外公一直说想让我过去, 再加上想要申请国外的大学, 还是提前过去比较好。” “怎么这么突然啊?”云欢臻放下手中的筷子。 “怕耽误课程嘛,就想着趁着开学前过去。” 沈淮启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什么时候的飞机?” 宁希下意识看向她, 又忽然错开目光, 垂眸:“后天。” 沈宸年又问一边:“后天?” “嗯。” “可后天是你生日……” 宁希愣了下,算算时间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根本没心情看日历,连时间都快要模糊。 她强撑起笑:“外公外婆想陪我过生日。”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云欢臻叹了口气,那边毕竟是宁希的外公外婆,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再说是宁希自己想要过去,他们没有资格阻拦。 “明天我们提前给你过生日怎么样?” 宁希点点头:“好。” 一整天宁希都在收拾行李,云欢臻想让她什么都带走, 她摇摇头:“太麻烦了,那边都能买到。” 收拾来收拾去才装满了一个行李箱。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要走时却什么都不想带走。 第二天的生日宴,都清楚是离别宴,每个人都在强撑着笑意,云欢臻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抱着宁希一直啰嗦:“你要是住的不习惯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宁希笑着,没有应答。 沈淮启只是吃了午饭,就去公司了,她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 云欢臻和沈宸年不明白,可是宁希知道沈淮启明白,她既然决定要走就没打算再回来。 第74章 傍晚她依然没等到沈淮启回来,宁希走出沈家别墅大门,朝宁家别墅走去。 她给沈淮启发了一条信息,没得到回复。 宁希坐在二楼阳台,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来往的车辆。 分针转了一圈,沈淮启没有出现。她坐在那里,没有看手机,只是盯着门口。 沈淮启会来的。 快要十二点时,门口出现了一辆车,宁希扬起唇角。 来了。 沈淮启将蛋糕放在桌子上,依旧一言不发。 宁希将蛋糕拿出来:“你还记得吗?我七岁那年你就是在这里带我走的。”她长舒一口气,“既然从这里开始,那就从这里结束吧。”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零点。 “沈淮启。”她自嘲笑了下,“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真心一直被忽视,你不是一直说想让我出去看看吗。好,我走。” 宁希咽了咽喉咙。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1:59,沈淮启点燃蜡烛,时间跳到零点,他嗓音有些哑,沉声道:“生日快乐。” “许个愿吧。” 蜡烛忽明忽暗,宁希忽然笑了下,带着讥讽:“如果我的愿望是让你和我在一起呢?” 在黑暗中,沈淮启愈发沉默。 “你总是这样。”宁希又笑,“明明不可能做到的事总是一次次给我希望,然后再带给我绝望。” 她深呼吸:“生日愿望啊。” 宁希吹灭蜡烛,阳台上只剩下月光照射,她鼻头酸涩,万幸黑暗中看不清她眼尾的红润:“希望沈淮启也体会一下爱而不得的滋味。” 蜡烛熄灭,愿望成真。 她说:“我不要喜欢你了。” 沈淮启咽了咽艰涩的喉咙,站起身将发抖的手藏在黑暗之下。他一步步走远,留给宁希一个背影。 十七岁生日这天,沈淮启留给宁希的是背道而驰,是渐行渐远。 她知道自己和他完全没有可能,却又痛恨自己放不下。 所有的悲伤和苦楚只有自己消化。 眼泪是爱的附属,是不被爱的痕迹。 宁希捂着心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此刻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认知——沈淮启要离开她的世界了。 他们不再是彼此能够依靠的存在。 几天的发烧,身体未完全康复,又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伦敦,宁希整个人脸色苍白,呕吐不止,半夜甚至发起了高烧。 外公外婆以为她是猛然调换时差身体接受不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戒断反应。 沈淮启是她接触世界的第一把钥匙,分开要承受刻骨铭心的痛。 这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季,无法迎来冰雪融化的春天。 ………… 宁希大学生活很忙碌,每天都在画图,她又修了第二学位。蓝峻第三次叫她还是没时间后,问她为什么要学心理学。 她沉默片刻,开了个玩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蓝峻:“…………” 蓝峻一脸无语,她翻出课本,一本正经:“看到没,有些心理疾病是会隐藏在人的内心之中,或许你自己从未注意过,但是它就是存在,是个沉睡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哦。”蓝峻更加无语,“嗯嗯嗯,那你学成归来记得关注我啊,别等我那天爆发了还傻乐。” 宁希摇摇头,轻声道:“我连自己都关注不了,别说别人了。” “你说的什么?” 宁希:“没什么。” 在伦敦,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没有人好奇,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提起在国内的日子。期末专业第一,奖学金榜上有名,同专业的同学提起宁希也会说一句厉害。 她站在台上演讲时,台下是数不清仰望的目光。 宁希偶尔也会喝酒,只是从不会让自己喝醉,唯一的一次喝醉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她莫名想起那年在星空下,稚嫩的话语说出的心愿。 原来那个时候,沈淮启的笑还有她未曾读懂的意味,直到这么多年后才恍然大悟。 时间是最无情的,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有确定的答案。 所以沈淮启没有回应她无知的问题。 酒醒之后,宁希请了很长的假期,她一个人去往冰岛追极光。 哪怕是幼小无知时许下的心愿,哪怕沈淮启再也不会同她一起,但她还是只身前往世界尽头。 在冰岛的第十天,宁希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极光,淡绿色的光芒占据整个视野。等待的人全都激动的叫出声。 宁希忽然眼眶一热。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沈淮启了,如今已经不知道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刻骨。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不是没有人追求,只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她次次以学业为重拒绝。 如今站在这里,她恍然大悟——她只是把属于沈淮启的部分锁了起来,并没有敞开心扉的放下。 沈淮启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太多岁月,已然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哪怕她再想遗忘,却又在某个瞬间做出与他有关的举动。 有些东西早已刻进骨血,忘记与否不是她能决定。 剥不开的曾经,无法舍弃的过去。 而这些全都有对方的名字。 越是这样,宁希越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擦干眼泪,站在漫天极光下大喊:“沈淮启——” 她就是仗着在陌生的国度,没有人听得懂中文,仗着这里距离中国千万里之遥,那人听不见。 “沈淮启——” 她几乎用尽全力,眼泪顺着流下,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就好像她只是需要释放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将那些无法压抑的想念挥洒。她怕有些东西积累太多,自己会毫无准备,脑门一热的去寻找源头。 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孤单全都白白作废,再次重来。 “你刚才喊的什么?”旁边一个金黄长发的女生用英文问。 宁希笑了下:“一段魔法。” 女生没明白:“?” “一段能让人拥有勇气的魔法。” 宁希很轻松的笑了,三年来第一次卸下所有压抑。在此刻她才真正懂得沈淮启总说的要她去见更广阔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宁希是自由的。 哪怕此刻手机因为寒冷而开不开机,手指蜷缩,身体感受不到温度。 “那你现在有勇气了吗?”刚才的那个女生实在好奇,再次问。 宁希点点头,笑着说:“魔法很灵验。” ‘爱’本身就是经久不息的长明灯,对谁的爱不要紧,是谁的爱也无关紧要。 它的存在就是一件美好长久的希望。 这段勇气并不是让她去见沈淮启,而是她有足够的能量放下过去,继续往前走。 以前总觉得沈淮启是她的全世界,离开了他就像是失去了自己。可事实是没有谁离不开谁,哪怕相互缠绕生长的藤曼也会有分开的一天。 第六十五章 宁希踮脚吻在沈淮启唇角。 【ning:你还记得你大学时用的邮箱吗?】 黑暗无光的房间只剩下眼前屏幕的光亮, 沈淮启维持这个动作许久,登录大学时期使用的邮箱账号。 收件箱里的第一封邮件显示七年前,再往后几乎每一年都有一到两封。 发件人是宁希。 接管公司以后, 这个邮箱没再用过, 将它遗忘在时间的角落, 但他没想到它是宁希所有的寄托。 沈淮启咬着口腔内侧, 血腥味充斥大脑。 邮箱收到一封又一封邮件,他一字不落的看完。 整整102封, 是宁希的十年。 沈淮启就那么一个动作, 一直坐到天亮, 一支烟燃尽接着又一支。 清晨的熙光照在屋内,手机上周宸接二连三发来消息, 公司有需要处理的文件, 要马上回去。程黎和林胥昼不想回去, 问问他和宁希。 现在这种情况,没法及时处理, 他和宁希都玩不好。 沈淮启发了句回。 回程的路上, 依旧多了个周宸,哪怕他和宁希不说话, 一路上也没有冷场。 后视镜中,瘦小的脸上,眼睑下方一点乌青都很明显,沈淮启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把周宸送到公司后,车上两人一言不发。 宁希坐在后座, 过去的景象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车子到达公寓停车场,下车, 上电梯,最后两人背对背站在各自门前。 第75章 指纹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响起。宁希转过身,叫他的名字:“沈淮启。” 他开门的手顿了下。宁希在他未反应过来时挤进他怀中,伸手关上背后的门。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淮启垂眸,眼神复杂,声音带着疲倦和沙哑:“慢慢……” 宁希一句句逼问:“你说你后悔是后悔什么呢?” “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沈淮启,两人的距离越发近。 宁希踮脚吻在沈淮启唇边。 冰凉的触感,没有十年前的酒味,唯一不变的是苦涩。 想起这十年,宁希涌起一股委屈,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固执又执着:“我不信。” 她一哭,沈淮启就没办法。宁希出国十年,他自知有他的原因,所以这些年两厢拉扯却依然找不到解决办法。 沈淮启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动作很轻:“哭什么。” 宁希握住他擦眼泪的手。和沈淮启温热的手掌不同,她的手冰凉刺骨。 “你喜欢我吗?”她轻声问:“像刚才那种。” “……”沈淮启沉默片刻,眼前人眼中全是希冀,让人不忍心。 许久之后,长舒一口气,自嘲的笑了声:“你二十岁那年,我去了冰岛。” 沈淮启垂下眼睑:“很奇怪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推掉所有工作,去到那里。” “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答案。”他伸手摸了摸宁希的头发,任命般妥协:“那就试试吧,你可以随时喊停。” 宁希怔愣在原地,被巨大的喜悦砸混头脑。只是一句他也去了冰岛就足以震撼,没想到后边还有一句。 她说不出话,眼泪像止不住的泉水。 沈淮启将她拦入怀中:“对不起。”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拥抱了温暖。 所有情绪发泄之后,昨晚未合眼的疲倦席卷而来,宁希打了个哈欠。 “困了?” 宁希点点头,不想回对面,反正这边有她的房间,刚转过身,眼睛轱辘转:“客卧长时间没睡人,我不习惯……” 这么大个公寓,整天睡人的也就沈淮启的房间。 沈淮启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去吧。” 宁希想了想又问:“你昨天晚上肯定也没有休息好吧,要一起补觉吗?”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顿时脸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沈淮启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处理工作。” “这么忙啊?好吧。” “嗯。” 沈淮启看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原地几秒,随后走进书房。他并没有处理工作,而是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优盘。 这是宁希出国之后,学校需要办理转学手续,是沈淮启去办理的。 那天阳光很大,他拿着那张申请表准备离开时,宁希的班主任拦住他,将整个优盘给他:“这是上学期校运会宁希的录像。导出来之后一直忘记给她了,现在麻烦你转交吧。” 沈淮启捏着小小冰凉的优盘,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困难。他想起那天校运会的场景,宁希从来都不知道,那天他一直在。 看她在阳光下飞奔,周围全是同龄人,是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而他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宁希和同龄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可随着时间的成长,他渐渐没有时间听她说话,那些话题他更加听不懂。 那段时间,他总惹宁希哭。校运会那天,他才知道原来在同龄人身边,宁希笑得那样好看。 二十多岁的沈淮启无法带给宁希那样的欢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他就可以了吗? 沈淮启深知横跨在他们中间的不止是七年的岁月。从小到大的亲密关系如今也成了无法跨越的桥梁。 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可以,不断拉扯承受痛苦,却又一次次清醒的沉沦。 可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宁希。 他说试试时,宁希眼睛中的光亮和雀跃让人无法忽视。 十年前的伤痕已经存在无法销毁,他能做的只有不再伤害。 沈淮启揉了揉疲倦的眼睛。 临近中午,他简单做了午饭,轻声走进卧室,宽大的床上鼓起一小片,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呼吸轻而平缓。 房间内温暖,窗帘紧闭只有昏暗的视线。沈淮启坐在床边,忽然不忍心叫醒熟睡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哥?” “嗯。”沈淮启移开目光,咽了咽喉咙,“起来吃饭吧。” 宁希躺床上不动,眼睛含笑望着他。 “?” 她伸出双手:“不想动。” 沈淮启失笑,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宁希双腿勾住,小腿因为他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她笑了一声。 “笑什么?” 宁希想了想说:“哥,小时候你也这么抱我。” 沈淮启动作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宁希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小时候不想走路,总喜欢往别人身上一挂,最长挂的人就是沈淮启。从前趴在他的肩膀上喊哥哥。 如今那份喜悦倒是没怎么变。 她环住沈淮启的脖颈:“有什么不一样吗?” 宁希以为沈淮启会说变重了,没想到他思考片刻,仰起头:“长高了。” 她愣了下,随后笑起来。她小沈淮启七岁,小时候抱起来也不过他的头,如今却能俯视。 吃完午饭,宁希和沈淮启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他陪着她一起呆着。她躺在沈淮启腿上,叫他。 “嗯?” “哥。” 沈淮启再次应答:“嗯?” 宁希没想好说什么,刚才只是想叫他的名字。这会儿思考片刻,开口道:“那年我也去冰岛了。” 沈淮启顿了下,垂眸。 两人都去了,却没有相遇。 或许是命运的特有安排,让他们在分开的地点重逢。 “不过,没关系。”宁希环住他的腰,眼睛亮晶晶:“哥,我好开心。” 她的眼睛很漂亮,特别是笑起来时,眼底倒映着沈淮启的身影。 晚上宁希不愿意回到自己房间,赖在沈淮启床上不走。沈淮启失笑着摇头,故意逗她:“我去客卧。” “你敢?!”宁希气得坐起来。 “那你霸占了我的床,我睡哪?” “这么大的床,我一个人又占不完……”宁希紧紧拉着他不让他走。 沈淮启逗完,摸了摸她的头:“不走,我去洗澡。” “噢。”宁希这才松开。 两个人太久太久太久没有睡在一张床过了,宁希竖起耳朵听卫生间的水声,心脏像是被安装了个鼓,砰砰砰响个不停。 吸气,呼气。 重复好几个来回,沈淮启终于出来。宁希闭上眼睛攥紧床单,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扑闪。 黑暗之中,声音更加敏感,她听见沈淮启嗤笑一声,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暴露,睁开眼睛。 “快睡觉。” “噢。” 身侧的温度存在感太强,宁希还是忍不住紧张。一紧张就胡思乱想,都躺一张床上了,会不会做点什么……? 应该会吧?都是成年人了。 可沈淮启老老实实躺在另一侧,两人中间隔着段距离。 宁希不知道是失望过多还是气愤更多,左右翻身。 “别乱动。”沈淮启按下她乱蹭的腿,宁希瞬间一动不动。 手掌温度滚烫,她瞬间脸红。下一秒,沈淮启收回手,“睡吧。” 闹了一个来回,宁希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在她睡着后,闭着眼睛的沈淮启睁开漆黑的瞳眸,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卧室。 他站在阳台上,打火机发出声响,烟雾缭绕像是看不清的月亮。 第六十六章 算了,不要再执着了。…… 宁希夜半醒来, 察觉到旁边无人,以为沈淮启去卫生间了,没放在心上。 她是在第二天晚上起夜时看到旁边的位置依旧没人, 温度冰凉, 似是已经离开很久。她愣了几秒, 轻手轻脚地走卧室。 远远看到站在阳台上的黑影, 以及从手心冒出的烟雾。 沈淮启不喜欢抽烟,宁希知道。 除非是有什么烦心事, 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以他的能力又有什么能让他烦心? 宁希确定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因素。 第76章 她盯着阳台上的背影看了许久, 久到腿脚发麻, 才重新回到卧室。 又是一个无眠夜,她坐在床边, 沈淮启站在一墙之隔的阳台上。 天蒙蒙亮时, 宁希自嘲的笑了下。 这些年她成长了不少, 也看清了不少,她想要的不过是真诚。 她以为是时间的馈赠, 没想到只是沈淮启看她可怜。 凭什么呢? 十年前沈淮启不喜欢她, 她接受所有拒绝和伤害,毕竟是她一厢情愿。可现在, 她能感受到沈淮启对她的喜欢和例外,却依然得不到一个真心。 宁希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沈淮启在她平时睡醒的时间前回来,醒来时是那幅温柔的样子,如果不是眼底的乌青,宁希还以为几个小时前只是一场梦。 她咽了咽艰涩的喉咙。 没有什么比明明喜欢还要推开更让人难受。就好像这些年所有的执着, 所有的悲苦他都清楚,但他只是远远看着。 看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什么都没做,可错就错在他什么都不愿做。明知道她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要一个好的结果, 可他无动于衷。 从前的好,现在都成了刺向她的利刃。宁希觉得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小丑,而沈淮启是看台上的唯一观众,他觉得他什么都不做是为她好,可又不舍得离开,静静地望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人喘不过气。 宁希痛恨自己为何这样固执,明明过去十年还是不长记性。 她以为忘不掉是命运给的指示,以为在等待一个良好的时机,到底是她太傻,幻想美梦成真。 周一沈淮启要上班,而宁希还有三天假期。 她今年二十七岁,早就不是青春期如同白纸一样的年纪,她脸上挂着笑平静目送沈淮启离开。 以前一个眼神,沈淮启就能看出她的喜欢,现在她的伪装他再也看不出。 宁希用一天时间罗列种种可能。 -沈淮启只是道德感太强,他无法给沈家交代。 可是她在刚意识到喜欢自己的哥哥时也这样害怕迷茫过,她还是勇敢走出这一步。至于沈家那边,宁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他们可以一起努力,两个人只要往一个方向走,不管路上发生什么怎么可能会走散呢? 除了这个,宁希想不出其他让沈淮启烦躁的原因。 承载太多希冀的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早晚会溃烂。 曾经的好带着现在的恨,压在心底的疼痛,成了一根刺狠狠扎进心底。 宁希很想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但那根刺时刻提醒自己,绵长的疼痛让她痛不欲生。 算了,不要再执着了。 这十年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这样的疼痛宁希再也承受不住。 她站起身回到对面房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买了最后一班去溪市的机票,做完这一切后坐在沙发上等沈淮启下班。 宁希决定好的事能立刻做绝不会拖到第二天。更何况这种事,拖不得。 另一边,沈淮启坐在吧台,面前几个空杯子。 林胥昼过来的时候,挑挑眉:“怎么回事?” 这个点酒吧没有营业,只有他们两个人。林胥昼走到吧台内侧,给沈淮启倒满酒。 沈淮启什么都没说,林胥昼结合前几天从滑雪场离开时,宁希和他都默不作声的神情,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你要是真为慢慢好,你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就行了,别想那么多。”林胥昼直言不讳。 沈淮启抬眸愣了几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认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林胥昼撇撇嘴:“我又不是周宸那大傻子。” “你自己想想你除了对慢慢那么有耐心之外还有谁能让你惦记。从前我也觉得你们两个那么亲密,可能只是因为慢慢粘着你,那会儿她年纪也小,但后来我才想明白,有些例外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你的那份早就给了慢慢。也就你自己没这么觉得。你看看还有谁能让你现在这副样子……” 说着忽然想起来十年前沈淮启也有段时间是这种模样,沈淮启也是这样,天天喝酒,问起来时什么都不说,再后来他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淡沉默的沈总。林胥昼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段时间是宁希刚出国。 沈淮启的异样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沈淮启沉默片刻:“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亲的。” 沈淮启自然知道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他摩挲杯壁,仰头一饮而尽:“老宅那边呢?” 林胥昼不说话了,沈家的情况远比他们家复杂。从许多年前就开始催着沈淮启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是他自己顶着所有压力。沈家太大了有太多人盯着,沈淮启身不由己。 他叹了口气:“那也不能伤害慢慢。” 沈淮启‘嗯’了声:“我知道,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 林胥昼也坐下,倒了杯酒,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扯扯嘴角,语气认真:“不是所有人都有久别重逢的运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破镜重圆的勇气。”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光:“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和程黎重逢到结婚特别快,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在和别人相亲,都到了见家长的地步。” “后来我问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说她是真的动过结婚的念头。要是我再端着一天,不,不用一天,我就真的错过她了。” 沈淮启垂眸听着,目光落在酒杯上,昏暗的灯光看不清他的面容。 “淮启。”林胥昼说,“咱们三个你最早成熟,想得事情也多。可就是因为顾及的太多,才会忽视最亲近的人。” “也就是现在慢慢眼里心里全是你,早点醒过来吧,别等到慢慢哪天攒够失望了,你追悔莫及。” 话语至此,林胥昼不想再多说什么,其余的只能沈淮启自己相通。 ** 沈淮启散了身上的酒味才回家,路上带了宁希喜欢的东城的栗子糕,推开门看到宁希坐在沙发上,笑了下:“怎么呆坐这里?” 宁希望向她扯了扯嘴角,深呼吸:“哥,你坐,我有话想说。” “嗯,你说。”沈淮启在一旁坐下。 “沈淮启,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宁希轻轻问道,没等沈淮启回答接着说,“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她深吸一口气:“你最了解我,同样,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你想什么我看得出来……” 沈淮启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直觉,他皱了皱眉。 “你不是最想我放下你吗?” “我……” 宁希笑了笑,打断他:“你不该这么对我,凭什么啊,一边和我在一起一边想着离开我。没有这样的,我也不需要这样。” 她收起笑,抬眸望着沈淮启:“没有人能承受这种委屈,我也一样。以前是我太天真了,总想得到,现在不了,我不想要了。” “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时喊结束吗?”宁希站起身,眼神冰冷,“现在结束了。” 你不用再这么烦躁。 我也收回允许你伤害我的权力。 这些话宁希坐在这里想了许久,句句斟酌甚至站在沈淮启的角度为他考虑。全部说出来用不了很长时间,一句接一句,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站起身。 不给沈淮启反应的时间,拉上自己的行李箱去往机场。 凌晨到达溪市,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网约车等了二十分钟才有人接。 她让司机先在二十四小时药店停下,自己进去买了盒感冒药,喝完整个人才好受一点。 到宿舍楼时,刚好碰到下楼的连兴,他一脸疑惑:“不是?你不是休假了吗?怎么提前两天就回来了?” 宁希笑了下:“这不是怕你们忙不过来,早点回来帮你们。” 连兴嗤笑一声,“行了,你早点上去休息吧,坐了一夜飞机是不是累坏了?” “嗯,我先上去了。” 宁希脸色很差带着鼻音,前几天走时脸上洋溢的笑现在却强撑着,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愿说的事,连兴不多问。 下楼时碰到秦恺州,他朝他打招呼:“我刚才听到宁工的声音了。” 连兴哭笑不得:“你耳朵还挺尖。” “那当然。” 秦恺州眼睛完成好看的弧度:“我上去打个招呼。” “别别别。”连兴赶忙阻止,“刚下飞机,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也对,时间还长。”秦恺州挠挠头仔细一想,转过身跟着连兴下楼。 秦恺州年轻帅气,对谁做什么事都挂着笑,项目部的人对他印象都很好。 第77章 连兴忍不住逗他:“进展到哪步了?” “这不正在努力么。”他有些羞赧,眼睛还是带着笑。 第六十七章 谈了,已分,勿cue。…… 【温清悦:我刚下班, 明天休息,滑雪回来了吗?】 宁希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 她无暇顾及其他, 连回来这件事都忘记同温清悦讲。 现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说一句已经来到溪市了。 【温清悦:???】 【温清悦:不是, 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说好的宠幸我呢!】 宁希自知理亏,急忙道歉。温清悦哼哼两声, 让她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 她沉默了会儿, 用简短的文字总结—— 谈了, 已分,勿cue。 短短几个字, 温清悦读了一遍又一遍, 直接炸了。 【不是, 真假? 我靠? 你什么速度啊? 这都不是坐飞机了,这都是火箭了好吗?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叉腰.jpg】 这么多年, 温清悦还是这样, 一着急一句话不打完直接发送。宁希笑了下,只说了一句感觉这么多年像是个笑话。温清悦瞬间明白了, 她们太熟悉了,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她单单这一句温清悦就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许久之后,温清悦发来了长长一条:【我们慢慢一直都是一个勇敢的女生,我也相信不管你怎么选择都会获得幸福。走出这一步很难, 放弃一个喜欢那么多年的人也会伤心难过,但我希望这个结果能让你收获开心。】 宁希眼眶湿润。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下午陈潇潇知道她回来后, 兴奋地跑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家无聊就早点回来了。” 她竖起大拇指:“组长,敬业!” 宁希失笑,手机上显示沈淮启的未接来电,她权当作没看到,收起来继续往前走。 路上碰到食堂阿姨,拿着大桶水费力往前走,她帮忙拎过。阿姨惊讶又高兴:“宁工,陈工。” 前边不远处就是食堂,所有人都在忙碌。陈潇潇疑惑:“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哎。”阿姨叹了口气,“刘总说明天有老板来视察工作,让我们打扫打扫卫生。” 陈潇潇凑到宁希耳朵旁:“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上高中。” 两人回到办公室,发现连兴拿着毛巾在擦桌子。他们桌子上东西特别多,不是图纸就是画图工具,平日里没人管那么多,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整洁的样子。 宁希惊了下。身后刘总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朝着楼下吩咐助理:“一会儿上来把我办公室打扫一下。” 她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哪个领导这么大牌面?” 工程刚开工的时候,那么多领导都来过了,在这期间也来过大大小小的老板,也没见哪一个像这样过。 刘总顶着啤酒肚,笑眯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谁都没有明天这个老板大。” “刚好你提前回来了,明天肯定用得上你们,记得提前准备一下。” 宁希点点头。 这事她没放在心上,管他什么大老板小老板的,她全都一视同仁。 翌日。 整个项目部的人站在门口,宁希没有往前站,在人群中打了个哈欠。 “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齐齐抬头看。不远处几辆黑色低调的车驶来,在人群前停下。刘总立刻上前打开后座车门,点头哈腰。 黑色薄低皮鞋,配上得体的西装,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手背青筋突起,再往上是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宁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到。 她怎么没想到,刘总口中的大老板是沈淮启呢,项目最大投资人。沈氏的项目太多了,他做的是决策,其余都是其他负责人交接。时间久了差点都忘记这人是大老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来。 宁希怀疑他是故意的。 “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沈总?” 耳边突然的声音,宁希吓了一跳,看向秦恺州:“你怎么站在后边?” 他不以为然:“你不也站在后边?” “…………” 秦恺州接着说刚才的话:“我听说你们交设计稿的时候碰到了一些问题,最后还是在沈氏集团解决的,是不是挺麻烦的?”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没人说话。两人放低声音:“还好,谁的设计谁最熟悉,别人抄不来。” “那你怎么不上去跟沈总打个招呼?” 宁希:“不认识,用不着。” 秦恺州瞬间肃然起敬,有多人因为跟沈总一起吃过一顿饭而借着沈总的光到处炫耀,像宁希这种情况,沈总自然有印象。 要是别人巴不得当着领导的面上前套近乎,可宁希偏偏还往后站。 “沈总,您好,欢迎您莅临指导。”刘总毕恭毕敬弯着腰,面前的男人只是垂眸看了眼,伸出手回握。 “我们这里工程严格按照要求来做,绝对没有一点违规违建,这点请您放心。” 沈淮启不经意地抬眸,很快锁定宁希所在的位置,她站在人群中央,一刻未抬头,与旁边人言笑盈盈。 宁希还是笑着,只是不再是对他。 沈淮启紧了紧喉咙,面上云淡风轻,转头打断刘总一些谄媚的话:“找个了解这个设计的人过来简单介绍一下。” 刘总‘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说:“哦哦哦,好的,我这就找人来给您介绍。” 最了解这个设计的自然是设计师。他环视一圈,最先看到了连兴,他招招手:“连工过来。” 沈淮启看他一眼。 连兴走过来:“沈总好,刘总好。” 刘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总想了解一下设计,你给讲一下吧。” “好的。”连兴站在一旁,边走边介绍。身后跟着一行人,走到临近施工地点,一旁的助理递过来一个白色安全帽,沈淮启接过戴上。 安全帽的颜色也是有差别的,戴黄色安全帽的普通工人一见到这白色帽子,再加上刘总的尊敬,自然明白站在中间巡视的位置有多高。 宁希一直站在后边,没往前边去。身边站着秦恺州,他嘴巴一刻没停过。前边紧张到不敢大喘息的气氛和后边低声有说有笑截然不同。 “沈总怎么突然来视察了?”陈潇潇问。 秦恺州猜测道:“毕竟投资那么多,有时间了不来看看别人还以为不重视呢。” “可能吧。”陈潇潇想起上次去沈氏集团证明清白,脑海中只剩下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能白费,拿下项目后走出门整个人腿都软了。 现在见到沈总,腿下意识还是发抖。 宁希笑她,秦恺州也笑:“有这么吓人?” 陈潇潇重重点头:“有。” “咳咳——” 听到咳嗽声,几人下意识抬头,前方的人停下脚步望着他们这个方向,宁希同沈淮启短暂对上目光,随后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移开。 刘总挥挥手:“秦工你来。” “我?”秦恺州指了指自己,咬着牙压低声音:“找我干什么?” 陈潇潇目送:“祝你好运。” 宁希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目光沉沉似是想要人回望,她却无动于衷。直到前方的人转过身,她才抬头。 前方的秦恺州说起自己的专业领域,振振有词浑身带着自信。 一行人停在一旁,这个位置更能直观地看到整个施工场景,以及悬崖峭壁。他稍作休息,在心底叹了口气。 现在总算直到陈工为什么说害怕到腿软了。 这沈总是制冰机吗?站在他身边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再等一会儿恐怕要冻感冒了。还好陈工提前说过这种话,不然他还以为是自己哪点说的不对,惹到沈总不高兴了。 一整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只在这里当尾巴了。宁希穿着高跟鞋走得腿脚酸疼,在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揉了揉小腿。 巡查一圈过后,临近中午,刘总本想午饭去镇上请客吃饭,但沈淮启却说:“既然来了,就尝尝食堂吧。” “确实,一来一回路上太浪费时间。”刘总说道,想起餐厅又乐呵呵,“还是沈总体贴员工,特意找来了餐饮团队做饭,这段时间以来就没人说过饭不好吃。” “嗯。”沈淮启说,“喜欢就好。” 这个餐饮团队做的都是宴会的餐食,拉来工地有些大材小用,但沈总给的实在多。 第78章 餐桌是长桌子,没办法分个主次,刘总只好坐在沈淮启对面,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往前面凑,但沈淮启旁边的位置空着也不是个办法。 刘总正好看到宁希往一旁走,连忙叫住:“宁工,来来来坐这里。” 沈淮启顿了下,没发表意见。刘总解释道:“这是我们设计组组长,你别看宁工年纪轻轻,能力可是很强的,沈总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宁工给您解答一下。”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宁希身上,她笑着说:“刘总这不合适,我的身份怎么能坐那里呢。”她转头将身后的秦恺州推出去:“秦工还在这里,怎么能轮得到我呢。”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恺州:“?!” 刘总一想也是,呵呵笑着,低声道:“沈总,这秦工是秦家儿子,本来以为是个空名头,没想到人家是有实打实的本事。” 朝秦恺州招手:“对对,还是秦工合适一点。” 沈淮启胸口上下起伏,情绪不明。 第六十八章 沈淮启在沈家祠堂跪了一整…… 吃完午饭, 宁希本想回房间休息会儿,走到一半远远看到沈淮启的助理,她停下脚步。周围是人来人往的同事, 好奇地张望。 张特助走上前, 嗓音足以让周围人都听到:“宁组长, 有个关于设计方案的问题沈总想请教一下, 您现在有时间吗?” 宁希有几秒沉默,张特助耐心等待,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嗯。” 张特助眼底瞬间涌起光亮, 松了口气:“您这边请。” 等走远一些, 他低声说:“沈总本来想亲自过来找您,但他知道您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所以他只好让我过来请您。” “知道了。”宁希看他一眼, 在心底冷哼一声。没在张特助面前表现出来, 她和沈淮启之间的矛盾,跟旁人没有关系, 再说张特助也只是一个打工人, 做着老板吩咐的事。她哪怕再不愿,都不该对他冷脸。 沈淮启在的地方是刘总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本来视察完就该去赶回去的飞机,但他只想同宁希见一面,不然这一趟白来了。 宁希进去之后,张特助把门关上,站在几米外不让任何人打扰。宁希没有看他一眼, 两人中间隔着距离。 沈淮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别人恐慌,此刻, 他竟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慢慢。” 宁希抬眸:“沈总有哪些关于设计的问题?” “…………” 沈淮启沉默,说出口的话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宁希深呼吸,不想那么极端,她停顿片刻忽然笑了一声,“我现在不需要了。” “我们两个之间断不干净,毕竟还有干爸干妈在。再说……”她看来他一眼,眼底没有其他情绪,“沈家养我那么多年,我没那么冷血。” “就像你说的,以前你想让我只当你是哥哥,现在我确实也这么想。” 宁希说:“以后你只是我哥哥。” 沈淮启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他轻轻摇头:“没有这样的哥哥,我当不了这样的哥哥。”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对不起……”他胸口涌出一股艰涩,从未如此过,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来弥补你。” “不能。”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在宁希这里泛起波澜,她冷声拒绝,“沈淮启,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 “我知道。”他再次道歉,“对不起。” 宁希望向窗外,冷风呼啸,冬天的阳光没有温度,除了寒冷还是寒冷。她能感受到沈淮启的愧疚和悔意,说不难受是假,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她看到的向来都是胸有成竹,意气风发的沈淮启。 从未像此刻这样狼狈。 她移开目光,短暂的难受被更大的失望压下。无法回应的感情注定会遍体鳞伤,她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我们两个之间只剩下兄妹这一条路。”宁希平静地说,“以后你怎样对沈沫沫,也怎样对我吧,都是妹妹不要区别对待。” 沈淮启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宁希打断,“至于其他身份……” 他眼底涌起一抹希冀,想要听到不同的话语。 可宁希冷漠无情,将这一点希望压碎:“我对前男友,向来都是形同陌路,再不联系。” ‘嗡’地一声,沈淮启只觉得有些东西从手中毫不留情地溜走,他想要伸手,却怎么也抓不到。眼底通红,眼睁睁地看着宁希转身离开。 原来望着离开的背影,是如此绝望。 十年前,宁希看了那么多次。 沈淮启生出一种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宁希。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站在同样地位置。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全都是为她好,可现在才发现,每一件都是在伤害她。 而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自我感动。 …… 张特助胆战心惊地从后视镜中望着面色不虞的男人。 他是五年前入职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总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他能沉默冰冷地处理公司各种事务,也会在面对追求者的暗示时冷漠拒绝。 他一直以为身处高位的人就是如此。 直到宁希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 沈淮启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会看着手机笑,会时刻惦记在公寓中的人。宁希在家的时候他从不加班,甚至期待下班。 以及现在,后座的人明明看着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可他清楚,他的眼睛里透着看不懂的情绪,有悲伤有悔意更有不知所措。 有些眼泪不是从眼睛里流出,而是从心底,是旁人看不见的苦涩。 张特助轻声开口,打断走神的沈淮启:“沈总,是送您回公寓吗?” led灯透过车窗落在脸上忽明忽暗,后座的人一直未回应,他降低速度,没有催促。 许久之后,后座传来沙哑的声音,沈淮启说:“去老宅。” 张特助:“好的。” 从溪市到湘城,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开往老宅。沈淮启没有惊动老宅的任何人,独自一人去到祠堂。 祠堂没有灯,只有桌子上点燃的蜡烛左右摇晃。 沈淮启跪在蒲团上,压抑的情绪就此释放,浑身透着低落。 他是沈家长孙,从出生开始有些事情没有选择权,比如接下沈氏集团重任。在他小的时候,沈氏开始走向低迷,沈宸年和云欢臻整日忙碌,甚至连退休的沈老爷子都开始频繁走动。 而他被送到宁家。 那时候文一涟怀有身孕,宁柯崎不管多忙都会回家。 沈淮启坐在文一涟身边晒太阳,文一涟本就是个跳脱的人,只不过怀有身孕让她寸步难行。宁柯崎不想让她吃冰的,辣的,但她忍不住,每次都开口问:“淮启,你想不想吃冰淇淋?”他压根不用回答,文一涟会自己说好的,我知道你想吃。 偏偏每一次都会被宁柯崎发现,文一涟一脸无辜:“不是我吃的啊。” 沈淮启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宁柯崎明明不允许文一涟吃,冰箱里却还是会准备她喜欢的口味。文一涟笑着回答:“淮启宝贝,我逗他玩呢。” “你来,我在给妹妹起名字,你觉得哪个更好?” 沈淮启还没明白过来,被这个更具有吸引力的吸走目光,桌子上的字他都认识,却读得很慢细细品,最后在‘希’字上停下。 他指着这个:“希望。” 文一涟连起来读:“宁希,好听,就这个了。” “啊?”沈淮启没想到文一涟纠结了那么久的名字居然被他定下。 宁希就是在这种鸡飞狗跳,却又欢乐充满爱意的包围下降生。小小的一个,沈淮启不知道怎么抱,不敢用力又怕她掉下去。 小姑娘完全继承了文一涟的跳脱,有她在的地方从来不会缺少欢笑。 她和沈淮启完全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家族的压力,只用开心快乐就可以。沈淮启心想,还好宁希不用像他一样。 沈淮启从小就知道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比他大的人见到他也会虚情假意的夸赞讨好。他讨厌这些,却又不得不恭维。 因为他使用的金钱,地位都是沈家给的,不能即想要,又不做。 可他庆幸,还好他的家庭和睦,不管是谁都是为了整个家好。 放学路上,他碰到一条受伤的小狗,沈淮启本以为家里会像往常一样纵容他收养,可他万万没想到,爷爷冷漠的摇头。 第79章 沈淮启不理解,生气的躲在房间里。 沈宸年知道后,叹了口气:“淮启,你是家里的长孙,以后要继承沈家的。商场如战场,不能有软肋。和你爷爷道歉,知道了吗?” 沈淮启不情不愿,沈老爷子也叹气道:“淮启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所拥有的东西早晚会离你而去。” 你没有护住他的能力。 别人都劝他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有宁希跑到他面前:“哥哥,你不要难过,以后我的全都给你。” 沈淮启失笑。 别人都在催着沈家长孙长大,只有在宁希这里沈淮启才是他自己。 在接宁希去往沈家的路上,沈淮启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对宁希好,不会再让她流眼泪。 到头来居然还是自己让宁希流泪最多。 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沈淮启自己也不清楚。 在他和宁希之间,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对方身边。 宁希第一次换牙是沈淮启将之埋在树下;宁希每次开学是沈淮启牵着她的手送到学校;宁希被请家长是他站在身前,还有宁希来例假也是他买的卫生巾。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说不清诉不明的亲密事,早就模糊了情感的界限。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 沈淮启比任何人都在乎宁希,比谁都想独占宁希。 他压抑着那份不属于兄长的占有欲,不敢泄露半分,一字字写下不能不可以。他能够忍受这条路上的艰辛,但他不想让宁希经历。 他以为他能够接受宁希走向别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守候。 直到她的转身。 沈淮启不能再欺骗自己,他根本无法接受,根本不想放她走。 蜡烛熄灭,身后逐渐传来光亮,黑暗无所遁形,他显露在日出中。 沈淮启在沈家祠堂跪了一整夜,所求不过是一个宁希。 十年了,他不想再挂着兄长的名头动着不该动的心。如今,沈家根基平稳,没有人敢虎视眈眈,他在与不在,都能运行。 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他站在了山顶,只想要追求一个人。如果还是不行,那他愿意舍弃所有。 沈淮启站起身,忍着疼痛,走出祠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 天亮了。 第六十九章 沈淮启再次生出一种后悔的…… 元旦前的半个月, 工程异常忙碌,刘总大发慈悲趁着元旦给他们放三天假,来回的机票报销。他这么说, 所有人开始欢呼。 “刘总你不走吗?” 刘总摆摆手:“你们走了, 工地总要留人看着。” 陈潇潇感叹:“刘总你也太好了吧。” 宁希同连兴几人一同回湘城, 路上还多了一个秦恺州。这次回来她没有告诉沈淮启, 也没打算回公寓,直接回到了沈家。 云欢臻见到她, 一脸惊喜:“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元旦放假, 趁这个时间回来陪你呀。”一旁阿姨接过宁希的行李箱, 她挽着云欢臻的手臂。 “那好呀,还是我们慢慢乖。”云欢臻‘啧’了声, “哪像你哥, 就跟没这个家一样, 也不说回来看看。” 要是以往,宁希还会哄着说哥哥忙, 现在她只是听着不做声。 第二天沈淮启才知道宁希回来了, 下了班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却在看到宁希后欲言又止。 宁希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笑, 不走心:“哥。” 他‘嗯’了声,张了张口:“回来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 沈淮启点头,只能说:“嗯,好。” 宁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起身上楼。刚走到房间, 秦恺州打来电话问明天有没有时间,她走到阳台上:“做什么?” “一起去看烟花怎么样?据说这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跨年烟花。” 宁希没说好不好,秦恺州追问:“你明天有约了吗?” 她说:“没有。” 电话对面是年轻活力的声音:“那你约我怎么样?” 宁希本想拒绝, 跨年这种日子,如果去了两个人的关系就解释不清了。她刚想拒绝,旁边阳台门被推开,高大俊朗的沈淮启出现在视线中。 她下意识同意:“好啊。” 秦恺州没想到她会同意,激动到加大音量:“真的吗?太好了!”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个晚饭?” 宁希感觉到他的试探,在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下点头同意:“都可以。” 挂断电话,宁希没抬眸看,站起身往屋里走,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慢慢。” 她回过头:“怎么了?” 沈淮启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阳台的边缘,两个人之间被栏杆阻拦,他语气低沉平稳:“我有话想和你说。” 宁希思考片刻,还是站在原地:“嗯,你说。” 又补充:“哥。” 她说过要把他当哥哥,再也没叫过他沈淮启。 一开始叫沈淮启是觉得好玩,后来叫哥是为了提醒自己两个人的身份,再后来又开始叫回沈淮启,是因为不想只当他是哥哥。 现在一切清零,回到原地。 沈淮启只是哥哥。 可他又不愿。 沈淮启恍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不肯原谅我,但我还是想要弥补你。” 他说:“慢慢,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 其他的话他没有说,但这足以给宁希巨大的震撼,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淮启:“知道。” 她笑了声,笑意带着自嘲。以前多想让他走出这一步,现在她想放下了,他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宁希没有心软,抬眸直视:“我已经放下你了。” “嗯,我知道。”沈淮启居然笑了下,温柔的目光毫不掩饰,“所以,是我来追你。” “明天跨年有时间吗?” 宁希这才回过神:“我有约了。” “没事,我会一直等你。” 这句话说得好像是明天又好像不是。但宁希不想纠结那么多,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墙边,脑海里全是刚才沈淮启的模样。 她摇摇头,将沈淮启移除脑子。 宁希啊宁希,还嫌自己哭得不够吗? 清醒点吧,沈淮启只是哥哥。 手机嘀嘀两声,秦恺州和沈淮启同时发来了明天约会的地址。 宁希瞪大了眼睛,又看一遍。 不是,这这这这这怎么是一个地方啊。 “……” “…………” 宁希肯定不会去同沈淮启一起跨年,刚才又答应了秦恺州,自然要和他一起。 她叹了口气,头疼。 翌日。 天气预报今天有雪,看烟花的时间肯定会很长,宁希又拿出一个围巾。 下楼时云欢臻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穿戴整齐,问道:“要出去玩吗?” 宁希点头:“嗯,跟人约好了。” 今天这个日子,还是晚上约好,谁都知道是跨年。云欢臻八卦:“男的女的?” 她笑了下:“男的。” 说完,看了眼时间再不出门就要来不及了,宁希说:“我先走了,拜拜。” “好,慢点啊。”云欢臻笑得合不拢嘴:“男的好,男的好。”余光撇到沈淮启从楼梯上下来,忍不住催他:“你妹妹马上就有男朋友了,你怎么也不着急!” 沈淮启面色沉沉,从宁希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我怎么不着急。” “你着急倒是给我带回来一个女朋友啊!” “她现在不是还没谈吗?就算谈了就不会分手?”沈淮启还想接着说,被云欢臻重重拍打肩膀。 云欢臻不高兴:“有你这么咒你妹妹的吗?” 沈淮启收敛情绪,站起身往外走:“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你爱回来不回来,平时也没见你在家吃过饭。” *** 夜幕降临,河岸边人潮拥挤,宁希远远看到秦恺州站在路灯下,在看到她后眼底亮起光亮,朝她挥手。 宁希沉默片刻,走过去。 秦恺州的喜欢总是不加掩饰,他不介意被全世界知道。可宁希只觉得有压力,她太明白喜欢被辜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不想让这么明媚的少年也这样。 宁希思考一瞬,还是决定说清楚。 “秦恺州,你陪我看烟花,一会儿我请你吃饭,我们扯平。” 第80章 秦恺州愣了愣:“我……” “我刚结束一段感情,不想那么快开展下一段。”宁希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继续说,“答应你出来是事出有因,真的很抱歉,如果你想走的话,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介意。” 她以为秦恺州会离开,却听到一声笑意:“我当什么事呢。” 男生还是笑着:“我不介意当你忘记上一段感情的工具,真的。我也说了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让你开心也是我这个追求者应该做的。” “你说你刚结束一段感情,还不想开展下一段。”秦恺州一脸傲娇,朝宁希眨眼,“这不正是我嘘寒问暖,趁虚而入的好时候么。” 宁希被这句话逗笑。 秦恺州敛了敛神情,温声说:“所以,你不要有压力好不好?” “谢谢你。”宁希说。 被人这样尊重,还反过来宽慰自己,谁都会感动。 秦恺州撞撞宁希肩膀:“我能问问你前男友是什么类型吗?” 宁希侧头:“干什么?” “打听一下,投其所好。”秦恺州直言不讳。 宁希哭笑不得。 “哇,下雪了!” 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与此同时,烟花在空中炸开。 雪花落在身上,烟花映在眼底。 玻璃电梯缓缓上行,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逼仄的空间安静无声,沈淮启无心欣赏半空中的烟花,垂眸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们相视笑着,眼底装不下其他。 明明是外边的温度寒冷,可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沈淮启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电梯停在顶层,再也看不见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里是看烟花最好的位置,不用吹冷风,更不用人挤人。 昏暗的灯光照在沈淮启身上,他坐在空旷的位置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服务员在一旁柱子后窃窃私语,不敢上前打扰。 窗外烟花还在燃放,五彩斑斓在黑夜中格外漂亮,雪花纷纷落下,楼下雀跃欢呼,楼上无心观赏。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沈淮启再次生出一种后悔的情绪。 原来被拒绝,被无视是这样的心痛。 他心疼从前被这样伤害的宁希,疼痛到无法言语。 沈淮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玻璃前,身上的沉寂与窗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不珍惜真诚的人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烟花从地上升入空中,炸开好看的颜色,一个接着一个,一声接着一声。 宁希回头望向身后的高楼大厦,忍不住跑神,沈淮启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怎么了?是饿了吗?” 秦恺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外边挺冷的,要不然我们现在去吃饭?” 宁希回过神,点点头。 一路上胆战心惊,怕碰到沈淮启,转念一想碰到了又怎样,他们现在的关系,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秦恺州是一个很好的搭子,从来不会冷场,更不需要她找话题,甚至不用担心有什么话不能说。宁希吃得很放松。 吃完后,他招来服务员准备结账,宁希打断:“不行,说好了我请你。” “哪有让女生付钱的道理。” 两人一来一回,服务员插话:“你们这桌已经被一位先生结过了。” 秦恺州问:“谁啊?” 服务员笑笑不语。 只有宁希怔愣,除了沈淮启她想不出还有谁。 第七十章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这个称呼。…… 秦恺州察觉到宁希的异样, 低声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宁希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沈淮启的身影,但她直觉他还在这里。 “是你……”秦恺州试探问道,“是你前男友吗?” “要不要去和他打个招呼。” “不用了。”宁希回神, 咽了咽喉咙,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不会回头看。” 秦恺州听到后反应了会儿, 替她拿过外套:“那我送你回家吧。” 一路上,他能感受到从刚才过后宁希情绪的低落, 却又像是烦躁, 多种情绪交杂, 他根本看不清。 宁希眼睛望着前方一点,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是走神。等回过神, 车已经停在沈家门口, 宁希解开安全带,回头道谢。 “客气什么。” “我先回去了, 你路上慢一点。” 比原定时间回来得早一些, 宁希推开门下车。 “等一下。” 她回头看到秦恺州下车来,手里拿着她的围巾。宁希这才想起来, 伸出手想要接过,秦恺州的手腕却转了个弯给她戴上。 ‘砰’一声,宁希还没来得及拒绝,头顶被五彩斑斓的烟花点亮,零点的钟声敲响。 “新年快乐。”秦恺州帮她整理好围巾, 收回手时还在紧张到颤抖。 他站在烟花下望着宁希笑。 宁希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才说:“新年快乐。” “我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听到身后的汽车启动声,推开门, 屋内昏暗一片,她没有开灯,余光处察觉到沙发上坐着黑影。 宁希惊呼一声,怕吵醒正在睡觉的云欢臻和沈宸年,很快捂上嘴。 那黑影动了动,她这才认出这是沈淮启。 他坐在黑暗之中,薄凉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窗外飘落的雪花像是落在了他身上,冰冷沉默。 “哥……?”宁希下意识叫出声。 等沈淮启走到她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加重了他漆黑瞳眸中的寒冷,他似乎很想压抑什么,却还是在混乱之下流露。 沈淮启伸手将宁希的围巾取下。 冰凉的手指擦过宁希的脸颊,她冷得蜷缩。 “抱歉。” 声音暗哑低沉。 宁希看向被取下随意放在一旁的围巾,听到沈淮启说:“脏了,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她忽然想到刚才在门口烟花之下她和秦恺州并肩而站,而沈淮启在暗处兀自生气。 “不用了。”她语气冷淡。 沈淮启忽略她的冷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新年快乐。” 宁希没有客气,收下时眼前人眼睛中露出不易察觉的光亮,却听见她说:“谢谢哥。”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这个称呼。 沈淮启喉结滚动,若无其事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溪市?” 说完怕宁希再误以为是想让她离开,补充道:“到时候我送你。” 宁希再次拒绝:“不用了,家里有司机。” “司机那天不上班。” “…………” 宁希抬眸,读出沈淮启眼中的执着,她说:“后天走。” 这简单的一句,竟看到沈淮启勾了勾唇。 她刻意不去看他,转身上楼。 沈淮启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回到房间,桌子上一大束玫瑰花显眼明亮。 他想送,却又怕宁希不喜欢,再适得其反。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字。 *** 宁希正准备睡觉,收到程黎发来的信息,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新年第一天当然要聚一聚。 她先回了句好,下意识反问一句:“都有谁啊?” 程黎说:“就我们五个人啊,没有其他人,自己人一起才放松。” 五个人,那不就是还有沈淮启吗? 宁希有些怯退。 未完全熄灭的火苗经过风吹会再次熊熊燃烧。 她刚想说自己不去了,还没打完字就收到程黎说:“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也就明天一天假期,在之后就是春节了,天啊我怎么这么忙啊。” 宁希心软,不再拒绝。 她一松口,不止一个人松了口气。 翌日,宁希在房间听到隔壁关门声又磨蹭了会儿才下楼,本以为沈淮启已经离开,没想到他正坐在沙发上。 一旁的云欢臻还在疑惑:“你不是说家里离公司远,以前也没见你回来这么勤快,怎么这两天还住在家里,这又不远了?” 沈淮启解释道:“元旦假期。” 云欢臻撇撇嘴,看到一旁的宁希后瞬间眉头舒展:“慢慢。” 宁希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昨天晚上玩得怎么样?” “还行。” “那男的怎么样?怎么认识的?” 宁希干笑两声:“人挺好的,这次工程认识的。” 云欢臻乐得不行:“还算你哥做了件好事。” “什么?”宁希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秦恺州和沈淮启有什么关系。 沈淮启抬眸看过来。 “这个项目每一个工程队都是你哥亲自选的,你和那个男生能认识可不就是他做了件好事吗?” 第81章 沈淮启:“…………” 宁希笑了声。 云欢臻还沉浸在兴奋当中,沈淮启站起身面无表情:“时间来不及了,走吧。” “去哪?” “聚会。” 从一个地方出发,坐两辆车更容易让别人猜想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宁希站起身没有拒绝,跟上沈淮启的脚步。 站在副驾驶前,他伸手帮她拉开车门。 宁希坐上去后拿出手机,那副姿态就像是告诉沈淮启,哪怕他们坐一辆车她也不想说话。 沈淮启没有步步紧逼,调高空调温度后,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 到地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因为有女孩子,没有人抽烟。宁希进去后走到程黎身边坐下,林胥昼坐在程黎另一侧,靠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见到他们来微微睁开扬扬下巴打招呼,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宁希问:“林哥怎么了?” 程黎垂眸看了一眼:“接了一个案子,这些天都在忙这个。” “啊?”宁希疑惑,“怎么不在家休息?” 林胥昼睁开眼睛,哼笑一声,不经意瞥向坐在对面的沈淮启,拉着长音:“没办法啊,给得太多了。再说,聚会也不能没我啊。”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没事,差不多都忙完了就等着开庭,等回家了再补觉。” 周宸凑过来:“现在人齐了能不能陪我打麻将了?!” 林胥昼起身,看了眼隔着距离的沈淮启和宁希:“你们两个只能上一个啊,有人喂牌我们就没得玩了。” “你说错了吧。”周宸不明所以,“不应该是你和程黎只能上一个?你们两个一家的,左口袋出右口袋进,还有什么玩法。” “傻子。”林胥昼无语。 宁希笑了下,沈淮启站在身后,低声说:“随便玩,输了算我的。” 她微微一笑:“沈总,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沈淮启:“…………” “噗。”林胥昼强忍着笑。 沈总跟孔雀开屏似的,可惜人家理都不理。 沈淮启却跟没事人一样,走到周宸身边拉走椅子。 “淮启你就坐这里呗,来回多麻烦。”周宸看到沈淮启坐在宁希身边,‘啧’了声,“你一个当哥哥的,就不能给慢慢一点自由?” 林胥昼和程黎知道这其中的事由,笑出声。宁希也强忍着笑,挑挑眉不语。 沈淮启不耐烦:“你话怎么那么多。” “还嫌我话多。”周宸道,“你自己问问慢慢乐不乐意。” 宁希无视身边存在感十足的男人,一边出牌,一边说:“确实。” “你少说几句吧。”林胥昼在桌子下踢周宸。 宁希玩麻将还真不差,再加上有林胥昼和程黎故意逗她开心,整场下来就数她赢得最多。 周宸捂着胸口,看着余额直接少了一位数,感觉心在滴血:“慢慢是不是沈淮启给你带坏了!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一点都不可爱了。” 话音刚落,腿上被人踢一脚,他回头看向罪魁祸首,沈淮启语气淡淡:“脚滑。” 宁希听完这话沉默片刻,周宸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的转变,可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才最真实。 他们两个之间无法忽视的从前。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是否形同陌路,提起一个人的名字时,紧跟着的是另一个人。 “我出去透口气。”宁希跟程黎说了声,站起身往外走。 她一出去,林胥昼坐到沈淮启身边:“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一进来我就感觉不对劲。” “被你说对了。”沈淮启目光从关闭的门上移开。 “我靠。” 林胥昼没忍住骂出声,“不是,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沈淮启默默听着,不反驳不出声。 骂了一会儿,林胥昼又叹了口气:“你多跟慢慢道歉,表个态,说不定她就消气了。” 沈淮启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很淡,“不会了。” 他太了解宁希,知道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 更可况,她已经原谅他很多次了。 林胥昼唉声叹气:“那怎么办?你就接受这是你们的结局?” “不是。” 沈淮启这么说,林胥昼知道他也想要挽回,笑了声:“需不需要哥教教你怎么追?”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沈淮启安静片刻,抬眸神色认真:“嗯,你说。” “…………” 第七十一章 嗯,顺路。 隐藏太深的人一旦认清自己, 那他将会永远沉沦。 沈淮启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玩笑的痕迹,林胥昼清楚他的认真。 “十分钟了,我出去看看。”沈淮启站起身。 门外, 宁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男人。 “慢慢, 好久不见。” 宁蓝泽笑着打招呼, 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时至今日, 那些曾让宁希睡不着的夜晚和熄不灭的红色灯光,都不会再成为她的恐惧。最开始是害怕她喜欢的人知道她有不正常的可能, 可现在, 她连沈淮启都放弃了。 没什么好怕的。 宁希面无表情, 站得久了腿部有些酸胀,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一旁, 睨一眼:“我并不想见你。” 宁蓝泽挑挑眉:“那你想见宁蓝依吗?” 宁希猛地抬头, 皱着眉, 眼睛冷冰冰得看着他。 “这么看我干什么?”宁蓝泽笑笑,“她可是我亲姐姐, 我还能害死她不成?” “噢对。宁蓝依没有死, 是不是很意外。没想到一个疯子居然能坚持这么多年。” 宁蓝泽点了支烟,烟雾模糊视线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宁希眼神凌厉, 脑海中全是分别的路口,宁蓝依义无反顾走向黑暗的背影:“最该疯掉的人是你。” “是啊,我也在期待这么一天。”宁蓝泽满不在意的耸耸肩,语调随意却说着让人气愤的话,“不过在此之前, 我得先看着你疯掉。” 宁希冷哧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捂着耳朵转过身, 鼻子撞在硬挺的胸膛,是熟悉的气味。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沈淮启语气温怒,他很少有这种时刻,为数不多的情绪翻滚全都是因为宁希,眼底温度寒冷,让宁蓝泽拿下烟。 “她不会疯掉。你要是活腻了,我倒是可以帮你。” 他没有给宁蓝泽说话的机会,带着宁希转身离开,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才松开。 宁希往后退半步:“谢谢哥。” 沈淮启托起她的脸颊让她抬头,眼睛里全是惊讶和不解:“不要听他胡说,你们不一样,你不会疯掉。” 两人的距离很近,眼眸中只剩下彼此的倒影。许久之后,宁希错开目光,推开沈淮启的手臂:“我知道。” 她忽然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她看向沈淮启,一字一顿:“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会因为宁蓝泽的话而害怕吗?” 沈淮启没回答,宁希的神情都在告诉他这个答案是可能是因为他,忽然间生出一种害怕。 “因为我喜欢自己的哥哥,我不正常,我会疯掉,我更害怕这些会伤害你。”宁希无视沈淮启平静的脸上出现的裂痕。 话语是无形的刀子,身体不会出现痕迹,只有心脏破碎。 她还在继续说:“可我现在不会这样觉得了。” 宁希没说完,可沈淮启知道后边的话。 ——因为她已经放弃了。 放弃曾经伤害她的一切。 沈淮启张了张口,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剩下无尽的愧疚。 是他的错,他醒悟的太晚了。 “沈淮启。”宁希忽然开口叫他,将他从困顿的情绪中解救,“如果我不和你说分手,你是不是一直打算夜夜抽烟到天亮,然后继续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她甚至没给沈淮启解释的时间,替他回答:“你是这样想的。” “至少在你找到万全之策前会一直这样。” 一起长大,从幼稚到成熟,哪怕中间隔着十年,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在骨子里。所以宁希在看到他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时,才会觉得浑身冰冷。 她满心欢喜,而他却事事权宜。 不管怎么样,沈淮启都把她放下。 也许是刚才宁蓝泽的出现,说起的宁蓝依,她又想起了十年前的种种,唯一不同的是沈淮启的出现。 周围寂静无声,连呼吸都悄无声息,宁希不是冷血的人,万种情绪翻滚,才让她说出这些话。可能她不说出来,沈淮启永远不会懂。 第82章 “没有恋人是这样的。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但是我无法接受你明明爱我却还会离开。哪怕你是觉得是为我好,可我不需要这样的好。” 说完后,宁希回到包厢,拿上包朝着屋里人笑着说:“我明天的飞机,先回去收拾东西了,等春节再聚。” 她走后五分钟,沈淮启才回来,身上带着浓浓的烟味。 “不是去找慢慢了?怎么还抽烟了?”林胥昼揶揄。 周宸特没眼力见,补充一句:“慢慢不是走了吗?” 沈淮启:“…………” 他站起身,看了眼时间:“回去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才几点就要走?”周宸不乐意,林胥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嗤笑一声,“说明这里没有留得住他的人呗。” 眼看林胥昼也站起身,牵着程黎的手,一副要离开的模样,周宸不乐意:“怎么你们两个也要走。” “明天要上班啊周少爷。”外边温度冷,林胥昼把程黎的衣服整理好才有动作:“陪你打了麻将,还陪你唱歌,还不够吗?” 周宸紧紧跟上:“我还没吃饭,走走走去你家蹭饭。” …… 沈淮启回到家,阿姨说宁希已经上楼睡觉了,他点点头走上楼,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右边是他和宁希的卧室,左边是书房。 他站在原地许久,才长叹一口气走向书房。从酒柜中拿出红酒,一饮而尽。 今天宁希说了长长一段话,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不是以妹妹的口吻说话。 可这话让沈淮启喘不过气,胸口像是被针扎。 原来曾经有那么多时候都在伤害她。 明明出发点不是这样,但还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这段日子,沈淮启不止一次生出愧疚,后悔的情绪,后悔为什么那样伤害她。现在想挽回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只能一味的道歉。 他坐在沙发上,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宁希出国后的很长时间,沈淮启每晚都睡不着觉,只有喝点酒才会安睡。 这是宁希喜欢的,后来变成了他的习惯。 沈淮启自嘲一笑,刻舟求剑的人一直是他。 他喝得半醉,拿出手机想说些什么,明知道这样会打扰宁希,可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无人接听。 沈淮启一颗心坠到谷底。这才想起阿姨说宁希已经睡觉了,他自我安慰到。 自从宁希对他失望后,再没有回过他的消息,电话也不接。沈淮启还是坚持每天发,他叹了口气,起身坐在书桌前。 桌面上显示着邮箱界面。 【今天是我来到冰岛的第三天,依然没有没有见到极光。这里拥有漫长的黑夜,我时常在想该如何渡过黑暗。黑夜似乎总能让人胡思乱想,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又或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掩藏在心内的想法才会出现。那是最真实的想法吗?心理学上说,伤痛不会永远消失,它只会被无限掩盖,在故地重游或是相似的场景就会顿时想起,再次深陷那种场景。那我的伤痛呢?或许有一天会痊愈的吧。 …… 我见到极光了!真的很漂亮,我无法用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 明天就要回伦敦了,这段时间过得好快,我走过了冰岛的每一片土地。 二十岁,没有你在身边。 …… 沈淮启,我突然有些恨你。 ——宁希 写于冰岛】 邮件内容断断续续,可当沈淮启坐在电脑前,却忽然懂得她当时的感受。 是不想泄露半分的情绪,夹杂着害怕和试探。 因为此刻,沈淮启敲击键盘的手迟钝,字字斟酌,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关上电脑,揉了揉疲倦的眉头。 脑海中全是邮件的内容,沈淮启睡意全无。天亮还要送宁希去机场,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翌日清晨。 宁希收拾好行李,拉着行李箱打开房门,就看到沈淮启倚在墙边,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毫不费力的提起。 “几点飞机?”云欢臻招呼先吃饭,宁希说,“来得及。” “怎么过去?” 沈淮启先一步说:“我去送。” 今天可不是周末,那么大一个公司不可能不忙,他这么说云欢臻和沈宸年都看向他:“你有时间?” “嗯,顺路。” 宁希:“……” 她没有拆穿前天还‘威胁’她说司机都休息的人,沈淮启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吃完早饭,沈淮启开车送宁希去机场,一路上宁希都没有说话,到了地方她说了句:“谢谢哥。” 准备打开车门时,宁希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慢慢。” 她回过头。 沈淮启目光沉沉,里面像是有漩涡:“可不可以回信息。” “我……”宁希开口刚说了一个音,被他打算。 “妹妹不会不回哥哥信息。” “…………” 拒绝的话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宁希咽了咽喉咙,自己说的要他只当是妹妹,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办法拒绝。 干巴巴回答:“知道了。” 沈淮启勾了勾唇,这才松开手,手心还留存宁希的温度,他摩挲手指感受余温。 下车将宁希送到检票口,看着她进去才转身离开。 回到车中,沈淮启算着时间,这会儿宁希已经上了飞机。 【shq:上飞机了吗?】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复,大概已经关机。 他将昨天写的邮件发送。 屏幕上显示着已发送,沈淮启深呼吸失笑,竟还有些紧张。 第七十二章 宁希,道歉和爱我想亲口说…… 下了飞机之后打了辆出租, 宁希困得睁不开眼,打了个哈欠靠在一旁睡觉。快到山顶时宁希醒过来,才想起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消息太多, 手机一时间有些卡顿, 宁希等了许久才恢复正常。她第一时间看到了沈淮启发来的微信, 隔二十分钟发来询问到了没有。 正准备回复, 却看到邮箱显示有收件。 宁希愣了愣,那串数字她再熟悉不过, 哪怕只是随意一眼也清楚那是属于沈淮启的邮箱。 他……发了什么? 如果只是询问有没有到, 不是发过微信了吗, 为什么还要发邮箱。 鬼使神差的,宁希点进去。于此同时沈淮启的微信发来:【到了?】 他怎么知道? 宁希大脑一片空白, 反应迟钝, 好一会儿才想起邮件查看会有已读标识。 “美女, 车费135,微信还是支付宝?” 宁希回过神, 故作从容地收起手机, 手指紧紧攥着手机边缘。息屏之后才想起要付款,又重新打开扫码付款:“抱歉。” 回宿舍的这段路程似乎缺少了段记忆, 她用牙齿咬住下唇,想要平复心情。坐在桌子前,双手紧握,想要打开却又有微妙的情绪。 行李箱放在一旁,宁希猛地站起身, 不管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整理房间。衣服整整齐齐按照颜色挂在衣柜中,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被罩, 摆放整理的枕头。 一切整理好后,她还是觉得不够,拿上垃圾下楼丢掉。 冷风吹在脸上,让她有片刻清醒,脑海中全是邮件的第一句:二十岁的慢慢你好,这是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宁希提着呼吸一步步上台阶,思考片刻还是打开邮件。 【二十岁的慢慢你好,这是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看到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再然后是心疼。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从前我只信事在人为,可如今悔意如泉水将我湮灭,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为时已晚,还是想尽力弥补。 …… 我们之间整整七岁的年龄差,我早已过了你所处年龄段的青春激昂,每每看到都会感慨万千。这些年我年岁渐长,清楚的感受到生命力正在流失,我也会害怕会恐惧,却又贪婪地感受你身上的朝阳,吝啬到只想让它属于我。 …… 一边告诫一边沉沦,变得不再冷静克制,像是触发了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能让我这样的只有你一个人。 …… 宁希,道歉和爱我想亲口说。 ——沈淮启 写于湘城】 哪怕再假装,掉落的泪水无法骗人。这是宁希喜欢了十几年的人,看到他一句句剖析还是会鼻尖酸涩。 门外赶最后一班飞机的陈潇潇拉着行李箱回到房间,走廊上几人相互寒暄询问假期如何。窗外冷风呼啸,黑暗笼罩。 第83章 电话声打断宁希的思维,她回过神,手机屏幕上显示沈淮启的来电。 大约是见她一直没有回信息,不放心才打来电话。 宁希接通,电话那端磁性的声音响起:“慢慢。” 她没有应答,对面一直静静等待。她轻轻叹气:“嗯。” “收拾好了吗?” “刚收拾好。” 顶层能看到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修长的身姿站在窗边,只留下一个剪影。沈淮启站在阳台上,手里握着电话,有许多次都想开口问宁希看完邮件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他不想逼迫宁希。 想不想回头在于她。 沈淮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吃晚饭了吗?” “不饿。” “那也要吃。” “嗯,知道了。” 眼泪流尽,镜子中的宁希毫无异样。短短的几分钟,她意识清醒。 现在她早就不是二十岁了,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宁希无法站在现在的时间去宽恕过去的种种。曾经的伤心,绝望都真实存在。 她开口说:“哥,你早点休息。” 沈淮启欲言又止,“……好。” 挂断电话,宁希忽视那封邮件,刚才异样的情绪消失殆尽。 *** 沈氏集团。 “那个……”沈沫沫两根食指相撞,紧张到说不出话。但爱玩的心思还是大于害怕,看着眼前低头办公的沈淮启,心一横直接了当开口,“哥,我还需要上多久班?” 在公司谁都知道沈沫沫的身份,沈淮启虽说给她安排的职位是端茶倒水,可谁又敢真的用。也就只有沈家那几个老总逗自家妹妹,侄女时才会使唤。 沈淮启抬眸:“今年工作结束,明年不用来了。” “真的?”沈沫沫眼睛亮起光亮,“那你千万不要忘记和我爸说。” “嗯。” 沈淮启继续签字,察觉到面前的人还没有走,挑眉:“还有事?” 沈沫沫点点头,试探道:“我和慢慢约好了找她玩。” ‘啪嗒’一声,签字笔落在文件夹上,沈淮启靠着椅背,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女孩子的约会怎么会告诉你呢。” 沈淮启:“那你说说你和慢慢约在了哪?什么时候?” 沈沫沫眼神闪躲:“就今天啊,去泡温泉。” “是吗?” 男人声音低沉,沈沫沫不禁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对,对啊。” 沈淮启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拆穿沈沫沫的谎言:“慢慢现在在溪市。” 沈沫沫:“…………” 天塌了。 她这才想起来,公司的那个桥梁项目,宁希是设计师,很早之间就去溪市了。 她干笑两声,事情败露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生怕沈淮启刚说的明年不用来上班这件事作废,一点点往门外挪。 还没走到门口,沈淮启冷声开口:“站住。” 沈沫沫立刻定在原地,欲哭无泪。 “说说今天到底要去干什么。” “我今年一直上班,都没和小姐妹出去玩,就想着年末了和她们几个约一下。”她低头声音越说越小。 沈淮启盯着她,叹了口气:“知道了。” 沈沫沫低声抽泣:“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去楼下各部门巡视一圈就下班吧。” “!!!” 沈沫沫震惊到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 这还是铁面无私的沈淮启沈总吗?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她快速应答。 不管是谁,希望你不要从沈淮启身上下来! 沈沫沫一改刚才伤心模样,“谢谢哥。” 巡视这种事就是让沈沫沫顶着沈淮启的名头当‘皇帝’,到哪不是被捧着。公司楼层多,项目部也多,每一层都有百十来号人。 沈沫沫本来就是随意敷衍,坐在第五层组长的椅子上翻看着项目书,把明显的错误指出,这要是敢这样摆在沈淮启面前,怕不是要被骂死。 “这些错误不要再犯。” “是是是。” 香水味刺鼻,沈沫沫皱了皱眉。 “沈小姐,您的咖啡。” 她刚想伸手接过,热咖啡倾洒,白色西装晕染一片。沈沫沫顿时站起身,一阵恼怒:“你怎么做事的?” 女人眼眶瞬间红润:“对不起,对不起。” 她烦躁的摆摆手。还没说什么呢,就哭,搞得跟自己咄咄逼人一样,沈沫沫站起身。 组长胆战心惊,朝那女人喊:“陈念念还不赶紧带沈小姐去洗手间清洗一下。” “好的,沈小姐,您跟我来。” 洗手间只有沈沫沫和那个女人,她一声不吭,擦拭。眼看擦不掉,更加烦躁。 陈念念低眉:“沫沫小姐,我以前就听说您温柔端庄,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你听谁说的?”沈沫沫瞥她一眼。 “从前在沈家住过一段时间,云姨和沈先生总这样夸您。” 沈沫沫停下擦拭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陈念念以为她感兴趣了,接着说,“这么多年,宁小姐的病有好一些吗?” “什么病?” “啊?沈小姐不知道吗?”陈念念一脸愧疚,“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沈沫沫冷声问:“别给我装,说清楚到底什么病。” “宁小姐是宁家人,就是那个全家都是疯子的宁家……” “闭嘴!” 沈沫沫眼神狠厉,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诋毁沈家人。我告诉你,宁希是不是那个宁家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她在我们沈家长大,是我们沈家人。” 她胸口上下起伏,被气得不轻:“以后再敢说沈家人一句坏话,别再沈氏干了。” 沈沫沫没心情巡查,踩着高跟鞋回到顶层。 越想越气,什么人啊,烦死了。 张特助从沈淮启的办公室出来,里面只剩下他一个。沈沫沫敲门进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巡查完了?” 她转头:“没有。” 沈淮启:“嗯?” 沈沫沫心想怕是没有比沈淮启更重视宁希的了,她把刚才发生的事实话实说。果不其然,沈淮启面色不佳。 “那人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陈念念。” 沈淮启顿了下,冷笑一声,那模样连沈沫沫都发寒。只见他按响内线,张特助推门进来。 “沈总。” “将五层的陈念念开除。”要不是今天的事,沈淮启差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当年宁希离开的太突然,快快的账根本来不及算,竟让她活跃到今天。 他冷声补充:“记住是开除,并在公司公告置顶。” 沈氏开除并公告置顶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这是在惹了沈氏的人,怕是哪家公司都不要,如果要了就是在与沈家为敌,谁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同沈家站在对立面。 这是在断她的后路。 陈念念眼底全是恨意,他们这些人明明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断她的路。她躲在停车场角落,在沈淮启从电梯中出来准备上车时,冲出来。 一旁的张特助眼疾手快拦下。 “当年宁希出国另有原因,根本不是因为你——” 沈淮启摆摆手,俯视被按在地上的人,眼底的厌恶丝毫不掩饰。 陈念念大笑:“她被带到宁家,我在外边算着时间呢,整整两个小时哈哈哈哈,你说这两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既然不属于她的东西,那就都别想好过!宁希不是最喜欢沈淮启吗,不是最害怕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吗?那她偏要将她的狼狈说出来。 沈家不是待宁希如亲生女儿吗,现如今知道这样的事还会一如既往对她好吗? 明明同样都是喜欢,沈淮启看都不看她一眼,却对宁希视若珍宝,凭什么! 如愿看到沈淮启面如白纸的脸后,陈念念满意的大笑出来。 第七十三章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十二月冷风刺骨, 沈淮启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冷。 张特助从后视镜观察后排的人,几次欲言又止。 从那个女人开口的第一句, 他就知道完了。只要事关宁希, 沈淮启冷静不了, 更何况还有绕不开的过去。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沈淮启突然开口,又像是思虑许久:“去查查宁蓝泽的位置, 查到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张特助记下, 小心询问, “需要帮您查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沈淮启摇头:“不用,我自己查。” 第84章 “好的。” 张特助正想询问明天的会议需不需要取消, 却见沈淮启推门下车, 高大的背影异常单薄, 似是随时就会倒下。 …… 室内温度和室外差不多,沈淮启回来后什么都没做, 靠在沙发上仰着头。 类似的黑暗, 宁希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清晰可见。 他宁愿宁希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喜欢他才出国,不希望还有一切其他的原因。 为什么没有发现宁希泪水之后的痛苦, 为什么要选择忽视。 沈淮启抬起手臂遮挡眼睛,心口全是苦涩。 手机铃声响起,他直起身接通电话。 “沈总……”张特助言简意赅,报上查到的地址,“宁蓝泽这段时间都住在四环, 旁边是一家疗养院,这个时间宁蓝泽在疗养院。” 得到地址,沈淮启不再浪费时间, 站起身往外走,电话里响起张特助急促的声音:“沈总。” “说。” “您……做好心理准备。” 沈淮启顿了下,几秒后才开口,语气平缓:“知道了。” 电梯按了两次才按到,以往短暂的时间今天变得漫长,宾利在夜晚的路上飞驰,两旁的街景模糊不清争先往后向后退。 沈淮启站在疗养院门口。 真相离他一步之遥,每一步都走得艰辛,像是针扎在胸口。 院子里只有一个大灯,照亮桌子前的两人。 “姐,外边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抓蝴蝶!” 男人裤子上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似乎没想到这条裤子会这么吵人,伸一只手按着链子,另一只手拿着杯子,语气柔和,和吊儿郎当的穿搭截然相反:“太晚了蝴蝶都休息了,你也该休息了。” 沈淮启将目光落在他对面的人身上,认出那是宁蓝依,不,是一个痴傻的宁蓝依。 十年前他听说宁蓝依疯掉,知道宁蓝泽将他父亲送到了监狱,他把这些当作饭后闲谈从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全都与宁希有关。 蹲在地上的男人察觉到身后的人,看清楚后浑身长满戾气:“你来做什么?” “问你点事情。”宁蓝依同样看向他,眼睛里是懵懂和好奇。活生生的人,还是见过的人,变得这样痴傻,再无相同的模样。沈淮启胸腔酸胀,摸到口袋的烟,拿到一半停下手。 他说:“我会帮你找这个领域的顶级专家,医疗费用全包。” 宁蓝泽冷笑:“沈总怎么会这么好心,条件呢?” 沈淮启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凌厉:“告诉我十年前宁希在宁家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明暗交界处,看不清情绪。宁蓝泽却忽然嘲讽的笑出声,毫不客气地骂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在乎宁希呢,没想到十年了都不知道她去过宁家啊?你不是说会保护好她?” 他骂完沈淮启都没有动作,静静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话没有中伤他丝毫,宁蓝泽却很清楚,没有动作才更加说明沈淮启听进去了。 他将沈淮启晾在一边,轻声对宁蓝依说:“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宁蓝依看了眼沈淮启,往后缩了缩才点头,护工就在一旁,见她愿意回去才上前牵着她往房间走。她一步三回头,每一眼都能看到宁蓝泽,想了想还是说:“你明天记得帮我抓蝴蝶。” 宁蓝泽:“答应你的不会忘。” 宁蓝依这才放心跟着护工去睡觉。 月光照在草坪上,像是破碎的地毯。两人站在昏暗的疗养院中,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 “说实话,比起宁希我更讨厌你。”宁蓝泽点了支烟。 身旁的沈淮启听到这话,毫无反应。这个神情他也读懂了,不是听到心里,而是不在乎。 “…………” 讨厌宁希其实是更讨厌他自己,明明不喜欢那些肮脏的事情,却还是甘愿沉沦。可宁希却做着和他们相反的事情,她健康快乐,生活在阳光下。 宁希的存在就是在提醒他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本以为所有人都生活在黑暗中,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还有阳光的存在。 他无法拥有,阳光便成了折磨。 宁蓝依打碎的红色灯光,救了的人不止宁希一个。 如果不想疯掉唯有反抗。 宁蓝泽劫走了开往精神病院的车,将宁蓝依藏起来,又收集证据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 他每天唯一的支撑就是照顾心智不全的宁蓝依。 那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沈淮启身上全是冬夜的寒冷:“前些天为什么又出现在宁希面前?” 提起这个宁蓝泽笑了声,“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我,唯一在乎宁蓝依的人了。” “不信吗?” 沈淮启直觉和当年有关,果不其然,宁蓝泽开口说:“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 冷风还在吹,像是那个不下雪的冬季。 沈淮启驱车停在监狱门外,车窗落下,烟一根接着一根,直至天亮。 张特助在监狱开门前过来,先闻到浓重的烟味,愣了下才开口:“沈总,查清楚了可以加大量刑。” “嗯。” 沈淮启推门下车,解开西装袖口,露出干练的肌肉线条。 门被打开,里面的人点头哈腰出来迎接:“沈总,您想见的人已经带到房间中了。” “多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客气了。” 铁门发出声响,里面的男人抬头,看到眼前人时瞳孔微缩,只是一秒的反应,沈淮启确信他认出来了。 报告上不是显示疯了吗? 真的疯就会像昨晚宁蓝依那样,站在眼前却不认识。 他冷笑一声,解开束缚的西装纽扣。 张特助将摄像头转向墙角,随后关上门退出去。 “你做什么……?” 沈淮启握紧拳头朝他的头上打去,骨头碰撞,血肉模糊,他抓着男人的头发,恨意充斥大脑:“当年你是不是就这样抓着她的头发?” “……他把宁希拉近地下室,那里面是连我都觉得恶心的东西。”宁蓝泽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荡,“宁蓝依就是这样疯的。” “我们沈家捧在手心那么多年的人,你凭什么这么作践!”沈淮启一想到宁希那么害怕就喘不过气,他太疼了。 “你真该死。” 地上的男人额头流血,眼睛红紫肿大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毫无还手之力。 “凭什么这么对她……” 沈淮启觉得疯掉的是自己,他不敢想宁希是怎么渡过那段日子。 突然的发烧早已经将事实摆在面前,医生说她精神过度紧张,宁希什么时候精神紧张到崩溃过呢?沈淮启一拳又一拳,手上地上分不清谁的血。 夜深人静,那道颤抖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是不是想要寻求帮助? 是不是害怕?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为什么…… “沈总!”张特助推开门,怕沈淮启失去理智,“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他紧紧拉着沈淮启,“沈总……” 沈淮启僵硬的站起身,手指颤抖,最后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响亮的一声,张特助心提到了嗓子口,他第一次觉得谁都看不清情绪的沈总,这么容易读懂。 悔意笼罩,恨意滔滔,狼狈不堪。 沈淮启失神,一步步回到车上。脑海中全是宁希发烧昏迷不醒时,攥着他的衣角,无力又痛苦:“……哥,我害怕。” 那时候宁希在想什么呢? 手背鲜血一直流,沈淮启喘着重重的呼吸。自诩最了解宁希的人是他,说要一辈子对宁希好的人也是他。 而现在…… 他曾经离事实那么近,如果自己再追问一步,宁希是不是就不会出国。 沈淮启想起元旦过后的那天在会所遇到宁蓝泽,她说现在不害怕自己会疯掉,以前只是在害怕喜欢的人知道。 十年,整整十年。 宁希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去过那么多次伦敦,为什么就是不肯出现在她面前,好好听她说一句呢? 沈淮启更恨的人是他自己。 手指在宁希的电话上停放,废了很大力气才点下去。 尚未接通的声音,像是凌迟的刀子悬挂在头顶。 “哥?” 宁希的声音带着清晨尚未清醒的朦胧沙哑,突破寒夜的冰冷,带着暖意将沈淮启拉入怀中。 “慢慢……” 他开口,嗓音像是破旧的收音机,沈淮启感受到心脏再次跳跃。 比起自己,更早认清爱意的是身体的本能。 第85章 心跳,喜悦和思念。 “有什么事吗?” 沈淮启张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脑门一热,又或者是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浮木,在那一刻只想听到宁希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 我愿用我的所有来换。…… 天蒙蒙亮, 窗外冷风拍打窗户,天气预报今日溪市有雨。如果不是手机上五分钟的通话记录,宁希还以为这通电话不存在。 这个时间点, 沈淮启打来电话只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 可接通电话后, 除了语气不太正常以外, 没有其他要紧事。 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宁希心想,又失笑一声, 推翻自己, 怎么可能。 从早上开始天气阴沉沉, 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高空作业无法进行。 “这样下去不行。”宁希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 打开对讲机, “秦工, 风太大了,一会儿可能要下雨, 太危险了。” 说着, 天空竟真的落下雨。 大雨来得突然,重重落下, 在身上竟带着疼。 秦恺州从操作室看到,连忙拿起对讲机:“宁工,你先找地方避雨,我这边马上通知停工。” 雨滴淋在身上,在冬天冷得发抖, 宁希哪还顾得上自己,发尾滴着水根本睁不开眼,拿出手机, 雨水落在屏幕上点了许多次才点到电话。 还没打出去,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宁工!” 雨伞撑在头上,宁希抬头看到陈潇潇着急的神情,她在察觉到要下雨时就拿着伞往这边赶,没想到还是没赶上,从口袋中拿出纸巾给宁希擦拭头发:“回去赶紧喝感冒药,不然明天该发烧了。” 见她来了,还带着伞,宁希心里没那么慌。 说话的功夫,秦恺州从高空操作台下来,陈潇潇递给他一个空余的伞,她和宁希共撑一把。没一会儿连兴也过来了,见工人都安全回去后,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宁希盯着桥梁所用的材料,雨天雾气浓重,看不清细节。她问道:“上次采买的材料是不是用完了?” “用完了。”秦恺州知道她想问什么,回想,“元旦的时候,刘总亲自盯着采买的新材料,已经入库了。” “是规定的那一种吧?” “肯定是啊。”这批材料验收的时候是元旦,只有刘总这一个负责人在这里,具体的秦恺州没看,但这种东西自然不能作假,“怎么了?” 宁希摇摇头,说:“这次情况特殊,我们试过许多种材料,只有这一种最适合。没事,我只是再确认一遍。” “别担心,谁也不能在这种上面偷工减料。” 雨越下越大,宁希身上早就已经淋湿,风一吹冷得浑身发抖。陈潇潇握着她冰凉的手,“雨太大了,先回去吧。” “好。”宁希想把手机装进口袋,松手时却听到‘啪嗒’一声,她连忙捡起手机,屏幕摔得稀巴烂,怎么按都黑屏。 下雨天还是真是倒霉。 “打不开了?” 宁希:“坏了。” “今天雨太大了,等明天雨停了,下山再买一个。” 只能这样了。 宁希叹了口气,还好她没对象,不然人家该以为自己冷暴力了。 回到房间,她连忙打着伞去洗澡,陈潇潇打了热水拿着感冒药,盯着她喝下去:“宁工,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倒下。” “你看仔细一点,我一点事都没有。”宁希无语。 陈潇潇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担心嘛。”说完,看到桌子上破碎的手机,“还是打不开?” “嗯。”宁希耸耸肩,下了雨地面上全是水,掉落时正好摔在小水坑,又是进水又是摔碎,能打得开才神奇。 “没事,也就这一天,雨停了就下去买。” 外面还在下雨,颇有种停不下来得感觉,没有手机宁希就坐在书桌前画设计稿。注意力集中,窗外的雨听不见声响,风似乎停止,整个世界安静到只有宁希一个人的呼吸声。 等她抬起头,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才发现一整个下午过去了。 雨还在下,宁希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 突然,门被敲三下。 暴雨天,漆黑夜,敲门声,宁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轻声问:“谁啊?” 门外各种混乱噪杂的声音掩盖不了那道低沉醇厚,隔着一道门似是加重了入耳时的频率,猛地心颤。 “慢慢,是我。” 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 宁希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雨水顺着鬓角的头发低落在地上,细微的声音被精准捕捉。 沈淮启整个人都被淋湿,嘴唇泛白。她被这副样子惊到:“你……”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揽在怀中,宁希惊呼一声,沈淮启埋在她的肩上。 大约是雨水滴落,可为什么雨水带着温热。 宁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听到沈淮启沙哑到几近失声的分贝:“对不起,对不起。” 怔愣许久,她回过神,轻轻推却丝毫推不动,还被越抱越紧,像是一松开就她就会消失。 她第一次感受到沈淮启冰冷的怀抱,以往他的手总是温热,牵着她走过湘城的大街小巷。可今夜冷风呼啸,带走了他的温暖。 片刻的功夫,宁希感受到寒冷刺骨。 他们现在的关系,这种带有占有欲的拥抱不合时宜。可宁希从未见过沈淮启如此模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动作。 好一会儿宁希才开口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来溪市了?” 沈淮启缓缓直起身,伸手关上身后大开的门,将冷风隔绝在外。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宁希,清了清嗓才回答:“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怕你出事。” “我手机今天摔坏了。”宁希拿出来那个破碎的手机给他看,“你怎么不找人联系一下这里的其他人呢?你是大老板他们不会不接你电话。” 说话的间隙,她走到柜子前拿了个干净毛巾递给沈淮启,这期间宁希走哪他的眼睛跟到哪,见回过头,才说:“忘了。”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 从湘城到溪市几百公里的路程,算算时间应该是她手机刚摔坏,沈淮启就打不通电话往这边来。 宁希顿了下,问道:“你怎么来的?” 沈淮启浑身湿透,没靠近床边,站得地方湿润一片,刚想回答,胸腔泛起一股痒意,咳嗽声打断他的话语。 “……开车。” “开车?!”宁希没忍住放大音量,“你疯了吧,这么远你开车来?” 既懊恼又无奈,还好晚上陈潇潇帮她接的有热水,冲了包感冒剂又将电暖扇朝向他:“你先坐下。” 外边下这么大雨,沈淮启又是因为担心她才来到溪市,宁希不可能不管:“我给你找件衣服,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该感冒了。” 她翻遍柜子只找到一个她买来相当做睡衣穿的宽大t恤,又将干净浴巾递给他,随后背过身,把空间留给他:“你先将就下。” 沈淮启接过看了眼手中的t恤,失笑一声,将它放在一旁,脱掉身上湿衣服,皮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布料摩挲发出声响。 宁希闭上眼睛,发现黑暗之中听觉更加旺盛,又睁开来。 “好了。” 她回过头,看到沈淮启身前的胸肌和腹部明显的腹肌,脸顿时一红:“你,你干嘛不穿衣服。” 沈淮启无奈:“太小了。” “噢。”宁希庆幸自己给他了一条浴巾。 这里没有烘干机,时间又太晚,没办法洗衣服和用吹风机吹干。这里又只有一张床,他们两个连睡觉都是问题。 哪有分手了还和前男友躺一张床的。 宁希胡思乱想,沈淮启似乎看出她的烦躁,“你睡吧,不用管我。” 话是这么说,抛开前男友这层身份,还有哥哥这一个呢,再说她不可能真的做到讨厌沈淮启。心一横:“你开了那么久的车,太累了,你睡床吧。” 沈淮启眼底全是乌青,何止是开了那么久的车,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从宁蓝泽那里知道当年发什么了什么后,驱车到监狱搞得浑身是血,回家换了身衣服,马不停蹄地去公司开会,中午趁着休息时间想给宁希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关机。 带着十年前未落下的担心,他丢下工作去机场。溪市下暴雨,所有飞机延误,沈淮启实在等不了自己开车来。 他清楚现在宁希还没有原谅他,摇摇头:“不用。” 再这样拉扯也没有接过,宁希闭上眼一口气说出来:“一起吧……”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她转过身,不理会此刻沈淮启的怔愣,捡起他的衣服朝着电暖扇摊开,这样干的快一些。 第86章 准备起身时,发觉踩到了什么东西。 宁希低头捡起,看清楚后呼吸一滞。 ——红色,破旧,泛着毛边的护身符。 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十几年前,在为快快求时,也为沈淮启求的一个。 当时他说自己会一直戴在身上。 原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真的有贴身携带。 护身符另一端被紧紧握住,沈淮启语气急促:“送给我的东西不能收回去。” 宁希抬眸,触电似的突然收回手:“嗯,给你的就是你的。” 沈淮启将护身符攥在手里,如梦初醒般说:“这些年我一直戴在身上。” “它很灵验,我平安顺遂。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它保佑的人是你。” “我愿用我的所有来换。” 第七十五章 晚饭后,书房见。 宁希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一言不发。 两个人明明更亲密的举动都做过了,可此刻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像是隔着银河系。她紧紧贴在床边, 侧躺着忽视身后的人。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宁希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慢慢。” 她睁开眼, 没有回头, ‘嗯’了声示意自己还没有睡。 等了许久都没有再听到沈淮启的声音,宁希以为他只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睡着。在昏昏欲睡之际,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嗓音在黑暗中显得低沉, 或许是带着他的情绪。 “在国外的十年,你过得好吗?” 宁希睁开眼。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刚重逢时她以为沈淮启会这样寒暄拉近距离, 她那时庆幸他没有问。 现在一切平稳顺利, 沈淮启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咽了咽喉咙:“挺好的。” 沈淮启似乎不信, 很轻地反问:“真的吗?” 宁希微微蹙起眉头,没想明白沈淮启怎么突然这么问。心脏忽然被提起, 不禁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当然是真的。”她吸气呼气, 扯了扯嘴角,“外公外婆希望我去那里, 怎么可能会过得不好。” 沈淮启很想说他问的不是这个,更想问是不是还恨他。但宁希身上抗拒的意味,让他不敢接着问。 十年前那么害怕她都没有说出口,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很想一股脑全部说出口,光明正大的心疼, 可又怕连现在这层关系也会破碎。 身旁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沈淮启放慢动作将她拉近怀中,呼吸交融分不清谁是谁, 体温传递彼此的热量。 他吻在宁希的额头。 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珍视。 宁希的呼吸洒在胸前,沈淮启生出一种满足,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光,他抱着怀里的人睡得安稳。 雨声不再噪杂,像是白噪音,他做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 翌日清晨,宁希醒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浴巾整整齐齐叠在床尾。余光瞥向桌子,她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子前。 纸是从她的笔记本撕下,字迹锋利流畅,是沈淮启留下的。 他说再晚一些会被别人看到,自己先行离开,会在山下的手机店给她买个手机。 工地的工人向来醒得早,说明沈淮启没睡几个小时就走了。 不得不说沈淮启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和沈氏的关系,他一个大老板来这里一趟明明可以向上次那样风光,可偏偏为了她东躲西藏。下山买手机自然会和项目组的人一起,如果他买好送来,别人定会疑惑怎么一个晚上手机变新了。 宁希推开窗户,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包围,雨过之后连空气都透着潮湿。 低头将纸条夹在笔记本中,准备合上时,手指一顿停下动作。 这才发现纸条背后还有字迹。 【照顾好自己,别忘了给我回消息。】 她失笑一声,合上笔记本。 下山买手机是陈潇潇陪她去的,两人开了一间房,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不用担心热水会不会被用完,也不用担心从浴室到宿舍那端结冰的路。 陈潇潇躺在宽大的床上,外卖摆在桌子上:“一想到还有半个月放假,我就充满动力!”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春节,其他工人不放假,他们不用留在这里,毕竟这么大的工地不可能停工。 宁希恍然回神,她回国已经半年了,这半年过得很慢,比她在伦敦的十年都慢。 这半个月工程很忙,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任务,要赶在过年前完成。 沈淮启还是会每天发来微信,有时宁希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很晚,看完了了回复一句,沈淮启丝毫不介意她挑自己感兴趣的回。 他会在第二天接上她感兴趣那句,只想要她的一句回复。 这样的不咸不淡的日子持续到放假。宁希将工作交接好交给刘总,他给每个人包了红包:“新年快乐。” 陈潇潇歪头说悄悄话:“刘总太负责任了吧,居然不回家过年?!” 宁希也惊讶于这个。 谁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刘总有责任心。 离开的那天,溪市下了场雪。 宁希回到沈家的时候,云欢臻跑着出来抱住她:“辛苦宝宝啦。” 她笑出声,阿姨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陪干妈说了会话,宁希上楼泡澡,一直到晚饭前才出来,感觉整个人都干净了不少。 她站在楼梯口,下面正在上楼梯的人听到声音抬头,宁希清楚地看到他眼底地笑意,深邃的眸中似是含着星星。 她移开目光。 距离似乎是一层不存在的滤镜,它会淡化爱意,但同样也会淡化争执。 沈淮启侧身,宁希走到跟前。 楼下院子里的没有叶子的银杏树上挂满了红色灯笼,看着喜庆。 宁希拍完照转头对上沈淮启的目光,他一直没有移开,旖旎的氛围在中间飘荡。沈淮启轻声问:“周宸酒庄的新酒,送来了几瓶,要尝尝吗?” 周宸家酒庄的酒,一瓶难求。宁希有些动心。 沈淮启抓住了她的小心思,主动道:“晚饭后,书房见。” 宁希:“好吧。” 沈淮启心底叹了口气,还是酒的面子大。 …… 夜深人静,从书房透过一条细细的光线,引着宁希推开门。 过几天要回老宅,这是宁希回国的第一个春节,竟还有些紧张。虽然知道沈家的人对她还和以往一样,但内心还是会有微妙的情绪在。 小时候没心没肺,知道他们对她好,便肆无忌惮。长大了更知道沈家给她带来的太多太多了,宁希可能这辈子都还不起。 这些情绪她没有告诉沈淮启。 今晚两人平静坐在一起喝酒,他们已经没有这样过。 寂静无声,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氛围却温和暧昧。 宁希摇摇头将这种幻觉似的感受清除,站起身:“我先回去睡觉了。” 沈淮启出声,还没说完第一个字,宁希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他叹了口气,抬起手看时间。 二十分钟,一句话都没说,只喝了三杯酒。 还真是来喝酒的。 他失笑着摇头。 临近年关,公司很忙,沈淮启总是很晚才回家,宁希在他出门后才出来,她收拾好,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去了哪。 她按照宁蓝泽发来的地址到达疗养院。 这条信息很早就发来了,只是她一直刻意忽视,不敢见到宁蓝依。如今到了门口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请问你找谁?”穿着护工服的人打开小门询问。 宁希回神:“我找宁蓝依。” 护工警惕道:“你是她什么人?” “……”宁希很久才开口说:“我是……她妹妹。” “只知道她有一个弟弟,没听说有妹妹啊。” “一直在国外,刚回来。” 护工还是深信不疑,拿出手机:“你等下,我打电话问问。” 也许是打给了宁蓝泽,宁希不在乎,几分钟后护工回来打开门:“进来吧。” 冬日上午的阳光温暖,照在院子里暖洋洋。 “喏,就在那里。” 宁希沿着护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的长发在身后编了个麻花辫,头发在阳光下发着光。她很瘦,病服撑不起来,垂在身上,外边裹了一件羽绒服。 脚下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脚。 “她能听懂话,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她都能懂。”护工见过太多宁希这样的人,一个正常人,一个曾经一起大笑大闹的人,有一天突然懵懂认不出人,谁心里都不好受。 第87章 第一反应不是接受,而是抗拒,更是心疼和怜爱。 宁希抬起脚,费力迈出第一步。几步路竟走得她很累,她在宁蓝依坐的长椅上坐下。 宁蓝依眼睛里全是疑惑,转过头,似是在问她是谁。 “你是来看我的吗?” 宁希眼眸闪烁:“你怎么知道?” “真的吗?!”宁蓝依笑起来,很是惊喜:“你是除了我弟弟第一个来看我的!” 宁家现在只有宁蓝泽和宁蓝依。 疗养院装扮的有灯笼,也有了新年的气氛。宁希问:“你弟弟经常来吗?” “当然啦!”宁蓝依点头,眉眼弯弯,笑起来很好看,“我叫宁蓝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希。” “好,我记住了。” 宁希不解,宁蓝依笑着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那一瞬间,心脏似是被万剑击中,鼻尖酸涩。她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露露说我在这里十年了。” 宁希松了口气,没有受苦就好。 宁蓝泽对宁蓝依还算上心,不是她曾经知道的刀剑相向。 正想着,人就到了。 宁蓝泽站在不远处挑眉,一幅果然的模样:“你来了。” 哪怕看清楚一些,宁希还是讨厌宁蓝泽,当然宁蓝泽对她也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宁蓝泽开口,甚至从内心发出笑。 宁希不想理他,也不觉得他的好消息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我那老不死的爹又判了无期,前些天受不了撞墙死了。” 宁希顿时想起那张狰狞的脸。 宁蓝泽还在继续说:“还是要谢谢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宁希皱眉。 “谢谢你在沈家的那么多年,也不算白给他们当女儿。” 嗡的一声,宁希僵在原地。 和沈家有关,也就是说他们知道了。 云欢臻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像是知道后的反应。 她吸气,艰难地问出口:“什么时候的事。” 宁蓝泽:“半个多月前吧。” 也就是沈淮启雨夜开车去溪市的时候。 他知道了。 沈淮启知道了。 那些异样,突然询问她在国外怎么样都是因为知道了十年前那么狼狈的事情。 宁希头皮发麻,口腔中泛着铁锈味。 第七十六章 那些大度都是假的。 一样的红色灯光, 一种明亮喜庆,一种却阴暗恐惧。 宁希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沈家,等回过神已经站在门口。 宁蓝泽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那些她恨不得遗忘的狼狈, 想要隐瞒一切, 恐惧的源头全都被沈淮启知晓。 可他明明都知道了, 却还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昨夜旖旎的氛围,缓和的关系, 在今天全部化为须有。 宁希不知道该如何同沈淮启相处。 餐桌上躲避目光, 在沈淮启下班前回到自己房间。来回几次, 沈淮启就知道她在躲他,将人堵在楼梯口。 “哥。”宁希面无表情。 沈淮启直截了当问出口:“你在躲我。” 不是问句, 他肯定地问。 “怎么会。” 宁希只要一想到所有的一切沈淮启都已经知道, 就浑身发冷。 “这几天有好多次想和你说话, 你都躲着不见我。”沈淮启垂眸,声音低哑, “明天要回老宅了。” 老宅人多眼杂, 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合作伙伴或者沈老爷子的战友都会上门拜年, 这些都需要沈家长子在场。 回去之后沈淮启怕是要一直忙。 宁希笑了一声:“怎么会。”她脸上丝毫没有假装的意味,“哥哥,我怎么会躲你呢。” 她不承认,沈淮启拿她也没有办法。 宁希侧身而过,衣角擦着沈淮启的手臂, 是他握不住的温度。 次日回老宅,宁希坐在副驾驶不说话,闭着眼睛补觉。 老宅每年都有很多人, 热热闹闹,布置的格外喜庆,门口一排排的红灯笼。车一开进门,院子里闲聊的人站起身。 “淮启他们来了。” 宁希打开副驾驶门,脚还没落地,沈沫沫领着几个小孩子跑过来姐姐姑姑叫着。 她哭笑不得。 这些小孩子有些在刚回国时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有些还没有,她听着沈沫沫的介绍,一个个摸摸头。 过年免不了相互询问近况,宁希刚回国,话题自然围绕着她,问她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回来后还走不走,有没有谈男朋友。 宁希深呼吸,一个个回答。 对面挑起话题的那人一听她还没有男朋友,兴奋起来:“大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不……不用了吧。”宁希一下瞪大眼睛,瞥见一旁看热闹的沈沫沫,转移话题:“沫沫姐还没有男朋友呢,我不着急。” “那你们两个一起,我跟你说啊大姑认识许多优质青年。” 说着拿出手机找照片。都是二三十的人这些话题不会避着她们,也不会说还小,只会说先接触接触。沈沫沫的妈妈凑过去,云欢臻同样也凑过去看,几个人甚至还选上了。 “这个好,这个是裴家的小儿子,也在国外留过学,跟慢慢有共同话题。” “还有这个,林家大儿子,从政,至今还没有结婚,听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不过年龄有些大。” “周家外孙,和沫沫同龄,自己开了一家游戏公司。” “…………” 宁希同沈沫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任人宰割,反抗不得’的意味。 云欢臻拍拍她的手:“去见见,说不定挺好的。” 她想反驳,转头时目光撇到了沈淮启,后者也在望着她,面色不虞。 宁希顿了下,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好。” 话音刚落,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一道是属于沈沫沫的不可置信,她同意了就代表沈沫沫也要去。 剩下的一个,她不用转头就知道是沈淮启。 宁希本以为这次见面会晚几天,哪知道大姑速度那么快,当天晚上就把人微信推了过来,她僵硬的发送两个字,你好。 谁知对面发来一句:【ning?】 ??? 只有在国外时那些人会这么叫她,宁希急忙点开这人的朋友圈,可惜仅三天可见。 【ning:你是?】 【我是裴厉延,这个是我回国后的微信号。】 裴厉延,宁希本科以及研究生的同学,和蓝峻也认识,几个人关系不错,在国外的那些年总是聚会。毕业后裴厉延选择了回国,从那以后微信注销,电话打不通,同他们几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宁希一连甩过去几个问号,想问他回国后为什么突然断联,谁都联系不上,但打完字,看着输入框中的长长一段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只留下一个问号。 裴厉延知道她想问什么。 【回国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明天见面聊吧。】 随后发来一个餐厅地址。 宁希想了想给蓝峻发了句:【我明天要去见裴厉延了。】 这句话放在现在,蓝峻太震惊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你联系上他了?怎么联系上的?怎么突然就约着见面了,等你明天见到他可得替我骂两句,这小子怎么回事,一回国就忘记这些吃糠咽菜的老朋友?!” 就这一句就让蓝峻震惊成这样,宁希觉得接下里的话,他会更加惊讶:“我明天和裴厉延相亲。” “……” “?!!” “我靠?!” 蓝峻有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张着大嘴巴:“便宜这小子了。” 宁希不逗他了,嗤笑道:“家里人安排的,本来没想见,但是他的话我还是去见一见,毕竟我还挺好奇他当年失联的原因。” 这么说蓝峻就懂了,神秘兮兮问起沈淮启的情况。她实话实说:“没可能。” 蓝峻叹了口气。 和裴厉延认识这件事,沈家人都很吃惊,连说两人真有缘分,晚上带回家吃饭。 “我说是我们慢慢,裴家本来说他们儿子没心思结婚,谁知道过一会儿又主动给我发消息说裴厉延同意,想要见一见,我还纳闷怎么突然该注意了,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啊。” 宁希扯扯嘴角:“我也没想到是他。” 收拾好准备出门,本想自己开车去,前路被人拦住,手腕被抓的泛疼。沈淮启面色发冷,眸光却在颤抖:“一定要去?” “不然呢?”宁希挣了挣,没挣开,含笑抬眸,“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第88章 沈淮启要紧牙关,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深呼吸,很轻地开口:“我送你过去。” 宁希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行啊。” 免费的司机,不用白不用。 到了餐厅,宁希边接安全带边说:“谢谢,吃完饭我们随处逛逛,不用来接我。” 裴厉延就在不远处站着,宁希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很大的变化,唯一变的大概是身上的气质更加沉稳。 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宁希走到他面前:“是挺久了。” “你以前不是说不会回国吗?”裴厉延没忍住问。 “不确定的事怎么能说得准。今天这个想法明天那个,想到就做了。” 裴厉延点点头,忽然笑了一声,低声说:“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什么?”声音太小,宁希没听到,又问了一遍,裴厉延摇摇头:“没什么。” 裴厉延目光一直落在宁希身上,眼眸中情绪复杂,也有数不清的愉悦:“感觉你变了许多。” 宁希:“有吗?” “有。”他点点头,“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感觉不一样。”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从一开始的生疏,到想起国外的日子,渐渐恢复以往的熟络。宁希本来就是打算和他见一面,叙叙旧,没想过其他,所以整个人很轻松。 “对不起。” 裴厉延突然道歉,宁希不明所以:“?” “和你断联不是我本意……”杯子里红酒晃动,带着裴厉延愧疚的双眼,“当时发生了太多事,我怕给你们带去麻烦。” 宁希摇摇头:“没事,我们也都猜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现在也回国了,有时间可以多聚聚。” 裴厉延默了默,问道:“你知道这顿饭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宁希笑了下,“走个过场嘛。” “不是。” 声音坚定,她愣了下。 裴厉延眼睛里有许多明显的情绪流露:“如果我说我不是走过场呢?” 宁希彻底傻了。 “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你,感谢上天给我一次久别重逢的机会。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 宁希咽了咽喉咙。 她对裴厉延跟蓝峻一样的关系,充其量是更进一步的朋友,完全没有哪种方面的想法。 “你开玩笑的吧?” 裴厉延笑了声:“我不会开玩笑。” “抱歉,吓到你了。” 宁希扯了扯嘴角,根本没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 新年的街道上处处挂着彩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迎接新的一年。 沈淮启握紧方向盘,脑海中全是宁希对那个男人笑的场景。 嫉妒在这一刻充斥大脑,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将宁希拉走的念头。 思绪闪回伦敦。 宁希二十岁生日那年,在他往返的第五次,终于下定决心想要见她。 建筑系的大厅里摆放着大型的桥梁模型,右下角的简介上写着:宁希。 沈淮启看了许久,心中升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学姐最近是不是没来学校?” “对,你找她有事?” “导师说让我把设计稿交给她。” “那你给裴学长吧,他们两个给谁都一样。” 沈淮启一点点坠入谷底。 旁边的人还在说:“他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建筑系双子星,一个建高楼,一个建桥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绝配!” 那些刺耳的声音,现在一股脑全都涌进沈淮启耳中,他紧紧攥着方向盘,眼低泛红。 那些大度都是假的。 他根本无法接受宁希站在别人身边。 第七十七章 放弃宁希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晚上沈家的沈家很热闹, 宁希任命将裴厉延带回去。 她是真没觉得裴厉延喜欢她,同学那么多年不喜欢,分开这么多年后第一面忽然说喜欢, 怎么看都像是到该结婚的年龄了, 找一个曾经认识的还知根知底。 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对此, 裴厉延的解释是:“当年你说你不会回国, 可我必须回国。我们两个之间不会有交叉点,所以不想让你徒增烦恼。” 宁希笑了声, 倒了杯酒递给他, 两人站在院子里的灯笼下。沈家其他人偷偷往他们的方向看, 谁都觉得自己偷看的隐秘,其实宁希早就发现了。 “不信吗?”裴厉延笑着问。 宁希摇摇头:“不信。” 他突然弯腰, 吓得宁希往后躲, “那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让你信服。” “裴同学,请你不要继续开玩笑。” 裴厉延忽然明白了什么, 直起身笑了笑。 宁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站在人群中的沈淮启。 他总是能让人一眼看到。 几秒的功夫,沈淮启似是察觉到目光, 抬眼看过来,宁希甚至来不及移开。 越过人声鼎沸,两人目光汇聚。 这一眼,宁希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今晚的沈淮启心情不好,已经到了糟糕的地步。 看出他的烦躁, 要是以往宁希肯定会过去将他解救出来,可现在她转头继续同裴厉延说话,装作没有看到。 “怎么了?” 宁希摇摇头:“没事。” 裴厉延环视沈家院子, 开口道:“我好像知道你变了哪些了。” “哪些?” “情绪。” 宁希不解。 裴厉延继续说:“在这里你全身心都是放松的。快乐也好,难过也罢都是你的情绪,而且这些都很饱满。” “我以前没有情绪吗?”宁希笑了下,开玩笑。 没想到裴厉延竟真的点点头:“也不是说没有情绪,就像是不在乎。你在伦敦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淡,只有在玩极限运动时才会有明显的情绪变化。” 不在乎任何情绪,不在乎开心,不在乎难过。 又像是经历过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往后的所有都比不过曾经,所以快乐的同时总会想起过去,然后陷入无止境的悲伤。 宁希怔愣,他说得这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没有吧。” 裴厉延笑而不语。 她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放下酒杯:“我去趟卫生间。” 随后一个人走到空旷的角落深呼吸,喘了口气。 突然手腕被人紧紧攥着,拉着她往前走。‘啪嗒’一声,门被锁上,宁希被人推到墙边,后脑勺没有撞到墙壁,而是碰到温热的手背。 杂物室漆黑一片,只有从窗外透过的月光。却能清晰的听到门外沈家宾客的相互寒暄。 宁希听到有人问沈总呢,她整个人紧绷起来。 沈淮启滚烫的呼吸洒在耳边:“我不想你和他走那么近。” 宁希手撑在男人的胸膛,怎么推都推不开。她越是挣扎,沈淮启眼神越是暗淡。 门外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他压低声音,眼神意味不明:“不是说只属于我?” 语气中更是有不解,宁希皱眉,躲开他的呼吸:“我什么时候说过?” 沈淮启:“三岁。” 宁希愣了下,讥笑。 三岁。 她曾经也将这些戏言当真,可沈淮启给了她当头一棒。她以为这是两个人的约定,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认真,而听着只当作玩笑话,从未放在心上。 现在宁希放下了,沈淮启却拿着当初的话来询问为什么不遵守。 明明最先毁约的人是他。 “沈总去哪了?还想敬他杯酒呢。”一墙之隔,门外在找的主人公此刻紧紧贴着她,忽视外边无关紧要的人。 宁希冷笑一声,用他当年的话来回应:“沈总,童言无忌,不必当真。” 沈淮启依然没有松开:“可我当真了。” 他说:“我不想你去和别的男人相处,不想你因为别人忽视我……”沈淮启声音很低,多了分磁性,像是寒夜里流动的冰水,“我真的……快要疯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那么伤心。” 沈淮启直起身,在黑暗中捕捉到宁希的眼睛:“我不想做你哥哥,我想吻你。” 宁希怔愣,长久地凝望。 许久之后,平静地问:“你知道我去过宁家,知道我看到了那些东西,也知道我早晚会疯掉,对不对。” 第89章 她感受到环在腰上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 放在后脑勺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沈淮启说:“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疯掉。” “你只是不习惯没有我的喜欢,更是觉得我可怜。”宁希一字一句,“就像你当初觉得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真的一样,现在你对我的也不是真的。” 只是被习惯性促发的虚假。 她什么都不信。 “算了,沈淮启。” 宁希鼻间酸涩:“别再互相折磨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拧巴固执的人,现在还多了害怕和恐惧,更产生了应激反应,不敢再往前半步。 “对不起。”沈淮启不放她离开,“是我的错,不懂喜欢的人一直是我。” 他的语调颤抖,像是在害怕宁希离开,带着卑微的祈求:“可我现在懂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是咸味的苦涩,宁希撇开头:“不好。” 沈淮启伸出手帮她擦拭眼泪,声音温柔:“那我追你。” “慢慢。”直到今日,他才得以窥见宁希的恐惧,认真的说:“你不是宁蓝依,你也不会成为宁蓝依。” “不告诉你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是因为我想刻意隐瞒,而是不想让你一直担心我的态度。” 沈淮启直白地告诉宁希:“我不会害怕你,我只会心疼。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独自去了宁家,更恨为什么没能发现你的不对劲。” “是哥的错,哥没有保护好你。” 宁希有很长时间回不过神。 为了不让一墙之外沈家宾客听到,沈淮启压着声音,而这反而多了分温柔的颤意。 这次没有费力便推开。她不敢直视,只说:“不用了。” 宁希推门而出,忽视沈淮启眼中的绝望。可那道目光还是刺痛了她。 沈淮启这样的天之骄子,从小什么都拥有,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强迫这件事。向来只把宁希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所有苦涩自己承受。 也就只有刚才短暂的时间才得以看到。 黑暗助长邪恶,月光克制警醒。 沈淮启眼睁睁看着从他身边离开的宁希,走向裴厉延。 眼底的情绪翻滚。 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善妒的人,而今天才发现,只是从前在乎的人一直属于他,且只属于。 他把那些当作理所应当,当作不会消失的东西。在宁希收回后,沈淮启恍然明白,在他生命中所有波动的情绪,都与宁希有关。 沈淮启迈出一步,想要走到宁希身边。 “淮启。” 他停下脚步,抬眸看到了云欢臻。很难形容此刻的心绪,就像是正在沸腾的热水突然被浇灌冰冷,波涛汹涌被压在冰岩之下。 沈淮启和宁希站在同一条直线上,遥遥望去,中间隔不开沈家人。这个认知让他很无力。咽了咽喉咙:“妈,怎么了?” “有几个女孩子想见见你,你去不去?” “不去。”沈淮启想也没想就说。 云欢臻叹了口气,睨他一眼。 这个话题已经提过很多次了,云欢臻早就已经习惯他的默不作声,毫无动作。准备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的声音。 “妈——” 云欢臻回过头。 沈淮启眼底的情绪复杂,像是海浪翻滚,可别人看到的只是一场阴雨。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欢臻先是愣了下,随后一脸惊喜:“谁啊?哪家女孩子?我认不认识?你爷爷已经给你物色好结婚对象了,没关系要是你有喜欢的,妈妈肯定站在你这边。” 见沈淮启不说话,猜测道:“是不是女孩子家世不太好?没事没事,只要三观正爷爷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妈。”云欢臻是真的为他感到开心,沈淮启深吸一口气,打断她的猜想。 “怎么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走到了院子角落,黑暗的灯光隐藏所有的显而易见的情绪。 沈淮启平静地说:“如果我没有追到我喜欢的人,以后就不结婚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炸弹,将云欢臻震得久久说不出话。要是沈老爷子听到怕是要骂一句大逆不道。 可沈淮启真的没办法。 人生中有许多东西可以放弃,他试过了,放弃宁希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从来都不是宁希离不开他,而是沈淮启离不开宁希。 “……淮启。”云欢臻找回声音,他竟觉得这样的儿子陌生,却又有些欣慰。沈宸年是沈家长子,她太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 她的儿子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干好每一步。 可她作为母亲,只有心疼。 云欢臻笑了声,缓解气氛:“我儿子竟也有担心女孩子不喜欢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沈淮启很想说出,他喜欢的人是宁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不能将宁希放在任人宰割的地位。 第七十八章 不靠谱。 “在想什么?” 裴厉延忽然出声, 宁希猛地回神,从黑暗的角落中收回目光。 她摇摇头:“没有。” “慢慢,我回来了。”宁希站的位置靠近门口, 沈沫沫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她, 跑过来后松了口气:“累死我了。” 今天宁希和裴厉延见面, 沈沫沫也同她的相亲对象见面。 宁希好奇问道:“怎么样?” 沈沫沫撇撇嘴:“纨绔子弟一个。” 说完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裴厉延, 朝宁希挑挑眉:“你这个长得不错啊。” 宁希无语:“一边去。” “那好吧,不打扰你们了。” 沈沫沫风风火火地离开。 宁希没打算介绍他们认识, 裴厉延看出她的意图, 主动开口:“以后有时间一起吃饭。” 她点头:“好。” 宁希送他到车库, 裴厉延上车前转过身,眼中含笑:“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她哭笑不得:“你别再开玩笑了。” “行。”裴厉延坐上车, 车窗落下, 他朝宁希说:“今天我请你吃饭, 改天记得请我。” 宁希比了个ok。 车子越来越远,她回到沈家院子, 刚一走进去, 沈家几人好奇凑上前,一句接一句问她怎么样。宁希伸出手阻止:“停。” 她先倒了杯水喝尽, 在一众人迫切的目光下,说:“只是同学关系。” “我看你们两个聊得挺开心的呀,感情嘛可以培养。” “我看小裴蛮不错的噢,人长得板正,又懂礼貌。” 云欢臻不想听这些人继续说下去, 加大音量:“感情这种东西自然要看感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能怎么着。” 她有些不乐意, 这些起哄最厉害的本就和沈家不亲近,想要巴结,更怕宁希把属于他们的东西分走。她看得可太清楚了。 给宁希介绍的大姑也琢磨出这几人话里话外的不对劲,冷哼一声:“不多见几个怎么知道哪个更好,再说我本来就是让慢慢去交个朋友,能不能走到最后看她自己。” “我们慢慢又不是嫁不出去!” 那几人一听这话,脸上瞬间煞白,不敢惹这几人生气。 今天沈家的人实在太多,她们不敢把事情闹大。 宁希听了一会儿不想再听下去,站起身上楼休息。 大脑一团糟,理不出一条完整清晰的思绪,全是沈淮启落寞的眼神。 明明月色昏暗,看不清表情。 她躺在床上,感叹记忆深刻,此刻沈淮启说得那些话此刻在脑海中一直回响。 那些话不可能真的毫无波澜,她也并不是冷血无情。 宁希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好像是陷入了无止境的漩涡,怎么都出不来。 她将这些疑惑说给温清悦听,想要寻求帮助。 两人坐在小酒馆里,音乐声荡漾,酒香扑鼻。 “我听明白了。”温清悦把手机放在一旁,上边的消息还来不及回复。她笑了声,将宁希点明,“你还是喜欢沈淮启,看他那样会心疼对不对?” 宁希点点头,几秒后又摇头。 她这个样子温清悦也明白,补充道:“可你不敢往前再走一步了。” 沈淮启在宁希这里占据了她出生后的每一年,先不说喜欢,单单是日复一日情感就难以割舍。更别说她意识到喜欢后的十几年。 失去一件经年陪伴的东西,都会有强烈的戒断反应,更何况这是一个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 第90章 温清悦有些心疼地望着她。 “对。”宁希承认温清悦说得每一句都是正确的。 靠近沈淮启的每一步都布满荆棘,她没有坚不可摧的铠甲,每一次受伤只有自己舔舐伤口。 旧伤还未结痂又添新伤,日积月累总会有放弃的时候。 温清悦靠着椅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明忽暗,代表着有人给她发消息。宁希也看到了,猜到是谁,很轻地笑了声,眼睛里真心实意为她感到开心:“你会带这个来见我吗?” “会。”温清悦说。 这一个字,宁希知道温清悦想和这个人有一个结局。这是司煜啸订婚以后她第一次敞开心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温清悦从一开始就没对司煜啸抱有希望,没有结局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宁希不一样,她曾经对沈淮启有无限的盼望,希望有一天他能对她产生兄妹之外的感情。 她的情感在一天天积累到达顶峰,而沈淮启姗姗来迟。 爱的浓度不匹配是没有办法走到一起的。 “我还是那句话。”温清悦开口,“我不想你后悔做任何决定。” “淮启哥和别人不一样,他从小待你就很好,超过妹妹的好。你自己也清楚你们两个回不到过去情感未掺杂喜欢的时候,现在他也明白对你的是喜欢,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心,问问自己如果和你走到最后的人不是沈淮启,你会不会遗憾。” 宁希愣住。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属于喜欢的部分是百分之百,那她已经将全部给了沈淮启,对新的感情再也提不起激情和喜悦。 况且喜欢这件事,看得不是这人好不好,而是看感觉。 温清悦握住她的手:“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是给沈淮启一次机会,是给自己一次,不让自己再遗憾的机会。 宁希久久回不过神,怔在原地许久。温清悦没有出声打扰,留给她一段时间,将杯子里剩余的酒喝光后,才开口。 “如果你还是不想原谅他,那就往前看。”她笑了声,想起当年宁希也是这么安慰自己,“说不定你的缘分也在后边呢。” 宁希被她逗笑,想不出所以然的事不再去想,凑到温清悦跟前:“之前就远远看到过一次,有照片吗?” 温清悦打开手机,相册里只有一张日落时分拍的照片,上面只有路池聿的侧影。 “!”宁希惊呼一声,照片上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但也清楚看出高挺的身姿尽显硬朗,夕阳在他身上渡了层光。 她点点头:“你果然是看脸。” “……”温清悦狡辩,“我没有!” “怎么没有,这是我见过第二帅的男人。” “第一是谁?” “沈淮启啊。” 温清悦:“……” 你的文字还爱他。 ** 和温清悦见完面,整个人都是轻松快乐的。 回到老宅,脸上还挂着笑,上楼时正好撞上下楼的沈淮启。宁希愣了下,想起温清悦的那些话。 大脑还是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一次机会。 宁希叫了声哥,快步上楼回到房间。 沈淮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角落,起步走到客厅。奶奶在看电视,抬眼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春节假期结束,一个接一个开始上班,热热闹闹的老宅变得格外冷清。 沈惠打了个哈欠从楼上下来:“妈,还有晚饭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夜宵了。” “才九点算什么夜宵。”说着吩咐厨房煮些吃的。 沈惠笑了声,看到沈淮启才想起问:“慢慢和她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沈奶奶暂停电视:“今天慢慢是不是又去约会了?我看回来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 沈淮启紧了紧喉咙:“不知道。” “你觉得那男的怎么样?”沈惠问。 “不怎么样。” 沈惠:“啊?” 沈淮启:“不靠谱。” “我觉得挺靠谱的呀。”沈奶奶疑惑,“大学和慢慢一个学校,知根知底,虽然最后没从事相同的职业,但他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也算拿得出手。” “慢慢和他认识那么多年,要是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沈惠笑出声。同学之间久别重逢能在一起的,要不是一方蓄谋已久,就是两方互相喜欢。 “我都不知道你们着什么急,沫沫慢慢两个才几岁就张罗相亲。” 沈奶奶冷哼两声:“是啊,上边有你这个马上半入土还未婚的小姑撑着呢。” “……”沈惠:“说他们呢说我干什么。” 她眼睛轱辘转,落在沈淮启身上:“再说,淮启不也没结婚呢。” 沈淮启:“…………” 他看向沈惠,那眼神透着怨怼。 沈奶奶更生气了:“一个两个都不结婚,是要把我气死!” 沈惠垂头,弱弱的开口:“要不,我先给你带回来一个外孙?” 沈奶奶扶着沙发,气得站起来打她:“你给我滚!” “你要是敢做这种败坏家风的事,就别再回来了!” 沈淮启猛地抬眸,愣愣地望着奶奶离开的方向,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拳,咬着嘴内侧,感受到明显的铁锈味时才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情绪清扫干净。 “小姑。” 沈惠挑眉:“做什么?” 沈淮启坐直身子:“你多劝劝奶奶,结不结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女幸福。” “诶呦呦。”沈惠听到这话震惊到伸手摸沈淮启有没有发烧。片刻后拉着长音噢了一声,“是不是慢慢跟你说不想结婚?”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给爸妈洗脑,现在都新世纪了,哪来那么多这不能那不能。有我的洗脑,假以时日他们定会是一个开明的家长。” 沈淮启挑挑眉:“嗯,对。” 第七十九章 主动权在你这里。 过完年的没几天是宁希的生日, 这是回国后的第一个生日,云欢臻想让她过完生日再去溪市。 不知怎么的,宁希忽然想起十年前出国时没有庆祝的十七岁生日。 宁希在几人期盼的目光中点头。她能感受到云欢臻的开心和沈淮启微微松了口气。 就好像潦草的, 无望的, 没有参与的十七岁他们也在遗憾。 不用上班, 宁希每天睡到自然醒, 化好妆准备出门,下楼同云欢臻说了声中午不在家吃饭。 今天是裴厉延的约, 说要她请吃饭。上次分别的时候, 宁希问了他介不介意将现在的联系方式给蓝峻几人, 他说不介意。宁希就把微信推给了蓝峻,她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 但能猜到一定是蓝峻在骂当年为什么断联。 因为结束之后, 蓝峻发来两个字:爽了。 宁希:“……” 她失笑一声, 将菜单递给裴厉延:“随便点。” 裴厉延丝毫不客气把自己喜欢的全都划上。宁希看了一眼,惊到:“裴家不给你吃饭?” 他轻笑:“怎么会。这不是想让宁工请客么。” 宁希无语。 在国外的时候, 几个人经常请客吃饭。不过伦敦没什么好吃的, 宁希学会做饭以后他们就经常买好食材,再带上几罐啤酒来到宁希家, 吃饱喝足还会把垃圾顺手带下去。 包厢内寂静无声,裴厉延突然出声:“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又来了。 宁希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放下筷子调侃道:“裴家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 裴厉延先是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歪过头笑了声:“对啊,需要沈家的帮助。” “那你找错人了。”宁希耸耸肩, “我虽然住在沈家,但我不姓沈,帮不了你。” “那可真遗憾。” 裴厉延眼里含着笑。宁希虽然不是沈家亲生的, 但谁都看得出来,沈家待她有多好,更别说沈淮启对她的例外。宁希要是选择和谁结婚,哪怕那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婚后都能成为湘城新贵。 想到这,他忽然抬眸,看了眼正在喝汤的宁希,纠结片刻还是开口:“你不同意是因为沈淮启吗?” 宁希很明显的怔愣,眼底全是错愕。 裴厉延读出她想问的问题,主动开口:“沈家家宴那天,沈总的目光一直落在你身上。” “我看得出来沈总对你有情,你呢?你对他也有吧。” 局外人或许更容易看清两人之间的纠缠,认识的人或许会说两个人从小就黏在一起,可不熟悉的人只会觉得两人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兄妹情。 第91章 宁希摩挲着杯壁,扯了扯嘴角,带着自嘲的笑:“你觉得沈淮启对我真的有情吗?” 两个人互相喜欢却没有在一起,中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情裴厉延无从知晓,只是没想到她纠结的只是这一个很小的问题。 他点头,认真的说:“很明显。” 宁希张了张口,没反应过来。 “慢慢。”她抬眸,裴厉延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为什么肯相信我对你不是真的,却不相信沈总对你是真的喜欢呢?” 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有些绕,不过其中的意思他知道宁希明白。 笼罩在头顶的那团迷雾渐渐散开,露出原本的模样。 宁希一动不动,全盘接受迷雾后的东西。 …… 不远处,合作方颤颤巍巍看向对面的男人,小声开口:“……沈总?” 沈淮启回神,面上情绪不显:“抱歉。” 聊合作的间隙,他频频走神。那样的笑,那样的接触,碍眼到想起身将宁希带走。 “合作愉快。” “沈总,合作愉快。” 他们坐的地方在角落,能够看清大部分位置,室内盆栽的遮挡别人却不容易看到他们。沈淮启坐在原地,一顿饭的时间,两人还是有说有笑,似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更多的是恐惧。 从大学开始接手公司,他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向来胆大敢做,什么都不会怕。在外人眼里他是冷漠的沈总,他也确实是这样。 唯有宁希,在她面前他总是不由自主柔和,从小就是这样。如今更了一份害怕,怕真的失去她。 片刻后,拿出手机拨通周宸的电话,对面很久才接通,沈淮启言简意赅:“在哪?” “什么?在喝酒啊。” “位置。” 周宸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你之前不是说不来吗?” 沈淮启:“改主意了。” “行行行,这就给你发过去。” 收到位置,沈淮启目不斜视往外走。 门口的侍者弯腰:“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裴厉延长叹一口气,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如此怀疑,但我敢肯定的告诉你,沈总对你是真的有情。 ” “眼睛不会骗人,下意识的反应也不会。” 宁希失笑一声,长久怔愣。 她太知道沈淮启的原则就是将她放在第一位,他把所有决定权都交给她,任由她来挑选。宁希敢肯定,哪怕今天她说她愿意结婚,沈淮启也只会再三确认她是否真的决定了,然后在深夜独自醉酒。 宁希又想起昏暗月光下那个看不清的目光。 为什么会有落寞。 接着模糊的光影,宁希第一次触碰到沈淮启埋藏在心底的占有欲,可他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想要高飞,不得已放开的手。 感知迟钝,她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宁希问:“吃好了吗,我去结账。” 望着宁希远去的背影失神,裴厉延喃喃自语:“可我说的喜欢也是真的。” 真心话用玩笑的语气说出不过是用来试探,怕说出口的话阻断两人之间的联系。 此刻,裴厉延既庆幸又遗憾。 庆幸宁希只当这是玩笑话,在断联又就别重逢的国内还能以朋友的名义陪伴接下来的路。 遗憾宁希只当这是玩笑话,他会幻想如果当初认真说出口两人会不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宁希踩着高跟鞋回来,啪嗒啪嗒声响透着主人的焦乱。 “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裴厉延收起心中的胡思乱想,带着温和的笑:“慢走。” 宁希离开后哪都没去,她不想回家。现在和沈淮启不尴不尬的关系,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开着车闲逛,一直等到日暮西下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别墅寂静一片,这个点估计都已经睡了。她蹑手蹑脚走过玄关,正准备上楼梯,碰到从厨房出来的阿姨。 见到人影,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宁希缓着气:“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阿姨稳稳拿好手中的碗,没让里面的汤洒出来半滴。她说:“少爷喝醉了,我去给他送碗醒酒汤。” “喝醉了?”宁希抬眸看向楼上,“喝了很多酒吗?” “闻着酒味很大,走路都有些晃荡。” 宁希咽了咽喉咙,在阿姨擦身而过之时,话语比思考先有个结果:“我给他送上去吧。” “也行。”阿姨将手中的醒酒汤递给她。 “您先回去休息吧。” 上楼梯的步伐沉重,手指压着碗边沿留下长久不灭的痕迹。宁希敲响沈淮启的房间门,里面传来沙哑低沉的一声:“进来。” 那扇严丝合缝的门有了缝隙,她带着走廊的光亮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走到沈淮启身边。 “沈淮启。” 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揉太阳穴,宁希轻轻拍他:“醒酒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沈淮启动作微顿,似乎听出了她的声音,缓缓抬眸,眼底朦胧。宁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清醒,将手中的碗递给他。 男人伸手接过,醒酒汤温热。 这次怔愣的动作更加明显。 下一秒他将只喝了一口的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宁希疑惑的嗯了声:“怎么不喝……” 还没说完,手腕被灼热的手掌紧紧握住,整个人趴在沈淮启身上。 “慢慢……?” 语气似羽毛,似不可置信,唯有腰上的手臂渐渐收紧。 宁希挣脱不开,越是挣扎他收得越紧:“沈淮启,你喝醉了。” 沈淮启装作没有听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埋在她的颈部。 “沈……” “我有话跟你说。”沈淮启的声音很轻,呼吸尽数洒在宁希脖颈间,泛着痒意。见宁希不动了,他才继续说:“你总是不想听我说话。” 宁希顿了下:“有吗?” 沈淮启本就话少,总是沉默来表示,他要是想说她什么时候没有听过。 沈淮启只要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相亲,以交付未来为前提,就疼得说不出话。 他想起十年前宁希烧毁的照片,原来当时的她是那样的崩溃无助,可他竟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这个意识让他再次生出愧疚和后悔。 沈淮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语无伦次:“我不想你离开。” 宁希一瞬间没有了动作,直白地,带着潮湿的挽留。 她鼻间酸涩,沈淮启还在接着说。 “我刚开始说‘我们试试’,是我和你试,不是你和我试。如果哪天你的新鲜感过去了,我随时放你离开。” “主动权在你这里。” 沈淮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却在宁希这里丢下一颗雷,久久缓不过神。 她本来以为是沈淮启在权衡利弊,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抱着这样的心态,来为她编织一场黄粱梦。 “可我现在后悔了,我不想放你离开。” “慢慢,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第八十章 两棵相互依靠的树木,迎来了…… 屋内只有月光照射的光亮。 宁希趴在沈淮启身上, 两个人的呼吸是那么得近,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沈淮启喝了许多酒,眼神迷离, 腰后的手却丝毫不肯松开。她从未见过他醉酒, 沈淮启向来克己复礼, 从不贪杯。 今夜似乎是第一次。 黑暗放大欲望, 名为禁忌的果实悄悄上前。宁希察觉到沈淮启的动作,鼻间的酒味愈发浓郁, 她想或许她应该推开, 可却迟迟没有动作。 大概醉酒的不止他一个。 呼吸交织, 唇与唇咫尺距离,宁希以为他会吻上来, 却没想到下一秒呼吸换了位置, 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 带着珍视的吻。 宁希愣了下,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 “是我的错, 是我醒悟的太晚, 让你一个人兀自难过。”沈淮启的声音低哑,像是寒夜里破开的冰霜, “对不起,慢慢对不起。”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只是不敢喜欢。我怕我脑门一热,你要是想走,连退路都没有了。” 沈淮启再怎么样都是沈家的长孙, 可宁希只有他了,到那个时候受人指责的只会是宁希。 可沈淮启怎么舍得。 “你……”宁希眸光颤抖,沈淮启很少说这么多话, 更别说是内心的想法。简单的几句让她胸腔像是灌入了沸腾的气泡水,冒着热气。 第92章 她是被沈淮启牵着手长大的,断不开。 宁希在十几岁时意识到自己喜欢沈淮启,可真正的喜欢早就在日常相处中萌芽,连自己都不曾发现。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多,唯有‘喜欢’最薄弱。 “嘀嘀嘀——” 手机震动,宁希退开距离,摸出口袋中的手机并没有动静,是沈淮启手机在响。 他动了动拿出手机,是零点的闹钟在响。 沈淮启站起身,宁希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他看着手机反应了一会儿:“给慢慢过生日。” 零点了,宁希的生日到了。 她抬眸,盯着他瞳孔紧缩,张了张口找回声音:“你每年都会给她过生日吗?” 沈淮启没有回答,良久才说:“去伦敦。” 说完拿出手机,宁希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拨通张特助的电话:“去伦敦的机票什么时候?” “什么机票?”张特助的声音带着未睡醒的迷茫,清了清嗓:“沈总,您今年也要去伦敦吗?” 沈淮启不满意地皱眉,电话那端张特助以为自己工作失误,颤颤巍巍开口问:“是要帮您定去溪市的机票吗?” 宁希怔愣,直觉是和她有关。 她伸出手从沈淮启手中接过电话:“抱歉张特助,我哥喝醉了。” “宁小姐?”张特助听到她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他……”宁希出声,许久才说出口:“他之前在今天去过伦敦吗?” 在这十年间是不是去过一次伦敦,是不是想要去找她。 她以为这样就是奢望,没想到张特助给她一个更让她艰涩的答案:“沈总每年都会去伦敦。” “我入职的第一天,沈总就说这天前后所有工作往后推,他会去伦敦。” 每一年。 原来这十年不止有未读的邮件,还有一次次飞往伦敦的机票。 试探又收回的手,以为只有自己在乎,没想到对方早在不知年月的时光中默默靠近。 宁希胸口酸涩,说不出话,眼底盛满了泪水。 *** 生日这天,宁希下楼吃早饭,云欢臻一早起来做的长寿面,她看起来很开心,满脸期待的问她好吃不好吃。 在宁希点头后,云欢臻笑得更开心了,毕竟这长寿面已经十年没有做过了,还好味道没有倒退。 这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在沈家过生日,沈宸年出来的时候给她了一个红包,摸在手里厚厚一沓。宁希失笑:“干爸,我都多大了。” “那怎么了。”沈宸年笑得温和,“多大不也是我们的孩子么。” 宁希笑了声收下。 云欢臻抬头看向楼上:“淮启还没醒吗?” 宁希顿了下,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拿着筷子的手有些不自在:“哥……没去上班?” “昨天不是喝醉了吗,没醒呢。”说着,云欢臻‘啧’了声,“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以前也没喝这么厉害过呀。” 沈宸年猜测估计是压力太大了。 知道原由的宁希一动不动,心中升起一抹愧疚。 说着话语的主人公沈淮启从楼上下来,宿醉后的后遗症,他皱着眉轻轻揉,走到餐厅时动作稍顿,随后恢复正常,坐在宁希身边。 云欢臻又把刚才的疑惑问出口。 他说:“没事,没想到那酒后劲这么大。” “没事就好。” 宁希垂头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她不确定沈淮启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喝了那么多酒,大概是不记得的。 回去后,自己也在胡思乱想。 十七岁生日那天她坐上了出国的飞机,这次生日,像是将间断的十年连接,仿佛他们从未分开。 宁希白天去找了趟温清悦,她本来今天要值班,算好日期提早和同事换班,和她吃了一顿午饭,又把礼物送上。 这一天过得都很混乱,宁希不记得自己和温清悦聊了什么,吃了什么,又是怎么回到的沈家。这一整天沈淮启都没发来信息说一句话。 大约是关注效应,晚饭时,宁希的多半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淮启身上。他明明和往常一样,只是偶尔出声,大多数都是沉默听着,可她竟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分。 不尴不尬,微妙的情绪。 宁希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淮启,又或者说不知道两人该有一个怎样的结尾。 日落时分,宁希收到了今天沈淮启发来的第一句话。 【来阁楼。】 砰砰砰。 她在心口开了一家动物园,里面圈养了一只名为‘沈淮启’的小鹿。 上楼梯的动作很慢,宁希一步步靠近,阁楼里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 上次上来还是上锁的大门,这次大开,宁希很容易看清里面的场景。 崭新的天文望远镜,被摔碎又重新拼起的乐高以及一整墙的玻璃展柜。 宁希神情茫然了片刻。 日落后天未完全暗下,星星还未升起,此时此刻唯有阁楼漫天繁星。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时刻。 沈淮启在这样梦幻瞬间下笑着开口:“慢慢,生日快乐。” “今年的生日礼物终于可以亲手给你了。” 宁希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含义,余光看向沈淮启身后的玻璃展柜,上面放着满满几层东西。刚才距离远没有看清上面是什么,现在才看清每一个的编号。 瞳眸微动,眼底全是不可置信,是巨大的震撼。 那是她出国的第一年,十七岁,玻璃展柜里是一张过期的欧洲旅行的邮轮票。 沈淮启说:“高考结束你可以去看看外边的多姿多彩。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惊奇的景象,我希望你可以拥有许多奇妙的经历。” “你是自由的。” 十八岁。玻璃展柜是空的。 宁希想起那枚被她放在衣柜底层藏起的星星胸针,他说祝她一生无恙。 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试探。 十九岁。玻璃展柜里是一双高跟鞋和一支口红。 沈淮启在明信片上写:“这个年纪是否开始褪去稚嫩?会有成长的烦恼吗?” “我无从知晓。” 二十岁。玻璃展柜里是‘宁希号’邮轮的模型。 “你说你想去追极光,世界的尽头总需要工具来到达。” 宁希热泪盈眶,原来邮轮是生日礼物,不是随随便便命名,更是那么久之前的礼物。 她想起沈淮启曾说冰岛他也去了。 如果她没有出国,二十岁的那一年他们是不是会在这个邮轮上一起追极光呢? 二十一岁的相机。 他说:“会遇到有趣到想要记录的事物吗?你的镜头里会出现谁?” 二十二岁的画板。 “我们慢慢一直都很厉害。” 二十三岁的小型榫卯结构木制桥梁。 沈淮启写下:“尝试了你的专业,这么难……” 二十四岁是一个蓝色钻石项链,精美靓丽。 “设计师说它的名字叫‘hope’,我想到了你。” 二十五岁是一个定制手表,上面刻着宁希的名字。 “毕业快乐。” “会回国吗?” 二十六岁是一个红色的封皮,上面写着不动产权证书。 “没有回来。” 沈淮启公寓对面的那套房子,一开始就只属于宁希,他在等她回国。 二十七岁是一辆汽车。 沈淮启写下:“这是第十年,会回来吗?” 时隔许久,他在下面补充,“回来了。” 一个个看完,宁希已经泪流满面。 这十年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固执,她终于窥探到了沈淮启的爱,而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宁希又何尝不是沈淮启的一道名为牵挂的伤疤。 “哭什么。”沈淮启走上前,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我没有不喜欢你。” 眼泪还是一直往下掉,宁希哭到说不出话,她仰头,踮起脚尖。 苦涩的,带着咸味的吻落在唇边。 沈淮启愣住了,眼底的情绪翻滚,紧紧握着宁希的手,嗓音颤抖:“宁希,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是在问,却又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再一遍确认,直至宁希点头,两人一起沉沦。 沈淮启的爱就像是休眠的火山,外表风轻云淡,但内心早已翻滚,他无法流露只能压抑。 宁希后背抵上装满生日礼物的玻璃展柜,接受来势汹汹的火山喷发。 不是害怕恐惧,是温暖,是安定。 至此,两棵相互依靠的树木,迎来了彼此的春天。 第93章 第八十一章 我谈恋爱了。 翌日清晨, 宁希醒来坐起身,睡意朦胧间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脑子瞬间清醒。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吃早饭。 下去的时候, 沈淮启已经坐在餐桌前, 两人对视一眼, 宁希匆匆移开目光。 吃饭的时候, 云欢臻还在问沈淮启什么时候回公寓,别墅离公司太远, 来回跑太累了。宁希低头喝粥, 默不作声。 “今天回去吧。” 她听见沈淮启的声音, 动作微顿,没成想下一秒话题到了她身上。 沈淮启轻咳一声, 嗓音沉稳似是在解决问题:“慢慢跟我一起回去吧, 明天不是该回溪市了吗, 正好提前收拾行李。” 宁希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明天的机票。 所以他们只有今天一天的相处时间了, 她能感觉到沈淮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热切, 心骂假正经。 “嗯,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沈家别墅, 刚上车,宁希的手就被握住,她看向一旁面不改色的人,失笑一声。 “怎么了?”沈淮启轻声问。 宁希摇摇头,眼睛含笑:“没事。” 初春的阳光温暖, 宁希躺在阳台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下一秒,眼前浮现一片阴影, 她睁开眼,看到沈淮启弯着腰伸出手,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手上的力量拉着她站起,转身,沈淮启背对着躺椅坐下,而她落在平稳落在沈淮启怀中。 宁希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不是晒太阳吗?”沈淮启挑挑眉。 宁希戳戳他的胸口,揶揄,“沈总,你不用上班吗?” “都这个点了,下午再去。” “…………” 宁希嘁了一声,想要站起身,沈淮启却阻止着她不让有动作,手指以强硬的姿势穿进她的指间,随后紧紧握住。 沈淮启的另一支手扣着她后颈部,呼吸纠缠却迟迟没有吻上。喘息不受控制地加重,在几厘米的距离下所有变化都一清二楚,暧昧的氛围丝丝缕缕的往外扩。 宁希抬眸与他的目光相撞,漆黑深邃的瞳眸深不见底。她似是受到了蛊惑,缓缓靠近,距离为零。 她感受到沈淮启加重灼热的温度,化被动为主动,深深浅浅,唇角发麻。 这个吻不似昨天,介于猛烈与温柔之间,一切都恰到好处。 从心底升出一抹温度直达脸颊,宁希羞赧到躲闪目光。 沈淮启闷笑,宁希不痛不痒地瞪他一眼。 他们相拥在这个暖洋洋,枯木长出绿芽的春日。 这里就像是两人的安全所,别人不会打扰,更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 宁希忽然间走神,她在想两人在一起后要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该如何同沈家坦白。 她甚至有些忐忑。 可是无论如何,握紧的这双手都不可能再松开。 沈淮启察觉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宁希想了想说出口。 “没事,交给我。”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宁希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天下午他所做的一切。 ………… 陪宁希吃完午饭,她想要午睡,躺在沈淮启床上,明明困到睁不开眼却强撑着望向他。沈淮启心下一软,走过去躺在另一旁:“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说完,宁希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沈淮启就那么侧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宁希,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心脏的空缺被填满。 许久之后,他才起身轻手帮宁希整理被角。 沈淮启没有去上班,而是回了沈家老宅。 他站在厚重,屹立在这里几百年的祠堂前,香烟弥漫,黑色木制柱子显得庄重,阳光无法照亮祠堂全部,一明一暗的分割线明显,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淮启?发生什么了?” 沈老爷子和老太太离得近,到祠堂最快,瞧见让他们来祠堂的时候不明所以。 沈淮启没有明说:“有事要公布,等人齐了再说吧。” “什么事连爷爷都不能提前知道。”沈老爷子笑了声。 大约一个小时后,沈家人陆陆续续到达。 云欢臻环视一圈都没有见到宁希,询问沈淮启:“你是不是忘记通知慢慢了?”说着便要拿出手机打电话。 “妈,不用了。”沈淮启出声阻止,“这件事就是和慢慢有关。” 除了过年,沈家人至亲还是第一次聚这么齐,更可况还是在沈家祠堂,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沈丘池没忍住询问:“淮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哪怕很了解公司这些年都是盈利,瞧见沈淮启凝重的神情,还是会忐忑。 沈淮启看了眼时间,环视一圈,沈家人除了宁希此刻都在祠堂。 这些人全都疑惑今日为何聚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身后是沈家所有至亲,身前是被风吹起左右摇晃的蜡烛。 沈淮启跪在蒲团上。 “淮启!” “淮启你这是做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上前,眼底全是惊讶。 “咚咚。” 沈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敲响,周围人安静下来,让开一条路,沈老爷子走上前:“淮启?你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沈淮启在一众目光中开口:“我谈恋爱了。” 这几个字让所有都松了口气。 “嗐,我当什么事呢。” 云欢臻想起那天晚上沈淮启说的那些话,想拉他起来:“淮启,谈恋爱是好事,又没做错什么,你先起来。” 沈淮启摇头,用平静的语气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他咽了咽喉咙,声音很轻。 “是慢慢。” “慢……?”云欢臻脸色瞬间变了。 其余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淮启向来都是家里仰望的存在,年纪轻轻就能撑起整个公司,他是爷爷口中知礼的长孙,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可如今…… “胡闹!”沈老爷子拐杖重重敲击。 沈宸年扶着脸色苍白的云欢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淮启沉默片刻:“知道。” “她是你妹妹!” “我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份。”沈淮启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十年前我发觉对她情感的变化,我想时间总会消磨我对她的感情,可后来还是弄巧成拙。” “我是沈家的长孙,我身上有太多责任,我不能离开,所以只能是慢慢走……” 十年前宁希突然出国,时间紧急,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外公催促。 云欢臻疼到说不出话,撑着沈宸年的臂膀在站起来。她眼里家庭和睦,兄妹和谐的景象,都是虚假。 “十年前,你赶慢慢走?” 沈淮启默不作声,云欢臻情绪崩溃,扑到他面前:“慢慢做错什么了,你让她走!那天还是她十七岁生日啊。” “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欢臻一直哭,沈宸年拉不住她。 沈淮启闭上眼睛,将所有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继续说:“去年夏天,她回国,我才发现这十年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慢慢一直拒绝,她怕你们伤心,毕竟养了她那么多年。” “是我道德败坏,引诱妹妹,所有错都在我。” 感情太过荒谬,以为装作不在乎就会有出口,却忍不住越陷越深。 沈淮启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流泪的是他最亲近的人,无法说出冷冰冰的话,可他又想到宁希在伦敦无望的十年。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这件事是通知,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 “我不同意!”云欢臻大吼,“你太胡闹了,我拿慢慢当亲女儿养的,你让我怎么跟她父母交代啊。” “可我没办法。”沈淮启声音很低。 云欢臻平日里多么温柔的一个人,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个样子,不顾其他人在场,不顾形象泪流满面。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妈,对不起。”沈淮启扶着云欢臻:“您本来的愿望不就是我和慢慢能够幸福吗?” 云欢臻紧紧抓着沈淮启的手,眼泪一直流。 沈老爷子胸口上下起伏,语气沉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公司怎么办?沈家怎么办?” 沈淮启默了默,这些问题他从一开始就设想过。如果没有办法保护好宁希他不会贸然拉她沉沦:“公司的盈利是靠运营,不是他人的看法。” “没错。”在一片寂静中,沈丘池开口:“这些年公司在淮启手中成绩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淮启这些年为公司,为沈家尽心尽力,现在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想要和她结婚,又有什么错。” 第94章 这段话几乎让所有人都沉默,沈淮启是沈家长孙不错,可沈家的责任不是他一个人的。不能因为沈淮启做得多,就觉得这些是他该做的,他就应该像是一个圣人一样无欲无求,一辈子为沈家付出所有。 “我也觉得哥没错。”沈沫沫忽然开口,“慢慢在哥面前是不一样的。过年的时候你们让我和慢慢相亲,慢慢虽然同意了,可在她心底还是抗拒的。” “再说,慢慢和哥又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 她一手拉着奶奶的手,一手握着爷爷:“爷爷,你不要顾虑那么多。如果你们真的拆开他们,他们都不会快乐,你们未来一定会后悔。” 见他们大人都不说话,沈沫沫撇撇嘴,“反正我站淮启哥这边。” 她说完,沈惠象征性拉她,让她别再说了。 第八十二章 这是在火上浇油。 “就真的没有其他可能吗?” 沈老爷子摆摆手让身后的一众人先回去, 他看着跪在蒲团上的沈淮启,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重重叹了口气。 沈淮启依旧是那个姿势, 语气中透着不容改变:“我还是那句话, 我不会再让慢慢离开。” “你问问你妈, 看她同意不同意!” “你简直是胡闹!” 沈老爷子气不打一出, 拐杖一下下敲在地板上:“你让别人怎么想慢慢,是说她这么多年心怀不轨还是我们沈家养她是别有所图!” “慢慢要是嫁给其他人, 婚后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沈家还能站在她身后。要是跟你结婚, 你们两个之间没矛盾还行,要是有矛盾, 或者不想过下去了, 你让慢慢怎么办?” 沈淮启听完, 才说:“不会有那么一天。” 沈老爷子扶着腰喘气:“你们现在才几岁,说永远太早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沈淮启的声音更轻了, 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出口,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自愿放弃公司所有股份以及沈家所有继承权。” 如果和宁希分开, 沈淮启将失去一切,这是对他的惩罚,也是对宁希的保证。 “你……!” 沈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一句话更是告诉在场所有人,沈淮启决心要和宁希在一起。 “爸, 不用说了。”云欢臻出声,听了这么久她也听懂了沈淮启话语中的不放手。 情绪平静下来,恢复往日的冷静。一切一瞬间没明白的事, 现在渐渐浮现。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有主见,认定的事绝不会回头。 她以为一儿一女过得很幸福,哪怕慢慢在国外也过得轻松自在。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十年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 这两个人,心里是怎样的难过呢? 意识到的这个瞬间,云欢臻说:“算了,由着他们吧。” 木已成舟,若是阻止损伤的只有母子情分。 她擦干眼泪,冷静得安排接下来的事:“我明天就去约上好友吃饭透露出消息,等以后公布了,不至于孤立无援。” 宁希的户口是以领养的名义落在的沈家,以前只想着让她安心。后来宁希出国她怕文家不乐意,毕竟那才是宁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询问了宁希的意愿将户口迁走落在单独户口本上。 现在倒也庆幸当初的决定。 沈淮启感慨万千,他都做好了母亲不会原谅他的准备,可没想到最先松口的竟然是云欢臻。 今天在祠堂发生的一切,沈淮启都没有告诉宁希,也通知沈家人不要告诉她。 临近傍晚,沈淮启离开庄严,压抑的祠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宁希,急促到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 他站在玄关处,眼前是屋内暖黄色的灯光。 “小小花,你知道你为什么一个人住这么大一个鱼缸吗?” 宁希没有发现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沈淮启倚在一旁双手环抱胸前,眼神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漆黑的眼睛里,在温暖的背景色下,他爱的人站在鱼缸前张牙舞爪,自言自语。 “因为你的原住民被我喂死了。”她大气地摆摆手,“不过你放心,我这次不会给你吃很多,就两粒,不,还是三粒吧。” “还有多肉兄,我保证不再给你浇水,让你不再进icu。”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花瓶,上边是宁希新买的小雏菊,迎着暖风随意飘荡。 从搬来公寓,沈淮启就觉得这里又大又空荡,不过是一个住的地方不用在乎那么多。但现在,例如这个房间一样,他的世界因宁希而变得温暖饱满。 ‘咔嚓’一声,关门的声音吵醒站在鱼缸前的人,她回过头,眼里瞬间涌起光亮。 “沈淮启,你回来了!” 宁希跑到沈淮启面前,他本能张开手将人抱在怀中。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沈淮启将她整个人抱起,这个动作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真的?”宁希忽然想起什么,“可是家里冰箱没菜了。” 这些天都在别墅,今天才回来,阿姨还没来得及把冰箱填满。 这么想着,宁希眼睛亮起光亮:“我们去逛超市吧。” 说起来两人好像还没有一起逛过超市,她有些难以言喻的雀跃。 沈淮启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宁希。 买完菜后,她想去结账,可沈淮启推着车子往零食区走:“你干嘛?” “买零食。” 宁希愣了愣:“你吃?” 沈淮启失笑一声:“给你买。” “我明天就该走了。”她轻声提醒。言下之意,买了也没人吃。 没想到沈淮启顿了许久,还是走过去挑选,放在购物车里的每一个都是宁希喜欢吃的。 他说:“那我等你回来吃。” 这一句话,让宁希有些晃神。 莫名其妙想起出国的十年还有那满墙的生日礼物,沈淮启是不是和现在一样,默默等待她回来。 回到家,沈淮启在厨房忙碌,在开始做饭前给她洗了一盘水果,宁希抱着水果盘倚在厨房门口。 云欢臻的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宁希接起,电话那端很久才开口:“慢慢,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开心吗?” 宁希不明所以,实话实说:“很开心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哪有什么事。”云欢臻急忙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 “你放心,我过得很好,回国以来也没有不习惯。” 宁希还以为云欢臻是怕她在国内过得不开心,会想回伦敦,她宽慰道。 这一通电话没头没尾,她不知所云,问沈淮启:“你刚才听到了吗?干妈语气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沈淮启清楚云欢臻现在打来电话是为什么,无非是想确认宁希对她是否自愿。他分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刚出国那些天她一直想你,就是十年前的这段时间,估计是又想起来了,没什么事别想太多。” “好吧。” 吃完饭,不等沈淮启发话,宁希洗完澡躺在他的床上。 初春天气渐渐回暖,夜里温度还是有些凉,沈淮启摸了下宁希的手,还是有些凉,起身把空调打开,路过开关顺手将卧室灯关闭,留下一个床头灯。 黑暗放大触觉,宁希闻到沈淮启身上好闻的香气,明明自己也是用的这个牌子的沐浴露,可味道却不一样。 清淡又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网,瞬间笼罩。 宁希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吐息,那道不知什么味道的香气进入她的身体。 舌尖发麻,她被吻得晕头转向。 “呼吸。” 沈淮启轻笑,胸腔跟着颤抖,嗓音低哑带着难以言说的情|欲,听得她心脏狂跳。 两人长久地对视,温度在近距离中升温。借着昏黄的台灯,宁希看清楚了沈淮启眼眸中涌动的情绪。 下一秒,湿热的吻再次落下。从唇边到耳垂,再到锁骨…… 酥麻的感觉直冲大脑。 蝴蝶轻飘飘落在水面,泛起涟漪的波纹,它越过波涛汹涌飞向属于春天的后花园,那里有温暖的阳光。 爱是一颗香甜的桃子,入口酸涩,回味甘甜。 绯红似是少女害羞的脸颊。 十几岁的宁希觉得爱情是无望的,可现在,重重阻碍都被克服,一路走过来似乎也没有多么艰涩。 宁希靠在沈淮启怀中,眼睛潮湿。 耳边尽是喘息,每一片皮肤都是灼热,沈淮启闭上眼睛压抑滚烫的情欲,怀中身体柔软,再怎么压抑都没有,还有愈发浓烈的趋势。 第95章 他伸出手把宁希凌乱的睡衣整理好,扣子系到最上方。 宁希咽了咽喉咙,张开口嗓音撕裂,缓了会儿才问:“怎么了?” “太快了。”沈淮启动作轻柔,“你还没准备好。” “哪快了?” “…………” 宁希嗤笑一声,一个动作翻到沈淮启身上,托着腮趴在他胸口,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眨眨眼睛就感受到沈淮启加重的呼吸。 “别胡闹。” 她撇撇嘴,刚才也不知道谁亲到停不下来,现在倒是教育她了。 “我怎么胡闹了?”宁希手撑在他硬朗的胸膛,不服气。 沈淮启克制的深呼吸,额头青筋突起:“乖一点,下来。” 他朝宁希伸出手,细腰盈盈一握。 宁希顿时瞪大了双眼,身后不可忽视的触感……滚烫……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怂了。 “那个……”宁希深呼吸,一点点从沈淮启身上下来,不敢往后碰更不敢看他一眼,“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确实还没准备好。” 沈淮启失笑,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想要去卫生间洗澡。刚坐起身,手背被细长柔软的手握住,他回过头。 被子蒙着半张脸,宁希闷声说:“要不然,我帮帮你……” 声音越说越小,沈淮启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宁希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样,昏黄灯光下,明亮的眼睛似水,含情脉脉地瞧着你,说着那样的话。 这是在火上浇油。 沈淮启费了很大力气才压制,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 “明天你还要坐飞机,太累了。” 宁希眨巴眼睛。 第八十三章 特别帅。 宁希是一大早的飞机, 沈淮启起得早轻手帮她收拾好行李,又做好早餐,才去卧室叫她起床。 外边天蒙蒙亮, 宁希打了个哈欠, 头朝沈淮启身上一歪, 惹得他发笑。 “再睡赶不上飞机了。” 宁希强撑着睁开眼, 沈淮启失笑一声,手穿过双腿抱起她往卫生间走, 站在镜子前, 宁希才稍微清醒一些。 湘城离溪市还要半天的飞机, 溪市前往工程地点更要许久。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她洗完漱想要快点收拾东西,出来才发现, 行李箱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 常穿的衣服也已经收拾好。 宁希心下一软, 走出卧室,餐桌上沈淮启简单做的三明治, 热了一杯牛奶, 她吃得飞快,看了眼时间:“走吧。” 沈淮启在身后拉着行李箱。 到了车上, 宁希抱着抱枕靠在沈淮启身上补觉。 这一次没有和同事们一起去溪市,沈淮启牵着她的手到安检口。 从十年前在这个机场起飞后,这些年无数次在机场起飞落地,宁希每次都要将自己放空才不至于让情绪过于浓烈。 机场有太多重逢的喜悦和离别的悲伤。 这是第一次,宁希站在这里有了其他的情绪。没有对未来的恐惧, 没有分别的压抑。 那些看淡的情绪不过是没有被好好安放,沈淮启无疑是一个好的容器。 他能够包容宁希的所有情绪。 宁希张开手抱住他:“哥,在家等我哦。” 沈淮启轻笑:“嗯。” 机场对她来说不再只是分别, 更是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 *** 到山上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宁希拉着行李箱,在楼下碰到陈潇潇,小姑娘一看到她激动地跑过来:“宁工,你终于来了,想死你了。” “怎么样?最近忙吗?”宁希问。 她晚来几天,但也不是对工程毫不关注,陈潇潇摇摇头:“不怎么忙。” 她朝宁希眨眼睛:“秦工刚才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来呢。” 宁希哭笑不得。以前说这种话,她可以不在乎,毕竟八卦人之本性,但现在她有男朋友了再放任下去就不太好。 她说:“跟你说件事。” 陈潇潇:“什么?” “我谈恋爱了。” “!!!” 陈潇潇震惊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谁啊?什么时候的事?” 宁希一个个回答:“真的,至于是谁先不告诉你,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也就前两天的事。” 那就不是秦恺州。 陈潇潇点头,还是祝福。她只是觉得宁工这样的人,就该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才配得上。不过还是宁工自己的意愿更重要。 “那我可就期待了。”陈潇潇一脸八卦,“长得帅吗?” 宁希脑海里全是沈淮启,远远的身影,近处俊朗的脸,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惹得陈潇潇哇哦一声,这个发自内心地笑就足以证明所有。 她轻咳一声:“特别帅。” 陈潇潇笑起来:“那我们秦工要伤心了。” 宁希笑了下,正说着秦恺州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宿舍都在这栋楼,碰面是常有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秦恺州打了个招呼,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认识这么久都了解对方的性格,秦恺州不是扭捏的人,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希问道:“怎么了?” 秦恺州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摇头:“没事。” 宁希皱了皱眉,但也没刨根问底。走远了才问陈潇潇:“最近工地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陈潇潇摇摇头,“怎么了?” “没事。” 她总有种不好的直觉,又多问一句:“刘总什么时候来?” “我也不知道。” 现在天色已晚,宁希只好祈祷自己只是多想。 第二天一早,宁希带着连兴几人检查工程项目进度。 刘总虽然不在,但他毕竟是这里的一把手,掌握着话语权。他的助理几人跟在身后,宁希想要靠近施工场地,那几人就上前:“宁工,前面太危险了,您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心中的疑惑就像是徒然升起的狼烟,愈发浓烈。宁希挑挑眉:“能发生什么事?” 助理目光躲闪。 宁希追问:“我不靠近看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按照要求来施工。”她一点点靠近助理,眼神冰冷:“还是说你们真的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宁希抬眸看向连兴,他摇摇头,低声说:“这几天都是这样,不让我们靠近。” 见几人面色凝重,陈潇潇胆战心惊:“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正说着,拉着材料的吊机停止施工,上方的泥石板从高空坠落。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眼睁睁看着掉落在地。 万幸下方没有施工人员。 “怎么搞的?!” “这下边要是站人了,那就出人命了!” 秦恺州急忙停止高空作业:“抱歉抱歉。” 趁着这个间隙,助理没有注意到宁希,她跑到那个掉落材料的空地上,手敲击,又看向侧面。 不对。 材料不对。 宁希脸色骤然变化,连兴和陈潇潇也跟着跑了过来,蹲下查看。 他们没日没夜设计出的图纸,跑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工厂才选出的最合适的一种材料,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 眼前这个远远瞧着和他们选择的差不多,可这密度,重量都是不一样的。 宁希站起身,看向从高空下来的秦恺州,他停在不远处。 两两相望,她看出他目光中的躲闪,甚至被发现时松了一口气。 “你一直都知道?” 秦恺州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点头:“对。” 宁希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浑身冰凉:“什么时候的事?” 秦恺州低头:“我是年前才知道的。” 年前。 也就是说偷工减料这件事发生的更早。 “秦工!你不知道溪市情况特殊,那时我们筛选了所有才选出来的最合适的!如果更换了大桥的寿命会大大降低,还会有危险!”陈潇潇怒气上头,平日的亲和在原则面前消失殆尽,“如果大桥竣工,开始通车发生了坍塌,那是多少人的命!” 秦恺州自己也痛苦万分:“我……” 宁希手放在材料上,冰冷的触感像是密密麻麻的刺扎在她身上。这样的疼痛让她能够冷静的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 除了放假他们时刻都在工地,这么多的材料采购,不可能悄无声息。 身后的吵闹一点点淡化成为背景音,宁希闭上眼睛,思路从模糊变得清明,她睁开眼。 第96章 只有元旦。 还以为刘总是好心给她们多放假,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设计组走了,施工队走了,只剩下说看守工地的刘总在这里。 哪个项目员工放假留老板一个人干活的? 宁希暗骂一声,当真是个白痴,竟然信了他。 她转头看向秦恺州:“把你知道的全部说清楚。” “秦工,你别忘了刘总说的话。”刘总助理眼看情况转变,低声提醒。 秦恺州无视他的存在,在这个时候竟然无与伦比的轻松:“今天的事故是我故意的,可在之前,这样的事故已经发生了一次。” 他们施工队放假天数最短,秦恺州作为负责人比别人走得晚。那些天溪市的雪还未融化,狂风不止,秦恺州没当回事。 可下一秒,不成形的桥梁坍塌,落在下方钢筋上,那里站的还有五个工人。 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秦恺州就将他们送往医院。工地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告知刘总,不管是赔偿还是医药费,都需要他来签字。 秦恺州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毕竟工地常发生危险事故。但刘总知道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封锁消息,那天返工的人本就不多,那五个人没有生命危险,依然住在医院。其他人见状表示忘记这件事还有一笔不菲的金钱,纷纷点头。 秦恺州连夜从医院开车回到山上,一笔笔核对账单,这才发现原来材料早就换成了更为便宜的一种。 他拿着这些去找刘总,可他满不在乎:“秦工,我也很为难啊。” “项目资金一层层拨下来到我手里就没剩多少了。你看看工地上那么多人,每个人都等着发工资养家庭,我要不这么做,那么多人连年都过不好。” 秦恺州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那大桥怎么办,如果竣工之后发生意外怎么办?” “不可能。我找专业人员检测过了,这种材料和设计组选择的没什么区别。再说沈氏每年都会派人检修,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生意外。” 刘总拍了拍秦恺州的肩膀:“秦工啊,你觉得我这么做没人管是为什么?” “还不是上百年的人默认了。” 秦恺州还是不松口:“我得告诉宁工他们。” 刘总没生气,反而拉着他去餐厅。餐厅是聚集工人最多的地方,他随意拉了个问这个项目怎么样。 那个人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男人笑着:“好啊,工资从不拖欠,住得好吃得也好,我也能让家里过得好一点。” “如果我不换材料,这么多人的家庭该怎么办?”刘总的话一直环绕耳边,秦恺州第一次对坚守的东西摇摆不定。 刘总还在继续说:“我们建桥造路不就是为了便民吗?我们现在做的不也是为了工人好?” “难道你想看到开不起工资,这些人妻离子散?” 一边是职责,一边是一个个弯下腰的工人。 秦恺州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样的拉扯让他张不开口,放不下心。 第八十四章 恐怕现在全公司都已经知道…… 连兴开车, 副驾驶坐着陈潇潇,后排是秦恺州和宁希。 车上寂静无声,只有飞驰而过的窗外的树木。他们几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 几个人都不是安静的性格, 以往不管谁在车上都不会这么寂静。 还是诡异的寂静。 车辆停在溪市最大的医院。年后的医院人来人往, 每间病房都住满了人, 连走廊都不例外。 越是靠近那几个受伤工人的病房,宁希的脚步越是沉重, 耳鸣声, 哀嚎声,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嘀,嘀, 嘀。 刺耳的机器发出压抑的声音, 每个人脸上都是匆忙, 擦着她的身体。宁希紧紧攥着手指,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 七岁那年模糊的记忆像是湖水再次席卷而来, 让宁希喘不过气。 她置身于冰冷的医院, 像是七岁那年抓不住的手。 “宁工?宁工?” “你怎么了?”陈潇潇伸出手在她眼前晃,“病房就在前方, 你是不舒服吗?” 宁希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她深呼吸,迈着僵硬的步伐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针尖上,伤口很小不易察觉, 却冒着鲜血。 受伤的五个人分别在两间病房,宁希默默跟在身后。白色的病房,一旁的家属正在偷偷抹眼泪, 看到他们着急忙慌的站起身,两只手局促地抓着衣角,却不知道如何称呼。病床的人显然认出他们,绑着绷带的手臂,想要抬起。 连兴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病床上的人脸上结痂,说话含糊不清。 宁希心中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可她又庆幸这是比死亡更好的结局。 连兴确实撑起了慰问者的角色,与几位家属聊着病情。 宁希走出病房,找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询问这几个人情况。 主治医生很清楚他们这种施工发生的事故,能压则压。还是叹了口气:“溪市医疗技术没有那么发达,如果能够接受更好治疗,他们或许能够有更健康的身体。” 他把病例拿出来,指给宁希看:“就像这个,或许不用截肢,又或许能够使用更好的假肢。可是这些花费会更高……” 截肢手术后续的花费远远超过公司赔偿,剩下的这些只会是病人自己承担。 宁希沉默片刻,朝医生说了句抱歉,我打个电话。 她收拾好情绪,背后的冷汗还未完全落下,风一吹浑身发凉。宁希拿出手机先给温清悦打了一个电话,问这种情况如果转院到湘城会不会更有希望。 温清悦快速翻看病例:“会。” 湘城医院的外科,骨科都是在国内数一数二,宁希放下心来,“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和这边正在协商,最好都把他们转到你们医院。” 宁希把这个决定告诉同行的几人,连兴和陈潇潇没有意见,这是最好的结果。 秦恺州摇摇头,说出自己的顾虑:“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刘总自己不知道溪市医疗技术落后吗?他为什么不安排?还有,这中间的费用谁来支付?走公账的话,赔偿金已经给了他们,现在这笔刘总肯定不会给。” 这些话给他们几个人泼了一盆冷水。 “你们不是刘总发工资,不用看他脸色,可那些工人是,你让他们怎么办?”秦恺州每天都跟这些工人们待在一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的艰苦。 “再说,刘总做的这些沈氏是默许的。” 宁希抬头,看来他许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沈氏默许?” “他认识沈氏高层。” 她点点头,冷笑一声。 巧了,她也认识沈氏高层。 “那他们怎么办?”医院不让大声喧哗,陈潇潇压着声音,手指颤抖指着病房,“就让他们在溪市吗?你刚才没听医生怎么说吗?如果不得到更好的治疗他们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想让他们截肢,还是以后抬不起手!” 哪一个都不是秦恺州愿意看到的,可他无能为力。他从未这么厌倦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无法走出沼泽。 “秦工” 他抬头望向宁希平静的脸,以及听到更为平淡的语气:“秦工,职责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建桥造路,给一方人民带去希望是我们的职责,每一块砖每一步路都是我们的心血。这件事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到结果,但是它时效性可以延续近百年。” 宁希问他:“所有困难都会解决,你确定不往长远看吗?” 这个项目多则三年,这才开工五个月就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不解决,往后说不准还有更无法言语的事等着他们。 秦恺州默不作声,心中的天平已经悄无声息的偏转。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些工人考虑,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只是刘总的一面说辞呢?” ‘嗡’的一声,秦恺州被钉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 宁希看了眼时间,不能再耽搁了:“给山上打电话,全部停工,那材料不能再用。” “已经停了。”连兴说,“小酒和小张在上边盯着呢。” “好。”宁希点头看向秦恺州:“你知道刘总现在在哪吗?” 秦恺州:“湘城。” “湘城那边的医院我已经安排好,我们和他们一起回湘城。”宁希转身去找主治医生商量转院的事。 病人家属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流着眼泪道谢。 几个人下飞机的时候,救护车在机场门口等待。 第97章 安置好后,温清悦抱了抱她:“放心,没事的。” 从早上发生事故,到医院看望伤员,再辗转到湘城。宁希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此刻才平缓心情。 天已经暗下,几个人跟着救护车到达医院,安置好后秦恺州说:“这么晚了,你们先去吃饭或者回家休息,我先去找找刘总,有消息了给你们打电话。” 宁希没跟着一起去吃饭,她站在医院楼下,吹着冷风,这一刻忽然很想见到沈淮启。她发过去信息,问他在哪,沈淮启回在公司。 看到后,宁希不假思索,拦了辆出租车到公司楼下。她想往里面走,却被保安拦下:“你的工作牌呢?” 宁希愣了下:“我来找人。” 保安:“你让他下来接你,这里闲杂人不让进。” 她吸了吸鼻子,胸腔一股无言的酸涩,朝保安说了句抱歉,我给他打电话。 宁希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拨通沈淮启的电话。 楼上,会议室中,屏幕上是国外合作商侃侃而谈,张特助轻声推门进去,把手机递给沈淮启。 沈总开会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扰,更何况这个项目还是沈氏上半年的重点项目,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最前方。 沈淮启被打扰非但没有生气,看到是谁的来电后,站起身说了句:“会议暂停。”随后拿着手机走出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宁希呼气,电话接通,在听到沈淮启的声音后,这一天的忙碌和疲惫,全都化为委屈,涌上心头:“哥。” 沈淮启顿了下:“怎么了?不开心吗?” 宁希不知道他是怎么凭借一个字就听出她的不对劲,但此刻无疑给了她最好的安慰。 不管在什么时候,沈淮启都会在她身后。 “我在公司楼下。”她深呼吸,仰着头眨眼睛。 沈淮启说:“等着,我马上下来。” 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明明昨天才去溪市怎么今天又回来。他做到的只是在宁希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很快,玻璃门旋转,那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 天完全暗下,高楼大厦的灯光像是黑夜里的星星,照亮着夜空。 明明只是一天未见,却好像过了许久,宁希强忍的泪水落下,沈淮启走到她身边,一句话没说将人揽到怀中。 “没事了,哥在呢。” 他像从前许多次她伤心难过时那样说出这句话,一直站在她身边。 宁希渴望他身上的味道,紧紧抱着。 春天来了吗? 她想,春天真的来了。 沈淮启牵着她的手,丝毫不顾及公司其他人的目光,牵着她走到顶层,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加班?”宁希这才想起问。 “还在开会。” “?” 也就是说沈淮启是在会议途中出来见她。 那不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宁希有一瞬间宕机。 沈淮启见状笑了声:“刚才我牵着你上来,已经有人看到了。” 宁希脸色变了又变,他还在继续说:“恐怕现在全公司都已经知道我金屋藏娇了。” “……” “…………” “我现在走还得来及吗?”宁希干巴巴的问。 “来不及了。”沈淮启站在她面前,不太高兴:“怎么?就这么不想被别人知道?” 宁希笑出声:“怎么会!” 见她情绪好了一些,沈淮启哄到:“好了,现在这个点许多人都下班了,没什么人看到。” “这里有你喜欢吃的零食。”他走到一旁拉开抽屉,吻了吻宁希的额头,“我觉得你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 “我先去开会。”沈淮启直起身,“很快就回来,然后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宁希点点头。 在门关上的瞬间,她眼眶瞬间红润。这样的事,更何况还是沈氏的项目,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沈淮启却像是什么都清楚。 知道她的欲言又止,知道她还在蓄积勇气。 宁希站在落地窗边,想象着沈淮启站在这里的样子,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地做出决策。 她轻声开口,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沈淮启。” 第八十五章 男朋友。 没有十五分钟, 沈淮启就回来了,他一手拿起外套,一手牵着宁希。 “下班。” 两个人走出去, 正好撞见从会议室走出来地沈丘池。宁希下意识松开手, 却没挣脱开, 沈淮启用力握着。 沈丘池脸上没有一点意外, 朝她打招呼:“怎么突然回来了?” 宁希笑了下:“有些事情需要办。” “行。”沈丘池打了个哈欠。 她还在疑惑为什么沈丘池像是没看到一样,一点也不疑惑。难不成是他们两个从前也这么亲密吗?不对啊, 再怎么亲密也没有做牵着手。 突然, 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宁希吓了一跳,沈丘池挑挑眉:“小慢慢, 怎么不叫人?” 宁希嘴角抽搐, 还没说话就被沈淮启拉着退后一步:“安全社交距离。” 沈丘池:“…………” “小叔。”宁希站在沈淮启身侧开口。 本来一脸不高兴的沈丘池, 瞬间笑着答应:“诶,今天没包红包, 改天给你哈。” “就今天吧。”沈淮启从宁希口袋中拿出手机, 轻车熟路的解开屏幕点开收款码,“转账吧。” 沈丘池:“?” 宁希:“???” 在宁希不解, 震惊,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沈丘池真的扫码转账。 只有沈淮启面不改色的收起手机:“走吧,小叔请吃饭。” 到了停车场,宁希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啪嗒’一声安全带被扣上, 沈淮启那张俊朗的脸在几厘米的地方。 有些东西就是在这一刻清晰明了,但是这个认知让宁希不敢呼吸,更不敢相信。 呼吸变得很轻, 她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小叔。” “小叔他是不是知道了?” 她听见沈淮启‘嗯’了一声,“我告诉他了。” 宁希有些慌:“那他什么态度?” 沈淮启笑了声,点了点她手中的手机:“红包不都收了?” “啊?”宁希愣了下,低头看向手中的手机,好几秒才缓过神,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了的光亮:“他不反对我们!” “小叔不反对,说不定其他人也不会反对。” 宁希语气中的欣喜藏都藏不住,这大概是今天最好的消息,足以让她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 沈淮启勾了勾唇,眉眼放得柔软。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回到家宁希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没等沈淮启洗完就已经睡着。 再次醒来屋内一片黑暗。 她动了下,察觉环在腰上的手臂,以及洒在耳边的呼吸。 宁希伸手拿起手机,凌晨三点。 “嗯?” 身后的胸腔震动,沈淮启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怎么醒了?” “没事,你睡吧。”这么晚明天还得上班,宁希不想打扰他。 下一秒,沈淮启环在腰上的手臂突然用力,宁希整个人翻了个身,从背对着他到面向他。 “宁希。” 沈淮启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他很少叫她的名字,除了生气的时候。可现在宁希摸不准,两个人距离很近,她的耳朵贴着沈淮启胸口,放空时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问:“我是谁?” “沈淮启。” “嗯。”沈淮启点头,“是你什么人?” 宁希很快说:“男朋友。” “还有呢?” 这一次她停顿了许久才说,“我哥。” 沈淮启笑了声:“挺好,还没忘呢。” “这才过了多久,就学会有事情瞒着我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遗憾,“以前也不这样啊,小时候高兴的不高兴的说个不停,怎么现在就不愿意告诉我了。” 声音很轻,在黑暗中竟带着别样的温柔,明明话语是在埋怨,可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哄人。 宁希扬起唇角:“没有,我想让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说的。” 见沈淮启挑眉,明显的不信,她探头吻在他的唇角:“真的,不骗你。” 宁希组织语言,将这件事用简单话语说出口:“我知道很多工程都抱有这样的心态,可我不喜欢。” “我知道。”沈淮启面色凝重,语气认真,“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98章 他们都没有忘记宁柯崎的死。 没有忘记冰冷的医院和崩溃的泪水。 “别担心,交给我。”沈淮启握着她的手,手指在手背上摩挲。 宁希摇摇头:“你先别出面。” 刘总这样的人只有在最得意的时候摔下来才会更狼狈。 “好。”沈淮启沉吟片刻,尊重宁希的决定,“有需要告诉我。” “一定。”宁希笑着调侃,“我还需要沈总给我撑场面呢。” “怎么撑?” 被子盖过头顶,应答声含糊不清。 …… 有人说爱荒唐,而有人却在凌晨三点,没有日落没有日出的黑暗中倾听。 *** 翌日。 秦恺州一直没有消息,宁希在等待过程中,去了趟公司将项目停工的事情告诉陈姐。 都是从一个个小项目过来的,她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能联系上刘总吗?” 宁希说:“还在联系。” “实在不行直接去沈氏集团,沈总不会不管。” “嗯。”宁希点头,“我就是先告诉你一声,让你知道这件事,其他的你别担心,我们几个能搞好。” 一直到傍晚,秦恺州才出现在约定地点,他一脸憔悴,身上全是酒味。 连兴给他到了杯茶:“找到刘总了吗?” “找到了。”秦恺州垂眸,“我让家里人查了他所在的地方……” 他没说完,只是抬眸看向宁希,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时有些艰难,他张了张口,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要不……算了吧。” “刘总说他以后会用正规材料,只要你们不要再追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最先开口的是连兴,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刘总在推辞,凭什么要他们退。 秦恺州也气愤,一股脑全说出口:“你们说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刘总说你们要是再继续追究就把你们踢出项目组!” 短短几秒,像是在房间中按下了静音键。 “你确定我们走后,他就会用正规材料吗?”宁希很平静的问。 答案甚至不用任何人回答,他们几个心里都清楚。 不会。 人都走了,谁还会计较那么多。 宁希走上前,一步步靠近秦恺州,眼睛紧紧盯着他,许久才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开得很快,秦恺州坐在副驾驶,窗外道路急速向后。 夕阳落下,又是一个黑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希把车停在湘城大桥前,言简意赅:“下车。” 桥上带着潮湿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秦恺州疑惑,还没问出口为什么来这里,宁希像是猜到他的疑惑,开口问:“你了解过这座大桥吗?” 湘城人没有人会不知道这座大桥,标志性建筑,人来人往看得最清楚的就是这里。 “当然知道。” 这座大桥才建设初期发生了坍塌,有数名工人被埋葬,那一年各大头条都在报道,后来涉案组查清楚坍塌真相——偷工减料。 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知情不报的人和集团,全部倒台。那段时间铺天盖地全是关于湘城大桥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这将会是一个半成品,直到一年以后,沈氏接管了这个项目,沿用最开始的设计,才造就了这一项传奇建筑。 不多时,两人走到纪念碑前,黑色的底色,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宁希盯着最上方的三个字看了许久。 “你们眼中的报纸上的文字,是我的亲身经历的人生。” 秦恺州大脑一片空白,他看到了纪念碑上主设计师的名字——宁柯崎。 以及名字外的方框。 这个瞬间,他意识到方框的含义,以及这个人是谁。 宁希眼中化不开的悲伤,似是一碰就会破碎。 视线往下,秦恺州看到了数不清被圈起的名字。 他们又是谁? 是谁的父母,是谁的子女? 有多少家庭因为这一场事故而支离破碎。那一年秦恺州才六七岁,又有多少像他一样,像宁希一样本该无忧无虑的孩童失去了童真。 秦恺州不敢想。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今天这个提议有多蠢。而宁希他们几人的执着只是为了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可他居然和那些人一样嘲笑他们过于理想主义。 忘记初心的明明是他自己。 “对不起。” 宁希看向他:“你不用和我道歉,你该道歉的是那几个工人。” 秦恺州深呼吸,拿出手机:“我现在查刘总的地方……” “不用了。”宁希打断他,“我已经知道刘总在哪了。” 来这里前,她就给沈淮启发了信息。 【沈总,请客吃个饭吧。】 宁希发完就收起了手机,根本没看沈淮启的回复,但她知道,沈淮启一定会办到。 秦恺州还在不明所以,问道:“现在去哪?你确定能敌得过刘总吗?他认识沈氏的高层,如果碰上那些人,你们该怎么办?”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他抬头,看到宁希波动的目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生动,含着万千情绪。 他顺着宁希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辆打着双闪的宾利。 闪烁的灯光像是黑暗中的星星,提醒看到它的人,又像是再说:他一直都在。 宁希很轻的笑了下,刚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只许他认识,就不许我认识吗?” 第八十六章 我们家慢慢心情不好,各位…… 离开湘城大桥的路上, 宁希开车没有来时的快速。 秦恺州坐在副驾驶几次欲言又止。 “嘀嘀嘀。” 他看向声源处,宁希的手机屏幕上先是着陈潇潇打来的电话。 “宁工?秦工在你身边吗?” 秦恺州看了宁希一眼,出声:“嗯, 我在。” 等红灯的间隙, 宁希问她:“你们那边怎么样?” “陈姐刚发消息说去吃饭, 我已经把定位发你手机上了。”陈潇潇语气透着紧张, “姐,怎么办啊?刘总也在。” 宁希宽慰她:“别担心, 我马上到。” “今晚这饭到底什么意思, 今天一整天给刘总打电话约见面他连接都不接, 怎么到了晚上又吃饭呢?” 陈潇潇慌张到语无伦次:“我们不会真的要被赶出项目组吧。” “不会的。”宁希很肯定的说。 “我没事。”陈潇潇深吸一口气,缓解心情:“你们先开车吧, 注意安全, 我们也到地方了, 一会儿见。” 红灯变绿,电话挂断, 宁希启动车辆。 “你……有把握吗?”秦恺州轻声问。 宁希冷哼两声:“谁知道呢。” *** 两人到的时候, 包厢内剑拔弩张,一向温和没有脾气的连兴此刻冷着脸, 陈潇潇委屈得眼睛都是红色。 刘总见到两人像是事情没有败露时的模样:“宁工,秦工,你们两个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了。” 宁希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陈潇潇旁边的位置, 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我说你们,有些事不能这么斤斤计较。这是社会,你们也已经不是学校里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了。如果所有人都是黑的, 那白的就是有错。” 刘总点了支烟,搞得整个屋子都是乌烟瘴气,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侃侃而谈:“今天这局可是沈总组的,这毕竟是沈氏的项目,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沈总会站在你们那边吧?” “真是太天真了!” 宁希一言不发,只是听到最后两句时挑挑眉。 “怎么?宁工觉得我说的有问题?” “怎么会。”她嗤笑一声,声音像是冬日里结冰的湖水,只是刘总听不出。 “这就对了。”刘总面上带着和往日一样的笑,像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笑里藏刀,他往后靠,怡然得意。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这可是断他财路的事。 “要我说,你们几个现在给我道歉,我也可以不计较,说不定等会沈总来了,我还可以帮你们说说好话,不至于整个设计组踢出去。” “你……”陈潇潇气得想起身反驳,宁希按住她的手。 “明明是他的问题,怎么搞得像是我们的错。”陈潇潇不服气的嘟囔。 刘总倒了杯酒,自顾喝着:“怎么还不道歉?” “刘总这是要让谁道歉?”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含着不易察觉的冰冷。来人藏匿在昏暗的灯光下,轮廓更加分明,身上那股压迫感宛如利剑让人无处躲藏。 第99章 刘总惊得一下站起身,点头哈腰,丝毫看不见刚才的趾高气昂:“沈总,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他将主位的椅子拉开,沈淮启看了他一眼坐下。 其余人在他进来后全部站了起来,刘总身边还站着几个人与项目有关的人,一看就知道在里面没少捞好处,现在有人想要指出他们的错,一个个都想把别人踢出去。 沈淮启环视一圈,他的左手边是刘总几人,右手边坐着设计组的人。 他像是一道分水岭。 “站着做什么?”沈淮启摆摆手,皱了皱眉,“怎么一股烟味?谁抽烟了?” “我我我。”刘总说着抱歉,边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真是不好意思沈总,刚才没忍住。” 这个间隙,其他人坐下,只剩下刘总一个人站着开窗透风。 他转过身,见此状况愣了下。 这时,包厢门又被打开,一个男人喘着大气,姗姗来迟,见到这人,刘总像是见到了靠山,猛地松了口气。 “沈总,抱歉我来晚了。” 沈淮启一言不发,空气中透着寒冷的沉默,张总咽了咽喉咙,不敢往前走。 许久,他才说:“张总还真是大忙人一个,这么难请。” “不不不。”这一句可把张总吓坏了,擦了擦莫须有的汗,连忙道歉。 “坐吧。” 沈淮启轻轻皱眉,宁希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张总这个人她在沈氏时见过,也算是沈氏的高层,不过跟沈丘池比都还差得远。 “沈总。”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空位,宁希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的语气:“您知道您手底下的这些人做的事吗?” 沈淮启把二郎腿放下,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张总和刘总这几人一人一句。 “沈总,您也知道这个项目时间会很长,项目资金肯定要节省着用。更何况我们这是为公司着想,您别听他们胡说。” “我怎么胡说?”这几天积累的怨气和委屈一股脑全都托出。刚才从湘城大桥回来,宁希脑海里全是她爸爸的模样。 宁柯崎说设计不能图精美,要利民便民。他说一砖一瓦都代表着安全,不能辜负信赖。 这些话宁希这么多年从未忘记,更不敢忘记。 “你们自己肮脏,就觉得别人也是这么想,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不想着解决而是压下来。明明知道溪市医疗技术不发达,还把他们留在那里,明明有痊愈的可能却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宁希盯着面前的几人,眸子中含着戾气,嗓音压抑着怒火,“你问问这些沈淮启他知道吗?!你敢告诉他吗?!” “你……这……”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看宁希,看看主位上的沈淮启。 陈潇潇一脸惊恐,生怕这位冷漠无情,铁面无私,行走的制冰机因为宁希当面直呼他的名字而生气。 不止陈潇潇在担心这个问题,连刚才生闷气的张总,刘总都瞪大了双眼,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他们担心的本人,勾唇笑了下,站起身往右边移了一个位置,坐在宁希旁边。 沈淮启说:“不好意思,我家慢慢心情不好,请各位多多担待。” 话语间全是维护。 这下几个人从担忧变成了震惊,刘总浑身僵硬:“沈总和宁工……认识啊?怎么没听说过?” 宁希察觉到身上有几道惊讶,不可思议的目光。刚才她叫习惯了,一个没注意就把‘沈淮启’这几个字喊了出来,只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沈淮启就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她比较低调,不想借着关系目中无人。”沈淮启语气平淡,似是在说他们两个,却又不像。 张总和刘总整个人都像是被吊起来,一口气堵得上不去下不来。 陈潇潇没忍住轻笑出声,又立马收起笑,一脸严肃。 沈淮启抬眸:“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谁还敢说什么,这副样子不就明摆着站在宁希那边吗,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设计师竟和沈总关系亲密。 张总递给刘总一个目光。 刘总这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站起身,倒了杯酒:“宁工,是我不对,我给你们道歉,伤患那边我会妥善安排,从今往后材料也会用正规的,每一笔都经过您过目。” “从前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宁希没说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说完了吗?”沈淮启开口问,这次他没给其他人回答的机会,敲了敲桌子。 包厢门被推开,张特助拿着文件走进来递给沈淮启。 “看看吧,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冤枉你的吗?” 语气冰冷,张总打了个寒颤,翻开桌子上的文件,上面全是他的这些年接受行贿的证据,明明那些他都已经清理干净,却不知道沈淮启是怎么找到的。 “沈总……我可以解释。” 沈淮启揉了揉额头,摆摆手。 张特助心领神会:“证据确凿,张总不用解释了,您被开除了。” “我批给你们几个亿的项目款,怎么就开不起工资了呢?”沈淮启冷笑一声,“我不管别的项目是怎么分配资金,但沈氏的必须按要求来。” “既然刘总办不到,那就换个能听懂话的来。” “沈总,我错了沈总……” 话没说完,门外进来几个保镖,将另一侧的人全部请出去,张特助紧跟其上,顺手关上门。 “……” “…………” 喧闹过后的寂静……有些瘆人。更可况这里还坐着一个甲方爸爸。 宁希忽然转头:“潇潇。” 陈潇潇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不还说想认识我男朋友吗?”宁希看见她抽搐的嘴角,强忍着笑,“现在就可以认识了。” “???”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陈潇潇欲哭无泪,强撑起笑:“……沈总好。” “不用这么紧张。”沈淮启没有了刚才的冷漠,伸手倒了杯红酒,语气透着郑重,“常听慢慢说起你们,还有在匈牙利的关照。” 他仰头一饮而尽:“多谢。” “您客气了。” 陈潇潇和连兴连忙举起酒杯。 这可是沈氏集团的沈总啊,何德何能让他敬酒。 第八十七章 归我管。 事情解决后, 沈淮启说会有一个新的负责人前往溪市。 项目要重新检测,拆除不合格材料,要忙的事很多, 几个人明日早晨就要回去。 这次沈淮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宁希同事面前。 陈潇潇朝宁希挤眼睛:“明天机场见, 宁工。” 宁希点头:“好。” 她准备转身离开, 又听见一声:“宁工。”转过身看到秦恺州眼神复杂, 脸上强撑着笑:“恭喜。” 陈潇潇和连兴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在面前三人身上流转, 里面流露着惊恐。 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反而宁希倒像是没事人, 朝秦恺州道谢, 然后牵着沈淮启的手上车。 “秦工……?” 秦恺州回神,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很晚了, 你们也快点回家吧。” 他转过身, 沿着无人的街道往前走。 他自惭形秽, 更没有什么资格站在宁希身边。那样的两个人眼里心里都是对方,看不到别人的身影。 他以前疑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宁希在分手以后依然看不到其他人, 还能他们再次走到一起。 只是……秦恺州没想到,那个人是沈淮启, 一个所有人仰望的存在。更没想到,沈淮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竟为了宁希甘愿放低姿态。 自己不是输了,而是从未赢过。 *** “哥!” 一上车,宁希趴在沈淮启面前,毫不掩饰眼眸中的光亮:“你今晚怎么知道我会去湘城大桥?” “坐好。”沈淮启将人推到副驾驶, 扣上安全带。 宁希抬手,让他方便扣上,“我都是临时决定的。” “猜到了。” “这么厉害?” “别皮。”沈淮启嗤笑一声, “别想转移视线。” 他可没忘记,那个秦恺州就是元旦跨年的那个人。 宁希抿着嘴笑了声,见旁边的人依然不说话,她轻声问:“你……生气了?” 沈淮启看她一眼:“怎么会。” “那就好。”宁希特别故意的接上。 “?” 沈淮启又看她一眼。 第100章 一直回到公寓,宁希才开口。一路上闭着眼睛装作看不到沈淮启的脸上,其实早就已经忍不住。她凑到他耳边,笑声说:“那天我是故意的。” 沈淮启掐着她的腰,将她抱到餐桌上,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嗯,看出来了。” 呼吸很近,像是羽毛轻抚,久久不落下,勾起心底所有的欲|望。宁希听见他含着笑意的声音:“那天玩得开心吗?” 她仰头,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温热的唇。她往前一步,沈淮启歪头躲开,几秒后重新回来,见她不答,再次问道:“那天的晚饭好吃吗?” “…………” 宁希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咬着牙:“不好吃!” 沈淮启笑了声,问道:“不好吃吗?我请客吃饭你说不好吃?” “。” 宁希一手扯下沈淮启的领带,他整个人低头,撞上宁希等待已久的唇。 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下一秒沈淮启呼吸移开,闷声笑:“先回答问题。” “好吃,特别好吃。”宁希抬眸,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执着。 “是吗?”沈淮启眯着眼睛:“是因为和秦工吃饭才好吃吗?” 宁希:“…………” 原来在这等着呢。 第一次见沈淮启一句话也要计较,宁希觉得稀奇,头抵在他的胸膛一直笑,肩膀一颤一颤。 笑够了抬起头,双手环着沈淮启的脖颈:“好吃不好吃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心里记挂着另一个人。” 漆黑的瞳眸波动明显,沈淮启喉结上下滚动。 “我在想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会等一直等我,我又好奇又生气。可当我真的知道那个人等了我一晚上又亲眼看到我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后,我更恨自己竟又生出一种心疼。” 宁希没有隐瞒当初的心境。 哪怕再心灰意冷,都无法掩盖那是她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与其说是恨沈淮启,不如说恨他看不清自己。 喜欢是真的,不想喜欢也是真的。 “我知道。”沈淮启目光中有着化不开的心疼,紧紧环抱住宁希。 说这些也不是故意让沈淮启心疼,只是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些,知道她当初的想法。更多的是希望他们两个都能放下过去,往前看。 宁希没明说,可她知道沈淮启清楚她的意思。 许久之后,她平静下来,见沈淮启还是一言不发,问道:“沈淮启,你在想什么?” “在想……”沈淮启直起身,亲吻她的眼睛:“是我来晚了。” 是他瞻前顾后,伤害的只有宁希一人。 他又万幸,时光给予的馈赠,宁希给了他再一次机会。 …… 次日清晨,沈淮启将宁希送到机场,在路上她还在问负责人是谁,他只说这次不会,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像刘总那样的情况。 宁希狐疑:“到底谁啊?” “到时候就知道了。” 沈淮启看一眼宁希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失笑一声:“不是我。” 宁希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沈淮启,他那么大一个公司放着不管,来这里当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吗?那她可真的要担心工人工资能不能发下来了。 宁希本来不想让沈淮启进去送她,陈潇潇几个人见了他又要局促紧张了,但拗不过沈淮启。 沈淮启一离开,陈潇潇凑到宁希面前:“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认识沈总了?” 宁希哼笑:“小时候就认识了。” “啊?”这下轮到其余人震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陈潇潇本来想问她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说,但转念一想,宁希有能力有技术,不用靠任何人也能收获所有想要的东西。 她笑了下开口,声音足以让周围人都听到:“连工,你以前不是还好奇什么样的的男人能追上我们全能宁工嘛?这不就见到了?是不是特别般配!” “是是是,特别配。”连兴附和道。 “呦,聊着呢?”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宁希瞪大了眼:“小叔?你怎么在这?” 沈丘池‘啧’了声,“注意点,上班呢,别套近乎。” 宁希:“???” 陈潇潇轻声解释:“宁工,这是新的负责人。” “…………” 宁希拿出手机给沈淮启发信息。 【是小叔你怎么不告诉我?!】 【shq:这么快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宁希全部告诉沈淮启之后,他就在考虑派谁过去,想了许多人都觉得不合适,不放心。思来想去只有沈丘池一个人最适合,而且还放心。 但沈丘池毕竟副总一个,经手的都是大项目,让他去接这一个他自然不愿意。 所以沈淮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问他最想要什么。 沈丘池一脸诧异,看了眼太阳,今天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你抽什么风?” 沈淮启:“……” “你确定问我想要什么?”沈丘池问了声。 “对。” “我想要带薪休假!!”确定沈淮启没有开玩笑后,一点也不客气,“大侄子啊,我跟你说我爹你爷爷天天觉得我不学无术,还要在后台看我每天的打卡记录。你说说人和人怎么就没有信任呢?去年一整年我没有一天假期!!” 沈淮启:“…………” 他揉了揉耳朵,打断沈丘池的疯狂输出,说出事情的真相:“爷爷每天看你打卡是因为你前些年在班时长平均每天只有三小时,出差没到一个地方,工作完成后其他人都已经回到公司,你非要玩一周才肯回来。” 沈丘池:“。” 他眨眨眼:“大侄子,你居然会说这么多话?” 沈淮启抬眸,一言难尽。 “哈哈哈。”沈丘池干笑两声,“公司这不是有你嘛,叔叔很放心。” 话音一转:“你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沈淮启沉吟片刻:“溪市那个项目你去吧,回来之后给你一个月的假期。” 沈丘池不说话。 他深呼吸:“两个月。” 沈丘池还是不说话。 “不能再多了,不然你去和爷爷解释。” “好吧好吧。”沈丘池说:“就两个月。” 想到这沈丘池对宁希扯扯嘴角,“真服了你哥。” 他也没说这个项目预计三年。 也就是说为了那两个月假期,他要先干三年!怎么算都亏本。 宁希不懂他心中的弯弯绕绕,但也开心是沈丘池来。 她凑到沈丘池耳边轻声说:“你是负责人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想回来就回来了?” 沈丘池微微一笑:“不行。” “为什么?!” “我都没有假期,凭什么你可以有。” 宁希瞪他一眼,拿出手机打字。 沈丘池见状诶呦一声:“告状啊?我跟你说没用啊,你现在是我手底下的兵,跟我大侄子没关系……”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沈淮启三个字响当当出现在屏幕上,还有后面的几个字:【一个半月。】 “靠。” 宁希朝他投去挑衅的目光。 “大侄女,你幼不幼稚!” 宁希不理他,低头,上面是沈淮启刚刚发来的消息。 【shq:你不归他管,归我管。】 第八十八章 慢慢,喂我吃糖果。…… 因为那天沈淮启在祠堂的坦白, 沈丘池总觉得对不起宁希,毕竟是自己的大侄子心思不正把人家给拐了,可跟宁希近距离相处了几天才发现, 这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宁希不忙工作就打开手机, 沈丘池好几次看到是在和沈淮启聊天。 他轻声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沈淮启那么忙的人, 回消息怎么那么及时。 宁希抬眸不乐意,把手机捂在怀里:“干什么偷看!” “谁稀罕看。”沈丘池嘁了一声。但他又很好奇自己侄子平时是怎么谈恋爱的, 这两个人一开始就是异地恋, 断开联系十年竟还念念不忘。 不止他好奇, 那天祠堂的所有人都好奇,只是碍于沈淮启的冷淡不敢直接问。 有这么好的机会, 沈丘池当然要好好把握:“慢慢, 你哥平时都怎么对你?” “什么怎么对我?”宁希没听明白。 “就是和他平时一样冷淡吗?你说十句, 他回一句,还是一个‘嗯’。” 第101章 宁希更不解:“我哥什么时候那样了?他很有礼貌的。” 沈丘池:“…………” 是吗?可真稀奇。 他以为沈淮启一直是那种能简短就不费口舌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原来想说话的不是他们。面对喜欢的人人家可不冷淡。 沈丘池觉得沈老爷子和老太太想多了,宁希和沈淮启在一起怎么可能受委屈。 再说, 两个人从小到大怎么相处的,他们不都看在眼里吗,只不过是宁希十年没有回来,他们怎么就忘记了。 沈丘池不合时宜再次想起那天的祠堂。 庄重的背景下沈淮启脊背挺直,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沈淮启,对一切都无欲无求的沈淮启。 原来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所求不敢求。 沈淮启是沈老爷子亲自教养长大, 老爷子总说他是最像他的,所以对他要求很高,因为他要撑起沈家的希望。 所有人对此都觉得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沈淮启要失去自由,理所应当为沈家付出一切,理所应当奉献所有。 可是凭什么呢? 同样的时间,沈丘池无所事事,沈惠追求梦想,沈沫沫满世界旅行。只有沈淮启小小的年纪抱着厚重的管理书,刚上大学就一点点接管公司。 没人问过沈淮启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好像问了也毫无用处,不过是徒增失落。 时间长了他们都忘了沈淮启也是有拥有自己生活的机会的。他用短短几年时间让沈家从落寞走向鼎盛,他用自己让所有沈家人可以高高在上。 沈淮启永远处在比别人高的地位。 直到那天他跪在祠堂,沈丘池第一次俯视他。 这个视角能够看清沈淮启的狼狈和欲望。 只有在这一刻沈丘池才恍然觉得沈淮启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会有欲望。 “慢慢。”沈丘池望着宁希,忽然感叹,什么时候小不点就长这么大了呢?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宁希上小学,数学题不会哭鼻子的时候,一眨眼就能够在工作上胸有成竹,丝毫不怯场。 他感慨完,问道:“你很喜欢淮启吗?” 宁希愣了下,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沈丘池到底是长辈,在长辈面前说这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点头:“我见过了很多人,确信我只会喜欢沈淮启。” 到底是有多重要才会让沈淮启推翻从小到大的习惯和克制,有多喜欢才会想放弃所有只为和宁希在一起。 现在,沈丘池有了答案。 他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诶呦,也不嫌牙酸。” “是你先问的!我在认真回答你!”宁希恼羞成怒,用力锤他肩膀。发泄完后,又小心戳了戳沈丘池。 “说。” 宁希笑了两声,讨长辈欢心她最在行,三百六十度夸赞沈丘池,从样貌到内涵,但要真让她举例,宁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丘池被哄开心了:“说吧,什么事?” 他嗤笑一声,这俩人怎么都是这样,求人办事前先丢出自己的喜欢,就算下边是火海他也想下去试试。 “你知道了,先别告诉家里人。”宁希小声说。 “什么?”沈丘池顿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那天祠堂的事沈淮启没有告诉宁希。 他笑了声:“你放心。” 宁希觉得这句放心是他在说不会告诉家里人这件事,其实他的意思是——你所有的担心,沈淮启都会解决。 “那就好。”宁希沾沾自喜。 *** 没有了‘蛀虫’,大桥稳步修建,每次的工期都在提前完成。 溪市这边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后,宁希和连兴以及陈潇潇三人前往云岗,两边同时进行。 云岗那边的情况要比溪市复杂许多,那边要建造隧道,又要疏散人群。不过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村民都很淳朴,直到这座桥建成以后,会给他们带来很多便利,都积极配合工作。 这里种了许多水果,易销售的苹果和梨最多,只是云岗远在山上,来回路途遥远,路上损坏的就有很多,但是如果有了大桥,这些水果便能更好的销售,还能减少损失。 施工地点离希望小学很近,宁希下班后总是散步走过去,时间一长这里的小朋友都认识她,甜甜地叫她‘糖果姐姐’。 宁希把口袋中的糖分给围在一圈的小朋友。 云岗依旧很多星星,她站在山顶的星空下。忽然想起一年前她刚回国,在这里告诉沈淮启自己有一个胆大跳脱的方案。 而现在,这个方案已经在稳步进行。 宁希拿出手机拨通沈淮启的电话:“哥!” 电话那端失笑:“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她还是笑,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问道:“吃药了吗?” 沈淮启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掩着鼻子咳嗽:“吃了。” 声音还是沙哑。 这事还得是早上的那个视频,沈淮启自己都没注意,宁希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催促他量体温,一量还真是发烧了。 宁希本想今天就走,但是时间来不及,只有明天的机票。 “好吧,明天见。” 沈淮启失笑一声:“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回来。” 宁希冷哼:“这才多久就不想见到我了。好吧好吧,沈总大城市的美女见多了,就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呗。” “胡说什么呢。”沈淮启闷笑,“不想你那么累。” “不会啊。”宁希直言不讳,“我想见你怎么会累。” 沈淮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宁希总是毫无准备说一些情话,时间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适应,每次都会很心动。 或许永远都适应不了,那可是宁希。 “嗯,明天见。” 翌日,天不亮宁希敲响沈丘池的门,毫不客气当作司机让他送她去机场。 沈丘池咬牙切齿:“请问,我是你们两个的爱情保安吗?” “你回家我送你,你来我接你。” 宁希微微一笑:“不,你是爱情司机。” “滚啊。” 要不是沈淮启把假期又给他调到了两个月,他才不干这种事。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沈淮启,宁希兴奋得睡不着觉。 出了机场,宁希一眼就看到了沈淮启,她跑过去抱住他。 沈淮启一手牵她,一手拉住行李箱。到了车旁,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放行李箱,反而站在宁希身后看她拉开副驾驶车门时的表情。 宁希看到一大束玫瑰花,鲜艳浓烈。她惊喜的转头看向沈淮启,后者挑挑眉,扬着唇角一脸如常。 沈淮启不常笑,但每次都会让宁希心动不止。 上车后宁希摸了摸沈淮启的额头:“退烧了。” “嗯,小问题。” “那你说说怎么就发烧了?” 沈淮启顿了下,想起了什么目光闪躲,轻咳一声。 见他不答,宁希晃着他胳膊,脸上流露着担忧:“你说啊,怎么了?” “坐好。”沈淮启开口,“不安全。” “知道啦。” 回到公寓,沈淮启在厨房忙碌,宁希倒了杯酒拿进洗手间,热气加重酒精浓度,脸颊上带着红晕。 只喝了一杯,出来走到沈淮启身边,他看了她一眼,吻了吻她的唇:“喝酒了?” 宁希伸出一根手指:“只喝了一杯。” 刚泡完澡,发梢滴着水将睡衣染湿,清晰看到皮肤的颜色。 沈淮启眸低闪过一股暗潮,喉结上下滚动,移开目光:“去吹头发。” 宁希毫不在意:“不着急,等一会儿。” 尾音还未落下,整个人被抵在墙上,身体紧紧相贴,沈淮启低头凝视着她:“不是好奇我昨天为什么发烧?” “怎,怎么了?” 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宁希总有种直觉。 果不其然,沈淮启说:“因为我洗了冷水澡。” 呼吸在颈间徘徊,带着酥麻,他嗓音很轻说得很慢,语气暧昧叫她的名字:“慢慢觉得我为什么洗冷水澡?” “嗯?” 宁希推不开,只感受到脸红得不正常。下一瞬整个人被抱起,惊呼声掩盖在亲吻下。 “宁工,云岗的小朋友怎么叫你?” 沈淮启每到一个地方,宁希那里就泛起酥麻,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发芽。 第102章 她嗓音颤抖:“糖果姐姐。” “慢慢。”沈淮启嗓音沙哑,一点点诱惑:“喂我吃糖果。” 第八十九章 从哥哥到爱人。 房间内旖旎暧昧, 呼吸像是春风,扫过的地方含苞待放的花蕊绽放出红艳。 沈淮启的气息笼罩在宁希上方,这种感觉令她心安。弓起的脊背, 带着情|欲的喘|息, 宁希觉得此刻她成了导火线, 而沈淮启是火苗, 轻而易举将她点燃。 “慢慢……” 男人嗓音沙哑,名字在他的话语间摩挲, 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沈淮启拉着她的手, 一点点往下:“洗冷水澡前, 我就在做这种事。” 这个时候的解释就像是在宁希脑袋种炸开的烟花,手上猛一紧, 她能感受到手中东西的变化, 以及沈淮启的闷哼。 他说夜夜的视频, 只能看不能触碰,想要却碰不到。 宁希猛地想起, 很久之前的一通电话。罕见的, 宁希发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应,那天沈淮启明明已经回到家, 她只好打来电话。 电话更是许久才接通,嗓音磁性沙哑,似是刚睡醒。她问他在搞什么,怎么不回消息,见他不答, 又问是不是刚睡醒。 沈淮启沉默了许久,猛地松了口气,声音还是那道性感的哑:“在洗澡。” 宁希没有丝毫怀疑。 在此刻,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喘息,她才恍然大悟,脸上猛地一红。 腰间的皮肤感受到一股冰凉,宁希冷不丁的颤抖。沈淮启捏着她的下巴,声音透着不高兴:“跑神?” 下一秒,带着侵略性的吻落下。由浅入深纠缠在一起,让她差点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分不出心去想其他。 拉开时,宁希喘着气,眼神湿漉漉仰头望着,起身轻轻吻在沈淮启唇角,带着哄意。 沈淮启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个小方块,牙咬着撕开。期间目光一直没有移开,紧紧盯着宁希,动作不算温柔,却又和他平时很不一样,宁希心头一震,还有不易察觉的雀跃。 这是她喜欢的人,所有的变化也都是因为她。 沈淮启平时多么冷淡的一个人谁评价都是什么都不感兴趣,此刻,眸光里倒映着宁希的身影,用情|欲染成的背景,装满了整个眼睛。 即使是很认真做了前戏,在进入时宁希还是有很强烈的反应,歪着头生理性的泪水落在枕头上,咬着下唇。 她能感受到面前人刻意放缓的速度和安慰的吻。 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燃烧的火苗,火势愈发浓烈,每一风吹都会带来刺激。 “哥……”宁希轻声呢喃。 沈淮启眼神一暗,压抑不住自己的变化,哑着声音:“别叫这个。” 他说他快要疯掉。 宁希眼角的泪被吻掉,呜咽声被掩盖,她伸出手抱住他。 两团火焰融为一体,火势更加迅猛。 刚开始的疼痛逐渐被愉悦的快感取代,一层又一层的潮水涌起,似是被流过的电流。不止是沈淮启不像平时的样子,宁希自己也觉得不像自己。 这种模样只属于他们自己。 十几年的喜欢,许久未见的喜悦,在此刻彼此相拥。欲望如同海啸,席卷包围。 从哥哥到爱人。 这一步走了太久太久,宁希眼眶红润,眼底情绪翻涌。 沈淮启将她抱起跨坐在他身上:“疼?” 宁希摇摇头。 这个姿势所有的变化都能清晰的让对方感应到,沈淮启的手臂圈住宁希的腰,两个人本就近的距离更加贴近。 他含|住宁希的唇,一点点轻吻,像是在品尝红酒般品尝其中的意味。 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宁希立刻清醒,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她羞赧的咬着唇,却感受到沈淮启更加猛烈的索求。 那是只会因为沈淮启才有的声音。 床上一片狼藉,被子耷拉在床尾,空气中旖旎着暧昧的气息。这间卧室从没有像这样凌乱过。 “叫我。” 沈淮启抚摸着宁希的后脖颈。 宁希颤着声音,叫他的名字:“沈淮启。” 沈淮启却说:“不是这个。” 她顿了下,长时间的大脑空白,让她没有办法思考,所有的一切都是本能反应,她没有力气靠在沈淮启怀中,声音很轻:“哥哥。” 烟花炸开,沈淮启抱着宁希一起沉沦。 身上全是汗渍很不舒服,但宁希此刻没有力气,浑身软得不像话。 “抱你去洗澡?”沈淮启声音温柔。 宁希抬起头:“你抱我去?” 语气不可思议。 沈淮启闷笑:“害羞什么?” “谁,谁害羞了?” 宁希撇开,下一秒整个人被抱起,她环上沈淮启的脖颈。到浴室后,宁希眼睛随处瞥就是不落在沈淮启身上。 水温合适后,沈淮启很贴心的问:“需要我出去吗?” 宁希迫不及待推他出去。 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宁希还是会有些别扭。好在沈淮启很清楚这些,说了句慢点别滑倒了,就转身出去。 他们回到公寓的时候才下午,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下。 宁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撞上硬朗的胸膛,沈淮启笑着问:“疼不疼?” 床上已经恢复以往的样子,床单被罩全部换成了新的。 “你先躺床上,我去洗澡。”沈淮启将人抱到床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宁希点点头。 她把被子盖过鼻子,身体还有异样的感觉,脑袋中全是刚才的暴风雨。 现在回想,他哥的身材是真的不错。 在国外同蓝峻玩极限运动时,见过许多光膀男人,更别说国外还有些非常外放的秀,那些男人身上只有巴掌大的布料。 但那些她都没感觉。 蓝峻还问她是不是性冷淡。 宁希此刻很想回答远在伦敦的蓝峻。 不感兴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人不行,沈淮启她不就很感兴趣吗?! 正乱想,浴室门打开,宁希摇摇头清除脑袋废料。 以前也很亲密,但现在两个人都透着黏糊,自己都能感受到不一样。 下午没做的食材还摆放在厨房,沈淮启换了衣服走出去简单做了些吃食,做好后才叫宁希出来。 闻到饭香,宁希才感受到自己饥饿的肚子。 她从来没这么懒散过,吃完只想躺床上,什么都不想干,就窝在沈淮启怀里。 *** 翌日清晨。 宁希带着从云岗带回来的水果回到沈家别墅,想让沈宸年和云欢臻也尝尝。 他们那里的水果确实和别处不一样,每一个都格外的香甜。 她回去的时候,云欢臻正在和沈沫沫的妈妈打电话,那边说沈沫沫谈了恋爱。 很平常的一段话,宁希忽然警醒,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她总算知道哪点奇怪。这么长时间以来,沈家谁都没有再催促沈淮启和她任何一个人相亲。 宁希咽了咽喉咙,袋子再在手心勒出红色痕迹,被阿姨接过后,手心疼得手指无法蜷缩。 云欢臻挂断电话,亲切地抱住她。明明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她试探地说:“我也谈恋爱了。” 本以为云欢臻会好奇那个人是谁,但她僵硬一瞬,叹了口气,握住宁希的手:“我知道。” “嗯?”宁希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是你哥对不起你,也是我们沈家的错,淮启先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还让你出国那么久。我要是早知道你出国是因为淮启,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走。”说着又重重叹气,眼角眼泪流下。 宁希还是没反应过来,不是她先喜欢的沈淮启吗?再者出国沈淮启只占一小部分原因,更大原因是她自己,怎么就怪他了呢? 云欢臻脸上全是愧疚:“我想让你幸福,也想让淮启幸福,你们都是我的孩子。现在既然你们走到了一起,又非对方不可,那我们就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 “是我哥告诉你的吗?”宁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可思议却又像是沈淮启能做出的事。 “对呀。”云欢臻点头:“你哥全都告诉家里人了,我们也都骂他了。” 说着想起那天的场景,长叹一口气。 其实那天之后云欢臻就去了墓地,她第一次不知道如何面对文一涟,组织半天语言就说出这一句:“是我对不起慢慢。” “我一直拿慢慢当亲生女儿,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肯定会加倍对慢慢好。” 宁希目光呆滞。 她一直担心这件事被云欢臻知道后,她会失望崩溃,现在才明白,她担心的事沈淮启早就解决,更是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第103章 怪不得被沈丘池撞见时,他丝毫不意外。 原来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沈淮启总是这样,把一切她能遇到的困难和难过全都清扫干净,嘴上却不说。 如果不是她自己发现,或者被别人告知。 他根本没打算说出来。 宁希升起一股暖意。如同走马灯般,脑袋中浮现的全是沈淮启的身影,从小到大,从青涩到成熟,从分别到重逢。 门外响起汽车声,阿姨的那句:“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宁希抬头,看到沈淮启由远及近,他依旧云淡风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软,眼中全是她一个人。 这一次宁希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是被祝福的情侣,不需要躲藏,不需要愧疚。 他是哥哥,是朋友,更是爱人。 第九十章 那些无法被预判的…… 晚上云欢臻做了许多菜, 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这是宁希和沈淮启换了身份光明正大坐在父母面前。本来宁希还觉得换了身份可能会觉得别扭或者怎么样,但云欢臻和沈宸年都像从前一样,对她没有丝毫区别。 宁希那点异样也跟着消失殆尽。 今天穿了件高领长袖, 一直挺着背腰很酸, 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腰, 倏地手背被人摩挲, 带着安抚的意味,接着腰上酸痛的位置被他轻轻揉。宁希侧头看向身侧正在做这些的男人, 他表情如常, 很少出声搭话, 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的忽视。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淮启转过头, 眼神柔和, 夹了块红烧排骨放在她碗中。 一对上眼, 宁希就想起昨夜的狂风暴雨,此刻的腰疼还不是拜他所赐! 瞪他一眼。 云欢臻看到两人的相处的举动, 目光从沈淮启身上收回,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脸上这么多神情,余光从未从宁希身上离开过。 她低头笑了声。 吃完饭云欢臻本来想让两人在别墅住下, 宁希刚想同意,沈淮启站在一旁开口:“明天还要上班,太麻烦了。” 以前也不是没从这里去过公司,云欢臻怎么听不出自己儿子的意图,一副了然地摆摆手:“知道了。” 走到车前, 宁希脸红着,轻声嘟囔:“今晚不能再做了。” 沈淮启看她一眼,笑了声:“好。” 昨晚有些过分, 宁希不说,他今天也没打算做。 “带你去个地方。” 宁希好奇:“什么地方?” 沈淮启卖了个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简单的几句话,勾起了宁希所有的好奇心。那个地方不远,车子很快停在一栋房子前,房子的外型是个半圆,像是一个博物馆。 可这里明明没有博物馆。 “这是哪?”宁希侧头问。 沈淮启牵上她的手:“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宁希好奇,不解又带着期待推开门,里面没有明亮的灯光,一个个玻璃展柜摆满了大厅两侧。展柜里的灯光照亮被玻璃保护起来的东西。 每一个展柜大约一米长,哪怕站得很远,宁希还是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桥梁模型。 整个大厅全是,这里竟真的是博物馆。 宁希认出这是她笔记本上设计的桥梁建筑,她抬眸看向大厅更多的展柜,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右下角的日期更加证实了这个想法。 像是吃了一颗酸甜的糖,无法言语的情绪,眼眶瞬间微红。 她转头对上沈淮启的目光,后者微微勾唇,眼底似是鼓励。 宁希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每经过一个模型,她都能想起当时设计时的灵感,甚至完工那一刻的喜悦。如今所有喜悦都变成了现实。 模型很真实,她自己都是干这个行业的,自然知道其中花费了多少才会有如此的效果。 一个个走过去,就好像是又重新回顾了她的设计生涯。这里是她参与过的所有设计,有的已经被建造,有的还只是一张图纸。 在这个领域,宁希不是一开始就站在高峰的,她也是经过了许多年的努力,花费了很多心血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这些本就是她应该为热爱所付出的,不需要被铭记,被看见。 可如今,沈淮启将她来时路一点点创造了出来。他看到了她的努力,她的喜爱,比她更想铭记。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宁希本来觉得之前的艰辛不算什么,可现在突然被好好珍视,就觉得又委屈又酸涩。 玻璃展柜上映着她的泪眼模糊,落下的泪水仿佛与她的创作融为一体。 路的尽头,是一个比所有模型都要大很多的桥梁,它是由玻璃制成,桥体本身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震撼,漂亮。 这是宁希大学本科时参加的学校内的一个比赛,主题名为:“幻梦。” 这个比赛很少人知道,可能连学校内都很少有人知道,最多也就是在他们专业掀起了风波。桥梁最重要的是安全实用,利国利民。这个比赛很大程度上与桥梁理念相悖,所以很少有人会在本就繁重的课业前选择参加。 宁希记得那天伦敦是个晴天,她站在宣传栏前看了许久。阳光从背后照射,将她的影子映在宣传海报上。 她不知道沈淮启是怎么知道这个比赛的,更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设计稿。 沈淮启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拉着她走到一旁,日期下方是一片被剪裁的报纸。 上面写着:桥梁是设计师的幻梦。 宁希有一瞬间大脑空白,许久之后菜想起,当时这个比赛将所有人的设计都整理了起来,说要打印成报纸全校园宣传。可是后来她去参加了导师的项目,更加忙碌,将这个比赛抛之脑后。 沈淮启帮她擦掉眼泪,动作温柔,声音也温柔:“桥梁是你的梦,那么就让我来变为现实,好不好?” 宁希为工作,为别人设计过无数个桥梁。 可现在,这个地方是为了她而存在。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博物馆。 她红着眼眶点头,听见自己说:“好。” …… 回到公寓,宁希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不时抽泣,还要黏在沈淮启身边,连他去卫生间也不放过。 沈淮启失笑:“这叫什么?小尾巴再次营业?” 宁希:“…………” 一句话让她瞬间想起小时候心甘情愿跟在沈淮启身后的那些年。 她转过身正要走,腰上突然被一股力量揽住,沈淮启贴在耳边说:“跑什么?一起洗澡?” “我洗过了。” “陪我洗。” “……” 卫生间里沈淮启说好不做就是没做,但是拉着宁希的手往下,水蒸气模糊看不清,唯有喘息声落在耳畔。 结束后,宁希手腕酸疼,躺在床上心安理得接受沈淮启的按摩,她又想起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模型,冲击感挥之不去。 “哥。”她靠在沈淮启的怀中。 “嗯?” 宁希问:“在建造那个博物馆时,你在想什么?” 沈淮启的动作微顿,片刻后才继续,笑了下:“在想……我们慢慢怎么那么厉害。” “是为我骄傲吗?” “当然。”沈淮启承认,按摩的手穿过手指的缝隙,十指紧握,“也有遗憾。” 宁希没有说话,静静等待。 他说:“遗憾我不能在你身边。” *** 大桥项目在尚未完工之时就受到广泛关注,政府支持再加上沈氏这个行走的关注度在,在竣工之时有太多太多记者,游客来到这里。 它将云岗到溪市的距离缩短为两个半小时,更是给国内桥梁事业新的里程碑。 竣工时期临近沈氏的年会,项目组五人被邀请参加,甚至宁希还要作为代表上台发言。 “宁工,紧张吗?”几个人坐在一起,连兴问。 宁希笑了笑:“不紧张。” “她怎么可能会紧张。”陈潇潇转头问连兴:“你会在自己家紧张吗?” 连兴:“…………” 很好,差点忘了宁希的身份。 几人正说着,轮到了宁希上台。她站起身整理裙摆,在一众目光和掌声中走上去。 聚光灯下,她轻松捕捉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沈淮启,他脸上带着笑,眼底的情绪明显,似乎也在为她骄傲——看,这是他喜欢的人。 宁希讲完后,弯腰鞠躬。 台下沈淮启站起身,身边的一众领导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站起来,目送沈总走到楼梯前伸出手扶着宁希下来,动作轻柔,害怕她摔倒。 第104章 不止领导们面面相觑,沈氏的员工更加震惊。 以前只是知道沈总有女朋友了,没想到居然在此刻见到了真人。一时间不止是沈氏疯狂八卦,其他上流圈子在看到照片后也惊讶不已。 可宁希不是沈总的妹妹吗? 这到底是接妹妹还是女朋友。 有知道内情的出来解释:“人家本来和沈总就没有血缘关系,都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沈家人都同意的感情,你们瞎猜测什么。” 两个当事人丝毫不知道网上的消息,此刻他们已经乘着‘宁希号’游轮出海。 这是早就已经计划好的海上旅行,从湘城出发历经一个月到达冰岛,这一路上会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浴室门被打开,宁希一个翻身坐起来,她身上穿着沈淮启宽大的衬衣盖过臀部,望着他的眼底亮晶晶。 沈淮启无奈的笑了声,靠在床头解开浴袍带子:“玩吧。” 宁希撇撇嘴:“别说的跟你不舒服一样。” 这句话沈淮启不认同。 平时都是沈淮启来掌控,但宁希偶尔心血来潮也想掌控他,看他在自己手中的变化,变急促的呼吸,以及意乱情迷的眼睛。 只不过她总是手无章法,沈淮启费很大力才抑制。他也发现他这些因宁希的变化,会让她很开心,所以哪怕难受也会纵容。 衬衫被打湿,沈淮启从床头拿过纸巾帮宁希擦手,她喘着气:“好累。” “辛苦了。”沈淮启揉揉她的手,将人拉近自己怀中,“现在到我服务你了。” 不等宁希说话,唇就被堵上。和自己在上不同,沈淮启的唇和手从来不会离开她的身体,不管舒服还是难受,她的体感才是放在第一位的。 迷迷糊糊之际,宁希还记着睡前的事,嘟囔着提醒:“哥,日出。” 沈淮启摸了摸她的肩膀:“记着呢,睡吧。” 宁希顿时陷入深度睡眠,再次醒来是被沈淮启叫醒,人已经在甲板上。缓了一会儿,就见东方海平面上逐渐突破墨蓝,不过几秒的时间变为了橘黄,海平面波光粼粼。 这一路,他们在海上看过无数次日出日落,追着鲸鱼跑,会冲浪会钓鱼,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大海苍茫,只有他们彼此相拥。 新年过后,他们在海上发现了一条受伤的鲸鱼,联系了海上搜救站,在鲸鱼得到治疗后才再次启程,所以比预计时间晚了两天到达冰岛,但也赶在了宁希生日那天。 上次来冰岛,两个人都是等了几天才遇到的极光,可这次绿色的极光布满整个夜空。 宁希激动地回头寻找沈淮启:“比上次见到的还要漂亮!” 漫天的极光是大自然的馈赠,又像是履行约定的庆祝。 “哥。” 沈淮启走上前握住她裸露在外冰凉的手,宁希轻声‘啊’了一声,抬眸偷看,小声解释:“我太兴奋了,忘记带手套了。” 没有注意到沈淮启温热的手掌带着颤抖。 “没事。” 沈淮启声音有些沙哑,将手中的戒指戴在宁希左手中指上:“慢慢,生日快乐。” 宁希怔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眼眶瞬间红润,想说些什么眼泪却落下。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十年,从七岁到十七岁在沈家的十年,从分别到重逢的十年,从失约到赴约的十年。 宁希曾经忐忑不安,悲伤难过,漫步目的的独自往前走,以为这条路只有自己,却在回头时撞到朝她走的沈淮启。 于是体温再次上升,他们还有无数个十年。 …… 那些无法被预判的前路,或许是生机盎然的春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