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对她情根深种[快穿]》 第1章 [gl百合] 《女主对她情根深种[快穿 ]》作者:淮青山【完结】 文案: 世界七完结/慢穿 从入职的第一天开始,副组长语重心长,再三叮嘱,身为姻缘组的她这次任务特殊,不是辅助结缘,而是断缘。 刚通过面试笔试,业绩还没达标转正的菜鸟实习生陶宁:“......啊?” 真是稀奇,姻缘组还有不当红娘拆姻缘的一天。 这句话牢牢刻在了她的dna里面,每到一个小世界就勇于冲锋,身体力行斩断每一段孽缘,维持小世界的运转。 * 不出意外的话,就出意外了。 随机给陶宁的人设都是恶毒女配千金,暗恋男主的表妹,饿死的小乞丐…… 这些都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身份啊! 陶宁:(╯‵□′)╯︵┻━┻ * 在玛丽苏校园里, 要剪掉清冷校花与桀骜男主的孽缘线,然而她是刚欺负完人家的无脑富家小小姐。 看着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清冷校花,陶宁说:“有人说我喜欢男主?怎么可能?我是女同!” 校花:“……” * 在虐恋修仙界里, 要剪掉孤高女师尊与徒弟男主的孽缘线,然而她是路边蹲着即将饿死的小乞丐。 一把抓住路过仙师的裙摆,陶宁气若游丝::师师,徒徒饿饿,求饭饭。” 仙师:“……” * 在未来星际中, 要剪掉报恩鲛人与少将男主的孽缘线,然而她是暗恋男主的恶毒小表妹。 把鲛人哭的小珍珠全都抢走了,陶宁恶狠狠道:“看清楚了,一直照顾你的人是我,你不能把珍珠给别人!” 鲛人:“……” * 在权谋朝堂之上, 要剪掉尊贵公主与复仇男主的孽缘线,然而她是庭院撒扫的小宫女。 脱去粗使宫女衣裳的陶宁握住绣春刀,单膝点地:“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力。” 尊贵公主:“鹰犬哪有公主驸马来得轻松?不如做我驸马?” 陶宁:“……” * 在豪门世家中, 要剪掉放弃豪门继承权女主与都市男主的孽缘线,然而她是路边派传单的打工小妹。 陶宁一脱玩偶服:“别联姻了姐姐,我派传单养你啊。” 大小姐:“……” * 灵异文中, 要剪掉前世被冥婚的鬼王与道士男主的孽缘线,然而她是把鬼王放出来的傻子村姑。 仰望夜空,红衣潋滟,陶宁说:“你好,美女,结芬!“ 鬼王:“……” * 为了转正,陶宁只好撸起袖子加油干,用钢铁般的意志斩断男女主的孽缘线。 但是被斩断孽缘线的女主转头就赖上她,说她姻缘线断了,非要她给赔个配偶。 陶宁大惊失色:“我哪里有配偶赔给你啊?” 容映弯眼一笑:“既然没有,那就以身偿还。” 所以...... #女主都和辣个小炮灰在一起啦# 气运之女主动跟她结缘应该没关系的吧? “菜鸟”实习生仗着不知者不罪嚣张地想。 ........ 1.气运之女心软受x自以为菜鸟腹黑攻 2.攻脑回路比较清奇,沙雕中夹杂着凉薄 3.快乐看文轻松消遣,勿上升定性,祝天天开心么么哒 4.文中人物语言以及行为只为了人物塑造,不代表作者三观,人物结局善恶终有报 内容标签: 甜文 快穿 爽文 轻松 反套路 美强惨 搜索关键词:主角:陶宁(学生版,容映(秋意版 ┃ 配角:人从众众众,人山人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何用骚操作吸引老婆注意 立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1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系统自检中……自检完成……】 【开始与宿主陶宁绑定……绑定开始……10%……50%……80%……100%】 【绑定成功!系统编号520很高兴为您服务!】 【是否现在开始进入小世界?是/否。】 【是。】 【由于权限不足,小世界编号以及身份将随机生成……】 【身份生成成功!已选定位面!】 【难度等级:c】 【正在为您载入编号30214号小世界……载入成功!】 * 夏天昼长夜短,夕阳西下是夏夜的前奏,咸蛋黄色的落日隐在高楼后,半遮半掩地露出身影。 白日余温仍残留在油柏路上,天边的明月已经隐约可见,与太阳遥遥相对。 月升日落,是自古常理。 如血残阳映入窗内,将趴在窗边桌上的人倒影拉得长长,被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依然响着游戏背景音,伴随着枪械上膛声,站在画面左侧的双马尾少女来回转圈圈,用少御音念着人物台词催促着机主开始游戏。 搭在上面的手迟迟没有动弹,像是忽然睡着了忘记关闭手机似的。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肤色白皙,更胜墙面三分白,恍若剔透水晶。 趴在桌上的人长发过肩,打眼一看是浓密的黑,在夕阳的映照下分不清其他颜色,散发着大片的光晕。 若是走近,便能看见刘海和耳后有几缕头发被挑了出来,给染了夺目的酒红。 这前卫时髦的发色跟这身校服不搭,按照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学生样。 然而进来的两人更不搭,更没有学生样。 随着学校的下课铃声响起,专属休息室的门被输入密码打开,冒出一黄一绿两个脑袋。 黄脑袋的是一刀切三七分短发,化了全妆,贴了小野猫型号的假睫毛,显得眼尾上翘,自带慵懒野性气质。 后边跟着进来的绿脑袋头发长且卷,额头上还卷着大号粉色刘海卷,她也全妆,美瞳都是头发同色系的。 搭配那挂了满身丁零当啷五金配件的西式校服,还真有女团校园风打歌服的味道。 悄悄进来的两女团成员没发现那趴着的人早已经停止了呼吸,一阵低不可闻的嘀嘀咕咕后,两人慢慢走了过来。 “陶宁,醒醒……” 陶宁是被人推醒的。 醒来时依然头痛欲裂,心脏一下重似一下地缓慢跳动。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濒危,已使用药剂。】 搁在桌面上的手掌指尖微微一动,站在桌面前的两人都没发现这小细节。 刚刚推陶宁的人似乎有些犹豫,不敢再推第二遍,用气声问:“怎么办?我不敢叫。” 另一道也用气声回答:“我也不敢啊。” 陶宁有起床气,特别大,发作起来跟史前暴龙没有区别。 开头的人说:“再等等?” 两人面面相觑,都安静下来了,一致同意这条建议。 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才放学。 陶宁没睁开眼睛,依然趴着,好一会没有动弹。 猝死的身体再度复活当然不会好受。 【药剂已经起效了,很快就好了,加油加油!】520担心陶宁第一次出任务不适应,360度脑内循环式鼓励。 陶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人从左边推到右边,再从右边推回左边,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十分钟后,觉得自己缓过来的陶宁对520说:【零零,我好了,给我传资料。】 【好的!】520立马原地复活,【资料传输中……】 庞大的资料传输过去对于新人来说是不小的负荷,520也是新系统,下意识服从了命令。 反应过来的520:【接受资料的时候会有点痛,需要止痛药剂吗?】 陶宁此时无暇回答520,脸色苍白地整理记忆。 原主也叫陶宁,是明睿私立的高三学生,论身世,她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原主母亲名为陶言,自小天资聪颖,长大后更是手段过人,大学毕业就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陶氏掌权人,三十岁那年独自生下原主,生父不详。 身为陶家独女的原主注定将来会继承陶家的一切,陶言虽是女强人脾气,强势的脾气也只对家人以外的,对原主这唯一的孩子非常溺爱,是要什么给什么。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以至于养成了张扬跋扈的脾气,这一点从在学校里也有专属休息室就能看得出来。 陶妈妈并不担忧原主的成绩,她清楚女儿没有什么掌舵集团的能力,不求她再造辉煌,只求平稳度日,早就从小学开始为她培养班底,将来继承公司混吃等死就行。 按照陶妈妈规划好的路线,原主的生活就是上学,毕业,当n年的富二代后继承家产。 然而事情迎来转折,高三开学的时候,明睿私立学校转来了四个男生,其中的领头者是南宫云飞。 原主跟南宫云飞小时候是邻居,后来对方因为父母离婚搬走,如今出于夫妻双方家族的博弈,他又回来了桐城,还转进了明瑞私立学校。 第2章 惊鸿一瞥,原主对南宫云飞怦然心动。 在听说,以陶家继承人的身份公然支持南宫云飞。 想也知道,不是女主的情况下喜欢男主会得到什么后果,原主在屡屡爱而不得之后下手加害女主,但次次自食苦果,后来陶家破产,她沦落街头,如野狗般死去。 但这些也是发生在数年之后,学生时代的原主还是能再嚣张几年的。 既然陶宁能出现在她的身体里,就意味着世界线产生了变动。 原主是个网瘾少女,热衷于打游戏和高强度冲浪,对金钱消费和刺激性游戏没有太大的兴趣,给她一部游戏机她能种在电脑屏前不动弹。 于是因为连续一周熬夜打游戏,原主在专属休息室里悄无声息猝死了。 陶宁直起身,好奇地打量不远处的两个少女。 在一边静音刷视频的两人被忽然诈尸的陶宁吓了一跳,然后惊喜道:“宁宁你可算醒了,人已经关到体育器材室了,就等你过去。” 看见眼前一黄一绿两脑袋,像是在路上非常常见的某种灯,代表着等待与通行。 陶宁下意识捞自己的头发看,以为自己染了全红,跟眼前两姑娘组成交通信号灯组合,校园偶像原地出道。 看了看搭在肩头上的红色挑染,好像也没差。 但这些都不重要,陶宁放下头发,疑惑道:“谁?谁给关起来了?” 金月:“就徐秋意啊。” 吕心溪:“你今中午不是说要给点颜色瞧瞧吗?” “徐秋意?”陶宁豁然起身,“她在那,带我去。” 说完,她第一个走出去,行色匆匆。 后面的金月与吕心溪两人不明就里,也跟着快步出去,追上了等在前面的陶宁。 走廊上的陶宁脸色瓷白,她侧眸问:“你再跟我说一遍这事是怎么回事。” * “李梓怡。” 逼仄杂乱的体育器材室内响起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音色底下蕴藏的不耐。 徐秋意环视周围,目光冷淡:“如果听不懂人话,我愿意再重申一遍,我找南宫云飞只是为了收取作业,履行课代表的职责。” 被点出姓名的李梓怡不屑笑了笑:“少装了,南宫少爷明明还给了你另外的东西。” 徐秋意扫一眼被搜得凌乱的书包,眉心蹙了蹙,很快松开:“那你搜出来了吗?” 李梓怡被问的一懵:“什么?” 抬起下巴点了点书包,徐秋意说:“你说的东西。” 李梓怡回头,其他下手的人也面露尴尬,显然是除了写满笔记的廉价本子以及课本之外,什么东西都没看到。 更别说疑似扁方盒包装一样的东西,只有一书包充满知识气息的课本。 左右都找不到所谓的精心准备的礼物,要不是南宫云飞身边的人说漏嘴,李梓怡也不相信。 难道是藏到别的地方了? 也是,徐秋意就是个把穷酸当清高的人,平时装模作样就算了东西拿到手肯定是不舍得还回去的。 再度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李梓怡复而回头,她身后的小跟班们纷纷支招。 “要不去她课桌里搜搜?” “她这有柜子的钥匙,肯定是藏柜子里了。” “我也觉得没那么快带回去,肯定藏起来了。” 李家与南宫家关系还算不错,她也从小对学习好模样好的南宫云飞有些好感,从暑假时李梓怡就得知了对方即将转学过来的消息,她暗暗期待了许久。 但从转学第一天徐秋意与南宫云飞产生矛盾却全身而退开始,李梓怡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徐秋意油盐不进,惹急了难缠得很,老师们偏偏还都喜欢她得不得了,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好强行忍耐。 直到昨天,有人说南宫少爷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准备送给一身穷酸味的徐秋意,她终于忍不住了。 不管陶宁来不来,都不会让徐秋意全身而退。就算陶大小姐来了,那个游戏脑也想不出什么折磨人的办法。 李梓怡说:“我听肖轩说南宫少爷准备了笔记本送你,东西被你藏哪里了?等陶大小姐来了可不会让你好过。” 这话说了徐秋意都不信,甚至觉得好笑:“就因为……” 门外遥遥传来一句疑惑的声音:“就因为这点事?至于吗?” 另一道声音对陶宁疑惑道:“啊?可是不是你说的……” “砰”的一声,体育室的门被推开,门外的夕阳映入室内,骤然明亮了不少。 有一道身影逆光而入,硬底小皮鞋脚步声清脆,身姿高挑,看着来势汹汹。 门内的声音瞬间消停都看向门外。 陶宁只见门内露出一道侧影,像是不适应外界光明忽然闯入,也像是被巨响吓了一跳,朝这边看来。 “不是说找我陶宁吗?我来了。” 话音落下,陶宁目光快速扫过体育器材室,从布满灰尘的杂乱环境到丢在垫子上被倒空的书包,再转向一张张年轻蓬勃但表情微妙的脸庞,最后定在离窗户直线距离最短的人影身上。 终于看清对方,陶宁心里猝不及防冒出一个词——出水菡萏。 明睿私立的校服是西式校服,学校里空调给得也足,学生大多私家车出行,因而大夏天的校服也依然是衬衫马甲三件套齐全,下身则是一年四季都没区别的格子裙,长度堪堪及膝。 深沉的藏蓝外套在夏日中总显得沉闷。 但屋里站着的人穿上身后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这身颜色厚重定制校服都能穿出几分仙气,第一得体态好,第二得气质好,对方两样俱佳,像是天生光源能轻易成为目光中心。 陶宁目光微动,心想:她眉心竟有一点朱砂痣。 第2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忽然闯入的陶宁看徐秋意的同时,徐秋意也紧盯着对方。 在a班三年高中,两年同学,她与陶宁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她当她的骄贵大小姐,她只做她的好学生,对话都不超过十句。 明睿中学里不差家世上乘的天骄,为了每年奖金入学的徐秋意在他们面前不如砂砾渺小,都抱着能避就避想法,别的不做他想。 如今已经高三,明年就是高考,那些想要给学历镀金的天骄们早早出国,倒让一心学习的徐秋意日子舒心不少。 至于这位明睿中学里顶尖中顶尖的大小姐仍打算留国内高考,听说是因为陶氏掌权人不舍得千金出国吃苦,只想留在国内亲自看顾。 结果这种好日子没过多久,井水大小姐忽然跟她这河水草根犯起来了。 只想安稳度日的徐秋意不得不防,警惕她又要做什么事情。 掺杂着塑胶跑道气味的风吹进了屋内,徐秋意瞥见墙角倚着的废弃高尔夫球杆,心里打定了某种主意。 余光关注她的陶宁自然看清了徐秋意的动作,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玻璃窗。 然而陶宁的反应出乎她意料,更应该说陶宁只在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就没有别的反应。 越过徐秋意,陶宁走了进去,拧着眉毛的大小姐双手叉腰看着几人:“不是说喊我来有事吗?怎么都看着我不吱声?” 屋里除了徐秋意,还有四个女生,或坐或站在一边,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都是乌黑乌黑的。 比起信号灯似的陶宁三人,这几个看起来更像是正经学生。 李梓怡跟刚连接上信号似的,惊喜叫道:“宁姐你可算来了,地方已经给你整理好了,来坐。” 一边的女生都殷勤叫了几句宁姐。 陶宁抬手一挡,止住了她们的反应:“免了,这垫子不知道多少人躺过,脏得不行。” 本来坐在垫子上的两个女生立马弹跳起来。 李梓怡在短暂的惊讶后迅速转变表情:“宁姐,我没在她书包里搜到你想要的东西,徐秋意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就算陶宁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徐秋意的目光正扎在自己背上。 初次出任务,其实陶宁脑子还没开始转动。 想她三年特训,见过无数无言失望的眼神,笔试分数线仍然擦边过,陶宁跟优秀毕业生几个字沾不上边,但也清楚主角不能轻易得罪这句话,本来就对欺负人不感兴趣,更不敢对欺负女主感兴趣。 如今剧情发展到哪也没顺明白,只好硬着头皮上演下去了。 聪明蛋不好演,但跋扈大小姐还是能装一装的。 陶宁反问:“我想要的东西在她书包里?” 李梓怡本来知道她的来意的,现在看她反应又有点不知道了,本身她就没考虑过陶宁真的会来这件事。 心思转了几转,生性圆滑的她马上想到了应对办法:“徐秋意私自收南宫哥…少爷的礼物,她这样的人就不配拿南宫少爷的东西,我” 徐秋意凉凉地说:“我没有。” 第3章 陶宁还是在问:“礼物?什么礼物?” 众人:“……”她怎么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还是吕心溪看不下去,拉过陶宁再次解释一番,没想到陶宁表情更加迷茫:“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这个啊。” 金月啊了一声,问:“那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几个女生也说:“当时你拍着桌子,指着徐秋意说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难道不是因为看见了……她从南宫少爷桌位那边过来?” “而且有人说南宫少爷精心准备了笔记本送给了徐秋意。” “那个笔记本的牌子是南宫少爷自己最喜欢用的,好几千,她也好意思收?” “限定版的我们买都买不到。” 几人七嘴八舌把真相拼凑个齐全,哪还有刚刚抱团欺凌的氛围,倒像鸭子开会,吵得人脑袋疼。 陶宁不耐咳了一声,正着急讨伐不知好歹徐秋意的众人连忙刹车,将目光汇聚到她身上。 听完全过程,陶宁转头看徐秋意,徐秋意说:“我说了我没有,我过去只是为了收作业。” 李梓怡立马说:“都这时候了还狡辩,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充斥着古早封建味的台词听得陶宁耳朵痛,差点笑场。 陶宁不屑:“不就是限定版,这东西我有的是。” 李梓怡再度一梗,她是真想摇着这糊涂大小姐的肩膀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去,重点根本不是限定版,是人啊,懂不懂啊? 也被陶宁闹糊涂的吕心溪说:“那你为什么会说这话?”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搭茬了。 陶宁两眼一瞪,脖子都直了不少:“当时她非要我交作业的时候我十连跪,还敲了敲我桌子说你输呢,她都这样说了,你说呢?” 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怨气深重。 金月,吕心溪:“……”如果是这样,就不奇怪了。 陶宁起床气和杀疯了的时候怨气深重,这时候她两都不敢轻易招惹,怕随时变身史前暴龙,别说其他人。 显然大家都对大小姐的脾气有所耳闻,表情都变得恍然且微妙。 徐秋意眼神顿时清澈不少,有些无语,又有些支吾:“我不是……咒你输的意思,我当时是问你书呢。” 陶宁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表情不忿:“然后我那一把还是输了,十一连跪,给人爆金币还掉段位,知道我多难打上去的吗?” 打麻将上头的人都听不得输这个字,更别说当时被杀疯了的陶宁,大小姐没当场变身霸王龙啃死所有人算是克制之后的结果。 徐秋意:“……” 李梓怡:“呃……” 陶大小姐今天打定主意无差别攻击,怼完徐秋意,又怼李梓怡,一个都没落下。 李梓怡沉默了一会,说:“虽说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但也是为你出气,都怪她平时太目中无人。” 陶宁才不上这个当:“出气,她又算什么,你怎么不顺着网线找我猪队友出气呢?” 李梓怡还真说:“那我去查……” 陶宁又一抬手:“免了,我又不是输不起就开盒,你想让我进少管所就直接说,我还有俩月十八岁,进不了少管所。” 李梓怡:“……”服了这游戏脑了。 哪里像她说的那样喜欢南宫云飞,说她将来会跟主机结婚李梓怡更相信点。 看了看几人,满脸烦躁的陶宁说:“就这点事值得打扰我晚饭时间?” 众人:“……”不,陶大小姐,其实大家压根就没想你会来。 陶宁骂完也不嫌够,再度扫射一波:“现在好了,我现在回家都来不及吃饭就要进团打本,那副本难度特高特别难打,说了你们也不懂。看见你们就烦,散了散了都散了。” 陶宁第一个扭身离开,嘴里念念叨叨:“神神经经,莫名其妙……” 一边看戏许久的吕心溪也跟着跑了:“我还真以为你突发奇想,胆子变大了。” 遥遥传来陶宁气急败坏的声音:“再说,今晚《甜蜜之家》观众席算你一个。” 吕心溪连忙求饶:“别别别,我的大小姐,我有美工刀恐惧症,我还晕血。” 双手环抱的金月哂笑一声,她是三人组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她点了点李梓怡:“宁宁不介意,但陶家可不一定,下不为例。” 李梓怡脸色骤白,一时说不出话,她后边跟着的三人也面露后怕之色。 金月也离开了。 这场闹剧,反而徐秋意才是最无关紧要的人,冷眼旁观一切。 扯的大旗先走了,李梓怡也没有借口和理由继续留下,瞪了一眼徐秋意后,快步离开。 徐秋意独自站在装满废弃材料的器材室中,许久之后,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塌下。 赶在夕阳更加黯淡之前,徐秋意迈步上前,收拾起沾上灰尘的书包和课本。 这书包徐秋意从初中就开始用到现在,是耐脏的黑色,用了不少年了,表面看着整齐干净,实际上书包带的连接处藏着缝过的痕迹,拉链早就不是原配。 都拍打干净了,本想背上身,但看见周围杂乱的环境,徐秋意又不想让它沾身了,拎在手上。 想了想,徐秋意脱下外套和里面的马甲,叠好放进书包里,心想:老朋友我可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有点点点小洁癖而已。 看着手上的老朋友,徐秋意想起刚刚听见的一句话,跟着念出声:“神神经经,莫名其妙……” 骂完,心情好了一点。怪不得都那么爱骂人,骂人确实很痛快。 就这么穿着笔挺白衬衫蓝格裙,徐秋意迈出了门,外面的风景跟布满灰尘的屋内有巨大的反差。 明睿中学不差钱,校园占地面积辽阔,意式建筑,但像这样的放着废弃物的屋子有不少,东北角还有一栋废弃的教学楼,学校打算拆了重建将楼顶的游泳教室挪到那去。 然而那楼顶的游泳教室也不过才建成两年。 顺着近路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拎着书包的徐秋意没发现角落里站着一道人影,正遥遥观察她。 直到徐秋意背影消失,陶宁才收回视线。 520问:【宿主怎么不过去改变初印象?现在的徐秋意正是脆弱的时候,需要有人安慰。】 陶宁一边思索陶家司机把车停哪里了,一边回答520:“就是因为正脆弱才不能过去,初印象之后再改变也不急。” 520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好奇:【为什么?】 陶宁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们打着我的旗号去做事,就算我没出面,那后果也得我承受,现在贸贸然出现徐秋意才不会觉得我是好心路人,只觉得陶大小姐又打算作什么妖。” 520:【……】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第3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从满脑袋记忆里挖出陶家司机停车的地方,陶宁书包也不拿,两手空空地走了过去。 脑袋装着别的事,金月和吕心溪都被打发回去了,那还能想起书包这回事。 原世界线中,没有猝死的陶宁因为嫌麻烦,没有去体育器材室而是直接回家。 理由跟刚刚说的没什么区别,大小姐是真心觉得不过一个本子而已,她家里再贵重的东西也有,不在乎这些。 是的,原主是知道笔记本的存在,原剧情线中记载的原主的心境跟现实发生有细微差别,但结果大差不差,都是不放在心上。 这种浑不在意也算是傲慢的一种,前期越忽视,后期才会让原主情绪反噬的越烈。 因此了李梓怡发挥的空间,数度询问依然没有找到所谓的礼物后,有个脾气急的跟徐秋意动起了手。 从辱骂到动手,最后发展到想扒衣服拍照。 当时门被锁上了,徐秋意避无可避,经常照顾哮喘妹妹的她体力当然比其他四人强,躲了几次,也回击了几次,差点两拳难敌八手被拦住动作。 之所以说差点,因为徐秋意抄起了高尔夫球杆,砸碎了窗户翻窗跑了。 翻窗的过程中徐秋意的手被碎玻璃割伤,留了不少血,手背上这条疤痕并伴随了她一辈子。 徐秋意带着血淋淋的手跑了,后边的几人怕她说出去赶紧追。 被巡逻的学校保安发现声音才停止这场闹剧,但处理的结果对于徐秋意来说不好不坏。 这一片是四人组故意挑的监控死角,而且四人指认是徐秋意砸的玻璃,她也动了手,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痕,徐秋意本人则只有玻璃割伤,身体没有其他击打伤。 虽说徐秋意是学校重点培养的状元苗子,但在几个“大小姐”面前仍是人轻言微。 于是此次事件被定性为互殴,四人组家长的记过并退学要求被学校方驳回,需要徐秋意赔偿安装新玻璃费用。 念在徐秋意右手被割伤需要缝针,免了此次手写检讨书,但需要在升旗时口述检讨。 第4章 校方本就想大事化小,意思意思赔个几百块就算了,只不过每人生活环境不同,想法也不同,几百块的玻璃钱对于“大小姐”们说只是早餐钱,但对于徐秋意来说是一个月都花不了的生活费。 整件事情陶宁都没有出现在现场,但她的名字屡屡出现,还是被徐秋意听进去了。 但真正让徐秋意对陶宁起反感的是下一次月考,那时候她右手伤没好,无法参加考试,就意味着无法拿到学校的奖金,打乱了之后的计划。 而原主陶宁对徐秋意真正起敌意的时间就有点远了,在两个月后的成人礼上。 不过在这养伤的期间,徐秋意因为没法参加考试错失奖金,她只好在课后做兼职,被人骗进南宫家名下的会所,徐秋意及时察觉情况不对表明来意后想要离开。 想也知道,会所负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极品,怎么可能愿意放人离开,这不就起了冲突。 于是就产生了原世界线中除了开学冲突之外的第二个重要情节——黑白通吃的□□太子从天而降,完成英雄救美。 路过的南宫帮了徐秋意,让一直对所有人都抱有淡淡敌意,竖起尖刺保护自己的徐秋意对男主产生了一丝改观,就此开启前期欢喜冤家后期倾城虐恋之路。 想到这,又想到后面洋洋洒洒的原世界线,陶宁摇头:“虐,真是太虐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虐徐秋意一个人。” 520:【哦?怎么说?】 陶宁怕自己适应不了新环境,抓着520嘀嘀咕咕一大堆:“受伤的起因是南宫的一份礼物,后面的误入会所被强留……算什么帮,第一不说那会所就是南宫家名下的,第二法律也没有规定进店应聘就一定要留下来工作。这看起来徐秋意最惨啊,手背留下永久性伤疤还损失了几千块奖学金。” 要知道徐秋意本来就可以靠成绩拿下这几千块钱,不至于因为妹妹病发她要带着刚拆线的手去找兼职。 520:【你真的是擦线过的笔试?】思路挺清晰啊。 陶宁一提笔试就痛苦面具:“三年考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擦线上岸的,总分五百及格分460我是460.5分过的,那0.5分是看在卷面分的份上给我加上的。我成绩单你不有吗?” 520一想:【好像是有。】 翻了翻,520觉得不太对:【测试题不都是线上进行的吗?哪里来的卷面分?】 陶宁在一边长吁短叹那题有多难,难就难在它是难得令人发笑,而非难得叫人想哭。 按照陶宁的理解方式就是人悲到极处的时候而非哭,是先愣后笑,从刷题半夜刷笑了陶宁就晓得本源世界的员工筛选方式有多魔鬼。 好在她也算幸运,面试和实操都卡线过的,监考官对她的评价说:太剑走偏锋,不建议常用,容易翻车。 * 本源世界一共十五组,各司其职,大致分成三种类别。 有对武力值高要求的外勤类四大天王,对演技有高要求的扮演类五组,还有不出外勤的办公室天团,以及扫地僧聚集地的善后组。 其中姻缘部被来玩笑似的分进了扮演类里,因为该组成员扮演的角色并不是什么反派,配角,金手指或垫脚石一类的角色,他们扮演的角色是红娘。 扮演类五组中,讨论度最低的莫属于姻缘部,这是个佛系的部门,红娘聚集地,关于业务考核的要求也低。 跟其他组的业务考核要求大不一样,他们是看任务完成评分,而姻缘组的考核是看任务完成百分比。 只要你干了,产生了作用了,进度条动弹了,就算你任务完成。 绩效便根据百分比计算,所以姻缘组佛系且钱少。 因为姻缘部的人需要做的却是撮合一对对因意外分开的姻缘线,任务者大多抱着能成成,不成拉到的心态做任务。 好好两人凑成一对怨偶这事,咱姻缘组不干。 这种佛系心态代代相传,以至于姻缘组高挂办公室内的名言是: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至于攻略某人这一类型的任务确实是有,但少见。 更少见的是陶宁的任务。 【任务:拆散女主徐秋意与南宫云飞的姻缘。】 这任务实在稀奇,考核要求跟撮合姻缘完全相反,必须要断缘才算任务完成,不看进度条。 如果不是彻底断缘,就算完成度已经达到99.9%世界线里的命运红线仍然会将两人牵引走向一块,就算任务失败。 出发前陶宁被拉进办公室被姻缘组组长开小灶,千叮咛万嘱咐,得到陶宁的再三保证才放心把人送进时空通道。 不过后期剧情都脱缰到女主用王水融了男主把他冲下水道,导致女主被捕世界线崩坏的姻缘确实应该拆掉。 关闭任务页面,从回忆里抽回思绪。 陶宁闭上双眼,后脑靠上椅背:“作为借用身份的补偿,原主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 【有的!】520念出了原主的遗愿,【姐这辈子,命比脸重要,我妈比命重要,喜欢过他算我瞎了眼,他怎么搞我家的,全都搞回去。】 陶宁睁开眼,殷红的唇微勾:“这任务我接了。” 520循循善诱:【有什么头绪吗?】 陶宁摩拳擦掌:“我一个朋友说,这种事好办,一般建议把其中一个从女主生活里彻底抹杀,法治社会就送非洲挖矿,如果封建社会找杀手把他干掉就好了,如果是玄幻世界记得把魂给一块烧了,防止转生夺舍以及复活。” 方方面面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做到不留下一线生机,一劳永逸。 520目瞪口呆:【……】 陶宁声音温润:“她还说,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人死不能复生。” 520:【……】好,好凶残! 它连忙翻出陶宁的结业评价,上面写的明明不是这样,性情平和温顺,灵活多变这几个字究竟是谁写的? 不对,冷静。 520想到她说的是她的朋友建议,不是她想这样干,如果陶宁的朋友会这么说倒是很正常,但新手给自己上强度容易翻车。 在系统久久的沉默中,陶宁也想到了自己的成绩单,于是虚心询问520:【这样不好吗?】 在陶宁看来520也算是她的前辈,那只统带过几个新人,第一次绑定宿主就是她。 遇事不决,问问前辈,总比自己瞎想好得多。 520绞尽脑汁地委婉:【那……臧组长怎么说?】 臧红鱼就是姻缘组组长。 陶宁说:“臧组长无法反驳,但让我少听外勤四大天王那群卷王说的。” 520擦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我赞成臧组长的意见……】 陶宁点了点头,态度诚恳:“哦…” 520心下大慰,听前辈们说新人不好带,这不看着挺乖的嘛,说什么都听。 结业评价没有瞎写。 看见街角一闪而逝的场景,陶宁喊住司机:“刘叔停车。” 520:【诶?不是说不着急吗?】 陶宁说:“情况不同解决方式不同,不能事事套公式。” 徐秋意拎着书包正走在街上,双瞳里倒映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其实她什么都没看。 忽然一辆劳斯莱斯驶过,带起一阵风,徐秋意双眸微动,认出了这车牌号是谁的。 这学校没有人不清楚陶宁家的独一无二的车牌号,徐秋意就算不关注,听的多了想不记住也难。 只不过今天徐秋意罕见地多看了几眼那辆车,眼底出现几抹好奇的情绪。 从小早当家的徐秋意对人的恶意善意十分敏感,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陶宁当时过来有解围的意思。 恰恰引起她疑惑的,就是陶宁隐藏在烦躁之下的解围。 大小姐目下无尘,任性妄为,善解人意这几个字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是为什么? 难道是折腾人的新花样? 大小姐擅长逃课和打游戏,把人关器材室威胁这种做法不是她能想的出来的,也没必要花这些时间做这种事情。 正想着,她就看见那辆车缓缓停住,并朝这边倒退。 不知道为什么,徐秋意停住了脚步,留在原地等待并思考她的动机。 是打算来嘲讽还是警告? 后车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陶宁的脸,目露疑惑:“这么巧啊徐同学,怎么今天走路回去,你车呢?” 明睿当初为了挖徐秋意入学开出了不少优越条件,学费伙食费几乎包圆,但这其中不包括住宿。 不过就算校方把这条件纳入招生条件徐秋意也不会选择住宿,在学校里住的大多家境优越,不说生活习惯大不相同,价值观念也大不相同。 况且有些时候某些事不是想躲开就能躲开的,她宁愿日日自行车上学。 明睿中学大的离谱,里面设施齐全,活像个与世隔绝的庄园,距离这最近的公交车站步行需要半小时。 第5章 加上家里离这边远,交通不方便,徐秋意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曾经被校刊小记者拍过照片登报,甚至引起过一段时间骑自行车上学的潮流。 不过最终因为太阳太大,几乎没人做到徐秋意耐热且晒不黑,都遗憾放弃。 陶宁见过那张照片,在记忆里。 秀丽少女迎风骑着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书包,朝阳在她身后,恍若圣光。 光与风追着她的裙摆,眉心一点朱砂,长发纷飞,一派耀眼青春。 也是这一张照片让徐秋意坐实了校花名座,收获了名气的同时也收获了数之不尽的嫉妒。 看了看双手,徐秋意习以为常地说:“去的晚了,车胎被扎了,骑不了,只能明天放学趁早推去修。” 闻言,陶宁瞪大眼睛:“不是我做的。” 徐秋意失笑:“我知道,它不是第一次坏了。” 陶宁双手握着车窗,眼睛微抬:“不是第一次?” 徐秋意点头:“嗯。” 第4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看见徐秋意不以为然的模样,陶宁想到了520传来的资料。 作为校园里的草根小白花女主怎么可能没有挫折,在万众瞩目的校园王子出现并对小白花女主表现出青睐后,这些挫折将会更加多。 但是每一次都会有校园王子从天而降,帮她解决困难,草根女主在最开始总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接受这种好意而反应过激,两人再度吵架,不欢而散。 前期的欢喜冤家剧情便是在这不断的吵架—改观—和好这三个阶段循环,随着时间的金簪感情逐渐升温,听起来很青春朦胧。 得益于她的优异成绩,大家还不敢对徐秋意做得太过分,语言上的嘲讽徐秋意浑不在意,再难听的话徐秋意也听过了。 语言暴力无用后,他们动用这些小手段,偶尔弄坏车链子车胎,或者抽掉她的作业本。 不过老师从不会因为作业没有上交而惩罚她,老师们了解徐秋意的品行,而且学校还是掂量得明白状元苗子对学校带来的好处。 只不过越到后面,老师也不一定能察觉到更细微的地方。 一个念头逐渐在陶宁脑内成型,她对520说:“我有一个想法。” 520问:【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陶宁说:“目前最粗暴的解决方案就是给徐秋意一个比校园王子南宫云飞本人以及他的粉丝团们都厉害的靠山。” 520:【所以?】 陶宁:“我想当女主靠山。” 520语塞半天,觉得哪里不对,但很想赞成她:【……你很有想法。】 后来520才想明白一件事,以往它带过的新手宿主都会对小世界气运中心抱有天然的敬畏心,在相似情况下做出的抉择都会倾向于跟主角做朋友,并有明显的思维倾向。 也就陶宁这个擦线上岸实习生一拍脑袋就敢说当女主靠山。 没想明白这大小姐又想干什么,徐秋意人生准则便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便出口问。 一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未说出口,徐秋意听见陶宁说:“不过我也有责任。” 出乎意料的,徐秋意讶异抬头。 陶宁说:“如果你早点去车棚,就不会被人找到机会扎车胎。” 徐秋意动了动唇:“呃……”硬要这么说,也可以。 陶宁说:“来吧。” 打开车门下车,陶宁站在车边,一手摊开往车里送:“同学一场,撞见了又视而不见就不礼貌了,我送你回去吧。” 车内清凉的空调朝徐秋意扑面而来,冲淡了夏末的炎热,脸颊边发丝微动。 徐秋意拎着书包,手上紧了紧书包带,人有点蒙,她才像个十几岁少女地看向陶宁:“你……” 黑车旁站着另一个校服少女,笑意舒朗,皮肤白皙,乌黑发丝间夹杂几缕酒红挑染,估计是嫌麻烦没有扎起,散落在胸前身后。 乍一眼觉得这应该是不好接近的人,但她笑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 对着这张笑脸,实在难以将不怀好意这几个字安在她身上。 陶宁说:“为什么那么犹豫?怕我卖了你啊?等着。” “我不是……”徐秋意就见陶宁四处找了找,然后冲路边监控摆了摆手,把脸完整露在镜头中。 陶宁说:“你也看见了,我的脸完完整整被监控拍到了,记录车牌专用,非常高清,要是你出什么意外,警察叔叔第一个找的我。 徐秋意:“……” 徐秋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第一次坐进这高档车内,呼吸都带着高级香氛味,徐秋意生不出享受的心,在真皮椅上坐的笔直,双手环抱着老朋友,不让它的灰尘弄脏了座椅。 一边的陶宁眼尾扫过那双皓白手腕,装作没看见她动作的样子,语气平常地问:“你家在哪,我让刘叔送你去。” 徐秋意犹豫了一会,在报出离家最近的公交车站和真实家庭住址之间徘徊,然后她看着陶宁说:“城西小安村,村里的路不好走,你送到路口就好了。” 陶宁哦了一声,转头问司机:“刘叔这地方你知道怎么走吧?” 前面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刘叔点头:“我知道的,大小姐。” 陶宁把腰身靠了回去:“他说他知道,保证不会给你送错地方。” 徐秋意发现自己又不懂她了,以往把她喊上车故意看她窘迫拘谨的模样的同学也不是没有,还有听见小安村后佯装不在意,眼里的嫌弃却不屑掩盖的。 为什么这两样她都做了,陶宁反而闭上眼睛假寐了? 陶大小姐的心思太难猜,徐秋意搞不懂。 搞不懂的不止徐秋意一人,520也挺好奇她在想啥。 陶宁说:“徐秋意那多灾多难的女主体质,今天本有一难,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万一我走了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那后果不得又是我来承担。” 这么一说,520深以为然,夸她想的真周到。 闭目休息一会,太阳穴还在隐隐发痛的陶宁无奈睁开眼睛。 没办法,身边的视线太过瞩目,不睁开眼睛就要被徐秋意看融化了。 扭头,回视过去,陶宁问:“你看我做什么?” 后座位置其实挺宽大的,只是陶宁人懒,不太爱动弹,徐秋意也怕自己弄脏了车座,坐下后就没动过。 于是乎两人距离只隔着一个手掌,这么一转头能将对方看的清清楚楚。 徐秋意顿了顿,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她说:“你就没别的话想说?” 陶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直些:“我应该说什么?” 徐秋意目光望进陶宁眼底:“你知道小安村吗?” 陶宁眨了眨眼,像是有点疑惑。 徐秋意见状,心里闪过的情绪不知道该说是果然如此,还是失望,原来她是不知道那地方是什么。 小安村是本市最有名最杂乱的城中村,一向以鱼龙混杂…… “小安村,我知道啊。”陶宁恍然大悟道,“那一片地方是黄金地带,离商业中心很近,就是征收的价格太高了,我妈都不敢下手。” 徐秋意不说话了,因为她明白说什么话都没有用。 大小姐不是忽然转性,而是她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方式,经常自说自话。 怪不得班上的人吐槽陶宁用的最多的话就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带着莫名的心累,接下来的一路徐秋意都没有说话。 可算让徐秋意闭上了嘴,陶宁赶紧闭上眼睛休息,免得又被叫起来问其他的。 徐秋意浑身叠满了buff,有着古早虐文女主的特质,除去美丽的容貌,坚韧的性格。 她还有好赌的爸,柔弱的妈,病重的妹妹,刚满十八就被生父设计背了一身的债务,之后被高利贷追债把生活搞得一团糟,又是男主出现帮她把全部钱还上了。 越能干,身上需要背负的东西越发的多,意识到自家女儿成了南宫家未婚妻的徐爸再度出现,张嘴就是要钱。 徐秋意不欲理会,却架不住母亲的哭求,外人还以不孝之名攻击徐秋意,把她搞得身心俱疲。 实际上这些事情她小时候就经历过了,也有太多的同学朋友因此离开,见过太多相同的场景后,徐秋意就学会了收敛所有情绪,只专注自己。 清楚徐秋意只是不想惹麻烦所以主动拒绝麻烦,特地上来讨嫌的,她那样家庭生长出这样的性格十分正常。 不健康的成长环境又怎么能去苛求她长出完全健康的人格,徐秋意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有迹可循的。 华灯初上时,豪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了小安村路口。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有不少在小安村路口快餐店吃完,都打算吃完晚餐就去继续夜班。 忽然一辆油光水滑锃光瓦亮的豪车出现,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一双双惊奇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不住打量。 第6章 徐秋意打开车门看见这一幕,忽然感到了后悔。 她以为她说出来之后会被陶宁给半路放下来,没想到陶宁还真让司机把她送到这路口,豪车被开成蹦蹦车都没松口。 硬着头皮走下车,把车门关上。 徐秋意的长袖挽到手肘,一手拎着书包,蒙着薄尘的硬底小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 惊奇的目光就更多了,没想到从上面下来的会是徐秋意。 一时间,附近除了晚间电视剧的声音,其他人的说话声都小了不少。 “我去,这是真豪车啊。” “有多贵啊,不就是比其他车大了点?” “你看看那个标,看清了没,再看看那车牌号,分别是这数和这个数。” “这么贵?” “那是徐老三的女儿,那身校服我认得,一年学费五位数不止。” 走了两步路,徐秋意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跟陶宁说话。 一阵芬芳的清凉袭来,徐秋意看见身后车窗被降下,伸出陶宁的脸和一双手,笑着朝她挥挥:“路上小心。” 徐秋意忽然怔住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了一句一样的:“路上小心。” 车窗再度被升了上去,停在杂乱路口的车辆启动远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正干饭的人才不舍地收起好奇的视线,回头一看,徐秋意已经走远了,都失望地唉了一声。 徐秋意手拎书包快步走过炎热狭窄的巷道,小心避开不知道是谁家泼出的水痕,空气间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 如果不是被陶宁送回来,等徐秋意坐公交车到家估计要过了八点,家里只剩下残羹冷炙。 徐秋意走得很快,不久就到了自家老楼下,穿过堆满一楼拾荒老太的纸箱子楼道,少女踩着昏黄黯淡的楼道灯光走上四楼,拿出钥匙开门。 下一刻,一个茶杯从门内飞出,擦着徐秋意的肩膀砸上贴满小广告的老旧墙面,发出一声爆响。 “钱呢!你把钱藏哪里了?拿出来!” 徐秋意脸上残存的轻松瞬间消失。 第5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让刘叔把接送车开成蹦蹦车的陶宁还是遭了报应,车地盘出了点问题,需要去修。 陶宁一想这里不过离家里几分钟的距离,走进去也不碍事,就先行下车了。 刘叔开着车转头去维修,心里盘算着明天估计得换一辆车接送大小姐。 不远处,有几人往这边走来,穿着球衣的少年们带着热腾腾的气息在夏夜树荫下踱步。 打头的少年高大俊朗,眉目锋利,跟在他身后的白色篮球衣少年怀里抱着篮球,几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都大声笑起来了。 鸭子开会般的笑声短暂地吸引了陶宁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回视线。 抱着篮球的少年用肩膀顶了顶打头的红色球衣男生,语气揶揄道:“云飞,我跟你打个赌,那陶宁十秒钟内就会过来。” 为首的南宫云飞浓眉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另一个少年说:“十秒都快了,三秒内到达战场哈哈哈。” “陶家小祖宗的近视眼在云飞哥面前根本不起作用,隔一个操场都能看清人,马上跑过来送水。” 由他开头,剩下的都大笑出声,只有南宫云飞没有笑,唇角都没动弹一下。 不过大家都熟悉南宫云飞的脾气,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有耐心,说到底陶宁那款,他不喜欢。 然后他们就都看见陶宁看了这边一眼,加快脚步离开了。 专注于自己思维世界的陶宁没有察觉到,在她看过去后,那群高大少年声音小了不少。 “大晚上的在小区里笑得跟鬼一样,都不用写作业的吗?”陶宁嘀咕着,揉着后颈往里走,“不过我都把女主送到家门口了,应该没事吧。” 520欣慰于宿主如此上心任务,一边感叹果然还是新人热血心细,一边安慰陶宁。 夜色中只剩下那群笑容僵在脸上的少年们,气氛有那么点尴尬。 许久之后,抱篮球的少年说:“估计是没看清吧。” “对对,刚好我们还站在树荫下,有阴影,哪能看得清人脸。” “陶宁她近视五百度,路灯那么暗,看不清楚很正常。” 南宫云飞发黑的脸色因为这些话渐渐好转,估计是相信了天黑近视看不清这些话。 回到家的陶宁果然只在家里看见做好饭菜的佣人,陶言虽爱女,但也是鲜少有时间陪孩子的大忙人,爷爷喜欢乡下悠闲生活,不跟母女两一块住,只在节假日时母女两回去陪老人家过节。 先发消息说自己今晚不上线,但为了不耽误帮会进度,她找了个代练帮忙。 料理完一切,陶宁匆匆扒饭,洗漱完赶紧让自己睡一觉。 不过是肉体凡胎,一下子接收庞大的记忆,陶宁实在扛不住,头一直在隐隐作痛。 好在她睡眠质量好,一觉睡到大天亮,眯着眼睛坐上刘叔的车赶往学校。 结果一看见堆满书本的课桌,陶宁刻在dna里的厌学因子再度爆发,直接趴桌上又大睡一场。 天知道原主究竟为了游戏熬了多少个夜,陶宁只觉得自己每一次睁开眼睛都是一番艰苦斗争,十分缺觉。 离上课铃打响还剩三分钟,徐秋意背着书包姗姗来迟。 进教室时,徐秋意鬼使神差地往陶宁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这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同学,a班里好好学习的还是站绝大部分,剩下几个如陶宁之流是家长纯粹想要学霸氛围熏陶熏陶,塞进来的。 但很显然失败了,在喧闹的人群中,陶宁睡得昏天黑地,一点都没有被影响,趴伏的背影被淹没在人影中。 a班同学还挺惊讶,陶宁多晚来或者不来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徐秋意那么晚来就是很稀奇了。 “课代表来了,纸质作业已经放你桌上了,电子版的昨晚就发给老师了,要不要看看?” 徐秋意一边往自己课桌走,一边应答:“发给老师的可以了,纸质作业我等会拿去办公室。” 放下书包,徐秋意在教室里游走着收取作业,没一会就在手上叠了一叠作业 面对惯犯陶宁,徐秋意对她趴着的黑脑袋习惯性视而不见,缓步绕过。 上一回会去敲桌子不过是老师特地提了一下陶宁的名字,一般情况下她真不会靠近陶宁那边。 然后就又到了她最最最不想去的地方,也是万众瞩目的后排靠窗,南宫云飞的位置。 南宫云飞也等了许久,不等徐秋意过去就先发制人:“我给你的东西为什么不收?” 此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下来了。 将那边包围的目光当然也包括金月吕心溪外加李梓怡四人组等,四人组面面相觑,才明白徐秋意还真没撒谎,她没收礼物。 李梓怡也不为此感到高兴,而是挑眉撇嘴。 金月一眼便能看出这表情的意思,估计心里在想谅她也不敢收。 大家都眼睁睁看着南宫云飞从课桌洞里掏出一个礼盒,重重摔在桌面上。 徐秋意淡淡垂眼:“你有送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南宫云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话的女人。” 徐秋意动了动唇,然后说:“我只收作业,不收其他的东西。” 南宫云飞霍然起身,他从小营养好,生得高大,往徐秋意面前一站如山峦,把她衬托成青竹。 “如果我非要你收下呢?”目光扫过徐秋意的手,南宫云飞声音沉了不少,“你手怎么了?” 徐秋意往后退一步:“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南宫云飞:“我动手动脚?” 徐秋意冷静依旧:“难道不是你撕毁了我的笔记本?” 众人迷茫了,怎么事情又回到笔记本上去了。 “什么?”南宫云飞简直气笑了,“就你那破笔记本,你知不知道我赔给你的笔记本有多贵?能买你一车的本子!” 这话终于惹怒了徐秋意:“你先是弄坏了,而后还弄丢了我抄满真题的笔记本,只给我赔一个空白的笔记本,这算什么赔偿?” 南宫云飞:“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找了……” 一声长长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刺耳得让人停住了所有动静。 南宫云飞愤怒地瞪向声源处,看清那人是谁后,浑身的怒气凝滞一瞬。 带着倦意的声音不耐道:“吵死了,睡觉都不安宁。” 敢当众如此的,整个明睿里也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干。 陶宁以一己之力吸引全班同学注意力,她本人倒是习惯了这种目光中心生活,双手环抱,一抬下巴:“吵吵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南宫云飞脸色黑沉,十分不耐一摆手:“这是我跟徐秋意之间的事情。” 陶宁说:“可是你吵到我睡觉了。”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说:“好酸啊,陶宁你是不是吃醋啊?” 第7章 校内有不少人知道目下无尘的陶大小姐对南宫云飞一见钟情,如今这么说就是刻意调侃。 陶宁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我什么心情,你说了算。” 话是这样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小姐心情很差,很差很差的那种。 如果她的头顶有一个怒气值,如今已经数值拉满,爆表了。 在大多数人都以为那怒气值是冲着徐秋意去的时候,陶宁却冲徐秋意问:“徐同学好像有话要说。” 徐秋意下意识看向陶宁,目光对上那双瑞凤眼,或许是因为困意更显慵懒,眼眸水光潋滟。 这陶宁是真没睡醒啊。 陶宁回视,眉峰微动:“嗯?” 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不论如何,她不能继续在这个话题里纠缠下去。 于是徐秋意说:“值当和不值当是对于被赔偿者来说的吧,那本笔记本里每一道真题都是我亲自收集的认为有意义的题目,对于我来说就比几千块钱的笔记本高贵。” 南宫云飞脖子都给这段话气梗了。 陶宁在心里对系统感叹:“真不愧是女主,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520:【可是欢喜冤家剧情不就是这样不断矛盾不断和好么?】 陶宁微微嫌弃:“这算个球的欢喜冤家,明明是不断找麻烦还喜欢看不起人的自大狂。” 原世界线里徐秋意就是吊着缝针的手拒绝了礼物,反正是闹得挺难看的,也没人出来解围,最后还让徐秋意落下不知好歹的名声。 女主真真不好当,收下了会被嫉妒排挤,不收下就是不知好歹。 抱着手的人忽然嘶了一声,陶宁说:“整个笔记本都没了?这不就是注销了我的满级装备号后又给我送了一个新账号吗?” 其实徐秋意的说法已经让班上绝大部分同学共情了,陶宁的说法就让不是很明白的小部分同学也开始共情了。 满级装备号被注销,什么都不剩了,痛,太痛了。 又来了,来自陶宁的神奇理解角度又来了。 “……”徐秋意说,“所以,我只收作业,不收别的东西。” 陶宁偏脑袋问:“月月,我记得考试后是不是有人会买好学生的笔记来着?你家出版社是不是谈过类似版权?” 金月一撩金发,点头:“对啊,我记得去年那个市状元的笔记版权费还行,六位数还是多少来着,忘了。” 六位数版权费,对比四位数的笔记本,一下子就分出高低了。 四位数在a班人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六位数还是能在意一下的。 待徐秋意高考完了大有出版社找她购买笔记,那版权费可比这几千块的真皮封面笔记本高得多了。 别的不说,徐秋意的成绩是真的好。 吕心溪双手托下巴,添上最后一把火:“可惜呀,笔记已经没掉了。” 众人:“……”虽然都有金牌名师一对一专业辅导,但是也觉得笔记没了很可惜怎么办。 班长甚至用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向了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她低低道:“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师夷长技以制夷呢?” 看了徐秋意笔记,或许就能找到超过她的办法了。 班长的遗憾情绪拉到巅峰,对南宫云飞谴责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弄不见了笔记本?” 一双双略带谴责的双眼看过来,校园王子南宫云飞差点绷不住表情。 班长:“你该道歉。” 南宫云飞彻底绷不住表情:“道歉?我???” 第6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从转学开始就万众瞩目的南宫云飞哪里经历过这场景,当场语结,对着班长输出他的霸总语录。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 能在a班担任班长还镇住全班的不能是任人输出的,成绩家世缺一不可,孟淳熙便是身板虽小气场强大的代表。 孟淳熙当即一推眼镜,站上座椅跟南宫云飞对喷:“你又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我是a班的班长,管理班级纪律维持秩序本就是我的责任。” 身高不够,椅子来凑。 中途加入战场还反手炸了敌方指挥部的陶宁躲在一边看热闹,眼底漾出淡淡的笑意。 徐秋意抱着她收来的作业悄悄挪出毒圈,有些迷茫地看着对吵的男女。 班内不少女生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左右调转目光。 本来觉得男神损一赔百倍千倍的样子很帅,但是这样不顾形象跟人吵架真的很怪。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悄悄举起手机录下视频,看的津津有味。 “你手怎么了?”旁边传来一句问,让旁观的徐秋意吓了一跳,轻轻啊了一声。 回过头,陶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正垂着眼看着她的手腕。 徐秋意双手一直抱着作业,穿着整齐的衣袖由于动作的缘故有些上提,露出了右手手腕上的一大片淤青。 像是用硬物砸过来时防卫者下意识用手去挡,被砸个正着,导致手背至手腕处连了一大块的淤青,颜色深紫发红。 那只手腕皮肤本来就白,颜色浓重的淤青趴在手腕上实在难看,如精美玉雕被人恶意抹上擦不去的深色颜料。 “就差送到家门口了,手还是伤了,伤的还是右手。”陶宁叹一口气,对520道,“小姑娘皮薄,那得多疼,也不上点药就来上学。” 520根据事实出发:【或许就是因为没钱买药呢。】 这事放其他人身上得说句不可能,但放徐秋意身上就变成也不是不可能。 徐秋意缩了缩手腕,试图用袖子盖住痕迹。 陶宁见对方只盯着自己发愣不回答,便上手接过她手上那叠作业,随手放在不知道谁的桌子上:“行吧,我送佛送到西。” 徐秋意:“?” 录像正上头的同学猛地回头:“诶?这啥?” 再一看,两人的背影都走远了,只遥遥留下一句:“小溪溪,劳驾你转交一下作业了。” 吕心溪习以为常地应一声好,而后才反应过来陶宁要她干什么,忽然炸毛:“我的作业也没写,跑去办公室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上课铃打响了,不少学生都从走廊走向教室,只有两人逆流而行,往外走去。 抱着书的老师叫住两人:“小徐同学,陶同学,你两干嘛去?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陶宁隔着衣袖提起徐秋意胳膊:“梁老师,课代表的手腕磕淤青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梁老师:“哦,原来是这样……手腕伤了自己过去不就行了,还要人送?” 这话说得自然,等梁老师反应过来,两人身影已经走远。 第二遍上课铃打响,梁老师抱着书,在原地站一会转头进教室。 她倒也不担心陶宁会欺负人,教了她两年,如何秉性还是有所了解,只当是陶宁逃课的小花招。 * 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徐秋意坐在学校医务室中,对面是笑意温柔的校医姐姐给她淤伤喷药。 喷好药后,校医说:“静置一会等待药效吸收,一个小时内先别碰水。” “好的,谢谢你。”徐秋意鼻尖弥漫着云南白药的味道,喷好药后很快收回了手,她确实不喜欢被人肢体触碰。 校医摇头:“没事,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这个硬物击打伤是在……?” 她说着话,眼尾向隔断帘后瞥去。 徐秋意马上否认:“不是,是昨晚上在家被……大扫除的时候弄到的。” 校医定定看了徐秋意几秒,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下次要小心啊。有没有去拍片,万一骨裂就不好了。” 徐秋意说:“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动作起来也不会很痛。” “这样啊。”校医只好停止话头,起身收拾东西,有一个老师匆匆过来,从窗口朝校医传话,“小刘医生来一下,临时有个会。” “马上。”校医应了一声,留下便签准备出门,见坐在桌后的女生正看着洁白隔断帘发呆。 坐时身姿挺拔修竹,侧脸沉静,眉心一点朱砂使其自带古典气息韵味,忽然就明白了那一期包含徐秋意照片的校内报刊会传播那么远了。 心里有些不忍,校医拍拍徐秋意的肩膀说:“等药效过了你随时来找我上药,校医室本就是为学生服务,免费的。” 徐秋意被拍得一懵,听清校医的话后,有些无措地嗯了一声:“谢谢你。” 上课后的校园安静得让人不认识,这是徐秋意第一次在上课时间没有在教室里坐着。 徐秋意想她应该回去教室继续上课的,而不是坐在这里发呆,但是罕见的,她真的不想再回到很多人的教室里。 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其实真的不是那么不在乎,比如现在的徐秋意只想好好的在没人的地方喘口气。 明明都已经想尽办法避开麻烦了,为什么麻烦还是会找上门?她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吗? 第8章 还是自己拒绝的不够明显?那下次还需要用什么样的话去拒绝才足够明显? 脑中思绪万千,徐秋意看着手腕上的淤青出了神。 就在这时,隔断帘后传来翻身的声音,校医室内安置的病床发出轻响。 这一声轻响,让徐秋意想起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满脑袋的思绪随着这道轻响转变了方向,一个疑惑在她脑海里涌现——那陶宁又是为了什么? 陶宁这一觉就睡了两节课,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节课,拥有充足睡眠的大脑终于开机成功。 坐起身,双手高举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陶宁低声道:“舒服了。”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陶宁猛地转头看向床边,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 徐秋意被问得一懵,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对啊,她怎么还在这不去上课? 陶宁自动给她补充理由:“我知道了,你是拿我当借口逃课呢,没想到大学霸也会逃课的一天,就不怕一节课没听五分钟,进度落后一辈子?” 徐秋意说:“新知识我已经学完了,复习阶段只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听不听一两节课没有太大区别。” “……”陶宁竖起两根手指,并拢朝她点点,“你们学霸果然聪明得令人讨厌。” 嘴上说出了讨厌两个字,徐秋意却没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任何厌恶情绪,更像是一句调侃。 陶宁没骨头似的往床靠上一倒:“还是换小刘医生的好,环境舒适度加倍,以前男校医都懒得过来,医务室的床比课桌舒服多了。” 校医小刘是今年才上任的,之前那个退休钓鱼去了。 因为性格温柔爱干净,备受学生好评,徐秋意一向来得少,但也对她印象很不错。 陶宁从世界线中大致分析清楚小刘校医的为人,是在徐秋意高中生涯最后一年中为数不多对她抱有纯粹善意的好人。 然而到最后,小刘校医因为屡屡回护徐秋意,甚至匿名举报欺凌事件而被校方辞退。 多年之后,成为南宫家继承人未婚妻的徐秋意在医院里再度与小刘医生重逢,经年流景,物是人非。 听见身边人对徐秋意的称呼,小刘医生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在崩坏的剧情线结尾,南宫家因□□生意被彻查,无人在意的被判决注射死刑的徐秋意生前最后一个见的是小刘医生。 也是这一面,才让压垮南宫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玫瑰岛上的别墅被大众所知。 那时候的原主早早死在路边,无人救她,徐秋意也没到三十岁玉陨。 徐秋意看了眼被太阳晒得软乎乎的被子:“你来就是为了睡觉的?” 陶宁笑笑:“是的,不用客气,我只是想来睡觉而已。” 徐秋意说:“你平时不是去休息室睡吗?” 陶宁缩在柔软被子里,双眼微眯:“那太远了,懒得去。” 徐秋意:“……远吗?” 她望向窗外对面那栋楼,陶宁的专属休息室就在那栋楼里,电梯直达。 陶宁不肯去看窗户,顶着睡得发红的脸说:“挺远的,走过去我怕自己在半路上睡着了。” 徐秋意:“……”你就编吧你。 像是不敢跟人对视,陶宁把脸往下藏了藏,让徐秋意终于打消了问到底的想法。 陶宁借故揉揉眼睛。 心里则想徐秋意戒心真的太强了,怕不是盯着她看的那两节课里都在琢磨自己帮她的目的是什么。 年纪轻轻的,想太多不好,损耗心神。 520:【你怎么知道她真的盯了你两节课,怪渗人的,我忍了好几次才没把你叫醒。】 陶宁惊讶:“她专注力那么好的吗?就坐着盯我两节课?” 重点是在这吗? 520:【宿主你的钝感力强得让统佩服。】 陶宁对系统语重心长:“零零,看过资料的你也知道她遭受的背刺多,遇到的真心人少,会这样很正常,很正常的。” 520:【宿主,我没说她不正常啊。】 陶宁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说:“那是我误解你这样的好伙伴了,我的错,我的错。” 一句好伙伴就把520迷成智障,整个统都扭捏起来了:【嘿嘿,也没有啦,我真的很好吗?】 陶宁哄人的话张口就来:【你是我绑定过最……嗯你懂的统。】 520:【???】我不懂,你说明白点。 陶宁忽然把被子都扒拉下去,露出清明不少的双眼:“你饿不饿?我饿了,想吃饭。” 徐秋意满脑思绪被打断:“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食堂还没准备好。” 陶宁忽略掉她一切问题,只问:“你就说你饿不饿吧。” 其实昨晚上饭桌都被徐志宏给拆了,桌子腿还给他拿来当棍使,别说残羹冷炙,一粒米都没能吃上。 今早上她妈妈也哭着上班去,妹妹的药是徐秋意放好在她床头的,她为了赶时间没来得及吃早餐挤公交到校。所以从昨天到现在她粒米未入。 徐秋意点头:“饿……吧?” 陶宁立马掀开被子,下床穿鞋:“那走吧,吃饭去。” 她理着有些打结的头发往外走,之前觉得有点不太适应,现在倒是觉得这颜色挺酷。 跟在她身后穿过垂花长廊的是眉心一点红痣的清丽少女,乌发垂腰,一双清透双眼倒映着身前人的背影。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走在前头的陶宁停下脚步往身边看了看,往后倒退两步退到徐秋意身边说:“你有什么忌口不?比如不吃姜葱蒜辣椒之类的。” 徐秋意摇头:“没有。”有的吃就行,她从不挑食。 如果把徐秋意心里活动具象化,那应该是—— 徐秋意好感度+10,现好感度为25。 剔除最高分陶宁25,剔除最低分南宫云飞-16,徐秋意平均好感度为0。 第7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在明睿中学里最神秘的不是校园男神南宫云飞的真实身世,而是校董之女陶宁的休息室。 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徐秋意可算是见到了总被同学提起的休息室。 第一印象就是面积很大,空调真的很足。 陶大小姐总不为外界条件限制自己的行为发展,食堂没有饭,她休息室自备伙食。 想来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通晓厨艺,冰箱里准备的食物只需要微波炉叮一叮就能吃。 陶宁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两个女孩的分量,放桌上,招呼着人过来吃。 睡觉也是一件燃烧脂肪的事情,陶宁坐下就先给自己扒了两口,她是真的饿了。 直到坐下,徐秋意依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一个吃过太多苦的人,猛然尝到一颗糖,舌头觉得是甜的,脑袋却是木的。 徐秋意现在就是这感觉。 刚上这所高中时,徐秋意是想过放下初中那段经历的,再成熟再有准备的人也会忍不住对新环境抱有一丝期待。 因为当时她是以免学杂费免伙食费为条件招进明睿中学的,校方怕她适应不来,将她分配到b班,在b班里也有几个同样是因为成绩被校方花重金挖到这就读的。 自然而然的,相同经历的人就玩到了一块,两三成群,好歹比现在独来独往的样子看起来热闹不少。 毕竟年少,徐秋意也没想太多,说放下之前便放下之前,对新朋友真心相待,只不过在一次次考试中徐秋意总一骑绝尘,将同一批同学都比了下去。 不乏有初中成绩优秀在高中里略显乏力,被校方约谈过几次的同学,少年天才从不缺,能在浮华喧嚣中仍然能沉淀下来提升自己的少。 明睿这地方,又是象牙塔,又是小型名利场,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坠入泥淖。 只做自己的徐秋意便显得犹外突出。 这时候的她没有看见身边人望向她的眼神早已经变了味道,一心沉湎在要考入a班的紧张情绪中,并跟好友约定一块考进a班享受更好的教学资源。 明睿中学高一第一学期期末举行的考试并不只是一次期末考试,有二度分流的性质在的。 期末考结束的第三天,分班名单就公布了,明睿中学才没有让学生过个好年的温良想法。 名单显示徐秋意上了,她的两个好友没能上去,不仅没上,连b班都没法留下,往后挪了好几个班级。 在那一周后,是徐秋意的生日,本不欲提起此事的徐秋意被两个好友约着出去过生日,她们为她准备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 这是徐秋意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当然十分高兴,热情配合录视频留念。 然而许完愿,咬下第一口蛋糕后她就觉得不对劲。 这蛋糕,是酸的,外面的奶油洁白甜蜜,十分新鲜,面包胚却是馊的,还有种沙沙的感觉。 当时两个人围绕着她,一人举着手机,一人亲昵地挨着。 第9章 举着手机的问徐秋意:“蛋糕好吃吗?我们两个特地学的。” 徐秋意便以为是没保存好才会有这样的口感,就又吃了一口,说:“好吃的。” “你真的觉得好吃?” 不想浪费好友心意的徐秋意肯定点头,大口地吃:“奶油不会很甜,很好吃。” 回答徐秋意的是一瞬间的沉默,紧接着是笑声的爆发。 “哈哈哈!掺沙子的馊蛋糕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你就只配吃这种东西,还以为自己有多牛哈哈哈哈!” “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这个人是挺恶心的。” “我都以为自己做了坨屎。” 尖利刺耳的笑声犹响在耳边。 明明那两人已经因为成绩问题无法继续免学费就读而转学,但看见旁人递来的食物还是会忍不住口舌泛酸,浑身冰凉。 手背被更冰凉的手指点了一下,徐秋意猛地回神:“怎么了?” 陶宁把嘴里最后一点东西吞下去才说话:“怎么盯着发呆,这空调足,等会就要凉了,赶紧吃吧。” 徐秋意指尖碰了碰勺子。 陶宁不知道对方发呆的那一分钟里究竟想了什么,但这明显抗拒的态度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就说:“我图方便弄了份一模一样的,你要吃不惯炒饭,冰箱里有酸奶跟面包,我给你拿点?” “不用,我吃的惯的。”徐秋意连忙叫住了起身欲走的人,“这样就好了。” “行。”陶宁不忙坐下,先把外套脱了才过来再次坐下,她不清楚自己扬起了一股不轻不重的清风。 徐秋意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还热乎的炒饭,正常且美味的口感让她肩膀松了松。 那只淤青的手背总在眼前晃来晃去,让陶宁还是有点不爽,人就差送到家门口了,还是右手负伤。 不过幸好不是需要缝针的开放性伤口,也不影响正常活动。 应该不会影响拿奖学金,不用人骗去兼职走英雄救美剧情了吧…… 520:【本来我觉得不用,现在觉得说不好。】 陶宁不爽的点就是在这:“我也觉得。”奖学金是能拿下,就后面那句说不准。 520给予热情鼓励:【宿主加油!!!】 徐秋意本来想忽视的,但陶宁的目光有如实质,想让人忽视都难。 以前怎么没觉得陶宁是个那么缠人的,这好奇心旺盛的。 徐秋意没忍住回视陶宁一眼。 果然,陶宁没忍住问:“你这手是这么回事,就一晚上时间,怎么那么严重?” 徐秋意习惯性搬出糊弄小刘医生的话术:“昨晚上家里大扫除……” 陶宁顺嘴接上:“不小心弄到的。对吧?” 徐秋意:“……”话都这么说了,她居然不好意思就这么承认下去。 陶宁吃饱了,把盘子往隔壁一搁,开始盯她。 徐秋意无奈:“你都听见了?” 陶宁随口胡诌:“没办法,我觉浅,对人的目光和声音十分敏感。” “……”徐秋意心想不,你对人的目光一点都不敏感,也不觉浅。 这结果是她亲身实践出来的。 陶宁说:“你不说我也不问了。” 同时,徐秋意开口:“就是我爸拆家的时候打到的。” 两句话同时响起后,两人都沉默了。 陶宁心想:我怎么就忘了徐志宏这个憨货,早知道叫刘叔绕两圈路,找个借口留个饭,等到八九点再把人送到家才算。 徐秋意侧了侧身,用最不带负面情绪的语气问:“你为什么那么关注这件事?” 果然起疑心了。 520有点紧张陶宁的回答,一个说不好起反效果也不一定。 主角这种生物最难搞了,杀不死只会让她更强大,天生敏锐,危机感强。 陶宁语气忽然拔高:“好,这话问得好啊。我等你问这句话很久了。” 徐秋意看得一懵,眨眨眼:“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陶宁挪了下椅子,明明休息室里就两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实话告诉你吧,这跟我二姨奶奶有关系。” 一时不察,被人侵入社交范围的徐秋意更迷茫了:“二姨奶奶?这又有什么关系?” 陶宁说:“因为我二姨奶奶的邻居的女儿的奶奶,她是以前照顾我的保姆,做饭非常好吃,对我非常好。然而在去年她辞职了,导致我十分的不习惯,我今年又去找她的时候,她才告诉我辞职原因是因为她生病了,无法继续升任这份工作。过没几天就要动手术了,我去庙里求过签文,签文上说手术将会成功,但需要多做好事,积累福报,所以我就这样了。” 徐秋意:“……” 陶宁长叹一口气:“做好事不能只做表面功夫,肯定要从身边小事做起,我捐款和身体力行双管齐下肯定效果翻倍,祝我保姆早日康复。” 徐秋意试图盘一下她话里的逻辑:“因为……所以……签文?” 陶宁正经点头:“嗯。” 忽悠,接着忽悠。 还以为宿主会给个怎么精妙答案的520沉默了,绑定前也没人跟它说过陶宁是个张口就来的。 然而转头看见陶宁一脸认真的表情,对方是真的很想说服她,这莫名就戳中了徐秋意的笑点:“噗嗤,哈哈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陶宁依然正经:“听起来很假,但确实是真的。” 徐秋意:“嗯……哈哈哈……” 都说明睿双姝,一个是富贵矜骄陶宁,另一个就是清冷沉静徐秋意。 徐秋意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笑,偶尔笑一笑都是因为客套笑容,几乎没人看见过发自内心的笑容。 有人说她装,也有人说她天生就不爱笑。 没人见过的风景如今被陶宁一个人看见了,如清风拂水,日出雾散。 意识到好像这样不对,徐秋意脸憋得有点红,用手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把手拿开也能知道,这一时半会让徐秋意收回那笑意有点难。 陶宁一手撑着脸,摆手浅笑道:“没有关系。” 吃完饭后,两人就趁着第三节课课间时间回到了教室。 两人消失的三节课中教室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该上课的上课,该逃课的逃课。 陶宁扫了一眼,南宫云飞以及身边几个位置都空了。 520啧啧感叹:【逃课的人不止你两诶。】 陶宁在教室门口跟徐秋意分别,走回自己位置上:“零零,这话就不对了。我这叫逃课吗?我这叫好心送同学去医务室治疗伤口,跟南宫那种吵不过别人就甩脸子走人的不一样。” 【……】520说,【你又知道南宫吵输了?】 “班长的表情还郁闷呢,她很要强的,这表情像是没吵够。”陶宁道,“其实我研究过南宫云飞,我问你,世界线里的南宫是个什么脾气?” 520自然阅读过那份资料,回答得也快:【唔,高冷霸道英俊逼人,虽然有点口是心非但深情执拗,对女主从一而终?】 陶宁说:“看起来还算正面,但我看见的他是喜欢先声发人但吵架从来没赢过任何人,很会破防甩脸走人,让对方先陷入有火无处发的境地的自我主义者。” 520呆了呆:【好像是这样。】 陶宁对着课表拿出课本:“至于从一而终这个结论是从世界线中他和女主结婚,拒绝掉所有桃花得到的,但原主也在原世界线中短暂地成为南宫的未婚妻,助他彻底坐稳继承人之位。” “要不是世界线突然崩坏,他被女主当厨余垃圾冲下水道里排进海里了,按照原有的发展下去,女主还需要经历被退婚,流产后伤心出国,刚下飞机就要看他跟另一位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举行世纪订婚新闻。”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从一而终是对自身欲望的从一而终,我不赞同他的退婚另娶是忍辱负重,为了两人更好的未来。” 520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很新奇:【你跟姻缘部的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 陶宁笑了笑:“当然不一样了,我是调剂过来的,因为分数线够不上其他部门。” 520:【……】很朴实的理由。 徐秋意也注意到那空掉的位置,但如今她心情好多了,没太在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同学们:“?”嗯???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去了。 抬头看去,都恍然大悟。哦,是徐秋意啊。 低下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猛然抬起头。 等会,徐秋意终于回来了?! 徐秋意隔壁排的女生转过头,看见双手自由活动的徐秋意惊讶道:“课代表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手骨折了,没事吧?要不要打石膏?” 正准备坐下上课的徐秋意:“???” 不过只消失一早上,就变成骨折了? 第8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第10章 “哼,舍得回来了?” 陶宁刚掏出书,身边传来一声轻哼,是隔壁坐着的吕心溪,正一脸怨念地看着她。 隔着另一排,金月也不满地望过来。 被两双饱含指控视线包围的陶宁:“……” 在南宫云飞没转学之前,信号灯三人组向来是a班逃课大户,就没有单独缺席的时候。 天知道前三节课老师望向两人那讶异的眼神,再询问徐秋意下落后,更加惊讶的眼神,让金月吕心溪两人生出了自己被抛弃的微妙感。 陶宁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刚刚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吕心溪:“吹吧你,你就是心虚,哪一次不是我睡着了你都要把我摇醒恭迎大小姐驾到?” 陶宁:“……” 吕心溪手指点点:“我可没有起床气。” “我有,我的错。”陶宁说,“下回一定叫上你……还有金月。” “这还差不多。”吕心溪满意了,才想起第二件事来,“明明之前跟徐秋意都不熟,干嘛对她那么好?哦,你是想知己知彼,从内部击碎情敌?” 陶宁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解释清楚,尤其是从身边亲近人做起,不然之后做什么都被误解成为了南宫云飞这件事可不利于拆姻缘。 于是她说:“情什么敌,姐不是恋爱脑,拒绝恋爱脑人设。我对南宫云飞无感了。” 这话说的…… 吕心溪一个激灵坐直了:“大小姐情窦初开,还为了他特地搬到同一个小区里,这就不喜欢了?” 陶宁肯定道:“对,不喜欢了,下头只有短短一瞬间,我觉得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吕心溪盯了她好一会,背部往后一靠:“你可算醒悟过来了,晚上回去我让我爸妈别掺和南宫家那些事。都是私生子,确实不太上的了台面。” 南宫家现任家主是个多情种,这个词需要分开理解,多情且爱撒种。 一生放荡不羁是少年,世人眼里的□□帝王,到死都是不婚主义者,但情人孩子能分别凑出两队篮球队打对抗赛。 而南宫云飞就是为数不多冠上南宫姓的孩子,生母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影星,他因为长相性情酷似家主而备受宠爱。 虽说豪门不会太在意私生活方面,但人要脸树要皮,又当又立还乱得世间罕见的也就南宫家一个。 实际上本地豪门提起南宫家的后面接的都是乱字,基本不跟南宫家联姻。 况且南宫家的生意……明面上是洗白了,但谁不清楚暗线里的生意还经营的如火朝天,如烈火烹油。 当初陶宁说看上了南宫云飞,其实吕心溪跟金月第一反应就是陶宁瞎了,南宫家的男人看一眼都觉得脏。 陶宁悄悄呼出一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缓过来的吕心溪又起攻势:“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帮徐秋意呢?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陶宁只好把刚刚跟徐秋意说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算糊弄人,所谓保姆确有其人,自小跟她一块玩着长大的吕心溪也认识那个阿姨。 吕心溪先是半信半疑,一看她正经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吹吧你,你要带她玩可以,但是必须跟我和金月天下第一好。” 陶宁张嘴刚想说话,就听上课铃响了,连忙冲她招呼:“该上课了,快快坐回去吧。” 吕心溪才不情不愿搬着椅子回去,一看课表,暗叫:“糟了,忘记叫陶宁快跑了,是陈老头的课。” 但现在说也迟了,物理老师已经带着他标志性豹纹框眼镜走了进来,并且精准发现陶宁。 陈老头其人油盐不进,属于老学究了。 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校董孩子,只要没完成作业就要挨罚,校长自己都是陈老头当年的学生,就算他来了也是站着停训的份。 也是教学质量过硬,向来对事不对人,不以贫贱而区别对待学生,所以学生们对他敬畏大于厌恶。 学校也供着这位严师,不是所有老师都能把a班治得服服帖帖,分数线还不掉下前三的。 陶宁被逮个正着,只好老老实实地捧着书站一节课。 这倒让a班同学们感到稀奇,倒不是因为陶宁真的愿意站一节课,而是因为陶宁都跑了三节课了,怎么第四节课就回来自投罗网了。 那可是南宫云飞都绕着他跑的陈老头。 陶宁不清楚身边同学们都在想什么,她双手捧着比脸还干净的书,有些苦恼。 520趁老师布置题目让学生练习时问:【宿主,看得懂吗?】 陶·擦线上岸·宁:“你这话问得有点亏心了。” 520投以怜悯目光,好心提醒:【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考试了,接下来还有无数次考试。】 陶宁沉重闭目。 她实操的时候其实也想过这种场面,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个小世界的高中难度是这么难的。 造孽啊,得重头开始学。 下课后,陶宁没能逃过来自陈老头的第二重劫难,她被叫去办公室了。 五分钟后,徐秋意就看见陶宁拉拉着脸回来了,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张空白卷。 “你这是?”金月对她投以怜悯目光,并表示这题太难,我也不会做。 陶宁:“……”她只好幽魂似的飘回自己座位上。 吕心溪生气了:“你问了金月,为什么不问我?!” 陶宁寂灭双眸点燃希望光芒,颤颤巍巍递出试卷:“你会?” 吕心溪只看了第一行字,脱口而出:“这是中文吗?” “浪费我感情。”陶宁唰地收回试卷,就知道这小绿人连题干都没读懂。 吕心溪趴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宁被吵得耳朵烦,怨念地盯着吕心溪,苦恼得像是不知道该把萝卜往那种的农民。 趴桌子上的吕心溪一头北极星绿长卷发,还长得白。 目睹一切的徐秋意:“……” 陶宁赶走了放肆嘲笑的吕心溪,指尖弹了弹纸张,心说:“也好,大不了物尽其用。” 520刚还替宿主发愁,准备启动自己帮忙作弊,当然,正经考试是不可能的。 它520是有职业操守,公平公正的正经统,不会干破坏规则的事情。 闻言,它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办?】 陶宁把试卷夹进物理书:“山人自有妙计。” * 一天过去,下午放学后,坚称自己只是不崩原主人设而不是真学渣的陶宁拦下了徐秋意。 陶宁只是一晃神,教室里就不见了徐秋意身影,好不容易看见人,赶紧大喝一声:“徐秋意别走!” 费力推自行车的徐秋意回头:“啊?” 当时是,校门口全是准备上车的学生,听见徐秋意的名字,全都停下脚步,以为又是谁当众拦住校花要表白。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据论坛中描述,当时才高二徐秋意淡淡拒绝了对方的倾情告白,推着自行车平静路过。 后来因为那大少爷表白被拒恼羞成怒,指使司机撞徐秋意不成抢方向盘,结果一头撞上了校长新买的车,把校长撞得当场高血压发作,保安室一边尖叫一边打救护车电话。 事后该学生喜提退学。 于是明睿中学校规里明确规定:学生不准当众表白。 现在回头一看,喊人的竟然是陶宁,不好,更加刺激了。 谁不清楚陶氏大小姐对南宫有所青睐,不提学校里的打篮球加油,递水递毛巾的,听说陶氏掌权人陶言曾在宴会上夸赞过南宫云飞前途不可限量,让南宫云飞入了不少人的眼。 能得陶言一句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人何其少,陶宁将来商业才能说不准,可她妈妈陶言是实打实的厉害人物,看人从没错过眼。 只不过这南宫云飞倒是气性高,对谁都平平,哪怕是对陶宁也不假辞色,只对徐秋意有几分温柔。 吃瓜群众才不会真以为南宫云飞是因为入学第一天校服被徐秋意泼脏了才引起他的注意,后面有个人想效仿徐秋意,然而只沾湿了一点点裤脚,就被南宫家施压劝退。 也是这一点才让大家彻底肯定,南宫云飞网开一面就是为了徐秋意本人。 所以学校里的两大风云人物今天终于要打起来了吗? 眼底的八卦之情熊熊燃烧,抱着这样的期望,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 要是有人误入这里,就会看见一群慢成蜗牛的人在慢动作开车门和走路,还以为这是什么电影拍摄片场,导演因为没钱而让大家慢动作完成子弹时间镜头。 陶宁奇怪地看了一眼因为扭头太快闪到脖子的人,就这样了也不肯把视线往回收,她快步走到徐秋意面前:“我有事找你。” 徐秋意看了一眼自行车,她说:“可是我要去修车。” 陶宁无所谓一摆手:“无所谓,等会你把地址告诉刘叔让他送你去。” 第11章 来不及等徐秋意回答,她举起一只手放到嘴边,大声召唤:“刘叔——” 不远处的宾利走下一个一身西装的司机:“大小姐。” 陶宁指了指这款式老旧的大二八:“把它带走,放后备箱去。” “……”刘叔看了看这放平后面积客观的大二八,为难道,“大小姐,这放不下啊。” 陶宁语出惊人:“后备箱放不下就绑车顶上,总之带走!” 在众人震惊又无语的目光中,刘叔还真撸起袖子,扛着大二八准备往车顶上放。 陶宁二话不说,把懵逼的徐秋意往车里一推,关上车门,在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掏出薄薄一张试卷。 把试卷摊在她课本上,一手抓着笔,顺了顺折痕,陶宁说:“我本来不想求人的,但现实让我低头,如今我求你,救救我。” 徐秋意:“……” 陶宁抬起微红的脸庞,她刚刚跑得着急,双唇充血嫣红:“不会吧,老陈出的题你也不会吗?” 徐秋意:“我会,让我看看题先。” 陶宁把试卷跟备用笔递过去:“你笑什么?” 徐秋意笑意越来越明显,嘴上却说:“我没有笑,你看错了。” 520旁观完这丝滑小妙招,给陶宁发来虚拟大拇指:【你这小新人可真是个天才!】 看着宾利车顶上的破烂自行车,众人:“……” 兢兢业业的刘叔固定好大二八拍了拍带着白手套的手,而后他思索一会,脱下了手套丢进垃圾桶,重新换上一双新手套坐进车里。 论专业司机的职业素养。 看着那车辆远去,留在原地的明睿学子一时心中滋味难言。 有人说:“这算绑架吗?” 另一人答道:“谁绑架人还要把那卖不了两斤铁破二八扛走?陶宁口味再独特也不至于。” 当晚,一则名为《陶氏千金当众绑走校花是为那般?》视频上了校内论坛热帖,不少饭后消遣的明睿学子点进去观看。 1l:标题党,举报了。 2l:我兴冲冲地来,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些? 5l:谢谢,我磕到了。 7l:回三楼,你磕到了什么东西?她们两个不是死对头吗? 11l:没品的东西,你永远都不会懂的,橘势大法好!(震声) 30l:我是外校借朋友号过来吃瓜的,没想到还是死对头?我淦,更好磕了…… 第9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傍晚的街边,忙活了一天的修车铺师傅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晚饭了。 一辆豪车缓缓停在他门口,袖长车身不偏不倚地挡住了这窄窄还显得有些脏乱的门面,凭借着油光水滑的车漆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就算不认识车标,也能从细节处窥见那不菲的身价。 当老伯以为对方不过是听错地方的时候,驾驶座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三件套齐全还戴白手套的中年人。 刘叔礼貌开口:“你好,我是来修车的。” 见到那跟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富贵人家管家似的司机刘叔,老伯脱口而出:“你的车我修不了,找错地方了。” “……”刘叔说,“不是修这辆,是修这辆。” 顺着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看过去,老伯这才看见车顶上的大二八,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所有的目光都被这车身所吸引,压根没看见车顶上还放着一辆煞风景的大二八。 你们有钱人的爱好都那么特别的吗? 几分钟后,车铺里的风扇呼呼地转,老伯蹲在地上把车胎给拆了出来,一边水洗一边寻找被划破的地方,脚边搁着几张补胎贴。 徐秋意站在一边,把现金放在桌面上扫款码隔壁:“钱伯伯,钱我给你放着里了。” 她没有手机,不能线上支付,身上经常随身带着零钱。 老伯眯着眼睛找漏气的地方,头也不回道:“就这两块三块的东西,有什么好给的。” 徐秋意摇头:“不行的,你也要做生意。” 老伯见那通身气派的司机走远,朝那边抬了抬脸,小声问:“看衣服,应该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吧?” 徐秋意点点头:“嗯,一个班的同学。” 老伯低头继续忙活:“这么多年就没见你带人来过,看来你这朋友品行不错。” 徐秋意顺着他目光看去,不远处小板凳上正坐着另一个校服女生,修车铺里备着的小板凳不高,她两条长腿只好委委屈屈地盘着。 她侧脸白净,眉眼低垂地对着手上的东西发愁。 平日里张扬好玩的陶宁安静下来之后还真有几分纯正感,刘海和耳边的挑染也会不自觉地忽略掉。 要知道钱伯伯一直都是学生就不该在学习以外花心思的那一派。 陶宁对着几行字迹思考一会,在选项括号内填了一个c。 阴影落在卷面上,同时头顶传来一道落玉般的声音:“选对了,这道题思路我才讲了一半,你领悟的很快。” 陶宁搁在试卷上的手指蜷了一下,抬头茫然:“啊?我选对了吗?我是遵守学生考试宝典选的。” 徐秋意顿时把注意力从卷面转到她脸上:“什么宝典?” 陶宁一脸你不知道了吧:“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遇事不决就选c。” 徐秋意:“……” 对于一点就通的学霸世界来说,这种宝典荒谬地好笑,但从陶宁嘴里说出来又不那么奇怪了。 520幽幽道:【宿主你选拔考试的时候也是用这个办法的吗?】 陶宁神秘道:“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 520沉默了,依然没能对那0.5的卷面分感到释怀,因为它选拔的时候就没听说过什么卷面分! 陶宁伸长手臂捞来另一张小板凳,她说:“课代表别站着了,坐下吧坐下吧,还有两道填空题过了就是两道大题了。” “我是化学课代表,不是物理的。”徐秋意失笑叹气,她发觉自己在陶宁面前无奈的感觉是越来越多了,顺从坐下,凑过去看她卷面。 有求于人的陶宁很上道,让出了不少位置:“你是全班的课代表,管它什么科目。” “还有哪一道?”认真看了看,徐秋意发觉了角落有几个笔记不是她写的,她喜欢字写得好的人,夸道:“你字写得真好,是练过的吧?” 陶宁脑子里闪过热爱连体字的原主笔迹,当即打哈哈道:“还好还好,我会很多种字体的,有机会给你展示展示。” 然后指尖一顿指指指,一道题都没落下,她理直气壮道:“这些我都不会。” 陈老头当然清楚自己学生的水平,给陶宁出的题目都是他当场翻书改数据编的,杜绝她作弊的可能性的同时还把难度降到了基础题难度。 换句话说就是——送分题。 然而陶宁告诉她说这些送分题她都不会,忽略掉撒谎逗她玩的可能性,陶宁是真不会。 徐秋意疑惑:“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陶宁:“……”学渣人设不能崩。 见陶宁表情闪躲,徐秋意说:“你一天学几个小时?” 如果徐秋意问她一天玩几个小时倒好回答,若问学几个小时,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变得难以启齿了。 显然徐秋意也看出了这份沉默背后的真相,难得体贴又耐心地转移话题:“其实这道题比较基础,你记住这个公式,以后见到相似题目就用这个公式套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抓着笔在直面上留下更多的字迹,清秀笔挺,字如其人。 好在陶宁并未懈怠,专注地听着她说话,直到车胎修好为止。 待车胎修好后,陶宁还有些意犹未尽,大呼人生就是学无止境,求求学霸再带带我,提出找个地方请她吃饭,把最后一题也攻克下来。 然而没什么能难住她的大学霸徐秋意却对最后一题面露难色。 陶宁便问:“这题你也不会?” 徐秋意看她,顿了顿,如实道:“这题是超纲题,我在以往竞赛真题上见过,我会是会……就是你……” 无师自通的,陶宁领悟到她的未尽之语。 呆呆看了最后一题好几秒,陶宁猛然反应过来:“这老陈头故意给我设套呢!” 悲愤交加的陶宁手指对纸张指指点点:“这前面的都是基础题,要是我不会就会挨骂,这最后一题是超纲题,我要是写出来了就是作弊,还是挨骂。” 徐秋意:“……”好像是这样。 陶宁长叹一口气:“为了骂我,这老陈头真是用心险恶,套路那么深,欺骗我单纯的小心灵。” 身边沉默一会,陶宁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难言的紧张,眼眸微垂,果然看见那犹带药香的淤青手背搭在另一只手背上,手指相扣。 第二次婉拒,终于来了。 徐秋意说:“不,我觉得你不单纯。” “什么?”陶宁转头,对上徐秋意的清透双眼,那双颜色稍浅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脸。 第12章 修车铺前塑料棚下,板凳上坐着两个校服少女,街面上人来人往,结伴回家的小学生笑闹奔走,她们面对着面,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自己。 这距离……有些过分近了。 讨厌与人接近的徐秋意这会不避不闪,仔仔细细地看着陶宁,良久,她说:“你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你的心里什么都有。” 520说:【糟糕宿主,她说你目中无人还心眼子多。】 陶宁抬起双手,忽然把住了她的臂膀,眉眼含笑地问:“要不,你再看看?” 徐秋意抬眼。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瞳内全是她的倒影,填得满满当当,全是徐秋意。 终于徐秋意先受不了了,先侧开了头,露出微红的耳尖。 气氛微妙之际,刘叔走了过来:“大小姐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这位徐小姐还是昨天的地址吗?” 陶宁首先回答:“对,昨天那个地址。” 徐秋意讶然,以为自己会听到否认,毕竟自己刚刚都这样说话了,不应该觉得自己被误解而生气走人吗? 一路把人送回去,又是昨天那个地方,新的豪车给小餐馆带来了新的震撼。 下车后,徐秋意第一时间回头,果然看见下降的车窗,半个身子露出车窗外的陶宁笑着挥手:“课代表明天见。” 此情此景,徐秋意也被感染了,她也笑:“明天见。” 心里却想:真是怪人。 小餐馆里扒饭的食客们都震惊了,都说徐老三的女儿还真给她交上有钱人朋友了,回家之后跟老婆动了心思想把孩子送进私立学校结交人脉的也不少。 但夫妻两一合计那昂贵的学费,也纷纷放弃这个念头。 还说也该是徐秋意有这个命,从小到大就没叫爸妈操过心,成绩那么好,连明睿这样响当当的学校都来老师亲自挖她,免费入学还倒贴给钱,谁家孩子能做到徐秋意这样的? 总之寻遍整个小安村都没有。 小安村里知道徐秋意的人不少,她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谁家孩子挨骂必定会听见一句“人家徐秋意如何如何……”,给徐秋意拉了不少仇恨值。 连续两天被有钱同学送到家门口,自然又传进了不少人的耳里,尤其是一天一天都不一样的车,足以证明对方到底多有钱。 兴致勃勃的人在问清楚是女同学后,那高昂的心情便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遗憾,仔细论起来这份滋味里还夹杂着一丝不太服气的酸。 “女同学啊?要是男同学就省事了,毕业后直接嫁过去,徐老三就能早享十年福了。”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有情况啊?” “我跟你说,我听我老婆弟弟的丈母娘的朋友说她是在明睿里当保洁的,明睿里有不少喜欢徐老三女儿的,最近追得最猛的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氏?飞恒集团的那个南宫? ” “难道还有第二个南宫不成?” “我的天,要真是被南宫家的人看上了就真的不得了了。” “要是我也有这本事把孩子送进明睿就好了……” 事情也自然传到了棋牌室里。 室内一片烟熏火燎,热火朝天的,穿着老头衫的徐老三搬着凳子坐一边,两眼不住地往桌牌上看去。 这地方热,开了空调都不顶用,今早上老板娘还说空调坏了,就拿了把牛角扇过来对着屋里头吹。 至于效果,那马力十足的牛角扇在这温度里也只是起了个氛围作用,根本凉快不了多少。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能浇灭这群人打麻将的热情。 “我赢了!” “唉,再来一把,我跟你换个位置,我就不信我手气就这样差!” “算了,我饿了,下一把就不来了,等会要回家吃饭,这风水宝地谁要?” 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上话了,说她要来,位置给她留着。 徐志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嘴了。 第10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有人看见了徐志宏,忙说:“老三你在的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平时就你最积极,今天怎么不说话。” 他已经赌完了,没钱了,网.赌那边他嫌没人不够热闹,睡前才会玩两把,然后一玩就玩到天亮。 但徐志宏不会这样说,他只会说:“我也饿了,等会要回家吃饭。” 隔壁桌的哈哈大笑:“徐老三你是真肚子饿还是没钱玩?让老板娘给你赊点,等回本了连本带利还回去就是了。” “你老婆不是快要发工资了吗?” 端着水果路过的老板娘假装听不见,快步离开,再不走就要被徐志宏拉着借钱,之前的都没还上,谁要借给他钱了。 小安村的人都知道,借钱给徐秋意都比借给徐志宏靠谱,徐志宏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的。 就是连累了老婆孩子,就那点工资挤出一部分用来还债,还要给小的看医生拿药,老大徐秋意瘦得不像话。 双手洗牌的男人叼着烟说:“这话说的,三哥需要借钱吗?他本事那么大,分分钟就能拿来钱了,今天他放假了而已。” 放假?估计是又被辞退了吧。 屋内传出一阵哄笑,都各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徐志宏被说得满脸通红:“我今天就是有点中暑,不想玩而已。” 刚吃完饭过来的人听了,他便说:“三哥想赚钱的话能有什么难的,回家让小秋的有钱朋友介绍一下渠道不就成了。昨天劳斯莱斯今天宾利,车牌都是这个数,这种有钱人,指缝里随便漏点就够用了。” 徐志宏猛地抬头:“什么有钱朋友?” 那人被他表情吓了一跳,然后才说:“你不知道吗?小秋连着两天被人送回来的,那同学老有钱了,对小秋也好。” 徐志宏脸上怒火更盛:“还有这事?妈的,我说怎么突然有骨气了,以为有人撑腰了?” 那人还说:“那女孩子看起来挺爱玩的,头发染了红色……” 徐志宏闻言,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了,霍然起身离开。 众人被这声摔门的巨响吓了一跳,都回头看向他离去的背影,就是走得一瘸一拐的。 中等身材,因为好赌经常忘记吃饭瘦得不行,当年借着一张好脸哄骗了徐秋意的妈妈,谁知道锦绣皮囊下是用糟糠填充的。 “他怎么走路摇摇摆摆的,被债主打了?” “哦不是,被小秋打的,今天都骂了一天了,你来的迟没听见。” “啊?怎么打的?” “这我哪知道……用刀砍也不一定,那孩子死犟……” 徐秋意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穿过巷道,停在一处独立小楼院门外:“潘奶奶我回来了。” 说着,她拉开半掩的铁门走了进去,这栋小楼是属于潘奶奶的,她是个喜欢侍弄花草的老太太。 以前她是人民教师教过小学的徐秋意,如今退休后也闲不住,除了白天打太极晚上广场舞,闲暇时候还会种种菜种种花。 穿过小院,靠近散发温馨灯光一楼,里面传出电视声和人声。 “我好像听见姐姐的声音了。” 老太太犯困的声音说:“嗯?秋意来了?” “奶奶我来了,我来接知春回家。”徐秋意说着,进了门,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电视播放着最近热播的普法剧,老太太对苦情剧没太大兴趣,她坚称自己是党员,不可能会对儿媳妇做这样的事情,随后又遗憾她那刑警儿子只记得上班,女朋友的影子都没见过。 沙发上抱着本书乖乖坐着的小女孩跳下地来,看着不过是上小学的年纪,长相与徐秋意十分相似。 不足月生产还出生在寒冬腊月里,妈妈关若琳怕孩子活不过春天,于是取名为知春。 最后小知春活过了许多个春天,更坚定这名字没取错。 只不过小知春身体不太好,天生抵抗力差,有哮喘,春秋两季跑医院跑的频繁。 徐知春迈着小细腿往徐秋意怀里扑:“姐姐你今天回来得比昨天早一点点。” 徐秋意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同学送我回来的,所以早一点,作业写完了吗?” 放学后怕小知春没人照顾,就被潘奶奶叫过来玩了,过了八点她就会自己回家,不妨碍老人家早睡。 “哦,原来是这样。”徐知春点头,“写完了,等会你帮我检查。” “好,我们跟奶奶说再见。”徐秋意顺手拎起收拾好的书包,正准备带人离开。 潘奶奶笑眯眯道:“知春再见。” “砰——!”温馨夜色里传来了男人的暴怒声:“徐秋意!徐知春!他妈的天天有家不回去别人家里,不嫌丢人吗?” 半掩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停在门边的自行车被巨响一震,直直倒在地上。 潘奶奶人老耳朵灵,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二话不说就把两人往房间里推:“都给我进去,我去处理。” 第13章 徐秋意手护着人,小知春害怕地躲在她身后:“可是……” 潘奶奶摆手:“没有可是,他不敢动我,最近天气不好,知春受不起惊吓。” 这句话成功让徐秋意定在原地。 她垂眸,便能看见妹妹带着恐慌的稚嫩双眼正无助地望向她,两手紧紧抓着她校服下摆。 人有不同,从小经历这些的徐秋意早已对类似场景习惯了,可天生体弱的徐知春天生就比别人少一颗胆,绝对不能受到惊吓,居住的环境也得干干净净的。 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徐秋意安慰道:“很快就没事了。” 徐知春小脸微白,埋在她身后只点头不说话。 小安村的人都知道,徐志宏就是个窝里横,每天只敢做老破小被征收的发财梦。 果然没多久,潘奶奶就骂骂咧咧地回来了:“我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你还敢私闯民宅?我儿子马上就下班回来,你走不走?” 外面安静一会,有人气急败坏地走了。 “他走了,估计又回家等你两了,今晚就先不回去吧。”进来的潘奶奶边关门边说,“你潘叔叔昨天出公务办一桩跨省案,家里没人我也寂寞……” 徐秋意被微凉小手抓了抓才回神,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点头应下:“我借一下奶奶家的座机,打电话给我妈说一声。” 潘奶奶知道徐秋意没有手机,当然点头答应。 曾经她也提过把家中小辈的淘汰机给她用,但是被拒绝了,徐秋意想用钱买也舍不得,学校布置的电子版作业她都是去办公室找老师单独打印一份,如果不行就现抄。 打过电话后,关若琳叹了口气,语带哽咽地说今晚她需要加班,晚点再回去,叮嘱她们别给人添麻烦。 徐秋意一一回应,挂断电话后,她坐在客厅里。 关闭的电视机画面倒映着侧身而坐的少女,身影如苍白羸弱的花骨朵。 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渐渐冷淡,但很快她就把那股厌烦压了下去,神色如常地进客房找妹妹。 同一座城市中,人生百态,从杂乱逼仄的小安村出发,不过十几分钟车程就是中心商业圈。 其中白露巷就是本市有名的不夜天,晚上七点才开始营业,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皆是时尚微醺的红男绿女。 装潢奢华的包厢里,本该热闹的气氛因为主座上的人气氛冷淡,只有一个抱着吉他的女歌手唱着慵懒的歌。 沙发上年轻的男男女女都笑得勉强,眼角眉梢不住往那边瞥去。 肖轩信誓旦旦道:“她肯定是欲擒故纵,想要得到你的关注。” 那脱下校服的少年已经有了青年身形的雏形,在昏暗灯光下辨不明年龄,棱角分明的侧脸只透着游刃有余。 待对方转过脸来看见眼睛,就能轻易明白这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睛,因为情绪丝毫没有掩盖。 这是一双掺杂着暴戾欲.望愤怒的眼睛,唯独没有现年龄该有的纯澈。 帅是真的帅,脾气也真是臭,把那点帅都盖下去了。 主位上的人不耐地把手上杯子往桌上一砸,大理石桌面被砸出裂痕,发出的爆响让他们下意识一颤。 南宫云飞抬手松了松衣领,散去热度:“她那么不知好歹当众下我脸面,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肖轩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己说到这大少爷的心坎上了:“那可不,陶宁都放着老宅不住非要跑去跟你住一个小区不是为了天天能见到你是为什么?你信不信等会你回去的时候会看见在门口晃悠的陶宁?” 是这么个道理,本该如此。 看来是自己对陶宁太纵容了,要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他向来都不耐跟这种大小姐纠缠。 南宫云飞又问:“那徐秋意呢?” “她?”肖轩的双眼转了转,跟隔壁的兄弟对视一眼。 那哥们瞬间就接收到消息,眼睛转了转。 天生多情的桃花眼放他脸上比寻常多了几分迷离,陈逸思当即浑不在意一摆手:“能是怎么回事,就是两个字——不够。” 南宫云飞没有说话,浓眉收紧,像是不虞。 陈逸思侃侃而谈:“这种人我见多了,开始都这样,我还傻乎乎地投入感情过,结果到头来就是两个字不够。不是我说你云飞哥,你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啊。” 直起身,拍拍他肩膀:“你是南宫家最受宠的少爷,明睿里谁不知道你,平时那些狂蜂浪蝶也看得不少,你都有判断,怎么就在徐秋意身上丢了敏锐的判断力?” 南宫云飞:“徐秋意她不是……” 陈逸思连忙说:“好好好,就算她不是,可你也没有做错的余地啊,她都那么穷了,你给的真金白银还是不是为帮她补贴家用,是她没见过好东西还轴。” 见南宫云飞神情缓和不少,有个胆大的凑过来,素白双手端着杯子:“南宫少爷……” “滚!”南宫云飞瞥一眼那年轻的面孔,目光微动,而后道:“庸脂俗粉。” 那张带笑的少女的脸变得难堪,保持着被人推开的姿势。 还是肖轩出来打圆场:“还愣着干嘛,都走了吧。” 于是人都散了,歌手也抱着吉他离开。 好不容易把这烂醉的人送上车,送他离开。 肖轩跟陈逸思并肩而立:“陈哥,我总感觉这拎不太清。” 陈逸思双手一摊:“能有什么办法,都压宝压他身上了,我堂弟还得陪三少爷南宫霖玩深水炸弹,我们俩只要喝喝酒哄哄他就算不错了。何况他女人缘好,运气好的离谱,要没意外,估计还真能被陶宁看中。” 肖轩哈哈一笑,说:“也是。” 两人说说笑笑结伴离开,却没想到本该安全到家的人在家门口挨了一拳。 脸色酡红的南宫云飞躺地上发懵,星星月亮都在眼前转似的。 身体比脑子还快的保镖捏着沙包大的拳头,回头看向陶宁,一米八大个子姐姐都看出几分手足无措:“大小姐?” 陶宁从重重保镖身后走出,朝她摆摆手:“你做的很好。” 第11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如今这样,缠着人给填满试卷的陶宁本来心情尚佳,盘算着要不把老师留下的作业也写一写。 却不料刘叔说车漆好像被大二八刮了点,车屁股过小巷的没能免去灾难,也得去保养保养。 陶宁便主动提前下车,边溜达边回去。 有一辆车在陶宁身后停下,车门打开,浑身酒气的男人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着什么酒往陶宁身后扑。 藏在暗处跟随的保镖们一看有人意图对雇主不轨,赶紧跑出来给了他一拳,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接躺地上。 结果定睛一看,躺地上跟死狗一样来回翻转的是南宫云飞,还是雇主曾经叮嘱过要对他客气点的南宫云飞,顿时人都麻了呀。 在那短短几秒,她都已经想好了被辞退后,因为行业封杀回老家种马铃薯了。 然而陶宁的一句话成功安抚了她,太好了,不用回家种马铃薯了。 南宫云飞本就是几分酒气,一拳下去醒了大半,手撑着身体站起来,他难以置信道:“你竟敢打我?” “我想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陶宁一抬下巴,“你看起来很不服,上。” 最后一个字是对刚刚那保镖说的,有雇主下令,二话不说就办。 南宫云飞没想到她还真敢,猝不及防用肚子接了一拳,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陶宁毫无情绪的眼眸装着南宫云飞因为肚子挨了一拳哇哇大吐的场景。 若是有个人抬头看陶宁一眼,就会发现她身上的违和之处,她的表情嚣张恣意,眼睛里却没有装进半点东西。 “呕——” 有个爱干净的保镖嫌恶地皱了皱脸,退开了些许,屏息以减轻味道带来的冲击感。 唯有陶宁居高临下,不避不闪:“南宫少爷喝醉慌不择路,绊倒在地上,是路过的小区管家好心把他送回去。” “大小姐这会不会不太好?” 陶宁侧眼:“不太好?哪不太好?怕被人看见?” “呃……” 虽说陶氏根基深厚,不容小觑,即便是南宫家主见了陶言也要敬称一句您,但南宫家睚眦必报,也不是好惹的。 陶宁问:“谁看见了?” 抬眼看尚在震惊情绪中无法自拔的南宫云飞的司机,陶宁问:“你看见了?” 那司机顿时手足无措:“我我我……” 陶宁不欲为难一个解安全带都不利索的司机,转脸对身边的保镖说:“把他车上的行车记录仪给我拆了,我十倍百倍赔偿。” 垂眼,看涨得通红乃至狰狞的年轻面孔,她淡声问:“南宫少爷满意不?” 这话说的…… 何等的欺负完人还要放狠话嚣张一把的恶毒女配啊,只不过恶毒对象从世界线女主转变成了男主。 第14章 520呱唧呱唧鼓掌:【你这很恶女大小姐。】 陶宁:“过奖了零零。” “你怎么敢……”这话听着耳熟,南宫云飞忽然反应过来,不就是自己对徐秋意说过的话? 然后他就听见陶宁低声嘀咕:“还有一句这是你的荣幸太奇怪了,我说不出来,算了,就这样吧。” 南宫云飞:“……”你的荣幸这句话也是他对徐秋意说过的。 不想回老家种马铃薯而积极拆东西的保镖回来,对陶宁说:“大小姐,东西已经拆下来了。” 陶宁:“储存卡一并拿走,都散了,我还得回去写作业。” 保镖:“好嘞!” 陶宁没见过这么喜气洋洋的保镖,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保镖:“廖诗诗。” 陶宁看了看这身高一米八宽肩窄腰大长腿,蝎子辫黑墨镜马丁靴从头到脚都是酷的姐姐,由衷道:“……这名字很诗情画意,加工资。” 廖诗诗:“好嘞!” 说完,陶宁背着书包离开,干净利索地像是刚上完晚自修回来的清纯女高,将背后趴伏在地的人趁得越发不堪入目。 保镖看了一眼地上那条人,拨通小区管家开摆渡车过来接人,顺便把那吓软腿的司机也一块带走。 陶家在这里的房产是一栋独栋小别墅,自带小花园,家里有数个佣人打理各方面事务。 从大门进来,就有佣人朝她打招呼,并说明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她落座吃。 陶宁让人把书包放进书房里,洗完手坐在饭厅里等着开饭。 爽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的520小声问:【这样揍男主,真的好吗?】 陶宁正想事,她脱口而出:“我打的少了?” 520:【啊?】 陶宁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说:“我还觉得我打的少了,才十九岁人就喝一身酒气,还撞鬼吓人。不好不好,我这算是替社会先教育教育他,叫他长长记性,以后别出来吓人了。” 520沉默了,经此一事,估计男主以后都对喝酒都心有余悸。 但看陶宁数据页面,一切数据都很正常,没有哪一项超标,应该……不会因为初次任务出现心理问题吧。 不知道在系统心中已经进化成钢铁钻石心的陶宁说:“本不该那么暴躁的,只是他话太多了,我不喜欢。” 520心想如果它有汗,必定是汗颜以对的:【……别找补了。】 陶宁无辜道:“啊?” 520直白戳穿:【你就是想打他,我懂你。】 陶宁笑了一声:“你懂我。” 说完这句,陶宁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妈妈,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吃过饭,陶宁洗完澡去书房拿出作业,每一本书每一本习题都无一例外地空白一片,在游戏界浓墨重彩,在学习界衣不沾尘。 陶宁也不气馁,翻到今天所学课程,这上面倒是铺了不少文字,要是金月和吕心溪看见了定会连呼你不对劲,染上脏东西了的程度。 估计是心有灵犀,心音刚落,陶宁的手机就响了,是金月发来的视频请求。 陶宁点击接通,还没看清画面,吕心溪的大嗓门就顺着网线叫了起来:“宁宁!我男神的电影上线了,我今天包场,要不要去看电影?我跟金月一块去接你。” 还没等陶宁回答,金月也凑到屏幕前:“你搬过去了真的好不习惯,晚上想找你玩都找不到人。” 陶宁对着手机托腮,想了想,她说:“那我搬回去吧。” 以前住的地方好像距离小安村近一点,虽然距离上大差不差,起码同一个方向。 此话一出,屏幕对面的两个人都精神了:“真的啊?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就回来好不好,我跟金月两个人打游戏没人带飞好难受。” 金月精致妆容的脸庞变得惆怅:“是啊,我玩男号被人追着骂小学生,说什么用脚打都比我厉害,气死我了。” 陶宁安抚道:“好啊,等我搬回去后带你两学习。” 吕心溪兴奋道:“你赶紧化妆我接你去……等会,你刚刚说带我两干什么?” 陶宁笑容慈祥,浑身散发佛光似的,唇齿微动,吐出了令对面两人都胆颤的字眼:“学习。” 金月:“……” 吕心溪:“……” 见鬼了,还是起猛了,竟然在陶宁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不仅如此,陶宁摆动手机,露出了铺满书本的桌面,她说:“我现在就在学习,往后少不了你两的。” 屏幕内外都沉默许久,终于,吕心溪颤声道:“为什么?你被夺舍了?” “唉,这事就说来话长……”陶宁摇头叹息。 一听这语气,520就知道宿主要开始忽悠人了。 陶宁说:“其实吧,我也是不爱学习的,只不过陶氏实在是太家大业大了,我妈就一个人,每天忙的不着家,虽然入账不少,但是假期很少。” “现在她还能有精力应对,那以后……到时候我还这样子,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怕是还要添麻烦,我想我也该长大了。” 这话说出去,任谁都要对陶宁呸一口,怒骂你在炫耀什么。 但金月和吕心溪真没觉得,陶氏确实很大,而掌权人陶言则是商界有名的大忙人,千百人想见她一面都难。 况且陶宁总是富家千金不知滋味愁,总混不吝的样子,跟她一块长大的两人心里都清楚,陶宁算得上是个孝女,她的混不吝完全是被陶言宠出来的。 让陶言伤心难过的事情就没干过……哦对,最近有过一件,那就是说看中了南宫云飞。 现在看来,陶宁还是舍不得让陶言失望,不喜欢他了。 “而且我生日之后就是我妈生日,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唯一能想到的让她开心的礼物就是我的好成绩,所以就……” 金月和吕心溪两人被突如其来的亲情牌打得猝不及防,脑子直接懵逼,直接被忽悠住了,连忙说:“那你好好学习,我跟月月不打扰你了,明天再找你玩,拜拜!” 陶宁抬手挥挥:“拜拜。” 挂了视频,陶宁缓缓呼气:“为了完成原主愿望,维持原样的话可做不到,想要以牙还牙……必须借助陶氏之力。” 翻出作业,陶宁把现有水平会做的都尽量写了,其他的太过火只会被质疑是不是抄的。 520见她学得认真,便不敢吱声了,静静呆一边玩去。 忽然,写完一篇英语作文的陶宁问:“你说我用同样的理由去跟徐秋意说她会信几分?” 520疑惑:【为什么要跟徐秋意说。】 陶宁理所当然道:“借笔记拉关系啊,只当酒肉朋友多靠不住,有点奇怪。到时候我拜她为师,那我哪怕进步一分都是恩情,帮她干什么都不奇怪了。” 520恍然大悟:【还能这样做的啊,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赞成。】 写完作业都过十二点了,陶宁开始整理书本准备睡觉,这时候一张物理试卷掉了出来,那道答案处空白的超纲题正对着她。 对着题目发了会呆后,她用隔壁那张空白草稿纸写下解题过程。 “还好,也不是特别难。” 随后,撕了该纸丢进垃圾桶里。 * 十二点后的小安村基本陷入了安静,徐秋意做完作业准备刷牙睡觉。 身形单薄的少女身上穿着老太太淘汰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依稀带着衣柜里的固体香膏的香味。 她于夜色中走到盥洗室镜子前,黯淡灯光照亮了镜前身影,应了那句荆钗布裙难掩国色,也是现在还小,更难以想象长成后会是怎样容色。 徐秋意扎起长发,轻手轻脚地刷了牙准备回去睡,细白的手指在腹部上揉了揉。 成长期的少女饿的快,她有点饿了,现在给她一盆饭都吃的完。 经过老太太房间时门锁轻响,是起夜的人走了出来,她出声问:“秋意?” 徐秋意:“是我,我吵醒你了?” 老太太睡眼惺忪,揉着眼睛道:“我睡眠质量好的很,公鸡打鸣都吵不醒我。” 她说着话,顺手就把搁在门边柜子上的东西塞徐秋意手里:“今晚上看你的手有块淤青,本来想把这东西给你的,看你一直在学习就不敢打扰你。” 徐秋意看向手心那散发着浓重药味的药酒,是老太太家自己泡的,她用过效果很不错,也就收下了道句谢。 “我那外孙女跟你一般大,她爸爸妈妈一根毛都舍不得动。”潘奶奶摇头,“徐志宏真不是个东西……” 回到房间,徐秋意将东西放在一边,坐在床边出神。 手边是徐知春的恬静睡颜,这也算是徐秋意生活中一种慰藉了。 出神良久,她在心中做下了某个决定。 第12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第二天陶宁就把试卷交了上去,老师没来,她也没久留就走了。 第15章 顺便在上交作业的时候收获了震惊的眼神,闹得陶宁看了几遍科目:“我交错了?” 数学课代表连连摇头:“没,没有,没有交错。” 转身对同学们露出兴奋又痛苦的表情,大家都懂他的表情下是什么意思——家人们谁懂啊,常年交白卷吊车尾她交作业了!!! 再看金月吕心溪两人,昨晚上被陶宁一通忽悠,现在虽然对这件事感到接受不良,但已经在努力接受了。 课后,陶宁就被姗姗来迟的物理老师让人叫去办公室了。 早知必然会有此一劫,陶宁去得坦坦荡荡,在前来传信的物理课代表看来她像是大无畏上刑场的斩首者,背影上都写着不怕死三个大字。 真不知道自己需要修炼几年才能修炼出陶宁这种大心脏,她自己是课代表,见了陈老师还是会下意识犯怵,哪怕他私底下很温和。 老陈头的办公室不在a班同层,而是在楼顶的物理与化学实验教室那一层,大部分物理和化学老师都会在那办公。 陶宁有些生疏地抬起头观望门上名牌,她高一高二那会来得勤快,高三进入总复习阶段,次数减少了不少。 很快她就找到了格外豪华格外大的教师办公室,礼貌敲了敲大开的门,就迈步进去。 里面的老师不少,零星办公桌前站着几个前来询问的学生,见到有人进来都会下意识抬头看一眼。 于是他们今天看见了几乎不会看见的人进了办公室,低低的说话声瞬间平静了不少。 徐秋意也在化学老师桌边,在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第一个抬起头了。 在明睿,没人能不知道那一缕缕红色挑染。 明睿学子爱搞造型的不少,学校实际上也不太敢管这帮富家子女,能被大众记得那么深刻的纯粹是因为好看。 陶宁进了门,老老实实往老陈头的办公桌前一杵:“老师我来了。” 老陈头放下茶杯,桌面上摊着那张填着两人字迹的试卷:“你自己做的?” “不是,”陶宁如实说,“是徐秋意辅导我写完的。” 此话一出,老陈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只点了点最后一空问:“那这一题怎么空着,我不是说过不能看见空吗?” 陶宁看一眼,又直起腰:“……这是超纲题,我真写了就完了。” 老陈头:“怎么就完了?” 陶宁满脸决绝,用这是你让我说的可不是我想说的表情看他:“这题我不该会,写了就是我错了,这坑我不踩。” 老陈头:“……”捧着茶杯气笑了。 徐秋意:“……”不是,有事你是真说啊。 不过一向严厉面孔示人的陈老师没有生气,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她是真会不会糊弄人后,赶在第二遍上课铃之前让人回去了。 临走前他温言劝了陶宁几句,不是在上课的时候,陈老师真真是个好说话的慈祥老头。 只不过他在这个职业,慈祥并不能让他做到所带的班级平均分稳前三名内。 陶宁大步踏过走廊,追上了走在前边的徐秋意,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走的有点快。” 徐秋意其实没有,她一直都是这走路速度,嘴上她也是这样说了:“我习惯性走得快一点。” 陶宁哦了一声:“那下次等等我,第一次被叫进办公室里,怪不习惯的。” 这话说的,还有人诅咒自己总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 徐秋意不小心错了步子,踢了下自己后脚跟:“你还想有下次啊?” 陶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肯定还会有下次。” 当时徐秋意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个下次来得确实很快。 这一回的科目是语文。 徐秋意是去交硬笔书法稿子,准备去参加比赛赢个名次拿奖金的。 今日进去一看,办公室里又多了一个眼熟的常客。 正是在阅读理解题“如何理解作者对父亲双手的描写?这其中表达了作者什么情感?”下横线上写下“不太理解”的陶宁。 语文老师:“为什么要写这个答案?” 陶宁挠挠脸,不太好意思道:“对不起老师,我从小没有爸爸,是单亲家庭。” 语文老师语结:“……” 徐秋意:“……” 就算语文老师没说话,徐秋意也能听见年轻的语文老师心里狂敲木鱼的声音。 语文老师愧疚又结巴:“这,我……不好意思。” 陶宁展颜一笑,眼神清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师,没个爸而已,我也长那么大啦。” 语文老师再度:“……”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才进入教育行业几年的语文老师显然没有其他科任老师那样的大心脏,更何况对面站着的是校董女儿。 负责任的老师都有那么一个通病,一是见不得学生不学好,二是舍不得不管想学好的学生。 最近陶宁确实是轮番被老师们叫进办公室里,有桃李满天下的陈老师先身士卒,奠定了基础,知道陶宁不会不听后,都纷纷效仿陈老师。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迎接语文老师的是这样的暴击。 最终语文老师在讲解一通依然得到陶宁清澈又礼貌的“老师我还是不太懂”的眼神后,摇来了救兵。 她说:“秋意你给她讲讲,老师去倒点水。” 言罢,赶紧去喝口水压压惊。 徐秋意只好接过任务,试图说了说,然而得到了有效反馈。 陶宁一脸受教:“你这个角度我没想过,你爸应该对你很好吧?” 徐秋意:“他对我不好,这是我瞎编的。” 陶宁将她神情收入眼底,心里有些疑惑。 明明提起生父时徐秋意的表情是很明显的厌倦,那又为什么世界线中屡屡心软,而不是抓紧机会当断则断呢。 应该原生家庭都是解不开的结吧,她的父母对她好像…… 唉,记不起来了。 徐秋意想到眼前这人刚刚的没爸的惊人之语,以为对方好奇这种情感,毕竟陶宁从小没有,但她惭愧,以她的经历实在说不出几点好。 思来想去,只好转移话题,她说:“其实回答这种题目有一套方法的,按照这个去写答案,不会分数太低。” 陶宁果然提起精神了,兴致勃勃道:“还有这种事?” 跟人对上目光,徐秋意没忍住说:“我写在笔记本上了,等会找到拿给你看看。” 陶宁惊喜道:“你愿意借给我?” 有前车之鉴,人总会对相似的又不好经历的事情更在意些。 徐秋意:“你好好保管,我为什么不愿意?” 520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为啥世界线里男主为何会对徐秋意念念不忘,这样的人遇见了真的很难忘记。】 该用清冷如月去形容她,光辉平等地倾撒在每一人身上,不了解她的人却总容易嫌她太冷,其实她只是一贯如此,从不改变。 拢月入怀就要做好无法捂暖的准备。 陶宁的注意力却落在前一句,保证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背后传来一句喊:“徐秋意你在这啊,化学老师喊你去一下。” 徐秋意应了一声就先离开了。 倒完水的老师回来了,坐下重新讲题,却发现陶宁这会倒是一点就通了。 有时候真的让人很难搞清楚,陶宁是会还是不会。 难道说学生讲题的角度更加能被陶宁接受?语文老师打算下次听一听徐秋意是怎么讲题的。 然后就把陶宁放回去了。 这段时间过去,a班同学们已经习惯了忽然好好学习不再逃课的陶宁,以及缺席多日的南宫云飞。 不仅习惯了,还会对惊讶的其他班同学嗤一句:“大惊小怪,都高三了忽然想好好学习很奇怪吗?” 其他班同学:“……”别人不奇怪,放在陶宁就有点奇怪。 对,这句令人哑口无言的对话正是出自陶宁本人之口,把好事者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这句话,搞得大家也不敢问为什么陶宁忽然跟徐秋意关系那么好了。 距离考试越来越近,陶宁瞥一眼空余数日的位置,满不在乎地投入自己的事情里。 窗外,又有几个女生经过,看见那空掉的位置发出相似的“啊…又没来……”,随后快步离开。 陶宁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她想知道南宫云飞的去向不用那么麻烦,每天都会有陶家的人给她仔细汇报,自然清楚南宫云飞正在努力入场。 至于挨了一顿打这件事,他要有点脑子是不可能对陶氏发作的。 只不过真实情况是南宫云飞没有陶宁想的聪明,他是很想发作报复回去,都被他的母亲卢微雨摁下。 在大局观方面这位打败十数位同行并把南宫云飞养大,冠上南宫姓氏,之后还成为世界线里刁难女主的恶婆婆的卢女士比愣头青儿子强多了。 第16章 当天放学,学校里就流传着南宫云飞跟南宫家主站一块拍照的照片。 这是第一位被正式的,官方的且对向公众承认他是南宫家的少爷,要是南宫家主与他母亲结婚,这一层关系就更稳了。 车内,坐在副驾驶上的职业装女子有些紧张地看着校门口。 这时候已经是放学后十五分钟了,校门口几乎走空,还剩下零星几辆车在等待着。 一边的刘叔看她紧张,递给她一瓶水,笑着安慰:“周小姐不紧张,其实大小姐很好说话的。” 周彤接过水笑了笑,并不反驳。对于惯用的司机,陶宁确实是很好说话的人,在其他方面,倒是出乎意料的严格。 没过多久,校门口出现了她想看见的人。 在周彤心中那个年轻但让人尊敬的陶宁跟身边推自行车的女同学分别,她不是举一只手挥别,而是两只手都举起来挥挥。 周彤第一反应:“……?”这傻白甜是谁? 第13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等陶宁转头,周彤就知道自己看错了,傻白甜不笑了。 拎着手上的公文包,周彤踩着平底鞋开门下车,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为了取资料图舒适没穿高跟鞋出门。 陶宁背着书包,往车边走来的过程生动演绎何为笑容逐渐消失,等站到两人跟前就是礼貌浅笑。 司机刘叔开车门,周彤道:“大小姐,你要的资料我今日已经备齐。” 陶宁点点头:“辛苦你了,周助理,请坐。” 周彤一边说着:“调到您身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算不上辛苦。”一边绕着车位从另一侧上后座。 “从这里上……”陶宁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看她如仓鼠跑圈绕车位半圈坐下,也就进去坐下了。 三天前布置的任务,周助理今天就交差了,其实这些事情也不算难查。 这句话仅限于在陶氏面前。 周彤抽出一叠打印纸,上边还有生活近照:“关于南宫家主的所有孩子的资料都在这了,这一部分是十五岁到二十五的,不限男女。” 其实周彤也不太理解这些,但是上头布置她负责干就是了,问多错多。 况且陶言也没问,她个打工人就更不用问了。 “我看看。”陶宁看了几页,觉得看得眼睛疼,两眼一闭把东西放回去,“今天背的公式有点多,麻烦你念一下。” “好的。”周彤就捡着重点念了。 比如姓名,性别,生母身份,以及人生经历。 在念的时候,她还在想:听说大小姐对最得宠的南宫云飞有意,她不会是在提前做调查打算把有潜力的先搞下去把。 然而周彤想错了,方向南辕北辙。 “你把这三个人的资料抽给我。”陶宁下车朝她报出三个人的名字。 周彤以为她没在听,原来在听的啊。 翻出她说的那三个人的资料,周彤有那么几分钟以为她要养蛊,这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进少管所的漏网之鱼。 三个都是看着平平无奇,但私底下有各种奇怪的爱好。 尤其是为首那个,看照片文质彬彬,气质斐然,俨然校园里的白衬衫男神,私底下仗着好脸滥交,诱哄同学尝禁果,又劝人堕胎,事后却绝不认账,反过来造谣女同学栽赃。 怨不得周彤说他是进少管所的漏网之鱼,他还有虐杀动物的毛病,从小就有,他病例就夹在资料后头。 后来估计是为了营造健康形象,他妈妈不带他去看了,免得留下话柄。 剩下两个,一个乖学生样的浑身是债的隐藏赌狗,另一个剽窃创意反把人逼得跳楼但依然清清白白。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明面上看着都是干干净净,甚至能称的上一句青年才俊。 陶宁看了一遍照片,把人脸记住了就还给周彤,思索一会,她说:“这三个是重点对象,让人去接近他们,时候到了可以对他们泄露陶家在帮忙,爱赌的那个不用,给根蛛丝他都敢往上爬,剩下两个不好糊弄。” 周彤:“……?” 陶宁:“而且他们四个之间要互相知道对方。” 周彤:“四个?” 陶宁用这有啥好惊讶的眼神看她:“前期要苟,等发育起来后,再加上南宫云飞就是四个了啊。” “……”周彤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果然,她听见陶宁在数:“一个南宫三个杂姓,之后就会变成四个南宫,玩消消乐。” 想通大小姐究竟想干嘛后三观震碎了怎么啵! 周彤:“您的目的原来不是帮……?” “……”陶宁沉默了一会,她开始思索原主喜欢南宫云飞这件事情到底有多深入人心,连自家员工都这样认为。 而后再度辟谣:“不是,我说我想搞垮南宫家你信吗?” 周彤倒抽一口冷气,她抽得很明显,吸气声很大,脱口而出道:“但是有几个看起来更聪明,竞争力更强啊。” 陶宁:“南宫家都要倒了,我找好孩子去做什么?” 周彤大脑短暂宕机几秒。 陶宁双手一摊,“而且这种没有把柄,用着也不放心啊。我相信南宫家主也是这样想的,担得起南宫家生意的未来继承人,不狠不行。” 好像……这话没说错。 担得起横跨黑白两道的生意的,不狠不行,周彤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南宫家首先放弃的是这一批。 盯着页面的520问:【你真是新人?】 为什么,页面显示,任务者陶宁一切正常? 陶宁说:“零零,我是新人啊,可我智商不是啊。” 【……】520沉默许久,幽幽道,【我懂你为什么会考了三年才上岸了。】 陶宁的解题思路基本跟考题反着来,或许她清楚这件事情,但依然坚持这么答。 不是说答的不对,而是答得让人总觉得她没说错,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的天惹,我绑定了一个犟种tat。 陶宁理所当然:“欲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狂,坐几年牢太便宜了他们了,不如尝尝从高峰坠落的滋味。” 520抱头哭泣:【让时光倒流吧,回到我刚认识你的时光,那时候的你还没卸下伪装qaq】 陶宁不听系统念酸诗,深以为原主的愿望就得这么干,低声嘀咕:“受人所托就要完成,只不过南宫家也是庞然大物,从外界入手一时半会铁桶一块,还是要从内部入手,使其争斗才有可趁之机。” 周彤没听清这一段话,不由自主问:“您说什么?” 陶宁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向饭厅,说:“我说我饿了,周助理不如也留下来吃顿饭吧。” * 吃完饭后,陶宁就带着作业上隔壁吕心溪家了。 完成任务可不能厚此薄彼,人生要过好,朋友也要变好。 陶宁翻着书说:“我们要悄悄地学习,惊艳所有人。” 录美妆视频到一半的金月:“……” 苦苦思索今晚玩什么的吕心溪:“……” 现在好咯,全都抓来学习。 吕心溪在人中夹了一支笔:“所以,我为什么也要学习啊。” 陶宁写的飞快:“你不是一直都想买个游艇吗?到时候拿着成绩单去让他们买,肯定会答应的。” 吕心溪双眼一亮:“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抓住比较无欲无求的金月,吕心溪甜甜一笑:“月月,你不会抛下我们的,对吧?” 金月:“……”阿这。 做不到拒绝,真的做不到。 于是今夜,吕家的灯火亮到十二点半。 虽然效果约等于陪太子读书,但两人破天荒地早睡了,不用费劲巴拉拍遮瑕。 连续两天如此,中午吃饭时,吕心溪道:“这是我入学高中以来第一次交齐作业。” 陶宁在包厢里吃这午餐:“感觉如何?” 吕心溪咂摸了一下情绪,说:“有点累,还有点奇怪。” “等这次月考后就是国庆了吧,这次去哪玩啊?”金月问。 “七天长假啊……”陶宁想到了英雄救美这个剧情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免得这断缘的进度条瞬间归零,一朝回到解放前。 吃完饭后,几人下楼,陶宁看见了正跟小刘校医对坐谈笑的徐秋意。 友情线平安接上了,陶宁那一次不过是把契机还回去,一切都看个人抉择。 时刻记得自己任务的陶宁没有走过去,而是跟两人离开。 金月看着自己胳膊嘀咕:“今天下午有体育课来着,也不知道是室内场馆还是室外,我先把防晒涂好再说。” 陶宁落在最后走,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头之后,正聊着天的徐秋意转过了头,看了她一眼。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就是体育课,a班的人都在打网球,陶宁用自己不擅长运动这个理由婉拒了八方约球。 这个理由信的人不少,陶宁在他们眼里的确是四肢不勤的懒宅。 第17章 这是室内场馆,但场馆很大,能轻易容纳两个班级同时上课。 陶宁托着腮帮子盯着一黄一绿两个小人打网球,眼神却已经迷离了。 你来,我往,你来,我往,又要看困了。 不如找徐秋意刷存在感。 可是徐秋意上课没多久就被老师叫走,准备让她的一手好字再度参加书法大赛,只不过这一次是英语的。 不想继续在这呆的陶宁站起身拍拍灰尘,顺手抓起一个滚到脚边的网球抛着玩,她准备去更衣室长椅那眯一会。 没人注意的角落,陶宁就这么溜溜达达地过去了,然而有人比她来得更早,正悄悄打开上面贴着徐秋意铭牌的柜子。 这柜子是校内公用的,上体育课前把校牌往柜子前一挂表明有人使用就行,如此倒是便宜了有心之人。 柜门被打开,淡淡的药酒味道扑面而来,本该是浓烈的药味,但在衣服主人的浸染下带上了淡淡的香味。 那女生抓出了叠好的外套:“这什么味道,臭死了,够穷酸的,校服几天都不洗。” 讨厌的人呼吸都是错的,哪怕是迷香都能闻出煮臭豆腐的味来,鼻子充满了主观看法。 用两指捏着衣领,她将校服背面朝上铺开,记号笔就要往下画,这是她特地挑的,水洗都不掉色。 忽然一颗网球飞来,准确砸飞了那支欲落的笔。 结实的网球落地,在室内滚了几圈,本就做贼心虚的人看着那忽然出现的网球,又惊又疑,大声道:“谁?!” “这话我问你才是,这边是高三生用的柜子,你个小学妹来凑什么热闹?”陶宁绕出柜后,认出了这是同一个体育馆的高二学妹。 “陶宁?”那人看清是陶宁后反而不慌了,揉了揉手腕抱怨道,“我还以为是谁,是你啊。” 陶宁奇怪地看了一眼她,以为是自己没认出的哪一位故人,可左看右看都没在记忆里翻出对标人物。 学妹捡起记号笔:“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哦,我知道了,你也想画花徐秋意的校服吧?” 陶宁:“……?”不要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跟你不熟。 学校校服很贵,都需要量身定制,徐秋意高一那会故意把数据报高,她这一身都穿了三年。 但对方都这么说了,陶宁不妨认下:“嗯。” 学妹从兜里掏出另一根记号笔:“这个给你,我们一起画。” 陶宁接过笔,然后说:“不,我想自己画。” “你好霸道,跟传闻一样霸道。”学妹乐得把锅推给别人,伸手抻了抻衣服,“你画吧,你想在上面写什么?是贱人,还是女表子?” 陶宁看着她,对方不明所以地回视,表情天真而残忍:“你看我干嘛?我知道你也因为南宫哥哥特别讨厌徐秋意,而且你鬼鬼祟祟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认识南宫云飞?”陶宁问。 学妹声音拔高:“我当然认识了,前天晚上的宴会我有在场的,他特别帅。” 陶宁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然后收起了那件外套,搭在自己臂弯上。 “你干嘛?不是说画她校服吗?” 学妹见她不动有些急了,谁也不知道其他同学什么时候会来,想抢回外套,却抢不到,又气又急,她压着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陶宁满脸无所谓:“你没看见吗?我在见义勇为,阻止坏学生画花同学的校服啊。” 学妹指自己鼻子,不可置信:“你说我坏?不就一件外套给个警告而已,我都没让人去警告她。” 陶宁:“难道我坏?” “……你这人?”学妹差点被她噎死,她想伸手去抢却抢不到,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晚上听见南宫哥哥说了什么,他说……” 陶宁语气平淡:“不感兴趣,那我还打了南宫云飞呢,你没看这段时间他没来上课?” 在小迷妹心里哥哥无比英勇厉害,怎么可能会挨打,肯定只有他打人才对。 学妹立马叫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陶宁:“那你又想跟我胡说八道什么?” 后边传来脚步声,有人说:“上课时间谁还在更衣室内逗留?” 学妹见有人进来,一害怕就先声制人:“老师,陶宁她想画花徐秋意的校服被我发现了!” 一手指着陶宁拿着笔的另一只手:“徐秋意你看,她还拿着你的校服和记号笔!” 前一句话没让陶宁表情有变化,后面一句让她回头。 被老师叫走的徐秋意好巧不巧现在回来了,正跟老师站在那朝这边看来。 陶宁:“……”哦豁。 第14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我没有”这一句辩白在面对受害者时总是难以说服人且苍白。 但陶宁还是这样说了,她甚至连东西都没有放下,就对着徐秋意说:“我没有。” 这场面,别说老师,闻声赶来的同学都觉得荒谬。 临近放学,想要换衣服早点离校的学生都会提前十分钟回到更衣室内更换校服,现在围在这的人还真不少。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陶宁这句话说得真是满不在乎还带点嚣张,不像辩解,像挑衅。 可实际上只是陶宁不笑时脸自带漫不经心嘲讽感。 “我赌她会信我,按照她公正……”心里的话还没想完,陶宁看见徐秋意动了。 徐秋意走过来,抓着领子拿走了外套,搭在了自己的小臂上,也染上了另一人的温度。 眼波流转,眉间一点朱砂在陶宁目光中定格稍许,便一闪而逝。 看吧,她们两个果然是死对头,论坛里的帖子磕的什么乱七八糟,她就没有信过。 堂堂陶氏千金,怎么可能会跟城中村出身的穷酸货混在一起? 学妹还没来得及窃喜,她听见徐秋意用跟主席台上发表学生代表演讲没有什么区别的语气说:“我记得外面有监控,查一查先后顺序,她们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进来就结果分明了。” 学妹下意识道:“不行!” 徐秋意看去:“为什么不行?” 大家也都看向她,目露疑惑。 学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还是硬着头皮说:“看不见的,今天这一片学校线路检修,监控关了。” 陶宁便笑了:“哦,看不见,我说呢……” 这话说得意犹未尽,意识到陶宁是敌非友的吴学妹想瞪陶宁又不敢太明显,把自己脸都憋红了。 吴学妹:“反正不是我,我可没拿着衣服。” 这话说的勉强,是个人都能听得出到底是谁,不过也怪陶宁过分气定神闲事不关己。 她的事不关己不是死不认账的那一种,是那种我真没干,但你要这么觉得我也可以的态度。 那老师:“呃……这……” 老师其实也不是主课老师,不过是校内管理各种教室的管理员,为不得罪人深谙校内关系网。 只不过一个陶氏千金,一个吴家千娇万宠的小孙女,哪一个都不好得罪。 看来这事就是没有了结了。徐秋意轻呼一口气,本想说就此算了。 陶宁忽然举起手,说:“行吧,我自首一把。这位学妹是主谋,我是从犯兼作案工具提供者。” 没想到陶宁忽然语出惊人,吴学妹满脸震惊。 陶宁晃了晃手中的记号笔:“这记号笔是水洗不掉,我跟这个小妹妹约定在体育课的时候趁学校检修线路去画花徐同学的校服,只不过因为分配面积不均匀吵起来了。” 这一番话简直颠倒黑白,学妹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合谋了!”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一双眼睛是七分震惊两分愤怒一分迷茫,十分之复杂。 同学们看着,心想如果是装的,应该原地给她办法奥斯卡影后奖杯。 难不成还真是陶宁自导自演? 陶宁嘴巴一张,说得头头是道:“昨天啊,昨天下午你就跟我密谋这件事,我说你的主意很不错,反正课表都对得上何乐而不为呢,就主动揽下了准备水洗不掉的记号笔。学校的校服是藏蓝色的,用金色去画就很显色,你忘啦?” 学妹:“你胡说,我准备的明明是绿色记号笔!” 陶宁:“你的在哪?” 学妹举手,亮出手中的笔:“我的在这!”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原来是绿色的。”陶宁拔开笔帽,露出了荧光绿笔尖,看了看就合上了,把笔往老师那一丢,“好了,真相大白。老师,听见了吧?” 真相大白时她看着徐秋意说的,后面一句就转向管理老师。 老师接住了记号笔:“恶意损坏同学校服,跟我去教导处一趟吧。” 陶宁还说:“她裤兜里还有一支笔,证据确凿。” 吴学妹后知后觉道:“陶宁你故意的?!” 陶宁朝她摆手:“才发现?快走吧,趁教导主任还没下班,争取字数少一点的检讨。” 第18章 纵使再不忿,吴学妹还是被带走了。 徐秋意眼见这一出戏开场又结束,罪魁祸首都走了,她这个当事人倒是抱着衣服懵了懵。 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有个着落,竟感到不适应,说不明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 陶宁见她发呆,就问她:“那个小学妹跟你还有别的恩怨?”早知道就不止写检讨这点事了。 徐秋意问:“你不认识?” 陶宁眨眨眼:“我不认识啊。”她不会把精力放在不相关的人和事情身上。 这小学妹她也不知道是百家姓哪一个姓,只不过顺着她的话接茬罢了。 徐秋意:“那你干吗……揭穿她?”事不关己不更好吗?反正又不会因此受到惩罚。 陶宁在她眼前晃晃从柜子底下捡到的网球:“我说我见义勇为你信不信?” 徐秋意目光跟着网球动了动,点头:“我信啊。” 有些人,嘴上说着我信,看人的眼神却是“好吧好吧你说什么我都信会说嗯嗯嗯就好了”。 陶宁又说:“那我到处乱说以后是我罩着你你信不信?” 觉得自己误入什么剧组的徐秋意:“啊?” 陶宁摸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不过这有条件,就是,我那个……” 后面那句话说得嗡嗡嗡的,徐秋意听不清,不由自主凑过去听:“你说什么?” 陶宁只好加大音量,跟牙缝里挤出来没什么区别:“我是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前置条件呢就是希望你能辅导我课业,我会按照市面上的家教价格给你算时薪。” 挠挠脸,陶宁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人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觉得我浪费你时间也可以拒绝……” 越听,徐秋意表情就越复杂:“为什么是我?” 陶宁一听这话就有戏,徐秋意的兼职范围不仅限于奶茶店摇奶茶,咖啡店锤冰块,餐馆里端盘子,做家教也是她一项收入。 穷人孩子早当家,家里两个销金窟,正经赚钱的就关若琳一人,要应付丈夫随时偷钱去赌,还得给小女儿治病,徐秋意当然缺钱,还有她上大学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不过陶宁现阶段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忙梳理思路,营造出慢慢进步的形象。 原世界线中徐秋意的高考前一年过得跌宕起伏也依然能保住成绩,虽然与状元失之交臂,但也考进了理想院校。 那要是她平稳度过那一段时间呢?会不会超越她自己的记录? “因为……”支支吾吾一会,陶宁凑徐秋意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算安静的更衣室里,同学们来来往往,拿着自己的东西来了又走。 忽然有个人凑到自己耳边说话,微微潮湿的呼吸扑在耳畔,在主人也没察觉到的情况下悄然变红。 徐秋意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说出来的话上,仔细一听,忍不住笑出声了。 陶宁抽身站定,佯装满脸不在乎:“就这么个事,要是被知道了,肯定大张旗鼓,一个科目一个老师然后全都围着转,看得我头都晕了。” “嗯,确实挺恐怖的。”徐秋意想了一下那画面,更加想笑了。 大小姐也有自己的苦恼,这点苦恼在徐秋意看来就可爱了,只想笑。 陶宁好不容易找到同感者:“对吧,你也这么觉得。” “陶宁,宁宁,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差不多走光人的更衣室里传来吕心溪咋咋呼呼的声音。 然后她就看见挨在一块站的两人。 金月首先止步,目光微妙一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陶宁说:“刚跟学神说点事呢,没把你们忘了。” 吕心溪像是被什么震撼到,倒退一步:“不会吧,你真的能说出口啊。” “溪溪算我求你,别说话了。”陶宁大步过去,试图捂嘴。 大萝卜嫌弃陶宁的手抓过网球脏,不给碰,左躲右闪,绕着椅子跑圈。 金月沉思一会,她靠近徐秋意:“介意开个班吗?” 徐秋意惊讶:“开个班?” 金月以高贵冷艳的姿态看那两只愚蠢的朋友,语重心长道:“单独把她们两放出去我不放心。” 徐秋意:“……?”不放心谁?这里面还包括陶宁? 金月:“而且你最后一年的生活会减少不少麻烦,很划算的。” 这是徐秋意第一次发觉,黄绿灯的眼神是这么的清澈愚蠢,红灯不算。 第15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徐秋意从没觉得做同学家教收取费用是被大小姐们用钱砸,她只觉得这件事付出了劳动有成果非常正常。 这件事她也做得很尽心,答应下的当晚她就花了一定的时间了解三人的水平。 结果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通过重重衡量,她仍决定答应这件事。 而陶宁也有模有样地拿了一份合同给她签,十分正经。 陶宁说:“那你我之间就算师生关系了吧,要是有人说闲话你拿合同打他,打不过就叫我,我有廖诗诗。” 徐秋意被她说得好笑:“廖诗诗是谁?” 陶宁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的保镖,一个身高一米八热爱烫头美黑的泰拳冠军大姐姐。” 顺着她的话徐秋意想象了一下画面:“……这名字不错。” 陶宁用道友所见略同的赞赏目光看她,诚恳点头:“我也觉得她这名字特别的诗情画意,有一种丛林里穿迷彩服的效果。” 当天下午放学,徐秋意看见了传闻中的廖诗诗,第一眼她就觉得陶宁真是个比喻鬼才。 跟普高有很大的区别,明睿中学没有晚自修,下午五点放学后的时间都由学生自主安排,大部分学子都会在这个时间段请家教一对一辅导。 饶是如此,依然没能考得过全校第一徐秋意,那个最顶尖的位置她待了几乎三年。 陶宁没让徐秋意去她家辅导连累她来回奔波,而是选在了靠近小安村附近租自习室,那位置离她家近,自行车一蹬不过是三分钟的事情。 而且附近也热闹,不会因为晚归增加不安全因素。 起初徐秋意只以为这不过是大小姐为了讨妈妈欢心忽然开始认真学习了,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大部分都因为迟迟难以取得成果就放弃了。 学习是一件不进则退的事情,它像建房子,前期需要打地基,然后浇筑,架钢筋,像是丰富骨血一样将外部建好,在这一阶段都会进步很大,好像几天就卓有成效。 而到后期,将进入瓶颈期,如装修一般对各种方案踌躇不定,每一样家具的选择都需要思量,为了漂亮符合心意的房子,光是刷漆都要数度调色,有可能砸了不少心思下去也难以见到什么明显的增色。 使人抓狂,想放弃,然后成绩回落,更加摆烂。 就好比如金月和吕心溪两个人,她们的心根本不在这,纯粹陪太子读书心境。 好处就是她们能找个角落自己玩,也不会因为徐秋意的严格而露出不耐烦的情态,更不会因为朋友进入状态而打破陶宁现有状态。 这种健康的友谊方式让徐秋意一度以为她在做梦,但她觉得更有意思的是陶宁这人。 天生一张漫不经心的脸,闲散状态经常喜欢把自己摊开放空,像大号咸鱼开启省电模式。 沉下心后做事犹外认真,常常把徐秋意带动地更加专心,偶尔也会去思考,倒使自己的知识更加扎实。 这越来越让徐秋意觉得陶宁像是润物细无声的雨。 而今晚,那润物细无声的雨又给她塞东西了。 陶宁切着橙子,招呼从家里过来的徐秋意:“徐老师请坐,吃完饭了吗?我猜你也没吃,一块吃点,然后再就点橙子去去味。” 三言两语陶宁就又把她今晚的晚餐安排得妥妥当当。 刚开始徐秋意是接受不能的,结果大小姐一拍桌子豪迈道:“我陶家的员工都是包吃的,总不能让我的家教老师成了漏网之鱼,今天是鸽子炖不知道什么参汤,吃!” 她还说:“你看起来太瘦了,身高165还不到八十斤,都营养不良了。” 徐秋意试图解释:“其实我吃东西不太吸收……” 陶宁竖起一根手指:“嘘,小徐老师请吃饭。” “……”徐秋意在大小姐的“压迫”下,只好从了。 “我切得真漂亮。”陶宁端起橙子往桌边走,补充道:“今晚上金月陪心溪去男神应援了,只有我在。” 两人便坐下吃饭,陶宁家请的阿姨手艺很不错,是根据正在长身体的高三学生定制的菜谱。 吃完后,徐秋意还是不太好意思说:“要不伙食费从我工资里扣吧?” 她觉得就算陶家给员工包吃,也不至于用上专业营养师定制菜谱,以及明显很高级的食材。 陶宁假装听不见这句话:“吃橙子,等会就要开始了,今天补的是化学吧,你的强项。” 第19章 这不过是相对而言,徐秋意压根没有弱点,文理皆强。 不愧是被关海岛别墅里都能靠厨房手配出王水的女人,恐怖如斯。 那一冲,冲垮了整个家族。 徐秋意接过那一瓣橙子,心不在焉之下手直接碰上了陶宁的手指,指尖互相摩挲,她忽然问:“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沉浸在记忆里没听清她说什么,陶宁抬眸:“什么?” 徐秋意放下橙子,素白的手按在桌面上缓缓靠近陶宁,纤瘦手背随着力道凸起青筋,目光深沉:“我是说,如果你聘请了其他家教,你也会这样对她吗?” 陶宁搞出这一遭就是为了让徐秋意平稳度过最后一年,再造辉煌也行,等她搞垮的南宫家,再把南宫云飞送到永远无法碰到徐秋意的地方,那就任务完成,她又能继续下一个任务了。 她相信,徐秋意这样坚韧的女子仅凭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她做的不过是年少时的雪中送炭。 所以想都没想,陶宁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后,徐秋意朝她露出一个笑,跟以往的都很不一样,如冰雪消融,菡萏花开。 毫无质疑的,徐秋意是漂亮的,但她第一次漂亮得有攻击性。 又是一日学习过去,各自归家。 第二天起床,徐秋意掀开被子越过熟睡的妹妹起床,轻手轻脚地在帘子后穿校服准备上学。 换下睡裤,穿上裙子,细长手指拎着裙头往上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最近提裙子会有种微妙的阻力。 疑惑着自己是不是又长身高了的徐秋意扣上扣子,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学校的裙子用料厚实,腰围不是松紧的,对腰围的范围有一定要求,改大改小都有点困难。 所以,今天的徐秋意在空腹状态需要吸一口气才能扣上固定好的搭扣。 徐秋意疑惑低头:“……嗯?”我胖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徐秋意当时瞳孔地震。 我,胖了?胖了??? 几分钟后,调大了搭扣的徐秋意带着怀疑人生的表情走出房间。 “难道我最近吃太好了?”徐秋意嘀咕道,手捏捏胳膊又捏捏脸,好像是比之前多了点肉感。 门外,关若琳夜班刚回来,她开门进来,徐秋意开房间门出去,两人在客厅相遇,互相看了看。 关若琳满脸疲惫,她手上拎着包说:“上学啊,路上注意安全,记得买早餐去学校吃。” 徐秋意嗯了一声,把书包背上,坐在门口换鞋。 许久后,关若琳看着徐秋意站起来的背影说:“秋意,你是不是胖了点?”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正准备开门出去的徐秋意身影很明显的晃了晃:“……” 抵达学校后,徐秋意照例把自行车放进角落里,绝对不会挨到谁的位置,这是她跟学校申请过的。 “小妹你可以放出来一点的,那个位置不好进出。”身后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徐秋意充耳不闻,还是放回了原位。 然后回头,徐秋意说:“之前你不是说过不能超过那一条线吗?” 那穿着齐整保安服的大爷端着保温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看你天天搬来搬去麻烦,你可以放出来点,我会帮你看着。” 帮你看着?这话就有意思了。 徐秋意掏钱修车胎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校内停车场保安室就对着这一片,该扎穿还是扎穿,有时候链条都被人剪掉了。 高一那会她还天真,想调监控被拒绝,现在说帮忙看着? 徐秋意懒得接收这不明不白的好意:“我已经放好了,习惯这样子放不会不方便。” 鼻子朝天习惯的保安大爷难得卖好没被领情,也不生气,他嘿嘿笑了笑说:“听说你最近给陶家的千金补课啊,你还挺厉害。” 徐秋意这才正眼看他,心中闪过了然。 这人曾经端坐保安室里骂过她说不要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以后最多是嫁个好人家的命,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成绩好,原来是在这。 但徐秋意只是本性寡言,不是真不通人情,比谁都更早明白不得罪小人的道理。 于是她嗯了一声,走出停车场上课去了。 徐秋意做家教这事没刻意瞒着,两人在学校里陶宁经常遇到不会的抄起本子就问,一来二去的知道的人就不少了。 消息也就这么传进了南宫云飞的耳里,他于走廊拐角拦住了陶宁,英俊的脸庞满是愤怒。 南宫云飞说:“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 于几日前,南宫云飞就回到了学校,风头比以往更盛,但避开了陶宁。 他认为那件事情丢脸,根本不可能提,陶宁乐得清闲,也对他视而不见,结果还是放心太早,现在就着急跳出来了。 陶宁眼皮一抬:“没空,让让。”不然廖诗诗随时为她服务。 第16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想他南宫云飞自从冠上姓氏后有谁敢拒绝他,徐秋意算一个,足以让他恼火不已,现在又多了一个陶宁。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冥冥之中的认知中不应该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现实就是如此残忍,让他在最信手拈来的地方上狠狠栽跟头。 偏偏这陶宁他不能动,想到犹在耳旁的叮嘱,南宫云飞强行忍气,刚想开口,结果一抬眼陶宁人都快不见了。 南宫云飞咬了咬后槽牙,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人影:“站住!陶宁!” 陶宁走得轻快,不予理会。 但这一声喊还是炸出了不少好事者,纷纷把脑袋往声源处看去,不远处空中走廊上的保洁大爷都往这边看来。 待看清发声的人和被追逐的人后都发出了好奇的“哇偶。” 这不是最近扬眉吐气了的南宫云飞么?前面那个还真是陶宁,那一缕红十分瞩目。 南宫云飞追上了陶宁,伸手去抓她肩膀却扑了个空,他压低声音道:“你不许再用钱威胁徐秋意帮你补课。” 陶宁止步,回首侧视,上下打量着大少爷做派后才道:“关你什么事?” 不知为何被陶宁这挑剔的目光看一眼,南宫云飞忍不住站直了身体,甚至胃部在隐隐作痛。 妈的,陶宁那个女保镖下手真的狠,差点就给打出胃出血,参加宴会敬酒的时候胃一直在抽痛。 南宫云飞再靠近一步,语气沉沉:“我警告你,就算你再怎么阻拦我和徐秋意,我也不会喜欢你,你身上的铜臭味让我恶心。” 这话说出来后,其实南宫云飞是后悔的,那点后悔很快就被冲上头骄傲碾压下去。 卢微雨当初为了留下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实话说,小时候的南宫云飞确实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但这也不是他能对陶宁说这话多了理由。 陶宁听出了潜台词:“你觉得我聘请徐秋意作为我的家庭教师是拿钱砸她,对她高贵人格的磨灭?” 南宫云飞扯唇一笑,目光嫌恶:“难道不是?” “这么会警告,”陶宁抱臂一笑,“那我也警告你,你不要再缠着徐秋意。” 南宫云飞:“我这是正当追求,不是纠缠。” 听了这话,陶宁微妙地看了他几眼,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令陶宁想不通的事情不是南宫云飞挨了一顿揍还坚信陶宁在欲擒故纵的神奇而自信的逻辑,而是正当追求这四个字。 能从他嘴里听出这四个字,实在难得。 她问520:“原世界线中对南宫云飞第一句介绍是什么?” 520以为自己来活了,精神一振:【因为从小颠沛流离经受挫折,所以他不明白爱人和被爱是什么感觉,在经历倾城虐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是爱徐秋意的,最初的感情不仅仅是年少意气的不服输和占有欲。】 陶宁说:“你是姻缘组的老前辈,零零你分析一下他刚刚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又是520老前辈了,被夸得晕乎乎的520还真上道:【他在承认他喜欢徐秋意。】 陶宁说:“那他在订婚礼之前说过这种话吗?” 520顿了顿:【经查询,没有,他一直在口是心非,查重率最高台词是‘我的女人’。】 陶宁忽然懂了:“啧,糊涂不不可恶,揣着明白装糊涂给自己牟利就可恶了。踩着一个又一个未婚妻上位,最后强求年少白月光,害得她骂名加身,他便是深情两字当前什么都能原谅了。” 南宫云飞便看见那句话后,陶宁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就在他以为陶宁会知难而退之时,她有反应了。 薄薄的眼皮一抬,陶宁冷了脸道:“给你个建议,少在我面前晃,否则我就把你爸全部私生子都找出来,全送你家去。” 好毒的计谋,怎么就上升到这层面了? “……”南宫云飞气急败坏,“你神经病啊!” 陶宁:“那你怕不怕?” 第20章 都戳着他软肋了,哪能不怵? 有道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怕死的。 陶宁就属于楞的那种,这一根筋的千金大小姐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敢回家找妈妈。 于是大家就看不可一世的南宫云飞脸色由由红转青,青转白,最后憋得紫色。 穿着那身蓝校服,整个人就是一条大茄子,随时会气厥过去似的。 然后恶狠狠放下一句:“陶宁你给我等着!”匆匆离开。 这一句话足够响亮,听见的人不少。 陶宁更不做停留,早一步先走开,目不斜视。 至于之前两人究竟说了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表情猜说话内容。 走廊拐角处,清瘦身影隐在花坛后,徐秋意垂着眼眸在那站着,正好被恼怒离场的南宫云飞看见。 南宫云飞口不择言道:“你也听见了看见了,她心思有多恶毒。” 徐秋意居然回应他了,目光中的阴霾尽散:“怎么恶毒?” 原来徐秋意根本听不见两人说的话,南宫云飞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更做不到对想征服的女人说自己的糗事。 南宫云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借着家族的力量毁了我,别跟她靠近了,她被她妈宠坏了,只会利用所有人。” 闻言,徐秋意竟有些失望:“你不敢说。” 想了想,徐秋意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跟你说明白,陶宁她没有用钱砸我,这是我付出的劳动换取相应报酬,别再劝我违约了。大少爷,做人别太眼高手低。” 南宫云飞本以为他们是同一种人,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人人称道的少爷了:“你不觉得……” 徐秋意语气平静地打断他:“南宫少爷,如果我在乎的话,就不可能在明睿上学两年之久,早应该和同批入学的同学们一样转学了。” 对于从未见过浮华的少年来说,再也没有比明睿更加金碧辉煌的地方了,这地方风云人物云集,一个砖头砸下去都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宝贝金疙瘩,令人又爱又恨,常常让人产生自残形愧的感觉。 徐秋意语气轻而坚定:“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只在乎我的目的是什么。 言罢,她顺着每日前往教室的走廊往前走去,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浑身散发着光芒般。 阴影处站着的人没有动,目不转睛地将着画面收入眼底,半晌,他嗤笑一声。 第17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然而热闹中的两位当事人不知道,在南宫云飞心中剑拔弩张的场景在同学们的口口相传之下,变成了表白失败现场。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南宫云飞怒吼,“我要这个撰稿人的全部消息!” 肖轩忙灭火:“查出来了查出来了,陈逸思你说是谁来着?” 陈逸思面色难看的说出一个名字,带动着肖轩也脸色难看起来了,他说:“姓康,康家的……?” “康文泽,康家最得宠的小少爷。”陈逸思更想说的是,不仅是动不得的金疙瘩,康家跟南宫家那是世仇之家啊。 啪的一声,手机被甩在地上,页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那蛛网般的裂痕也阻止不了人看清这是论坛上的页面,那标题正是《南宫云飞表白陶氏千金失败,竟放狠话》。 这标题实在炸裂,刚好还是最后一节课发布的,午休时刻的好事者不少,楼内评论也有百来条。 不是在表达震惊,就是迷妹摇头说我不承认,我不信。 还有些在说南宫云飞果然需要通过联姻提高地位,不然他妈一天没跟他爸结婚,他地位一日不稳。 下面倒是有人反驳那一条婚生子论的,说就算结婚了也能离,不过联姻这一句话靠谱。 话里话外都是说南宫云飞不行,需要有强有力的未婚妻助力,但这些话又跟卢微雨跟南宫云飞说的不谋而合,这才是让他恼怒的真正原因。 几秒后,肖轩发现这帖子消失了,再刷新康文泽的主页,就刷出了另一条帖子。 《经过自称真的很好说话的陶某一番交流后,发现此帖有争议故删除》 肖轩连忙兴奋道:“飞哥飞哥,帖子删掉了。” 南宫云飞勉为其难看一眼,面上怒色散去不少,他下意识用手指刷新了一下页面。 紧接着,又一条标题为《南宫云飞放狠话不成被吓跑,不是爱而不得(震声)》的帖子闯入眼帘。 “啪!”画面梅开二度,肖轩的手机也被砸了。 “啊……”肖轩心疼地看着手机,那是他定了很久的新款,才刚拿到手三天,又砸了。 拜这条帖子所赐,南宫云飞感觉自己走到哪都被异样的眼神包围,不自在了一整天,干脆下午都逃课了。 结果回到家里,卢微雨刚好也在,她神色凝重道:“你简叔叔说老爷昨晚跟他提了一个人的名字,有认祖归宗的打算。我查了一下他的资料,他成绩非常好,你下次考试必须要拿出第一名的成绩,不然在老爷心里就留下不中用的印象。” 卢微雨不把南宫家主当丈夫,更多称呼他为老爷。 转学前全校第一,转学后变全校前三十的南宫云飞眼前一黑。 卢微雨还说:“我已经给你请好了老师,之前的老师没用,让你跟不上成绩,国庆节前的考试你必须拿下全校第一,听到没有?” * 一节课后,徐秋意被叫去了办公室里,没过多久她便抱着一堆习题册走了出来,原路返回班级。 修长的人影走过走廊,路过重重人影,因着心里装着事,走得慢了些,要是看见并立的男女身影都会忍不住想起今早上看见的画面。 徐秋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好奇心。 隔壁大开的窗户传出两人笑闹的声音,女声惊讶道:“你说今早上南宫是跟陶宁表白?不是吧?” 徐秋意定在了原地。 跟她凑一块的女生也笑:“怎么不可能?之前她不是给南宫送过水你不是也看见了,而且他在南宫家的地位没那么稳。” 上课铃声响起,在走廊游荡的学生都慢慢回到了教室,都没有在意拧着眉路过的人影。 下午,又是一节拒绝八方约球的体育课,这一次是羽毛球。 两人在草坪上找了块树荫,坐下就开始背单词。 “我都背对了吧。”陶宁托着腮帮,看向隔壁人影,伸手指点点她肩膀,“全校第一?学神?徐校花?课代表?” 徐秋意终于被戳动了,无奈道:“你哪来那么多的诨号。” 陶宁摇手指:“这不是诨号,这是赞美,字字句句都不做假。” 徐秋意继续低头看摊在膝头上的单词本,密密匝匝都是字,一个字母都没看得进去。 陶宁这人就是个迷,感觉再深想下去会发生她无法预料的事情。实际上,徐秋意自己也说不明白这种心情该叫什么。 肩膀上传来推动的力度,徐秋意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她说:“你背对了。” 陶宁疑惑:“对什么对,我刚什么都没背,问你今晚吃不吃菠山竹,我妈给我寄了几箱,我一个人吃不完。” “山竹?”徐秋意见过这种水果,比较贵,在兼职的时候吃过一个,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很难剥,甜甜的。 见徐秋意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陶宁心中疑云陡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剧情。 妹妹哮喘没那么快发作,手上的淤青只剩下个印子,考试对于她来说就是刷奖金活动,钱财暂时不缺……究竟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她离家多日的赌鬼爸又跑回家要钱了? 不,应该不是,发现自己钱少了的徐秋意不是这表情。 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陶宁还能一心二用,拿出手机看论坛:“这康文泽有没有把澄清帖发上去……” 这事情还是热爱冲浪的吕心溪跟陶宁说的,陶宁一看,顿时老人地铁手机.jpg,二话不说就杀去c班找人让他别瞎写。 康文泽一见陶宁,立马就投降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徐秋意这时候倒是敏锐得很,她问:“什么澄清帖?” 陶宁见她好奇,就把手机递给她看:“就这些事,都太闲了。”顺带跟徐秋意说明了来龙去脉。 放下单词本,徐秋意双手捧过手机,有些生疏地上下滑动,看完之后她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为了利益而来还敢在自己面前诋毁陶宁,徐秋意看陶宁的眼神就像是要被渣男欺骗的傻白甜大小姐。 徐秋意把手机还给陶宁,双眼含笑:“今晚上,我打算买一个手机。” 陶宁满头雾水:“???”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那一天过后,徐秋意果然拿出了一部手机。 之前她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必要,有一个能接打电话的按键手机就够了,如今她还是认为有些必要的。 第21章 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照着陶宁手机下载了一部分软件,然后添加联系人,游戏什么的她看不明白。 吃完饭的课后时间,四个人在陶宁休息室里继续捣鼓。 吕心溪就没听说过这牌子,对这反应缓慢,内存极少的二手机感到十分稀奇,私以为这就是手机界的康帅博。过没多久她就失去了兴趣,抱着掌机在一边玩去了。 一边的金月在犯食困,两手托着腮帮子看两人对着“康帅博”一顿操作。 第18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一顿操作后,徐秋意说:“这个图标亮了,是下载好的意思吗?” 陶宁放下手里东西,凑过去看:“对。然后你就可以……” 听完之后,徐秋意难得露出被什么东西难住的表情,轻声道:“我不明白。” 吕心溪也被这句话短暂地吸引了几秒注意力,她从来没能从徐秋意嘴里听出我没明白这四个字。 学神跟学渣天生有壁,做同学两年,吕心溪见过领奖时意气风发的徐秋意,见过主席台上从容镇定的徐秋意,无论哪一面都跟懵懂脆弱毫无关系,估计这样的徐秋意全校师生都觉罕见。 这么一想,吕心溪还有些自得,别人都没看过的,给她看见了。 然而之前把对电子产品怎么教都不会的人没有共同语言的陶宁没有半点不耐,更没有好不容易找到比徐秋意强的得意,她说:“没事,我教你。” 此话一出,屋里的几人都沉默了几秒。 金月两眼微眯,凭她带了ok眼镜的视力清楚看见徐秋意搁在桌面上的指尖扣了下桌面,再一看,又没有了。 两个脑袋不知不觉凑到了一块,陶宁事无巨细地说,身边的人拿出上课的态度认真听。 只不过徐秋意细白的手指总是迟钝几秒,才落到实地上,然后问:“是这样吗?” 陶宁则会把夸奖的话当不要钱一样地说:“对对对就是这样,不愧是学神,那么快就举一反三。” 金月:“……”怪怪的,说不出的怪。 好一会后,金月才想明白了哪里奇怪,忽然一拍大腿,上学期末在大礼堂从容演讲自己做的ppt的人究竟是谁? 世界上总不能有第二个徐秋意吧? 陶宁被响声惊动,抬头道:“金月你打自己那么大力干嘛?” 徐秋意也闻声抬头,姿势还保持着跟人挨着肩膀。 金月:“你是在指责我打扰了你授课吗?” 陶宁觉得金月是被碳水攻击大脑变迟钝了:“没有啊。” 金月:“……”你是没有,你隔壁那个眼神倒不是这么说的。 但更让金月头痛的是,隔壁那个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眼神,还挺懵懂。 算了,宁宁这段时间看着挺喜欢她的,陶家的宝贝疙瘩总受不了伤害。 徐秋意垂首,手指快速输入陶宁的电话号码,她记忆力好,很多东西只听了一遍就能记住。 陶宁讶异挑眉,回到自己手机上通过好友申请,页面里便多了个空白头像的人,她为此备注:a.学神。 徐秋意没有第一时间去修改昵称,而是指着只有一个联系人的页面问:“如果把你置顶的话,我该怎么做?” 陶宁如实告诉她方法,成功把自己在徐秋意手机里置顶。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徐秋意那小猫两三只的联系人有什么置顶的必要。 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想法,一片空白的大脑没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又赢了,我超厉害。”吕心溪放下掌机,骄傲道,“我也置顶了宁宁好多年,甚至养出了友谊的巨轮。” 金月不怎么用另一个软件,也没有收集癖,对这些无所谓。 但是个在学习以外格外敏感的人,目睹一切后,她犹豫道:“我怎么觉得……她好像跟我们不太一样。” 吕心溪弹跳坐起来,掰着手指数:“哪不太一样了?我把你,把宁宁都是置顶的,还有我爸妈,我姐姐,我弟弟……” 念完置顶名单后,吕心溪说:“我这是全家福啊。” “……”金月只好给大萝卜呼噜毛,“追星妹还是不要尝试理解比较好,会重塑三观的。” 吕心溪疑惑看她:“……我们的明睿海后是又想到了什么?” 那边,徐秋意在小声问:“养巨轮该怎么养啊?” 陶宁纤长的睫毛一眨,从侧对着转向正对着徐秋意,她问:“你也想养啊,这个需要花时间,打算和谁养?” 这里还能有第二个人能让她养友谊巨轮? 徐秋意小声嘀咕:“先不告诉你。” 把陶宁逗乐了,怎么还给问出小脾气了。 来到这个小世界后的第一个月,陶宁迎来了第一次考试。 考场按成绩分,徐秋意留在a班里考,铁打不动坐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上一次缺考的陶宁就被分到其他班考。 拎书包下楼前,徐秋意特地嘱咐:“会的先做,不会的先跳过,答题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先写解,做阅读题的时候就用我之前那个方法,宁愿写长也不写短。” 这就是看过陶宁之前试卷的后遗症了。 那是徐秋意见过的最干净的试卷,只写了名字和学号,其他全部空白,哪怕在答题卡上踩一脚都不可能这个分。 陶宁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520不愿意错过擦线上岸的宿主考试场景,抛弃掉了正在追的剧,见此情景啧啧感叹:【能让原世界线中的清冷女主细细叮嘱,操碎了心,你陶宁也是天上地下第一人了。】 陶宁谦虚道:“客气,过奖了。” 这不是在夸你。 说实话,陶宁是它绑定历任宿主中最快取得主角信任的,而且这都有点信任过头了。 徐秋意想了想,又说:“对了,我昨晚上跟你讲过的题……都还记得吗?” 陶宁眨眼:“我记得。” 徐秋意放心了:“记得就好,去考场吧,考试加油。” 陶宁伸出手:“握个手,让我蹭蹭学神欧气。” 眼巴巴看了许久的吕心溪大声嚷嚷:“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和学神握手蹭蹭欧气!”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吕心溪在学习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只要不是交白卷,再差的学生都会对最终成绩有所期待。 金月很想一把把人扯走,只是她也抵不住这诱惑:“运气这东西真的很玄的,虽然学神昨天讲的题我都给了周公,但是我也要。” 徐秋意:“……” 于是,她在考前临时举办了一场小型握手会。 参与嘉宾有吕心溪,金月,陶宁,参与者名单按参加顺序排列。 轮到陶宁的时候,徐秋意把左手换成写字的右手,跟陶宁握了握,无奈道:“顺顺利利,考的全会。” 陶宁笑纳了这句祝福语,回道:“那祝你继续巅峰。” 松开手时,陶宁再度觉得徐秋意是个内外反差极大的人,就如她的双手。 任谁看了徐秋意的手背,都会觉得这是一双堪称完美的手,肤色莹润不苍白,骨节分明,可手心却有着劳动后留下的茧子,不会特别柔软。 便如她外方内圆的性情,长得柔弱文气,内心坚定,总习惯性做谁的依靠。 一边,吕心溪拉着金月喜滋滋地说:“能摸到她的手,我考试的这三天都不洗手了。” 金月用那得多埋汰啊的表情看她:“倒也不至于。” 吕心溪脑瓜一动:“你是说我每天找徐秋意握手会更加好?” “……”金月呃了一声,“这也不至于。”不过这个建议是挺让人心动的。 瞥一眼侧容沉静,朱砂瞩目的徐秋意,金月敏锐地觉得还是算了吧。 带着手心残存的温度,徐秋意坐下备考,素净脸庞上淡淡的笑意恢复如初,又变回了之前清冷寡言的模样。 同班的同学看去,才相信徐秋意没有变,她还是原来的样子。 第19章 请冷校花狠狠爱 陶宁分到的班级岂是一个吵字了得,该说是群魔乱舞,处处都是花活,让人看的应接不暇。 而且他们都是老熟人了,哪怕是不同班级,进来了都能互相打招呼。 “你数学好,等会考试你给我抄数学,我给你看英语。” “英语谁不会啊,用的着抄?” “你还不如给我看数学,我语文阅读选择题格外有天赋,十蒙七对。” “我草大佬,带带我……” “考完就放国庆假了,你们打算去哪玩?” “我跟我舅舅借了游艇,想试试海钓。” 坐陶宁前头的仁兄转过头来:“你要不要?我好人做到底也给你传一份。” 陶宁看他,这位就是被说数学好的那位,上一次的战绩是数学62分,除了英语,比起其他分数档都在60以下的科目,他确实数学比较突出。 陶宁说:“不用了。” 被拒绝的仁兄也不稀奇,陶宁她本来就不抄答案,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她境界比较高级——交白卷。 第22章 他们交白卷回家会挨批但陶宁不会,这么想,仁兄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艳羡。 神奇地读懂了对方眼里情绪的陶宁:“……” 没多久,考试就开始了,两位老师进入教室监考,分发试卷。 考完第一个科目就是午餐时间,几人凑一块吃饭,没有人提考试内容。 等到下午,考卷再度分发下来,陶宁第一时间不是写上名字考号,而是翻了一遍试题,目露了然。 返回第一面写下名字,陶宁说:“果然。” 专业陪考520询问:【果然什么?】 陶宁:“她给我押题了。” 不用指名道姓,520也知道陶宁说的是谁,除了徐秋意谁还能压中题目。 既然徐秋意那么费心,陶宁舍不得做得太差,提笔开始写。 途中监考老师到处溜达,遏制学生乱飞的小纸条,这帮少爷小姐们都骂不得说不得,只能这样这样了。 忽然,老师的目光被一张卷面吸引,眼前一亮,不由停下看了好一会。 大部分都做对了,水平不差啊,怎么会被分到吊车尾班? 老师抬头看向课桌上的名字,是陶宁。 他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回忆着记忆里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后他复而顿住脚步,把手边正准备丢纸团的学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嗯?陶宁? 考试结束,老师让学生停笔,由末尾往前递试卷上手。 拿到陶宁的试卷时,前桌的仁兄以为自己考试考疯了出现幻觉了,然后神情恍惚地把自己试卷叠上去。 语文试卷填满不是一件难事,但要是把数学试卷也填满了,那就有点东西了。 然而来自后座的冲击力不止这一科,到后来他已经麻木了。 最后一科结束的时候,仁兄终于忍不住了:“你也没告诉我你化茧成蝶了啊,知道对我这个学渣冲击力多大吗?” 陶宁:“……可能因为我有学神护体?”如果说她已经竭尽全力控制不太出格了,会不会太伤这位仁兄的心。 毕竟从倒一飞升前十,不说人设o不ooc,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吧,本身校董女儿身份也足够敏感。 三天考试倏忽而过,学生们回归正常生活。 徐秋意一进门,她的试卷就被借去对答案了,人群里不时传出欢呼或哀嚎,选的跟徐秋意的一样就高兴,不一样就哀嚎。 吕心溪就是哀嚎最大声的那个:“真的,我觉得每一道题我都认识的样子,可是我都做不出来。” 金月平静指出:“这题选a,徐秋意和我都选a,但是你选了c,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吕心溪震惊:“什么!这是我最有信心的一道题!” 有学神押题是一回事,能不能记住解题方法并实践运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很快,她就振作起来,投入到假期该怎么玩的事情上了。 明睿可没有让大家过个好节的好心,硬是赶在放假的前一天发布了成绩。 早上进校门,前往高三教学楼就看见的展示栏前围了不少学生。 通过只言片语,陶宁知道了是本次考试成绩公布了,她走上前去看,第一眼就看见了徐秋意的名字在第一栏第一个,总分比上一次多了几分,跟第二名拉了十分的差距。 又是断层第一。 再往下看都是几个熟悉的名字,然后在第50位看见了南宫云飞的名字。 他最近过得可不好,事务缠身争宠都犹不及,哪还有精力分给学习。 晚来一步的金月也跟了上去,果然在最后一栏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只不过她也算满意了,上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是在底下,现在是在最后一栏的上游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哦,还有吕心溪的名字。 来回找了几圈,金月都没看见陶宁的名字,她问:“我怎么没看见你?你在哪?” 陶宁伸手一指:“在那。” 金月顺着指向看去,差点吐出一句脏话,但她忍住了,抓着她肩膀摇晃:“宁宁你出息了啊,倒数第一飞升两百名。” 陶宁十分淡定:“还好还好,这不算什么。” 520看她不以为然的模样,很想让她看看依然存在自己这的成绩单。 余光看见了什么,陶宁忽然问:“零零,你说朋友之间获得好消息都是怎样庆祝的?” 520瞬间上线:【叮叮,经查询,人们在获知好消息或意外惊喜的时候会和身边好友拥抱庆祝。】 陶宁:“好,我知道了。” 放好车后,按照既定路线走向教室的徐秋意看见展示栏前的人群中忽然跑出一个人。 她带着淡香,笑如暖阳,猝不及防就抱住了徐秋意。 徐秋意一呆,半举着手不知何处安放。 陶宁没抱多久,很快就退出,双手扶着她肩说:“徐秋意你太厉害了,我进步好多,我是三百名。” 原来是这样啊。 徐秋意也笑,被拉着去看成绩表,听了一耳朵彩虹屁。 估计是好成绩带来的好心情,陶宁今天格外缠着她,老师也表扬了进步最大的陶宁,引来全班刮目相看。 不禁去想徐秋意是真的牛,那么难搞的吊车尾都能扶上去,一时间有不少人试图撬墙角。 明睿里的学子大多都是不缺钱的主,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厉害,徐秋意之前愿意答应做家教本身就不单只是为了钱,都一一拒绝。 只不过这事终究还是被陶宁知晓,大小姐一出手,魑魅魍魉全都退散,即便被骂霸占学霸也面不改色。 有人就不满了:“不是吧陶宁,公平竞争而已,不至于那么凶。” 陶宁对一个个试图撬墙角的学生说:“凭什么公平竞争,徐秋意是我的。” “徐秋意那么厉害,多教几个人也无所谓吧,” 陶宁呵了一声:“徐秋意当然厉害了,我也厉害,我慧眼识珠,你们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这时候发现,她还要不要学习了?都走都走。” 见陶宁那边说不成,就转向徐秋意:“陶宁断你财路,你就没点反应?” 徐秋意:“贪多嚼不烂,我这样就很好了。” 两头都说不通,多说无益,只好都散了。 陶宁赶走了一大帮试图撬墙角的人,对徐秋意说:“你可不能答应他们。”辛辛苦苦养起来的女主,可不能被人养坏了。 徐秋意失笑摇头:“我不会的。” 陶宁:“我知道你不会。” 今日过去,明天就是七天长假,往前一个月两人连周末都待一块补习,这种节假日不算在合同规定假期内。 陶宁在思量应该想个办法缠着人,有淤青在先,她真的怕了。 第20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没等陶宁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到了放学时间,学生们带着满满的作业和快乐冲出校门。 徐秋意在教室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教室另一边是陶宁。 陶宁说:“走吧秋意。” 徐秋意才背起书包,两人一块出了教室,再次路过展示栏时,徐秋意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稍稍一怔,很快就转过来不去看。 陶宁站在另一边,察觉到身边人一闪而逝的动作,立马探头看去。 展示栏的作用不仅仅有校园宣传栏目,还有一部分是学生参赛结果展示,最靠近教学楼的两个就是负责每月学生考试成绩以及排名的更新。 而在荣誉榜上有一块块让人难以忽略的污渍,大得离奇,黑得瞩目,让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都能看见,像是纯白衬衣上被溅脏的污点。 每一块污痕的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全科成绩第一,单科成绩第一,每一个头像都被画上了墨痕,每一笔像极了无能者的怨恨控诉。 陶宁双眸神色陡沉,大步走过去。 “别去了。”徐秋意伸手拉人,但没能拉住。 风又起,叶落地,少女的发丝飞扬,徐秋意伸出的指尖拂过发尾,微凉的触感一闪而逝,她怔怔看着指尖几秒。 刚刚心脏跳动的几秒,究竟算是什么? 陶宁从格裙兜兜里掏出纸巾,去擦画在展示栏玻璃上的记号笔痕迹。 这是一个笨办法,明知道这样是擦不掉的,她还是下意识这样子做了。 估计是怕笔迹被认出来,那人很小聪明的只涂黑了脸和分数,哪怕没有半句诋毁的话半个侮辱性的符号在上面,也让陶宁本能地感到生气。 本源世界在员工守则中曾告诫过员工们,不建议对任务对象投入太多的情感。 对任务对象倾注过多情感那是生瓜蛋子喜欢干的事情,容易损伤己身,酿成大错,情节轻的需要专业人士进行心理疏导,或劝更换部门转为文书部门,不再具备外勤资质。 如果执迷不悟,本源世界将会将其召回受罚,若继续负隅顽抗,也会派人将其捉回受罚。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去,陶宁觉得自己冷静了不少。 第23章 数据渐渐平复,心惊胆战盯页面的520也很想跟着宿主长呼一口气。 忽然飙升的数值真的太吓统了啊啊啊啊! 压根不敢张嘴劝,它昨天不该跟同事们炫耀自己有个好带的宿主的qaq 徐秋意走过了来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保洁阿姨在周末的时候会有办法洗掉这些痕迹的。” 陶宁扭头:“这也不是第一次?” 徐秋意眸光微动,她笑了笑:“只是偶尔,不会很经常。” “只是偶尔?”用指尖抹了几下,陶宁一扔纸巾,双手叉腰,“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小姐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二话不说就抓着徐秋意去监控室,途中打了个电话给教导处那边。 挂了电话,陶宁对徐秋意说:“我绝对还你一个公道,不会麻烦。” 徐秋意想说的话都被说了,心情复杂地合上了唇,垂眸看向被抓住的手腕。 陶宁的手心,真的很烫,抓上来的那一刻,她灵魂颤了一瞬。 得知来意,管理员先是一怔,而后跟陶宁掰扯规矩,实在说不过对方后才说:“可是没有领导许可,我不能随便导出监控。” 陶宁说:“你别给我混淆视听,谁要你导出监控了,我只是要查究竟是谁在下午四点以及五点半之间故意损坏校园展示栏。” 管理员被驳了话,半是不甘半是不虞道:“现在的学生真的是,不好好学习每天搞七搞八,个个都这样子我还用上什么班?” 陶宁知道他什么意思,没上套骂人:“我想我够安分了,非要我搬出我妈这座大山是吧,不会你代表校长说我没有这个权利吧?” 对方就不说话了,陶宁的妈是明睿校董,人家为了女儿在明睿好好读书又是更换教学用具,又是建设校园的,批起款来是一点都不吝啬。 站在陶宁身后的徐秋意突然说:“你手上拿着什么?” 管理员下意识把东西往手里一收,这动作只要不瞎都能看见,明显是做贼心虚。 “是微型摄像头,你平时……”徐秋意忽然想到了什么。 陶宁伸手按住了徐秋意一侧的手,在她手心挠挠,对着管理员是一脸气乐了的表情:“不至于吧,这位老师,连学生对话都要录下来,是不是今晚回去就发小视频,说某家千金强权镇压打工人了?” 徐秋意立马合上了唇。 等教导主任以及负责展示栏的老师赶到监控室时,陶宁已经在那了,一边站着的监控室管理员一脸为难。 那站在门边的陶宁说:“我把话放这了,你查不查?学校监控时间最长能保持一个月,不到24小时的监控你敢跟我说已经被覆盖了,那么就是你擅离职守,将会被校方追究责任。” 在她身边站着的真是徐秋意本人,被陶宁挡在了背后,离门口很近,转身就能跑走。 教导主任在这偌大的校园走得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的另一个老师抢了白:“哪有那么严重,要不算了吧。” 这关节说着话就是火上加油,教导主任回头瞪了一眼身旁的人,对方还给他一个学生不听管教我很委屈的表情。 你是猪吗?这时候能说这话吗? 果然,陶宁说:“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人徐秋意自入校以来参加大大小小不少比赛,都拿下了不错的奖项,大小都是为校争光,现在她荣誉榜上的照片被人可以污损,你觉得这样合适?” 扭头看那老师,语气凌厉:“如果是你,你不觉得寒心吗?” “你真的能做到被每一个路过的人指指点点而感到半点不在乎?” “你不是她,无法感同身受,就别在这和稀泥,息事宁人这一套我陶宁不吃。” 一通诘问,那老师被说得哑口无言,但觉得被学生这样质问挂不住脸,张口欲反驳,被另一个同行的女老师及时拉住胳膊不让说话。 陶宁举起握着手机的另一个手:“我就问一句,能不能查?” 侧立的身影落在徐秋意眼中,心情随着高举的手再度破冰,扯着她情绪也变得激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怎么可能会真的不在乎。 一直以来的不在乎那是清楚不会有结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时刻提醒自己的目的,不要走偏。 在漫长的时间里,徐秋意学会了给自己造一个罩,将自己牢牢罩住,抗拒接受来自外界的任何刺激, 但是现在有人要给她争一个公道,一个结果,从没有人会这样做,她当然会为此动容。 教导主任终于匀出一口气,用手帕擦了擦满额头的汗:“查查查,当然要查,既然事情被我知道了,当然是要掰正这不良风气,肃清校园氛围。” 漂亮的话听听就罢,不能深究,徐秋意只身一人在明睿中,犹如孤岛。 如果这孤岛最争气还最沉默,那下场便是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无论如何都会被当成理所当然。 有教导主任发话,那管理员再不情愿,也只好坐下查。 一阵键盘响声后,管理员说:“查到画面了,但是看不清正脸。” 几人凑到显示器前看,果然那人装备齐全,戴了黑帽子口罩,连校牌都摘了,根据身形根本分不出究竟是谁。 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二分,正正好是最后一节课的上课时间,附近没有人员来往,画面隐隐能听见附近教室老师讲题的声音。 但有一点是明晰的,这身校服款式以及身形是个男生。 徐秋意说:“给我摄像头高度和展示栏高度数据,我能确定他的身高。” 男老师说:“可是学校里的男生那么多,总不能按照比例算出身高后,一个班一个班去问吧?” 体育馆三个年级都能用,场地大得很,课表有所重合当然正常。 管理员把后背往椅背上一靠:“我就说了查了也没用。” 陶宁说:“这个方向不是教学楼出来的,像是体育馆方向,最近秋末,白天升温天气闷热,几乎不在露天操场上体育课,都选择在室内操场。” 另一个女老师说:“那再查去体育馆的路?” 徐秋意说:“不止,还要查从这里前往男更衣室的路,这两个地方有一定距离,还有近路能走,那里有树木掩盖监控拍不到。如果他是趁体育课跑出来的肯定要去换衣服,换成运动服再回到体育馆。” 不然穿着校服回去特别引人注目,大部分人都会记住他的走向。 教导主任疑惑:“体育馆跟更衣室不都一个方向,哪里还有近路?” 陶宁:“从那穿过去能少晒点太阳。” 教导主任:“……”果然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偷懒踩出来的小路,他就在那抓过偷偷抽烟的学生。 管理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三言两语点出了关键,只好再次动手,面前三屏齐亮。 果然查到了正脸,只不过大家没想到的是那学生压根没回到更衣室换衣服,竟然直接在树木的隐蔽下换了,是他抱着衣服帽子回更衣室暴露了自己。 第21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那人估计也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一路上捂得严严实实,在回到更衣室的几步路上栽了跟头。 高清摄像头的拍摄下,他脸上有几颗痣都拍得明明白白的。 教导主任拿出手机拍下正脸:“这是哪个班的学生?高高大大的,还知道避着监控带个帽子。” 后面两个老师本身就是教导处里办事的教师,也不认识他,都摇了摇头。 陶宁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管理员,转头问徐秋意:“你认识他吗?” 徐秋意皱了皱眉,而后才说:“我应该在某个场合看见过,但我不认识他,是同年级的吗?” 陶宁说:“是吧。” 教导主任在一边说:“我把照片发教师群里了,很快就会有人认领学生。” 管理员动了动椅子,他说:“我去上个厕所……” 陶宁开口拦住他动作:“不用那么麻烦的程主任,我们的管理员老师去认领的话会更快。” 几个老师都抬起头看向起身欲走的管理员。 “你认识这个学生?”程主任也问。 管理员:“我不认识。” 陶宁与他异口同声:“他当然认识。” 管理员瞪一眼陶宁,脖子涨得通红:“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包庇学生?就算你是校董女儿也不能这样污蔑人,现在本来就是我的下班时间,这样搞有意义吗?” 陶宁奇怪道:“你两都长得跟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我怀疑你很正常吧,我什么时候说你包庇学生了?况且不认识就不认识了,用得着那么紧张?空调房里都急出一身汗了。” 520好奇道:【真的啊?】 陶宁干脆利落:“我不知道,诈他玩的,现在他不能走。” 被陶宁点出来,众人确实发现他背后衬衫都湿了,一只手握成拳头像是抓着什么东西,手机倒是扔在桌面上不拿。 第24章 而且他人又不胖,屋里空调也足得很,哪来那么大的汗。 管理员一脸无语:“我说了我尿急要上厕所啊,谁跟你们似的那么闲?” 徐秋意恍惚明白了什么:“我听说过外甥似舅。” 陶宁用你真懂我的眼神看向徐秋意,有一个会打配合的队友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 其实就监控这画面真看不太出来像不像的,但被陶宁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不管像不像,是不是亲戚,就这态度确实让人起疑。 “你先别走,配合一下学校工作。”教导主任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去看,“是f班的吴智麟,他班主任在医院守老人出手术室赶不过来,有家长电话。” 教导主任打给家长,没打通。 群里又多了一串号码,说再打这个试试,显然f班班主任也打过家长号码没打通,着急找了学生拿来了私人号码。 教导主任再度打过去这一次被接通了,背景隐约听见了车声。 陶宁一推转椅,力道推着管理员往前走几步:“说话。” 管理员后腰一疼往前走两步,回头扶住腰恼怒道:“你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年轻男声疑惑地说:“小舅?你换手机号码了?” 电话里的声音总会有些失真,光听声音就能认出来,那是要多熟悉。 在场的几位老师表情都凝重起来了,教导主任表明身份,勒令他必须带家长到校。 见都安静下来了,陶宁问徐秋意:“你记得荣誉榜照片被画了多少次吗?” 几个老师都看向徐秋意。 徐秋意稍一思索,轻声吐出答案:“六次。” 陶宁:“六次。”这有这一次才被人发现了。 以前不是没人发现,只是没人闹大而已。 半小时后,吴智麟一个人来了,推说爸妈都出差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陶宁说:“哪里没有家长了,这里不就有一个小舅?” 吴智麟和管理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从他进门开始就刻意忽视一边的管理员,装不熟的样子十分熟练。 看了看一边的徐秋意,吴智麟说:“是你举报的吧?” 他知道徐秋意见过他在校外冲管理员喊小舅,那时候她正在派手里可笑的传单。 陶宁出声道:“是我,有意见?” 吴智麟一见是她没声了:“……” 学生对老师总是有天然畏惧的,有教导主任亲自问,问出了真正原因。 女老师疑惑重复他的话:“就因为竞赛名额被刷下去了,所以你就涂黑人家荣誉榜照片?”画成那样,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 教导主任:“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智麟:“高一。” 两位老师异口同声:“高一?” 徐秋意平平静静道:“我想起来了,那一次给明睿的名额是三个人,我那时候筛选考成绩第一,你第四落选。”要怎么恨都很不到她头上才对。 吴智麟憋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主考老师的课代表,跟她关系那么好,谁知道她有没有给你讲过类似题型。” 徐秋意反问:“那正式参赛呢?我是不是也跟省里的举办方关系很好,让出题老师给我讲题,然后因为这个拿下金牌?” 吴智麟一噎,仍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谁知道你……” 教导主任:“你这样做了多少次?” 面对教导主任,吴智麟才有几分拘谨,他想了很久,才说:“五六次吧,心情不好就画。我知道自己错了,愿意写检讨,记过一次,检讨书在广播上读也行。” 他以为自己认错态度已经很好了,在明睿读书的条件都不差,吴智麟家不算多好,但也绝对不差,家里开了个公司,他就没听过谁家的会在广播上读检讨。 女老师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就因为一次名额被刷下来就涂黑人家荣誉榜两年?有这必要吗?” 吴智麟嘟嘟囔囔:“你根本不懂,我为了那一次比赛准备了多久,付出良多,就因为这个我之后分班考试被分配到f班,被我爸妈说了两年,根本没人理解我。” 徐秋意淡淡点出:“所以你从高二才开始涂黑的,为的就是不让人怀疑你。” 亦或者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高二的课表再次变动,方便了他的想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不会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只会怪别人太好,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主张闹大但一直安静喝茶的陶宁发话了:“就你个破检讨谁稀罕听?” 茶杯往桌上一磕,陶宁说:“放在其他学校里这种校园暴力其他学生的做法少说都要停学查看,重则劝退,检讨那是最基础的事情,这些年是人家徐同学养气功夫好懒得搭理你。可你坏的是明睿的名声,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视频一发,整个明睿的名声都要被你吴智麟败坏,真当几位学校股东是吃素的?我记得你已经十八岁了吧,该像个成年人一样活着了。” 吴智麟气得满脸涨红:“我知道你陶家,现在你是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陶宁笑道,“这算什么仗势欺人,我教教你该怎么仗势欺人。” 陶宁在对方闪烁的目光中踏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话,从第一句开始,吴智麟的目光一缩,而后逐渐变得恐慌。 吴智麟从来只从爸妈嘴里听过陶家,但他从来都不了解陶家,也无法从他们畏惧的语气中感到一丝恐惧,甚至是不以为然的。 就像是蜉蝣永远无法了解鲸鱼的庞大,就是因为太大了,离得太远了,反而起不了敬畏的心情。 在这一刻除外,陶宁说的话,吴智麟发现自己好像听懂又听不懂,只本能觉得畏惧。 陶宁直视对方,双眼含笑:“千万千万不要被我发现了,藏严实点。” 吴智麟僵在了原地。 徐秋意从没见过这样的陶宁,望向她的眼中半是惊艳半是新奇。 男老师有些不忍:“没必要闹那么大吧?” 陶宁温和地看向他,连语气也是温和的:“对不起老师,六次都没人看见,第七次我是要闹大的。不能因为伤口愈合了就当伤害没有发生,心里的伤痕最难愈合,常常是伴随一辈子的。我相信老师博览群书,对青少年心理学一定有所研究。” 程主任能在明睿深耕多年,是个老和稀泥能手了,等吴智麟父母飞机落地就接到了电话说,校方劝退他们的儿子。 怒火中烧的夫妇两再一问缘由,俱是眼前一黑。 这还没完,吴太太还得知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涉嫌使用微型摄像机偷拍学生隐私,在储存卡中有影像记录,最早记录追溯到刚入职那年,现在已经转送派出所,校方还会对其追究法律责任。 吴先生也顾不上要晕过去的老婆了,赶紧给主家打电话,问问有没有上门赔礼的机会。 被明睿退学是小事,重要的是得罪了陶家唯一的宝贝疙瘩才是要紧的事。 结果主家那边的人也愁眉苦脸,说吴老爷的小孙女就因为画了什么衣服,吴家那边出了点问题,虽然是小惩大诫,但搞得大家也不好过。 挂了电话,对上妻子希冀的目光,吴先生神色惨败地摇摇头,夫妇两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夜色早已降临,星点闪烁。 徐秋意被陶宁连人带大二八给送回了小安村,又是熟悉的路口,这一次刘叔已经能做到完全无损进出了。 陶宁站在一边,她问:“你会觉得我今天……做的过火吗?” 徐秋意双手把住了车头,不止一次意识到陶宁总是很在意她的看法,她笑着说:“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 陶宁正愁该怎么七日长假也缠着人,当即答应下来:“好啊,一言为定,到时候我顺带带着作业找你,跟你一块写作业效率会更高点。” 520觉得宿主忽悠起人来真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在家里书房面无表情速速填完作业,马上翻出笔记本找周助理问进度的人是谁。 两人告别,徐秋意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往路口走了一段路,徐秋意再度回头,那辆车还停在原地,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路灯下笑着向她挥手,示意她快回家吧。 徐秋意心跳又乱了几拍,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叫心动。 第22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当晚回家,宅中管家告知有不少旁支的人发来拜帖,每回节假日都会收不少这东西。 陶宁看也不用看那些,全都推了,只说:“家主不在恕不招待,我只是个小辈做不了任何主。” 管家依言照办,又问:“那吴家的……” 陶宁:“一样不见,就算求到我妈头上,那也得看敢不敢说他们究竟干了什么。” 管家:“好的,明白了。”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剩下陶宁一人,搁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响了一声,陶宁睁开眼睛凑前去看。 第25章 内容倒也不复杂,就是周彤汇报进度告知全部人已经入局,顺带询问南宫家家主的生日宴她要不要亲自去一趟看热闹。 陶宁不打算去看这个热闹,都还是年岁不大的少年,他们背后的人都还没下场,就算去了也只看几场打机锋,没什么意思。 合上电脑,准备回房洗漱的陶宁没能照计划进行——她被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吕心溪抓去打游戏了。 金月自然也在的,她正在欣赏刚做好的美甲,拍了几张发朋友圈,十秒就99+点赞,尽显明睿海后实力。 今天一放学她一刻都没在学校停留,赶紧回家做美甲,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假期结束后就卸掉,不然写字不方便。 说完这句话后,金月沉默了一瞬,半晌,她摇摇头:“完了,我染上学习了。” 正对着镜子琢磨要不要去染黑头发,因为补色真的很耗费时间的吕心溪:“……”完了,我也染上学习了。 背对着两人摆弄手柄的陶宁深藏功与名。 到这时候两人都不会问陶宁在黄金周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了,因为问了也没有用,她会回答——去海边,那片海叫学海。 玩到半夜陶宁可算找到机会溜回家,一连两天都把徐秋意约了出来,旁敲侧击后都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爸爸依然几日未归,失踪得让人很安心,妈妈正常上班,妹妹吃嘛嘛香活蹦乱跳,再聊下去,连奖学金到账的事都被徐秋意抖搂出来了。 明睿财大气粗,某些方面不尽人意,但是打钱真的很快,掐着银行放假前的时间给徐秋意监护人账户打了钱。 520看她愁眉不展,问:【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陶宁满脸严肃:“看出来了点。” 520好奇:【什么?】 陶宁一本正经道:“看出了徐秋意很信任我。” 520:【……】有时候真受不了你。 从前的懵懂青涩新手一去不复返,变成了逗系统为乐的老腹黑,这才多少时间。 陶宁托着腮帮子,侧头向外看去。 她皮肤很白,着装越是素雅就越能显得出眉眼的优越,只不过因为看人的角度问题总是显得对一切事物感到厌倦的嘲讽脸,都忽略了她的眼睛其实是一双含情眼。 指尖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 按照时间节点是现在没错,不过奖学金安全到手了,不用因为缺钱去日结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秋意拿着俩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陶宁目光专注地看着窗外,她也侧头看去。 一群穿着甜美的女生正笑闹着路过,裙摆下的裙撑蓬松如小蛋糕。 徐秋意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裤帆布鞋,难道她喜欢那种风格? 然而等那几人路过了,陶宁仍看着外面目不转睛,徐秋意才明白她是在看雕像。 陶宁不知道自己看雕像都深情的眼神差点引起什么误会,双手接过洒着奥利奥的麦旋风,边聊边吃。 吃完之后两人分别,把徐秋意送上公交车后,陶宁坐上了在街角随时待机的刘叔的车。 虽然刘叔不懂大小姐长到十八岁忽然想体验公交车地铁,但他会准时出现在大小姐出现的地方,并把人安全送到家。 十月的天气尚有余热,公交车内冷气仍然开放,冲淡了封闭车厢内的燥热。 这一班车的人不多,徐秋意上车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定,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徐秋意摸出手机一看,是陶宁发来的消息。 【a.宁宁:到家了跟我说一下。】 肩膀被人点了点,是身后两个一直低声说话的女生,其中一个短发女生说:“小姐姐你这个裤子好好看,能加个好友发链接吗?” 徐秋意笑容稍淡,转头:“几年前实体店买的,没有链接。” 那人还想说:“那能不能……” 徐秋意已经把头转回去了,垂头在键盘上敲字。 见此态度,那人便不再说话,用口型跟身边人说“被拒绝了”。 朋友表示爱莫能助,拍拍她肩膀。 几站路后,徐秋意起身下车,沿着熟悉的路回家。 小安村里永远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从徐秋意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十几年后,还是这样,住在里面的人来来去去,偶尔从逼仄的巷子抬头,或许能看见低矮建筑群后探出cbd的高楼。 一楼的老太太照常坐在楼下小板凳上整理她的纸壳子,一边放着灌满水的喷水壶,等会她整理好就要往纸壳子里喷水增加重量。 见徐秋意走过来,她偏了偏身子,大声咳嗽在地上吐了口痰,布鞋踩上去碾了碾。 徐秋意跟老太太的恩怨并不深,以前老太太老跟街坊邻居炫耀她孙子,非要把徐秋意比下去,那孙子自信心膨胀开始损徐秋意。 包括但不限于趁徐秋意路过的时候扯她书包,扯她辫子,或者放虫子吓她,但这些对徐秋意没有用,她不怕。 两人跟斗上了似的,矛盾一次次升级,某一次他扔死老鼠把徐知春吓到了,犯了哮喘。 于是整条街都能看见一向文文静静徐秋意抄起他奶奶废品堆里的旧钢管追了小胖子整个小安村,直把小胖子吓得门牙摔了两颗,张着血盆大口边跑边哭。 事后,两家人自然产生了难以调解的恩怨。 但最让老太太生气的是小胖子上初中后有了审美,觉得自己的犯贱是属于男生的喜欢,全然忘了摔断两颗牙的痛。老太太顿感恨铁不成钢,更加看徐秋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徐秋意面不改色走过去,准备上楼,后面的老太太估计是觉得不得劲,忽然说:“你是回来找你爸的吧,你爸刚回来,匆匆忙忙的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徐秋意脸色微变,加快脚步上楼。 老太太哼笑一声,也不着急给纸壳子喷水了,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细听,果然没多久就听见东西被打砸的声音。 “我求到你头上就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老婆,他们说我再不还上去就要砍了我的手。”徐志宏声泪俱下,干瘦的脸上全是悔恨的泪水。 关若琳双眼紧闭又睁开,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说你这几天是跟人干工程去了吗?钱呢?” 徐志宏目光闪烁:“钱,那个钱,房主还没验收好,只给了定金部分的,他尾款根本没给我,老婆你帮帮我,帮我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又最后一次,你还有几个最后一次?”关若琳语气哽咽,“你知不知道秋意和知春还小,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 徐志宏也跟着哭:“可我也是为了你们啊,我不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过得再好一点,我也不会去赌,我上次赢了两万,二话不说就给了你一万五,我自己才留了五千块钱,还有上上次我也给了家里四千五,还给知春买了学习机,我还知道秋意没有手机,我这一次其实是想给她买手机的,只是没想到有人下套……我知道错了……” 泪如雨下,神情痛苦,徐志宏说:“可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一家人啊。” 关若琳语气坚定:“可我帮你还了多少次了,徐志宏我是个人,不是神仙,我没有钱,你自己找你朋友想办法。” 徐志宏还哭,扶着桌子快要给关若琳跪下那样,但是发抖的膝盖半天都没有落地:“我找过了,我都找过了,我已经凑了大部分钱,他们还算讲义气,现在就剩下一点点,我是走投无路才会回来找你,老婆……” 关若琳哪怕眼皮紧闭,眼泪仍顺着脸颊流下。 徐志宏双手抓住关若琳的手,抓得很紧,他满脸愧疚:“好,不借也好,你是对的,可是他们发了话要把我这只手砍掉,之后我估计也不敢回家了,之后两个女儿就靠你照顾了。就当从没有我这个爸爸,就当我是死了吧。” 被抓住的双手用力抽开,关若琳崩溃道:“你又这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用力捶他肩膀,关若琳痛苦又无奈:“你就不能不赌吗?” 徐志宏不反抗,站在原地任她打。 隔着大门外,背靠着墙的人影闭上了眼睛,她脸上的表情证明她早已知道结果。 就算去阻止,得到的不过是“你要眼睁睁看你爸去死吗?”“他答应我会改的。”“爸爸也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们都在逼我,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尚在哽咽的人慢慢走下了楼梯,完全没发现门后站着的人。 徐秋意走进屋里,关若琳红着眼眶收拾一地狼藉,见到她回来便说:“秋意你回来了,要不要给你下个面?” 这是一种知道自己做错之后委婉的求和方式,关若琳既无法对赌狗狠下心,也无法做女儿的依靠,优柔寡断,左右为难,但又确实是妈妈。 徐秋意觉得自己也是像妈妈的,她也无法对妈妈冷待,又在心里压了一块秤砣,她摇摇头:“我现在不饿。” 第26章 说完,她不想再看见她的表情,免得自己露出什么表情,就快步走进了房间。 关若琳低头扫了扫地,扫把扫过玻璃杯碎片发出喀拉声,房内传出着急的喊声:“知春?知春你怎么了?药呢,药在哪里?!” 第23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知春哮喘发作了?人没事吧,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要不转院?”陶宁问,另一只手已经翻出另一部手机的通讯录。 徐秋意站在吸烟角的窗边,两指捏了捏眉心,声音微低:“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医生建议再住两天院观察一下,有需要我一定找你。” 到家后许久陶宁都没能等到应答,发消息也没回,她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结果却听见了迟来的知春发病的消息,让陶宁稍安的是这一次比世界线中的情况强,至少知春没有性命之忧,只需要住两天院。 徐秋意也没有手受伤了没法参加考试,手上一点钱都没有无奈之下选择日结工,被人桎梏。 话已如此,陶宁只好说:“你现在还在医院?晚上不准备回家了?” 徐秋意往窗外望去,路灯下偶尔人影来往,皆是面带愁容的家属。 处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偶尔有小孩因身体疼痛发出的哭声,这地方徐秋意来得不少,无论来多少次仍感到无所适从。 徐秋意说:“今晚上……我妈要上夜班,我就陪床,到时候跟知春一块睡。” 徐知春还小离不开人,得有个人留着照顾一二。 陶宁:“怎么会这样?” 夜风清凉,如今天气白日燥热,入夜之后温差就显出来了。 徐知春本就体弱,下午午睡贪凉,没盖好被子,傍晚又被争吵声吓到,喷剂没拿稳滚到了床底下,她不舍得开新的就趴下去拿,被床底灰尘刺激得发作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如果是其他人,陶宁或许会去安慰几句希望她好好休息,但她又直觉徐秋意现在不需要休息,而是有人陪着说说话。 而徐秋意确实也说了很多很多,倒水一样一股脑吐了出来,电话那边的人一直安静听着,在恰当的时候会出声应答。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徐秋意试图转移话题:“我好像听见了笔掉到桌子上的声音,你还在写作业?” 陶宁面前摊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赌债”“下套”“如何抑制”“往死里管”这几个词。 陶宁说:“没有,是路过的阿姨收拾东西。”果断让已经睡觉的阿姨背一下锅。 徐秋意说:“你怎么一直跟我说话,不用去陪陪阿姨吗?难得有七日假期。” 陶宁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但空荡的陶宅:“我妈今晚也上夜班,这段时间都没回家。” 实际上是陶家之主陶言实乃大忙人,这段时间人在国外,天天开会,估计都不知道国内正国庆期间。 徐秋意低低地哦了一声,电话两端忽然就剩下两道呼吸声。 指尖按着纸张往旁边一推,陶宁往电脑前凑,上面正是徐志宏的基本资料,她边看边说:“你一个人守夜肯定累,明天我给你送早餐吧,我也想认识知春妹妹。”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陶宁直起了腰,果然听见徐秋意说:“不会的,潘奶奶明天就会过来帮忙,不会累。” 陶宁预备好的话都被这一句话堵了回去,她明白徐秋意是个要强的人,某些事情不在乎,但不代表所有事情都不在乎。 时隔许久被拒绝一次,还让她挺不习惯。 陶宁只好道:“好吧。” 这句怏怏的好吧让徐秋意心揪了一下,她不会改变做好的决定。 一夜过去,夜班回来的关若琳没来得及洗漱就过来了,看了一阵徐知春就被徐秋意赶回家补觉去了。 普通病房人多,列了三张病床,墙上贴着卡通贴纸,大多是几个家长围着一个孩子,哭声吵闹声玩具声不绝于耳。 护士来查房时总能看见这对过分安静的姐妹,妹妹扎针从不哭,也不需要用药盒垫着掌心以防跑针,她只捧着书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看,很少会问姐姐这个怎么读。 徐知春是这个病房里年纪最小的,但她几乎没有不认识的字。 病房里都说没见过那么懂事的小朋友,再一看同样手不离书,借床头柜补作业的姐姐,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可说她独立吧,又实在离不开姐姐,只要姐姐不在视线范围内就想哭。 换针水的护士姐姐只好哄她说姐姐下楼拿饭了等会就回来,从徐知春嘴里得知她是姐姐照顾长大的,妈妈说她刚满三个月就去上班,白天就请街坊邻居帮忙看顾一下,实际上一切都是不过才小学的徐秋意照料。 明明如瓷娃娃的孩子,却被另一个还是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换尿布的小孩照顾得那么好。 护士本来以为这是单亲家庭,妈妈没空只好让姐姐辛苦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第二天,孩子的父亲忽然出现在病房里,当着一群人的面把手里一沓钱塞关若琳手里。 徐志宏说:“老婆这钱你拿着,知春出院后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关若琳疑惑道:“你哪来的钱?” 当时有不少人都看向这边,盯了眼钱,又盯了眼徐志宏。 坐在床边的徐秋意也抬头看他,眼眸透亮。 徐志宏很不喜欢徐秋意的眼睛,像一面镜子,于是避开她目光,他说:“房主验收了,就把钱汇过来了,我刚好路过银行就取了点出来。” 徐秋意想说现在是七日长假期间,银行在放假,哪里来的汇款。 徐志宏拉过关若琳的手,把她双手包住那沓钱,看着不算厚,大概万余块:“拿着吧老婆,给孩子们买点吃的穿的,看知春瘦的……” 皱着眉的徐知春躲过了那只粗糙的手,细声细气道:“爸爸你摸得我脸痛。” 小孩子的脸嫩,他一个成年男人力道不知轻重,常常惹得她痛叫出声。 徐志宏正常的时候说话还会像个人:“嘿你这丫头,爸爸要不是去做工程把手搞成这样,你还能安安稳稳地住院了?” 徐知春说:“住院钱是姐姐给的。” “……”徐志宏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又从兜里摸出几千放关若琳包里,“这样总行了吧?” 徐知春不说话了,把脸往徐秋意怀里一埋,装鸵鸟。 第24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徐志宏估计是从这动作里看出几分可爱,嘿嘿一笑,扭身就跟病房里其他家长聊天。 不到一小时功夫,上到医生护士,下到探望的家属,都知道他徐志宏俩女儿各个有出息,一个明睿亲自来老师挖,另一个奖状拿到手软,老婆贤惠,他自己还赚大钱,有点钱就往家里拿。 徐秋意冷眼旁观这新鲜出炉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好父亲,心里明白他前天是还完债之后拿余钱去赌,赢了一部分钱。 不然他不会挺着腰杆出现在病房里。 赌瘾这回事,有输有赢才是让人最难戒掉的根本,它不会真的只输,就如今日那样。 关若琳放弃了节假日期间三倍工资,今天没去上班,她让徐秋意回去睡觉,病房里肯定睡不好觉。 关若琳关切道:“黑眼圈都出来了,你就先回去睡觉,有事妈妈再叫你。” 徐志宏也说:“秋意你就回去睡吧,我也在这呢。” 徐秋意不想说就是你在才会觉得不放心,她也确实累,就先回家去睡了。 身体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连续两晚睡眠不足的造,回到家的徐秋意倒头就睡,直到房门被人急促敲醒。 “谁?” 刚醒的徐秋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放在胸口处的手机随着起身的动作滑下去砸到被子上,她睡前正跟陶宁语音,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手机也在语音中没电,自行关机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咚咚咚响个不停:“秋意,秋意?快醒醒,你妈刚打电话过来说知春病情突然恶化要转院,你赶紧起来……” 话未说完,房门被人拉开,徐秋意满脸苍白:“为什么要转院?诱因是什么?” 徐志宏被她的脸色吓一跳,这么难看,他语气着急:“你妈也没说明白,就说要转院,给了个地址就没回应了,赶紧走吧。” 徐秋意关上房门,还想说什么的徐志宏差点被砸了鼻子,顷刻,那门又打开了,这回她手里多了一张卡和一部手机。 大步往外走,徐秋意说:“走吧,是哪个医院?” 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树梢远处飘来了几片灰云,人走在外面体感空气也湿润了几分,感觉有点闷。 同一片天空下,陶宁站在花园里观景,身后的秋千上摆放着待机画面的电脑,手机正充着电。 不远处路过的园丁大爷也站定,望了望天,估计是要下雨,一边念叨着减少灌溉的水量,一边往玻璃花房走去,那里栽种这女主人最爱的花朵们。 第27章 周彤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走入人人讳莫如深的陶宅,见到了花丛前出神的陶宁,深呼吸一次,脑子里再过一遍要说的内容,她走上前。 周彤:“大小姐。” 第一声陶宁没回,周彤准备又叫一声,她衣兜里的手机倒是先响了一声。 刚还没反应的陶宁转身就往秋千那边走,周彤追上去,语气疑惑:“大小姐?” 陶宁回头,恍然大悟:“哦,是你的手机响了,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响了。” 周彤体贴微笑:“都是铃声造成的小误会。” 直到现在,周彤仍坚持认为大小姐忽然放弃南宫云飞是因为她另有所属了,这走神的样子,还有这情形,跟她学生时代谈恋爱那会一模一样。 不知道自己造成什么误会的陶宁招呼着人坐下,陶宅里的佣人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忽然出现,带着咖啡和茶点,安静有序地摆放,又安静有序地离开。 陶宁说:“我昨天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周彤放下咖啡杯:“这事刚开始查那会藏得深,如今已经明晰了,感觉做这件事的人太刻意隐瞒的样子,我就深入查了一番。” 说着,她拿出一份资料,双手放在桌面上,“这人姓卢,性别男,花名虎哥,初中辍学后就一直从事博.彩行业相关,起初是打手,后来逐渐就成了小头领,如今地位不低。” 时间紧迫,一天时间能挖出这些也不轻松,还有些涉及南宫家隐秘。 陶宁低头看纸张:“姓卢?徐志宏能接触得到这地位的?有谁介绍?” 周彤:“没有中介人,两人是直接接触的,就是徐志宏输完了钱被群殴,是路过的虎哥救下了他,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陶宁抬眼:“黑吃黑的人无缘无故救一个人?” “只能是有利所图了,”周彤低头翻阅,纸张发出摩擦声,“本来我也以为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后来我发现……” 另一张纸被放上桌面,周彤说:“他与卢微雨是堂亲关系,他对卢微雨还是曾经的房东与租客的关系。” 南宫家如今那个本就不是一个痴情的人,吃顿饭的功夫就又偶遇一个与初恋极为相似的女侍者,趁着酒意勾搭人小姑娘,将她变成情妇之一。 之后估计是感情淡了,就又偶遇一个更加像的女孩,渐渐的不来了。 恰逢此时,卢微雨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满心的欢喜却等来一句“我不缺孩子,我给你钱,你打了吧。” 这一句话之后,卢微雨意识到自己的天真,也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不能轻易放弃,眼前的利益跟长久计划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果断带球跑,自己养大了孩子。 十几年后,她又带着精心培养的孩子强势回归,如果没有意外,那卢微雨真的会成为世界线中的南宫老夫人。 周彤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但她私心觉得卢微雨确实有魄力,算目标明确。 陶宁:“堂亲,又是收留多年的恩人,如今一朝发达,地位调转,恩人就变成了手下,那就是知根知底的心腹。” 周彤眨眨眼:“大小姐你说什么?”这话就听不太懂了。 陶宁:“我记得他是在皇冠工作的,是吗?” 周彤点头:“是的,他这十几年都在白露巷的皇冠会所工作,暗地里的管理人,他下手利索性格狠但忠诚,颇得家主信任。” 让徐秋意身陷桎梏的白露巷皇冠会所负责人,可不就是世界线里名叫虎哥的人,只是后来他再次出现在徐秋意面前,南宫云飞的解释是这是孪生兄弟,他不会是虎哥,是龙哥。 徐秋意没说自己信没信这话,但不再问了。 世界线再往后延伸,徐志宏再度被爆出他欠债三百万,老破小的房本早就被他偷去抵押了,妹妹被债主那边绑去做威胁。南宫云飞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替她还了这三百万的债务给卢先生,并亲自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妹妹。 在这之后他向徐秋意求婚,这才有了后来的化学天才徐秋意成为南宫家未婚妻新闻,也有了小刘校医那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回到现在,世界线中记录哄骗徐秋意说有高价日结工的人是之前介绍工作的工头,但如今徐秋意不需要工作。 线索很散,隐约拼凑出真相,陶宁起身,拨了个电话:“刘叔,出门备车。”既然心神不宁,不如亲自去看一眼,安心就罢。 最近天黑得快,白露巷六点左右就开始开灯了,一片灯红酒绿。 徐秋意:“为什么在这里下车?不是还没到医院吗?” 徐志宏站在路边,灯光昏暗中,他说:“抄小路去啊,穿过这里就是省二院南门,离住院部近,要是开车要开上高架桥绕多几分钟,现在还是交通高峰期,半小时一小时都不一定到得了医院,快走吧。” 这么一说也是,徐秋意回身看向从未踏足过的区域,像是怪物张着的喉咙。 天色渐暗,两道人影踏入了这片闪着霓虹灯的土地。 第25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白露巷虽然叫巷, 但它确实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区域,里面是纸醉金迷的奢靡世界,各种建筑林立。 陶宁出来的时间不巧, 正好是交通高峰期, 从俯瞰图上看地上,像是一块块排列整齐的发光巧克力。 这发光的巧克力还会缓缓移动,从速度方面看放一只蚂蚁赛跑都比车快,再一次踩下刹车, 脾气好如刘叔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从陶宅往三院方向去是个不短的距离,陶宁无论是发出去的消息, 还是打出去的电话都没有被接听, 得到的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陶宁关闭了手机, 把它往旁边一放, 身体靠向椅背,从出门开始她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丢在一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陶宁立马伸手去捡, 结果是以前加的游戏群群@, 恼得她轻啧一声。 陶宁嘀咕:“不会又忘记充电了吧。”这对于徐秋意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年纪轻轻就是老干部作风,线上经常找不到人。 熙熙攘攘的车队又往前挪动了一点, 刘叔说:“大小姐前面有交通事故堵车, 我打算换一条路去,那边估计能快一点。” 陶宁随意点头:“可以。” 刘叔道句好的,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打方向盘左转, 变换车道, 于绿灯亮后随车流驶向了另一条道路。 陶宁低着头,看似在玩手机, 她问520:【零零你说徐秋意在不在医院啊。】 520叮的一声就上线了:【在吧。】 陶宁在心里长唉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说:“我在培训的时候听说过系统能定位主角地点,你说徐秋意现在可能在哪啊?如果白跑一趟错过了什么,那咱两的任务和奖励都玩完啊。” 【我不能,那是序列号在前十位的大佬统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只不过是编码三位数的小统。】520很不想承认,但它还真没有这个权限qaq,【不过,你是听谁说的?】 “呃……”陶宁指尖挠挠脸,总不能说没人告诉她,大脑的双重记忆就是这样觉得的吧。 520从这一句犹豫的呃里明白了:【又是你朋友告诉你的?】 陶宁:“对,就是这样。”对不起了我的朋友,这个锅你拿好。 520看了一眼男女主姻缘进度条,至今为止进度条都是0%,愣是一点往前突的迹象都没有。 对比起前几任宿主对着升升降降的进度条发疯,当红娘难,拆姻缘也不比当红娘轻松,比之前者更困难些,因为男女主之间总会有各种缘分使他们相遇。 但男主都在徐秋意来来回回刷了多少次脸了,进度条愣是没有动弹一下,安详如咸鱼。 它忽然反应过来,这新人恐怖如斯,它一只带过好几个新人的统几次被骗过去。 陶宁是被隔着车窗隐隐传来的音乐声吸引注意力的,抬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新世界。 她问:“刘叔这是哪?” 刘叔正抓紧时间赶紧离开这,一双穿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方向盘,他说:“这里是白露巷,没什么意思的,陶董一直都不喜欢这边。” 这就是原世界线里的白露巷? 陶宁提了几分兴致,往外看了一会后,便丧失了好奇心。 就是娱乐消遣的地方,在这里呼吸都是金钱味的,但过分嘈杂热闹,不符合某些人“闹中取静”的享乐心态,自认有格调的人都不爱往这边走。 这条路今晚确实堵,不少车都跟着转弯抄近道,还没到时间,白露巷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陶宁觉得车内昏暗,看手机眼睛疼,往外看缓解视力疲劳,这一看不要紧,某道闪过的人影瞬间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掉头,刘叔去那边,速度要快。”陶宁按下了车窗,往外界的音乐声人声都灌了进来。 刘叔:“好的。” 不少人看见豹子号豪车里探出头的是个女生,顿时大失所望,这种一看就是借路的,根本不来玩。 第28章 车正在行驶中,前前后后都跟着车,陶宁纵使心焦也急不来。 520:【你怎么了?】 陶宁:“我看见徐秋意了,她进了后巷,后巷里还还站着好几个人。” 520还不在状况:【你没看错吧?】不到一秒的时间,也能看得那么清楚? 陶宁:“开什么玩笑,我视力5.3看人从来没错过,动态视力评级为s级。” 对比她擦线上岸的成绩,520确实怀疑过陶宁是不是体育生。 陶宁反手抓起手机按下快捷键,不到两秒,电话就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冷冽女声:“大小姐?” 后巷昏暗,没跑成的徐秋意被数人包围,跑得更慢的徐志宏被人小鸡仔似的捏在手里。 十分钟前,徐秋意两人走过皇冠后巷,他说这是离省二院最近的一条路。 不曾想经过后巷的徐志宏被灯光照清了脸,让债主手下认了出来,喊了他名字,徐志宏心虚,下意识就想跑。 那捏着啤酒瓶的手下大喊一声,马上就从后门涌出好几个人抓着他要还债,不然就拿命抵。 徐秋意往回走。 身形高瘦,两条花臂露在外面的人就站在后巷中央,叼着烟,冲着徐秋意笑。 他喷了口白烟,把燃得差不多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马丁靴踩上去碾压。 自称虎哥的人并没有刻意露出凶狠的神情,而是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甚至语气是随意温和的:“不好意思小妹妹,我做生意也是要赚钱的,总不能太亏本。你爸爸呢,跟我借了这个数,规定日内也没还,利滚利滚利……” 指尖夹着欠条,在徐秋意眼前晃了晃,没让她看清又收了回去。 徐秋意没有当着他面说高利贷是违法要报警的傻话,她声音发紧:“我现在可以还上一部分,剩下的我会回去商量着凑给你。” 虎哥看向徐秋意的眼神不再是带着散漫戏谑,有了几分认真。 他经常听这种话,但都是那些人走投无路时发出的挣扎,当然听得更多的还是哭泣,那些对他没有用,已经看腻了,倒真是第一次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嘴里听见。 怪不得小少爷一早说过不论任何代价,必须征服她。 虎哥问:“那你能给多少?” 徐秋意说了一个数,虎哥一脸爱莫能助:“不行啊小妹妹,跟本金比起来也九牛一毛啊。” 虎哥的话让徐秋意心头一沉,她知道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去不好收场,但她又能如何做? 徐秋意:“那你什么意思?” “看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爸爸我也很可怜你,想帮你点什么。这样吧,我们皇冠是出了名的高薪工作,以工抵债吧。”虎哥让后面的人拿出一份合同。 徐秋意:“我是学生,没成年。” 虎哥笑出声,笑她天真:“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安排你去前面的,就你豆芽似的,放你去前面客人都要投诉我们皇冠了,你到时候在后厨帮帮忙,或者安排到后勤打扫打扫卫生得了。” 徐秋意深色凝重。 “钱我会好好还你的,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她还小……”徐志宏不住恳求,眼睛紧紧盯着那份合同。 虎哥一抓徐志宏头发将他提起来,笑道:“小妹妹,你可想好了,你爸的命就捏在你手上。” 徐志宏涕泗横流,不住摇头:“别签,千万别签……呃!”他的肚子被人打了一拳,顿时腰弯成虾米。 打印整齐的合同被递到面前,上面还有一支笔。 徐秋意还听见耳边传来沉沉低语:“你也不想明天再新闻上看见路边有个醉死的流浪汉吧?” 又往前递了递:“签吧。” 被人按着的徐志宏大喊一声:“别签!大不了打死我!” 大概是被吵着耳朵烦,耐心终于告罄的虎哥一挥手,身边的马仔都围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刚开始徐志宏还能痛叫几声,然后他就被捂着嘴接着打了。 好整以暇准备欣赏徐秋意梨花带雨惊恐表情的虎哥仔细看着徐秋意的脸,让他失望的是,徐秋意没哭,更没有哭着叫别打了。 只是脸色不住发白,人也站得稳当,甚至抓紧时间看完了合同。 不敢相信,要是真能征服她将能给人带来多大的成就感。 年纪还这么小,要是真让她读书读出头了,他这种人估计想见一面都难。 “噗——”的一声之后,有人说:“虎哥,他吐血了,要不要接着打?” 虎哥看徐秋意:“这就取决于他的好女儿了。” 徐秋意发颤的手抓起了笔,被举着的合同塞进她的手里,几秒后,她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这样才对……”虎哥笑容得意。 徐秋意落笔的手一顿,她吐出一个字:“不。” 虎哥:“什么?” 徐秋意摔了笔,转身就跑。 她的大脑警觉不对,哪里都不对,有太多的不对了。 危机意识向她发送逃跑的信号,心脏剧烈跳动,耳膜鼓鼓作响,肾上腺素狂飙,在这种紧张万分她甚至回忆起了刚刚经过的地方有家奢侈品店专柜,如果被人强闯损坏商品,那么店家一定会报警。 虎哥没想到人说跑就跑,把他看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抓住她,别给她跑了!” “艹!她又想跑!” “她田径队的?那么能跑?” “就不信抓不住一个女学生!” 可惜徐秋意没能跑过常年干打手的他们,还是被抓住了。 虎哥大踏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举手要打:“我让你跑……” 徐秋意下意识举手去挡,但巴掌没能落下。 背后灯光乍亮,巷口的车亮起了远光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差点晃瞎了他们的眼。 徐秋意背对光源,没被晃到眼睛,睁开眼,果断一脚踢上虎哥人中。 “啊!!!”虎哥的脆弱部位被击中,当即踢得人肝胆欲裂,鸡飞蛋打,那痛喊声让在场的手下们都感同身受,存在的地方猛地一痛。 趁对方吃痛松手徐秋意扭身就跑。 这一脚她是使出全身力气,就奔着让人不再有活动能力去的,那力道不言而喻。 远光灯就像两个大太阳,逮着这条后巷使劲烤,徐秋意也被晃了一下眼睛, 她一手遮住眼睛,发了疯地往前跑,一边跑她一边喊,声音高得几乎破音:“报警!报警!皇冠后巷着火了,有人被烧伤!” 喊出声前她想过了,如果说抢劫,打人,这些对白露巷来说太司空见惯了,甚至不会被理会。 若是着火,这里是一片连着又一片的建筑,要是烧起来便是休戚相关,谁都难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看见有人从车上走下,逆光而来。 徐秋意觉得自己果然是眼睛出了问题,有点疯了,竟觉得那走下的人影像极了陶宁。 可陶宁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不论是谁,救救我……是谁都好…… 强光照耀下眩晕感越来越强,心跳如雷,两腿僵直发抖,做机械的摆动。 不说刚刚短时间的爆发,只论那精神刺激就对一个不成年女生有多大的精神压力,就算这样徐秋意也没敢停下,只顾着往前跑。 然后她就被接住了,是以一手抓着小臂,另一手环在腰后的姿势半抱住,熟悉的淡香随着夜风涌上鼻尖。 “秋意?秋意是我。” 那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还用关切着急的语气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徐秋意停止了挣扎,呼吸急喘,用迷离目光打量陶宁的脸,嘴里还不停念着:“报警……报警……他们打人,吐血……” 陶宁忙上下检查徐秋意,除了手臂上的捏出的痕迹,没有开放性伤口:“他们打你了?哪里痛?” 徐秋意浑身力竭,身子抖的不像话,仍在努力保持口齿清晰:“我爸……不是……不是我……” 皇冠后巷的人已经追了出来,三个打头冲,还剩俩扶着虎哥出来,嘴里骂着不清不楚的脏话,虎哥说一定要小丫头好看。 走得近了,才看见对面只有三个人,还是两女生一个大人,还西装革履文文弱弱的,看着就不会动手打架。 顿时气焰暴涨,大手一挥:“tmd敢从我们皇冠手上抢人?动手!” 刘叔开门下车,顺手解开了领结,风纪扣,一副方便等会动手的样子。 陶宁把人抱紧,侧头喊:“廖诗诗!” 就当这群人以为这大叔就叫廖诗诗,没来得及骂一句取得什么破名字的时候,后巷围墙后传来答应声。 “大小姐,我在。” 下一秒,围墙上就多了一双手,十指从露指手套里穿出,粗硬的骨节表明这双手的主人不简单,众人抬头看去,编着蝎子辫的女人从墙后探出了半边身子,短暂地扫了一眼抬头的几人。 第29章 她不是单纯看了他们几眼,仰头的几个马仔觉得她眼睛里装了什么测量机,几秒内分析好对战方法。 她说“六个,我四你二,算了,你保护大小姐就好,他们都太菜了。” 虎哥一小弟惊呼出声:“你又从哪冒出来的?” 廖诗诗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放倒了所有人,一个都没给刘叔留。 不多时,这边就多了倒了一地的人,都蜷缩在地上痛呼,哀嚎声连成一片,把路过的人都吓跑了。 虎哥因为刚被鸡飞蛋打,没有作战能力,廖诗诗懒得胜之不武,只给了他一拳,勉强还有站着的力气。 廖诗诗收手,谦虚道:“路上有点堵车,我跑过来耽误了点时间,后边的同事们等会就赶到。” 陶宁冷眼扫过一地乱滚的人:“你做的很好,没有耽误时间。” 见局势被平定,徐秋意才反应过来,震惊问:“你怎么在这?” 陶宁:“这句话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白露巷?” 徐秋意大脑一片空白:“我,我是因为……” 按住徐秋意,陶宁说:“不过都没关系,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徐秋意点点头,隔几秒,又点了点头:“……好。” “小妹妹,你不要不懂事学人家见义勇为,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虎哥追了上来,神色发狠,“这里可是皇冠,我是皇冠的人,你是要跟我做对?你知道皇冠的主人姓……” 陶宁这才正眼看他,嗤笑一声:“南宫,南宫家又算什么东西?” 又抬眼,看向巷道深处的皇冠后门,那里隐隐透出光亮。 刘叔正蹲在依靠围墙的人影旁,仔细查看徐志宏情况,将他掐着胳膊拉了起来。 虎哥从没听过有人敢说南宫算什么东西,一时间镇住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她直接说出了南宫这个姓氏。 知道皇冠主人姓南宫的人可不多。 陶宁语气轻慢,却字字如针往他耳里扎:“怎么,很惊讶?我不光知道皇冠是干什么的,真正的主人是谁,我还知道你的主人是谁。” 虎哥惊疑不定地看陶宁。 陶宁:“才从南洋回来多少年,真把自己当桐城老大了?老子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他就在皇冠里对不对,我还猜他正在看监控监视着这边,缩着头不敢出来。” 扭头,双眸对准崭新的监控探头,陶宁说:“我说对吧,南宫云飞?” 虎哥表情明显变得慌张,不住往后看去,结果后门仍是空空荡荡。 这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心凉,而后他坚定起来,不出面也好,之后才能保他。 陶宁哂笑:“你看,他都不敢出来,胆子比你还小,连站在我面前说一句你要跟我作对都不敢,你跟错人了。” “我想护着的人,就没有护不住的,这笔账我慢慢跟你们算。”丢下这句话,陶宁带着人转身上车。 虎哥眼睁睁看着人坐上车,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谁?” 廖诗诗如一樽守护神立在一侧,她代为答话:“我们主人家姓陶,桐城陶氏。” 虎哥:“那,那她是……” 廖诗诗耸肩:“如你所见,唯一的继承人咯。” 虎哥还是不死心,扑过去问:“你是陶宁?你就是陶宁?你不是喜欢南宫云飞吗?”小少爷亲口说过的话,他可记着。 早就痛殴过南宫云飞的廖诗诗熟练地拦住飞扑的人,觉得这两人不愧是主人和狗,破防经过是一模一样的。 陶宁觉得自己应该是误闯了什么剧本,看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的徐秋意,呵了一声:“有人说我喜欢南宫云飞?怎么可能,我是女同。”这样总行了吧?少造谣。 徐秋意一僵:“……” 虎哥顿时面如死灰,身体的痛都被他忽略了,回身对被抓着路过的徐志宏就是一拳:“艹,徐志宏你敢耍我!” 以为自己得救了的徐志宏猝不及防挨了一拳,也被打出了脾气,看虎哥的反应自己女儿肯定是认识了很不得了的人物,怎么可能真的任他打,也跟着反击。 “不是你逼我的我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情!你tmd畜生!” “连女儿都出卖你tm才是畜生!” 刘叔自认是个斯文人,撒开双手任他打,他没有如廖诗诗那样津津有味地看狗咬狗,而是走到车边。 刘叔对着急的徐秋意说:“徐同学不要急,这位徐先生刚刚没有受伤。”他是个严谨的司机,看了看被压着打,打得嗷嗷叫的徐志宏,补充道:“现在不一定了。” 徐秋意神色凝重了下来:“你说的……什么意思?” 冷静下来后,一系列疑点涌上脑海,但被最终肯定之前仍然不愿意相信残酷的真相。 刘叔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便细细解释:“他吐的血是胶囊型血包,肢体也没有明显外伤,最多擦伤。” 从衣兜里拿出一板胶囊一样的东西,递到徐秋意眼前,刘叔说:“从他身上拿到的,这种胶囊型血包常用于剧组拍摄,吞咽方便,普通人也能轻易控制。” 徐秋意呆呆地接过那板用了一颗的胶囊型血包,指尖抠得很紧,用力到甲片发白。 良久,她像接触不良的机器人一样,转头看向陶宁:“假的?我好像不明白。” 陶宁以为她会哭,但是徐秋意没有,不是不伤心,而是悲到极处反而无泪可哭。 就算不忍心,她还是打算告知她真相:“假的,这是一场骗你的戏。” 徐秋意:“……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一场戏骗她?为什么那么费尽心机?难道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吗?还有什么会比家人更重要? 徐秋意的脑子里可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每一个都找不到答案。 陶宁垂眸一瞬,复而抬眼与她对视,如实说:“我还不知道,查清楚了就告诉你。” 徐秋意呆了呆,漫无目的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切,企图重新构建她熟知的世界,几秒后,她才说:“好,我等你告诉我。”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睁着眼睛发呆。 陶宁坐在一边,安静陪着。 原世界线中的背叛提前到来,或许对徐秋意来说是一件好事,不必再被钝刀割肉多年,被一次次心软和血缘关系绑架,最后知道真相那样撕心裂肺。 在原世界线中,成为南宫家未婚妻的徐秋意并不好过,一个偶然被他察觉到了求婚背后的真相,卢先生姓卢,卢微雨也姓卢,她甚至拿到了所谓卢先生与徐志宏把酒言欢的照片。 可照片里的人分明是龙哥,跟十年前皇冠后巷里跟工头逼她签合同的虎哥一模一样。 想通一切的徐秋意几乎心痛欲死,看每一个人都不真切,若是写成一本书这就是大虐点。 有个喜欢男主的女人也查到了真相,但她没有选择到徐秋意面前贬低她,而是告诉了关若琳。 关若琳身为母亲,自然察觉到了女儿每日过得并不开心,她所期望的不过是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贵,也听潘奶奶说过齐大非偶,绝非良配的话。 但徐秋意愿意成为南宫家的未婚妻,那她也愿意。 得知真相后,关若琳实在不敢相信相伴多年的丈夫会因为大富大贵这样算计自己的女儿,在去找徐知春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因为去之前关若琳跟徐知春通话过,徐秋意自然知道了真相,在葬礼上徐知春更是将真相大白,气得哮喘当场发作,一群人着急忙慌把徐知春送进医院。 当晚,就传出徐志宏酒后跳楼的事情。 一夕之间,徐秋意失去双亲,妹妹还躺在医院里,心绪激荡之下流产,恰逢卢微雨想给男主换一个更合适的未婚妻,徐秋意果断出国。 不到三个月,男主就追到国外,用徐知春威胁徐秋意回国,将她金屋藏娇进海岛别墅,这便是强制爱了。 按照世界线的描述,男主去海岛别墅去得很勤,每一次都会带去徐知春的现状和视频过去,才让她甘心待在别墅里。 最后一次见徐秋意时,她对男主说:“被你沾上,我真是造了孽。” “害死我妈,杀了我生父,还要拿我妹妹威胁我,现在送你去死,别脏了我的眼睛。” 然后,男主就被徐秋意冲进下水道了。 确定自己冲干净后,徐秋意打电话自首。 徐秋意在学生时代多受限,那么在成年之后就有多刚烈,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懂,是无法做到才暂时罢休,男主那一套你追我赶强制爱生生把自己逼近死路。 男主到死都没想到好好的南宫家未婚妻为何会这样,更没想到南宫家这栋摩天大厦在他死后顷刻覆灭。 后来被传出徐秋意住过的海岛别墅里有全套的制毒设备,徐秋意被关在海岛别墅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便有传言说南宫家一直对徐秋意穷追不舍,怕不是看中她的天分。 第30章 不是每一个人只要给她时间就能从那一小撮粉末研究明白配方。 怒火中烧的南宫家的人这才发现一切证据都指向曾经的南宫家未婚妻,徐秋意。 很多人都想买凶杀她,可是那时候的徐秋意已经接受注射死刑,骨灰都被人取走了,再找去疗养院,那叫徐知春的病弱女人也下落不明。 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把南宫家的犯罪证据传出去的,也没人知道她潜伏了多少年才收集齐这些证据。 陶宁不清楚原世界线中的英雄救美里究竟有没有阴谋,或许是因为她的到来催化了这个结果,她也大可以私底下处理掉一切事情,让徐秋意仍保持原状,直到任务结束离开。 但陶宁想过很多,安排了各种计划,最终还是认为作为受害者的徐秋意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不要留下让她被血缘绑架,强迫她心软的余地。 当断则断,反受其乱。 如今她在还好,要是任务结束,人生路漫漫,徐秋意也能更加熟稔面对。 有些事还是能先提前做好的,比如皇冠不需要存在了。 与此同时,警笛声遥遥响起,朝着这边而来。 徐秋意动了动眼睛,往外看去,又看向了陶宁:“这……?” 陶宁侧眸看去,眸光深沉似海:“你知道皇冠里面有什么吗?” 徐秋意被吸引进去了,不由自主问:“有什么?” 陶宁伸手理了理徐秋意的头发,指尖划过耳尖,在嘈杂声中,她说:“有赌.场,有情.色.交易,有人在地下打.黑.拳,还有……” 嘴唇凑到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人命。” 徐秋意睫毛一颤,下意识抓住了耳尖处的手。 陶宁安慰道:“别担心,欺负到你头上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的,这种地方就不应该存在。” “南宫云飞不是想做威名赫赫的南宫家主吗?我让今天过后就成为南宫家的弃子,永远无法翻身。” 徐秋意本能地为这句话心跳快了几拍。 话音刚落,外面的警笛声更响了。 斗殴的两人被廖诗诗一手一个拉开,准备等会打包送给警察们,不过她还是让刘叔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个人。 这个说法有点委婉,就是问要不要放过徐志宏,真把他当受害者处理。可是徐秋意是当事人,自然能听得明白她的意思。 徐志宏这会才想起徐秋意,隔着人不住地哭,说自己鬼迷了心窍,又说自己是被骗的,他不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说到最后,他见车内始终没有反应,便开始骂了。 骂什么都有,骂徐秋意没良心,冷心肝,骂赔钱货,亲生爸爸都不管,真是狼心狗肺,当初就应该掐死。 兜兜转转还骂上了关若琳,都是关若琳没给他生个儿子,害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老家都少回,只好借赌博排解压抑的心情,结果还养了出个白眼狼。 陶宁听见徐秋意沉默许久,才说:“不留。” 廖诗诗嫌他太闹耳朵,给了他一拳,终于安静了。 刘叔:“好的,稍后情况会如实通知家属。” 徐秋意迟疑道:“包括我妈那边……?” 刘叔:“这要看警方办案程序了,我觉得是包含在里面的。” 又沉默许久,徐秋意点点头:“我知道了。”低声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陶宁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膝上:“我带你走吧。” * 医院招待室里,陶宁拧着眉翻看着检查结果。 徐秋意坐在一边,看她还是余愠未消的样子,心情越发复杂,酸酸软软的:“医生说我没事,回去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也用不着……”大晚上就让她做了全身体检吧。 “自己家医院,不用心疼,来都来了就不浪费机会了。”陶宁手一指其中一处:“哪里没事了,不是查出贫血了吗?还是要多补补。” 徐秋意:“……” 她默默低头插上充电宝,被遗忘多时的手机终于有了电,也看见了好几个未接来电,署名都是妈妈。 徐秋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就有一个电话过来了,铃声惊动了在隔壁绞尽脑汁想菜谱的陶宁,她停下了动作侧眸看向徐秋意。 最终徐秋意还是接了:“喂,妈妈。” 电话那边传来关若琳柔和的声音:“怎么打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没接啊,家里的座机也打了,是不是太累没睡够?今晚上就别过来了,我已经把知春哄睡了,你在家再休息几天。” “没有,我起了。”出声的瞬间,眼眶就红了,徐秋意不知道该怎么说今晚上的事情,她没有问起徐志宏,她不知道徐志宏回家了,更不知道徐志宏回家干嘛了。 吸了吸鼻子,徐秋意说:“知春还在二院对吗?” 关若琳奇怪道:“知春当然在二院啊,熟悉她的医生就在二院啊,你忘记啦?你是不是最近学习任务重记不清事情了,别给自己压力太大……我刚刚听你吸鼻子,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换季温度不稳定,你出门的时候带一件薄外套……” 徐秋意安安静静听完,低低嗯了一声。 关若琳趁徐知春睡了还有空,想着那么久都没跟大女儿好好说过话,也不舍得这么快挂电话,便说了许多。 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应答声,其实也不需要徐秋意还有什么话语,只要应一句听听声音也行。 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关若琳说徐知春情况好了不少,明天就能回家了,还说好像徐志宏真的知道错了,今下午任劳任怨,真心认错的样子。 若说相不相信,作为他的妻子关若琳是无法发自内心地说不出相信二字的,只不过她总喜欢用这些话安慰人,苦得久了难得尝了点甜了,便翻来覆去地说。 自欺欺人久了,也会相信自己的谎言,营造出让大家安心的假象,她太相信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这句话了。 徐秋意也想过要不要不破坏这份安宁,把真相隐瞒,如果她现在就把徐志宏放出来,让他保证不再犯,确实能获得一段时间的安宁,或者现在就告诉她真相,每每话到嘴边,她却都说不出口。 生身父母,最是知道子女的软肋,往往伤害也是最深入骨髓的,难以忘怀的。 最终,徐秋意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陶宁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凑过去,一手轻轻扶住她后颈,另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往自己怀里靠:“想哭就哭吧,不会有人看见的,我帮你挡住了。” 被人抱进怀里,徐秋意的眼眶鼻子都在发酸,忍不住发出一声啜泣。 迟来的秋雨,终于在今夜落下了。 怀里的人落了泪,窗外的天也落了雨,窗户上倒映着两人依偎的身影。 背后那只扶着她的手不住轻抚,动作温柔,耳侧心跳声缓缓,一下一下的,有力而鲜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徐秋意才十八岁,这个问题却想了很多年。 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 为什么自己的努力从不被看见? 为什么他要沾染这些? 为什么要联合外人算计自己? 是不是自己做得在好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陶宁抚着她的背,抱得更紧了些,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你做的很好,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徐秋意眼泪不住往下落,双手紧抓着陶宁的衣摆,单薄的肩膀不住发抖。 从始至终她都哭得很隐忍,偶尔几声抽泣,大部分时间都在无声落泪,浸湿了衣襟。 她越是隐忍,就越是让人心疼。 陶宁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中越烧越旺,眼泪成了最好的燃料,只一滴就让心火熊熊燃烧。 从本质上讲,陶宁也是个自傲的人,看着笑眯眯好说话的,跟谁都能好似的,心里自有自己的计较,难摸清的很。 她不相信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都能分的清,今天一看,发现自己不过也是个感情用事的生瓜蛋子。 看见徐秋意在她怀里落泪,她感到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心口憋闷得很,还觉得不舒服,又酸又烦的。 此刻的陶宁还没领悟到这种情绪该叫心疼,她只知道自己不高兴了,必须有人倒霉。 陶宁问520:“我朋友的建议真的不能用吗?我很有把握。” 起初520没反应过来朋友的建议,想起那非洲挖矿,异世灭口,记得烧魂免得投胎转世的绝妙建议,它整只统都不好了。 甚至怀疑当初她提起这茬是故意试探它来着。 可是…… 520感受了一下陶宁怒气值:【可以吧……】你都这样说了,我哪敢跟你说一个不字qaq 早知道就不图听话的小乖乖带新人了,感觉自己带了个硬核新人。 待怀中哭声稍稍停歇,彻底安静下来后,陶宁跟徐秋意说:“今晚别回去了,去我家吧。”放她一个人回去,实在不放心。 第31章 稀里糊涂的,徐秋意就被带到了陶宅,宅中风景什么都没看清,她身心俱疲,只知道被人拉着走,让站就站,让坐就坐,吃东西也只吃了两口不再愿意吃。 她也是恍惚了,洗完澡后被拉着在阳台前坐了许久都忘了,只知道夜风很凉,身旁的温度很暖,有人不耐其烦地帮她敷眼睛,一切都跟走马灯似的。 恍恍惚惚听见陶宁拿着她的手机跟妈妈说:“是的阿姨,秋意现在在我家,是我把她带走的,我家的地址是……” 第二天醒来,徐秋意坐在床上打量着陌生的场景,还有些迷茫。 她不仅休息得很好,眼睛也不干涩肿胀,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是陶宁给她敷的眼睛。 掀被下床,徐秋意打开房门,她本想找陶宁的房间,但没能记住陶宁跟她说自己房间在哪。 在房门外站了一会,也没见有人路过,这时听见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听着有点像陶宁,便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楼下,一位职业装成熟美人对佣人说:“宁宁还没醒……啊,我听见她下楼梯的声音了,你准备一下早餐。” 佣人应了一声,便去准备早餐了。 陶言对着玻璃里了理自己的头发,保证自己还精致貌美光彩照人的形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猛地回头:“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妈妈回来了……” 一转头,台阶上穿着睡衣的徐秋意跟她呆滞对视。 陶言:“……” 徐秋意:“……” 陶言汗流浃背了,手足无措了,甚至想跑到门口看门牌号。 我没走错吧?这是我家吧?这个是谁啊?认错女儿好尴尬,快来个人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我! 第26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陶宁起床后没找着人, 走下楼梯就看见想找的人正坐楼下沙发上跟人畅聊。 长发披散,姿态看着稍稍拘谨,是安然无恙, 她对面的人也很眼熟。 她穿着偏正式的套裙, 半长头发及肩,散在身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还化了淡妆。 只看脸完全想不到她已经年过四十, 觉得她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成熟女性,更想不到她就是陶氏掌门人。 “秋天的秋, 意境的意, 我说的对吧, 我们宁宁很经常跟我提起你。”陶言闲适坐在沙发上, 双腿偏在一旁,怀里抱着个抱枕。 徐秋意显然有些意外, 手指指了指自己:“跟您……提起我?” 她不仅意外陶宁经常跟大忙人妈妈提起不过是学生的自己, 也意外旁人听到名字都发抖的陶言是这样随和温柔的人。 那感觉真的好不一样, 虎哥那面如死灰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陶言:“当然了,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是视频打电话都会说起你,她还说这次进步都是小徐老师的功劳。” 徐秋意莫名涨红了脸, 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是宁宁她一点就通,我也没做什么。” 陶言听她这么说,笑得更加慈祥了:“宁宁猜的果然没错, 你还真的会这样子说。” 不知道被陶宁套了什么人设的徐秋意真觉得她也没做很多事情, 教陶宁一点都不困难。 她不知道站在陶言的角度上看是什么感受,陶宁有如此大的转变当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高兴得她差点在会议桌上站起来说“请各位祝贺我的女儿在本次考试进步三百名!” 好歹是忍住了,但因为忽然笑出声被演讲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他哪里说得很可笑吗? 陶宁站在拐角处往下看,聊得尽兴的两人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都转头看过来。 好奇张望的人被逮个正着,嘿嘿一笑,抬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半小时后,被强行热情拥抱的陶宁终于坐上了饭厅,吃早餐。 许久没回家,陶言哪里还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顿饭下来就没停过,不是跟陶宁说,就是跟徐秋意说。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脖子和嘴巴忙得不可开交,饭厅里全是陶言说话的声音。 说到兴头上她还想扔了筷子当场认干女儿,非说:“我跟秋意真的很投缘,一看见我就很喜欢她,要是我有两个女儿那是多幸福的事情,我能去你家做客吗?” 徐秋意被吓了一跳,连忙拒绝,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陶宁,眼里分明写着:快救救我,阿姨确定早餐喝的是豆浆不是酒吗? 陶宁忍俊不禁,忙出手把兴奋过度,以至于满嘴跑火车的陶言拦下来,按在桌前完整吃完这一顿早餐。 还安慰徐秋意:“没事的,我妈就是爱屋及乌了点,谁对我好,她就加倍对谁好。” 徐秋意真信了这话,陶言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好不容易让人吃好了早餐,送她上楼倒时差睡觉去,两人都松了口气。 要安抚一个陶言需要用上阻止十个同时拆家的哈士奇的力气。 没见面前,原本徐秋意以为陶言只是生了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儿,后来她发现错了,大错特错。 上楼换衣服无意间路过书房,徐秋意发现刚刚被送进房间的陶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刷新了,正坐在书房里举着手机。 不知道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就听一身柔软睡衣的陶言嗤笑一声:“你们南宫都那么爱诬赖人的?我陶家的车出现在皇冠附近,皇冠被查封了就是我陶家的人举报的?南宫家家大业大,没听说过是卖帽子起家的。” “难道你想说那些赌桌荷官黑.拳打手是我陶家的人半夜抬进去,塞进去的?地下室尸体?什么尸体?你们打死了不听话的人还想赖我陶家身上?” “卢小虎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有人犯到我女儿头上了,我家宁宁昨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吓醒了好几回,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敢找上门来啦?敢欺负我的人,这笔账我慢慢跟你们算。” “你说的什么什么飞我不认识,我夸过的英年才俊数不胜数,他是为我陶氏做过什么贡献能让我看在情面上放过他吗?没有,没有你哪来的脸跟我说那么多?” “我女儿任性妄为?你开什么玩笑,我辛辛苦苦赚那么多钱不是给我女儿花给你花啊?要么你换个会说话的人跟我对话,要么都滚。” 饭桌上随和温柔的陶言对着手机一顿输出,眼睛也没闲着,偶尔看看电脑,一会看看桌上的文件。 轻松得像是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完全互不打扰。 徐秋意快步路过:“……”嗯,不仅是脸,骂人的时候语言系统也是同一套的。 换完衣服从另一边下楼,徐秋意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了不少,想回家看看。 现在时间还早,她妈妈也还没联系她,徐秋意本想主动联系,可打了电话之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管若琳先发消息给她,让她回家照顾知春,她有事出一趟门,晚上再回去。 关若琳最经常说的就是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总念着徐志宏的好,其实她每一个人的好都念着,怪她生了个记恩不记仇的脾气。 心情纷乱中,惴惴不安的徐秋意换了衣服下楼。 陶宁等在花园里,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尚且湿润,弥漫着草木清香。 徐秋意走过去,刚好撞见一个穿着职业套的年轻女人跟陶宁说了什么,就起身离开。 两人在同样的小道相逢,那年轻女人讶异地看了看徐秋意,然后礼貌一笑,侧身经过她走远。 徐秋意站定在原地,转身看她背影,总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是认识她的。 陶宁走过来问:“怎么在这站着发呆?” 徐秋意回神:“没什么,她也是阿姨的助理吗?”这个她指的就是走过的周彤。 陶宁:“以前是,现在不是,现在是我的助理,她刚刚来是送东西的,关于……你爸的那些事,你要看吗?” 徐秋意抬眼:“在哪?我要看。” * 公安局。 关若琳几乎没来过这地方,接到通知后只来得及安抚好小女儿就出发了,一时间找不到陪同的人,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询问其姓名后,关若琳见到了她想见的人,不过是隔着桌子,身边还有两个警官看守着。 徐志宏并没有犯很严重的罪,充其量聚众斗殴,身上也有被殴打的伤,监控忠实记录下是卢小虎打出来的。 至于限制人身自由这罪名很难成立,双方之间没有更多的实质性证据证明合作关系,包括聊天记录,联系记录,转账关系,一概没有,他还以受害者血缘生父的身份拒绝承认,嘴很硬。 仅仅一夜,关若琳又憔悴了许多,眼下黑眼圈深重,她一夜没睡,也想了许多。 见到关若琳的徐志宏如获救星,不停朝她求情,让她赶紧劝徐秋意给她朋友递话把他放出去。 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他实在受够了这环境,拘留室里卧虎藏龙,全都逮着他欺负,他活生生站了一夜,坐下都不敢,怕一闭眼就挨打。 第32章 那些人听说他还爱赌,好像是坑女儿才进来的,就打得更加起劲了。 这里的警察也不管,每每过来呵斥一声,等他一走,大家又继续该干嘛干嘛。 他伤上加伤,身心俱疲,说话大点声都扯得面部肌肉疼。 关若琳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她没有端起女警放在桌面上的水杯,浑浊的双眼看着他。 像是在打量什么不认识的人,目光里带着困惑与痛苦,泪光闪烁。 徐志宏被她看得心烦,要不是他被身边的警官压着,他都想拍桌子骂了:“老婆你说句话啊。” “他给了你多少?”关若琳终于说话了。 徐志宏被她问的一愣:“什么给我多少?你也觉得我跟外面的人合谋是不是?关若琳你是我老婆,连你也不相信我?” 关若琳:“那你为什么要带秋意去白露巷,你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 徐志宏:“我有我的理由,我是她老子,我能害了自己的孩子?你现在冷静一点,好好理清利害关系行不行?” 关若琳眼泪掉下来了,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两手抹掉泪珠,她说:“那个人给你现金,没有转账,你那天说银行转账是骗我的。” 徐志宏张口欲言,关若琳含着眼泪的双眼盯着他,说:“他给了你多少?” 小型接待室里沉默了很久,头顶的监控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角落里的时间在不停变换,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监控里有人说话了。 双手被铐着的徐志宏说:“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 关若琳抄起桌上的热水向他砸去,快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高举被热水烫红的手背扇了徐志宏一巴掌。 “啪!”掌声嘹亮,徐志宏被打蒙了。 然后又被连扇了好几个巴掌,脑子嗡嗡的,他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在关若琳来之前他以为会被老婆保释出去,他不认罪,没有证据,都拿他没办法。 为了两个孩子,关若琳不会让他在这留下案底的,抱着这份信心他终于等到了关若琳。 没想到结结实实用脸吃了一巴掌,脑子都被打偏了。 女警的反应姗姗来迟,掌声响起后才慢吞吞地拉住关若琳:“这位家属不要激动,冷静一点。” 关若琳根本冷静不了,挣脱了女警的手,又扑过去给了他一巴掌:“你混蛋,你混蛋!徐志宏你混蛋!!” 男警官也在那一边“哎哎哎,不要打人啊”,一边抓着手铐不让徐志宏抬手动作。 徐志宏受制于人,无法反击,也被打出了三分火气:“我怎么混蛋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们我会这样吗?!那次我跟你拿钱你就给那么一点点,马上就没了,不是这样我会出门被人打?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关若琳声音发颤:“因为我?” 徐志宏:“都是因为你!” 关若琳被女警扶住,泪如雨下:“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徐志宏大吼:“你妇人之仁,蠢得不行!你愿意在小安村窝囊一辈子,我不愿意!徐秋意这个白眼狼不懂事,我是过来人,我能看不明白吗?别在这里搞得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他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按照他的逻辑出发,都被人家大少看中了,名利富贵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有什么好矜持的? 矜持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服穿? 关若琳听罢,冷静许久,说:“我要跟你离婚。” 徐志宏表情凝滞,想也不用想就说:“二十年夫妻你跟我说离婚?我不同意!” 这么多年,在他心里关若琳跟其他女人不一样,从不会把离婚挂在嘴边,多少人羡慕他这样的老婆,第一次听见她说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关若琳眼神决绝:“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跟你离婚。” 二十多年,她好像才看清眼前的人,就是个没良心的。 关若琳离开之后,被徐秋意看过的那封文件被送到了公安局,徐志宏跟皇冠那桩大案子没关系,但涉及卢小虎,他又和卢小虎有金钱交易,也被重点排查。 对于小安村路口时不时停一辆豪车这事情,快餐店老板已经感到习惯了。 最近放国假,附近没什么人开工,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去玩的出去玩,他不算忙,甚至还有时间坐门口仔仔细细看这辆油光水滑的车。 好像跟之前看过的不一样,但也无所谓了,这种运气羡慕不来的。 见车门被打开,好像有人要下来,老板准备跟徐秋意打个招呼。 小安村里最出名的小状元,初中那会被好几个学校的老师问路的事情他还记得,一问全都是来挖徐秋意的,一张嘴就是xx万,还差点当着他的面吵起来了。 他当天晚上回家就跟老婆说要是自家孩子有这出息,他做梦都要笑醒了,他老婆也觉得是这样。 说完夫妻两人吃过饭,看着跟徐秋意同龄但天天不思学习,偷偷早恋的儿子,痛痛快快地来了一场夫妻双打。 车门打开,一人走了下来。 老板笑眯眯招手:“秋意啊,你今天…怎么染头发了?” 陶宁回头。 老板再一看,不是染头发了,是经常坐车里招手的那个有钱小孩。 徐秋意从车后绕出来:“李叔今天不忙吗?” 李老板的近视眼才找准了人,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是啊,最近放假,我这不忙。” 徐秋意今天无心闲谈,想回家看看,陶宁拉住她的手,说:“我送你吧。” 这一次,徐秋意没有拒绝陶宁。 两人走进路口后,停在路口的车缓缓离开,准备找一个合适的停车点。 走进来一段路,徐秋意就有点后悔带陶宁去自己家了。 她如今不过是青葱学生,还是一无所有的年纪,不希望被喜欢的人看见自己的窘境,担心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徐秋意忍不住偷偷去看跟在身边的陶宁。 如果作为陶家大小姐,陶宁应该是从不知道原来房子是可以建得那么密,脏水是可以从门口直接泼出去的,但陶宁却对此不感到惊奇,也不感到厌恶,只是稀疏平常,甚至还有点无所谓。 见徐秋意有点走神,陶宁伸手拉着她胳膊避开水痕,说:“路有点滑,小心摔倒了。” 徐秋意被拉着站定了:“……”有时候真的会搞不懂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第27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婉拒了潘奶奶的热情相送, 但被塞了小零食的陶宁一手揣一个小面包,跟徐秋意一块接到了徐知春。 临走前潘奶奶还夸陶宁的挑染特别有个性,红红的, 脸看着白白的, 还挺有精神。 陶宁笑纳了这红红白白的夸奖,心知也是潘奶奶对徐秋意的爱屋及乌。 她跟徐秋意一块玩,还感情好,那肯定也是一样的好孩子, 年轻人追赶点潮流又有什么错。 徐秋意:“跟奶奶说拜拜,我们回家了。” 徐知春举起两只手, 脆生生道:“奶奶拜拜。” 潘奶奶站门边, 朝她们挥手:“好, 拜拜, 回去吧。” 徐秋意就牵着她往家里走,徐知春穿着长衣长裤, 走起路来双马尾一晃一晃的, 好奇的目光不住往陶宁这边看。 陶宁回看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徐知春真人,跟徐秋意有七分相似,她眼睛的形状偏圆, 颜色比较深, 有点小猫眼睛的感觉。 之前在徐秋意照片里看过照片,那时候她就心想:真难想象这大眼睛的小豆丁长大了干出了潜逃疗养院,顺便抢了姐姐骨灰就跑的事情。 徐知春偷看被抓住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徐秋意的手:“姐姐抱。” 平常徐秋意是不抱的, 她还敦促徐知春多运动,想到她才出院, 抱几步路也没关系。 就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双手掂了掂,皱眉:“医院伙食不好,又瘦了。” 徐知春听到瘦字就害怕,感觉下一秒妈妈姐姐就会端上一碗汤来要她连汤带肉全吃了补身体,连忙说:“我吃了多多的,没有瘦。” 担心徐秋意不相信,徐知春鼓起小脸,力争自己还是胖胖的:“你看,都是肉肉。” 徐秋意给逗乐了,低眉浅笑:“嗯,看见了,有肉肉。” 徐知春才松了口气,小声说:“这样就不用吃很多补汤了吧?” 徐秋意:“这个要看情况。” 徐知春就继续鼓着脸了。 陶宁看着两人背影,就想起一件事,明睿每年都有举行运动会的传统,场面十分盛大,上过电视节目,那会才高一的徐秋意被塞进了没人愿意报的铅球组。 不少人都等着看徐秋意的笑话,准备好高清摄像机拍下视频,毕竟她长得弱不禁风的样子,成绩还那么好,肯定是个书呆子。 至于结果么…… 明睿很多学子都知道全校第一徐秋意臂力奇佳,不经训练扔铅球只输给体育生,瘦归瘦力气一点都不小。 第33章 当即劝退了不少爱慕者,他们害怕表白不成功后被徐秋意一巴掌扇上天,还剩下一部分顽固分子,在某个激进哥们创了校长车屁股后,蠢蠢欲动的人就更加少了。 现在看来,这臂力是从小抱徐知春养成的。 看得有意思,陶宁点了点徐秋意:“我也想抱一下。” 徐秋意看她跃跃欲试的眼神:“……”你把我妹妹当什么了。 征得徐知春本人同意后,陶宁得偿所愿,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问:“这样可不可以,会不会不舒服。” 徐知春双手环着陶宁脖子,觉得她跟姐姐一样香香的,摇摇头说:“不会不舒服。” “要不还是我来吧……你没抱习惯。”徐秋意举着两手,想把人接过来。 陶宁扭身一躲:“别抢,我还没够呢。” 徐知春天生体弱,还吃什么都不容易吸收,长到八岁还是丁点大,往怀里一抱跟大号娃娃似的,一点都不重。 以至于陶宁怀疑这姐妹俩吃啥都难吸收是从父母那边遗传来的,这种体质可难养肉了,吃啥都像泥牛入海。 抱稳了人,那陶宁可就迈开步子走了,她双手稳稳当当,走得也稳当,徐秋意听她说话都不喘气,也就相信了她不是逞强。 偶尔经过谁家窗户,玻璃窗上映着三人的身影,徐秋意觉得好像看见了陶宁成为母亲的样子。 陶宁跟徐秋意聊着天,忽然一偏头,问怀里的豆丁:“你在玩我头发?” 徐知春小心翼翼摸了摸肩膀上一缕红发丝:“姐姐你这个好看,像美人鱼的头发,就是那个爱丽儿。” 陶宁:“你长大了也能染,染了全红的,心情好就一周一个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像魔法少女一样经常变装。” 看了看徐知春的双马尾,陶宁:“要是懒得染还能戴假发,你喜欢的人物都有对应款,穿上衣服戴上头发,你就能扮演喜欢的人物了。” 徐知春还是小孩,对鲜亮的颜色天然感到喜欢,听得双眼亮亮的:“哇——” 徐秋意听她越说越跑火车,忙制止她:“染头发伤身体,哪里能一星期换一个颜色。” 陶宁:“没关系,喜欢就染,染多了就腻了,人生只有一次,多尝试点新鲜东西老了才有谈资啊。” 徐秋意:“……”想反驳,但找不到反驳的点。 走到她家楼下,徐知春就要下来自己走。 一楼的老太太还在收拾她的瓶瓶罐罐,她人老心不老,腰都挺不直了,力气倒是挺大,各种铁罐堆了一个小山一样高,她一脚一个,然后全收罗进麻皮袋里。 听见徐知春说话的声音,老太太下意识抬头看来,正想说什么,就看见站在两人身后的陶宁。 细皮嫩肉的还染了头发,但是看气质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估计是这段时间大家老在说的什么有钱人家小孩,经常找徐秋意玩的那个,有这好机会她肯定要给徐秋意添堵。 只是她的反应没有徐秋意快,做邻居十几年,这老太太一抬眼皮她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为了不污染大家的耳朵,低声说:“跑。” 老太太只来得及说:“你朋友啊?” 徐秋意就一手一个,赶紧拉上台阶,还不忘丢一句:“嗯!” 搞得老太太嘴里那句“染了头发还穿短裙看着不正经,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玩”都没来得及说,人影已经转上了楼梯拐角,溜得很快。 老太太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跑那么快干什么,被狗撵了? 三人一口气上了楼,徐秋意拿钥匙开门,弯腰从鞋柜拿出两双拖鞋给换上,她先进厨房倒水。 徐知春蹲在地上脱鞋子,她跑得气喘吁吁,不忘跟陶宁说:“姐姐你不要听她说话,说什么都当听不见。” 小孩习性由家庭言传身教,以她的家庭教育,她不会对一个老太太说是非。 陶宁笑了笑,坐小板凳上,指节曲起刮了一下她的脸颊:“知春你放心,交朋友呢是用心去交,我不会从流言蜚语中了解一个人,你姐姐很好,我很喜欢她。” 厨房里,徐秋意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得了保证后,徐知春好像轻松了点,一边喊姐姐一边笑着跑进厨房:“姐姐我帮你拿杯子给这个姐姐。” 不用去问,凭徐知春的反应就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不止一次,世人三大真理:哪有无缘无故的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个巴掌拍不响。 可现实不就是有这样的事情,听扇人耳光响不响就该明白了,一个巴掌也能拍的很响。没必要非要让一个讨厌你的人改观,一个人也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陶宁站起身来,环视这二室一厅,面积不大,但是主人家很爱干净,都打扫的得干干净净。 没有阳台,晾晒衣服都靠一个窗户上搭根棍子,挂上去就是晾衣架了。 电视柜的款式看起来年纪也不轻,不仅承担着电视机的重量,还要承担徐秋意各种奖杯的重量,家里没能在这空间里腾出空间打一个展示柜,但每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奖杯都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柜子上摆的是奖杯,墙上就挂着裱过的各种奖状,还得是各种省奖市奖类的才能上墙,普通奖状只能跟其他奖状拿个大夹子夹一块。 陶宁还看见那一个个表框中间夹杂着几个徐知春的幼儿园乖宝宝奖,很一视同仁。 她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去想原来这就是徐秋意长大的家。 拿着水壶走出来的时候,徐秋意看见陶宁正蹲在电视柜旁一个一个地去看她曾经获得过的荣誉,边看边啧啧赞叹:“要是我有你这么你厉害,我妈恨不得办个展览会。” 徐秋意:“……”有点夸张了吧。 陶宁两手比划:“就像美术展馆一样,租个大厅,搞几个玻璃柜,然后灯光一打,一个柜子就放一个奖杯,下边附上介绍。” 徐秋意:“……”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徐知春拿着杯子叮铃哐啷地走出来,把杯子一放,凑过去好奇道:“介绍什么呀?” 对这位捧场的观众陶宁张嘴就来:“就介绍:xxxx年,徐秋意同学于xx省举办的“百合杯”xx竞赛荣获冠军……从少时起,徐秋意同学就刻苦奋进……” 徐知春听得一愣一愣的。 越听越不像话了,徐秋意赶紧把一杯水塞她手里:“求你了,别说了。” 陶宁只好住嘴,在徐知春遗憾的目光下喝一口水,讶异道:“柠檬水,甜甜的?” 也不是没听过人夸,从小到大徐秋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有真心夸赞,也有阴阳怪气的,但她唯一受不了的就是陶宁。 听她说话,莫名的羞耻感就涌上来了。 万分心累的徐秋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我加了蜂蜜。” 陶宁点点头:“怪不得甜甜的,能下火解渴。” 徐知春疑惑抬头:“柠檬水也能下火呀?” 陶宁莞尔一笑:“当然了,你姐姐耳朵那么红,喝了柠檬水就不红了,肯定下火啊。” “哦……”徐知春似懂非懂,双手捧着杯子,快被忽悠瘸了。 徐秋意:“……”这是上火红的吗? 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人就是忽悠人很有一套,但论实际讲,陶宁也真没骗过人。 徐秋意一放杯子,伸手去抓人胳膊:“陶宁宁你够了啊。” 非要制止这张嘴不可,不然等她回去了,徐知春肯定又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陶宁闪身躲过她的手,也放了杯子。 趁徐秋意不备,反而倾身抓着她手腕,往身前一绕固定住,结结实实把人往怀里一抱:“为什么要叫我三个字?” 徐秋意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白净的脸也憋红了,一片绯红,无奈道:“你先松开我。” 陶宁:“不行,你先告诉我。” 徐知春觉得自己也想加入,在沙发上爬上爬下,十分着急:“姐姐我也要贴贴,我也要抱抱。” 陶宁凑徐秋意耳朵旁,声音含笑:“你说呀,告诉我为什么要叫我三个字。” 耳侧的声音低低,跟钩子似的钻进耳里,勾得人难以招架。 沙发被压出声音,抱枕也被蹭乱了,徐秋意觉得自己也乱了。 这个人不光心眼多,还总是不自知之明,把人撩乱了,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耳朵滴血似的红,明明天气微凉,她感觉浑身都要冒烟了,只好说实话:“因为喊三个字感觉很有气势。” 陶宁成功笑倒在徐秋意身上,扒拉都扒拉不开。 被当成挂件的徐秋意无奈坐在沙发上,看着笑得喘不上气的人:“有那么好笑吗?” 陶宁扶着肚子,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笑点那么低:“你先别说话,我又想笑了。” 徐秋意:“……”笑吧笑吧,喉咙都笑哑你。 她这么想着,却口嫌体正直地给空掉的杯子续上水,冰块撞杯壁发出轻响。 第34章 喝空了一柠檬水的人于夕阳进屋前离开了徐秋意的家。 跟徐知春说好了,两人下楼,蹲守多时的老太太可算找准机会要挑拨离间了。 徐秋意想拉着她快点走,陶宁却不虚,站定在原地,一副洗耳恭听我等你放什么屁的表情。 老太太:“……”忽然就不是那么得劲了。 听了一耳朵什么不三不四,什么没有一点学生样,你不会借钱给徐秋意的爸爸去赌吧?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的话之后。 陶宁说:“我确实很有钱,钱多到没有地方花,我还能用钱去雇几个人跟着你,你去哪里捡瓶子,他们就会提前把垃圾桶翻光,一个易拉罐都不给你留。” 老太太被这财大气粗且不要脸的做法刷新了三观,脱口而出:“我跟你没怨没仇,你怎么能这样?” 陶宁:“对啊,我跟你没怨没仇,你又怎么过来说我不三不四的呢?” 老太太:“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她有个赌鬼爸爸,街坊邻居都被借过钱!” 陶宁:“我也是好人好事啊,我让人捡的纸壳子易拉罐卖了钱也不自己拿着,把钱全捐了做公益。” 老太太不说话了,她发现自己在鸡同鸭讲,这红毛丫头一直在自说自话。 于是她歪了歪身体,作势要晕:“哎哟,哎哟我这头好晕,我这血压……” 陶宁恶魔低语:“我家里有医院,你要是晕了就给你做全套检查,你要多少钱我都愿意赔给你,如果检查结果没有问题那你就是在讹人,留案底三代不能考公。” 老太太一下子就站直了。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陶宁呵了一声,扬长而去。 气得老太在原地拍大腿:“这都什么人啊!” 对门看热闹的卖早餐大姐看戏看爽了,她也忍总把这里弄得臭烘烘的老太太很久,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笑罢,转身回家,把门关上。 留老太太对空气气急败坏。 等徐秋意把人送到路口,看陶宁上车离开,她原路返回,楼下的老太太已经不折腾她的纸壳子了,在厨房里哐哐炒菜。 回到家,门被关上,徐秋意第一次觉得家里平时是那么空落落的。 徐秋意站在洗碗池前清理柠檬,她忽然说:“要不下次买点东西在家里吧,她来了却只能喝柠檬水。” 玻璃杯在水池里浮浮沉沉,徐知春按下一个,另一个又起来了,她歪头问:“宁宁姐姐下次还来吗?我喜欢她来。” 徐秋意愣了一下,而后说:“我也不知道,会来的吧。” 听见门口传来声音,徐知春跳下凳子:“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徐秋意擦干净手,用干净的杯子倒一杯水出去。 夕阳西下,窗外有斜阳映入,如拖长的笔墨拉得长长的。 沙发上多了一道人影,消瘦伶仃,半长的头发被扎在身后,因为一日的奔波发尾有些凌乱。 “妈先喝点水吧。”徐秋意递出了杯子,知春正挨着关若琳坐,伸手去够纸巾。 关若琳垂着头拿过杯子,没喝,又放在了桌上,她声音沙哑道:“我今天去了公安局,秋意,我们以后不要他了好不好。” 徐秋意垂着眉眼,这一刻她包容而怜悯的,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结果她从很久以前就希望,但是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叫人难以接受的方式达成,昨日夜里,她甚至宁愿就这么纠缠下去,也不要看见烂的那么彻底的一幕。 没有孩子会不对父母有所憧憬。 垂落的双手被人抓住,关若琳把脸埋进了徐秋意的手,滚烫的泪珠不住滴落在她掌心,哽咽而嘶哑:“你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的,我平时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都是当爹妈的,怎么就忍心的呜呜呜……” 徐知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无措地左右看看,眨巴眨巴眼,也跟着哭了:“妈妈你怎么了?” 关若琳是个很少往家里诉苦的家长,她不喜欢把自己生活里的烦恼带给孩子,经常因为在两个女儿面前跟丈夫的争吵感到内疚。 可关若琳也委屈,委屈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真的……真的以为他还会顾着孩子,呜呜呜我真的没想到他真的敢,我问他,他还死不承认,一直不肯说……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应该……” 徐秋意红了眼眶,薄薄的眼皮轻轻一动,便是一颗珍珠泪:“他,收了三万现金,加上五十万的外债抵消,答应帮……一个人一个忙。” 关若琳缓缓直起腰:“什么忙?” “去皇冠打工抵债。” 徐秋意回想文件上记录的内容,轻声道:“那个人承诺过他,这种合同没有法律效力,签了也不作数的,事后肯定会撕掉,大不了去警察局告他。再三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 关若琳声音激动:“所以他就答应了?外人的话,怎么可能作数?皇冠是什么地方,皇冠是告他就能脱身的地方吗?” 徐秋意:“我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或许是知道的。 她没有和关若琳说更深层次的东西,因为她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能是为什么,嫉妒啊,不甘啊。自卑过了头,容易变自大的。”陶宁跟520说,“爱一个人是希望她越来越好,哪里有盼着她掉下来,我才能保护你的。” 同一时间,520也问了这个问题,它当红娘多年,见过不少豪取巧夺的男主。 一般宿主一看这搭配,都是竖起中指,留下我去你大爷的,我才不要接这种任务,爱谁谁,果断躺平。 姻缘组……真的很咸鱼,组长臧红鱼常年开大会业绩谁都打不过,在会议上表演红鱼变咸鱼。 但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的还是头一次见,啊,不对,是撞上了陶宁才那么狼狈。 陶宁一副孺子不可教:“你没发现徐秋意跟那谁的人生经历挺像的吗?都是流言蜚语长大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徐秋意还有个赌鬼爸拖后腿,那谁起码有个人充当假爸爸,外人看着挺父母双全的,还不愁吃穿。” “每天被妈妈灌输一定要在生父面前出头,但转头一看,徐秋意却先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状态,那是再多金钱都无法补足的精神空缺,你看后头,他干的事情就是冲毁了徐秋意去的。” 520回头哗哗翻记录。 陶宁早就对这些了如指掌:“从小占据头名,就算高三那年多少人扰乱她的生活依然保持如旧,南宫云飞是瞎了还是聋了,看不见有人因为他欺负徐秋意,排除一切猜测,那就是故意的。” “但是还是没有打倒想整垮的人,徐秋意年纪轻轻就被破格录取,成为研究所最瞩目的天才。那时候那谁还是在跟几个私生子窝里斗,啥都不是,不像徐秋意快把自己干成老教授的关门弟子了,没人知道他是谁。” “妄想拉天才入泥潭,打着你脏了我就能独占你的心思。” “什么位高权重深情如许的黑.道之主,我看跟吸人气运的邪派似的,谁靠近他是谁倒霉。” 包括原主,还有在徐秋意之后的未婚妻,连他亲爸妈,哪个不是下场凄凉。 看着被他靠近过的人,520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第28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七日假期倏忽而过, 学校一片愁云惨淡。 上学七天如丧考妣,放假七天光阴似水,眼睛一闭一睁, 日历就自作主张跳到了八号。 然而再一看作业, 才晓得时光的厚重,连试卷上的字眼都感到分外陌生,抓笔的姿势微微僵硬。 陶宁跟个大善人似的,给围绕在身边的一黄一绿两个信徒分发填满的作业, 让她们照着抄。 吕心溪看陶宁的眼神就像是穷苦大众看见散发着圣光的圣母玛利亚似的,神圣又慈祥, 不由想高呼一句阿门, 低头狂抄。 “什么阿门?抄个作业都给你抄得看见上帝了?”陶宁无债一身轻, 坐一边托着腮帮子看她们, “别着急,抄完这一科还有。” 金月抓乱了她的一刀切,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写, 但是不写又有莫名的负罪感。 国假七天挨了多少夸, 如今都要一一偿还,偶像包袱果真要不得,她深沉道:“有些东西真的不能随便开先河, 不然底线就会一步步降低。” 吕心溪仰头长叹, 对陶宁喃喃道:“都是七天,为什么你就写完了?我不能?” 陶宁:“……”作业使人疯,作业使人狂, 你这症状有点厉害了。 受不了了, 吕心溪分出一张试卷双手合十:“菩萨,救苦救难的菩萨, 求求你普渡慈航,可怜可怜信女吧,信女愿今天荤素搭配,恳求垂怜。” 陶宁:“……”还荤素搭配,我看你是连吃带拿的。 受不了这两人,陶宁扯过几张卷子,勾来一支笔就开始勾选择题,刷刷刷就好了大半。 两脑袋巴巴凑过来:“这么快,不会是随便勾的吧?” 第35章 陶宁:“开什么玩笑,我写过这些题的好吧。” 吕心溪指出:“可是你试卷上的答案跟我们的不一样。” 陶宁一看,确实不一样:“不好意思,我给你们写的是全对的答案。” 金月,吕心溪:“……”这人国假七天是偷吃金坷垃了吗?进化那么快? 正欲提笔删改,陶宁瞥见一道人影路过,果断扔了笔起身:“秋意这么早啊,等会换位置的话我想坐你隔壁排,你选我吧。” 徐秋意想也不想就说:“好,我选你。” 被抛在身后的一黄一绿满头问号,吕心溪手指自己,又指徐秋意:“我?她?” 金月两眼微眯,双手环抱,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快抄作业吧,等会就要收上去了。” 这傻孩子就是大漏勺,跟她说点啥保不齐啥时候就嘴漏出去了。还没影的事情,还是不要给宁宁添麻烦。 “哦,对哦!”吕心溪已经交作业交习惯了,来不及思考,继续投入补作业的大业。 过了一会,吕心溪的脑袋转过弯了,又问:“月月,你觉不觉得今天宁宁心情很好啊?” 金月头也不抬:“觉得啊,复学第一天都能笑出来,很难看不出来。” 在这一片怨气冲天中只有一个人阳光明媚,怎么能不明显了。 吕心溪一脸沉重:“该不会就是因为今天能换座位了吧。” 闻言,金月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迟疑道:“……不会吧?”这跟喜欢而不自知的小学生有什么区别? a班每次月考后都会换一次位置,成绩好的优先选,徐秋意嫌麻烦,她从进a班开始就没挪过窝。 徐秋意这种顶级学神本来身边的位置应该是稀缺资源的,但出于各种各样的缘故,没啥人特地坐她隔壁,自从那谁来了之后靠近那学神座位的人更少了。 因为会被不同的男女找麻烦,就算是有事找她,多说了几句话就会听见莫名其妙的话,大家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尽量不挨就不挨。 这一次换座位又不太一样了,徐秋意周边变成大烫门了,她连吊车尾的陶宁给拉起来,那要是在他们身上岂不是能有更加强烈的化学反应? 于是不少人都盯着她周边的位置,竞争激烈,都各自商量好了到时候占哪一个位置,等老师一声令下,他们就按照成绩开始选定商量好的位置。 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没想到万年不挪窝的徐秋意自己跑了! 徐秋意跑了!计划全面失败!可恶!!! 陶宁感受到周围人隐晦而幽怨的视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拉了一波仇恨值。 甚至班上中上游那几个经常盯了陶宁几秒,低头幽怨地唉了一声。 陶宁:“……”不懂,搞得我心麻麻的。 到了换座位的时间,班主任进来指挥全程,a班里个个都是心气高的主,得有人看着才行。 班主任照例从第一名问起:“秋意是保持原位不动是吗?” 徐秋意说:“不是老师,我想换到第三排,陶宁隔壁那个位置。”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顺嘴道:“好,照例保持原位不动……等等,你说你要换位置?” 徐秋意肯定点头。 班主任看了看陶宁,低头在座位表上打下名字,继续问下一个学生了。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班里唉声一片,互相对视一番,那接下来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了。 等位置都排好,除了原位不动的都开始动员,陶宁过去帮忙搬了一摞书,分担一下重量。 其实徐秋意的东西也不多,跟她人一样,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抱起就能走,至于其他的,班上后边还有个储物柜,那里的东西就不用搬。 吕心溪是个爱玩的,也想近距离观察学神天天对着的位置长啥样,也就跟金月两人一块收拾零碎东西,一把搬了过来。 因为陶宁的神来一笔,导致n多人的计划惨遭失败,凭实力占据接下来的位置。 成功了的长呼一口气,竞争失败的都幽幽看去,看见那罪魁祸首正跟大烫门谈笑风生,不由心中一梗,默默回头。 不看不看,眼不看,心不烦qaq 徐秋意也发现了她的好心情,不由问:“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感觉你心情很好。” 陶宁:“当然有了。” 徐秋意好奇:“什么事?” 陶宁朝她一笑,却不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徐秋意满脸狐疑:“神神秘秘的。” 没让徐秋意等太久,说是等会就等会。 话音刚落,讲台上的班主任就发话了:“班长你找几个同学收拾那两张空出来的桌子,我们班上的位置能重新调整一下。” 班长一愣,说:“可是老师,那里不是……”南宫云飞和肖轩的位置吗? 靠窗后排,王の故乡,本来那里坐着的是其他同学,那谁转学来了之后就看中这位置,第一天就砸钱把他砸走了。 班主任在处理电脑上的邮件,只应道:“对,那两个都不来了,把他们的旧书放到杂物室,人来了就还给他们。” 此话一出,班上安静了一会,都面面相觑,又看了看那空出来的两个位置,最后视线都不约而同拐弯,看向了正替学神悠闲自在整理桌子的陶宁。 这几天他们隐约听到风声,但不知道是不是真,南宫家的其中一个产业皇冠倒了,正大清查。 警方接到举报上门,刚好逮住了要走的南宫云飞一行人,本来有可能走得掉的,在地下擂台和地下室尸体被翻出来后,就没有走的可能性了。 然而闷声干出这种大事的人,就是每天带着人畜无害脸来上学的陶宁。 别的班不了解她,a班的大家还能不了解她吗? 天生嘲讽脸只是保护色,本人不爱计较什么,不然怎么敢都幽怨地盯了她一眼又一眼…… 扯远了,风声里只说是陶宁举报的,托她的福,因为警方来得很临时,一切都查得很顺畅利索,证据跟整理好的资料库似的任取任拿。 本来南宫云飞就是个刚认祖归宗的小少爷,就算他去自家产业,他拿出身份证指着出生年龄硬说自己不知道也能保得住,而且血液检查报告显示他什么都没沾,与他无关。 但架不住陶宁硬刚,直言今日如此就是为了给南宫云飞一个教训,不是他,她也不会这样。 直接把南宫家上下的仇恨全拉他一人身上,南宫家不靠一个皇冠吃饭,但皇冠非常重要。 反正是听说第二天早上南宫云飞就被捞出来了,当天下午又被南宫家扔出来了。 而事件的起因被深深掩藏了起来,没人知道为了什么。 只知道陶宁朝南宫云飞发难,陶氏掌门人无脑护短也对上了南宫氏,其他的看热闹的看热闹,帮忙踩一脚喝汤的也有,总之热闹得很。 这也是大家仍正常对待徐秋意的原因,在大家眼里她跟这一切都无关。 没有几年后的陶宁做间谍无意识坑妈,南宫氏压根奈何不了盘踞此地多年的龙头老大,开始内忧外患不断。 至于被当成家族弃子的南宫云飞当然不肯如此善罢甘休,不知道怎么回事,选择了出国,便不知去处了。 陶宁中午吃饭的时候随口道:“去挖矿了吧,他不是高高大大的,挖矿一把好手。” 徐秋意侧眸看向陶宁。 对面的吕心溪噗嗤一笑:“哪有你这样说的。我听说南宫家没少给钱啊,还有人站他呢,我觉得他就是出国避避风头,过几年又要回来了。就像短视频演的那样,这一次回国,我要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夺回来。” 金月:“继承人位置又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说夺就夺的。 陶宁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以为自己带着钱去投奔信任的人,然而那人只想谋财害命,他仓皇逃窜,又被人救下。那人看他根骨奇佳,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打算收他当小弟,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当小弟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安全下矿。” 吕心溪笑得直拍桌子:“编得那么真,好像你现场看见了似的。” 这话说的,金月和徐秋意同时看向陶宁。 那笑意不减的陶宁摆摆手,随意道:“哪有哪有,我只介绍了矿工工作,其他的自然有他的兄弟助力,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又开始跑火车了,三人一致认为陶宁不去参加脱口秀真的屈才。 时光照样流转,班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照样不会影响时间流逝,至少a班的同学们不用忍受随时随地出现在他们班级门口那谁的爱慕者们。 真的懒得说名字,他字太多了。 又一场秋雨过去,天气渐渐转凉,落叶铺地若厚毯,已经有了冬的征兆,学生们都在校服外套上大衣。 徐秋意每天骑自行车上学,嫌大衣太长不方便,直接校服裙底下套长裤,到了学校再换下。 第36章 等再冷一些的时候,她就不骑车来了,改成公交车,起码暖和点。 陶宁生怕这学神冻着,放学的时候都会给人送家里去,次数多了就看见了关若琳。 那时候关若琳已经换了份轻松些的工作,不用每天上夜班,还能下班之后顺路把知春带回家。 明天正好是周末,她也放假,有时间就想把晚餐做丰盛些,手还拎着刚买回来的菜。 对于这位救了女儿的小恩人她自然是怀着感谢之情,下意识就邀请人来家里吃饭。 话说出口后,关若琳觉得有些不妥,就想改口。 却不想陶宁满脸惊喜:“真的吗?我可以吗?那真的太好了。” 三下五除二解下书包,塞给后面的司机:“刘叔你先去外边对付一餐,我吃完饭再给你电话。” 刘叔:“好的。”转身,上车,开车就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关若琳都没反应过来,那车就没影了。 徐知春拽了拽她的手:“妈妈走啊,这里好冷。” 关若琳眨眨眼,哑然失笑:“当然可以,我就只会一些家常菜。” 陶宁:“阿姨做的都好吃,我妈最近不在家,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关若琳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笑了笑,没有多问,转而说起家常。 她牵着徐知春在前边走,后面跟着俩人,就这么说着话走到家里,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这是陶宁第一次见关若琳,她不清楚以前的关若琳是如何的,但看她精神状态挺不错。 饭后,陶宁以客人的身份被拒在厨房之外,被安置在沙发上,跟茶几放着的葡萄面面相觑。 圆溜溜的,上头还沾着水珠。 看了一会,陶宁想着,来都来了,再吃点吧。 后面传来脚步声,徐秋意探头问:“甜吗?”最近应季的水果少了不少,这个看着挺新鲜的,还没尝过。 陶宁摘了一个递给她:“还不错,你尝尝。” 看了陶宁表情一眼,看看掌心葡萄,徐秋意担心这是酸的,她在诓自己,陶宁则回以无辜表情,可天真。 徐秋意:“……”不会酸的升天吧? 上次陶宁吃到一个奇酸的奇异果,愣说真是甜的,给她和金月吕心溪一人一片,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酸出痛苦面具,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酸的奇异果。 迟疑了一会,徐秋意皱着眉把葡萄放嘴里,嚼了嚼:“你耍我?” 陶宁更加无辜了:“没有啊,就是甜的。”天地可鉴,这次真的是甜的。 徐秋意面无表情嚼嚼嚼,吞了:“没耍我也是耍我,你给我的东西,十次有八.九次是酸的。” “我?”陶宁满脸诧异,忍了忍,最终没憋住,“哈哈哈哈……” 厨房里洗碗声叮当响,徐知春像个小蚂蚁似的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忙活着手上的事情,对这个笑点总是很低的宁宁姐姐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的,哪怕她姐姐站在那,宁宁姐姐都会莫名看着发笑。 又被充当人形挂件的徐秋意捻了颗葡萄,慢慢吃。 陶宁笑累了,就靠在沙发上,左右看看许久没来的地方。 看着跟之前相差不大,但是仔细一看,窗台上多了几盆多肉,养得还挺不错。 没等陶宁多看几眼,徐知春就跑过来拿走,一边念叨要照灯,一边打开灯箱把东西放进去。 上次来的时候那一块地方是没有放灯箱和多肉这种易碎物品的,估计是最近养起来的。 陶宁转身,胳膊肘放沙发背上:“那是多肉是知春养的啊,很专业啊。” 徐秋意也转身,两人一块趴趴,语气懒散道:“嗯,知春喜欢养花草,现在不容易打坏,就又养起来了。” 整整齐齐码好花盆们,徐知春跳下板凳,握拳:“我要养好多好多多肉,把这里填满。” 两位懒猫趴趴的姐姐给予热情鼓励,噼里啪啦地鼓掌:“哇——” 陶宁:“养成多肉大军,有志向,祝你成功!” 徐秋意:“能养活那么多多肉真是太厉害了。” 被赞美包围的徐知春站回小板凳,骄傲叉腰,要是两个人任意一个走过去,她一定会仔仔细细介绍她养的植物们。 可惜被掌声冲昏头脑的知春不知道这俩互相感染,都成懒蛋了。 再晚些就该是回家的时间,陶宁回家去也,被不放心的关若琳一路送到路口,看见她上了车才放心。 陶宁的笑意在坐上车后就渐渐消失,神情犹带几分轻松惬意。 车窗外灯光变幻,陶宁喊出了520询问任务情况。 520查看完后,说:【任务还没有完成耶,不过姻缘线进度条那里还是0%。】 陶宁:“这还不算断缘成功,那怎么样才算成功,那要万一我在这里待到老都没说任务成功,这算什么?” 520小心翼翼:【算任务失败?】 陶宁:“……” 520连忙滑跪:【可是可是本源世界规定就是这样呀,断缘要求极为苛刻,必须要完完全全斩断这份姻缘才行。】 陶宁:“你别给我可是可是的,叠词一点都不可爱。” 520伤心欲绝:【你变了,以前你还叫我零零的,现在说我叠词不可爱呜呜呜……】 见陶宁没搭理它,低头看机票,520好奇道:【你在干嘛呀?】 陶宁:“斩姻缘啊,我现在就去买机票,亲自飞过去,把他砍了试试看会不会跳出任务成功。” 【……】520试图阻止,【现在是法治社会,别冲动,万一不行你就要铁窗泪了。】 正在看机票的人沉思一会,陶宁说:“那我也不能一直这样啊,我业绩还差好多呢,你这进度条的存在不科学,至少要给我个断缘进度条吧。” 其实这也不算姻缘组那边的疏漏,谁知道红娘组织有一天会混进一个离婚大师。 520连忙一口答应,这才劝住了跃跃欲试的宿主。 目的达成,陶宁就不闹这只统了,闭上眼睛休息,等着回家。 刚一到家,正打算给徐秋意发消息,她手机倒是先弹了一条消息出来。 心溪不是嘻嘻:【啊啊啊月月我好纠结,你说宁宁生日该送什么啊?】 “心溪不是嘻嘻”撤回了一条消息。 陶宁:“?”我生日快到了? 第29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作为陶氏掌舵人唯一的宝贝疙瘩, 陶宁每一年的生日都办得很盛大,算是当年热门话题之一了。 今年还是十八岁成年礼,只比之往年更加盛大。 虽然那谁已经变身打工人不在国内了, 但陶宁还是想起了一件事——每一个恶毒千金配角的生日蛋糕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毁, 导致千金女配大发雷霆,变得更加没有底线地去针对女主。 很不巧,原世界线记载的陶宁的成年礼蛋糕也被毁了,毁掉她蛋糕的人正是徐秋意, 也是这一遭原主才跟女主正式结怨。 从徐秋意的角度来看,她是被男主以救命之恩为要求来这场生日会的, 而且还拒绝穿上男主为她准备的礼服, 只穿着常服打算送完礼物就离开。 而男主气恼于徐秋意不肯听他的话, 故意在宴会上将她丢下, 转身去社交。 可想而知,只穿着一身常服的徐秋意站在这群光鲜亮丽的人群之中, 在宴客们眼中只怕是连服务他们的侍者都不如, 自然遭到了不少白眼和非议。 放下东西后, 她就想要离开。 这时候,蛋糕在乐声中被推出来了,路过的徐秋意不知道被谁故意推了一下, 没能站稳, 直接扑上了十几层高的蛋糕山上。 一片尖叫声后,结果可想而知,成年礼基本是毁了大半。 没能来得及为自己辩解, 徐秋意就被人一把拽起, 刚刚丢下她去社交的男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满脸冷酷地对千金女配说:“秋意她不是故意的, 你原谅她吧。” 你听听,这话谁听谁不炸? 徐秋意想用蛋糕攮死他的心都有了,千金女配想把徐秋意炸上天的心也有了。 男主以一己之力挑起两家战争,连查监控的机会都不给,就这,还英明神武黑.道之主呢。 “世上竟有这般能拱火的人,派去做外交官,不愁打不起来。”陶宁摇头感叹。 “什么打起来?”陶言看了看她平板上的内容,疑惑道,“让你选个蛋糕款式都能想到国家战争了?” 陶宁首先避开世界线里描述的款式,随便点了一个挺好看的:“就这个吧。” 接过平板,陶言看了看她选中的款式:“行,就预订这个作为生日蛋糕。” “好的。” 坐在小沙发上的策划师便微笑报出价格,然后就在夸做蛋糕的师傅是从哪个国家来的,给哪个国家的领导,皇室做过蛋糕,水平贼拉贼拉牛,一定会倍有面。 陶宁忽略后面的口水话,光顾着为那个数字一长串的蛋糕价格咋舌。 第37章 一想也是,不是这么贵,原主也不会火气那么大,相当于被人砸掉了一套房。 换算了一番,陶宁道:“这蛋糕都跟金子一样贵了。”分蛋糕也像分金子。 陶言认真想了想她的建议,说:“宁宁你的意思是,不分蛋糕,给大家分金子?” 陶宁:“……”那倒也不必。 坐在一边的陶言正看着她,好像陶宁说就这样搞,她就真搬出个金山来一块分。 这画面太美了,不敢想象。 没愿意待多久,陶宁就溜出来了,留下陶言跟策划师探讨细节,定场面布置主题,若是问陶宁她只会回答怎么样都可以,她没意见。 如今外面已到秋末,夜里天气寒凉,陶宁走在长廊上,肩膀披着外衣,她记得自己生日过后一段时间就是徐秋意的生日。 她们两人年纪相仿,生日也差不多。 按照日子来算,徐秋意应该是生在冬天,听关若琳说因为出生的那一天升温了,又有点秋天的感觉,所以叫秋意。 对比秋意知春两人的名字,陶宁深以为关若琳在取名字方面有一种朴实感。 有秋天的感觉了,就叫秋意。 要活到春天,就叫知春。 透了透风,陶宁就回楼上房间,准备睡去。 第二天上学,陶宁趴桌上侧头问:“秋意,我生日你会来的吧?” 徐秋意被扒拉得无奈,连连点头:“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你怎么每天都问一次?” 陶宁长唉一声:“不是怕你不来么,其实我是想过搞个私人小聚会就行了,但是我们的陶言女士采取了一票否决权否决掉了我的建议,把地点定在了蔷薇庄园。” 在后边嘟嘟囔囔背单词的吕心溪道:“哎哟我的大小姐,你以为你的生日就是一次简单的生日吗?大家等你生日很久了,这是挂着你生日名头的大型交流会。” 这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徐秋意托着腮听:“那岂不是很累?” 陶宁:“所以你一定要来啊,你们两都是,不然我会无聊死的。” 金月无情戳破她谎言:“吹吧,最累的只会是陶阿姨,八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忙人……不对,你十八了,已经是大人了,那就祝你好运了。” 陶宁听罢,换了个姿势趴,又是唉了一声。 从没看过她这样,徐秋意问金月:“十八岁,又怎么了?” 金月更为知世故,更加了解这些,同样小声说:“十八岁了大部分都会接手一部分公司的事情,趁她年轻好说话的时候多套套近乎,时不时再刷刷脸,以后想干点啥求上陶家的,那不就手拿把掐了。” 徐秋意恍然。 话音刚落,就有个面生的同学路过,直奔目标:“陶小姐,听说你的生日宴会安排在蔷薇庄园,我向往此地很久,不知道有没有荣幸……” 没等她说完,陶宁就从抽屉里两指夹出一份请柬,往前一递:“很荣幸邀请你参加。” 那人拿了请柬,欢天喜地就走了。 金月双手一摊:“就是这样。” 徐秋意只觉得陶宁派发请柬的样子像是送门票,不由忍俊不禁。 陶宁看她笑,顿时就站起来了:“好哇你,嘲笑我像是动物园猴子被围观是吧。走,罚你跟我一块吃饭去,我饿了。” 徐秋意只好一边笑着说我没有,一边被挟持走。 a班的人已经对这场景见怪不怪了,以前都以为徐秋意是不会笑的,只会礼貌假笑,经常误会她假清高,其实不是,她只对陶宁笑。 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天知道他们第一次在班上看见徐秋意不知道听陶宁说了什么开怀大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 蔷薇庄园是陶氏掌舵人的私产,以建筑精巧,风景优美闻名外界。 但真实见过的人并不多,且从实际上讲蔷薇庄园是陶宁的私产才对,在她出生之前陶言就买下了它,当成百日礼送给了尚在襁褓的陶宁。 十八年后,蔷薇庄园第一次对外开放就是作为庄园主人陶宁的成年礼举办地。 恰逢周末,宾客纷至沓来,入眼的便是延绵不绝的蔷薇花海,在星夜下浪漫得不可方物。 听说这些都是陶言提前一个月就从世界各地运来的,为了今夜派人精心养护,让花朵们在秋夜里仍以最妍丽的姿态绽放。 或许是缘分,长大之后的陶宁也喜欢蔷薇花,没有对蔷薇庄园更名。 宴客大厅内金碧辉煌,主厅高大宽阔,百余盏水晶吊灯散发着光芒,桌上餐点散发着诱人甜香,却鲜少有人问津。 处处都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无人不赞叹陶言的大手笔。 “听说最近陶氏没落好,我看不像啊。” “你就听南宫御吹吧,天天说陶氏即将分裂,我看南宫家分裂更快。” “他那几个兄弟都是不安分的……” “等着瞧吧……” 那夫人听罢,也觉得是。回想进门来的所见,一个生日都能搞那么大排场的,陶氏真没受多少影响。 回头一看自家一双儿女,夫人细细叮嘱:“等会陶宁下来了,你们一定要跟她打好关系,起码要让她记住你两,陶氏可板上钉钉是她的了。” 同样的叮嘱响在不同的角落里,大家面上都谈笑风生的,私底下都有自己的想法。 穿着小礼服的女儿应了一句,望向周围的目光犹带艳羡。 而年纪稍小的男生却说:“为什么要这样,感觉好丢脸,我们李家也不差吧。” 李夫人还没说话,走过来的丈夫便拍了拍他肩膀:“这算什么丢脸,不过是正常交际,都是人情来往,你要是做得好爸爸回家奖励……陶董下来了,我去一趟。” 话没说完,李先生远远看见楼梯口有人影过来,连忙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拿一杯酒就过去了。 李小姐也看了过去,好奇道:“怎么只有陶董,陶宁怎么不在?” 不少人也问了陶言这个问题,陶言的官方回答就是:她还没准备好,等会就下来了,谢谢你的祝福。 实际上是陶宁嫌弃下面吵,人在休息室里瘫着不肯动弹,还有三个在里头陪着她玩。 陶言从不勉强她,自然由她去了,说好了切蛋糕一定要过来,陶宁答应了。 挨到了切蛋糕的时间,再不情愿,陶宁也得下来充充场面,宴会主角总不能一晚上都不出现。 宴会主角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少关注,李小姐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被其他同龄人给挤了出来,不由气急跺脚。 李小姐:“哎哎哎,你踩我脚了!” 那穿着西装的少年如游鱼入海,也不知听没听清,就消失了。 李小姐气得不行,垫着脚只能看见人头。 刚刚这群人,明明一个个都高冷得不行,甚至还在说陶宁的坏话,她一出现了就都贴上去了,好像说坏话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陶宁感觉自己掉进了养鸭场,被三千只嘎嘎团团包围,然后这三千只嘎嘎都在祝她生日快乐。 脸都要笑僵了的陶宁:“谢谢谢谢。”如果你们再站远一点,我会更加快乐。 快要呼吸不上来了,香水味和食物香气混合,鼻子闻得有点杂了。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陶宁往徐秋意那边站了站,她没喷香水只有淡淡的香味,她像把人当空气净化器使。 陶宁说:“还是你好,我快晕了。” “再坚持坚持。”徐秋意扶了扶她,她怕陶宁肌肉记忆发作,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挂她身上,她倒是很乐意,就是对陶宁的影响不太好。 在乐声中,那山一样的大蛋糕被侍者们推了出来,周边有好几个侍者照顾周边情况,以防各种万一。 这是陶宁特地叮嘱的,大蛋糕被毁这种剧情能避免还是避免,不论是谁都这场面都不好看。 灯光微微暗下,光芒都汇聚在缓缓到来的蛋糕上,如童话中的场景。 处处人声鼎沸,徐秋意她握住陶宁的手,倾身,在她耳边说出只给她一个人能听到的祝福:“宁宁生日快乐,愿你天天开心。” 互相交叠的手微微汗湿,徐秋意清楚那是自己在紧张。 陶宁转头,这时候灯光亮了,蛋糕停在她的面前,被握住的手被她轻轻松开了。 陶言喊她:“宁宁,上来切蛋糕啊。” “……好。” 摸了摸耳垂,陶宁慢吞吞地接过蛋糕刀,切下第一刀。 周围都是祝福,有各种各样的祝福,陶宁却只想起了徐秋意那堪称微弱的呼吸声,如一阵风,悄然而去。 反应慢的后果就是切完蛋糕没能离开,陶宁被重重人影团团包围。 说好了充当保镖,护也要把她护出来的三人此时不见踪影,人太多了,她们也有点虚。 死道友不死贫道,陶宁就这么被损友们丢下了。 “我听说陶宁邀请了个穷人朋友来,怎么没看见?”挤不进人群的李小姐干脆不去了,跑到一边透气,跟同家世的男生一块说话。 第38章 李小姐不在明睿上学,也就不知道那个叫徐秋意的究竟是谁,只听说穷得很,家里还住在城中村,唯一的好处就是成绩很好,全校第一。 身边的男生沉吟片刻,忽而眼前一亮,他抬了抬下巴:“那个穿白裙的,眉心长了点观音痣的就是了。” 李小姐偏头:“你喜欢她?” 男生笑了笑:“你别太敏感了。” 他在明睿上学,他是高二学生,只偶尔在大型学校的活动里见过徐秋意几次。 李小姐哼了一声,才往那边看去。 被指中的人正跟金月吕心溪站一块说话,气氛和谐,跟李小姐想过的低声下气,谄媚讨好的场景不一样。 但今日李小姐在陶宁那受了气,总要有地方发泄的,可在场的都不能被她撒气,于是就更气了。 看了几眼,又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真天鹅,原来是□□穿金装,还挺会装模作样。” 陶宁四人的礼裙都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款式相似,也是这样才能成功劝徐秋意穿上礼裙,但是离开前她一定要脱下来,太贵重了,她不可能会带回家去的。 旁边的人已经听不下去了,端着饮料杯走开,他心想你没认出来,大家不也没认出来么。 那三人不知说了什么,忽然那个金头发的眉毛紧皱,摸了摸肚子,往楼上指。 旁边的两人立马站了起来,想把她带到楼上,金头发的就冲她们摆摆手,自己走了。 没过多久,绿头发的被另一个年轻女人叫走,隐约听见什么妈妈喊你去一趟。 于是那里就剩下徐秋意一人独坐。 徐秋意吹着夜风,感受凉风穿过裙摆,觉得有些冷了,她准备进去。 旁边传来一句不客气的:“你就是徐秋意?” 徐秋意抬眼:“我是。” 李小姐上前打量,觉得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被三家千金这样看重。 但她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双手环抱,她说:“那正好,你不是陶宁跟班么,等会帮我引荐一下,我到时候给你点好处。” 徐秋意:“不需要。” 被人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李小姐怒气暴涨:“你以为你抱上陶宁大腿就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除了成绩还有什么?长大了还不是打工的份,信不信我让我家公司都拉黑你。” 徐秋意偏头看去,忽而笑道:“时移世易,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李小姐一瞪眼:“你诅咒我家破产?” 徐秋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开:“谁诅咒你了?”她不跟脑子不好的人说话。 “你!你给我站住!”李小姐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想骂,但不敢,周围人很多。 走在前面的人影理都没理,消失在她视线里。 好不容易脱身的陶宁可算找到了人,徐秋意正走在花海中间的小道上,路的尽头是一处凉亭,正散发着朦胧光芒,与花海中的灯光互相映衬。 凉亭就像是皇冠上最大的那颗珍珠。 陶宁也跟着走进花海中,循着她的足迹,或许裙摆也擦过了相同的花朵,走上了凉亭。 徐秋意正望着花海,侧颜如画。 “说好的把我拉出重围的,一个个都跑没影了,月月和心溪她们两呢?”陶宁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埋怨似的说。 发现什么不对,她弯腰凑过去,“你不高兴?谁惹你了?” 徐秋意摇头:“没有啊。” 陶宁:“没有?” 徐秋意满脸无辜。 陶宁自有对付她的办法,佯装起身:“不说,我查监控去。” “好好好,我有,我坦白。”徐秋意连忙把人拉住坐回原位,这祖宗是真敢去的。 陶宁表示洗耳恭听。 回想了一下刚听见的,徐秋意说:“我就是……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就是有人说陶家一个独苗,肯定会选一个合适的未婚夫,到时候你主外,他主内。那以后,你岂不是很忙,没时间跟我玩了?” 她真的很不会撒谎。 难得让面对全校师生都口齿清晰的徐秋意把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陶宁第一反应却是觉得奇怪。 很奇怪,今天的徐秋意很奇怪。 感觉……茶茶的? 带着这个认知,陶宁想也不想搬出之前的说辞:“怎么可能,我是女同,他脑子有问题,你别听他胡扯八扯的。” 徐秋意很快低下头,陶宁看得一愣。 看她脸部肌肉像是抿了抿嘴,徐秋意很快又抬起头,维持这之前的表情:“真,真的啊?你不会跟别人联姻啊?以后也都不会?” 陶宁:“我陶家的人都不联姻,我妈当年也是我爷爷的独苗,不也没联姻。” 徐秋意的表情看起来想笑又不想笑,好像才发现什么一样,温声道:“我一时没想到。” 陶宁也没想到,徐秋意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还有点……目的达成的小窃喜在。 不用想也知道,她这话要是说给金月和吕心溪听,引起的效果是天崩地裂的。 520不得不出现:【你知道徐秋意的手机在桌子底下,她刚录了你说的话。】 陶宁:“我知道。” 520:【那你知道她用快捷键保存,盲打存进了各种备份软件里了,手速贼溜吗?】 陶宁:“我知道。” 对方的小动作,她都看见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感到更加疑惑。 第30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那日过后, 陶宁实打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话题人物,在明睿里走哪都会被围观。 往年也不是不盛大,但蔷薇庄园那一出, 确实引人注目。 金月都担心这大小姐会不会被看得不耐烦, 后来就明白了,压根不用担心,陶宁神经粗得很。 按照现在的热梗就是——钝感力超强。 一点都不在乎,该干嘛干嘛。 再过一段时间, 就是徐秋意的生日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金月和吕心溪两人倒是挺上心的, 毕竟这是年纪相仿的恩师, 小老师生日肯定要表示表示。 生日那天正好是个周五, 从一周前三人就凑一块互相合计合计, 互相pass掉对方的方案后,依然没个定论。 因为凑一块合计的痕迹有些明显, 没事就会避开徐秋意凑一块小声蛐蛐, 伴随偶尔的情绪激动, 像极了背对主人公在大声密谋。 几天后,徐秋意问陶宁:“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不想跟我一块玩了。” 吓得陶宁忙灌下这一杯香气四溢的茶, 被绿茶味冲得大脑发昏, 不敢深究她俩之间到底是谁偷偷变异了。 当即拍着胸口表示:“带的带的,没有不想跟你待一块。” 徐秋意这才满意了,笑着离开。 不知道陶宁眼里是怎么样的, 在a班同学们眼里看见的徐秋意背影已经自动加上撒花瓣特效。 事后, 金月坚持谴责陶某宁同志色令智昏,差点出卖组织。 可把陶宁气得指天画地, 就差说我一心为组织卖命,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组织却这样猜忌我,这真叫人寒心啊。 然而到了生日当天,没能互相说服的三人组在接到徐秋意的晚餐邀请后,一人拎一样东西上门干饭去了。 三人送的礼物倒也实用,都属于日常能用得上,但也不会太贵的。 陶宁送了钢笔,礼盒里还放了几盒墨水,够她用许久了,金月经过权衡利弊,送了电动牙刷,顺便指点那个在香水和奢侈品手镯纠结半天的吕心溪换成耳机。贵在情谊,还不让人产生负担。 因此,又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谐,符合求同存异方针。 那天晚上陶宁走得最晚,一直托着腮笑,看得徐秋意忍不住问她:“你一直在笑,笑什么东西?” 家里准备的是饮料,没有酒精饮料啊。 陶宁笑意里藏这些小得意:“趁她俩都走了,我给你一个惊喜,想不想看?” 徐秋意便问:“什么?” 陶宁转头对厨房里忙活的关若琳说:“关阿姨,我有点事要找秋意,能借我一天吗?明天就给你送回来。” 厨房里传来含笑的:“去吧,出门注意安全啊。” “收到。”陶宁抓起徐秋意手腕,“跟我走。” 稀里糊涂的,徐秋意就被带上了车,到达目的地时在夜色中对熟悉的蔷薇庄园大门发怔。 司机没有停在门口,等待大门开启后缓缓驶入庄园内部,途中路过上一次举办成年礼的建筑,往深了走,停在了还没见过的地方。 这是一栋小楼,灯火通明,对面是一片平地,能看见有一些人在走动。 如今入冬,外面百花已谢,庄园内还维持着一些春色,不会显得太寂寥。 车停下时,徐秋意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开门下车,从车尾绕过来开门。 夜风灌进来,吹醒了徐秋意,她有些迷茫地问:“怎么忽然带我来这?” 第39章 陶宁不急着回答,冲她伸手:“我打算带你看一些东西。” 徐秋意便把手搭了上去,被牵着下车。 两人走进了小楼,这栋小楼里每一处都亮了灯火,但是除了她们两个没有第三人,天台上已经有人准备好了茶点。 徐秋意不明所以地被按在椅子上坐下,抬头看陶宁:“这是……” 陶宁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份十八岁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愿你前途光明灿烂。” 话音刚落,天幕响起爆鸣声,一团光点咻的一声窜上天空,轰然炸开。 那一朵烟花绽放后没有就此消逝,以夜幕为纯黑画布,在上面铺开光点,光点犹如一朵朵未开的花朵,遇春齐齐绽放。 徐秋意呆住了,怔怔看着这一幕,眼里倒影着绚烂烟花,这是一场独送给她一人的烟花秀。 烟花炮鸣声与心跳重合,一下又一下,徐秋意目不暇接地看着。 十八岁那一夜,陶宁在她心里放了一场永生难忘的烟花。 最后一朵烟花彻底落幕后,徐秋意还久久不能回神,脑海还在回味刚刚看见的,她忽然惊呼一声,很后悔没有用手里的手机录下这画面。 陶宁坐在她身旁:“怎么样,还喜欢吗?” 徐秋意:“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秋意直直看着陶宁的眼睛,借着夜色的掩盖,明目张胆地不收敛起眸中的万千情绪。 也不知道是仗着对方看不懂,还是从内心处希望她能读懂一二分,但读懂之后又如何收场,哪怕是无所不知的徐秋意也想不出答案。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大多数时间徐秋意都在小心隐藏,从觉得更进一步就好了,到能保持现状也很好,最后变成能看见她在身边笑闹就很好。 但如今她忽然生出了一点点埋怨,埋怨这人怎么能这样不解风情。 她心如布满陷阱的复杂迷宫,难以看穿,又恐行差踏错万劫不复,明知结果,也架不住徐秋意偏想闯一闯。 可心里清楚这也不是对方的错,世界上没有喜欢对方就一定要对方给出同等回应的道理,苦果自甘。 陶宁长呼一口气:“你能喜欢就好。” 她没有说自己准备了多久,也没有说耗费如何,只重复:“愿你前程光明灿烂,摒弃过去,拥抱锦绣未来。” 徐秋意:“那你呢?” 陶宁:“我?我的愿望在生日的时候已经许过了,现在是你的生日,主场是你啊。” 徐秋意觉得自己也是有点糊涂了,笑了笑:“也是。”曾经她就想未来由自己争取,未来的陶宁她也想争取。 * 今年冬天比去年的冷,明睿的元旦晚会在大礼堂举办,高三学生不出表演节目,只用坐着看。 上午只上了半节课,下午就齐齐排队进了大礼堂,观看演出。 陶宁跟徐秋意的座位是挨着的,刚开始陶宁是坐着看的,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合上了,脑袋一歪就靠在徐秋意肩膀上睡着了。 后座的吕心溪觉得陶宁实乃人才,对着台上高一学弟狂拽酷帅的架子鼓表演都能睡过去,也不知道这学弟看见了心里会作何感想。 辛辛苦苦练了十几年,本来想装一把大的,结果有人把这当成催眠音乐听到睡着。 金月却是皱着眉,看徐秋意小心翼翼调整角度让陶宁靠得更舒服的动作后,缓缓闭上了眼,心想:算了,就这么着吧。 等元旦之后,就是今年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高三课业繁忙,学生们后知后觉感到紧张了,紧张着紧张着,考试就来了。 三天过后,考试又过去了,学生还怅然若失,刚走出考场就听说第一科成绩已经出来了。 明睿兼具财大气粗、效率奇快两大特点,跟国庆那会差不多,完全没有让学生们过个好年的意思,考完的第二天全科成绩就都出来了。 成绩出来第二天,展示栏上的成绩榜已经更新,每一次更新都会引来不少学生驻足,这一次也不例外。 徐秋意照样高居榜首,一直不变的,这个没啥讨论度,大家伙已经习惯了。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陶宁的名字,从之前吊车尾飞升二百名后,之后每一次考试都一点点往前挪,不论试题简单还是复杂,都是往前挪的状态。 老师们也见怪不怪,他们教书多年,见过不少后起之秀,但放在学生眼里这确实是稀奇事。 尤其是听说最近陶言真把一部分公司事务交给她后,都觉得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怎么会有人被公司的事情牵绊的同时还能进步,断定陶宁将来就是混吃等死,说不准会把她妈打下的江山都败光的人脸都被打肿了。 如果陶宁这样是废物,那大家都是废物。 陶宁照样过日子,没在乎这些评论。 520上次申报的进度条的事情已经批下来了,现在陶宁每天除了盯南宫家什么时候破产,搞一搞成绩,保持跟徐秋意的朋友关系之外,就是盯着那断缘99%的进度条怀疑人生。 陶宁:“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吗?怎么还卡99%?” 520也看不出名堂:【我母鸡啊。】 陶宁:“……算了,也不着急这一点半点的,你一边玩去吧。” 520利索滚了:【好哦。】 最后一天的课上完了,陶宁背着满载的寒假作业才回到家,就见到了周彤。 周彤对她说:“大小姐,南宫饶死了。” 南宫饶是陶宁放进去养蛊的三人之一,因为计划突然变更,南宫云飞提前出局,就剩下他们三个继续斗。 目前这三人不负众望,俨然成为继承人热门人选了。 陶宁微微凝神:“怎么死的?”她记得还不到互相下死手的阶段。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结果周彤说:“南宫饶欠下的赌债太多,债权人威胁他要是再不还钱要去南宫家曝光这事,他去阻拦,互相推搡之间南宫饶没站稳,被对方从楼梯上推下去,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 陶宁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无言。 周彤又问:“还需要再放人进去吗?”养蛊的方法是真好用啊,很省事。 果然一个庞然大物一时半会是从外面打不死的,要从内部先斗争起来,互相消磨有生力量,等到最后就只剩下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一推就倒了。 陶宁摇头:“不用了,这两个够用。” 就算放进去了,也是被那两人一致对外排挤的份,免得费这些功夫。 周彤是一个小时后离开的陶宅,回去继续下一步计划。 月落日升,时移世易,这些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陶宁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里待了几天,被拉着打游戏也打腻了,上外边溜达去了。 放了寒假之后,街上多了不少学生,大多是初中学生和大学生,普高还没开始放假,高楼大厦的白领们则比普高的学生更晚一点。 现在还不是普高的放学时间,坐落在街角的奶茶店没有多少客人来,还算清闲。 徐秋意洗了洗手,站了一会,忍不住看了眼裤兜里的手机。 这家奶茶店是徐秋意以前来上过班的,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暑假,以及寒假。 本来今年不打算兼职的,最近老板招聘的员工有事请假了几天,老板一时间找不到人,就想到了徐秋意,她便打电话问了问。 徐秋意想到之前受老板不少照顾,便同意帮忙几天。 老板名叫蒙倩,她人也很好,自称虚岁二十六,实岁十八,年年如此。 她隐约知道徐秋意的家境,这次给的工资还是节假日工资。 徐秋意翻了翻手机,发现没有新的消息进来,不免有些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两人最后一次发消息是今天早上,互相道了早安发了早餐照片之后,陶宁就再也没说话了。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了吧,徐秋意百般聊赖地擦着桌子,想到上次元旦晚会她都累到睡着了,就是因为前一天晚上跟着陶阿姨参加宴会。 宴会很晚结束,早上又赶来上学,强撑了一上午之后终于熬不住,从元旦晚会开始睡到结束,陶宁被论坛封为:明睿睡神。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开场的那位架子鼓学弟大呼自己此身份明了,自己没有把燃曲打成催眠经。 蒙倩见状,笑道:“秋意你怎么老看手机啊,谈恋爱了?” 徐秋意回神:“哪有,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蒙倩听了这回答,反而笑得更加八卦,她凑了过来:“真没有?我看着可不像,我跟你说我当年跟我初恋也是这样,一会不见就想得很,一天天的话都聊不完。” 摇摇头,语气感叹:“唉,现在想想,真青涩。再看我自己,已经变成老腊肉了。” 徐秋意无奈了:“可是你是娃娃脸,你不是说你穿上jk就是清纯女高吗?我觉得这话很对啊,老板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年轻貌美且富有。” 第40章 蒙倩听罢,神情更加惊讶了:“你变了,秋意你变了,你竟然会说这种话,以前的你一板一眼的,可跟老干部没什么区别。我的天呐,到达是谁改变了你?” 说着,她两手伸过来,想揉揉她的脸。 这几天她算是发现了,现在的徐秋意可软萌多了,以前那个浑身竖着尖刺的模样几乎看不见。 忍不住就想捏捏。 徐秋意脑子里猝不及防冒出一个人的名字,笑着躲开她的捏脸攻击。 两人绕着柜台互相追逐,最后还是蒙倩先败下阵了,坐在凳子上摆手:“果然我是陈年速冻肉,比不过你真女高年轻力壮的。” 徐秋意转身洗手,打开冰箱锤冰块,等会附近的学校放学备用。 休息了一会,蒙倩凑过来说:“门口那几个小年轻想干啥啊,聚在那一直说话,也不进来点餐。” 倒抽一口冷气:“不会是来收保护费的吧?” 徐秋意闻言回头看去,那几个人并没有蒙倩说得可怕,看起来更像附近高中提前放学的学生,证据就是身上还没脱掉的校服。 见徐秋意看去,那几个男高哗然一阵,低头嘀嘀咕咕一阵,把最扭捏的那个推了出来。 “加油啊,成败在此一举!”同样校服的男生大声道,他的朋友们也一阵哄笑。 被推出来的僵在门口面红耳赤,想了想,回头拉了一个笑得最欢的一块进来。 蒙倩喟叹:“青春真好啊,我的尸体觉得有点暖暖的。” 徐秋意习以为常地站在点餐机前,口罩戴好,挡住了下半张脸,但挡不住眉间朱砂痣。 见人停在了面前,徐秋意问:“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那男生对上徐秋意的眼睛,愣了愣,脸涨得更红了:“你好,我想点一杯黑糖厚乳啵啵,不要黑糖,也不要厚乳。” 徐秋意礼貌微笑:“对不起,我们不单卖小料。” 蒙倩趴椅子上无声狂笑。 徐秋意转眼看另一个,那人也被看得一愣,就听那同样礼貌又冷淡的声音说:“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那人:“……”完了,大脑一片空白。 赶紧低头看菜单,两人一人点了一杯,顺便还给外面几个也点了。 点完之后,徐秋意转身就去做单,让那男生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苦恼地跟身边人对视:她好高冷。 朋友耸肩,表示等会做好了再试试。 然而做好了之后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又有人进来了。 是个年轻的女生,黑色双肩包只背了一边,长得跟朱砂痣店员不分伯仲,个高腿长的,跟太阳似的耀眼,头发还染了挑染。 而且还是红色挑染……看起来有点酷。 一进门,她便问:“你们这的招牌奶茶是什么?” 徐秋意闻声抬头,眼中顿时多了笑意,把店里的几人都看呆了。 她答道:“店里的招牌是黑糖厚乳波波,个人推荐热的半糖更好喝。”大冬天的,总比喝冰的健康。 那女生哦了一声,胳膊肘撑在柜台上,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就要一杯黑糖厚乳啵啵吧,不要黑糖,不要厚乳。” 徐秋意:“行,给你啵啵加满。”低头,打单子。 这一系列操作看呆了那男生,他和他的伙伴们呆滞地左右看看。 不是,你怎么还双标啊。 第31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那几个蓝校服的男生拎着做好的奶茶, 带着怀疑人生的表情走掉了。 徐秋意把新做好的奶茶放桌上:“你怎么过来了?” 陶宁用吸管捅开这杯跟粥没什么区别的奶茶,吸一口全是脆啵啵,没几口奶茶, 赶紧嚼吧嚼吧吞了才说话。 陶宁说:“在家里待着无聊了, 来找你玩。不过你这地方挺好找,就在学校旁边。” 看了半天的蒙倩才反应过来:“秋意这是你朋友啊?” 徐秋意便向蒙倩解释了一番,打过招呼之后,陶宁也不妨碍人工作, 又点了几份小吃就找个地方开始写作业。 不过说实在的,蒙倩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 能行走的徐秋意的朋友, 她对徐秋意的印象还停留在独来独往中。 导致她经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瞄一眼长相, 真养眼,瞄一眼衣服, 不认识但感觉很贵, 被她当腰枕一样塞后腰的书包倒是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然后就看见了她写得满满登登的作业,便了然了。 果然学霸的朋友也是学霸。这字写得跟字帖似的,特好看。 蒙倩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 不敢多看, 就回厨房转转。 闻着满室蛋糕出炉的香味,蒙倩倚着门沉思,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包包。 忽然她一拍大腿, 恍然大悟道:“我想到了!我想到是从哪里看见的了!” 这一声把弯腰挤奶油的蛋糕师吓一跳, 抬头就看见他老板摸出手机搜索,盯着画面啧啧摇头, 说什么好贵好贵,想要很久但不舍得买,居然还是限量版。 蒙倩就是有点人来疯,蛋糕师便摇摇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 坐下没多久,陶宁就听见附近的学校响起铃声,人声渐渐大了起来,估计是学生放学了。 刚上楼不知道的忙活什么的徐秋意抱着个毛绒娃娃下楼,她走过来,把手里的大娃娃放到陶宁的对面,弯腰理了理它的坐姿。 陶宁跟带领结的大号熊的黑豆豆眼对视,一人一熊面面相觑,双方都各自带点不知所措。 陶宁问:“这是干嘛?” 徐秋意一脸淡定:“陪伴熊,蒙老板的奇思妙想之一,为了让落单的顾客不孤单,就会往顾客的对面放一只熊。灵感来自于网络,不过很快就弃用了,它已经在办公室里被冷落了许久。” 陶宁:“……”讲道理,往社恐面前放一个这玩意,真的不会让社恐更社恐吗? 看了看熊,陶宁表示婉拒:“我觉得我可能不孤单。” 看向徐秋意的眼神里写着:拿走吧拿走吧,被熊盯着写作业有点怪怪的。 徐秋意改变了策略,温声道:“等会会有很多人过来,我不想你被人打扰。” 这么一说,陶宁觉得也是,就把它留下了。 窗外经过一群学生,眼见就要进来,徐秋意来不及多说话,就转身去忙活了,厨房里的蒙倩也出来帮忙。 一时间,清净的店里确实热闹不少,陶宁也不着急写作业了,左右环顾店内环境。 装修干净利索没走网红风,对面墙是固定流程的留言墙,上面粘贴着学生们留下的便利贴。 一楼是店面,二楼也是对外开放,店内经营奶茶咖啡以及各种甜品小吃,价格刚好是学生能负担得起的,所以生意不错。 不少学生点完单后选择堂食,各自找位置坐下。 有的喜欢清净,再往里走,然后就发现了最角落里的陶宁,都愣了愣。 看背影她染了头发,像社会人士,但看桌面铺着的是高三的作业,证实身份是学生,只不过课本封面有点陌生,估计是她学校里自编的教材。 那人被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看过来。 停住的两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再看脸,像女团成员,有点点酷。 这对至今没放假还学校校规严格不准折腾发型的学生杀伤力max,两人想落座的脚不约而同地往陶宁隔壁的位置走去。 开玩笑,谁不喜欢看酷酷又漂亮的小姐姐。 以为收银小姐姐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店面角落里还藏了一个宝藏。 两人落座后,也不说话,都掏出了手机疯狂打字,手指快出残影。 “她谁啊,感觉附近几个学校里的都没见过。” “感觉好酷啊,不会是艺术生吧?” “我也觉得有点像艺术生,就是不知道是画画的还是搞音乐的。” 同样的场景不止发生一次,这家店只要上楼就会经过陶宁的位置,一扭头就能看见她了。 有的走了几步台阶才反应过来,再扭头回去就太明显了,只好继续往上走,一会后又故作轻松地走了下来,在发现一楼已经没有了位置之后又故作遗憾地走了回去。 实在是太明显,陶宁想不发现都难,她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新来的猴,是个人都想路过看两眼。 在这时候,陶宁理解了对面玩具熊的好处,至少不用拼桌。 后来陶宁觉得自己还是想错了,少年人的热烈不需要经过权衡利弊,有一点勇气,想做就做了。 被人敲桌子询问是否能拼桌的时候,陶宁还没反应过来,她婉言拒绝拼桌的要求,表明自己喜欢独处。 刚好徐秋意端着小蛋糕路过,给了看吧她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 陶宁回以确实还是你想得周到的眼神。 两人目光短短一碰,只一眼就进行了对方才能理解的对话,快得让周围的人都没察觉到。 第41章 那女生被拒绝也不气馁,转而换了一个要求:“那小姐姐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做无情的朋友圈点赞机器。” 放下小蛋糕的徐秋意手一顿,隔着人朝窗边的位置看去。 一般人拒绝了第一个要求,就会酌情答应第二个要求,总拒绝人会叫人不太好意思。 可陶宁能是一般人吗? 陶宁礼貌微笑:“不好意思,我不爱发朋友圈。” 这话没说假,陶宁的账号还真没发过任何朋友圈,至今一片空白。 女生:“好吧……” 再度被拒绝后,那女生只好走开,朝后面的朋友双手一摊表示失败。 围坐在一块的朋友们都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等徐秋意再度看去的时候,陶宁已经从书包里摸出降噪耳机戴上,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一片热闹中,她侧颜沉静,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下笔如飞,偶尔也会停下喝口水,吃点什么,再继续写。 那女生回到了位置上,神神秘秘朝朋友们说:“没有要到微信,不过我看见了她学校的名字。” “叫什么?”刚还失望的朋友们又兴奋起来。 “叫明睿,明天的明,睿智的睿,感觉有点耳熟。” “明睿是哪里?没听说过?” “查到了,是私立学校,我去,这环境跟十二中比起来天差地别啊。” “我听说过明睿,学费超贵的,那里的学生都是坐自己家的车被司机接送上下学。” “明睿离这里也很远啊,她怎么跑来这边写作业了,附近好像也没有高档小区吧。” “阿这,我有一个猜想,她可能是为了谁特地过来的吧。” 这说法很合理,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同。 “我看了一下学校图片,你们觉不觉得这个领奖的人有点眼熟。” 几个女生闻言,都凑一块去看那被放大的图片,画面中间站着一个面容模糊但能看得出姣好的女生,身边站着另一个女老师。 像是什么奖项颁发现场,那一大块板子上写着一串数字,长得像支票的是奖金。 忽然有人一指女生的额头:“红痣,收银员不就有一个。” 众人恍然,纷纷朝徐秋意看去,眉间也是同一点红痣,有人见过她拉下口罩,说她就像小观音。 几人面面相觑,顿时觉得这家店不简单,能招到明睿的学生当收银员。 角落里还坐着个明睿的学生在写作业,所以刚刚看见的就是明睿自己编的教材,怪不得跟她们的不一样。 没太久,陶宁就写完了带来的作业,有点后悔怎么没带多点。 现在时间是下午,坐满了奶茶店的十二中学生们也都回去上学了,店里又空了下来。 陶宁觉得有点无聊,扭头看徐秋意收拾桌子,蒙倩也在帮忙。 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眼睛里倒映着徐秋意的身影不住来回走动,或是擦擦桌子,或是摆一摆桌上的立牌,然后她就走到了面前。 徐秋意:“无聊了?” 陶宁想了想:“倒也没有。” 徐秋意笑了,没人的时候她会把口罩拉下来透透气:“不无聊还看我擦桌子。” 陶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看人擦桌子也不会觉得无聊。 门口风铃轻响,有人又进来了,徐秋意便转身走过去接单。 午后总会叫人犯困,店里的暖气给的足,陶宁坐着坐着就觉得犯困,一不留神把桌子上的课本当枕头垫着睡着了。 等徐秋意忙完了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不由觉得好笑。 她知道陶家的司机不会离这里太远,只要陶宁想,她随时都可以拎起书包回车上被司机送回陶宅。 可是陶宁没有,百般聊赖到睡着还是在这待着,让人看得心软。 世上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但这种可能性徐秋意不敢去赌,她最害怕的,是连朋友的没得做。 午后阳光温暖,映得陶宁睡着的侧脸暖红。 在没有第三人的店中,徐秋意站在她桌边安静垂眸,目光专注,慢慢的,她弯下腰来,渐渐靠近。 这距离过分得近了,徐秋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甚至感受到了另一人的体温,近在咫尺。 蒙倩从楼上下来:“秋意刚刚我是不是跟你说珍珠没有了来着……” 楼下的人影瞬间直起腰,抬头,神情有些紧张地看向她:“什么?” 蒙倩呆了呆,重复了一遍问题,徐秋意回答了她,得到答案的蒙倩转身上一个台阶,觉得哪里不对,回过头问:“你刚……” 徐秋意抬起了手:“头发,我刚刚是拿她脸上的头发。” 指尖捻着一缕红色长发,睡乱了的时候落在了陶宁的脸上。 “……哦,原来是这样。”蒙倩没说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她说,“你刚是不是给我的发财树浇水了?”要是浇过了就不浇第二遍了。 徐秋意没想到她想问的是这个,松一口气同时觉得庆幸,她点点头:“对,我浇过水了。” 幸好刚刚没有…… 不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那行,有事你再叫我下来帮忙。”蒙倩就上去继续统计订货单了。 徐秋意:“好。” 人都走了,趴在桌面上的人还没有醒,徐秋意将那缕长发扔进垃圾桶里,朝外走去。 幸好没有醒。 陶宁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被碰过的鼻子,好像还能触碰到残存的温度,她盯着自己的指尖,眼神里有些不解。 感觉这件事情不能深想,想通了会是很严重的后果。 陶宁站起身去厕所,等上完厕所,擦着水珠走出来。便看见点单处多了几个人,有男有女的,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看着不太正经。 天地可鉴,陶宁对染头发没有任何偏见,她自己每天顶着红头发招摇过市,她觉得不正经的是语气和眼神。 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撑着桌面,语气惊讶:“我刚刚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十二附中全校第一徐秋意吗?你以前不是很神气吗?怎么跑来给奶茶店打工了,明睿终于把你开除了?” 围绕着她的几个男女也对徐秋意上下打量,有几个是认识徐秋意的,见她现状如此不由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又不认识的面露惊讶:“全校第一?这么厉害?” 栗子头白眼翻上天:“厉害个屁,初中内容能有多难,不就是会抱老师大腿,你看现在原形毕露,被开除了呗。” 徐秋意平静等她说完,才淡声问:“只点一杯吗?” 栗子头语气挑衅:“是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把我们赶出去啊?顾客都是上帝,你老板没教过你?” 旁边传来一句:“这么多人只点一杯,当然不会把你赶出去,只会显得你很没实力。” 栗子头转头,怒道:“你说什么?” 陶宁:“耳朵聋就出门十一路去中心医院挂耳鼻科查查听力。” 有人疑惑:“这里有十一路公交车?” 陶宁好心解答:“这不是怕你们五六个人拼单完奶茶没钱,走着去更省钱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损了,纷纷怒目而视。 陶宁靠在柜台旁,目光微垂,神情冷下来不笑时还挺唬人。 看见人后,莫名气焰低了三分,栗子头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下一句话。 他们几人节假日不去正经地方玩,领头的几个听说徐秋意在这,就特地来这里损徐秋意,然后拎杯奶茶做溜溜达达的gai溜子,还以为自己多神气成了这条街的老大。 但这是在撞上陶宁之前,几人往陶宁面前一站,有种假老大遇上真老大的既视感。 后边的几个本想说什么,被陶宁盯了一眼,不由自主憋了回去,他们不知道这是一手推挎皇冠的人,本能觉得这人不好惹。 那边,徐秋意把一杯奶茶做好了,陶宁拿过袋子,亲自递给栗子头:“这位上帝,你的奶茶好了,请拿好。全程制作有监控看着,材料童叟无欺,欢迎检验。” 栗子头拿过了奶茶:“……”总觉得她不是在说上帝,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陶宁:“拿稳了,欢迎下次光临。” 栗子头:“……”想摔奶茶的动作被看破了。 骂又骂不过,气又气得很,眼见陶宁拿着手机打开拨号页面,隐约能看见是耳熟能详的三个数字,也都怂了,灰溜溜出门去。 第32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冬天昼短夜长, 晚上六点半基本天就全黑下来了。 十二中下午五点十分左右放学,店里来了今天最后一波大流量客人,等到六点学生基本走完。 六点半就是徐秋意的下班时间, 两人跟蒙倩告别, 准备去外边找点什么吃。 有学生的地方就有生意,听说附近有小吃街,好奇心大发的陶宁立马拉着人过去瞧瞧。 第42章 徐秋意则担心那地方太乱,她一个从没去过的大小姐会嫌弃, 而且她本人从小照顾体弱妹妹长大,对健康饮食有一定的要求, 隔夜水都不给喝, 更别提小摊上重油重盐的食物。 据徐秋意的观察, 陶宁有些无伤大雅的洁癖, 不喜欢去太杂乱的地方。 不过陶宁确实没去过这类地方,比较好奇, 则祭出了我国四字真言——来都来了。 成功说动了徐秋意。 附近没看见刘叔的车, 徐秋意不知道这位车技一绝, 略懂拳脚,沾点医术的司机刘叔把车藏哪了。 两人就走着去了,反正路也不远。 踩着月光, 溜溜达达地走到了人声鼎沸的小吃街, 远远就觉得热闹,走近前一看人确实不少。 小吃街这地方,全国千篇一律, 逃不掉的臭豆腐烤面筋章鱼小丸子手打柠檬茶, 烧烤架上放着烤鱿鱼串,油一泼再来点孜然, 顿时香气四溢,盖过了隔壁摊卖鸡蛋仔冰淇淋的风头。 但这股热闹气就能唬住头一回来的人,两人进去逛了一圈,又两手空空地带着满身食物香气走出来,最终还是选择去小吃街附近的店面来点正经晚餐更实际的。 大冬天里就没有比吃火锅更能暖身体的存在,两人盲选进店,吃了肚圆出来,手上一人一瓶酸梅汁,手上拎着店家送的红糖糍粑。 两人走在路边,一会一个话题。 徐秋意看了看附近说:“这里离我的初中不远,以前我就经常走这条路,再往下走去就是十二附中,本来我是打算直升十二中高中部的。” 陶宁吹着夜风,眼皮懒洋洋地半合:“然后就被明睿挖走了。” 徐秋意点头:“对,然后我就去了明睿上学,后来就遇见了你。” 在接受明睿入学函前,徐秋意也想了挺多,查询过很多资料,就算不为丰厚的条件也要为那三年的生活好好考虑,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各种压力。 学校是象牙塔,那明睿这座象牙塔就是镶金的,充满着各种诱惑。 潘奶奶也问过徐秋意,如果决定入学,其他都是其次的,主要的是她能抵抗得住来自外界的各种诱惑吗? 她当时的回答是,我能,我会把它当成人生路上的一个跳板。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在明睿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除了初期的背刺,她都预料过,尽量调整心态,心里头也清楚在明睿的其他学子眼里,她才是那个异类。 扭头看身边人,徐秋意目光柔和了不少,陶宁是她的意料之外,也是意外之喜。 陶宁望了望前路,路灯明亮,她想初中的徐秋意于天色朦胧时走这条路究竟是什么感觉。 陶宁忽然说:“要不我们走去你初中看看吧。” “好啊,不过现在应该没有开灯了。”徐秋意对初中并没有太多的情感,不过陶宁想看,她便带她去。 事实正如徐秋意所说,十二附中早就已经放了假,为了节省电费大部分的灯已经关闭,只有门口安保室内亮着灯。 陶宁远远看了几眼,觉得这跟其他的初中也没有什么区别,刚刚也是鬼迷了心窍想过来看看。 这种感觉蛮奇怪的,好像什么东西跟徐秋意三个字关联起来,就变得有意思,不得不让人在意上心,怕不是职业病发作了。 看见以前的学校,徐秋意眼底神色平静,她不是个会沉湎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而且她也没记得多少。 不过来都来了,徐秋意带着她在外面走了走,捡着对这所学校硕果仅存的记忆说上几句,只说好的。 觉得无聊了的两人又往回走,途经刚刚吃过火锅的地方。 陶宁在路上想起下午的那几个人,她说:“下午那几个花花绿绿的也是你初中同学?” 徐秋意:“应该是,但我不记得他们是谁。” 这样的人遇到太多,打过来的她会打回去,泼凉水的会泼更大盆的水,有仇当场就报了,所以记不得那究竟是谁。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转过弯,两人就跟花花绿绿几人面碰面了。 徐秋意,陶宁:“……” 栗子头:“……” 双方狭路相逢,面面相觑,陶宁仔细看看,对方的小团队还多了两个人,大冬天还露着花臂,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栗子头忽然一指陶宁,叫起来了:“就是她!她威胁我,哥哥你要帮我出气!” 那不太聪明的花臂哥便越众而出,雄赳赳气昂昂往两人面前一站:“就是你们欺负晨晨?” 陶宁忽然转头跟徐秋意耳语,徐秋意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对陶宁摇摇头,露出了:我不是很理解,但是尊重的表情。 花臂哥没人理,莫名觉得丢脸,大喝一声:“你们说什么?敢做不敢认是吗?” 陶宁抬头问:“你要听?” 花臂哥:“不然?” 陶宁用哥们你还真是八卦的眼神看他,诚恳道:“还是不要听比较好。” 闪烁其词,遮遮掩掩的,反而让花臂哥更加生气了。 花臂哥怒道:“让你说就说!要说你就大声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陶宁露出了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大声道,“你大冬天只穿背心不会冷吗?!” 应其要求,这声音委实不小,骑着掉小电驴的阿伯被吸引了目光,他裹着羽绒服给花臂哥丢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呼呼路过。 花臂哥:“……”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天天如此招摇过市,但是被点出来之后有种莫名其妙的丢脸感。 陶宁摊手,火上浇油道:“你不会觉得你很酷吧?” 另一个站人堆里但袒露花臂的二号哥觉得自己被扫射了,一扔嘴巴上的烟头:“艹!这么会讲,你很拽啊,是时候教你点社会上的道理了。” 徐秋意紧张起来了,她拉住陶宁:“要不我们报警吧?”这里刘叔进不来,她身边没有人跟随,对方人多势众,打起来讨不到便宜。 陶宁也苦恼:“早知道就不嫌麻烦给廖诗诗放假了,我不是很擅长打架啊。” 徐秋意这会是真紧张了,手机掏出来准备拨号,手里却被塞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红糖糍粑。 留下一句:“帮我拿一下,去去就回来。”的叮嘱,陶宁人已经走出去了。 徐秋意一边等电话被接听,一边伸手拉人,但没拉到:“别去……”那边人多。 话没说完,她语塞了。 陶宁大步上前,一手拎着书包带,冲打头的花臂哥一号就是一甩,花臂哥看她拎得轻巧,以为就是轻飘飘一书包,不屑笑着伸手去接。 结果一股无法抵抗的大力袭来,身体一轻,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砸到墙角,脑袋磕上垃圾桶,撞得头晕眼花。 “……艹,什么那么重……” 二号哥也没能偷袭成功,陶宁回身,长腿一蹬,二号哥便被一脚蹬中刚吃饱腹部,硬底鞋带来的力道加持顿时让他疼得直不起腰,扶着墙吐了。 这两招颇有章法,如果在场各位识货一点就能看出这是练过的。 然而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恐有争强斗狠的心,本事倒是不大,见状互相看了看,又狠又怂。 栗子头咽不下这口气:“她只有一个人!必须给她点教训!” 话都如此,趁着情绪正激昂,那只能上了。 剩下几个乌合之众本想仗着人多势众围攻,没想到这人跟泥鳅似的,混在人群中不断游走。 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着她,一躲一闪就在几步开外,下一秒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给了一击,搞得防不胜防。 有一个算一个都吃了一书包几拳头,砸得痛叫连篇,全都毫无招架之力。 徐秋意从没见过这场面,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画面,眼里烧起了狂艳光彩,连什么时候利索报完地址挂电话都不知道。 那惊艳的神色就像是发现无人发现宝藏的寻宝人,独占之心陡然升起。 “什么东西那么重?”栗子头也不例外,她捂着手臂,这神经病往书包里装了砖头吗? 陶宁好心解答:“不是砖头,是智慧。” 话音刚落,一本沉甸甸的精装英语词典轰然落地,平摊了也有一个砖头厚。 众人:“……”艹,这么厚! 那书包终究是撑不住数次重击,底部的缝线破裂,装不住这份沉甸甸的智慧当着栗子头的面掉了出来。 陶宁弯腰捡起词典,面带微笑:“见笑了见笑了,这就收起来。” 徐秋意奔了过来,着急忙慌地上下打量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躺了一地的人:“……”你瞎吗?她怎么可能有事!有事的是他们才对! 陶宁忙按住她乱摸的手,安抚道:“我没事,就是手红了点。” “我看看。”徐秋意忙摊开她掌心,顿时心疼道:“都勒红了。” 第43章 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每一寸皮肤都娇气得不行,轻轻一碰都留下痕迹,陶宁握了握拳,掌心有种磨擦充血后的肿胀感。 陶宁不在意道:“只是勒红了点,没什么大事。” 徐秋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掌心,动作缓慢而珍稀,低低道:“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就应该好好呵护,不能沾染尘埃。” 没听清的陶宁:“什么?” 徐秋意说:“我已经报警了,等会警察就会过来。” 既然已经报警了,陶宁也不多操心,还安慰徐秋意:“附近店面有监控,会证明是他们先蓄意挑衅以多欺少,我们是正当防卫,表情可以不那么沉重的。” 徐秋意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但失败了,内心挫败于好不容易的两人独处时光,却被这么一群人搅坏。 没等他们缓过劲爬起来,附近辖区的派出所已经接到警情赶到现场。 以为只是一场普通冲突的对面都大惊失色,当场软了腿,跑都没力气跑。 他们中间不乏还在上中专的未成年,学校里打人都是被不了了之,没想到人在外面走反而叫来了警察,十分胆顿时去了七分,紧张得浑身冒汗。 剩下的都是经常在街上溜达的社会人士,几进宫都习惯了,只顾着愤怒瞪着陶宁。 派出所民警看了看那几张眼熟的脸,又看了看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疑惑道:“谁报的警?” 徐秋意便站了出来:“是我报的警,我和我朋友路过就被他们忽然冲出来就……” 话音未落,栗子头愤愤道:“明明是她打的我们,我男朋友都被打得撞到垃圾桶了,你看这里都淤青了,你还有脸报警?” 警察同志并不相信栗子头的控诉,盖因她维护的男朋友是派出所常客。 陶宁奇怪:“那个不是她哥哥吗?” “……”徐秋意无奈看了她一眼,小声解释,“情哥哥。” 陶宁这才恍然大悟。 这恍然大悟的表情把徐秋意看得更加无奈,有时候她真的想扒开这人脑壳,拿一根情窍给她塞进去,瞬间通晓七情六欲。 怎么会有人平时聪明的人,却在爱情方面一窍不通呢? 徐秋意忽然恶劣地想:这人会不会被亲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殊不知陶宁没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两人蠢得如出一辙,还长得有几分相似,误会了他们是真兄妹。 原来不是兄妹相,是夫妻相。 不管如何,全都被警察同志利索带回派出所,顺便拷走了附近店面的监控作为证据。 花臂哥俩征战多年,没想到一遭输在了女人手上,内心十分不平,被推上警车之前还叫嚣:“有本事告诉我你是谁!下次出门小心点!” 然后他的桀骜不驯都被警察同志的警棍打散,当着警察的面还敢威胁人,真当人民公仆和法律不存在? 陶宁冷眼旁观:“好说,我叫陶宁,左耳陶,不得安宁的宁。” 刚还跟出水的鱼扑棱的两人瞬间没声了,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俱是瞳孔地震。 他们两个之前有一份工作,工作地点就在皇冠对面当看大门的,后来因为想纹身被开除,但这已经是入冬之后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算是亲眼见证皇冠被查封后的落寞景象,他们也听喝醉的老板说过这些都是因为皇冠惹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陶氏唯一继承人,叫陶宁。 老板还说她名字取得安分,人倒是把皇冠搞得不得安宁,一夜之间就倒了。 不过也是好事,生意就全到他们这里了,要是有机会他真想亲自感谢这位财神爷。他还说其实这根本不可能,以他的身份不可能见得到陶家大小姐陶宁。 不会吧,不会就这么巧惹到了? 不不不不不不,必不可能,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但花臂二号没憋住话,朝他同伴问:“是不是皇冠……” 旁边传来一句问:“你也知道皇冠啊,那怎么还学不会遵纪守法?” 扭头看去,说话的人不就是“不得安宁”,这回真的是把他们搅得不得安宁了。 兄弟两顿时眼前一黑,能知道皇冠内情的人不多,他们两个也是听老板醉话才知道的,那面前站着的除了本人就是本人了。 花臂哥浑身又累又痛,悲愤道:“不是,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当豪车不坐,跑出来吃什么路边摊啊!” 陶宁:“你不也大冬天穿背心只图乐意,我吃路边摊我乐意啊,打人就是你的不对。” 满头雾水的警察同志带走了悲愤交加,仿佛人生已经在此刻结束的哥俩,他们是几进宫的惯犯,跟未成年先分开问。 栗子头隐隐觉得情况不对,几次想问,但又不敢问。 然而被频频看去的徐秋意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好像她是什么不需要放在眼里的人。 事实上,从初中开始徐秋意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即便她把她关进厕所里泼冷水,下一节课徐秋意就会提着水桶当着全班的人面把她泼回去,就穿着湿漉漉的校服。 徐秋意永远那么的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看着就让人生厌。 老师们也都跟眼瞎了似的,都不舍得惩罚她,都喜欢她。 有时候无视比愤怒更加令人讨厌,就是因为徐秋意的无视,因为她永远都不在乎,反而让她记很多年,不肯忘怀。 陶宁人才坐下,神隐的刘叔终于出现了,他身上依然焊着西装,面色倒是难得的难看。 他大步踏进这大厅,绕过试图跟他拥抱的醉汉,看见安然无恙的陶宁才轻轻松一口气。 刘叔走到陶宁面前:“大小姐,下次请让我们随身跟随你,保护你的安全。” 陶宁:“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先别告诉我妈妈,我会亲自跟她说,等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刘叔确定陶宁没有唬他,转身去签字。 警察同志让那些没成年的必须叫家长来接,再一出来,就看见了刘叔,他端着茶杯问:“你是谁的家长?” 说明身份后,就被带去签字了。 陶宁见人出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冲徐秋意身后:“走吧,送你回家。” 徐秋意被拉着站起来:“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陶宁理所当然道:“对啊,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送你回家啊。” 徐秋意无言:“这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陶宁:“那好吧,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第二重要。” 徐秋意:“什么?” “我饿了,刚刚体力消耗有点大,感觉肚子空空的。”陶宁一把拉过人,大步往外走去,“我们去吃第二顿吧,你想吃什么。” 被强行带跑的徐秋意便陪陶宁吃了面,又送回了家。 第33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过了年之后, 总觉得时间就算不是时间了。 感觉昨天在窗边看,还能看见学校树梢上的冬雪,今天再扭头去看, 那白皑皑的冬雪已经被嫩芽取代。 好像再过几次月升日落, 树冠已经是郁郁葱葱一片,墙上的数字一日日减少。 所有学生都进入了紧张的备考状态,陶宁也不例外,她既然做了学生陶宁那也要加交一份满意答卷。 如此状态, 连偶尔回家的陶言也被感染,过了几天后, 她便经常出现在家中, 减少了工作, 尽量在工作时间就处理完要务。 陶宁知道她是想陪自己度过高考,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掌舵人来来回回进了多少次厨房,对她端上来的什么东西都照吃不误。 没想到陶言干啥都悟性高, 做出来的东西都味道不错, 就是催人长胖。 抱着我不能一个人圆润的想法, 陶宁就带去学校,午餐时间点兵点将,随机抽取幸运观众陪喝一碗。 三人的态度一开始是很新奇的, 毕竟这是陶言亲自下厨, 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强人碰过的锅铲估计都能发金光,都迫不及待地吃了,并赞不绝口。 没想到这彻底激发了陶言的下厨欲.望, 一天一个花样, 快到中午就让司机送来学校。 今日也是如此,三人一见到陶宁在学校包厢里拿出熟悉的白色保温桶都一哄而散。 金月捂着自己的肚子, 布丁头摇得飞起:“不行不行,我已经胖了好多,裙子都换了一个尺码,我不能再吃了。” 陶宁期待的目光看向另一个,吕心溪也把头要成拨浪鼓:“宁宁我真不行了。” 最终还是徐秋意站了出来,跟陶宁一人一碗分掉了这份陶氏掌门人亲手炮制的考前补汤。 两只白瓷碗互相一碰,勺子也不拿了,低头就是干。 吕心溪啧啧摇头:“这碰碗碰得跟交杯酒似的。” 正埋头喝汤的徐秋意顿时被呛了一口,陶宁顺手给她抽了两张纸巾。 金月神情复杂地看身边啥都敢说的大萝卜,真是得天独厚的大漏勺,幸好没跟她说。 第44章 四人各有心思地吃了这顿午餐,回去继续上课。 下午的时候徐秋意被叫走去办公室,过了好一会才回来。 陶宁正琢磨着大题,见人回来了顺口问:“老师叫你干嘛去?” 徐秋意说:“问我最近心情怎么样,希望我继续保持联考中的成绩,很有可能一争省状元。” 能这样轻描淡写说这话的也就徐秋意了,附近听到的同学都忍不住往这边投来目光,隐隐钦佩。 如果三年前听到她说这句话,大家会嗤之以鼻,但是如今徐秋意用实力证明她确实可以。 徐秋意的的确确有傲的资本。 其实老师说的话不止这些,班主任还记着她一拖三补课的事情,之前看着不耽误成绩才没有多说,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便过问了几句。 大有你不好意思拒绝老师可以帮你去说,现在是关键时刻,不好为了别人耽误了自己的前程的意思。 得了徐秋意再三保证,以这次联考成绩作为证据,绝对不会耽误自己成绩,她才被班主任放出来。 陶宁以手背托下巴,满眼欣赏赞同,她笑道:“我知道你可以。” 徐秋意也笑了:“你就那么相信我?” 细心栽培的玫瑰即将迎来绽放的时刻,她信心百倍,有数不尽的赞美想说。 但这里人多,陶宁只选择最直白的表达方式:“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不管怎么说,陶宁不论说什么徐秋意都爱听,且十分受用,也跟着笑了。 整个人都在发光,颇有几分少年意气壮志凌云。 她本就该是这样的人,如果脱离开那糟糕的环境,徐秋意就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不是世界线中记载的警惕阴郁,浑身竖满尖刺的样子。 “行,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徐秋意拖着凳子往她身边一坐,下节课是自习课,只要不过分吵闹,班长不大管这些。 她胳膊肘放在陶宁桌子上,说:“你有想好报哪一所院校?我第一志愿是a大,你会留在桐城上大学吧?” 陶宁顿了顿,笑说:“留在桐城吧,我还能去哪?” 徐秋意指尖点了点桌面上的本子,粉白的指尖挪开了笔记本,下面压着一张联考分数133的数学卷子。 本次联考的难度比之前大很多,很多学生成绩都下降了,老师都安慰大家这是正常的,不要紧张。 但徐秋意还是满分,一百五十分不是她的上限,是这份试卷的分数上限。 她没说话,陶宁也没说话,安静看着她沉思,还看她露出微恼的表情。 金月有一题不太会,回头本想找徐秋意问一问,就看见这画面。 金月立马就端着习题册转回头了:“……”不能看,看多了容易眼睛疼。 上课铃已经响了,教室内重归于安静。 徐秋意小声说:“要是能一个学校就好了。” 小声叹气,她说:“可是你分数很危险,对比去年a大分数线很有可能擦线过,能选择专业也不够理想,都是冷门专业。” 520猝不及防出现:【哦豁,这话我听着好耳熟。】 陶·屡屡擦线上岸·宁:“……” 徐秋意:“还是选桐城其他大学更好点,有更多的选择,对你前程更好。”一切都好,坏就坏在不能常常见面。 陶宁完全不敢说话,她的手忽然被抓住了,徐秋意说:“你到了新的学校不会忘记我吧?” 看吧,谁说高考压力影响不了徐秋意,学神也有点神神叨叨了。 陶宁好笑道:“哪能啊,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而且都在同一座城市里,我们没课就能见面了。何况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万一我就考上了呢?” 徐秋意这才满意了,但对后一句话保留态度。 她不希望陶宁为了她而勉强自己,若是有心,四年大学也无法冲淡她的心意。 这次联考后的周末,徐秋意约陶宁去爬山,寺庙里全是考前祈愿的学生,红飘带都要把古树给压垮。 徐秋意特地带着陶宁去据说求学业很灵的菩萨前参拜许愿,陶宁被拉着跪在殿前蒲团上,她没什么愿望要许,因果也不在这,就扭头去看徐秋意。 周围许愿声喃喃,佛像慈悲,烛火鼎盛,徐秋意双眸合上,双手合十,无声地许下愿望。 如果陶宁能听见她的声音,那将会听到那虔诚的声音说:“……愿陶宁考试顺利,前程似锦……” 说完,她便低下头叩首,陶宁怕被她知道自己开小差,也跟着叩首。 来了寺庙,自然不能只是参观和喂鱼,徐秋意看见了挂满许愿牌的桥,也拿了两个牌子去写,分给了陶宁一个。 陶宁看着空白的愿牌,想了想,在其上落笔。 两人写好之后就扔上了树,恰逢午餐时间,闻着味就去了斋堂吃了顿饭。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溜溜达达往山下走,肩膀擦过一片片浓绿,有笑声伴随。 陶宁估摸着距离,觉得中午那顿斋饭已经消化完了,她说:“等会下山我们去吃点吧。” 青少年饿的快很正常,平时学习就消耗了不少,一天三顿外加宵夜以及各种小零食都是常有的事情。 “好啊,等会去吃点。”徐秋意双颊微红,她气血容易上脸,看着跟打了腮红似的。 陶宁倒是觉得现在的徐秋意可比之前好多了,刚认识她那会还跟刚长出来的青竹似的,瘦长一条,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正想着,陶宁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闷响,回头看去,徐秋意踩到一片落叶鞋底打滑,膝盖不慎负伤。 不远处就是可供休息的凉亭,陶宁把她扶了过去。 徐秋意拧着眉坐下,心中暗怪自己刚刚走什么神,陶宁在她身前蹲下,看她撩起裤管后拿出矿泉水瓶给她洗伤口。 陶宁小心冲着,问:“疼吗?” 徐秋意摇头:“水而已,不会痛。” 用纸巾小心擦干净伤口,陶宁说:“下面一段全是阶梯,你这膝盖不能曲,我等会背你下去吧。” 徐秋意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不重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想要拒绝。 然而她的拒绝没能得到肯定,还是被陶宁背上了背,一步一阶梯,慢慢走下山。 陶宁还安慰她:“真不重,你要是过意不去,下次你也背我好了。” 徐秋意笑出声,细白的手指捏着纸巾给她擦汗。 隔一会,徐秋意就会问重不重,都被陶宁抱小孩似的轻松一掂堵回了想要下地自己走的话。 陶宁呼吸微急,语气还是轻松的:“你看,我都说不重吧。” 徐秋意是好气又好笑,那点害羞的少女情怀被这抱小孩似的一掂给掂没了,她觉得陶宁现在跟抱知春没什么区别。 走了一段路,刚刚被落后的一对母子跟了上来,那小孩指着陶宁大声道:“妈妈你看,猪八戒背媳妇!” 那看着温柔娴静的妈妈马上一巴掌扇他屁股,温柔地说:“没礼貌,给姐姐道歉。” 那小孩一边哽咽一边道歉,得到一句没关系后马上捂着屁股跑了。 他妈妈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他总是说话没遮拦的。”又得到一句没关系后,她立马变得身后矫健,快步下楼梯去追儿子。 这顿饭最终没能吃成,改道去医院拿药去了,医生再看见这擦伤时,如果身边站着的不是大股东之女,她真的会露出无语的表情。 一点点云南白药就能搞定的事情,何苦拉她来亲眼看。 徐秋意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被一句“现在特殊时期不能有一点差错”给堵了回去。 回到家后,被陶言看见,自然又是一番大惊小怪,然后就被一袋子药劝服了。 也是如此徐秋意才明白刚刚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深以为论如何一招制服陶言这一方面,陶宁深有研究。 不过只是擦伤,没几天就好了,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徐秋意,连疤痕都没留下。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近,班上焦虑的人越发得多,气氛变得更加凝重,金月吕心溪自然也不例外。 两只曾经的快乐学渣终于感到了焦虑,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这知识就是不进大脑的痛,做题做哭了,抽抽搭搭地继续写,把家里人吓得怎么哄都停不住。 陶言本也担心自家金疙瘩会不会产生心态问题,但看她每天正常上下学,心态硬的很。 不由骄傲起来,不愧是她女儿,大心脏的脾气跟她如出一辙。 只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南宫御死了。 掌权人交替更迭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稀奇的,倒也不至于在明睿里也引起轩然大波。 只不过南宫御不过六十五岁,身体也不差,去年生日的时候还添了个小儿子,没病没灾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徐秋意并不认识南宫御是谁,但她对南宫这个姓氏有所反应,多听几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谁的生父。 第45章 座位那边,吕心溪还跟陶宁金月两人舌灿莲花,说到兴起之处直拍桌子。 吕心溪:“我跟你们说,这事绝对有蹊跷,南宫御他那么惜命,少说还能再活二十年。而且我还听说他不是今天死的,他是三天前就已经死了,只不过现在彻底瞒不住,才说了出来。” 金月恍然:“怪不得我最近听说南宫家的人都回国了,老宅那边也闹得很。” 吕心溪:“是吧,你也听说了,我爸爸还说估计是真要分家了,没想到不是分家,是家主死了啊。” “反正南宫家最近不会太平,他死得太突然了,”金月背部往后一靠,“那些继承人还打得火热,都没个定数,他们一个比一个年轻,再加上老一辈的也各有心思,很难服众。” 远离中心的两个学生都能想得明白,真实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加复杂。 吕心溪忽然想到什么:“还有还有,我听说有一个叫南宫良的被酒驾的司机撞死了,然后就有新闻说那个南宫良嫖窃别人创意,被受害者逼得跳楼,他现在倒好,死了。都说南宫良死得蹊跷,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金月满脸嫌弃:“怎么都那么上不了台面。” 三人之中,唯有陶宁百般聊赖地听着。 徐秋意落座她旁边,顺手拿了一颗她桌上的薄荷糖放嘴里含着,一颗下去提神醒脑。 见陶宁一直不说话,吕心溪问:“宁宁,你觉得呢?” 她们对这些事的了解和见解都没陶宁深,一般都会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往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 陶宁看了一眼她:“想听?” 三人都点头。 陶宁招招手,三颗好奇脑袋就凑过来了,她说:“因为南宫御是被毒死的,既不是病死,也不是意外死。” “啊——?” 徐秋意:“谁毒死的?” 另外两人也十分好奇。 陶宁:“南宫桦。” 吕心溪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竟然是他?” 教室里一静,全都看过来了。 “你小声点。”金月赶紧扒拉她坐下,“等会都来问了。” 吕心溪一屁股坐回原位:“参加张老生日宴的时候我见过他,那会他还挺绅士,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怕我无聊一直跟我说话,但我心中挚爱还是我男神,就拒绝了他。没想到他竟敢下毒?胆子也太大了吧?” 陶宁:“我也没想到。” 自南宫云飞出局,南宫御就在好几个即将成年的儿子之间犹豫,最近属意于南宫良,因为他最听话,也是因为他听话,得到陶宁这边助力是最多的。 南宫桦只知道陶氏有在暗中帮他,也知道南宫良是他的竞争对手,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不是唯一一个有陶氏做靠山的。 且他在立稳脚跟后迫不及待踹了周彤他们,这也是南宫桦比不过南宫良的原因。 最近南宫御的身体不大好,见过几次医生,律师也来过几趟。某一次被南宫桦听见了修改遗嘱,南宫良,等字眼,心中一沉,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眼见南宫良要彻底压过他上位,南宫桦费尽心机查到了南宫良之前的事情,还安排了杀手。 他的计划也都成功了,可是南宫家不止一个竞争者,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被人漏给了南宫御。 南宫御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但是要好好打磨打磨,就私下见了他一面。 但是南宫桦以为自己大难临头,紧张得不行,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南宫御给毒死了,拿着遗嘱就想上位。 事情哪能这么简单,南宫家这一年虽然衰败不少,把大家当蠢驴的那个才是最蠢,反而南宫桦被戳破计划,当场拿下了。 “所以这几天不公布死讯,就是为了选家主咯。”陶宁隐去了自己的痕迹,将这一切都说了出来,听得三位吃瓜群众十分上头。 金月满脸震撼,回味了一番这曲折的故事,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陶宁笑了笑:“说不定我是幕后黑手,在背后操纵一切。” 此话一出,引来两人嘘声一片,她们当然不觉得这里会有每天傻乐的朋友的影子,只觉得应该是从陶言那听来的。 “吹吧你就,”吕心溪把手上的试卷往她桌面上一摊,“咱还是多做做题,少做梦。” 陶宁瞥一眼:“太简单了不做,你给换一个。” 吕心溪没给她换一张,而是怒而奋起啪啪给了她肩膀几巴掌,再抢了薄荷糖就跑。 金月也走了,就剩下一个徐秋意还在原地坐着,正思索着什么。 见她想得出神,陶宁伸了个懒腰,又喝了口水,被嘴巴里的薄荷味凉得上头。 忍不住了,她问:“你在想什么?压轴题都没看你那么认真。” 徐秋意眨眨眼,歪头:“我听心溪说南宫良和南宫桦这两人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本来是不打算让他们认祖归宗的,可是这样没有根基的两个人在死之前都过得很顺利……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能说不愧是女主,实在敏感。 陶宁好为人师一把,顺着她话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应该背后有人指点,不应该这样收场?” 徐秋意两眼一亮:“对,就是这样。” 陶宁又问:“那你觉得南宫家接下来会怎么样?” 徐秋意想了想:“头领者死得太突然,三天都没能讨论出结果,感觉有点像王朝末代,还未走到穷途末路,但藩镇林立各有心思,内忧外患之下就会……” 她这次想的时间更长,才吐出最后两个字:“分裂?” 第34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南宫家确实分裂了, 就在南宫御死后的第七天,葬礼闹得极为难看。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录下了灵前打架的盛况,据看过的人说, 当时摆在灵堂中间的南宫御遗像气得面相都变了, 之所以是据说,因为该视频很快就全网下架了。 有胆大的顶风作案开南宫家的八卦帖,细数南宫氏代代人才,有钱人的瓜不吃白不吃, 网友们吃瓜都吃得肚圆,又是茶余饭后一谈资。 比起八卦趣事, 还有一部分人更关注的是南宫家股价问题, 得知确切的分家消息后, 多少人在屏幕前眼前一黑, 仿佛看见自己的钞票正长着翅膀向天空飞去。 事实正如大家所猜测的,分裂之后的南宫氏一步步走下坡路, 三天两头都是唱衰的消息, 两位继任者都没有南宫御的能力, 但得了不当家主就会死的病。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明白那个老花蝴蝶能掌管南宫氏四十年,是真有本事。 但这些都跟学生们没有关系,都在紧张备考, 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徐秋意有心思听外面的事情时, 刚好是考前放假,在放假前徐秋意又被老师拉去办公室开了一会小灶,无非是不要有压力, 继续保持心态, 这三天你就好好放松不要紧张之类的话。 徐秋意都一一应好,老师这才让她回去, 她不知道老师看她的背影都像是在看易碎的宝贝疙瘩。 能不上心么,在老师眼里徐秋意就是行走的理科状元预备役,如果明睿,如果她能教出一个理科状元,那该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应付完老师,回去的路上徐秋意又遇见了小刘校医,她也拉着徐秋意一顿安慰。 徐秋意感觉很新奇,每个人都说这几天好好休息,千万不要有压力,不要紧张,但她确实是不紧张的。 教室里大家都在收拾东西,闹闹哄哄的,准备收拾好了就让人搬回家。 明睿是私立学校不会作为考场,大家收拾得也都慢悠悠,虽然没有人说,但身处其中,将摸了三年的课本一件一件放进箱子里,放着放着,离别的哀愁便涌上心头。 封存的究竟是过去,还是青春。 徐秋意穿过人群,往自己桌边走去,半路上莫名拐了个弯停在陶宁桌边,正了正她发带上的小花。 陶宁正趴在桌上睡觉,一头长发被小花皮筋扎起来了。 忽然这股离别愁被一句惊讶的:“啊?真破产了,那么快啊?”打破。 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在座富二代们都对破产二字十分敏感,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被捂嘴拖下去的吕心溪。 金月她在微笑,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宝宝,我们小点声好吗?” “唔唔唔!”吕心溪连连点头,用眼身边保证她一定小声,她觉得金月的力气是想把她抱杀在怀里。 快敷吸不过来了qaq 金月这才松开了她,随手抄起皮筋扎起了黑发,她说:“这不是早有预兆么,你为什么那么惊讶?” 吕心溪抓抓头发,有些不太习惯道:“毕竟一年前我还参加过那位的寿宴,当时的场面多大,连宁宁的成年礼都没能压得过去。今年南宫氏就倒了,桐城有名有姓的人就少了一个,感觉怪怪的。” 她话语落下,金月和徐秋意两人微微一怔。 第46章 如果不说她们还真没反应过来,一年前的南宫氏还威名赫赫,大有与本地老牌家族陶氏一争高下的本事。 如今陶氏尚在,巍然不动。 反观南宫氏四分五裂,主支一脉更是分崩离析,进狱的进狱,举债潜逃的不在少数,好像这覆灭的速度是有点快了。 金月总觉得南宫氏覆灭的水很深,能当经典案例分析,心有余悸道:“世界上总是这样的,没有永远的辉煌,谁都不知道那一次生日宴竟然是南宫氏最后的昙花一现。” 说是这么说,吕心溪听她姐姐念半天了,还没想明白一个问题:“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旁边传来一句:“皇冠。” 两人闻言,都扭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是徐秋意,她刚刚在整理发带上的小花,指尖还搭在上面。 金月恍然大悟:“对啊,好像还真是这样,当时皇冠被查封南宫氏的人都说不过皮毛,大家说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后面南宫氏有个项目盈利了这个数,大家就都信了。”她抓着笔,写下一串令人咋舌的数字。 她扔了笔,继续说:“没多久南宫御的小儿子出生,被称双喜临门,看起来日子红红火火的,谁知道今年就破产清算,他也死了。” 吕心溪听不懂,但觉得不明觉厉,她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分。 金月惊讶地看向徐秋意:“你怎么想到的。” 徐秋意想起昨天她去找陶宁,她正站在窗边接听电话,门没有关上她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一句“……南宫氏现在空壳一个,危如累卵,推了吧。” 那句话就是陶宁说的,说话时侧脸冷静平淡,好像这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挂断电话后,她转头看见徐秋意就开始笑,语气高兴地问:“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不仅是昨天,她还想到在皇冠后巷犹响在耳畔的:“南宫,南宫家又算什么东西。” 徐秋意之前就隐隐有种感觉……如今感觉更加明显了,她觉得陶宁与这两者之间有些什么联系。 推了推忽然发呆的徐秋意,金月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徐秋意回神,摇摇头:“没有,我在想等会我的书怎么搬回家里去。” 趴桌子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陶宁直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拦腰,困倦道:“这有什么的,等会廖诗诗带小弟来,一人一箱子保证给你送货到家。” 见陶宁醒了,吕心溪迫不及待分享她刚吃的瓜:“知道吗?南宫家破产啦,两个南宫氏都破了哦。” 陶宁:“真破产了,这么快?” 可算找到一个捧场听众的吕心溪十分兴奋,赶紧把刚刚听到的全一股脑说出来了。 看她满脸惊讶好像刚刚才听说的表情,徐秋意心想:她果然早就知道了。 陶宁不知道徐秋意的想法,若是知晓了,必定会说:不愧是女主的直觉,化学天才的政治嗅觉也这么敏感。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未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六月盛夏,墙上的数字归于零,高考的日子终将到临。 刚好陶宁跟徐秋意分到同一个考场,虽然不在一栋教学楼里,但好歹也是一个学校的,可把金月吕心溪羡慕坏了,她们两个被分到城南那边的学校,还得过去订酒店度过考试。 这可给了陶宁机会,世界线记载徐秋意在高考女主buff发作,当天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差点赶不上进考场,最后是在路上听完的英语听力,坐下就开始填,最后仍然取得了满分成绩。 一路上险象环生,女主力挽狂澜,还取得意想不到的成绩,酷是很酷,陶宁可舍不得徐秋意真来这样的刺激。 她本还担心该怎么规避麻烦,现在好了,上门跟关阿姨商量过后,她直接就把徐秋意带自己家住,度过三天考试再给放回去。 被妈妈塞一包换洗衣服的徐秋意:“……”从本心出发她是想跟陶宁待一块的,但妈妈你的动作也太快了。 徐知春嘿咻嘿咻帮忙拎书包,非要送徐秋意下楼,临别前不断挥手:“姐姐拜拜,姐姐考试加油,宁宁姐姐拜拜,宁宁姐姐考试加油!” 主打的就是雨露均沾,一个不落。 陶宅里一下子住进了两个高考生,瞬间进入一级戒备状态,陶言直接推了工作,只专心照顾两人一切事物。 不过还是不死认徐秋意为义女之心,她之前是爱屋及乌,如今相处她是真喜欢这孩子,尤其是了解徐秋意的事之后。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能有人舍得伤了这孩子,真是没有心的人。 但还是被徐秋意劝下,只好暂时作罢。 如今的她深得陶宁真传,已经能熟练处理十只哈士奇同时拆家……不是,如何安抚住陶言。 陶言十分遗憾,她还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你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考试当天交通顺畅,下了点小雨,不影响考场外家长们等待的心情。 三天时间悄然而逝,随着结束铃的响起,徐秋意缓缓放下了笔,长呼出一口气。 她的高中时代结束了,即将开启新的的人生。 高考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出去玩,而是在家狠狠睡了三天三夜。 徐秋意再度从床上坐起时,房间窗帘紧闭,她不知白天还是黑夜,最近徐知春跟妈妈一块睡,身边没个人躺着就分不出时间了。 拿出手机看时间,才知道现在是下午六点多,徐秋意打开聊天软件,两人这几天的聊天记录仅限于时间错乱的早安晚安,剩下的时间都在倒头就睡。 想了想,她发出一条消息。 放下手机后,她觉得不能再睡了,准备起身下床洗漱,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a.宁宁:【刚刚才醒。】 a.宁宁:【好饿,要不出来吃饭吧,去心溪她姑姑开的餐厅尝尝鲜去。】 徐秋意想了想,才打字:【月月和心溪也去吗?】 a.宁宁:【去的,我就是被入室抢劫般的喊魂声叫醒的,人现在还在我床尾嚎】 a.宁宁:【可大声了】 a.宁宁:【语音7″】 徐秋意点开语音,把手机拿离耳朵,里面顿时冲出吕心溪的嚎声:“别睡了别睡了别睡了别睡了,我要干饭,你们陪我去陪我去……好好好,去去去……” 音末是陶宁无奈的声音。 徐秋意笑出声,紧接着又一条语音发过来,她点开听,是陶宁困倦的声音说:“我等会去接你,等我……” 或许是刚刚刚醒的缘故,她尾音有点哑,像是在耳边说的,怪酥人耳朵的。 徐秋意红着耳朵再听了一遍,然后收藏起来了。 应吕心溪的约就没有轻易离开的道理,吃完饭后以要消食为借口把三人一锅端了去看电影。 高考完之后吕心溪彻底放飞自我,狠狠睡了一天后,就跑去染了个阴阳头,左边粉右边蓝,扎起双马尾她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少女。 金月还没想到最想要的发色,就重新染回了金的。 本着来都来的陶宁:“那去看看今天有什么电影演出吧。” 变戏法似的,吕心溪从包包里拿出四张电影票:“已经买好啦,三位里边请。”然后一人分一张。 金月看了看电影名字,看见电影票上眼熟的脸,恍然大悟:“又是这个人啊……我说呢,你不拿家里的观影室看欣赏放大的美貌,原来是新出的。” 吕心溪:“嘿嘿嘿嘿。” 那边两人凑一块嘀咕,徐秋意说:“悬疑战争武打,估计很吵,要不买点吃的进去。” 陶宁怎样都可。 几人坐下观影,预告片过后电影就开始了,跟宣传的差不多,是一部情节紧凑的商业电影。 电影开始没多久一顿哼哼哈嘿,叮铃哐啷乱打,不说别的,这音效就让人没有感受到尿点,观众坐在电影院里只觉得看得爽。 很少看电影的徐秋意渐渐入迷了,忽然她放在扶手上的手被搭住,被空调吹凉的皮肤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秋意僵住了,不是因为这只手,而是她感觉到身边的人逐渐向她靠近。 两人中间就隔了一个扶手,旁边坐着的就是陶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但莫名的,徐秋意不敢转头,僵在了座位上。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包括各种恋爱相关的影视创作都有的桥段,例如……趁光线黑下来后两位主角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偷偷接吻。 周围都安静下来了,电影正演到主角一路潜行执行杀手任务,为了应景配乐都没了,也是如此她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陶宁的呼吸声。 紧接着,趴在房顶上的主角被发现,那屋中的女子提身反攻,力道之大,冲破了屋顶,瓦片四溅。 同时电影配乐轰然响起,视觉效果震撼。 两人在夜色中又叮铃哐啷地打了一场,各种飞檐走壁,拆房无数,两个人就活成了一支拆迁队。 第47章 只顾着关注身边的徐秋意被音效吓了一跳,那搭在自己手上的手掌无意识地拍了拍她,同时她的肩膀一重。 心脏砰砰乱跳,徐秋意扭头看去,那打雷般的音效都吓不到的人靠着她肩膀,眼睛闭上,正睡得香。 徐秋意心里乱跑的小鹿啪叽一下撞死了:“……” 满心只有一个想法,这种氛围,她怎么睡得着的? 徐秋意都想把她摇醒了,莫名气闷。 她想到了去年元旦晚会,连听架子鼓演出都能睡得着的人,这点电影效果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考试完了把脑子都给丢了,什么都敢想。 看着那睡熟的脸庞,徐秋意自嘲一笑,心想:疯了,怎么敢想的。 然后刚刚还在自嘲自己疯了的人用侧脸轻轻蹭了蹭陶宁发顶,有些羞恼地就着这个姿势看完了整场电影。 徐秋意愤愤地想:是这个人先凑上来的,她不算逾越。 墙上依然在演出的电影灯光明明灭灭,电影主角演到了他的过往,光线暗淡下来。 在徐秋意看不见的阴影里,那个她以为雷打不动都能睡着的人轻轻勾起唇角。 如果她的心声能具象化,那就是一句:她怎么那么可爱。 莫名气哼哼也很可爱,气哼哼也不把手甩掉也很可爱。 第35章 请冷校花狠狠爱 跟定好闹钟似的, 电影结束陶宁就自己醒了。 几人跟着人流往外走,徐秋意伸手捏捏自己的脖子,刚刚那个姿势太刁钻了, 她脖子有点痛。 再看身边完全没反应的陶宁, 徐秋意看着眼前那截白皙修长的风颈区,恶向胆边生,伸手一捏。 陶宁顿时一缩脖子,两眼睁大, 无辜道:“怎么了?” 徐秋意疑惑收手:“你脖子不痛?” 陶宁:“痛啊。” 那种姿势靠着睡觉,还是睡了一场两小时三十分钟的电影, 怎么可能不痛。 徐秋意更加疑惑了:“可是我看你没有反应啊。” 陶宁:“因为我故作坚强。” 徐秋意:“……” 陶宁跟她对视三秒, 扶着栏杆笑了, 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的那种。 徐秋意一直:“……”我又哪里惹她了? 凭票根兑换纪念品的吕心溪走了过来, 看陶宁扶着栏杆笑,左右看看, 好奇道:“她怎么了, 你点她笑穴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徐秋意:“可能因为……我捏了她脖子?” 吕心溪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金月两眼一闭, 赶紧把她拉走:“宝宝你是不是看电影看上头了,点什么笑穴。” 等陶宁笑够了跟上走在前面的两人,发现她们跑去抓娃娃机那, 手上托着一筐硬币。 看了看那沉甸甸的分量, 陶宁不解:“你这是要玩转整个电玩城,打下所有的抓娃娃机?” 吕心溪像极了人傻钱多的傻白甜,托着小框框一人抓了一点硬币, 边分边说:“今天全场由我吕小姐买单, 来玩来玩,都来玩。” 三人极为捧场道:“吕小姐大气。” “感谢吕小姐, 哇,真豪横啊。” “吕小姐阔绰。” 掂量了下手里的硬币,陶宁看了眼附近的抓娃娃机,这些娃娃堆在一起就让人产生把硬币留下的冲动。 徐秋意走上前看了看,她投了个币,回头问:“要哪个?” 扫了一遍抓娃娃机里的娃娃们,陶宁指着背着小书包的熊猫:“我要这个。” 徐秋意细长的手指握住操纵杆,她也不用甩抓钩这高难度动作,还没等人看明白怎么回事,那娃娃就被抓下来了。 从下面洞口掏出背书包的熊猫,徐秋意递给了陶宁,还问:“还要哪个?” 陶宁抱着熊猫娃娃,认真看了看,转头指向另一台抓娃娃机里的小鸟玩偶:“这个。” 徐秋意又给抓了。 隔壁那台机器是周末出来玩的小情侣,看徐秋意一出手就是一个娃娃,那女朋友也眼馋得很,不住跺脚催促男友赶紧把想要的娃娃给抓上来。 可这事着急不了,越急越容易失手,又一次失败后,女朋友看向她们那边。 徐秋意拿出另一个娃娃,问:“还要哪个?” 陶宁挠挠脸,指了一个丑得离奇的:“我想要这个。” 徐秋意投币:“好,我给你抓。” 接下来她指哪个,徐秋意都轻松抓上来,不多时陶宁怀里就抱了好几个玩偶。 还是两手空空的女朋友:“你看看人家,都那么多个了。” 男朋友顿时汗流浃背,忍不住说:“要不我们换一个机器吧,这个抓钩不太好。” 好一顿说,才劝动人换个机器。 再看那边,这两人居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乐此不疲。 站在中间的金月:“……”艹,我该不会在发光吧? 徐秋意察觉到旁边的目光,回头问金月:“月月你要哪个?” 金月:“……”艹,原来你还知道我在啊。 不仅是金月,后面过来的吕心溪也分到了几个娃娃,这电玩城的娃娃都是正品,这一波绝对不亏。 店长看她们出去的背影是狠狠松一口气的程度,感觉再夹下去,还不如直接打开给她选想要的,虽然现在也跟进货没什么区别。 吕心溪对她一手抓娃娃技术表示高度赞扬,她惊讶道:“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以前只当徐秋意是只会读书的学神,后来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会,悟性也高。 什么书呆子清高不通人情完全不是那回事,还是要看徐秋意人愿不愿意展示,只要她不想,那就是纯懒得搭理你。 拎着袋子的陶宁说:“练过的?” 徐秋意颇为得意:“我在玩具城兼职过,没事拿这个练过手,有一点点技巧。” 金月倒是持其他意见:“我觉得纯粹是技术够硬。” 说说笑笑,踩着夕阳各回各家去了。 玩了十几天,徐秋意才想起到了查分数日子这回事。 但她不是自己想起来的,是一大早上被电话叫醒,跟电话那边的老师嗯嗯对对地答了一通。 昨晚上聚在陶宁的家里玩了个通宵,徐秋意凭借着“超绝”技术力征服了陶宁,让吕心溪感叹学神原来还有学不会的东西。 而金月则琢磨了一晚上这一次的徐秋意是真的不会还是假不会,竟还有她看不懂的时候。要不她还是自爆身份,向徐秋意传授一下明睿海后的经验算了。 这也算是报师恩了吧? 老是看她俩磨磨唧唧的,金月觉得自己像是在追电视剧,看不到结局心痒得很。 班主任忍不住了,她说:“秋意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徐秋意抓了抓头发,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理智,但她的嘴巴不由自主道:“嗯对。” “……”班主任沉默了,心里无限循环一句话后,她又说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徐秋意呆了呆,才答道:“我……我不在家,我在宁宁……陶宁的家,招生办进不来吧……” 说了几句后,徐秋意才挂掉电话,坐在原地发呆。 陶宁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她问:“怎么了?” 徐秋意神情还有点恍惚,她如在梦中,语气飘飘乎:“刚刚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我成绩全省第一,理科状元,a大和c大的招生办老师电话打到明睿那边了……” “什么!理科状元!”在地上挺尸的吕心溪忽然诈尸,她倒是醒得快,一巴掌拍向另一条人的屁股。 裹着毯子睡得正酣的金月被一巴掌拍醒,她好像一条离水的鱼扑棱一下,刚恢复意识就听到一句惊天动地的:“月月!月月快醒醒,有活状元看!” 查分的高考生可对这个词敏感,尤其是有徐秋意在旁边的时候,她咻地坐直了。 金发凌乱,像只被揉乱毛毛的长毛金渐层,她迷茫地看徐秋意:“真的啊?” 徐秋意在发呆无法求证,她便看向陶宁,再度求问:“真的啊?真的理科状元啊?” 陶宁手撑着太阳穴,慵懒点头:“是啊。老师刚打电话过来说。” 她看起来并不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从初次见徐秋意开始她就是这样料定的,如今发生的一切也尽数应验。 徐秋意会毫无顾虑地度过高三最后一年,靠着原本的实力取得更好的成绩,站在巅峰之上。 她那么不顺利地度过那一年都能考上a大,如果生活清净些只会做得更好。 金月倒抽一口冷气,再看向徐秋意时觉得她浑身散发着金光,连自己分数都忘记查了。 见她久久不回神,陶宁倾身靠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徐状元该回神啦。” 发呆中的徐秋意终于有了反应,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逐渐变得水润。 陶宁动作一顿,她不是没见过徐秋意的眼泪,但是蓦地对上这一双泪眼时,心中无意识一空。 第48章 她有些犹豫:“你怎么……” 在陶宁略感无措时,徐秋意飞扑过去抱住了她。 这是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双手环在她颈后,把脸深深埋在陶宁颈窝。 陶宁架着手,不敢动了,因为她感觉到有滚烫泪珠滴落在她锁骨上,在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目光渐渐变得柔软。 掌心抚上那单薄的后背,她想她懂徐秋意此刻的眼泪,这不是能用苦尽甘来能概括的,饱含了太多的复杂感情。 “你很厉害,这也不是梦。”陶宁低眉,柔声安慰道。 那扑在她怀中的单薄后背轻轻一颤,手扣得更紧。 陶宁从不知道自己能声音掐出水,金月也不知道,但金月下意识捂住了随时都会嗷嗷乱叫的嘴,这嘴不是她的,是吕心溪的。 门被推开,穿着套裙的陶言站门口:“什么理科状元?” 挣脱开了金月的吕心溪朝前扑去,一边嗷嗷一边说出经过,把理科状元四个字吼出震天响。 金月:“……”不是看在发小的份上,我真的想用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 还是看在发小的份上,她站起身,主动清场,一边说明事情一边关上房门,免得打扰两位当事人的情绪。 金月觉得自己特伟大,心里还想不用谢,这是她做明睿海后的报应。 屋子里就剩下两人,随着关门声响起,外面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徐秋意缓了一会就平复好心情,退出了陶宁怀中,睁着发红的眼眶看她。 陶宁觉得这样的徐秋意像极了红眼睛兔子,皮毛白软,看着软萌,但兔子急了会咬人。 那红眼睛的兔子说:“我失态了。”脸闷得也有点红。 陶宁给她递纸巾,说:“那要把这消息告诉阿姨不?我送你回去吧,现在招生办怕不是要去你家里抢人了。” 拿过纸巾,徐秋意破涕为笑:“哪有那么严重。” 陶宁心说你还是没有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 与此同时,小安村路口饭馆。 刚给一拨人指完路的李老板挠挠脑袋,回头问正擦桌子的老婆:“老婆,你说那个几个说自己是哪里的老师来着?” 老板娘利索擦桌子:“你这狗记性,她说她是a大招生办老师来找秋意的,a大你都不知道,a大不就是……” 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夫妻两面面相觑。 门口又传来一声:“你好,这里是小安村对吧,请问你们知道徐秋意的家在哪里吗?我是c大招生办的老师,这是我的工作证。” 夫妻两一卡一卡回头,对上了几个笑容满面的的老师。 李老板嘴巴先自己动了,利索报出了地址。 招生办老师微笑道谢,本打算进去买一瓶水的:“我们应该比a大来得早吧,附近没看见他们的车。” 李老板:“不啊,我刚给他们指了路。” 话音刚落,那几个轻松微笑的老师都变了脸色,丢下钢镚扭头就跑。 “a大招生办那么鸡贼的吗?故意把车停远点骗我们!” 等他们都跑走了,小安村路口小餐馆迎来了第三波车,这一回下来的是徐秋意本人。 李老板见了人,站门口热心肠道:“小秋你快回家吧,刚又来了好多老师,你家全是人了。” 站路口的两人一听,赶紧快步去徐秋意家里了。 自然又是一番抢学生大战,可惜李老板要照顾生意,不然他跟他老婆是想现场围观的。 听说徐秋意升高中的时候也是被几波学校争抢,一群老师在八十来平的老破小差点吵起来,后来因为场地不够大转战到楼梯。 最终最财大气粗的明睿私立赢得胜利,而徐秋意也给了明睿漂亮的成绩,不负栽培。 正想着,夫妻两的儿子就抱着篮球回来了,一坐下就张嘴:“妈,我饿了。” 人不比不知道,一对比就想一巴掌呼过去。 但孩子大了不好打,夫妻两对视一眼,给了儿子一个白眼就都进厨房了。 剩下抱着篮球的男生:“???”不是,为什么啊? 明睿这么多年终于培养出一个状元,校长美得牙齿都快收不回去了。 徐秋意返校那天,刚下车,那红彤彤的横幅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睛里。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学校是不是兴奋过度,这横幅大的离谱,红的过分,还有徐秋意的照片。 这招摇的横幅引来了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现场围观,不是嘲笑,而是羡慕。 明睿创办以来的第一个状元,能名留校史了。 在有人回头察觉到她之前,徐秋意迅速从校服格裙里抽出口罩带上,假装太阳真的好大眼睛有点被刺到了以手搭在额头上快步进入学校。 但这效果只是暂时的,进入高三教学楼徐秋意就基本无人不识了,看见她像是看见了天王巨星空降校园,全都涌上来贺喜。 成绩好固然让人羡慕,但考出个理科状元,让高冷端庄的明睿兴奋成这样的羡慕不来,高度太高了,根本不在一个高度。 进入教室后,徐秋意往陶宁身后一扎,如鸟投林般,求庇护。 陶宁就淡定挡住了好奇的同学们,不论是本班的还是隔壁班的,然后大家才想起一件事。 “陶宁,你分数多少啊,准备报哪个学校?” 陶宁说了一个分数,顿了顿,才说:“准备也报a大,我分数线够了,不是擦线的。” 520幽幽:【你在强调什么。】 陶宁:“……”下意识而已。 同学们:“哇。” “那不就又跟学神一个学校了,牛哇牛哇。” 庆祝徐秋意取得佳绩,a班的学生们决定聚餐,定在了不知道是谁家的酒店,一去就有位置。 说是为徐秋意庆祝,其实也有最后一次聚会的意思,待今日过后,各奔前程,a班各位学生很难再有重聚的一天。 也不知道是谁偷偷运来了一箱酒,没尝过的都尝了点,如此就是大人了。 陶宁不喜酒精,只浅灼一杯,一回头就看见徐秋意盯了杯中酒液好一会,给一口闷了。 陶宁:“……等等!”这个后劲很足的。 “甜甜的?果汁?”徐秋意紧皱的眉头松开,砸吧砸吧嘴,疑惑地看了眼空掉的杯子。 那边正热闹的同学们看徐秋意杯子空了以为她的没倒,抬着酒瓶就想给她倒,徐秋意跟没反应过似的,慢吞吞伸杯子去接。 “等会等会,她喝过了,第一次喝酒不能贪多。”陶宁赶紧去阻止,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扒拉回来。 此次维护学神理智行动遭到了抗议,有微醺的同学不满道:“陶大小姐你都霸占徐秋意一年了,快毕业了还不肯撒手啊。” 大家都哄笑起来了,全是调侃,而非嘲讽。 徐秋意被拉着,也跟着笑。 微醺的模样把大家看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感觉,反正这笑看着像是珍珠在发光,让人挪不开眼。 陶宁赶紧把人带走出去吹风了,消消酒气。 门被关上后,才有人喃喃道:“我好像懂了大家那时候为什么都投票徐秋意是校花了。” 包厢里的热闹传不到门外,陶宁把人带到了自带阳台的休息室里,徐秋意全程如大型娃娃,让她站就站,让她坐就坐。 陶宁觉得这样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惹来不满的目光。 笑着松开了手,陶宁说:“好了,不招惹你了,喝水吗?” 徐秋意觉得自己跟世界隔了一层似的,朦朦胧胧的,她只听见自己说:“好,喝水。” 陶宁就转身去拿水了,休息室冰箱里会配有矿泉水,关上冰箱,她感觉后背撞到了什么。 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到她身后的徐秋意,顺便还把下巴放在了她肩膀上,语气幽幽:“你去哪里。” 陶宁觉得好笑:“我去给你拿水了。” “水?”徐秋意站直了伸手接过,来回看了看这瓶身,估计是觉得稀奇,然后就伸手去扭。 片刻后,扭不开瓶盖的徐秋意把水瓶往陶宁手里一塞,语气有点可怜:“扭不开。” 陶宁就给她扭开了,让她自己喝。 徐秋意喝了,抱着瓶子在原地坐了好一会,然后她说:“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你?” 陶宁好笑:“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徐秋意慢吞吞哦了一声,红着脸说:“那我就是还没告诉你。” 陶宁歪头看她:“你有什么要告诉我?” “……”徐秋意又不说话了。 知道人喝醉了,说什么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陶宁也没勉强,也开了瓶水喝。 这具身体没喝过酒,陶宁也觉得有点晕乎,酒的后劲是真的大。 忽然,坐在小沙发上抱着水瓶发呆的徐秋意说:“其实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不要告诉陶宁。” 陶宁诧异扭头,她就是陶宁,还能怎么不告诉她? 第49章 给她逗乐了,忍不住坐过去偏头问:“为什么不能告诉陶宁?” 那双微醺的水润双眼倒映着陶宁的身影,徐秋意低声说:“我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但是不舍得。” 这给陶宁听糊涂了:“怎么可能。” 徐秋意:“因为我……”喜欢你。 喜字没能说出口,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是a班班长,她看见两人明显呼出一口气:“原来你们在这,老师来了,你两也来吧。” 没来得及问出下一句话,两人只好跟着班长下楼,吃了班主任最后一顿批。 不过批完后还是说了一些温情话,希望都好好的,实现理想。 陶宁晕晕乎乎地听着,还在想刚刚徐秋意到底想跟她说什么来着,那嘴型还没成型,读唇语都读不出来。 【叮!断缘进度条达到100%恭喜宿主完成初次任务!】 【现在进入结算阶段,将在七个工作日内公布结果,请任务者陶宁做好脱离小世界准备。】 520兴奋的电子音在说:【任务终于完成,恭喜宿主,撒花,撒花!!!】 电子音猝不及防闯进她的脑海里,陶宁忽然酒醒了,迷茫了好久。 她有些不习惯地问:“任务完成了?” 520持续兴奋:【是的!断缘进度条100%你的任务完成了!好厉害!!!】 高高抬起的另一条腿终于落下了。 陶宁:“……” 她脑子热闹得很,是系统放烟花的声音,外面也热闹得很,是同学们玩游戏的声音。 每一种声音齐齐涌进她的脑海,一时间失去了分辨的能力,迟钝的感官什么都没告诉她。 放在兜里的手机不住震动,陶宁本能拿出手机,滑动页面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边传来周彤为难的声音:“抱歉大小姐,您让我们盯着的南宫云飞因为矿场帮派冲突……他被误伤死了。” 沉默良久,陶宁:“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沉默地注视着眼前场景。 任务完成了,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吕心溪跑过来问:“我和金月打算给秋意送点东西,庆祝她被a大录取,你打算送什么?” 徐秋意好像听见了什么,抬头朝这边看来,眸光潋滟。 隔着重重人影,陶宁动了动唇:“我送你,送你一个坦荡前程。” 吕心溪大声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陶宁说:“我说我还没想好,先保密。” 第36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本源世界与其他小世界时间流速不同, 小世界之间各自时间流速也有差异。 在小世界一年,对于本源世界来说差不多是过了大半年,时间不算长, 对于本源世界来说外勤部门人员消失几百年都是正常的事情。 时间在这里显得尤为普遍, 对于任务者来说最难的不是任务本身,而是在漫长岁月中仍保持本心。 不乏有忍受不了漫长岁月者而自己选择放弃身份,选中小世界降生,这一去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性, 彻彻底底成为芸芸众生。 从璀璨夺目的时空通道中走出,陶宁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任务者陶宁欢迎回归, 祝贺您本次任务圆满完成。” 睁开眼, 看向周围, 陶宁最后看向肩膀处, 觉得空落落的。 然后她的另一侧肩膀就被一个圆形球体撞了一下,力道不大, 陶宁还没说疼, 那不过巴掌大粉色史莱姆就自己叫起来了。 【你走的好快, 我差点追不上你。】 回到本源世界后系统不在寄宿于宿主脑内,以意识交流,而是有一个实体。 520的实体非常契合姻缘部风格, 通体是半透明的粉, 身体中央有小圆球散发着光芒,那是它的核心,承担记忆与供能两种任务, 毁之就能杀死系统。 陶宁也不是第一次见520了, 但她还是觉得系统应该是浑身都是数字环绕,0和1无限循环的那种。 某一次她跟520说了, 结果被这统飞扑来打,说她是不是嫌弃它等级低,是三位数的统,外表跟酷炫的一位数的统比不上。 天地良心,陶宁从没有这样想过,之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陶宁慢半拍地摇摇头:“我没有走很快。” 520上下看了看慢吞吞的陶宁,到底还是关心占了上风:【还说你没有走很快,里面的流速很快的,要是走太快了会伤到大脑。你难受不?】 陶宁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的,她说:“我身体不难受啊。” 那站在门外的白衣女人温柔地笑着:“任务者陶宁请跟我来。” 通过时空通道后任务者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反应迟钝,这时候就会有接待员亲自出面对话安抚,以人文关怀为任务者建立实感。 但次数多了,也会有落地就自己离开的任务者。 陶宁跟着她走出去,520如气球一样自发飘在她身后。 出了这一道门,外面是巨大的白色广场,一眼望不到尽头,处处都是人员来往。 大家穿得可比陶宁花里胡哨多了,穿什么的都有,在这辽远无垠的白色广场中如五颜六色的光点。 陶宁看左边一个大黑袍罩着身下的西装,手上拎着鸟头手杖,他的统也是一团灰色史莱姆,去头看的话他穿得很正常,但是他带了一个黄金鸟嘴面具。 另一个头上长朵莲花,怀里抱着荷叶,表情四大皆空的姐姐从陶宁身后走出,她不明觉厉,不由自主扭身一闪,担心伤到那姐姐头上的莲花。 一身白的接待员笑着说:“她从小世界被收容,本体是莲花精,擅长度化救赎型任务,多难缠的黑化主角任务放她手上都能圆满完成。” 陶宁:“……”那她头上长得就是她本体? 再看那莲花精后面的系统,是金色的,陶宁总觉得这金色不是普通的光芒,是功德金光。 她站在这,像极了穿着初始装误闯大佬区的新手村菜鸟。 又一位穿着红曲裾,盘了头发的年轻女人路过陶宁,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这的人,眼前一亮。 她朝陶宁微微一笑:“你也刚回来啊,我也是,你怎么穿着工服?你看我的,这身衣服我太喜欢了,就花本源币兑换了本源世界使用权,丰富我的衣柜。” 她很热情,陶宁赞美了她的衣服,对方非常高兴,还问:“你从小世界里带回来了什么纪念品?” 陶宁摇头:“我什么都没带。” 穿着红曲裾的姐姐举袖遮面,露出眉眼的微弯:“我看不像,还像落了什么东西一样。” 陶宁迷茫目送她离开,她身后的系统懒得飞,趴在了她的左侧肩膀上。 见此情景,陶宁有些恍惚,她对520说:“要不你……”也趴我肩膀上吧。 话还未说完,刚有事离开一会的白衣接待员又回来了,引着她继续往前走。 520不住她脑子里不知道陶宁想什么,就问:【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陶宁:“我忘了,等我想起来就告诉你。” 520正兴奋于带的新宿主完成任务,没有深问。 路过一道光柱,陶宁侧过脸去看倒影出来的人影。 光柱之中也站着一个面容年轻的女人,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白衣黑裤,眉目清晰,乌黑的头发散在后背。 这是她原本的样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黑眼睛黑头发一个鼻子一张嘴。 很快,她就挪开了目光。 接待员送她离开大厅前,询问陶宁:“要再做一个心理评估吗?” 陶宁问:“是每个人都必须的吗?” 接待员语气温柔但公事公办:“我们都建议做。” 那就不是必须的,陶宁不是很想在这多待,就说:“不用了,上面数据也正常,能充分证明我拥有继续任务的能力。” 接待者看陶宁神色平静,不免有些讶异,她答:“是的,你的评估报告十分完美。” 如果不是看员工记录,很难将她当成才第一次完成任务的新手,不过第一次出任务就拿到了预估分s+评分的任务者也极为罕见,或许这便是她的天赋。 之所以是预估分,是因为最终结果还没出来,宿主本人还不清楚结算页面。 送走了陶宁,那位白衣接待员就将这份报告抄送上层,前段时间接待岗才接到这通知,关于陶宁的一切资料都要抄送上层,事无巨细。 520看着这栋花团锦簇的小洋楼,目瞪口呆:【这是你在本源世界的住处?】 离家许久,花朵们被园丁机器人照顾的很好,仍在开放。 走上小径的陶宁指尖抚上红蔷薇花瓣,刚刚被浇过水,花瓣上沾着晶莹水珠,她慢慢直起身,目光看过大片红蔷薇花海:“对,我当时手边只有这一把钥匙。” 520为这占地面积感到震撼,也没人告诉统自己分配的宿主是个有遗产的,怪不得能等三年才上岸,这实力根本就是吃喝不愁啊。 第50章 之所以说是遗产,520得到的资料中记载陶宁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年岁不详,前尘过往空白一片。 在本源世界年岁不详多正常,随便抓一个路过的本源世界年龄跟小世界度过的日子加起来都几百岁打底。 然后它才反应过来:【你开家门还要用钥匙?不都人脸是别吗?】 而且也没有人会来偷窃,非高层的家门都是形同虚设,全靠机器人日常维护。 其实陶宁也没想通,她说:“可能我是个有仪式感的人吧。”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黄铜钥匙打开了家门。 520看够了花,也跟着飘进去,它对比自己前三任宿主的居住环境,陶宁住的该叫仙境。 第二天起床,陶宁忽然询问520:“你查一下徐秋意在我走后的结局。” 520:【啊?我?】 陶宁:“你没有权限吗?” 520悲愤地抖了抖史莱姆般的身体:【你看我像是有这权限的样子吗?】 没有酷炫的1和0环绕,只有软绵绵的身体,编号520。 陶宁捂住额头:“对不起,一下子又忘了。” 520要闹了:【不仅是我,你也没有这权限啊。】 最终陶宁还是找到了有权限申请查看的人,姻缘组组长臧红鱼。 臧红鱼起初没有答应,言明她也没有这个权限,过了一会后,她又找到了陶宁说自己争取到了权限。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很是感慨。 站在巨大的虚拟屏前,臧红鱼组长语气微妙道:“也只有你还会关心这些了。” 陶宁说:“因为我是第一次完成任务吗?” 臧红鱼想了想:“或许?” 陶宁就不再问了。 从第一次见臧红鱼她就知道,这位臧组长人如其名,如水中游鱼滑不留手,跟她套话等于白问。 正等着她说话的臧红鱼有些疑惑,人怎么没声了,扭头看向陶宁刚想说话,视线触及一团粉,她才反应过来。 “行了,你按一下这里。” 看陶宁没有需要前辈陪同查询的意思,臧红鱼找个借口提前离开了。 520在门外百无聊赖地玩着红蔷薇花瓣,它把花瓣不断吹飞,又飞身过去接住,又吹飞,然后去接住。 把自己当接弹球游戏里的杠杆,正尽兴,陶宁走了出来,从表情上看不出她的心情。 520十分好奇:【怎样?】 毕竟是宿主完成的第一项任务的任务对象,有所挂怀很正常,再多几次任务之后就会变成莫得感情的任务者。 陶宁:“无法告知。” 520萎靡下去:【好吧。】 陶宁眉间微蹙,她重复道:“结果显示,无法告知。” 520惊叫起来:【不是已经得到授权了吗?怎么还会无法告知?】 这个问题陶宁也想过,臧红鱼不可能耍她玩,而且这账号与权限也不是臧红鱼的,因为她输入时十分生疏。 有什么在脑海里闪过,她看向自己的指尖,神情疑惑:“用我的指纹?” 那时候臧红鱼说按指纹生成登入者签名,这登记方式并不罕见,几乎都这样。 陶宁心急查询,想也不想就生成了签名。 在一边团团转的520抓抓脑瓜:【对不起啊宿主,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见,实在没有办法解答。】 陶宁把手收回:“我有办法。” 520震惊:【你还有办法?】 然后它就被带到了中控中心顶楼,奇珍异草正茁壮生长,这些都是中控中心爱人的小爱好了,去一个小世界回来都会带回一把种子在这种下。 花园里有一背影正在忙忙碌碌,那就是园丁机器人正在维护植物们了。 正这么想,那背影就站起了身,特别长一条,戴金丝眼镜,还会冲人笑。 嗯…… 520记得园丁机器人是不用戴眼镜的,所以这是个活人,但它不认识。 权限低的痛就是走到哪都不认识,进出中控大楼那么多次,第一次来顶楼,520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乡巴佬,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那青年看见陶宁,笑着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姐姐在下棋,就是你之前经常去的地方。” 陶宁心里有事,简单叙旧几句便快步离开。 520赶紧跟上脚步,要是被宿主落下了它一只三位数的统都不敢自己找路出去qaq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中控大楼顶楼诶,能上来的人和统寥寥。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大佬统,让它这只三位数统近距离崇拜一下,追星成功。 然后它就见到了被陶宁提过的酷炫特效,就是0和1无限循环的那种,还是两只。 那两只挤在一块的酷炫统看见陶宁,都呆了呆,其中一只欢呼一声,撞向了身边的统:【01是我赢了,她第二天就来了!】 旁边那只也是酷炫特效,但脾气更加稳重,被撞飞出一点后慢慢自己飘了回来:【对,你赢了。】 01是一位数的统,统中大佬,为了方便喊故称01。 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两只统同时回头:【你是陶宁的系统,你的编号是什么?】 520瞬间就麻了,乖得像只鹌鹑,它不敢追星了,想跑了。 回头一看,陶宁已经不见踪影了,面前两只大佬统还在等待它的回答。 520声音如小猫哼哼:【我的编号是520。】特别菜qaq 大步踏进更繁盛的花丛深处,有一人正背对着她下棋,华服上绘日月山川,银色长发用一根发带束住。 若是换了人,会以为自己误闯仙境遇到仙人。 陶宁却没这闲情逸致,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你怎么变这样了?” 那人指尖捻白子,缓缓落下,复而抬眸:“我本来就是这样。” 陶宁:“……” 叶慈一眨银灰色双瞳,眸色暗淡些许:“她最近很忙,经常不着家,我觉得她是看腻了我现在的样子了,换一个形象。” 陶宁只当叶慈又在秀恩爱,腻了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无法出现在这两人身上。 看了看这浑身都发光的人,跟座上神明无甚区别,她心想:能对这形象起爱意,钟离博士也是能人。 叶慈像是有读心术:“我狼狈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被她看见过。” 忽然想起什么,她凑前问:“你来就是跟我叙旧?” 陶宁满腔心事,欲言又止。 叶慈不算是个有耐心的,她直接道:“从我有个朋友开始吧。” 陶宁:“……” 伸手拿起黑棋与其对弈,陶宁整理了一番心绪,她道:“我遇到了一个人,离开之后我很不习惯,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叶慈:“哦?” “在今日之前,我以为这种情绪属于雏鸟情节,换一个环境之后便能缓解,但是我变得特别想知道她的未来。”陶宁看起来不动声色的样子,但她起伏的语气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落下一子,顿了顿,她又道:“于是我去寻求权限,想看看她的未来,变更的世界线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我确定她将来会一切顺遂,我留下了很多东西,足够她受用。其实这是我的私心,我想知道她未来身边会站着面容模糊的谁。” “结果没查出来前,我发现自己对面容模糊的谁产生了嫉妒的情绪。我嫉妒那个能与她相伴一生,耳鬓厮磨的人,这本是不应该的事情,我想我违背了初衷,产生不可控的情感。” 叶慈抬眸,那说话的人似乎把棋盘当成了面容模糊的谁,双眼死死盯着,下棋的路数也变得凶狠诡谲。 陶宁仍在说:“然而我发现无法看见时,忽然变得难过,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离别,会是永别。我再也无法看见与她有关的一切,莫大的恐慌涌上心头,说来好笑,上来找你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在抖。” “我昨天看过自己的评估,一切都很正常,那么证明我还是冷静的情况下想出这些的。” “你说我忘记了什么,那你当初与钟离博士……” “不是一时冲动。”缓缓落下一子,叶慈浅笑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陶宁神情一怔。 “随心而动,不后悔就好。” 听罢,陶宁霍然起身。 瑟瑟发抖的520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宿主,绷着一张脸进去的人是带着轻松表情出来的,朝它一招手。 陶宁大步往外走,边说:“很抱歉,休假提前结束。我发现小世界里有一处遗漏,将会危害到世界线的发展,为了将功补过我亲自回去处理。” 520懵懵:【啊?】 陶宁:“去掉第一句,你把后面那段打上去发去编号30214号小世界,准能通过降落申请。” 520反应过来了:【你要回去?】 陶宁理所当然道:“对啊,回去将功补过,允准降落后更换停留申请,换成临时居住申请,按照规定每年支付积分。” 520:【啊???花钱留在小世界?你账户不是空的能跑马吗?】 第51章 陶宁:“一般结算都是登出小世界再结算,我拿任务绩点补上就好了,大不了负债。” 520:【……】你早有预谋了吧? 某种程度上说,陶宁确实做过打算。 从一开始,她考虑的问题就不是如何回去,而是要不要回去。 初恋总是难得,每每回味异样滋味便涌上心头,如烙印。 想到要去见喜欢的人,迈出的脚步越发得快,最后跑起来了。 * 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对气运之女的在意超乎想象,几乎是秒过申请。 没有什么比世界线全面崩盘更加噩梦的存在了。 陶宁站在路边,刚出通道,人还很晕,扶着栏杆站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她打量着稍感陌生的周围,目光疑惑,记得自己选的地点就是徐秋意家附近,现在时间节点应该是大学刚开学才对。 怎么看着……这么陌生? 陶宁身无分文,兜里啥都没有,手机什么的当初被她留在陶宅里了,她只带了个身份回来。 她问520:“零零,你是不是给我定错坐标了?” 520查询了一番,肯定道:【没有,标点没错,就是小安村前马路边,你的出现非常丝滑,没有人察觉到你的异样。】 话音刚落,一辆黑车停在陶宁身边,车门打开,伸出一双手直接把她给拽了进去。 陶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你……?”就坐了进去。 而后车门轰然关闭,扬长而去。 黑车抢人的动作也非常丝滑,没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第37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你们是什么人, 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把我绑到这来?” 本该是世界线中小反派的陶宁终于说出了反派语录。 然而跟普遍的对方有眼不识泰山的情况不同,被陶宁询问的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她说:“我知道您是谁,只是实在不好意思, 真的不能放您走。” 陶宁问:“那你是谁?” 那穿着套装的女人说:“我是宅邸主人关总的私人管家。” 陶宁又问:“关总是谁?” 女管家笑了笑, 礼貌而直白道:“抱歉。”那就是还不能回答的意思。 “私人管家,那这里就是你关总的私人住宅了吧,住的地方倒是好看。”陶宁偏头,打量着室内装潢, 随口说,“这些都是你关总亲自把关的吧, 没有死板板的感觉。” 女管家闻言笑了:“是的, 这些都是我们关总亲自设计的, 还有一些由关小姐设计, 她很爱摆弄家中构造。” 陶宁:“关小姐?” 女管家又笑了,估计是察觉到陶宁的试探, 不再说话了。 这种私人管家都专业性强, 强问没用。陶宁在厅里转了转, 很可惜没能获取到关于宅邸主人更多的消息。 比之以前居住的有着历史痕迹的陶宅,此地风格比较新,博古架上摆放着花瓶, 以及玉摆件, 样样都是真品。 而陶宅那是真传承不少年的古宅,需要年年花钱维护。 不止是这花瓶,周围也有不少带着历史痕迹的陈设, 数量不多不少, 不透露出主人刻意显摆的意思,只不过当它们是普通摆件, 点缀一二。 大概推测是新兴家族,发迹时间较短,但宅邸主人审美很好,偏好风雅。 但这也盖不过处处都很新的痕迹,东西也不多,年份也不算深,发家年份不超过十年,居住痕迹有但也少,应当是工作繁忙的人。 亲人都已经成年,没有孩子生活过的痕迹,看这喜好,宅邸主人也很年轻。 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陶宁也懒得去掰扯这是否禁锢人身自由涉嫌违法的问题,转而道:“那也行,我现在很无聊,你随便给我手机电脑什么都好,我可太无聊了。” 女管家又露出了熟悉的为难表情:“这个……我需要去申请一下。” 陶宁很好说话,摆摆手:“去吧去吧。”继续在屋子里乱转。 女管家让身后的佣人去致电申请,她全程跟随陶宁,生怕她原地挖地道跑了似的。 不仅如此,陶宁还知道宅邸外面围满了保镖,每一个窗口都有人盯梢,谨防有人跳窗逃跑。 刚刚把她绑来的车足足坐了三四个孔武有力的女保镖,看着跟廖诗诗差不多,往那一坐,四双眼睛看过来压迫感十足。 一个廖诗诗她能撂倒,四个廖诗诗一起上就有点为难了,她真不擅长打架。 边想边看,陶宁走走停停,拉着女管家谈天谈地。 这一次女管家已经有了准备,嘴巴严防死守,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不多。 陶宁不由挠挠脸,她记得自己走之前把不安因素踩的踩,掐的掐,保证十年内都顺畅无阻,才一个暑假的时间,又有人盯上陶氏了? 过没多久,刚刚离开的佣人快步过来,冲女管家示意。 女管家歉然道:“失陪一下。” 陶宁假装在这花瓶可真花瓶啊,余光去看两人,她们怕陶宁听见,凑一块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哼哼。 她从唇语得知,佣人说:“上飞机了,联系不上。” 女管家说:“已经上飞机了,这么快?” 然后两人齐齐看向陶宁侧脸,各自为难一阵,女管家给陶宁回话:“很抱歉,暂时没办法能给您手机使用,如果需要打发时间的话我们有影音室,您要看吗?” 陶宁侧眸道:“是那种我在里面看,两个人在背后站,门外站了一排人的电影吗?” 女管家:“……” 总之关宅的人态度就是:“十分抱歉,我们做不到,骂我们也可以,但是不要走。” 陶宁被这群软包子惹得没脾气,暂时安分一会,还没等关宅上下松一口气,便听到了叮铃哐啷的声音。 女管家震惊:“谁?谁在敲锣?哪里来的锣?” 循声过去一看,也不知道刚刚才好声好气送进客房里的陶宁什么时候跑去了厨房,顺了个不锈钢大饭盆,背面朝上,叮叮哐哐地敲起来了。 顿时都麻爪了。 这位客人吧,是雇主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招待的,不能叫她跑了。 而且她不说重话,也不骂人砸东西,要是她强烈反抗大家还有点办法,可她就是不,只纯折磨人。 陶宁守着大饭盆坐阳台上,没事晒晒太阳看看花草,隔一段时间就叮叮哐哐地敲,没有任何规律,就是在你以为她终于敲累了,才松一口气,哐的一声,她又开始了。 问其诉求,只有一句话;“给我手机。” 不给,那请欣赏音乐,关宅上下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有佣人受不了了,求上管家给她手机吧,给她一部手机不会怎么样的。 女管家也很无奈,因为雇主告诉她千万看住陶宁,她是那种有条缝都能溜走的人。 天知道把陶宁送进浴室的时候她们有多紧张,多害怕一开门人就不见了。 然而半小时后,陶宁擦着头发出来,还随口抱怨道:“你们客房里怎么不安装镜子?” 女管家:“……”她捏着手里的保心丸,随时准备吃两颗。 好不容易以为消停了,于圆月高挂,子夜时分,凌乱的音乐会又开始了。 关宅上下:“……”求你了,收了神通吧! 扛了一晚上后,带着俩黑眼圈的女管家终于奉上了手机,但是没有信号的。 陶宁以饭盆饭勺做交换,女管家赶紧拿着被敲出凹痕的不锈钢饭盆溜走。 然而她走了没有五分钟,被认为没办法打电话的陶宁对着手机捣鼓一阵,输入了一串了熟于心的号码。 打过去,手机关机。 陶宁疑惑看了看页面:“秋意又忘记充电了?” 可其他人的号码她都没记住,只好吃吃喝喝等着关宅主人回归,她倒是过得闲情逸致,被折磨习惯了的关宅佣人们可提心吊胆,生怕这祖宗又折腾出什么来。 陶宁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关宅里到处都没有镜子,去问女管家,对方的回答是:“关总不喜欢照镜子。” 多稀奇,镜子就是整理仪容的东西,竟有人不喜欢照镜子。 陶宁找了个地方坐着闭眼休息。 回来的时候陶宁路遇一个准备侵入小世界的非法统,顺手捏爆它核心,没想到被临死撞了一下,她到现在人还是晕乎乎的。 还没来得及休息,就为了自由叮叮哐哐,她们不安宁,自己也没好得了哪里去。 陶宁身有旧伤,几天内来回穿过时空隧道晕上加晕,再来一次她得被抓去本源世界疗养仓继续养伤了。 忽然想到什么,陶宁忙拿出被塞角落里的手机,反转镜头。 手机里出现熟悉的脸,跟之前相比有细微的差别,就是这细微差别让陶宁心头一沉,猜测得到了证实。 因为镜头里的脸,不是属于少女的脸,岁月的流逝让她褪去了婴儿肥,优越的骨相更加突显,画面里是个美人。 第52章 还是一个气质斐然的成熟美人。 520:【你是不是被坏统撞傻了,你数据怎么忽然飙了?】 陶宁没有理520,回到主页面打开日历,看清年份的那一刻,瞳孔一缩。 手机主页并不显示数字年份,而是天干地支纪法,以先入为主的陶宁便没有细看,如今一算,已经过去八年了? 陶宁再度拨打熟悉的号码,得到的回答依旧是关机。 她扔了手机,站起身认真打量周围,低声喃喃:“姓关。姓关?” 被那非法统一撞,陶宁错过了八年时光,那么这里…… 女管家见她情况不对,赶紧过来询问:“您怎么了?” 陶宁还有些恍惚,她下意识道:“我没事,我上去休息休息就好。” 晃晃悠悠地,自己走向了楼梯。 陶宁忘了自己是睡着的,还是旧伤复发直接晕床上的,睡梦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看她,沉沦的意识复苏,慢慢睁开了眼睛。 床边正坐着一个人,乌黑的头发被侧到一边,她一手撑在陶宁身侧,伸出骨节分明的另一只手,看样子是想摸陶宁的脸。 看陶宁睁开眼睛,她也不收回手,发凉的手指擦过她侧脸,动作缓缓。 陶宁目光有点茫然:“秋意?” 时间还是傍晚,阳光正好,洒落在地上的阳光将徐秋意侧脸映衬得极为温柔。 她眸光如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陶宁坐起身,床边的人没有动,安静看着她动作。 八年时光对于陶宁来说没有落下什么实感,她对一切事物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像是隔了一个周末没见面而已。 但对身处岁月长河的人来说那是几千个日夜,时时刻刻都不同。 在对方看她时,陶宁也在细细打量她。 徐秋意变了好多,比起记忆里的模样,她更胜从前清冷三分。 眉间朱砂痣灼灼如火,称得她脸上越发苍白,颜色分明。 她看起来很累,神情憔悴。 实际上徐秋意也确实很累,得到消息时她还在国外,马不停蹄回国,二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中一直没舍得合眼,怕一觉醒来有又是梦。 直到飞机落地,管家告诉她人还在客房里,只是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 那一刻徐秋意心里涌起无数个疑问,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她还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紧绷得要发抖。 她说:“还在就好,我已经落地,马上到家。” 挂了电话,回归之心越发旺盛,一改以往作风,乘车时忍不住催了司机数次。 思念之情,使五内俱焚,回家的每一秒都尤为的漫长。 来不及听管家多说什么,她扔下所有东西直接上楼,她嫌电梯下来慢,直接踩着台阶上楼。 直到看见床上躺着的人那一刻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仍然没有多少实感。 徐秋意如做梦一样,脚步如飘一样迈入房中,重复无数次梦中的动作,轻轻坐在她床边,伸出手。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摸到了体温,而不是梦中那样,轻轻一碰就如镜花水月般消散了,她梦又醒了。 徐秋意轻声道:“是真的,不是梦。” 陶宁心一痛,酸酸涨涨的,使眼睛也跟着发涨。 看见她的目光,陶宁有些愧疚,于是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用体温建立她的实感。 “不是梦,秋意是我,我回来了。” 徐秋意用自己的手心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轻,她点点头:“嗯,你回来了。” 从年少时开始,徐秋意吃过不少苦,她的手就不如其他女生细腻。 如今也亦然,也是这份熟悉感让陶宁心中产生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便是她在本源世界里想看见的未来的徐秋意,但亲眼看见后,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徐秋意确实如她想的那样,年轻有为,事业顺遂,拥有光明前程,但是很明显她过得并不快乐。 陶宁想自己错了,是她的自以为是才造成这样的结果,为此付出代价。 陶宁将人拢进怀中,双手抱住:“长途跋涉回来很累吧。” “还好。”徐秋意没有挣扎,闭上了眼眶发红的双眸。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小到大都不爱哭,难得几次眼泪都是在陶宁面前掉的,真是太脆弱了。 她不是爱诉苦的人,把一路的煎熬只用还好两个字概括,然后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她怕自己一张嘴就又没出息地哭出声。 陶宁问她:“你看起来很累,要不我们睡一觉吧。” 徐秋意立马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紧张道:“你还要走?” 陶宁说:“我不走,你看起来太累了,我们一块睡一觉,倒一下时差好不好。” 她把人往床上拉,扶着她的肩膀躺下:“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 徐秋意半信半疑地躺下了,被窝里还有着陶宁的温度:“你不走?真的不走?” 陶宁再三保证:“不走,你外面那么多保镖,我哪里能走得了,你先睡一觉,醒了之后我们再聊好不好?” 确实,关宅内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保镖,苍蝇都难飞出去。 “你答应我的……” 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渐渐变得昏昏欲睡。 她真的太累了,两天睡眠不超过三小时,若是再不睡她的精神与身体都会崩溃。 陶宁的声音让她无法继续让理智与睡意对抗,被睡意占了上风,意识彻底沉沦前,她只记得抓住了她的手。 意识恍惚回到八年前的夜晚,庆功宴之后,她们说了互相说了晚安,跟平常的一天没有区别。 之后她就得到了陶宁出国的消息,归期不定。 徐秋意觉得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打算出国,志愿都已经填好了,未来也规划清晰了,明明还打算再去周边旅游一次,怎么可能会出国呢? 但是所有人,每一个人都说陶宁出国了,包括陶言,吕心溪,金月,她们都深信不疑陶宁出国了。 从此陶宁变成了无法联系的对话框,而且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好像这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关若琳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担忧,总是欲言又止。 渐渐的,徐秋意就不再问了,拿着录取通知书上学,按部就班地学习,毕业后工作,创下这份家业。 她原以为她的一生将会这样度过,幸好时光垂怜,八年后,陶宁又回来了。 陶宁的手被扣住,她撑着身体躺在徐秋意身边,纤长睫毛垂下,使她目光晦暗难明。 “如果我不回来,又会怎么样?” 520说出陶宁心知肚明的答案:【原主的寿命是27岁,那就会在27岁公布死讯,从此世界上没有这个人。】 如果再撞歪一年,陶宁就会变成黑户,强制退出。 这时候陶宁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后知后觉的,她有了后怕的感觉。 手骨曲起,陶宁轻轻擦过沉睡的侧脸,停在了她有些干燥的嘴唇上,这种亲密的举动从前她是不敢的。 难得一夜安眠,徐秋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她的姿势从抓着陶宁的手平躺着变成缩进她怀中,呼吸间全是她的气息。 忽然犯了懒的徐秋意在她怀中窝了一会,还伸出手,将掌心放在她脸上,目光细细描绘。 原来她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跟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少了几缕明显的红发。 这一摸便一发不可收拾,徐秋意不舍得起床,指尖从眉毛滑下,划过鼻梁,停在了微抿双唇上。 按了按,是软的,温热的。 这个认知让徐秋意感到稀奇,她从没碰过谁的唇,如今摸起来跟自己的嘴唇可有太大的区别了。 宁宁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容易睡着,睡着之后几乎闹不醒,随便她折腾。 刚这么想,徐秋意注意到陶宁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要醒了。 手一僵,但她没拿开,仍是放在她下巴处。 徐秋意心想:如果她睡醒了,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陶宁是被细细碎碎的动静闹醒的,一睁眼,便对上了怀中发亮的双眼。 浅灰被窝中,发丝散乱的徐秋意躺在她怀中,微抬的双眸水润潋滟,双唇殷红,白皙的脸颊被暖得红红的。 陶宁的反应很直接,她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猛地把徐秋意抱紧,用力亲了她额头一下。 声音微哑道:“早上好。” 徐秋意呆住:“诶?” 第38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楼下餐厅, 佣人们不住看向餐桌上。 那里正坐着两个人,主位上穿着柔软家居服的是她们的雇主,另一边坐着敲了一晚上盆的女人。 一般宅邸有客来访留宿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至于让训练有素的佣人们如此失态, 频频偷看。 稀奇的地方有二,一是雇主关秋意的私人住宅从不招待客人,那个敲盆的女人是第一个被招待留宿的外人,二就是她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关总。 第53章 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现在的关总。 关总一向脾气温和, 是圈内都喜欢的雇主,风评甚佳, 只不过她性情疏离, 人情味不浓。 还有她眉心那点红痣, 就更像神龛里的观音玉像, 温柔慈悲,却不似活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下来之后关总往那一坐, 就开始发呆摸额头, 难不成是时差没倒好生病了? 被佣人们隐晦视线频频关注的徐秋意仍出神地摸自己的额头, 似乎还能感受到陶宁唇上残存的温度。 然后她的手就被一把拉开,罪魁祸首还关切地问:“你怎么老摸额头,昨晚回来太急受风了?” 徐秋意:“……”每次当她以为陶宁懂了点, 她总会一举摧毁那点侥幸, 身体力行证明何为不解风情。 陶宁用手背试额温,拧眉:“没有发烧,你头疼?” 徐秋意摇头:“不疼。” “不疼?”那为什么老摸脑门, 她怕是没睡够。 陶宁看着徐秋意, 坐在位置上的徐秋意无辜抬眼,一截雪白脖颈从宽松衣领里伸出, 柔软的发丝散在肩背处,莫名让人产生触碰的欲望。 定定对视几秒,陶宁的反应很直接,伸手过去,两掌心托着她的脸揉了揉。 惊喜地发现手感真的很好,如果不是有人在,她想啃一口。 徐秋意也不动弹,安静坐在椅子上,乖巧得不像是她,像个任人摆布的大娃娃。 陶宁是自己玩得尽兴,不知道餐厅外的佣人们都暗暗瞪大了眼睛,这视觉冲击力简直了。 对于关宅的佣人们来说关总就是那老虎,正所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现在有人不仅摸老虎的头,还扯老虎的须。 受到巨大冲击的佣人们都互相对视,眼里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我是谁?我在哪?这是真的吗? 陶宁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坐回原地。 以前发乎情止乎礼,都忍着不敢随便碰,如今一想她到底失去了多少。 十八岁的,还有点稚嫩的徐秋意的脸,rua不到了。 坐一边的徐秋意不知道陶宁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盯着双手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她也不在意,能被人轻易猜透想法的就不会是陶宁了。 顶着被揉红的脸蛋,她侧眸看向管家,把自己杵在视角盲区的管家立马现身,示意厨房那边。 厨房那边的佣人们也很有眼力见地陆续上菜。 徐秋意说:“时间匆忙,来不及做你喜欢吃的,先随便吃点吧。” 随着话语落下,佣人们如流水般上来,桌上摆满了各类早餐,想吃什么口味的都有,乍一看跟皇帝宫宴似的。 这有点过分丰盛了,陶宁感觉自己被食物包围,整个饭厅香气四溢。 没看见还好,一旦看见了就觉得饿得胃袋空空,食指大动。 陶宁拿了一份白粥配小菜:“这样就很好,我不挑食的。” 徐秋意托着下巴看:“我知道你不挑食。” 说完,她也拿起一份慢慢吃。 陶宁夹菜的手一顿,看向身侧的人,察觉到视线的徐秋意马上抬起头问:“怎么了?” 态度与以往别无二致,甚至是平和的。 “这个萝卜干很好吃,你也尝尝。”陶宁夹了自己面前的小菜,放到她碗里。 站在桌边服务的管家眼睛都快瞪脱眶了,除了家人以外,她从没见过还有人敢不用公筷给关总夹菜。 徐秋意看似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她也尝了尝萝卜干,赞同点头:“确实很好吃,厨房有个阿姨很会做小菜,这是她的手艺,你要是喜欢让她多做些。” 陶宁随口道:“也不用,就我们俩在这吃,吃不了多少。” 徐秋意:“我们两?” 陶宁反问:“难不成你要赶我走。” 徐秋意表情紧张了些:“我不会的。” 陶宁又给她夹了一筷萝卜干,声音又低又柔:“我知道你不会的。” 轻微碰撞的碗筷声停了几秒,陶宁用余光看见徐秋意放松了不少,继续吃着手上的清粥。 吃完饭后,佣人们就又出来收拾残羹。徐秋意擦了嘴,对管家说:“通知一下白特助,这几天我不去公司里。” 管家:“好的关总。”转身就去打电话通知公司那边。 “关总?”陶宁之前就有所猜测,既然人在了,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我刚来的时候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们都说这里是关总的私人宅邸,我就猜是你让人接我来了。” 徐秋意说:“大学毕业后,我改姓了,那个人见没法纠缠我,就回老家了。” 听起来中间发生很多事的样子,但她没有详说的想法,而是对陶宁笑道:“以前都是你护着我,现在我也像你一样厉害。” 陶宁心中微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一直都很厉害,你也拥有许多无人能及的能力,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关秋意被摸得一懵,表情有些想法不被赞同的茫然,还有些迟钝的高兴。 陶宁说:“秋意你很好,我很喜欢,你是独一无二的。” 接下来几天关秋意都没有离开关宅,但是她确实很忙,能找到她头上的事情都是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她只能用最快速的速度处理完,然后出现在陶宁身边。 而陶宁也不打扰她工作,偶尔刷新在关宅的任何一个地方。 佣人们到处都能看到陶宁的身影,比起来关宅的第一夜,她是在安静的过分,好像彻夜敲盆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时候是在关总书房窗外的花园溜达,有时候就在绕着养鱼池散步喂鱼,还有时候则在整个关宅内到处游荡,一般还没走到大门,她就会转头自己回来。 自觉得过分了,让守在门边的保镖们觉得这份工作干得很没有成就感,不过他们也没有因此放松工作情绪。 今日阳光不错,陶宁逛了一会,跟园丁聊完草坪如何修剪会更好看,还想上手试试。 这可把园丁愁坏了,说什么都不肯把剪子借给她,这玩意实在危险,没接受过培训的无经验者容易误伤自己。 陶宁也不勉强,就在一边站着看,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回头跟窗后的关秋意对上视线,笑着招了招手。 结束工作的关秋意放下咖啡杯离开书房,下楼走到陶宁身边。 陶宁就拉着她散步,在关宅花园里到处乱走。 这几天里,关宅上下的佣人已经对这场景见怪不怪了,只要有这位陶小姐出现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关总的身影。 很多时候她们并不做什么,只是安静地待在一块,或许在聊天,也或许是在一块看电视,看到兴头上便靠在一块讨论剧情。 这种场景其实对年轻女孩子来说并不稀奇,年轻人总是活力十足,爱好广泛,乐意与两三好友凑一块热热闹闹的。 但关总就像是天生缺了玩乐的那一根筋,她出名早,能力强,提起她的名字必会跟上年轻有为这评价。 私底下却是个家中影音室的门都不知道朝哪边开,零食都是放到快过期被佣人们换掉补新的人。 更别说影音室里面的设备,那些每年都更新换代的手柄类游戏包装都没拆,身为关宅主人还不如陶小姐上手快。 佣人们就会想,就是因为关总如此性情,她才会年纪轻轻就取得令人望尘莫及的成就。 然后关总就会要求陶小姐教她,陶小姐就教了,一遍不会就说第二遍,一遍遍重复也不会有任何不耐烦,永远都是温声细语。 每到这时候,佣人们就会想起那个被陶宁敲瘪的盆,她们终于悲愤地发现:陶小姐原来不是不懂消停两个字怎么写的啊! 只不过能让她消停的人只有关秋意而已。 在佣人们眼里,陶宁是个热闹的人,很会调动情绪,即便是清冷如关秋意也会被她逗得比以往多了不少笑意。 她们不清楚以前的关秋意究竟是怎样的,只知道最近的关秋意总是笑着的,人也放松了不少,这个年龄年轻人会做的事情她都做了,不再是少年老成的模样。 据上门送资料的公司职员说,看见现在的关秋意还以为关总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双胞胎妹妹。 就是跟她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特别有倾诉欲,跟大漏勺似的,什么都说。 这一次被抓来聊天的是跟着高管来送东西的职员,那高管被引入书房商谈,她一个小职员还没有进书房谈事的资格,就在外边坐着。 没多久,就来了一个瑞凤眼的漂亮女人,坐在她对面开始泡茶,顺便聊天。 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公司里盛传的被关总金屋藏娇的本娇吗?! 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吗?真的跟大明星似的,怪不得关总为了她神魂颠倒,好几天都没有去上班。 现在看本娇,她确实有这实力! 陶宁惊讶道:“风投公司,这么厉害呢?都是业内大拿了,那她每年生日的请柬都要把关宅给淹了吧。” 第54章 她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啄饮一口,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品茶,就放下了。 女职员双手捧着茶杯,不舍得放下,这可是金屋藏娇本娇,要是被关总知道她给自己泡茶,不会被扣奖金吧。 闻言,女职员道:“是吧,不过关总的生日都是在蔷薇庄园里举办。” 她身为关秋意自家员工,有幸去过一次,当时什么感受已经忘了,事后回忆起来只有一句话——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那大片大片的蔷薇花海都够她回味许久,更别说内部建筑,如坠纸醉金迷的深海,如一场梦,醒来之后久久难以忘怀。 陶宁惊叹道:“我记得蔷薇庄园是陶氏掌舵人名下财产,关总每年都去那举办生日宴会,想必与陶氏的关系相当不错。” 女职员提起这事仍与有荣焉:“是非常的不错,我听过关总对陶董喊干妈呢,就是在关总第一次公开举办生日宴的时候,我上完厕所路过听见的。” 陶宁十分配合:“这你也知道?” 有人如此捧场,女职员藏了许多年的话终于能说了,忍不住说了更多:“前几年陶董不是病了嘛,我跟关总去探病,途中我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看见关总坐在病床前亲口跟陶董说我陪着你,我给你养老。” 陶宁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但从旁人嘴里听来总有几分怅然,她道:“这关系确实好。” 女职员连连点头:“有不少人说关总是抱陶氏大腿起来的,她自己没几斤份量,我说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关总有没有本事,用得着他们来指点?你说对吧?” 陶宁笑了:“对,都是嫉妒罢了。” 如今的女职员还不知道这金屋藏娇本娇就是陶氏出国多年的陶大小姐本尊,还以为是关秋意的金丝雀。 业内也对关秋意的性向心知肚明,她都如今地位,自然无人敢置喙。 只不过女职员毕竟只是职员,也不是在关秋意微末之时就在公司里的元老,除了这些边角料她知道的也不多。 确定没有什么还能问出来,陶宁趁书房里商谈结束前离开了会客偏厅。 她回来的天气还是夏天,屋里空调给的足,陶宁嫌冷了披上轻薄披肩,慢慢游走在关宅长廊中。 外面阳光灿烂,看起来跟学生时代看见的没有什么不同,夏天永远都是热的,太阳永远东升西落,不同的只有人而已。 但是化学天才,高智研究员忽然改道去干金融了,还是让陶宁心情复杂。 这两者之间压根是风牛马不相及,一个是学术,一个是经商。听职员说关秋意目光精准,在业内不过数年,就有了关总出手,必定有赚的金招牌。 只能说没有谁的人生是一成不变的,蝴蝶翅膀会引起飓风,或许是她的信念产生了改变。 不可否认的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陶宁,就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才让她心情复杂。 关秋意跟人商谈完出来,几个高管与她告别,顺便带走了偏厅喝茶的女职员。 对着陶宁侃大山,做大漏勺的女职员在关秋意面前就变成了小猫咪,自家顶头上司是长了观音痣,但不代表是真温柔慈悲,还是很严格的。 等人都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管家对关秋意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关秋意问:“亲手泡茶?她们说了什么?” 管家表情为难地摇头:“我们没敢靠近,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不过我可以让人去联系那位小姐……” 关秋意打断她:“算了,不用了。” 左右看了看,窗外也没看见有人在散步,她问:“宁宁现在人在哪?” 管家呃了一声,才发现陶宁一没留神,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真真是如关秋意说的那样,给条缝给她就能钻进去消失不见。 关秋意不再像几天前那样紧张,她说:“算了,我去找吧。”就不费看监控找人那事了。 她是在树荫下找到陶宁的,那时候她正在吊床上睡了,身上盖着小毯子,怀里抱着熊猫抱枕。 关宅的防蚊防虫工作做得很好,躺在树下吊床根本不会被蚊虫骚扰。 而且这里绿树成荫,微风习习,并不会觉得燥热,还清净,确实是睡觉的好地方。 鞋面擦过小径旁探出的青草,关秋意停在吊床旁,陶宁跟心有灵犀似的,摘下了眼罩,露出一只笑眼。 陶宁说:“你来了,已经忙完了?这是我发现的新地方,避暑效果很好。” 关秋意问:“你想出去吗?” 自一周前开始,陶宁来到了关宅她就再也没踏出过关宅大门,她不觉得陶宁不知道门外的安保一直都没减少,保持着内松外紧的状态。 她也没去联系陶家的人,以及以前的朋友,像是在这扎根了,也不提出去的事情。 陶宁抱着抱枕,在吊床上晃晃悠悠,她说:“不想。” 原以为会得到肯定答案的关秋意疑惑看去,陶宁朝她招手,发出咸鱼呼唤:“要一块躺躺吗?” 关秋意:“……” 没能抵住诱惑,她也躺了上去,吊床这玩意就是往中间倒的,关秋意就顺势躺进了陶宁的怀里。 见外这两个字早几年前就从关秋意的字典里删除,她甚至还认为是她当年的见外才让陶宁一转头就不见了。 关秋意双手搂着陶宁的腰,嘴巴还是问:“为什么不想出去?你不想联系干……你的家人,还有朋友吗?” 陶宁以前就觉得关秋意口是心非,脾气像猫,长大之后她的口是心非也随着年龄增长,这猫脾气还是不改,嘴巴说着联系家人,手倒是抱得严实不肯放。 陶宁张嘴就来:“在这里吃好喝好,我干嘛要着急走,关宅超好的,大家说话又好听,我才舍不得走。” 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关秋意好气又好无奈,把额头往陶宁胸口一叩,脸埋进去装鸵鸟。 陶宁被她逗笑了,闷闷地笑着,她故意动了动肩膀,没能甩动胸前的鸵鸟脑袋:“你怎么学知春装鸵鸟,那小妹妹最喜欢装鸵鸟了。” 埋在胸前的黑脑袋没动,陶宁抱着她,指尖顺过她柔顺的长发,营养跟上了,比以前有光泽多了。 陶宁说:“先不着急回陶家,那些事情不太重要,现在你最重要。” 第39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前几天关宅的佣人们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但他们也看不出有哪里不对。 关总每天正常作息,正常吃饭,正常跟陶小姐黏在一块, 很正常。 等他们闲暇时挤一块边吃边聊, 才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两天关总老是在家里消失,到处找人的就换成了陶小姐,想明白的关宅佣人们都四目相对,想不明白她们俩又在玩什么躲猫猫游戏。 暮色四合, 夕阳西下。 陶宁醒来的时候对着昏黑的室内迷茫了一会,才慢慢坐起身来。 身上的薄被回落在腿上堆叠, 身边空空荡荡, 薄纱窗帘外有残阳映入, 将室内的影子拉长。 陶宁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话, 说是午睡时间太长一觉醒来时,若是身边无人, 会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悲伤感。 习惯了一睁眼就能看见身边躺着个人, 今天空了挺不习惯。 翻身下床, 陶宁穿上鞋往外走去,室内灯火到点自动开启,披着薄外套的陶宁独自游走在长廊中, 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关宅里的佣人没什么事不会在宅邸内游走, 都在员工楼里待着,现在这个时间点,她们应该会在一楼厨房里准备晚餐。 这座宅邸很大, 大到厨房里的热闹传不到这里。 陶宁伸手抚摸墙面, 指尖被染上凉意。 她想关秋意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会不会经常这样独自游走在偌大的宅院之内, 灯光下形单影只。 下到楼下,客厅里灯光明亮璀璨,等候许久的管家从不经意的角落里出现。 她对陶宁说:“您下来了,已经到用餐的时间了,只是今天关总有要事忙,她吩咐我们让您先吃。” 陶宁一怔,待管家询问的目光看来时,她点点头,说:“可以。” 关秋意今天需要开个视频会议,中午一块吃完饭后她就先上去了,没想到还没结束。 早就知道关秋意干起正事来就会十分专注,陶宁对今天要一个人用餐感到一点点意外。 吃过饭后,陶宁闲的没事干,又在到处溜达消食,管家看她无聊,便询问要不要玩玩游戏。 陶宁拒绝了。 游戏其实她本人不是很喜欢打,电影对于她来说就是催眠药,没有关秋意在她身边随时把她摇醒,她能从开始睡到结束,根本提不起讨论剧情的兴致。 所以关宅的佣人们就会看见一道身影,在宅邸内到处游走。 披着薄外套,有时候慢悠悠地踩着楼梯往上走,过没一会就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下来,也不觉得腻。 第55章 陶宁虽然没来几天,但她热闹的脾气让佣人们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敲盆之仇,对她态度颇为亲近。 见她来回溜达,忍不住笑问:“陶小姐你怎么也学关总一样,晚上睡不着就在家里来回走?” 陶宁回神,停下脚步:“你们关总经常失眠?” 那年轻的女佣想了想,摇头道:“很少吧,我只看过一次。那个晚上我把手机落在主宅这边了,半夜偷偷过来拿,就看见灯全部被按亮,关总端着水杯来回走,她说她今晚上有点睡不着。” 听这话,陶宁想起一件往事,还是学生时代她就发现了关秋意一个小习惯,在思考或者回忆的时候关秋意喜欢来回踱步。 那时候租的自习室的屋子空间不小,头几天的关秋意就在一定范围内绕圈踱步,几天过后就变成了绕着整个自习室走,吕心溪跟金月两人就抱着本子,像追熊孩子喂饭一样追着她问。 事后金月还说她从没想过辅导课业不仅是脑力运动,还是体力运动,怪不得秋意总是那么瘦。 就这运动量,能不瘦吗?吃再多,也就是写几道压轴题的事。 过了一段时间她上关秋意家里去,问了她一道压轴题,关秋意觉得坐着想想不出来,就站起来走走,她已经习惯了自习室的空间,她忘记了家里的大小,一头碰上了墙,把额头磕红了。 陶宁笑着给她额头敷热鸡蛋消肿,她还说关秋意是不是以后房子多大,她就走多远,一直绕着走。 如今她也住上了大房子,习惯仍未改。 陶宁随口问:“那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女佣回答的很快:“是在关总生日的前一周,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晚之后我就被安排到蔷薇庄园帮忙了。” 陶宁:“……” 关秋意生日前一周,不就是她的生日。 另一个女佣说:“其实我也看过一次,我看见主宅灯全都亮了,以为主系统电力控制出问题了,就过来看看,然后才发现是关总自己开的,她说她想在这坐会吹吹风。” 女佣们还说关秋意的作息很规律,规律到不像年轻人的作息,可她也确实跟大部分年轻人不一样。 同样的年纪,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关秋意的地位。 再问吃穿用度时,大家也都说关总还是蛮讲究这些的,生活的很健康,她在乎的东西是比较少,但也有好好生活的样子。 聊完之后,大家趁管家没来之前都散了,又剩下陶宁一个人到处乱走。 溜达了一会,陶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关秋意的书房走去。 途中没有任何人阻拦,毕竟在关宅佣人们眼里,他们的关总连保险柜密码都是设定为对方生日,书房重地对于陶宁来说更不用设防了。 事实上陶宁也很轻松就打开了书房的门,迎接她的是一片黑暗,书桌后的电脑也黑了下去,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唯一的光源就是书桌对面一扇窗,窗帘半开,有月光映入,朦朦胧胧的光。 在门外站了几秒,陶宁没有伸手开灯,而是走了进去。 书房里很黑,但东西也不多,不用担心会被绊倒,借着月光她走向窗边,那里有一张很大的沙发。 有一道身影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书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仍保持沉默。 这里本来是没有沙发的,关秋意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书房的装修风格也是偏端正严肃,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大部头,都散发着浓浓的艰涩难懂的气质,争取从书名就把人看晕。 自陶宁来了之后这里就多了一张大沙发,当她处理工作时,陶宁便经常在这晒太阳,偶尔就晒着太阳吃东西。 转到正面,果不其然,沙发上坐着的是关秋意。 关秋意没有回头,她双眸仍望着外面,语气平静道:“她吃了吗?” 陶宁:“吃了,吃的饱饱的,顺便绕家里走了一圈消食。” 这声音不对,关秋意扭头,眼神有点慌乱:“你怎么……” 然后她冷静了点,微微笑了起来:“是嫌无聊了吗?想出去逛逛吗?” 陶宁知道自己最近行踪都会被汇报,她也不在意这些,心里清楚她不过是承受不起不告而别的痛。 可这些是她造成的,心病还需心药治,只能她亲自治。 陶宁两手撑在扶手上,微微靠近:“一个人确实无聊,一个人出去逛那就更无聊了。”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关秋意能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陶宁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笑道:“呼吸啊。” 关秋意呼吸了,或许是觉得有些羞恼,脸有些红。 陶宁撑着扶手弯腰闷笑,笑得关秋意有些恼了:“这没什么好笑的。” “我错了,我错了。”陶宁唇边笑意不减,“靠那么近你就不习惯了,以后要是亲上了该怎么办?” 关秋意:“……” 她虽然没说话,在陶宁的视线中,渐渐有点目光闪躲,夜色也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热度。 因为一句话,她就被撩拨得不自在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关秋意觉得自己也太没有出息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想亲近喜欢的人就更加不是错,扭扭捏捏只会让机会流失。 不服输的那股劲忽然就涌了上来,她目光坚定起来,看向陶宁。 关秋意:“你怎么知道不行?” 陶宁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我没说你不行。” 关秋意的下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陶宁倒是一愣,她说:“那试试?” 关秋意只看着她,不说话,一双秋水瞳含情脉脉。 现在她们的姿势是一站一坐,关秋意窝在沙发上,抬着双眸看身上的人,而陶宁双手撑在扶手上,月光映着她们的影子,像是陶宁将关秋意禁锢住了。 画面定格几秒,陶宁缓缓弯下腰身靠近关秋意,即将碰上那下巴微微抬起的双唇。 煞风景的声音又响起了:“那,那我亲了?” “谁亲嘴前还要特地问一声的?”关秋意无奈睁开双眼,正好对上身上人双眸,意识到对方也是在紧张,不由放低了声音,“嗯……” 好像也是,陶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说:“第一次谈恋爱我也没什么经验,我会好好学的。” 然后就堵住了关秋意微张欲言的双唇。 接吻的感觉是两人从未体验过的,心情都很紧张,胸腔内的心脏不住怦怦乱跳,像一窝活蹦乱跳的兔子,随时要冲破牢笼跳出来。 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软,热,濡湿的声音响在耳边,本来是心跳声比它大,后来就再也分不清了。 分开时,关秋意还有些意犹未尽,抱着她肩膀的手还不肯松开,用眼神催促。 陶宁抚着她后背,在唇上啄吻几下,声音微哑道:“休息休息,你心跳好快。” “你也是,你的心跳也好快。”关秋意目光如水,她整个人也如水一般全靠椅背和陶宁的姿势支撑。 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陶宁笑了:“对,我心跳也好快。” 两人一块窝进大沙发里,头抵着头笑了。 关秋意觉得自己得上了看见陶宁就骨头软的毛病,现在一想,她肯定是被她传染了身上的懒劲,不然怎么会一看见她就想窝进她怀里,什么都不干,只静静待着都能坐好久好久。 感受到耳旁心跳声渐渐平复,后知后觉感受到嘴巴有点肿,但这些都妨碍不了关秋意觉得心情很好。 关秋意说:“过几天我带你出去吧。”回来那么久,是应该跟出去聚一聚。 陶宁本来抓着人手掰着玩,闻言道:“这是给我的奖励吗?” “……” 忍了忍,没忍住,关秋意说:“……不是。”你这人,一天到晚脑子都在想什么! 后面一句话没说,但陶宁已经从她眼神中看出来了。 在关秋意我真想扒开你脑子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眼神里,陶宁把脸埋进关秋意颈窝里闷笑,头发挠得她很痒,就用手去推陶宁。 结果还是怎么推都推不动,只好跟她抱成一团。 差不多两周的时间,陶宁都只待在关宅内,活动范围从不超过大门。某一次陶宁听见谁说的来着,说陶小姐就是关总养的金丝雀。 发现陶宁在听之后,那人大惊失色,满眼恐慌地看着她,陶宁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端着橙汁悠悠走过。 这反应让那人以为陶宁没有听见,好悬松了口气。 殊不知陶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摸下巴思索,原来在大家眼里她跟关秋意是这样的关系,那关宅就是大金笼子咯。 但她又想,当金丝雀没什么不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个喜欢的人在身边陪着。 如果关秋意知道陶宁这些天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个,在庆幸又无奈的同时还会认为要是谁绑了陶宁,那肯定是天底下最没有成就感的绑匪。 第56章 不过她也忽略了一件事,从一开始的原因就是陶宁愿意为此停留,甘愿受其束缚,不然就会是关秋意之前嘱咐关宅佣人用的那句话——给她一条缝都能逃走。 陶宁要是想走,八百个廖诗诗包围整个关宅,她照样能走。 温存一会,陶宁忽然直起身说:“不对。” 关秋意:“什么不对。” 陶宁:“情侣关系是从一束花开始才对,我都没给你送花,会不会不太名正言顺了?” “……”关秋意沉默良久。 有时候她不好评价陶宁这出其不意的浪漫,很快她就想通了,有些人就算弯了,也是九十度的弯,骨子里的那股钢铁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 赶紧伸手把这说得出就干得出的人拉住,拽回原位,关秋意道:“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折腾园丁的花了,不用送花我也答应你。” 陶宁还是有点不太情愿:“感觉这样不够有仪式感。” 不知道为什么,听陶宁说这三个字关秋意就想笑,她也确实笑出声了。 她靠过去,脸靠着她肩膀,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你喜欢我?” 陶宁愿意她高兴,也喜欢她更高兴,点头:“嗯,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关秋意:“所以你就回来了?” 对上她毫无阴霾的双眸,陶宁再次点头:“嗯,因为喜欢你,我又回来了。” 关秋意凑过来,往她唇上亲一下,笑得眉眼弯弯:“你这样说,我好高兴。” 她又说:“我什么都不要,你喜欢我就好。” 陶宁揽着人不让她摔落下去,她想起回来前520对她说的话:【负债都要谈这个恋爱,你真是姻缘部里的奇才,来姻缘部没有埋没你。】 这干啥啥不行的小系统也就这句话没说错,来姻缘部没埋没她,也在此寻到自己的缘分。 就算只此一世,以余生去怀念,也不后悔。 关宅的佣人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只知道关总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 其实关秋意很少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更多的时候是喜怒不形于色,也就在家人面前会露出但是高兴得如此明显的情况是第一次见。 就算是工作多年的女管家也说是第一次见。 陶宁第一个见到的熟人不是陶言或金月吕心溪两人,而是关知春。 早上起床,发现关秋意不在身边的陶宁走下楼,就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个少女,长发扎起一半,剩下的散在身后,应该是刚从学校回来,她身上还穿着一套校服。 这校服看着眼熟,陶宁认出这是明睿的校服。 少女闻声回头,视线对上了在楼梯站着的陶宁,眼里闪过惊讶。 关秋意大学毕业后给自己改姓,连同知春的一块给她改了,当年知春年纪只是小,并不是不懂事。 长大之后,她也没有将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见哪里都行不通,徐志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灰溜溜离开。 八年过去,关知春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再是抱怀里就能带走的小豆丁。 一时间陶宁都没认出来,这变化太大了。 还是关知春定定看了楼上下来的陶宁几眼,忽而恍然道:“宁宁姐姐?真的是你宁宁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陶宁接着下楼:“前段时间刚回来,就来投奔你姐姐。” 站定,上下打量关知春,感叹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你来。” 多年不见本该感到生疏,但陶宁的态度让关知春忽略掉那一层浅淡的生疏,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她站在路边蹦跳着送她们进考场的时候。 关知春笑了笑,在陶宁面前转了个圈:“我都高中了,我姐姐还说我长得没有她高中的时候高呢。” 陶宁:“哪里会,我看着挺好的。看你这校服,你现在也在明睿上学。” 从小体弱多病的早产儿能养得那么健康已经是难得,她身高与平常女孩没有太大差别,是关秋意天生长得高,跟她比,比不了。 关知春在姐姐以前的学校上学,表情有点小得意:“是的,我还拿了好多次奖学金。” 她一直以关秋意为榜样,那是建校以来第一个状元,八年之后,明睿仍有她的传说,去年还回校以杰出校友的身份为学生颁发奖项。 两人说了一会话,关知春去厕所一趟,留陶宁坐在原地等待,没多久关秋意就回来了。 她见陶宁一个人在这坐着,从身后走来,双手环住她肩膀亲了她一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陶宁跟她蹭了蹭脸:“知春去厕所了,我在这等她。” 关秋意惊讶:“你看看见知春了?” 陶宁:“对啊,她刚刚……” 话音未落,抱在一块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双双抬头看向前方。 不远处正站着一只惊呆了的知春。 关秋意:“……” 陶宁:“……” 关知春:“……”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石化了的关知春呆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一边啊啊啊叫着,一边用双手捂着眼睛跑走:“对不起姐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关秋意:“知春你等……” 咻的一下,人就跑没影了。 陶宁:“……” 这小豆丁长大之后跑得还怪快的。 第40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陶宁最近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于是大家总是能看见这样的场景,关秋意在一边认真工作,偶尔接打电话, 旁边就睡着一条人, 如勤勤恳恳的国君与其宠幸的妖妃一般。 有时候关秋意累了,也会过去躺一会,画面就变成了被妖妃与被迷惑的昏君。 若是偶尔有高管来商谈要事,陶宁也不挪窝, 依然睡在窗边大沙发里,背对着嗡嗡念经似的开会的大家睡得天昏地暗。 刷新三观这种事情, 刷新着刷新着, 也就习惯了, 反正大家已经有一个共识——关总被金丝雀迷得神魂颠倒啦。 陶宁其实一次面都没跟高管们碰上, 除了大漏勺小姑娘,包括大内总管般的存在白特助都没碰上面, 她们到场的时候她都在睡觉。 很神奇的, 大漏勺小姑娘就成了两方人互相了解的纽带。 关于这位金丝雀, 什么名字什么品行家世不清楚,只知道金丝雀老漂亮了,知情识趣还会泡茶, 跟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似的。 而陶宁对她们的了解就是——陪着打江山的元老123号们。 短时间内来回穿梭在世界之间, 陶宁未能痊愈的旧伤因此诱发,清醒时总会头痛,只能用睡眠缓解疼痛状况, 平时表现得与常人无异。 关秋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叫来了家庭医生做全面检查。 为了照顾关知春的身体状况,关宅内有完善的医疗设施, 也免得陶宁忍着头疼来回奔波。 陶宁没有说原因,也没有拒绝。 就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医生平时都在阅读些什么文学作品,看向陶宁的眼神俨然写着“哇塞这就是让铁树开花的金屋藏娇本娇啊”,待跟陶宁对话后,眼神就变成了“怪不得能让铁树开花亲自藏娇”。 陶宁好笑的同时,心里在想到底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每个人第一次看见她都要震惊一番。 估计关秋意为数不多的张扬都全给了她吧,总是端正克制的人哪一天不克制了,总会特别引人注意的。 然而检查结果说陶宁身体没问题,就是有点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陶宁并不为这个结果感到意外,她这伤在灵魂,不在□□,以如今科技水平不可能检查得出来。 关秋意却是沉默许久,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这结果让关宅佣人略感无语,陶宁如大号懒猫每天到处睡觉,到饭点就醒,又怎么可能是劳累过度? 按照某个年轻女佣的说法就是,给个枕头陶小姐,她就能原地睡着。 陶宁屈指一弹纸质报告,对关秋意笑道:“我都说没事吧,就是劳累过度而已,睡几天就好了。” 关秋意:“真的?” 陶宁:“当然了。” 关秋意是个聪明人,从年少就出奇的敏锐,这份敏锐让她步步稳扎稳打拼下如今成就,但也是这份敏锐让她察觉到了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她经常觉得自己在翻一本无字天书,所了悟的都不能与外人道也,没人会信她说的,还会觉得她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那么她只能相信她了。 过了一段时间,陶宁果真不睡了,满关宅上下地折腾,玩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打盹。 一次午后,陶宁被摇醒,关秋意坐在她身旁说:“走,我带你出去吃个饭。” 陶宁还迷迷瞪瞪,以为自己要结束金丝雀生涯了,怪不舍得的,她问:“我妈回国了?” 第57章 关秋意说:“不是,干妈还在国外,还要再等等才回来。” 陶宁被拉了起来,穿得整整齐齐后被拉上了车,终于走出了呆了一个多月的关宅。 车辆把两人带到了一家私房菜馆,一天只定一桌,极难预订,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 陶宁下车后,看着门口古色古香的招牌,总觉得哪里有点眼熟。 陶宁脑袋偏向关秋意:“这里是不是……” “陶——宁!”一声长长的喊打破了这片幽静,陶宁循声看去。 然后她就被从门里冲出的红色人影狠拍一巴掌肩膀,那咋呼的声音随即响起:“好你个陶宁,一出国就是八年,还记不记得我们了?” 陶宁想起来了,这一家叫曲水流觞的私房菜馆就是吕心溪家人开的。 吕氏祖上是御厨,手握数本家传菜谱,如今是餐饮世家,爱开餐馆的吕氏族人遍地开花,然后就出了个厨房杀手吕心溪。 按金月说话就是,放心把厨房交给她吧,那熬了几十年的家传卤水啊高汤啊一定会被搞砸的。 一见面就给了她一巴掌的,正是吕心溪本人。 陶宁捂着麻麻痛的肩膀,点头:“当然记得,你打人还是那么大力。”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本性不改,头发就没有一天是黑色,她今天染了个树莓红。 吕心溪一甩肩上红发,手指点点:“算你答案勉强通过了,秋意说你回国了我还不信,然后她还真把你给带出来了。一出国就是八年,你怎么舍得的啊?” 站她身后的关秋意朝陶宁投来了视线。 陶宁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问:“金月呢,怎么没看见她?” 吕心溪:“她公司来这路上堵住了,马上就到,我们先进去坐会等她。” 说完,吕心溪想去挽着陶宁进去,这是她学生时代最经常做的事情,然后她就捞了个空。 陶宁则下意识转头朝关秋意伸出手,关秋意习以为常似的,把手搭上去就十指相扣的姿势一块进门。 吕心溪:“诶?” 二十六岁的吕心溪跟十八岁的吕心溪不同,漏勺程度有所减缓,察言观色能力随年龄增长而增长,也看懂了不少秘而不宣的事情。 而且她也清楚关秋意的性取向,这动作对于关秋意来说明显是过界了。 当年关秋意向她们说明性取向时,吕心溪脑子里第一时间涌现的就是她跟陶宁相处的场景,可那时候陶宁已经出国了,但是关秋意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她还记得去年的公司年会里,有人问:“关总这些年都孤零零的,怎么也不找个人陪着?时光不等人,您在等什么啊?” 喝得微醺的关秋意站在一边,因为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她一直是笑着的。 听到这句话后,她笑意浅了三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关秋意点点头,笑说:“再等等。” 大家也都跟着笑了,都说关总喝醉了,千杯不醉的招牌要倒了。 关秋意仍在笑,望着华美吊灯出神,她很少跟人辩解什么。 如今想来,那笑里藏着淡淡的哀伤。 八年后的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当年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吕心溪想得入神了,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走到流水桥上的两人都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陶宁:“怎么站那发呆了?” 关秋意也回头,对上吕心溪震惊又迷茫的目光后,她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朝吕心溪露出“啊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很想得到你的祝福”的眼神。 吕心溪:“……”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关秋意这个老狐狸怎么舍得那么快把人放出来! 原来是在这呢! 此情此景……她紧走几步跟上两人步伐,背后的红头发一甩一甩的:“来了来了。” 吕心溪觉得自己像路灯,脑袋自带发光功能。 好气又好笑的吕心溪:“艹,那些年我白吃那么多的醋了,品种压根不一样!”真是诡计多端! 在包厢坐下后,吕心溪也没有客气:“跟我说实话,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陶宁举起手,大方承认:“我跟秋意在一块了,就是你想的那个在一块。”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吕心溪还是缓了五分钟。 如果她的大脑活动具象化,那将是猫猫震惊宇宙.gif 等金月摆脱堵车姗姗来迟,一打开门,便被震惊的吕心溪扑住:“月月,你知道吗?宁宁跟秋意在一块了,是情侣的那种!” 金月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吕心溪大声控诉:“刚刚,就刚刚啊,她们还牵着手进来的,今晚上我还用得着吃饭吗?我不仅不用吃饭,我还觉得自己在发光!” 吕心溪总是声音大脾气小,金月随便给她呼噜呼噜毛:“牵着手进来的,这是成了?” 两位当事人在吕心溪的控诉下怂成鹌鹑,同时朝她露出“是的,请开始你的祝福”的微笑。 金月:“……可算是成了。” 吕心溪干嚎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摇摇金月的肩膀:“你为什么不震惊?” 金月:“……我?”旁观八年暗恋史的我真的很难震惊得起来。 有所成长的吕心溪恨自己看懂了她的眼神,把脸往金月身上一埋,呜呜哭诉:“我不活了,你们都瞒着我,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我觉得我受伤了。” 金月熟练顺毛:“宝宝,就你的大喇叭属性,不出三天就能被全世界知道了。” 哭诉声戛然而止,吕心溪尴尬地抬起没有一丝泪痕的脸,目光闪躲。 在两道灼灼目光中,她若无其事地挪回位置上坐着。 吕心溪:“我勉为其难承认你做得对。” 就算金月真告诉她,她也不敢听,她可太了解自己了。 回想了一下去年年会,如果她早就知道了,大概率会当众说:“啊?你是不是在等宁宁回国啊?” 那可真是完犊子了,后果太可怕,不敢继续深想。 人都到齐了,聊起来才知道,金月继承了家业,每日在金氏上班,为了威严能服众形象忍痛放弃爱染头和当美妆博主的爱好。 吕心溪成了吕氏厨子窝里的叛徒,一头扎进了娱乐圈,从吃瓜群众成了真业内人士。 说起这份职业,吕心溪就是那个气啊,说到愤恨之处拍案而起,脚踩凳子,手握酒杯。 吕心溪:“我当初是为什么了什么入行啊,为了追星啊。我说实话,我吕心溪真的是事业粉,这么多年努力读书还不是想要成为业内人士,想着有机会给我男神塞点资源,多上点大荧幕,争取四十岁前拿影帝大满贯,结果呢!” “我毕业第二年,他就爆出结婚的消息,老婆也怀孕了,我不在乎他结不结婚,我生气的是他玻璃心,被骂了几句就这样退圈了!” 她左右看看听众们,心痛溢于言表:“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有演技的,就是玻璃心了点,没想到这么玻璃心,从此粉转黑。” 猛喝一口酒,吕心溪汪汪大哭:“可是都退圈了,我往哪黑去,他都是全职奶爸了。” 陶宁试图安慰:“斯人已……不对,去者不留,还会有更好的豆等着你。” “你说得对。”一抹眼泪,吕心溪说,“然后我就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资源给了片场捡的小透明女配,她给我赚了三倍不止的钱,我喜欢有事业心的人。” 金月夹了一块排骨,睨了她一眼:“就是天天追着你喊吕制片的那个?” 吕心溪:“对,就是她,我上次不是跟你一块看点映了吗?” 金月吹了吹排骨:“我看电影,谁看人了。” 陶宁站起身给关秋意盛了一碗汤,闻言,她朝关秋意扬了扬眉。 双手捧碗的关秋意耸耸肩,眼神戏谑。 金月说:“你们尝尝这个排骨,我觉得很好吃,蒸的很入味。” 吕心溪捧着个碗就来了:“饿饿,求饭饭。” 耐不住人磨,金月闭着眼睛就给她夹了一块,陶宁关秋意两人也吃了点。 途中关秋意去了趟厕所,刚喝了不少酒的吕心溪也要去,包厢里就剩两人了。 金月放下筷子:“你怎么突然走了,又突然回来了,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 早就殒命的人很难在生者脑海里留下印象,陶宁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世界意识会合理化她的离开,直到死讯公布。 之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记住她了。 金月也是见到了人才想起了问,她甚至还有点疑惑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出国找陶宁,机票也不贵。 陶宁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三言两语扯开了话题,转而问起关秋意。 她这么一问,金月就懂了:“她又报喜不报忧了?” “你也知道她的。”陶宁笑了笑,不否认这个说法,关秋意本就不是个会诉苦的人,更不会愿意跟陶宁说这些。 第58章 金月:“人人都说关总风光啊。说实话,连我这个朋友也看不出什么,当年找了你一个暑假后,她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上学,年年成绩学院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创业基金申请都是秒批的。” “还没毕业就跟着陶阿姨做事,她勤快脑子灵活,很快就积累了资本,创立了如今的风投公司,除了年轻有为,敢想敢做以外,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陶宁指尖摩挲着骨碟边缘,安静听着。 金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说:“后来公司稳定下来了,她也没只扑在工作上面,每年都会给自己放假,每半年就去一个国家,她拿个世界地图,飞镖到哪她就去哪,随性得很。” 听到这处,陶宁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金月接下来就说:“有一次回来她时差没倒好就匆匆去了公司,完事高烧晕了,我去医院看她,怕死了她是感染疟疾,幸好只是高烧。我问她你旅游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她就说,去看看,万一能找到呢。” 金月轻叹一口气:“我当时就知道,她病糊涂了,才说出了真话。” “……” 陶宁许久都没说话,心中泛起难言的酸涩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心头浸满。 心情又是庆幸又是后悔,庆幸在于及时醒悟回到了这里,也后悔没有更早醒悟,让关秋意免受这八年相思之苦。 而且在关秋意看来,她的等待不一定是有结果。 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无疾而终,谁都不知道跟眼前人的相见是否就是最后一面,之后复不相见。 不在商业场合时,关秋意不喜欢沾酒精,回去时仍保持清醒。 倒是吕心溪把自己喝成一滩烂泥,就算被人拉起来了,还是举着手圈成酒杯的形状说:“我没醉!满上,喝!你为什么不喝,要留着养鱼吗?!” 金月偏头躲过她的酒杯,勉力将人维持人的形状,对两人说:“关宅路远,就我送心溪回去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关秋意帮忙把人放进后车座里,直起腰说:“你们也注意安全。” 金月今天也是高兴,喝得有些微醺,她笑着说:“放心吧。”说完,她弯腰坐进副驾驶里。 站一边的司机也坐进车里,发动了车辆先行离开。 目送车辆离开,关秋意回头说:“我们也回去吧。” 见人在出神,关秋意举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在发什么呆?” 陶宁回神,握住在面前挥动的手,牵住:“刚刚在想事情。” 关秋意好奇道:“想什么?” 在想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送她们离开,然后自己坐上车回到又大又空的关宅。 犹豫了一番,陶宁说:“我在想我有点想亲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关秋意:“什……” 没能把话说完,陶宁的唇已经贴了上来,趁没人看见快速啄吻一下,如蜻蜓点水,一闪而逝。 对这想的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关秋意已经习惯了,只不过在外面时她还是有点关总包袱,一边脸上发热,一边赶紧把人拉上车了。 回到关宅后,陶宁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咸鱼状思考人生。 听见浴室那边传来声音,她扭头看去,顿时一愣。 因为关秋意穿着轻薄的真丝睡衣出来,长度不过膝盖,只用两条细细的带子挂住裙身的那种。 “最近天气有点热,你不觉得吗?”关秋意落座床边,身上带着沐浴完的芬芳,美若艳鬼。 这艳鬼还长着一点观音痣,清冷双眸里含着似有若无的情意。 反差带来的冲击力,简直了。 陶宁目不转睛,还有点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还好?” 她体感确实还好,关宅一直都保持着人体最佳温度。 关秋意红唇微翘,她说:“我后面的带子好像没有系好,总是要掉的样子,你帮我看看吧。” 她转过身,露出线条优美的背部。 陶宁缓缓坐起身,用系上礼物的雀跃心情整理好了系带们,抽手时,情不自禁地在肩上落下一吻。 被亲吻过的肌肤轻轻一颤,陶宁顺着肩线慢慢往上,依次落下一个个吻,然后如蛇一般游走到她下巴处。 伸出手指,掰过关秋意的下巴,两人接了个吻。 床榻轻响,乌发散落在浅灰被面上,关秋意望向陶宁的双眸湿润,她红唇轻启,说:“其实我来月经了。” “……” 然后她就被人用夏凉被裹住了,裹得结结实实的那种。 陶宁抱着大蝉蛹,用幽怨的目光看她,眼里明晃晃写着不睡何撩? 被裹住的关秋意双眸无辜,好像她今天只是想试穿一下新睡裙,不是很懂为什么会被女朋友责怪。 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陶宁终究还是为她那些年的不解风情付出了代价。 陶宁两眼一闭,就当看不见,将人结结实实往怀里一塞:“睡觉!” 关秋意被抱住,眼里流出捉狭的笑意,她轻轻动了动身体,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合上眼睡觉。 睡得正迷迷糊糊时,她被陶宁摇醒,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撑在身上的陶宁抬起下巴来了个深吻。 把人亲得气喘吁吁,软成一滩烂泥时,陶宁才松口。 被生生亲醒的关秋意:“???” 陶宁低下身,一下一下啄吻她微肿的唇,声音含糊道:“没人说来月经了不能接吻,你刚刚就是故意的……” 第41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前几天不是才出了门吗?为什么又要出门?”陶宁疑惑地说。 她像个等人高娃娃似的被一群造型师围着打扮, 让她想起十八岁在蔷薇庄园举办成人礼的那一天。 从下午开始就被造型师们按在镜子前,化妆的化妆,做造型的做造型, 只不过那时候关秋意也没能逃过造型师的魔爪, 一块被按在镜子前折腾。 而金月则有自己的想法,提着裙摆给自己画,然后就被吕心溪举着大拇指喊666,你一定会成为千万级的美妆博主。 关秋意坐在沙发上, 一手撑着沙发,指尖托着下巴看, 眼眸含笑。 她特地提前穿好衣服做好造型, 就是为了能毫无顾虑地欣赏这一幕, 如今一看, 果然好看。 关秋意说:“我想你陪我去。” 这么一说,陶宁立马没话了, 摊开双手任人宰割, 然后又被人按在镜子前往脸上捣鼓。 她全程闭着眼睛, 配合的不行,无论问什么都会回答我都可以,没问题的。 这个造型团队是关秋意的私人团队, 对关秋意的形象规划已经有一套成熟的方案, 但陶宁是她们初次接触的人,有些方面需要磨合一下。 本来是看在关秋意的表现对陶宁的意见十分上心,准备大展拳脚, 好给雇主展示她们的专业能力, 结果没想到陶宁就是个不挑的。 从陶宁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好转向关秋意。 询问陶宁的意见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情, 在这方面上关秋意深有同感,因为她亲眼见证自己陶宁逐渐变成大号咸鱼的全过程。 关宅的人都觉得陶小姐是个成天懒洋洋的人,关秋意却说她只是没法力而已,其实很厉害的。 但被关宅的人认为关总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陶小姐看起来就跟厉害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对此,关秋意也不过多解释,她见过太多面的陶宁,早早就珍藏在心中,不需要谁的认同。 闻言,关秋意立马站起身走过来,认真打量了一圈,提了几点意见。 老板都发话了,就都动手去改。 不知道为什么,团队总设计总有一种关总就等着她问这个问题,她也顺势问了出来,就看见了预设的回应。 想了想,于是她试探道:“还是您了解陶小姐,这样一改果然好看多了。”说完,目光往身旁的人看去。 果不其然,关秋意看着镜子里的陶宁,眼底渐渐变得深沉,双手扶在她肩膀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陶宁似乎无知无觉,抬起手按了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总设计:“……” 就算现在灯火通明,镜中两人凑在一块的画面是视觉盛宴,但她看着眼前的画面,心中升起了微妙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是鸟儿落入了囚笼,而囚禁者正欣赏着金丝笼里的鸟儿,无忧无虑的鸟儿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高兴地打量着金灿灿的笼子,对笼外人发出热情的回应。 陶宁抬起下巴,本想亲亲关秋意,但是周围这么多人,嘴巴也上了口红,还是算了。 余光看见镜子一侧立着的人影,有些出神地看着这边,陶宁眼尾微抬,隔着镜子与其对上目光。 也是这一眼,让总设计顿时清醒过来了,在她目光中下意识抬腿走开。 退出她视线范围后,总设计心有余悸地想这位看似好说话的陶小姐绝对不是什么笼中鸟。 第59章 她也算阅人无数,关秋意不算她接触过的最顶层的人,但是她接触过的顶层人物跟陶宁看人的目光很像。 平和宽容,甚至是带着清浅笑意的,可往深处看,却是让人不由自主保持距离的疏离。 从之前开始,陶宁就不喜欢太热闹的场景,她总觉得太热闹会很麻烦,然后发生很不喜欢的事情。 此番她只当自己是关秋意的人形挂件出席,全程只保持微笑,然后被关秋意介绍,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笑着说你好,很荣幸与你相见。 关秋意也知道她不耐烦这些,很快就把人放开了。 有时候吧,陶宁觉得关秋意现在是半黑不黑的状况,她心里也很纠结,一会占有欲爆棚,得到回应后又很快缩回去,淡定露出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别人看没看出来陶宁不知道,她只觉得这样的关秋意实在可爱,但舍不得多逗,怕人不高兴了。 陶宁指了指某个角落:“那我去那边坐会,有事叫我。” 关秋意手端酒杯,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确定位置后点点头:“去吧。” 陶宁朝一旁的贵妇人点头,歉然道:“失陪了。” “啊……哦,陶小姐请便。”那端着酒杯的贵妇人震惊地看着她离场,心里还在回荡刚刚听见的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竟然就是陶氏出国八年未归的唯一继承人”。 陶宁,活的陶宁!好想跟她多聊一会! 可是面前站着的是关秋意,这个也不能放过,思来想去,贵妇人还是留在了原地继续与关秋意说话。 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注意到晚宴中的关秋意,都围了过来,一顿互相幸会幸会,其乐融融地聊了起来。 如今晚宴的中心倒是变成了关秋意,宴会主人也端着酒杯过来与她寒暄。 陶宁在一旁静静看她被众星拱月,游刃有余的模样,这场景是她前所未见的,眼底带着新奇的光芒。 感觉有人在她身旁落座,独占大沙发的陶宁心想谁那么不识趣,转头看去是一个年轻女人。 一袭高定红裙,她上下打量陶宁,唇角的弧度似乎是满意的,她朝陶宁露出一个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是谁的女伴?”红裙女人摇晃手中的红酒杯,杯中酒液散发着醇浓的芬芳,她朝陶宁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姓吴,你叫什么名字?” 陶宁在脑子里过一遍桐城有头有脸的名单,这个吴这个姓氏没能在她记忆里落下什么印象。 红裙女人刚来不久,但盯角落里的陶宁很久了,仅凭一个侧脸她便能确定这是个宝贝。 没想到走近一看,果然是个宝贝,被怠慢的那点不虞瞬间烟消云散。 这晚宴本就是结交人脉的地方,她看着实在面生,还被孤零零丢在一边,怕不是谁家惹怒了主人的金丝雀。 如此一想,她便走了过来,想勾搭一二。 吴女士压低了声音:“这里多无聊,不如我带你去玩。” 陶宁垂眸扫过她的手,不做理会,不知为何觉得好笑,她哂笑道:“我是关总的人。” 听到这回答,那吴女士闪过一丝不满,面上仍维持着风轻云淡的表情,语气却暴露她的真实心情。 吴女士:“那关总的人可多了,你们怎么都爱说是她的人?” 其实她最烦他们说关总清流人物,都混到这地位,能是什么清流人物,显得她多龌龊似的。 陶宁:“那是因为总有你这样的人啊。” 笑意顿收,吴女士是真的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别给……”脸不要脸。 话没能说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秋意走了过来,目光紧盯着她。 关秋意站定在陶宁身后,问:“你们在聊什么?” 虽然这是个问题,但她是看着吴女士说的,好像给不了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要遭殃了。 吴女士没想到她还真没说谎,给撞上一个真的了,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我想找洗手间,但是找不到路在哪,就来问问这位小姐。” 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瞥向陶宁,她觉得这小金丝雀不敢跟关秋意说实话,不然两人都要遭殃。 再看金丝雀,竟然敢捂着嘴在笑。 没想到关秋意连问陶宁的意思都没有,语气微沉:“你问洗手间不去找侍者,问我的人做什么?” 关秋意知道这人,就是知道才越发不愉快:“嘴巴不会问,眼睛也不会看了?” 吴女士:“是是是,我问错人了,对不起关总,打扰到你的人了。”连忙捏着酒杯赶紧跑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整个人都要灵魂出窍了,才发现刚刚因为太紧张后背有点汗湿,腿也有点软。 还没朝朋友诉苦今天差点惹了烂桃花,吴女士就被朋友说:“你疯了,那是陶氏千金陶宁,你怎么敢招惹的?” 吴女士震惊了:“什么?她是陶宁?她怎么不说?” 关秋意则用一会没看好就差点连人带盆被人端走的眼神看陶宁,她舍不得说陶宁,动了动唇,才说:“平时那么厉害,怎么不把人骂走。” 陶宁不敢笑了,马上给不知名进度条又想往前跑的人顺毛:“我刚想说的,你不就来了嘛。” 没抗拒她的力道,被拉着坐下,过了一会,关秋意问:“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还好?”陶宁其实在欣赏关秋意被人群拥簇的场景,满心眼觉得自家秋意真厉害,不觉得无聊。 关秋意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怒气顿时消退了不少,主动拉起陶宁的手说:“我好无聊,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于是两人在背着热闹的人群,走到了小阳台上。 阳台对面是一条辽阔的河,如今夜色正好,华灯璀璨,有亮着灯火的游轮驶过水面,互相交错而行。 天边皎月高挂,一派热闹繁华的场景。 脚下是灯带一般的车水马龙,车灯亮起的光芒带着归人驶向目的地。 夜风拂来,脱去了厅中的热闹,倒让人心情放松不少。 关秋意靠着陶宁,端着酒杯埋怨似的说:“下次不带你来了。” 陶宁觉得她怕不是微醺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不带我来,把我藏家里吗?然后造一个金笼子把我关起来,你出门的时候揣着钥匙走,等你回家了再给我打开。” “我呢,就那里都不去,每天乖乖等你回家,求你疼惜。” “……”关秋意无语回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说完,关秋意表情一顿。 她意识到自己这一个多月拘着人不让走出关宅大门,跟陶宁说的也没太大区别,区别只在于她也在关宅中。 不对,她关着人在关宅里,自己也在关宅里,这不就是监视? 迎着陶宁戏谑的眼神,关秋意目光闪烁,她小声重复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陶宁想说有也没关系的,只不过把笼子收拾得舒服点就好,用工资换来的爱情,不享受白不享受,而且她也愿意。 如果关秋意真抄起链子想把她锁起来,那陶宁会在她动手前举起双手,提前束手就擒。 这才是关秋意总是半黑不黑的原因,因为对方实在配合,找不到黑化的点。 陶宁嘴上却说:“嗯,我知道你不会的。” 有些事情只能让她自己想通,八年的空缺不是一句我回来了就能完全磨平的。陶宁不着急,一生还长,她愿意等。 她越是这样说,关秋意反而更加愧疚了,转过去亲亲陶宁。 陶宁按着她后颈回亲,这个姿势会让她要是受不住了也难以挣脱。 两人躲在灯光昏暗的阳台边接了个吻,带着淡淡的红酒味,放在桌上的红酒杯被不小心一撞,掉下了桌子,清脆的碎了一地。 酒杯破碎的声音并没有打扰两人的兴致,关秋意手扶着桌子,双手勾着陶宁的肩膀,她忘了什么时候坐上了桌子,只记得挺着腰索吻。 纠缠得难舍难分,夜风里的花香似乎都染上了红酒的味道。 松开她的唇,两人亲昵得靠在一块,陶宁哑声问:“回去吗?” 关秋意声音低低地哼哼,垂着眼笑道:“还不能走,有个合作要谈,那人现在还在犹豫,看我不在了估计正着急着,等会就要找上门了。” 陶宁不满地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又惹来一阵轻笑。 陶宁控诉道:“你可变坏了。” 关秋意小声反驳:“跟你学的。” 陶宁才不承认,坚决认为这是关秋意的污蔑,恨不能咬一口她脸蛋泄愤。 她脸上带妆,等会还要谈合作,可不能破坏关总正经清流的形象。 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的后果就是自己气哼哼,陶宁嘴上放狠话:“回家再跟你算账。” 关秋意莫名后背一紧。 休息了一阵,陶宁给她补上口红掩盖微肿的痕迹,才舍得把人放走。 对着镜子,陶宁给自己也补上了口红,感觉看不出来后,收拾揉皱的裙摆,走出小阳台。 第60章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一个熟悉的红裙女人来到了小阳台入口,看月光下的一地碎片,满眼震惊。 刚刚她因为实在害怕,就想跑到阳台吹吹风,没想到就听到一声玻璃摔碎的响声,八卦之心陡起,以为是哪对野鸳鸯在这里偷欢。 没想到就看见了关秋意圈着绿裙女人的脖子,仰着头索吻,媚眼柔情,那点观音痣也染上了情.欲.的意味,而那个被索吻的人正正是陶氏千金陶宁。 两人姿态亲昵,肯定这样做了不少次,但她没想到的是陶宁真的没撒谎,她还真是关总的人。 毕竟如今桐城对消失已久的陶氏大小姐了解甚少,连她如今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更别说她喜欢的是女是男是人妖了。 悲愤的吴女士心想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是陶氏千金,嚣张跋扈地把我骂一顿,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到底是谁教她扮猪吃老虎的,她已经慌了一晚上好吗?! 吴女士脑子里无数个草草草刷屏,她甚至想大声尖叫,抓个人来问:在撩了陶氏大小姐后又撞见她跟关总接吻怎么办? 收到消息的朋友回曰:凉拌。 又问:你说的那两个不可招惹的大佬是谁啊? 她这个疑问没能得到回答,因为她也不敢真说。 第42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 关秋意今晚上心里装着事, 一不小心就喝醉了。 宴席已经到了后半段,不少宾客各自离开,还留下来的都是要进行心照不宣的娱乐活动。 陶宁半抱半扶着关秋意上了车, 把软成一滩烂泥的人放进车里, 直起身跟白特助说:“时间不早了,白特助就先回去吧。” 白特助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坐在车里的人伸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扯了扯车边的绿裙。 像是不满意撒泼的小孩子。 陶宁侧身握住那只手, 捏了捏,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马上就回去, 跟你助理告个别。” 车内阴影里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哼, 不知道白特助是怎么理解这一句哼的, 反正让员工们听着就头皮发麻的哼被陶宁当成了同意的应答。 不仅如此, 她还露出了女朋友撒娇真可爱的撒狗粮笑容。 白特助:“……” 陶宁似是追忆往昔道:“以前喝口酒脸红晕乎半天,现在也没什么改变。” 好不容易得见金丝雀真容却得知她是陶氏唯一继承人的白特助:“呃……哈哈哈, 可能关总高兴吧。” 千杯不醉都喝醉了, 能不高兴吗? 我不过是拿工资干活的打工人, 你们开心就好,我无所谓的。 就是不知道跟千杯不醉相比,自家顶头上司关了陶氏继承人一个多月哪一个更令人震惊了。 还没正式透露就引起那么多目光, 更难想象正式公开的场面了, 白特助脑子里只剩下炸裂两个字。 目送关总的座驾离开,职业微笑的白特助长长呼出一口气,拎着装着文件的公文包, 坐上公司配的车辆回家。 车上时, 关秋意一路睡到家门口,被陶宁叫醒后, 红着脸被抱了下车。 管家一直在等待主人回归,帮忙料理事情,陶宁还说关秋意酒品很好,不会喝醉了就闹。 然后就把人带上楼洗漱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管家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变得怪怪的。 她甚至露出疑惑的表情:“解酒药?” 陶宁:“你们没有常备解酒药?” 以前陶言也有应酬,家中常备解酒药,她也会做解酒汤缓解酒后的不适感。 管家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稍等给您送上楼。” 陶宁给了她一个你不太专业的眼神后,抱着人进电梯里了。 读明白陶宁眼神的管家:“……”不是,我冤枉啊。 作为专业的管家这些当然是备的齐全,定时更换的,但耐不住宅邸主人根本不需要这些,毫无用武之地。 把人放到柔软床铺上,陶宁用手背贴了贴关秋意微红的脸,心想这么多年过去喝酒上脸这情况倒是好了不少,只是微红。 关秋意睁开迷蒙双眼,滚烫手心按着她手背,吐出含糊不清的:“嗯?” 陶宁俯下身,在她唇上亲亲,问:“难受吗?我去洗一下手,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关秋意呼吸滚烫,眸光潋滟,她又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声。 陶宁只当她是喝醉了,松手起身去盥洗室洗手。 水声哗哗,陶宁垂着眼看手上的洗手液泡沫被冷水冲刷掉,直起身就看见关秋意红着脸站在门边。 陶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过去:“怎么下来不穿鞋?” 顺着她目光看去,长裙之下的双足踩在地面上,关秋意或许是觉得冷了,蜷缩了一下脚趾。 陶宁随手拿出柜子里的备用鞋放地上:“别着凉了,穿上吧。” 关秋意慢吞吞回神,慢吞吞穿上陶宁放在她脚边的家居鞋,抬起水润双眸说:“一时着急,忘记了。” 陶宁本来是蹲着向上看,闻言她站起身说:“着急什么?你想洗漱是吗,我帮你。” 左右看也没有能让她坐的地方,陶宁直接把人抱起坐在盥洗台上,关秋意猝不及防被抱起,搂着她脖子轻呼一声。 “啊……” 那造价不菲的高定裙就这么压在台面上,濡湿出点点水痕。 关秋意后背靠上镜面,刺激的凉意立马黏了上来,窜上大脑,醉成烂泥的都该醒过来了,但这凉意浇不灭她心中的火焰。 她坐在盥洗台上,看陶宁为她忙忙碌碌,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又准备卸妆的东西,给她洗脸的水也特地调成温的。 然后才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时不时还会问感觉如何,会不会不舒服。 关秋意眯着眼,摇了摇头。 换做以前,这种场景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其实她也经历过不少次类似场面,也是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 在年少时期,明面上是关秋意念念叨叨叮嘱陶宁,吕心溪总谴责陶宁把关秋意变成唠叨老妈子,她都是一笑而过。只有关秋意知道的私底下知道,是陶宁照顾她更多。 如一盏明灯,引领着她的前行,即便她不在了,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关秋意:“你好像天外来客,如救星一样出现在我生命里,又忽然有一天消失了。” 手边的水声哗哗,陶宁听不清这句低语,她侧耳道:“你说什么?” 这些年夜里,关秋意午夜梦回,脑海里总闪过她们相处的画面,一点一滴去回忆。 忽然有一天,她中止了回味,在想她究竟是什么时候透露出离开的痕迹。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关秋意满心酸涩地发现很久之前就有了。 她抬起手,抚着陶宁的脸,她皮肤很白,眼尾仍因为微醺而红,低声问:“从我遇见你的开始,你就已经做好了日后离开的准备,对吗?” 与金氏,吕氏两家千金亲密相交,在陶言面前露脸,甚至是南宫氏的覆灭,不过是为了她后顾无忧罢了。 陶宁与她呼吸交融,双手按在盥洗台边缘,久久没说话。 沉默有时候代表着肯定,巧言善辩的她在这一句直白的询问面前,提不起半点掩盖的心思。 作为任务者,当任务完成之时就是离开的日子,当时她相信时间会淡化一切,记忆会在时间长河里被冲刷至平淡,因为她便是白纸一张地来到这个世界。 只不过没想到走到最后,才发现白纸上已经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深刻的几乎要将纸张涂黑。 关秋意托起陶宁的脸问:“我当时想,你要当几个人的救世主?能不能只当我一个人的?” 关秋意:“如今你又回来,是在可怜我吗?” 陶宁:“当然不是。” 关秋意觉得自己也许是真醉了,不然怎么会把掩藏许久的患得患失放在她面前:“你不是在可怜我?” 陶宁语气肯定:“不,我是心疼你,我爱你。” 不过是轻巧一句话,关秋意却有了热泪盈眶的冲动,陶宁抬起指尖,揩去滑落的泪珠,指尖一点泪,晶莹剔透。 陶宁垂眸,抿去那颗泪珠,她问:“是我先招惹了你吗?” 关秋意浅笑摇头,眯着眼睛笑像极了当年,似乎还是穿着校服的样子,她说:“是我先乱了,你没有招惹我。” 关秋意说:“是你太克制了,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看见你无法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动人。” 克制过头就显得刻意了,反而更让关秋意心荡神摇,想看她克制不住的反应。 陶宁觉得她的萌点有点歪,还觉得自己的萌点也有点歪,心绪翻涌,激荡难平。 抬手按下她后颈,唇齿相碰,又接了个吻,分开时都呼吸微喘。 关秋意两腿如蛇尾一般缠着身前人的细腰,在陶宁的耳边说:“我的裙子湿了,帮我脱掉吧。” 楼下,女佣看管家捧着药盒出神许久,她问:“管家你不去送药吗?” 第61章 管家如梦初醒,她以她专业管家的素质说:“不送。” 女佣:“???”为什么?刚刚陶小姐不是让人送解酒药上去吗? 管家没有解释,这便是她是管理全宅员工与女佣之间的区别了。 然后管家把药盒放回去,合上了抽屉,深色抽屉撞击发出一声轻响。 “砰。” 一只濡湿的手按在了颜色深沉的床头柜上,留下丝缕水痕,似乎是受不住了,那颜色深粉的指尖扣住光滑的柜面。 “唔……等等!” 又是声轻呼,那本就低低的呜咽声抑制不住地大了起来,初听像是哀哀低泣,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委屈,再听去,又觉得是含着笑意的,只不过是隐忍不住,有感而发。 被汗湿的水光淋淋的两条胳膊抬起,本来是圈着陶宁脖子的,后来她受够了,觉得怕了,反身抽开手。 她在寻找一个稳住身形的着力点,然而没能如意,只能呜咽着退缩,再度被陶宁拉了回去,回缩的手差点将柜面上的手机推了下去。 又是一阵床褥轻响,激烈吱呀摇晃后,那处在柜子边缘岌岌可危的手机还是没能稳住,滑落下去。 手机很幸运,它砸在了床下的绿裙上,自发地亮了起来,同时也照亮了坠落一地的裙子们,互相纠缠着,环绕着,像是天生就裁剪在一块的,本就密不可分的款式。 …… 陶言,一个推掉所有工作匆忙归国的老母亲,她在飞机上时设想过很多再见到陶宁的场景。 第一要点,不论多不舍的,都必须揪她耳朵,让她好好听清楚自己这些年是怎么想她的,怎么好说出国就出国,忽然回来也不是第一时间告诉她。 第二点暂时没想到,等见到人再说。 然而等她下了飞机,迎接她的是手牵手的两个女儿。 一个亲生的,另一个是喊了七年干妈的。 在商界纵横多年,不说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起码也是人老成精的程度,她第一反应便是:其他家里的姐妹两成年之后也会手牵着手到处走吗? 她走向两人时,抽空回忆了一下关知春,得出的答案是——不会。 陶言摘掉墨镜,双手抱臂:“我告诉你陶宁宁,今天你拿谁来当挡箭牌做说客都没有用,我必须好好收拾你。” 亲生的那个依然不改气死人不偿命的面孔,笑得甜甜的:“不是的妈妈,今天秋意不是来当说客的。” 陶言挑眉:“那是来干嘛的?” 陶宁:“以如今未婚妻,将来老婆的身份出现?” 陶言:“……?” 她飞机了二十几个小时的大脑缓缓启动,似乎听到了生锈零件缓缓转动的声音,半晌,她想不明白的眼神看向关秋意。 关秋意:“……” 那份你两肯定是在玩我的心情被关秋意躲闪害羞的眼神击碎。 陶言声音高了起来:“你给我来真的?!” 不远处,陶言的特助拖着老板行李箱紧赶慢赶往这边,说来惭愧,她走路还没踩恨天高的陶言快。 然后她就看见陶言丢了眼镜,往地上软倒下去。 顿时大惊失色,大喊一句:“boss!!!”快步冲过去。 陶言多讲究一人,当然没有软倒在地上,被陶宁接住了,她闭着眼睛躺在陶宁臂弯里,听关秋意紧张道:“干妈她怎么了?我去打救护车……” 陶宁一把扯回关秋意,探手把脉,一会后,她说:“问题不大,我会治。” 关秋意语气慌张,她是真着急:“你怎么会治?万一干妈高血压发作了怎么办?” 陶宁说:“出国多年,我去过一趟蒙古国,在那里遇到一位老妪帮了她点小忙,那位老妪认为我天资聪颖,非要传授给我她的家传医术,将我收为关门弟子,希望我继承她的衣钵成为蒙古大夫。” 关秋意:“……” 陶言:“???”蒙古大夫?那不就是庸医? 陶宁还说:“那位老妪说有人晕了不要急,第一步就要猛掐人中。” 说着,陶宁伸手把食指放在陶言人中,准备用力。 陶言睁开眼睛,一把挥开陶宁的手,愤怒道:“好你个陶宁宁,亲妈晕了不送医院还装蒙古大夫来治我,不死都要被你气死了!” 被打开手的陶宁惊喜道:“妈妈你醒啦?” 拿起墨镜当镜子看了看人中,陶言埋怨道:“我的妆都要被你蹭掉了。” 陶宁两眼无辜:“可是我真的会治啊。” 陶言拿回掉地上的墨镜,愤愤戴上:“你是我生的,你会不会治我能不知道吗?就你这觉悟,还不如人家秋意晓得送医院去,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气我来了是吧。” 爬起来,踩着恨天高将关秋意拉走:“秋意你跟我走,咱两不跟她玩。” 关秋意被拉着胳膊带走,丢给陶宁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于是机场就出现这样一个画面,前面两人走,陶宁一个人慢悠悠在后头追,追着追着就上车一块回陶宅了。 第43章 清冷校花狠狠爱(完) 陶言的态度比较模糊, 三人挤一块坐后排照样如好妈妈那样亲亲热热,似乎忘掉了陶宁说了什么。 吃过饭后,陶宅的管家说三人的房间已经打扫完毕, 可以上去洗漱了。 对此, 陶言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都好好休息,她就上楼了。 说有人不怕陶言那是不可能的。 陶言是什么人,陶氏的家主, 一呼百应,挥斥方遒的人物, 没有一个人是不怕她的。 就算是关秋意, 在外头是人人敬仰的关总, 在陶言面前也是一个孩子, 有濡慕也有畏惧。 见此反应也有些忐忑,不敢跑陶宁房里, 也不肯让陶宁进她房间, 老实一个人睡了。 陶宁抱着枕头, 惨遭女朋友拒之门外,十分可怜,只好抱着枕头原路返回, 让关秋意又是愧疚, 又是害怕,答应她之后穿什么都可以。 陶宁本来是躺着对手机屏幕的,闻言, 她坐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啊, 我录音了,不许反悔。” 关秋意:“……” 回答陶宁的, 是黑下去的屏幕,挂断的动作都透着气急败坏。 陶宁压根没录音,但被逗笑了是真的。 今早上陶宁起得比较早,拉开窗帘就能看见花园里的陶言,她披上衣服下楼,走过去。 陶言本来在晒太阳,她天生精力好,没什么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事情,心宽似海。 一觉起来,又能躺着晒太阳了,听见声音,她看身边准备落座的陶宁,疑惑道:“你怎么一个人?” 陶宁坐下的动作一顿:“我能半个人?” 陶言扯下墨镜,露出一双微沾粉黛看透一切的双眼:“少在你妈面前装,秋意还没起床?” 这反应就有意思了。 眉峰微动,陶宁长唉一声,倒没有露出委屈的神情,她说:“应该还没醒吧,她最近比较忙。” 陶言哦了一声:“没在一个房间,怕我呢?” 陶宁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你是我妈,也是秋意干妈,肯定舍不得你伤心。” 闻言,陶言哼了一声,让人分不出她什么意思。 不过说实话,陶宁说自己不紧张那肯定是假话,她为了这句哼心提了一下。 她实话实说:“秋意很好,我很喜欢她,我想跟她一块结婚,一块给你养老。” “秋意在我身边带了那么多年,她是怎样的人我能不清楚?”陶言长叹一口气,望向阳光下的花园,目光像是透过了时光,看向了某一个记忆碎片。 她语气怀念:“从小,我就忙着工作忽略了你不少,被保姆苛待还是你爷爷忽然来看你才发现的。长大之后你还那么乖,我很欣慰,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别的,妈妈不在乎。” 陶宁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她,陶言顿了顿,话头一转:“你也别真把你妈当什么见多识广,无所不能的了,我都五十多了。” “无所不能,你不是?”陶宁说。 回答陶宁的是来自老母亲充满母爱的一巴掌:“少给我来激将法。还看我干嘛,趁那肩膀巴掌印没消掉赶紧伤口找秋意哭鼻子,说我打你了,好说歹说才让我同意了。” 一套丝滑小连招被猜中,陶宁;“……” 陶言伸出手指点点她:“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你要干什么。” 陶宁:“……”话糙理不糙,你这有点太糙了。 几场秋雨过后,桐城天气凉下来了,陶氏举办了一场洗尘宴。 迎接的当然不是每天到处乱飞的陶言,而是陶宁这唯一的继承人,这是陶氏继承人成年之后第一次正式亮相,来参加的宾客自然不少。 原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洗尘宴,宣告陶宁正式接手陶氏,但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爆炸的消息在后头。 宣布完陶宁将会进入陶氏接替一部分业务后,陶言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说,那便是陶宁和秋意的订婚宴于本年十一月举办,届时诚邀诸位参加。” 第62章 正准备给大小姐介绍结婚对象的众人:“啊???” 我们都还没开始动手,谁?是谁捷足先登了??? 然后仔细一听,顿时觉得耳朵嗡嗡,有人不顾斯文地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陶氏千金的未婚妻?关秋意? “关秋意?是关氏资本的那个关秋意?” “桐城还有第二个关秋意吗?” 这话问得好,当然没有。 又有人说:“关氏资本……她不是女的吗?” “眼界放宽点嘛,女的又怎么样呢。” “那国内登记不了吧。” “买个机票去国外又不是多少钱的事情,要我说,能登记的手里拿红本的又有几个是真感情好的……” 端着酒杯的宾客们一阵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嘴巴就开始说祝福的话了。 不管接不接受,反正气氛一定给你烘托到位,不让你白宣布。 很多人听了这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觉得这人好端端的干嘛驴自己呢。 直到自己收到请柬为止,这场订婚礼办得甚是盛大,不负陶氏财大气粗的形象,不禁让人咋舌,一个订婚礼就搞那么大,那真要搞婚礼了,又是怎样盛景。 “还好还好,就是上新闻的程度。”吕心溪举着报纸,一板一眼地大声朗读标题,“陶氏千金与关氏资本联姻举办世纪婚礼,强强联手。” 收起报纸,吕心溪问:“请问,您是怎么看的呢。” 陶宁扯过报纸,浑身还带着新婚的喜庆感,她看了看全文内容:“写得怎么样不评论,就是这婚纱照拍得不太好看。” 吕心溪翻了个小白眼:“不准套路我,我可不会夸你。” 陶宁指着一个小人,说:“你看,这新闻社都把你拍胖了,你平时多漂亮。” “什么?!”吕心溪凑过来看,咬牙切齿:“还真是,都给我上镜干胖五斤了,我可是业内有名的美女制片,有颜粉的那种!” 陶宁带上墨镜,躺回去继续晒太阳。 捧着椰子的关秋意走了过来,坐下随手一递:“挺好喝的,你尝尝。” 陶宁就着吸管喝了,吕心溪撇着嘴,捏着报纸边说拒绝狗粮,边找金月验证是不是被拍胖了。 金月老妈子似的掌管这三人的烧烤,看一眼图片,想了想,说:“是拍胖了。” 气得不行的吕心溪才舒服了。 金月说:“你穿婚纱的话,也会很好看。” 吕心溪正给报纸拍照,准备跟更多的人蛐蛐这辣鸡摄影技术,她摇头道:“我不婚主义,没这机会穿了,倒是你,你家里催得那么急,我怕不是快要当伴娘了。” 金月给鸡翅翻面,笑了声:“那你是没这个机会了。” 这什么意思? 吕心溪停下敲字,面目狰狞道:“你什么意思?结婚不请我做伴娘?” 金月潇洒撒自燃,任她抓着肩膀摇晃,不作回答。 阳光下泳池波光粼粼,有人共饮椰汁,有人要个说法,有人苦练烧烤,各自人生。 * 关于陶氏千金陶宁其人,外界对她评价甚是复杂。 说她不学无术,有点,说她不容小觑,也有点,属于摸不透的人物。 上班迟到早退那是经常的事情,但正经交到她手里的项目都能圆满完成,顺利得不像话,她的属下倒是对她赞不绝口,死心塌地的样子。 不过再看看她仍活跃在第一线,力争被啃老第一人的亲妈陶言,心想或许是亲妈厉害吧,她做什么都做不得数。 也不是没有人欺负她年轻,先给她点教训,然而还没等她背后的陶氏出手,一切都解决好了。 那人求上了陶言,那自然是不成的,陶言多护短人尽皆知。 也不知道是脑袋发昏怎么的,竟然求上了关秋意,以为给足利益或许会好说话些。 终于在一次宴会上,他们见到了关秋意,关秋意说:“还记得南宫氏吗?” “知道……这个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关秋意淡笑摇头:“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告诉你,这情况跟南宫氏一样,没有转弯的余地。” 也是如此,大家也才知道陶宁不是什么不学无术,只是深藏不露,表现得爱玩了些。 就在大家以为陶宁终于要支棱起来了,将陶氏带得更上一层楼时,她又躺平当咸鱼了。 这不,陶宁又拉着休假中的关秋意往外跑,说什么要去享受生活,一切勿扰。 过了几个月,晒黑了一圈的两人又跑了回来,顺便带回了一个小娃娃。 就在大家以为这两人几个月消失不见,其实是秘密生了个孩子时,陶宁说这是做下乡做义工,看这小孩可怜,就想收养她。 再一看这小娃娃的长相,确实是不像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而且长得没有城里孩子养出来的水灵,倒也信了她的话。 这瘦猴子一样的小娃娃就取名叫做关星竹。 只不过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之后越发灵秀,沉稳得跟关秋意如出一辙,但聪明劲又像极了陶宁。 吕心溪便说:“你这孩子,像是一本正经地耍滑头,也是个奇才。” 用沉稳老实人面孔忽悠人确实更能忽悠得住,哪怕发现真相了,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搞错了,错怪对方了。 这时候,关星竹就会用你真理解我的眼神看向对方,保证给忽悠的找不着北。 因为当年陶宁带关星竹回来时没有太隐瞒她的身份,知道她是领养的这件事不少,自然有人说闲话。 关星竹就会挺起小胸脯,稚嫩的脸满是不屑道:“我是我妈妈亲自选择带回来的,她们都很喜欢我,你妈会打你,我妈才不会。” 往往挑衅不成,自己哭着回家,这话朝家长告状也说不出嘴。 就算说得出嘴……谁又敢跟陶宁关秋意当面要个说法呢,再不要命也不是这种活法。 有时候关星竹也会有独生女的烦恼,那就是一个人实在寂寞,想要一个妹妹玩。 陶宁就会躺在躺椅上,伸手摸摸她脑袋,悠然道:“不行啊,我因果不在这,不能有孩子。” 关星竹自动忽略听不懂的话,她建议道:“我不介意有妹妹跟我一个姓。” 犯懒的人坐起身来,陶宁严肃道:“我介意。当初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每天吵着要和妈妈们一块睡,睡旁边不可以,一定要睡中间,要是再多一个妹妹,我跟你妈中间不就隔着两个人了?” 关星竹:“……” 陶宁又问:“你能办得到在妹妹吵着要和妈妈们一块睡的时候忍住,不跟我们一块睡吗?” 关星竹斩钉截铁道:“不能。” “这不就结了。”陶宁拍拍她肩膀,欣慰道,“小关同志你有这觉悟我很高兴,继续保持你独生女的身份,玩去吧。” 关星竹被陶宁绕晕,迷迷瞪瞪就往外走了。 等她想通,跑回来找陶宁:“妈妈,我可以跟妹妹一块睡,不吵你们的。” 来时的房门却被关上了,关星竹站在房门外砰砰敲门:“妈妈?妈妈你的房间门怎么反锁了?” 房内,窗帘被拉开,视线昏暗,满室春情。 关秋意的裙子搭在大腿上,仰头颦眉,那作恶的人还在她耳边笑着问:“门为什么反锁了呀?” “是谁反锁了,是不是你?” 濡湿声中,关秋意伸手搭住了作乱的手,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对方的嘴,结果被人作弄一样舔过上颚,酥了半边腰。 连关星竹什么时候走掉都不知道,结束之后她浑身软如烂泥任人宰割,垂着湿漉漉的眼被陶宁带回床上。 关秋意缓了缓,才缓了过来,抬手一把扯下坐在床边坐着的人的衣领,人才束好的睡袍,又敞开了穿。 欣赏够了,关秋意才说:“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人是坏的,太坏了。” 陶宁俯下身去亲她:“我只对你这样。” 关秋意双手环抱,跟人滚作一团,躺在床上面对面看:“老了之后也这样?” 陶宁的头发散了一枕头,她的双眼被关秋意的身影填满,她说:“当然了,老了之后也这样。” 关秋意笑了,伸手去捞她头发玩。 指尖一寸寸拂过青丝,白皙细腻的手背变得苍老,斑点横生,握在指尖的头发也变白了。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倏忽之间华发染霜。 “你说你从不骗人,我信了。”关秋意说。 陶宁坐在病床边,望向被岁月优待的老太太,笑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关秋意放开她的头发,被对方握着手放回被子里:“因为我有点想睡觉,睡觉之前想告诉你。” 刚还坐在床边故作轻松的人表情一顿,有些慌乱地想起身去摁铃叫医生。 关秋意用最后的力气拽了拽她衣摆,苍老的声音说:“别去,我快要睡了,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第63章 “你问,你问。”陶宁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算是历经沧桑的老太太了,却是手足无措。 关秋意:“你会记得我多久?” 她们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想她都快老死了,总该能问了。 陶宁控制住眨眼的冲动,她怕一眨眼就有眼泪掉下来,她抓着关秋意的手说:“我会永远记住你。” “这不公平……”关秋意说,她眼睛是笑着的,其实她很高兴,“我没有永远,你再记得我久一点点,我就很满足了。” 陶宁尽力维持住握在掌心的温度,但这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她还能清楚感受到关秋意的生机在逐渐流失。 相伴七十余载,即便早就做好准备,当真正离别来临时,还是会下意识感到抗拒。 陶宁说:“其实我失忆过,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是空白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但我想我会永生难以忘怀。” “你是我的初恋,我会把我们的记忆保存起来。” 关秋意:“那真好。” 陶宁俯身,在系统警报声中说:“我的名字叫陶拂安。” 520在让它核心都跟着震荡的尖啸声中大声质问:【你干什么了?!】 陶宁没回答,双眸深深凝视病床上的老人。 这个真名没人知道,陶宁也确实是她的名字,但今天她想告诉她。 关秋意似乎被什么触动:“陶拂安?” 她已容颜苍老,眸光不复明亮,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已经油尽灯枯,眉心一点痣似乎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失去光芒。 但陶宁眼中的关秋意从未改变过,仍然是年轻时的模样 陶宁:“嗯,我的真名,陶拂安。” 第44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最后一道惊天动地的雷落下后, 天地终于归于平静。 这里是十万大山,本该是钟灵毓秀,灵气韵养的修炼福地, 但如今在雷劫的霹雳之下成了一片焦土。 焦土崩裂, 寸草不生,方圆千里活物不存,火焰舔舐着枯木,迸溅出猩红火光。 城池中的修士远远望来, 等劫云散去仍未能见祥云天梯迎接,便知晓不知名的老前辈渡劫失败, 消散于天地之间。 有人惋惜, 当然也有人动了别的念头, 兴冲冲朝着十万大山方向而来。 看那大阵仗说不准是哪个宗门不出世的老古董在外渡劫, 身上灵宝神武肯定不少,随便漏点就够大家受用。 等雷劫一停, 就有修士御剑而来, 准备捡个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多正常的事情,有宗门的修士来捡漏的时候记得换一下衣服,别大喊我师尊是谁就好。 有不少修士紧锣密鼓地寻找着渡劫的地方, 他们因为修为不高还不能参破隐蔽阵法, 正如无头苍蝇乱转。 越是这样,大家越是兴奋,能布下抗住雷劫不消散的阵法, 那这位前辈肯定身上法宝更厉害, 就是这前辈有点惨,以为自己布下了能防雷劫的阵法, 没想到防雷劫确实是防的,只不过人不防,九天雷劫之下,身死道消。 各色衣服的修士们如小蜜蜂似的乱转,他们仍没反应过来自己一次次经过雷劫中心又离开,只以为自己没找到。 刚经过大乘期修士的雷劫的焦土之上,坑底里有一块不明显的凸起,如一个小小黑色土包。 “找到了吗?” “没找到,会不会找错了?” “十万大山呢,再找找吧……那边有动静!” 一人手指远处大呼,在附近徘徊的都呼啦啦地过去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各样。 待坟包上头乱转的修士们都无功而返后,状似浑然天成的黑土包有了轻微松动,剧烈摇晃后,一只素白手腕探出土包,在空中迷茫地招了招手。 那只手腕似乎在找借力的地方,然而到处寻摸后,失望的明白过来自己身边是雷劫中心,只好把自己脸上的土推走,留出呼吸的空档。 埋在土里的人慢慢睁开眼,眼帘下双瞳绿若翡翠,她迷茫地眨了眨眼,那抹绿意迅速沉淀变成了与常人无异样的黑瞳,快得让人觉得那抹绿是一种错觉。 她挪动另一只手撑起身来,土包里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骨骼重塑的声音,又像是石块互相碰撞的声音。 陶宁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焦土,她就坐在无边的焦土之中。 520系统音提醒道:【叮叮叮,恢复药剂已经用上,本次工伤不计入账单,已报销。】 黑土如衣服般覆盖在她身上,长发散在身前背后,从乌发的间隙能看见她狰狞伤痕遍布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520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试图缓和情绪:【被雷劈的感觉怎么样?】 话一出口,520就想自抽嘴巴子,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虽然它是统不是人。 都怪她们来的时机不凑巧,原主死在了雷劫之下,导致陶宁一穿来只身面对猛然壮大的最后一道雷劫。 这雷劫本就是冲着劈死原主来的,没想到原主死得快,陶宁载入的也快,那不就赶巧了。 就在520土拨鼠尖叫以为要被劈死弹出小世界的时候,生扛了最后一道雷劫的陶宁对它说:“恢复药剂,来。” 陶宁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520跟她说话,她又慢吞吞地思考一会,才回答道:“像是做了一次电疗。” 520忍住了土拨鼠尖叫,没忍住内心的惊恐,它坚决认为陶宁脑子被劈傻了。 它是陶宁的系统,有权随时监控宿主的身体状况,因此它能看见外表完好的陶宁千疮百孔的内脏,全都碎得七零八落的,灵脉在恢复药剂的作用下快速生长。 速度再快,这也是大工程。 原主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灵府破碎,神魂早入轮回。 重塑筋骨之痛非常人能忍,陶宁哼都没哼一声,520却觉得自己核心都跟着疼。 520看得不忍:【你要止痛剂不?】 陶宁:“员工福利?” 520:【不……】当然需要花钱了。 “那算了,碎碎平安。”陶宁满脸无所谓,没有债多不压身的潇洒,更像是睡了漫长一觉还没醒盹的迟钝。 520:【……】 陶宁着眼打量周围,由她开始就是一个数十人合抱的大坑,这里雷劫的最中心,天道恨不得把原主劈出个坑来,怎么可能会留手。 所以…… 陶宁仰头看坑上的天空:“这么高,我怎么爬上去。” 然后躺了回去,双手扒拉黑土盖身上当棉被,两眼一闭直接睡觉。 520:【……】 本源世界里直接睡了半个月,现在还在睡,感觉自己绑了个睡神宿主。 在原地躺了一天一夜,数着天上飞来飞去的修士玩的陶宁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 她穿着破破烂烂跟破布条似的衣服,灰头土脸地在土地里寻摸片刻,摸出了几个亮晶晶的东西,以及一堆破烂一样的东西。 一个天阶储物戒指,一个天阶储物腰带,还有一个天阶储物项链,这三样是好的。 那堆破烂的残骸上仍残留着雷电之力,从形状上大致判断出是防御型灵器,陶宁不小心碰到的时候感觉有点麻麻的疼,像是被电流警告似的电了一下。 陶宁就不再碰了,转头去看另一边。 三样完好的灵器散发着朦胧灵光,感觉在雷劫的洗涤之下毫发无伤,像是刚出炉的灵器。 陶宁扯下身上一根破布条把长及腰的头发绑了起来,仔细查看之后,她喃喃道:“原主不会是雷灵根吧……以雷火炼器,登峰造极境可抵御雷劫。” 只不过她聪明,天道也鸡贼,东西劈不坏不代表人劈不坏。 轰轰烈烈对抗后,她身死道消,神魂契约都被抹去,留下了这几样无主之物。 不对。 陶宁再细细查看,发现这三样完好的灵器里刻的符文阵法跟那堆破烂上的同出一宗但有细微差别,像是她一贯以来的思路忽然产生了改变,改动过了炼器手法。 估计她时间来不及,只来得及折腾出比较简单的储物灵器,还没来得及多折腾出别的就要开始冲击渡劫期了。 这一猜想让陶宁眉峰微动,心下恍然。 若是再给原主五百年时间,说不准她还真能做出防雷劫灵器,避雷针一般的存在。 如此逆天,怪不得天道恨不得把她劈出一个坑来。 520没看懂陶宁为什么来回扒拉破烂,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它忧心忡忡,真的很担心宿主被雷劈傻了。 幸好陶宁很快就扔下那堆破烂,她从干涸的灵脉里榨出了点灵力,从项链里掏了掏,赶在灵力耗光之前掏出一件法衣。 520:【哇塞。】它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件法衣无疑戳在它心头上。 陶宁:“……” 这件法衣璀璨生光,颜色呈浓郁的深紫,绣纹精致繁复,从头到脚每一根线都在发光,能想象到穿上它的主人是多傲然不羁的人物。 第64章 总之,看着不像好人会穿的颜色。 陶宁拧着眉,捏着法衣肩膀处提起来:“太大了吧。” 重塑经脉后的陶宁没有保持原主成年的体型,如今的她更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还是从小苦到大长得细瘦伶仃如豆芽菜的那种。 再看一眼,陶宁摇头:“不行,太招摇了。” 这点修为却穿着天阶的法衣,如小儿抱金过闹市,嫌自己命太长了。 可法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能挡大乘期修士全力一击,属于躺着打也能被打好久的防御力极佳的乌龟壳。 思来想去,陶宁还是穿上了。 但是外衣反穿,起码遮一遮颜色,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灵力可以从储物戒里拿出其他东西。 穿好衣服后,她又在原地发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520:“我是不是没跟你要原主资料来着?” 全程没敢吱声的520:【对哦,我没给你传资料。】 可陶宁又躺回了坑底,双手交叠在腹部上消化记忆,看得520好想给她献花。 然后它才反应过来:【不是,等会,你没有原主记忆你是怎么会用她的储物戒的?】 陶宁躺在铺好的衣服上,睡得安详,520只好闭上嘴,安静守候。 原主乃魔域至尊,道号清极。 她的威名如大山一般镇压了魔域数千年,莫敢不服,实力之强横使重光界这边对其忌惮不已。 这位魔尊是突然冒出来了,外界说她本是万魂老祖的手下,趁老祖重伤忽然噬主,杀了老祖上位。 魔域起初还没太在乎,在他们这,弑父弑母甚至是血脉手足都是能杀的,就别说区区主人,也都不在意忽然冒出头的原主。 然而没想到的是,原主杀了万魂老祖夺得万魂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战当时魔域修为最高玄冥城主,她是只身一人,去越级挑战的。 都嘲笑她不自量力,想去看她死前惨状,玄冥城主最喜欢生吃浑身灵气的女修士了。 结果却是玄冥城主被杀,看热闹的魔修们也被杀了大半,一战成名。 自称清极散人的原主一举吞并魔域内版块最大的两座城池,一跃成为魔域城池最大的城主。 但清极没有停止扩张,隐隐有统一魔域的意思。 眼见一个又一个不服输的城主被杀死,他们都不愿屈居人下的他们决定反抗,然而都没有用。 每一个反对她的都被她杀了,成为她手中的万魂鼎的养料。 反对者一个个都被杀了干净,剩下的都成为她的麾下之臣,至此魔域统一,有了真正的君主。 魔域彻底统一,不仅魔域动荡不已,重光界也为此忐忑许久。 各大仙派掌门都商量好万一这位魔域君主对统一重光界有了兴趣,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统一统累了,被重光界列入重点观察对象的魔域君主似乎对重光界不感兴趣,往建好的深渊宫一住,连眼神都不给重光界一点。 重光界与魔域之间,竟有了两千年的和平。 可谁又知道这位清极魔尊原本是重光界第一大派,寒山派弟子。 她身怀雷火灵根,三岁就展露炼器天赋,器峰长老捧在手心上的天才,为人不羁,喜欢钻研稀奇古怪的法器,年纪轻轻便名声在外。 大抵是天妒英才,一次外出原主被魔域的万魂老祖盯上,她同行的弟子们被尽数杀光,她被绑到了魔域,喂了毒压着炼器。 若不炼,她就要成为魂幡里其中一道为他驱使的修士魂。 为了活命,原主答应了,但想发挥出魔器的最大威力需要万魂老祖给出的心头血。 如此仍不够,原主再度进言,接下来就发生了万魂老祖杀了几十个亲子几百个爱妾给他造魂鼎的事。 这事在重光界也不算罕见,可是大张旗鼓去做,做得天下皆知了,就骇人听闻了。 万魂鼎出世当日,雷鸣不息,雷是一道接一道的劈,万魂老祖都担心会不会天道震怒给干碎了,没想到雷劫散去,竟留下了它。 万魂老祖便以为是天道眷顾,迫不及待就要去试试,万魂鼎第一次出世就吞了重光界宗门数万人。 那魂鼎可号令天下死尸魂灵,威力无人能敌,还能炼化修士神魂为己增进修为,不会有后遗症,比灵丹妙药神仙功法还好用,谁不眼馋? 万魂老祖本是魔域里随处可见的大魔头,有万魂鼎在手,一跃成为魔域第一,也成了重光界的心头大患。 万魂老祖有此利器,也就舍不得杀了原主,继续给她下蚀骨之毒,以为将其收服。 原主则对万魂老祖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模样,为他炼了不少魔器,还次次拒绝前来营救的寒山派门人。 她将师门旧人都赶了出去,丢出当初的弟子令牌,扬言自逐出师门,从此寒山派再无弟子清极。 然而原主在找到解药后,暗中催动魂鼎将万魂老祖反噬,万魂老祖这才明白最终控制权是在原主手上,死也不瞑目。 清极后来就混成了魔域至尊,风光了一千多年,两千岁时逐渐隐退,冲击渡劫期。 然而渡劫失败,她死了。 大乘期修士寿数以万计,清极冲击渡劫期不过三千岁,对比那些万年老怪物委实算年轻。 “有意思,魔域至尊不修魔,灵脉正行,用的还是灵气而不是魔气……”陶宁挠挠脸,“魔域里有灵气让她修炼?” 520:【灵脉灵石也可以吧,后来她不是跑出来在十万大山这里待了一千年,这有什么问题吗?】 陶宁坐起身整理仪容:“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修炼太快了而已。” 在魔域里待了一千多年都能大乘期,比起天赋异禀,更像是迫不及待等她满级,然后劈死她。 陶宁问:“用了她的身份,我愿承其志,为她完成愿望,清极转世前有什么愿望吗?” 【有的,就是有点短。】520念出了原主留下的话,【区区小儿,呵。】 陶宁:“……” 520如果现在有实体,那它会扣扣自己光滑的脑壳,但它没有,只能用嘴巴问:【你看出来她愿望是什么了吗?】 陶宁沉思一会,慎重点头:“她要我杀一个人。” 520:【???谁?】 陶宁看看天,看看地:“她不知道。” 520满脑袋问号:【她不知道,那你知道?】 陶宁:“应该知道。” 520:【啊?谁?】 以前的520带宿主是别人跟不上它思路,现在却是反了,经常是它跟不上陶宁思路,而且陶宁还特别不乐意跟人解释。 很快,520就劝服了自己,忍忍吧,还能离了咋地。 陶宁的确没有跟520解释的意思,在几个储物灵器之间扒拉许久,忽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万魂鼎果然不在。 原主是万魂鼎的主人,但她不喜欢万魂鼎,甚至很少用它,平时封印在在魔域禁地中,一个本该是除了她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是一个平凡少年一路成长收后宫的修仙世界,前期废柴流,天赋奇差仍能得到各路美人青睐,天材地宝追着跑,后期则大放异彩,最终统一三界,破身成圣,抛下一切飞升天外。 万魂鼎这种增长修为却毫无副作用的神兵利器怎么可能会与男主失之交臂? 后续它会与男主签订契约,为他统一三界,成为天下至尊做坚实的基础。 当然,这是原定的世界线剧情。既然陶宁接受任务前来断缘,那便证明世界线发生了剧变,剧烈到此方天道宁愿斩断这段姻缘。 520不明白她又在破烂里找什么,难不成是想收破烂换灵石? 话说重光界收废灵器吗?收的话是按斤称还是如何? 520:【怎么啦?】 陶宁直起身来,拍拍手,以手搭在眉下远望:“女主的定位……算了,我换个方式问,寒山派在哪总该能定位吧?” 钦点女主岑点霜是寒山派惩戒堂长老,她降落的时间点刚好是收徒大典前三个月,她要赶在收徒大典前抵达阻止男主成为她的徒弟。 两人的缘分就是从收徒大典开始的。 如果没能赶上,那她只好心狠手辣杀她徒弟,跟女主做对了。 一心还债的寡妇没功夫管其他的,任务完成她马上就走,让女主杀去吧。 520:【这个知道,我给你导航。】 陶宁准备向上爬,就听520用欢快的电子音说:【向东出发,步行大约需要两百天。】 陶宁:“……” 意识到这天数不对,520沉默一会,建议道:【要不你把那堆破烂带上,卖点钱买匹马吧?】 如今陶宁的修为,只能占个健步如飞的优点了。 带着这干啥啥不行,卖萌第一名的520离开,陶宁找到了一处水源给自己洗漱。 溪水上倒映着少女平静的眉目,双手搓洗着自己的头发,全是泥惹得人格外糟心,小巧的下巴上沾着几点水珠。 第65章 她一天攒一点灵力,把飘着灵气的天阶储物戒,腰带什么的一股脑丢进了项链里,项链没法藏了,只好带在脖子上掩藏在层层衣襟之下。 幸好原主在上面设了隐藏气息的阵法,陶宁多摸摸就摸出来了,果断榨干灵脉启动法阵隐蔽它上面的灵气,修为在大乘之下的都只觉得这是平平无奇的石头吊坠。 ——原主虽然衣服穿得花,审美却是个利索人,项链坠子长得跟石头差不多。 她一路走得小心,还在漫天飞找前辈遗骸想要捡漏的修士没发现她的踪迹,至于拦路妖兽什么的早就死在了铺天盖地的雷劫之下,倒也走得顺当。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走得顺当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披荆斩棘而来,直奔她离开的大坑。 他趴在坑边看了许久,念念有词地爬了下去,双手在焦土里摸索许久却摸了个空。 少年拧起眉毛:“嗯?不是说就在这吗?坑也在,怎么没有东西?” 第45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当时我在十方城里修炼, 被一股心悸惊醒,推门一看就看那那雷劫威压深重的雷劫往十万大山上劈。”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渡劫期的雷劫,顿觉天地宏大, 我如蜉蝣, 久久不能回神。” “有人看雷劫看出心魔了,这几天听见声音都怕,我看也就这点出息了。” “有人知道这是谁家老祖宗在此渡劫?没传出消息说是谁的老祖宗陨落了。” “我也没听说,不过大乘期的老祖宗陨落肯定是宗门重大损失, 谁会说啊。” “这话也是,巴不得瞒得死死的。” “不过我听家里长辈说, 重光界上一次看见飞升雷劫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此言落下, 客栈内陷入一片安静, 似乎都在回味那日看见的场景。 即便隔着万里之远仍能看见那遮天蔽日的劫云, 紫黑的雷柱像是要把天空撕破,见此情景, 同为与天争命的修士当然心有余悸。 街头说书先生也不甘落后, 支着摊子, 惊堂木一敲,便在人群喝彩声中再度说起十日前的场景。 估计这个故事三年内都不会过时,总会有人为此买账。 修士们也在大声畅谈, 感叹那日所见所闻, 没注意到一个衣衫简朴的瘦弱少女穿过十方城城门,进入了这座里十万大山最近的城池。 少女面容一眼过去只觉得平平,气息内敛, 身上衣裙单调简朴, 乌发被盘起一部分以木簪固定,剩下的编成辫子侧放在一边。 属于放在人堆里都看不见的那种类型, 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 陶宁收敛了气息,走在大街上,身上穿着的衣裙是她用猎物跟城外一位农家女换来的。 一路上泯然众人矣,走进十方城倒是挺显眼的。 穷得显眼。 十方城属于寒山派外府的外围,离内府也有一段漫长距离,更别说要走到寒山派门下。 于是乎在这里生活的大多是低阶修士或凡人,倒也自得其乐。 人不修仙也得要生活,那就去搞钱,十方城道路四通八达,紧挨起伏连绵的十万大山群,那就是天生补给站,于是乎十方城内生活富庶。 街边卖白菜的小姑娘都穿得比陶宁好,把她衬托得像乞丐。 这地方这么有钱,估计没有乞丐吧。 陶宁正想着,就看见不远处有哪家善良的小姐在施粥,棚才支起来,就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堆捧着碗的大小乞丐,井然有序地领取施粥。 陶宁看那群一窝蜂过去,身上补丁都比其他城池的少的乞丐们,再看风尘仆仆的自己。 她决定离他们远点,以免被当成同类。 也觉得有点走累了,坐一边石墩子上休息。 “走了十天才到十方城,现在距离寒山派还有不少距离……零零我要不再借点钱给你升级,事成之后你把男主定位告诉我,我记得他还没拜入寒山派前是捡柴为生的,说不定比寒山派还近。” 520疑惑:【要他定位干什么?】 陶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虽然有点听不懂,但520很感动,它呜呜呜了一阵:【宿主你对我真好,可是给我升级的钱把你卖了都不够。】 陶宁仰天长叹:“那真是遗憾。” “因为抢不过他们吗?我给你留了一碗,吃吧。”清脆的童音响起,打断了陶宁的叹息。 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递到陶宁眼前。 陶宁视线回落,定格在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小姐脸上,似乎没反应过来。 那小小姐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怎么了吗?” 身后的两个丫鬟见陶宁盯着她们家小姐不放,心情立马从她长得也不差,怎么刚刚就没看见的想法里摆脱,把小小姐挡在身后,防备地看着陶宁。 “小姐我们要不走吧,她看起来像是脑子不好的样子。” “长的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傻。” 小小姐被丫鬟一说,也有点害怕,犹豫着要不要走,但她还是说:“别这样说话,她可能是饿坏了。” 陶宁终于说话了:“你要把这碗粥给我?” 小小姐点点头:“你看起来很可怜,他们都吃上了,你还没得吃。” 陶宁:“……”可怜,我吗? 520没声了,它在尽力控制自己,以免笑声被陶宁听见。 可是……宿主被当成乞丐什么的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刚刚绝对看见陶宁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有照片留证。 小小姐小声说:“这碗是没有放沙子的,你赶紧吃吧,别给抢了。” 她给了陶宁最后一击:“我听见你肚子叫了。” 这话确实不假,陶宁风餐露宿了十天,身上没有银钱无法换取食物,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在不吃嗟来之食饿死算了和吃就吃吧反正没人认识之间犹豫了一会,陶宁还是选择接过了这碗白粥泡馒头。 双手接过热粥,陶宁说:“谢谢,敢问小姐贵姓?” 丫鬟答道:“我家小姐是……” 小小姐抢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庞雪亭。” 陶宁动作一顿,又仔细看了一眼她:“庞雪亭,这名字好听。” 小小姐搓了搓粉裙,露出一个甜笑,意识到这样会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牙齿不好看,又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说:“我经常施粥的。” 陶宁低头慢慢吃:“你很心善。”跟后期的人人喊打,吸干了不少人最后还采补采到男主头上的魔域妖女截然相反。 庞雪亭这名字她不陌生,世界线中魔域出了一个媚骨天成的妖女,修风月道以采补增长修为,座下风月楼有一百八十八美人,每一个都是人间尤物。 她一出场便是元婴修为,世界线描述她雪肤花貌,声如银铃,年纪却不过百岁。 百岁结婴在重光界也罕见,从古至今不过百人之数,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九成都飞升了。 庞雪亭是双灵根修士,哪怕她根骨再优越也没法压过前人百岁结婴。 传闻说她的元婴是吸干了风月楼前主人得来的,还传闻庞雪亭原是一座小城里的商人女儿,平平无奇活到十岁,被带到了风月楼。 如此人物,应该很难打动她的心,但男主打动她的契机却很简单。 就是找到了她亲生父母的坟,拉着庞雪亭一块跪下在坟前拜了拜,说以后一定会对她好,如妻子一般照顾。 此时男主已经跟幻月岛岛主之女私定终身,他是被岛主之女的倾慕者追杀误闯风月楼领地,碰上需要人缓解骨毒之热的庞雪亭。 庞雪亭大为感动,新婚之夜助力瓶颈许久的男主突破元婴期,还献上风月楼,她仍有楼主之名,却甘为驱使,座下一百八十八美人自然也入了三千后宫。 只不过好景不长,修为下跌的庞雪亭死在了幻月岛的人手上,再无姓名。 之后就是男主为爱妾复仇,打上了幻月岛,杀仇人,顺便娶了岛主之女……为妾。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跟原主一样,给人送装备送经验的。 两个丫鬟年纪稍长,看的东西跟自家心地纯善的小小姐不同。 初初看这女乞丐瘦弱普通,如今看了真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不好,她无论如何都不跟普通两个字扯上关系。 还有这坐姿端正腰板自然挺直,神情从容,吃东西也不紧不慢的,怕不是谁家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 如此一想,更觉得她可怜了。 陶宁不知道一碗粥的功夫,她又被主仆三人可怜上了,将吃干净的碗还回去,看一眼不远处仍在排队领粥的队伍。 被陶宁目光锁定的几人似有所感回头,但没能看见视线来源于谁,又转头去找人,最终在找到了陶宁面前站着的粉裙小姑娘。 他们还注意到了主仆三人面前寒碜得格格不入的陶宁,很快就收敛了目光,不多在意。 第66章 不过是练气修士,刚入门不久,也就比寿数不过百的寻常人强上一点点,根本不足为惧。 陶宁说:“小姐心善,不辞辛劳亲自施粥,只不过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最近天气不太好,小姐最好少出门,房中多留人关窗,以免着凉。” 主仆三人:“……” 丫鬟二人更觉得陶宁可怜了,因为她们把她当成了因为家道中落而神神叨叨的漂亮小傻子。 陶宁直直看向两眼迷茫的小姑娘:“你信我吗?” 本想收留她在府中做事以免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忽然说不出话了,对方的眼神传达出让自己不由自主信服的感觉,她细细地嗯了一声。 陶宁:“回去吧,天快黑了。” 主仆三人直到回到庞府,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 十方城直到很晚才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沉入了睡眠。 此时已经是深夜,万籁俱寂之时,护卫们打着哈欠在府院内巡逻。 就在这队护卫走过后,一道黑色人影攀上墙头,踩着院墙飞跃上屋顶,如影子般小心翼翼地在阴影处游走。 月色下能看见他的后背隆起弧度,披着黑袍,像是一个驼子。 这人脚步悄然无声,运用着功法往城外飞去,陶宁站在阴影里眼看他用着蹩脚功夫偷人,眼底十分嫌弃。 520本来疑惑她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也不赶路,只看她在这干站了大半夜,看见那道黑影飞过时,惊讶叫出声:【这这这会飞的驼子!】 然后黑影子在下落时黑袍翻飞,露出背上衣角衣摆以及一只没穿鞋的脚,很显然他不是驼子。 520斩钉截铁:“他偷了个人!” 陶宁走出阴影,也跟着动身,520又问:【你干啥去?】她记得她家宿主不是行侠仗义的人设。 “我这人有恩必报,吃了她的粥就承她的情,不会坐视不管。” 520才反应过来:【被偷的是庞雪亭?】 陶宁神识铺开,脚下轻灵一点,御风而行,如影子一样跟在那人身后出城。 黑影子在城郊阴影下的马匹前停下,他修为太浅,还不会御剑,只能借助马匹行动。 他骑着马兴奋地往前跑,压根不知道有一道影子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来到了接应的地方。 河边树下有一架朴素马车,火堆旁有两人坐着烤火,马蹄声逐渐靠近,他们闻声抬头,骑马的人就刚好抵达,翻身下马。 “拿到了吗?” “我出手,当然拿到了,那群护卫跟傻子似的,压根没能发现我。” “天生就是修风月道的根骨,还是水木双灵根,上头一定会好好奖赏我们。” “不枉我们扮乞丐吃了那么久的白粥混沙子,呸,真难吃!” 背着庞雪亭的人解下她,没想到她中了药还没睡熟过去,半睁着眼睛想挣扎。 三人没在乎她的挣扎,嘲笑几句偷人的那个竟然失手没把人迷晕,就把人放进马车里,跟其他孩子关在一块。 这些都是要送去魔域的孩子,每一个都眉眼漂亮,根骨不错。 “这货真水灵,比这一批的所有的都好……谁?!” 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个敏锐察觉到不对劲,警惕抬头。 还有两个也跟着抬头,只看周围夜色茫茫,夜风寒凉,也没看见什么人。 可他们不会说他反应过度,也跟着警惕起来,因为筑基期才能感受到的气息,肯定比他们强。 “筑基,炼气,炼气大圆满……” 夜色里传来一道人声,众人都是身有修为的人,却背后一寒。 闻声抬头,才看见对方正在树上,居高临下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筑基期的那个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亲自把庞雪亭偷来的更加震惊,因为她完全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陶宁现出身形,一个个点出他们的修为,语气淡淡,“节省时间,一块上吧。” 说罢,跃下树梢。 “你到底是谁?!”这是他们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夜色如故,一双手浸入河水洗了洗,搅乱了湖水里倒影的月色,将指缝间的血色都洗走。 陶宁踩着湿润的草地走到马车边,撩开马车车门搭扣,里面是空的。 当然,这是寻常人看见的。 陶宁在空荡的马车内扫视一圈,随手抠下一颗珠子,车内画面一变,顿时多了细细的哭声,还有几个眉眼清秀的孩子挤在一块哭。 她们看见有人站在车边,背着光,浑身煞气比三人更甚,都害怕得哭得更大声。 陶宁没管她们,看向了庞雪亭。 躺在最外边的就是穿着单薄衣裳的庞雪亭,她仍跟药性作斗争,虽身不能动,看见陶宁时眼睛亮了起来。 本来是想给她喂清心丹解毒的,陶宁一想她是寻常凡人,受不住原主的各种天阶丹药,服之爆体而亡。 那还是算了,不能救人救死了。 她从干巴巴的灵脉里挤出一点灵力,双指并拢点上穴道,为其解毒。 庞雪亭意识恢复,马上就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是你救了我?” 夜风送来了异样的味道,庞雪亭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陶宁没让她看见后面的场景,指尖点着她脑袋往后一推,关上车门:“坐好,自己扶稳,我驾车技术很差劲。” 还沉浸在得救情绪里的庞雪亭以为恩人在说笑,然后一车人都被颠吐了。 车门打开时,都顾不上害怕,全趴在车辕边哇哇大吐。 陶宁拧着眉远离,对脸色发青的庞雪亭说:“你先吐了再跟我说话也行的。” 着急说话庞雪亭咽了回去。 陶宁:“……” 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小姐估计也觉得恶心,脸色更难看了。 陶宁说:“你根骨太好,水木双灵根,相辅相成,生生不息。寻常商人之家留你不住,最好拜入仙门,寻求庇护。” 庞雪亭在冷风里瑟瑟发抖:“那我能拜你为师吗?” 陶宁:“这个不行,我收徒弟的要求很严格的。” 庞雪亭跳下车:“你去哪?” “走了。”陶宁翻身上马,一甩马鞭,迎着朝阳奔远。 庞雪亭追出几步:“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忽然想到什么,她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十方城城门。 * 得了一匹马做代步工具陶宁速度可快多了,甚至过上了每夜都有时间修炼的日子。 陶宁修为长进得很快,快得不像是第一次修炼的。 520只觉得陶宁心情又不好了,马休息吃草的时候她经常坐在一边发呆,或者入定修炼。 虽然她问男主定位的次数减少了很多,但在路上遇到年纪相仿的背柴少年都会多看两眼,还把一个看哭过。 搞得520总是很担心,它很看好这个宿主,千万别做错事啊。 陶宁其实挺安分的,架不住有不安分的人老在她面前跳,一路走来经常能遇见试剑/抢钱/做压寨夫人/黑店。 全都被陶宁黑吃黑回去,直接达到人生大圆满,送他们一路归西。 520旁观全程,很想告诫他们:真的,惹谁都不要惹死了老婆还负债的寡妇。 杀伤力极强。 今夜也是,陶宁甩了甩刀尖血痕,看了几眼这砍钝的刀,嫌弃地丢在一边,开始自己的黑吃黑。 这些拦路虎修为都不高,平时抢路过修士习惯了,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姑娘能手到擒来,没想到话都没能说第二句,人已经在地府亲密相会。 陶宁也没觉得自己想要什么,想找点事情做做,不然太无聊了。 但他们也是真够穷的,灵石都没几个,全是破烂。 一阵翅膀拍打声传来,一只飞鸟轻轻落在陶宁肩上,侧过脑袋,用两个黑豆豆眼好奇地打量她。 陶宁歪着脸跟它对视,半晌后,她动了动肩膀:“往那边站去。” 她不是很习惯左边肩膀上有重量,老婆死了做寡妇后更加不习惯了。 小白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振翅飞到一边石头上,站着继续看。 陶宁没管它,只以为是只胆子大的小鸟,手上利索地搜刮,用布兜起来想兜着走。 但这小白鸟看得实在专注,陶宁也忍不住看了回去,这才发现这只鸟并不是第一眼看见的通身雪白的,它左边翅膀生了一根朱红羽毛。 乍一眼看去,还以为这小白鸟哪里偷来的红羽毛放在自己的翅膀上。 陶宁疑惑:“这是什么品种的鸟?”身上看着也没有灵气,连灵兽都算不上,就是普通的白鸟。 看体型也不大,大概巴掌大,白羽蓬松,尾羽洁白优雅,像只缩小版的白凤凰。 但是白凤凰的翅膀里可有没有朱红羽翅,像是留白山水画上的一抹红痕,分外惹眼。 想不出结果,陶宁说:“变异鸟吧。” 小白鸟:“……” 第67章 收拾完手上的东西,陶宁觉得血呼刺啦的有点粘腻,但是马又被杀了,只好走着去找水源清洗双手。 纤瘦的少女身影渐渐远去,那只白鸟仍蹲在原地石头上,黑豆豆眼里倒映着眼前的场景。 忽然,寂静黑夜里亮起一道朦胧白光,竹林里多了身负长琴白衣女子。 灵光湛湛,脱俗出尘。 白衣女子裙摆擦过石头,她垂眸翻看被陶宁随意丢在地上的尸体,得出结论:“灵修,被越级杀了。” 再转头,看向陶宁远去的方向,岑点霜眼中疑惑更甚:“魔域的人?” 第46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夜色沉沉, 寂寥林中有一抹火光亮起,但因为周边的血腥味,蠢蠢欲动的低阶妖兽们悄然退去。 干柴燃烧时发出噼啪声, 弹出一星火光想要跃上粗布裙摆, 只是那一星火光太过渺小,飞出一线弧度变灭得干净。 一只手伸来拂了拂裙摆上的黑灰,忽然那只手一顿,捻起裙摆上对着火堆仔细看, 终于看见灰布裙摆上几点血点,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陶宁放下沾着血点的裙摆:“还是没点长进, 都说了不擅长打架, 个个都来打我。” 说完, 陶宁拿起处理好的兔肉架在火堆上烤。 修仙世界与现代文明社会规则大相径庭, 这里弱肉强食,实力就是法则, 不是你被吃就是它被吃。 就好比这烤得油汪汪的妖兔子, 它本名食心妖兔, 兔如其名,好食人心。 进阶前与寻常肉兔别无二致,最喜欢佯装成普通兔子, 以此吸引附近村庄的孩童上当, 将其拖回巢穴吞吃心脏。 大山深深,妖兔吃完人就往山里躲,狡兔三窟, 找起来费事又费力, 仙门弟子下山历练都懒得杀,且修为太低了, 杀了之后,一没成就感,二是费时间。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小孩的缘故,大人都不准小孩上山来这边,还驱赶外客,食心妖兔已经饿了很久了。 它盯上了单枪匹马的陶宁,在它看来陶宁不过十五六岁,虽然瘦,勉强算个水灵姑娘。 于是它托着伤腿出现在陶宁面前,假装走不动路的样子,好不可怜。 “啊,这兔子受伤了,好可怜。” 被驱赶的外客,也就是陶宁见状,脸上冒出惊喜的光芒,大步跑过来。 在妖兔看来,那蠢兮兮的表情跟之前被吃掉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然后它就被满脸笑容的陶宁按住身体,拧断了脖子。 咔的一声,就很快,妖兔没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黑,未成形的妖丹都被掏了。 火堆上架着滋滋冒油的兔肉,金黄的动物油不住往下落,不用调料也香气扑鼻。 陶宁还跟滋溜吸赛博口水的520说:“这种兔子魔域最多了,就是吃得比较讲究,养起来麻烦也不麻烦,最好的吃法就是烤了片这吃,最原滋原味。” 在现代那会,陶宁中年开始就对各种技能感兴趣,什么感兴趣就去学什么,还因此练成一手厨艺。 520没有味觉嗅觉,但也要被成品香迷糊了:【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是个系统!好想啃一口!】 陶宁没计较它在自己脑子里偷偷流口水,在寂静夜色中微微侧眸,不多时,便听见轻微翅膀拍打声。 红白影子一闪,陶宁眼前石头上便多了一位来客。 它矜持地收拢翅膀,昂首站在石头上,如仪态优雅的月下仙人。 最近那只红翅小白鸟总出现在陶宁身边,有时候是白天来,有时候是晚上看她一两眼就走,陶宁有一种自己是被它散养的人类的感觉。 重光界蕴养出珍奇异兽不奇怪,但是有观察人类爱好的灵兽确实罕见。 有一次陶宁在树下睡着,一睁眼就对上挨得极近的黑豆豆眼,尖尖的鸟喙都要戳上陶宁的眼睛。 一人一鸟顿了几息,猛地朝两个方向退开,互相都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 陶宁后脑勺磕上了树干,鼓起的大包疼了好几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白鸟觉得自己理亏,之后好几天都没出现,陶宁摸着后脑勺上的肿块约莫消完了,这鸟又出现了。 这小白鸟好似平平无奇如寻常叫不出的小鸟,但月光下便能看见它羽毛上覆盖着淡淡灵气,似是光华流转的精巧布匹。 陶宁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也没管它,只招呼了一声“来了啊”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小白鸟一贯沉默着,它从不鸣啼,偶尔歪着脑袋看陶宁忙忙碌碌。 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 兔肉烤好了,陶宁拿起小刀给自己片肉,先拆下两只肉最多的兔腿放在一边的油纸上,做完这动作后,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又把兔腿放一块了。 小白鸟的两只黑豆豆眼全程跟着陶宁的动作而动作,看不过来时就会伸长脖子看。 陶宁就这水,对着火堆吃兔肉,估计是闲的,她问起一只鸟的话来:“看了这么久,想吃吗?” 石上白鸟佁然不动,像是听不懂。 陶宁:“怎么没听你叫过,叫两声,啾啾。” 逗鸟似的,把匕首上的一片兔肉让它眼前递:“叫两声听听,我就给你吃这个。” 小白鸟:“……”它动了动爪,让自己远离了点。 这动作明晃晃的嫌弃,陶宁不服气,瞪大眼睛直起身:“嘿你这家伙,食心妖兔的肉能增长灵气,说不准吃几片肉你这鸟就开智修仙,成为一代鸟仙,你感谢我都来不及呢。” 一代鸟仙? 什么鬼东西。 小白鸟:“……” 这一次小白鸟离的更远了 陶宁二话不说自己吃完了剩下的烤兔肉,一点都不留给小白鸟。 眼睁睁看陶宁吃独食的小白鸟:“……” 如果陶宁会看鸟的微表情,那就能看见它两只黑豆豆眼里写着幼稚两个字。 吃完后,陶宁扭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小白鸟:“你这些天果然在装傻,你听得懂我说话。” 回答陶宁的是一阵翅膀拍打声,火堆后石头上空了。 “鸟看着不大只,脾气倒是不小。”陶宁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灰尘,将火堆一埋,就爬上树打坐修炼了。 她的神识铺遍整座山,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她眼皮底下,也清楚那只白鸟确实是飞走了。 没有用神识去追那只鸟去向何方,她知道它警惕,免得打草惊蛇惹来什么麻烦。 修为是没了,灵府确实碎了,但是神识不因这些有损,好歹是方便了陶宁。 原以为这白鸟又是好一段时间不出现,没想到第二天它又出现了,那时候陶宁正用三寸不烂之舌以妖兔皮毛换来一匹老驴。 因为马太贵了。 惭愧惭愧,她本来就是打算做来去如风的女子,没打算在小世界经营出什么大事业,都得过且过。 反正完成任务又要走,何苦白费这些心机。 小白鸟就停在枝头上听陶宁舌灿莲花,黑豆豆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树下的几人。 灰色衣袍的少女一手牵驴,一手指着她吃剩的兔妖骨头:“这是高阶兔妖的骨头,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灭杀,才取来刀砍不断的骨头,用来炼器自是绝佳,最推荐炼成兵器,削铁如泥吹毛短发不在话下。” “本来我是打算自留的,没想到被您慧眼看中,既然你那么诚心诚意,那我就割爱,让给少爷你了。” 直把这想要长生却没有半点修仙天赋的小少爷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从锦绣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想买下骨头。 她说得情真意切,小白鸟也多看了那堆骨头一眼,差点就要相信她的谎言。 果不其然,仆从见到主人掏出的黄金智商立马占据高地,提出了质疑。 陶宁二话不说,就从隔壁看热闹的屠夫摊子上拿来剁骨刀,往那骨瓷般的大腿骨上一砍。 铮的一声鸣响,恍若两把兵刃相击,刀锋尖鸣声让离得近的人捂住了耳朵。 再一看,那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按断的骨头纹丝不裂,依然如故,倒是那把剁骨刀多了一条裂痕。 陶宁单手举刀,狐狸眼笑得狡黠:“看吧,我就说没骗你。” 众人见状都爆发出了惊叹声,只有屠夫抱头哀嚎:“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小少爷满心欢喜,沉浸在捡到宝的欢喜中,随手给屠夫扔了一锭金:“一把刀而已,赔给你就是了!” 这场交易,皆大欢喜,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陶宁带着大家羡慕的目光牵驴出城。 等陶宁影子都没了的时候,小少爷的仆从才说:“可是少爷,这东西那么硬,怎么碾碎炼器啊?” 小少爷:“……” 小少爷举起一根被陶宁掰裂的骨头,上面全是刺,他指尖轻轻一碰就被划出血了:“我出其不意捅死人也行吧?” 好像也是个事? 小白鸟呆在树杈上,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什么,展翅朝城外飞去。 第68章 不知道该说陶宁幸运还是倒霉好,骑着老驴走出城郊没多远,就有一背着箭筒的猎户尾随。 猎户独居城外多年,因生性不讨人喜欢,年过三十也没能娶妻,在闹市里见到那一锭金子,眼睛都红了。 他本想拦下陶宁为钱财,但想到自己都三十了还没有老婆,就把箭矢偏离了半分,不打算伤其要害。 箭在弦上,弓弦紧绷,小白鸟就站在猎户不远处,一个犹豫,就错过了闹出动静的好时机。 箭矢被粗粝的手指松开,瞬息发出。 猎户呼吸急促,猛地站起身,等待着猎物从老驴上掉下来。 结果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那支飞出的箭矢被一只不大的手握住,她连头都没回,指尖调转方向,随手往这边一抛。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猎户得逞的神情一僵,还没来得及变成恐慌,便觉得喉头一痛。 有什么热淋淋的液体从脖子涌出。 呆了好几息,摇摇晃晃的猎户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发射出去的箭矢穿过了他的喉咙。 冒血的喉咙间咕噜出几声碎音,轰然倒地。 走在前边的人依然没有回头。 小白鸟振翅飞过尸体,追向了陶宁。 陶宁听见熟悉的声音侧过脸,笑着朝它打了声招呼:“哟,下午好。” 说完,她也没指望鸟会给她个回答,垂眸思量着什么。 陶宁生了一双狐狸眼,眼尾上翘,分外机灵狡黠,明明是黑眼瞳,眨眼睛时总觉得水光潋滟,像是两汪珍珠泉。 少女侧脸不如成年时期骨相突出,有种圆润的稚气,像一只未长成的毛绒小狐狸。 现在看沉思中的陶宁,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少女,而更想用女人来形容她。 因为少女不会露出这种思虑深沉的眼神,少女也不会总是笑意不达眼底,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世界。 比起出生不过十几年的青葱少女,她更像是活腻了的老古董。 “寒山派,岑点霜……” 小白鸟出着神,忽然被陶宁的念念有词叫回出走的注意力,不可置信地看了驴背上的人一眼。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陶宁长呼出胸口的郁气:“要是赶不上,只好想尽办法拜入岑点霜门下,劳驾她承担一下座下徒儿自相残杀的痛了。” 它不知道陶宁正旁若无人地跟520聊天,心情万分震惊。 520忽然很怀念第一个世界里还会装蒜扮萌新哄它的陶宁,擦擦额头上的赛博汗,它说:【一定要这样吗?】 陶宁满脸无所谓:“我不动手,她也会动手,反正都是一个结果,不如我动手,让她清清白白做仙尊,那多好。小世界天道应该给我加提成,送锦旗。” 这话陶宁没说出口,修仙界的世界意识总是异常活跃,她怕被听见了,又找借口用雷劈她。 520:【……】她说得好有道理。 陶宁嘀嘀咕咕:“我该怎么靠近岑点霜比较好,得想好办法。” 过了一会,陶宁又说:“这时候她会在哪呢?” 回想了一下世界线,那里记载女主的第一次出场,恨不得把各种溢美之词堆叠到她的身上。 那是捡柴少年的一段绮梦。 当时他又被父亲的正室夫人之子纠结玩伴们欺负他,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位白衣仙子从天而降,打退了欺负他的人,还给他留下了灵药。 男主出生时,因为百日宴上检测灵器没有半点反应,从小就不受宠爱,连带着母亲也变得不受宠。 之后他的生母早就在后宅争斗中死去,原因是另一个姨娘说她偷人,才会生下一个废物儿子,被怒极的家主处死,本来这个孩子也是想处死,但被老夫人以好生之德为由留下。 最后是姨母将他带走,念在姐姐的份上将他抚养长大,这么多年他如草根般长大,始终没有绝了回家复仇之心。 就是这一次邂逅,让男主产生了修仙的念头,开启了称王称霸之路。 陶宁往天上看,没见有什么白衣仙子飞过,只好作罢。 转头,觉得无聊了开始逗鸟:“你们小鸟不都是爱唱歌吗?你怎么总是不啾啾?啾啾。” 小白鸟:“……” 小白鸟跟着飞了一阵,全程带着欲言又止的意味,最终它还是没有如陶宁的愿望啾一声,鸟毛都没给她留下就走了。 既然来都来了,陶宁准备热情款待一番,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白鸟复杂地看了一眼,飞走了。 陶宁:“?”这鸟到底什么毛病? 她想抓来研究,就是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原主活了几千年都没有记忆,难道是新创的傀儡鸟? 若是傀儡鸟也能造得如此灵动,那陶宁更想抓来研究了。 红白羽翼擦过屋檐,往霜月谷飞去,这段时间它出来就是为了即将成熟的冰霜花,差点就被那魔域来的细作误了时间。 途中它听见了下面传来吵闹的声音,但它满心沉浸在刚刚听见的话语中,无心顾及其他,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白色飞鸟飞过的屋檐下,是一群少年围着另一个瘦弱的蓝衣少年拳打脚踢。 那蓝衣上打满补丁的少年抱着头乱窜,他忍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草!!!仙人呢!说好的白衣仙女从天而降,一剑逼退众人,人呢?剑呢?我都快被打死了!” 为首的白胖小子奇怪道:“这丧门星又在胡咧咧什么话?” 另一个白胖少爷摇头:“听不懂,打他就是了。” 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看他瘫软在地,不省人事的样子也都散去。 等他们都走了,那躺在地上挺尸的蓝衣少年翻身爬起,一边骂着一边往家里走去。 姨母正在家中洗衣,见少年又是遍体鳞伤地回来,顿时拧起眉头:“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招惹他们,肖家不会认你回去做大少爷,你当我开钱庄买药不要钱啊?!” 蓝衣少年本来不想回答她的,被这话一激,立马梗了脖子:“我有灵药,用不着你!” 姨母:“你哪来的灵药?!” 蓝衣少年抬手就往怀里掏,摸了空才想起来,他没在坑底捡到三样天阶灵器。 面对姨母的疑问,蓝衣少年:“……”艹!忘了没捡到! 被少年心心念念的三样天阶灵器被陶宁夹在指尖,跟金子一块抛着玩。 陶宁一个人也不觉得无聊,她嘀咕道:“今晚上吃什么比较好。” “怎么不再来只兔子送死……哎哎哎,萝卜在这个方向,老兄弟你别走错了。” 一巴掌拍上老驴的脖颈,陶宁调了调自制钓鱼竿,让它重归正途。 第47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之后好几天, 陶宁都没见到那只白鸟,就在她以为这白鸟观察腻了人类,不会再来了。 但事情峰回路转, 陶宁又见到了小白鸟。 它像个炮弹一样俯冲停在陶宁面前的树干上, 被黑豆豆眼一看,她直接被嘴巴里的肉呛到。 “咳咳咳咳咳!” 陶宁被呛咳得脸都红了,赶紧拧开水囊喝口水顺顺气,呼出一口气, 她问,“不是我说, 谁惹你了, 干嘛来瞪着我?” 小白鸟蓬松了身上的羽毛, 气鼓鼓地往那一蹲, 瞥了一眼陶宁,侧过眼, 又紧盯着她。 陶宁:“……” 陶宁反应了好一会, 她用手指指着自己鼻子:“我?怎么可能, 我这几天都在赶路,你都没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么能气你?” 小白鸟:“……” 陶宁:“你当我是能瞬移千万里的化神期, 闪现到你眼前气你呢, 谁惹你找谁去好吧。” 小白鸟:“……” 它的羽毛快要蓬松得炸起来了,搞得陶宁还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干了什么缺德事。 但她干的缺德事也太多了,对应不上啊。 互相盯了许久, 陶宁眨了眨眼睛, 摆手:“算了,你不眨眼时间比我长, 你赢了。” 小白鸟:“……” 陶宁继续低头吃,她用匕首割下大鸡腿,去了不爱吃的皮,直接开啃。 圆形土堆旁燃着火堆,还放着一个裂成两半的荷叶纹大土块,土地被高温烤出的油洇染。 待仔细再看,才发现那不是荷叶纹土块,而是荷叶外面包着土,经过高温后发黄的荷叶黏在土块上,浑然天成,就像是荷叶纹的大圆蛋。 也就是这看着埋汰的东西爆出的香味引来了小白鸟,以及暗中窥伺的不少生物。 不过它们都惧怕于陶宁身上的微妙煞气,不敢过来,也就这鸟小胆子大的小炮弹敢往陶宁面前冲。 被这小白鸟盯着吃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这一次,陶宁后知后觉的感到不自在了。 她两指捏着鸡腿骨,食之无味似的,砸吧砸吧嘴问:“你要吃点不?这是叫花鸡,很好吃的。” 小白鸟还是盯着陶宁,但是没有挪开爪子。 第69章 “……”陶宁她从这个动作里品出同意的意思,摇摇头,给这小炮弹割一片鸡胸肉。 她用匕首托着那一片飘着香的鸡胸肉往它喙边递去,小白鸟刚刚还气鼓鼓,这回却有些犹豫,它动了动脖子,几次张嘴又闭上。 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就在它准备去叼走那一片肉时,那近在眼前的鸡肉却往后一缩,让它叼了个空。 小白鸟疑惑地看了陶宁一眼,陶宁却在拧眉沉思。 她问小白鸟:“叫花鸡是禽类,虽然它是山鸡不会飞,大约跟你是同宗,你不介意吧?” 小白鸟:“?”你憋半天,就给我憋了这个? 说谁跟走地鸡是同宗了!我会飞,会飞万里之高的!你个没见识的魔域细作!!! 意识到自己被逗弄了,小白鸟抖了抖翅膀,张了张嘴,按照陶宁的理解这叫炸毛了。 陶宁见好就收,才不是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这脾气不小的小东西就要鸟鸟旋涡爆冲她了。 陶宁咳了声清清嗓子,她说:“我的错我的错,我给你弄成容易下嘴的形状,当我赔礼道歉行不行?” 其实不太行,堂堂惩戒堂长老,岂是蝇头小利可收买的。 但是小白鸟看陶宁找来了一片干净荷叶,垂着眼细细,给它切肉。 陶宁侧颜沉静,密长如羽扇的睫毛垂下,眼底倒映着温暖火光,她刚喝过水的唇瓣微抿,有点像冰霜花的花瓣。 冰霜花!一提起冰霜花就想炸毛。 “行了,也不知道你胃口多大,先吃着,不够我这还有。” 陶宁双手托着荷叶往小白鸟那边放,看它又不知道为什么独自炸毛了,豆豆眼里倒映着火光,像是它眼中燃烧的火焰。 陶宁悻悻收回手,心里嘀咕:……气性真大。 她可不敢再招惹这小东西,怕被炮弹攻击,这个炮弹代指物理的,其他鸟不都爱这样干么。 遇到仇家,炮弹攻击,记仇点的每天都他头上,窗户上炮弹攻击,气又气死人,抓也抓不着。 陶宁自认活得糙,但是个爱干净的人。 小白鸟怒气冲冲走过来,怒气冲冲啄了一口切成丁的山鸡肉,第一下没对准,插尖尖上了。 它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陶宁,只看见陶宁的侧脸,她好像在忙别的,才让它松一口气。 陶宁的确很想笑,但没好意思笑,最后好歹忍住了,一边憋笑一边啃鸡腿。 这吃法讲究也不太讲究,富有技术性,吃的时候陶宁没弄脏衣袖嘴巴,还是干干净净的。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准备等会拿去河边洗洗。 净尘术什么的……灵力还是不要浪费在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上比较好,等有机会了再浪费。 吃肉这件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小白鸟第一次吃的时候还犹犹豫豫,好像有点嫌弃,第二次矜持了一会才过来吃,待到第三次第四次……它便开始拍打翅膀催促。 不客气得很。 陶宁就用匕首给它片肉,有十足的耐心。 不过是巴掌大的小东西,像雏鸟一样蓬松,吃的也不多,她乐意养一养这个乐子。 要是哪一天背叛她了,就抓来研究它究竟是什么。 通身雪白,羽如月华,大小跟灵禽幼雏似的,却身无灵气,记得传说中有这种灵鸟名叫…… 陶宁片肉的手一顿,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念头,因为太快了没能抓住。 “啪嗒啪嗒……” 出神一会,她被翅膀拍打的声音叫回神,用思量的眼神看了小白鸟几眼,眸光深沉。 陶宁:“你究竟是……” 小白鸟直接炸毛。 “算了,是我想错了吧。”陶宁收回目光,垂眸掩下眼底思绪。 陶宁有些嫌弃地盯了它一眼:“别老在食物面前抖翅膀,把羽粉抖进去了怎么办?” 小白鸟从她反应中敏感察觉到什么,收拢了炸开的羽毛,双方各有思量。 但是,小白鸟还是啪嗒啪嗒抖翅膀,大有“你才羽粉,你全家都是羽粉”的愤恨。 陶宁顿感无奈,说小鸟记仇,确实不假。 各自吃过东西,也只有夜色降临时陶宁才有时间做别的,白天基本在赶路,炼气期修士不睡觉真不行。 连续用了好多天的净尘术,陶宁忽然很想洗澡。 虽然净尘术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但她在现代社会生活久了,还是感到不太适应,没有用水清洗总觉得脏脏的。 说干就干,她收拾好东西,陶宁牵着老驴往湖边走,小白鸟蹲在驴头上,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让这个老犟种乖乖驼它。 她栓好驴在树上,以防被妖兽偷吃了,才说:“我要洗澡了,你看好它。” 小白鸟:“???”你让谁给你看驴?? 在羽毛再度炸起来之前,陶宁抽出腰带开始脱衣服,神识感应没有东西在看。 大乘期的神识还不是修为在她之下的修士能轻松察觉到的。 直到小白鸟蹲着的驴头旁边树梢上搭了几件衣服,它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它的身体已经比脑子还快,背过湖水边站了。 正经寒山派的正经长老自然干不出不正经的事情,趁人之危非正经人所为。 它爪下的驴头跟着扭脖子,这对于一个老驴来说有点累脖子。 但是无法反抗头上跟苹果一样大的小东西,只能从鼻孔里喷出鼻息,刨着蹄子待在原地。 远处水声哗哗,月光透过树梢罅隙映入,能想象到月光倒影在湖水之上该是多皎洁。 小白鸟沉思一会,歪头看向搭在一边的里衣,跟搭在一边的粗糙灰袍截然相反。 外袍跟着陶宁跋山涉水,有了不少磨损,往脸上蒙块布跟乞丐没有什么区别,然而这件看似轻薄的里衣在月光下流光溢彩,隐隐能看见上面繁杂阵法绣纹。 这是一件天阶法衣,虽然只有里衣,其价值能抵一条中型灵矿,传说能抵御大乘期修士一击。 灵矿易寻,可天阶灵器难得,即便真有灵矿也难换来一件天阶法衣的一片袖子。 寒山派长老自然不会如此小家子气,自己师姐是一派之首,见过的灵宝数不胜数。 之所以上心的是因为这布料在重光界是没有的,一匹都没有。 布料的名字叫做金丝玉缕,是由魔域那边的高阶金玉蛛织成,一千年才能得一匹,一匹又熬死多少金玉蛛。 这种东西,非寻常修士所有,如果不是无意瞥见她衣领一角,不至于会发现这人竟穿着魔域才有的金丝玉缕。 起初岑点霜怀疑过她是魔域中的哪一个护法,后来又觉得不像。 岑点霜杀过魔域的魔修不在少数,曾经还杀过一个炼火宫的护法。 被杀的护法手上有一块手帕大小的金丝玉缕,死前还在炫耀这是他从炼火宫里找到清极尊炼器剩下的边角料,就是可惜成名太晚,没能亲见清极尊尊上真颜。 如今年轻一代弟子都不知炼火宫,它是当年清极尊炼器之地。 传说宫殿内灵器魔器无数,多如蝼蚁,天材地宝堆得山高,随时供清极尊取用,但她爱炼却不爱用,全都丢在那落灰。 连守宫护法拿一小块都要费尽心机,她一个小小修士,又如何拿到一整件? 且她下手干脆,只杀杀她的人,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就是爱骗人了点,不像魔域之人的行事风格。 魔域的人做事可没那么温柔,如今早就不是清极还在的时代,近些年两界矛盾越演越烈,互派细作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莫非……这无名小姑娘是魔域圣女? 看样貌年纪大抵相仿,那边也传出消息说魔域圣女早已不知所踪,她居住的宫殿只有一道幻象。 尚且不敢武断,她身上穿着魔域才有的布料,但是尺码不对,大了太多。 魔域那边也不可能给圣女穿不合身的衣服,而且这无名的修为也太差了,炼气期的细作,修为低的令人发笑。 杀了也就罢,如此也中断了重光界了解魔域那边的计划的途径,不能冲动。 清极为人不羁,唯我独尊,做事情只凭自己喜欢,法衣肯定是按照自己的尺寸来,直接省去了法衣根据穿衣者身形变幻这一步骤,只除了她没能能穿上这件法衣。 于是就给岑点霜的判断造成误会。 算算时间,她也该回寒山派,向掌门禀明此事。 她本想在无名身上留下标记,自己先行回门派跟师姐说明此事,只不过她像是浑身长满了眼睛,每次想下手都会有种被察觉到了的感觉。 岑点霜是个谨慎的人,因此没有贸动,若她当真是魔域圣女,何不如借着这条线一举击溃背后的阴谋。 正沉思着,有脚步声往这边靠近,是带着水汽的陶宁回来了。 她不知道那只背对着人生闷气的小东西想了什么,但她也带了满脑袋问题,洗完澡了也没能想清楚。 第70章 有着细碎伤痕的手拿起衣服开始穿,穿之前给它们施了个净尘术,抖了抖。 抽掉树杈上最后一件衣服,平凡灰袍盖住了里衣,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确认盖住了才罢手。 陶宁说:“小东西,你说对于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该怎么打动她?” 小白鸟翘了翘尾羽,不是很理解地歪了歪脑袋。 陶宁:“就知道你不懂,我不擅长打架,这个还是懂一点的。” 小白鸟:“……”谁?你? 陶宁这几天分析过女主岑点霜的心性,大概有一个人物画像。 样貌方面么,自然是顶级的,那一堆赞美词她还没忘干净。 只要看修为和心性,旁的她不关心。 岑点霜三百岁元婴,天灵根水灵根修士,这天赋在重光界也是数一数二人物,她常年身负一琴一剑,杀尽天下作恶者。 水至柔,包容万物。 她品行去跟柔一字扯不上任何关系,将重光界不怎么看得起眼的水灵根运用得淋漓尽致,曾将一个恶意挑衅她的修士浑身血液凝结成冰,使其灵脉堵塞,最终爆体而亡。 两百岁时,她成为寒山派惩戒堂长老,都说她赏罚分明,冷若冰霜,还有不迂腐的嫉恶如仇。 重光界对魔域和妖界的任何一个存在都是抱着反感态度,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可岑点霜不同,她只凭事实分辨善恶,而非妖与人分辨。 外界多不赞同岑点霜的做法,认为妖就是妖,人才是人,怎么可能做到共处? 人用妖入药炼器,妖也吃人,两方互不愿退让,也是幸好妖界偏安一隅,勉强算和谐相处。 但人家是寒山派长老,剑道强者,在她面前指指点点会被用剑砍你没商量。 再说其人,从小拜入寒山派前任掌门门下,她是掌门关门弟子,还是婴儿就被抱回去了。 这出身当然是从小被师尊师姐们捧着长大的,性情该有几分天真,这份天真还不能是这个岁数能磨灭的。 想半天,陶宁穿好了衣服,系上腰带:“好像杀岑点霜徒弟更轻松点。” 小白鸟暗暗炸毛,可是岑点霜现在没徒弟。 520:【可是岑点霜是气运之女,人间正道,她元婴期大圆满追杀你个炼气期,你遭得住吗?】 结果显而易见,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但是岑点霜就是一定的事情。 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连亲手清理门户杀了男主都能做到,别说杀一个陶宁,世界线中早就已经死掉的人。 天边泛鱼肚白时,陶宁收势睁眼,淡淡灵光萦绕在身边,她感觉到自己快要炼气大圆满了,离筑基期临门一脚。 她不用去找,也知道这不记恩的小东西昨天就已经走了,走之前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干什么。 陶宁抬手一弹肩膀,像是弹走了看不见的尘埃。 远在千里之外,身在寒山派的白衣女子身负长琴,拾阶而上。 她身边有一个年轻的蓝衣女弟子说:“掌门闭关还未出,长老不如过几日再来?” 越说,她的声音就越小,其实她是挺害怕岑点霜的。 师姐们也跑得太快了,忽然就剩下我一个人qaq 惩戒堂长老掌管寒山派上下弟子惩罚,监督品行,最是铁面无私,执法严明的存在。 岑点霜早就习惯了弟子们的害怕,要是平易近人的,她还做什么惩戒堂长老,收拾收拾去弟子堂干个乐呵呵的管事长老不好? 她刚想说话,身形却一顿,猛地扭头朝山门外看去。 蓝衣女弟子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又是惊又是怕地跟着看过去,却只看见灵气浓若雾,灵禽环绕的山门,还有若隐若现的山门大阵。 蓝衣女弟子壮着胆子道:“怎么了,长老?” 岑点霜回神,眉头微皱,片刻她摇摇头:“无事,师姐出关时我会再来。” 蓝衣女弟子:“是,弟子会向掌门秉明。” 岑点霜转身御剑离开,往望舒峰而去,她在无名身上留下的神识印记,刚刚被人抹去了。 元婴期的神识印记都能轻易抹去,到底是谁做的? 陶宁算了算距离,觉得五天内就能到寒山派外府,收弟子就是在外府收,内府寻常人进不去,更别说寒山派大派内部。 但她忽然有些发愁,带着炼气期大圆满的修为去碰瓷,真的不会被岑点霜一巴掌掀飞? 是的,她准备碰瓷岑点霜,她这般刚正不阿的脾气,看不的人真死路边。 思量许久,陶宁双手按住身下树干,跳了下去,一手掐诀,一手寻摸着身上灵脉。 【你你你,你干什么?】520被这阵仗搞蒙,数据面板上数据上上下下的,红光看得统核心慌慌的。 陶宁双指并拢,点上周身灵脉关键处:“修为是为了一路自保,现在无用,废掉。” 520:【!!!】辛辛苦苦炼了一路,说废就废。 520:【这这这不会伤到灵脉吗?】 陶宁闭眼,她眉眼平静甚至语气也是冷静的,确实是认真思虑过才做这件事。 陶宁:“别人自废会,但我不会。” 而且原主功法跟寒山派内门心法同宗同源,平时看不出来,只要一探灵脉就什么都暴露了。 虽然三千年后有所改变,到时候测灵根后拜师,她该如何跟寒山派人解释这心法是怎么回事。 你说大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寒山派大家直接把你打成酱。 只见陶宁浑身灵光一闪,白净红润的脸色瞬间暗沉下去,她拧着眉,唇角流出一线红血。 如今她就是毫无灵力的凡人了。 520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你吐血了啊!!!】 第48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寒山派是重光界第一大派, 坐拥万里仙府。 开山立派数万年,出过不少飞升修士,惠及下界, 地位愈发尊崇, 诸邪莫侵。 于是乎寒山派范围的凡人都生活得比其他地方格外滋润。 这一点陶宁深有同感,从五日前靠近寒山派地界附近,拦路虎就少了不少,很少有不长眼的人跳陶宁面前耀武扬威。 她尊重物种多样性, 提前收敛气息,把自己当空气经过。 然而缺点也是有的, 只要她进入城池后, 时不时能感受到当地镇守的修士在城内铺开神识。 神识监控是无差别铺开的, 万物于修士而言毫无遮拦, 纤毫毕现,陶宁总会下意识觉得不爽快。 她虽是凡人, 体内毫无修为, 但她对修士的神识感应灵敏, 每每察觉都觉猝不及防,一次次忍回下意识的反击。 随手将老驴送给哪家老妪,换来了几个粗粮饼, 她步行走向了寒山派外府大门。 寒山派伫立重光界几万年, 拥有灵脉无数,并不稀罕这点入城费,只要能经过门前大阵防御即可, 当然, 魔域妖界的人就没那么容易混进去了。 这倒方便了陶宁,不用想办法去挣这点门票费。 鲜少关闭的城门大开, 随着人流走近了外府大门,陶宁以手搭在眉下,仰头看向那巍峨大门。 这外府虽然只能算是寒山派大门口一样的存在,其恢弘能抵之前路过的所有城池相加,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最终汇入了城中主大街。 门内外灵气大不相同,陶宁从进门后就觉得一缕清风扑面而来,撩起额前碎发。 “原来这就是寒山派外府,也不知内府是如何场景。” “肯定比这强千百倍。” “可是你我都没有这个入内府的缘分了,只盼我家孩子有入寒山派的仙缘……” 凡人不知晓灵气是为何物,只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一路奔波的疲惫被洗涤干净。 怪不得都要修仙,若不是没有悟性,他们也想求长生。 他们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没注意到灰衣少女脱离了人群,走向了少有人烟的小巷。 背影看着有些烦躁。 因为寒山派外府里大能修士更加多了,神识一层接一层的,实在叫人心烦。 最近是寒山派公开收徒的日子,以防有人浑水摸鱼,暗处的镇守只多不会少。 作为重光界第一大派,寒山派收弟子自然不需要如其他门派那般到处收集根骨不错的好苗子,在派内地界每五十年举办一次收徒大会,届时自然会有人过来。 陶宁揣着手站在一边,不远处就是寒山派测弟子灵根用的寻仙楼,不说寒山派讲究,五十年用一次的楼都维护的干干净净。 她目光从紧闭的大门往上挪,扫过顶楼楼阁,那里就坐着一个元婴期初期修士。 寒山派修士未至,楼门仍未开放,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想拜入山门的人。 年龄大小不一,都不会超过十八岁,都怀揣着修得长生的愿望而来。 有的是坐着马车而来的少爷小姐,有的是孤身一人长途跋涉的乞儿,也有的是被家中长辈带来的孩童,各自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第71章 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天才会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没必要现在就开始得罪人。 但从寒山派的角度来讲他们都是一类人,有底蕴的家族自然会为自己的孩子做好打算,而不是来参加千军万马独木桥的收徒大会。 陶宁看了一圈,没能发现疑似男主的少年,他的存在就是个麻烦体,有他的地方一定会有麻烦。 比如那个那个坐在马车里的倨傲少爷,记得他是哪个家族的独子,跟双胎妹妹一块来求问仙缘,因为他觉得男主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碍了他的眼,要赶走男主,不准男主排在他前面。 第一次争执后,男主屈辱地离开了排队的队伍,之后测灵根测出男主五灵根,先天经脉堵塞很难吸收灵力,极其难治,不如做个凡人安然度日。 管事弟子说出这结果,男主被锦衣少爷大声嘲笑,气得男主要跟着锦衣少爷决斗,并打赌赢了的人就能拜岑点霜为师。 岑点霜认出了那日救下的少年,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收为记名弟子,完成初步打脸剧情。 寒山派点霜真人收徒一事震惊了不少人,那想拜入岑点霜门下的锦衣少年不服,但被妹妹拉住,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之后那少爷的妹妹还倾心于这废柴,把锦衣少爷气得哇哇叫,大骂哪里来的野狗敢泡他妹,给老子滚滚滚。 阻止男主收后宫的小反派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幡然醒悟,成为男主走狗,一个是死于男主的反杀,装备经验加加加。 锦衣少年是后面一个,他妹妹对此并不知情,为哥哥神伤时投入了男主的怀抱。 虽然不是很懂男主打赌输赢跟岑点霜有什么关系,但是岑点霜答应了,那陶宁觉得自己碰瓷成功概率也挺大的。 寻找失败的陶宁在心中叹了口气,那真的就要走上拜在岑点霜门下伺机下手的路子了。 陶宁不知道因为自己带走了三样天阶灵器,男主只能伺机偷了姨母攒的银子买马上路,但他实力不如陶宁,经验也没有,走得就慢了不少。 他一边紧赶慢赶,一边咒骂到底是谁拿走了那三样灵器,害得他如此狼狈,还要天天听洗衣婆天天叫骂。 等着瞧吧,等他成为天下至尊,必定要让那有眼无珠的洗衣婆好看,还有肖家,还有那个偷了他三样天阶灵器的小偷! 小偷必须碎尸万段,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街角,陶宁抱臂靠着墙壁:“届时只能希望岑点霜清理门户的时候能给我个痛快了。” 正背着长琴往台阶上走的岑点霜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摸了摸鼻子,接着往上走。 她不知道跟在她身后的蓝衣弟子抬起头,看向她背影的双眸皆是震惊。 他听见了什么? 惩戒堂长老打喷嚏? 娘啊,原来点霜长老会打喷嚏的啊,等会就跟师姐们说。 岑点霜跟师姐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其他人在旁边,她屏退了身后跟随的弟子,只身入了赤石泉。 这里是寒山派掌门闭关修炼之所,如今她刚出关,活跃的火灵力仍在周围徘徊,隐隐掺杂着凌厉剑意。 远远便能看见云雾中央坐着泡茶的身影,岑点霜脚下一点,御风而至。 长发用一条红发带束起的女子披着宽大的红袍,随性坐在泉边,她背对着外面,准确地在岑点霜落地时说:“来了啊。” 岑点霜脚步一歪,忽然觉得这话耳熟得过分。 背对着她的红衣女子诧异回头,露出一张明艳张扬的面庞:“你怎么了?” 岑点霜懊恼皱眉,却摇摇头说:“没有什么。” 寒山派掌门道号离朱,炼虚期大圆满修士,她离合体期只差临门一脚。 但就是这临门一脚跨了八百年都没能跨进去,她也从寒山派大师姐变成寒山派掌门,而她的师尊却在三百年前渡劫失败,消散于天地间。 她属火灵根修士,被门下弟子喊了几千年大师姐才磨出如今的温和,当初那是天骄榜上有名的火爆辣椒,谁点烧谁。 在寒山派中传播最广的便是掌门烧师祖胡子的事了,她连自己师尊都敢烧,不知道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辣椒成精。 离朱奇怪地看了看岑点霜,念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不再问。 她转而说:“昨日我才看见我徒儿留下的玉简,便出关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找我?” 岑点霜:“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师姐不用为了我提前出关。” 离朱倒是淡然,她摇摇头,广袖拂过杯盏:“无碍,时机未到罢了,过犹不及。” 似乎想起了什么,离朱问:“等等,此次出门你不是去取冰霜花蜜吗?怎么没看你把东西给炼丹堂……不会全被你泡茶喝完了吧?” 岑点霜:“……” 她神情不自然一瞬。 光顾着盯无名细作,错过了冰霜花开放,等她赶到时冰霜花蜜已经被蹲守许久的灵兽们分吃完了。 不过没关系,她也吃了许多天无名细作的口粮,不算很吃亏。 离朱看穿了她的不自然,说出另一个猜测:“还是做成糕点吃完了?” 岑点霜:“……不是。” 离朱表情终于严肃起来:“被抢走了?谁敢抢你的花蜜,告诉师姐。” 说着,她披着红袍就站起身来,只待岑点霜说出人名她就召剑砍上门去,敢欺负她离朱的师妹活腻歪了。 岑点霜忙拉住离朱,表情变得无奈,那张绝尘脱俗的脸也绷不住冷若冰霜的表象:“等等师姐,我已经不是被抢花蜜的小孩了。” 离朱后知后觉的想起现在没几个人能打得过她的小师妹,从容坐了回去。 她比岑点霜大太多岁了,把她从巴掌大照顾得这么大,很难不把她当孩子看待。 世人皆知离朱掌门火爆护短,你惹了离朱或许不会怎么样,你惹了离朱护着的人,今晚等着火烧家门吧。 离朱说:“那是怎么了?” 冰霜花一百年长成,一百年开放一次,一个时辰后枯萎,开放时间不看季节不看时间不看地点只看心情。 毫无规律的随心之花导致花蜜极其难得,霜月谷那一丛冰霜花是前任掌门无意发现的,还掌握了它的规律。 花蜜用于炼丹服之有利于岑点霜的功法,还有一点便是能隐蔽她的真身气息,所以她每百年就要去采一次蜜。 但是花蜜是甜的,无论是用来泡茶,做成糕点,或者生吃,都很怡口。 如今的点霜真人让寒山派上下闻风丧胆,其实她小时候也让寒山派上下闻风丧胆,离朱就会泡一杯冰霜花蜜茶哄她。 她很喜欢这个,也就让岑点霜养成了每日日出都喝一杯花蜜茶的习惯。 岑点霜没有瞒的意思,将这些天经历讲给离朱听。 可她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叙述者,讲得干干巴巴的,只说了大概样貌和重点,还大力模糊吃了人家还几天肉的事实。 离朱听罢,浅酌一口灵茶:“既然如此,小小细作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杀了她便是。” 岑点霜双手包着薄如蝉翼的杯盏,她凝神思索一会,摇摇头:“她目的尚且不明,无凭无据,无缘无故,不可伤人性命。” 离朱点点头:“如此也是。” 若是寻常魔域细作随手除去便是,但能拥有一件金丝玉缕做的法衣的细作,是该上心一二。 离朱:“能抽丝剥茧也是一件好事。” 岑点霜:“她准备拜入我的门下。”杀我徒弟。 虽然岑点霜没有收过任何徒弟,座下记名弟子,抱剑童子,一概没有,一向独来独往。 这也是寒山派上下惧怕岑点霜的原因之一,她所住的望舒峰没有弟子完成弟子社交,大家对岑点霜脾气全靠猜,那可不越猜越害怕。 “咳咳。”离朱被口中灵茶呛了一口,她以袖擦去水痕:“你说她要拜入你的门下?” 岑点霜:“嗯。” 离朱想也不用想就说:“不行,望舒峰不能收这个徒弟,你把人带回来,到时候让她入我门下,我来处理。” 岑点霜同意这个建议,她望舒峰不能收这个弟子,尤其是疑似魔域的人。 离朱沉了容色,露出了寒山派掌门的威严:“自清极后两界太平了千余年,新上任的魔域至尊对重光界贼心不死,屡屡挑衅,叫他知道我寒山派也不是好惹的。” 重光界已经有一千年没听说过清极的名字,连知道她是寒山派弟子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除了离朱掌门及长老们。 连离朱也只是远远看过清极一眼,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孩子,清极辈分高,她跟着师尊身后喊师祖。 那更不用说晚了那么多年入门的岑点霜,她只知其名,不见其颜,听说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做事率性而为。 几日后,岑点霜奉掌门之命下山收徒,五十年一遭的寒山派收徒大典正式开始。 虽然是岑点霜带队下山,不过她并不是主管事的,她更多的是负责镇压全场,免除各种各样的乱子。 第72章 不得不说岑点霜的名字很好用,无论是想攀交情的,还是仗着自己是谁家跟寒山派门人有交情的想不经过考验入门的,一听说带队者是岑点霜,都歇了心思。 算了算了,都不留情面岑点霜了,让让她吧。 测灵根的第一天,岑点霜特地在寻仙楼露过面,神奇的是她没在一众年轻面孔中发现熟悉的人影。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不是自己鸟眼睛看人跟人眼睛看人不一样,把无名记错了。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无名的气息,那个灰衣少女总是眯着狐狸眼装纯良,她身上散发着散漫敷衍的气息,她游走了一圈,得到一众或敬仰或胆怯的目光,没能找到想找的人。 莫非是知难而退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她又发现了更好的去处,不来寒山派了。 丢出一个麻烦的包袱自然是好事,谁会嫌弃自己家门派细作少,如此,岑点霜就不再管了。 然而接下来几天也没看见无名,岑点霜有种微妙的不爽,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驴了。 ——这说法也是从无名那听到的,大概是欺骗的意思。 城门外蹲点的陶宁:“男主是迟到了吧?明天就结束测灵大会,准备带着合适的弟子预备役参加试炼了,到现在都没看见肖浩然。” 肖浩然自然是男主的名字,前几天她特地在那群人里转了一圈,都套过话了,全都不是男主。 而且锦衣少年也没跟谁吵架,只是在陶宁经过时板着脸,不让自己露出嫌弃的意思。 有教养算不上,陶宁就当看不见他脚下的石头,让他在自己面前摔个大马趴,红着脸跑进客栈里。 陶宁站起身,本想跺跺蹲麻了的腿,却眼前一黑。 她扶住了树干,才想起自己修为自废后没能得到很好的休息,现在是有点低血糖了。 在陶宁的计划里一直都是截杀男主大于拜入女主门下,特地蹲点几日,人还不见踪影。 以免自己任务完成未半而中道崩殂,她不等了,手上的干粮吃完了,她得进城吃点。 “谁都没想到魔域至尊是个吃不饱就低血糖的。”陶宁咬着甜草茎,往城内走去。 寒山派外府的面积,比一座城池还大。 520:【我也没想到你修为说废就废。】 陶宁:“所以刚好啊,进行计划b,完事周全嘛。” 520真的疑惑,它问:【你就不怕计划有误。】 陶宁挺无所谓的:“多简单,再想一个办法不就成了。”就算挖地道,她都要挖进寒山派里完成任务。 刚还大放厥词的人觉得一阵头晕袭来,她走不太动了,在街上找个角落蹲下。 她忽然有点怀念十方城的那一碗粥。 眼前逐步发黑,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朦朦胧胧,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点霜真人怎么了?” 无瑕无尘的裙摆停在眼前,月白长剑配在腰间,是修仙者才会这样穿,陶宁想也不想就抓住那裙摆。 其实她已经看不太清,不知道这裙摆是谁的,干不干净与否,她只想委托这位姑娘帮忙买个馒头。 凡人怎么称呼修仙者来着……? 哦对,仙师。 她想说仙师,饿饿,饭饭。 对上那双清冷眉目,眉心那点观音痣,陶宁脑子一抽,便说成了:“师师,饿饿,饭饭。” 说完,两眼一闭,躺下了。 惨遭路边乞儿碰瓷的岑点霜:“……” 她是躺得利索,不顾大家震惊的目光,随后那震惊的目光变得钦佩。 都敢用手去抓岑点霜的衣摆,这胆子也忒大了,都知道点霜真人目下无尘,她身后跟随的寒山派弟子隔她一人远。 细细的讨论声在大街上响起,好奇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来。 岑点霜的惊讶不比其他人少,很快她就敏锐察觉到情况不对,伸手探脉,得出了更难以置信的结论。 毫无修为?饿得晕倒? 不过几日不见,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难道鸟眼睛看人她没记清脸,认错人了? 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脱俗出尘的岑点霜敛裙蹲下,盯了那灰衣少女半晌,伸手去触碰那昏过去的少女。 细长双指并拢搭脉,缓缓皱眉,随后手指挪到颈中按了按,露出了明显的意外表情。 岑点霜看见那一角熟悉的天阶法衣,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复而抬眼看向她的脸,却不知为何,一颗泪珠从眼中落出,砸在少女指尖上。 “……!” 现在不仅大家很震惊,岑点霜自己也很震惊,她摸了摸湿润的眼眶,似乎不太相信这是自己的眼泪。 怎么回事? 第49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陶宁从繁杂梦境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木质床帐顶,她第一反应就是举起手,看向左手指尖。 昏过去前, 她好像感受到有滚烫的东西落在上面, 像是一滴水珠。 “幻觉?”可哪有那么多的幻觉,大约是饿昏头,看错了。 眨了眨眼,她神色变得冷静, 坐起身看向周围,不用去问, 她也知道这里是客栈。。 床帘大开, 隐约能听见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声。 再往下一看, 怪不得睡觉时觉得肚子凉凉, 怎么没给盖个被子。 她起床穿鞋,手推开窗, 那股热闹声便涌了进来, 远处正好是寻仙楼精巧屋顶, 房与房之间的罅隙处隐约能看见排着队测灵根的队伍。 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陶宁回头,有两个穿着寒山派弟子服的少年男女推门而入。 “……总比在现场重复听五灵根, 无灵根, 四灵根有意思多了吧。”清脆的女声说,然后他们便伸手推开房门。 见到站在窗边的两人陶宁眼里闪过惊讶,在他们打量自己的同时, 陶宁也在打量对方。 年纪尚浅, 看服制是寒山派内门弟子,但不是核心弟子, 修为也不高,都是筑基期。 那女弟子说:“你醒了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宁垂眸一瞬,又抬起:“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谁,是你们救了我吗?” 女弟子道:“这是客栈,救你的人不是我们,是我们岑长老。” 岑点霜威名犹在,哪怕她不在了,女弟子说起她时也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陶宁疑惑地看向另一个弟子,没把心底的惊讶表现出来:“岑长老救了我?” 没想到还真给她碰了个大的,可惜晕的快,没能看清女主的样貌。 男弟子道:“你当时倒在路边,差点以为你死了,长老就说你没事,就是饿得慌,给你塞了一颗辟谷丹。” 陶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觉得嘴巴清清凉凉的,喉咙回甘。” 狐狸眼微眯,灰衣少女笑着说:“原来是辟谷丹的味道。”一股难吃的药味。 两人看见这笑容,都不约而同地呆了呆。 原以为是饿殍一样的乞儿,穿得破破烂烂的,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好看。 陶宁收起笑意,不太明白地问:“那两位仙师来是因为?” 女弟子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们长老让我们带你回去。” 陶宁:“去哪?” 男弟子:“寒山派试炼。” 陶宁这回是真惊讶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岑点霜是不是看谁可怜就捡谁,没想到她那么冷若冰霜的性格,还藏着一颗博爱的心呢。 那努努力,说不定还真能拜在她门下。 岑点霜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什么误会,她正听管事的报上预备弟子的情况。 管事的怕真人不耐烦,说得很快,特地点出根骨好的几人,然后道:“就是这些了,长老您看还有何不妥?” 只不过这是个开始,没通过试炼依然无法进入,只能成为寒山派学宫弟子, 岑点霜睁开眼,没回答管事的话,而是看向门外。 不多时,一女弟子御剑而来,停在门前,行过弟子礼后说:“奉长老之命,弟子已将人带到,安置在寻仙楼下。” 岑点霜:“名字。” 女弟子一愣:“弟子名尔聿。” 这两人是从寒山学宫调来随侍岑点霜身旁的,女弟子名为尔聿,男弟子名为尔风,都是尔字辈,确实不是核心弟子。 岑点霜顿了顿,她说:“不是你的名字。” 刚刚领着陶宁过来叽叽喳喳像两只快乐小鸟,在岑点霜面前就是咪都不敢咪的小猫咪,还要努力装出名门弟子正经可靠的形象。 不是自己的名字,那就是灰衣少女的名字了。 尔聿才反应过来,脸红了红,她说:“她说她的名字叫……” 回想起问起姓名的场景,那灰衣少女眨了眨狐狸眼,似乎有些腼腆,但说:“左耳陶,不得安宁的宁。” 尔风说可能她没文化,所以才会这样子说话,尔聿也觉得是。 于是尔聿润色一番,她道:“左耳陶,安宁的宁。” 第73章 话语落下,不知道为什么屋内安静下来了,还有点凉飕飕的。 管事的总觉得长老神情微妙了一瞬,明显到他都能看清。 岑点霜:“……安宁的宁?”她竟是这个名字。 她哪里跟安宁这两个字扯上关系了,明明给根棍子就敢把天捅破。 尔聿忍住搓搓胳膊的动作,疑惑道:“是否弟子做错了什么?” 岑长老你别不说话只散发威压啊,我还是个筑基期,顶不住的qaq “无事,”岑点霜侧头对管事道,“加上这个名字,待会一块出发。” “是。”管事下意识点头,然后才想起什么:“那她的灵根……” 抬头一看,刚还在位置上的岑长老已经不见了,尔聿显然也不是很习惯来去如风的岑长老,慢一步离开,又加深了她雷厉风行的印象。 楼下,陶宁跟一群孩子共处一地,她独自坐在窗边,也不跟他们混一块聊天,偏安一隅。 其他人倒是很好奇被两位仙师送来的陶宁,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不住往那边看去。 对于还未入门的他们而言,尔聿尔风两个学宫弟子也是仙师,他们都会飞。 过了一会,都没有寒山派弟子过来,有人便按捺不住了。 第一个过来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是家道中落前来问仙求道,比其他人心智更为成熟。 他好奇道:“我是水金双灵根,你是什么灵根?” 被学宫弟子亲自送来,说不定是天灵根或变异灵根的天才,稍后试炼或许能寻求一二帮衬。 陶宁两手一摊:“没测,我也不知道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让少年一愣,才想起自己确实没在测灵根现场看过她。 但他不会就此认输,又问:“那你为什么是被寒山派学宫弟子送来的?” 此话一出,只是侧耳偷听的不少人都看向这边,他们真的很好奇。 也没见这女子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得了岑长老青睐,亲手相救,哦对,还听说岑长老对其落泪,送上丹药。 陶宁露出比他还苦恼的神情,眼尾微垂:“巧了,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少年:“……” 跟狐狸玩聊斋,结果只能是铩羽而归,嘴巴都说干了也没能从陶宁嘴里问出三句话。 少年抓抓头发,另一边坐着的少年不服地放下手中茶杯:“我就不懂了,看你也就平平无奇,凭什么岑长老对你那么好?竟然还对你落泪。” 这才是他最接受不了的。 陶宁看了他一眼,从他花里胡哨的锦衣上分辨出,这个是跟男主吵过架的岑长老激推。 但她更在意另一件事,陶宁疑惑歪头:“落泪?” 这茬她没听说过,倒是把她说懵了。 锦衣少年愤愤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爱看小话本的锦衣少女托腮道:“莫不是岑长老转世情人?终于寻到了,于是感动落泪?” 陶宁正在喝茶,闻言:“噗——咳咳咳……” 锦衣少年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他霍然起身:“不可能,岑长老修为高强,剑道强者,一向独来独往,不可能有什么前世情人!” 锦衣少女拉拉他袖子:“哎呀哥哥你不要那么激动,岑长老就在楼上呢,万一被她听见了嫌弃你聒噪怎么办?” 这话比任何禁言术都好用,锦衣少年瞬间变成了小声叫唤的鸭子。 不情不愿坐回原地,嘀嘀咕咕道:“岑长老就是不可能,说不准她是修无情道的。” “不是修无情道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锦衣少年瞪向陶宁,然后才反应过来还有另一道声音混进来了。 门口站着一竹绿衣裳弟子,手扶着剑,她看向锦衣少年,语气轻快地说:“岑长老可不是修无情道的,她是剑音双修,是剑修,也是音修。” 再度被反驳,锦衣少年涨红了脸,又被妹妹拉着坐了回去。 扫一眼楼内的弟子预备役们,她嫣然一笑:“我名尔岚,你们可叫我尔岚师姐,我奉岑长老之命带你们出去,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不少人在她的目光下坐直了身体,听完她说的话,心情变得雀跃。 陶宁也跟着坐直了身体,跟其他不敢与其对视的人不太相同,她只跟她对视了一眼,其余时间用余光去看。 虽然跟尔聿尔风一样是尔字辈,这一身与众不同的竹绿弟子服表明她不是学宫弟子,看其腰间令牌,是丹峰记名弟子。 长老座下记名弟子比学宫弟子地位更高,好歹也是有师承的,离升为亲传弟子更进一步,学到的东西也只会比学宫弟子更多。 不过能否成为亲传弟子就是看个人本事了,一辈子都是记名弟子的在寒山派里数不胜数。 陶宁格外关注她倒不是因为别的,第一反应便是:啊,魔域圣女这就出现了。 原主自一千年前窥见天机,消失在魔域,她走之后,时间一长,底下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 经过一场大乱斗后,新的魔尊出现了,他还收养了一个养女,待她成长后封为魔域圣女。 两百年前,圣女就被魔域新上任的魔尊派到这来,千辛万苦混上了丹峰记名弟子位置,一直谨小慎微,如今还不到魔域那边联系她,动用这个棋子的时候。 一切的开始,都是在男主拜入岑点霜门下之后。 世界线里她干了桩大的,差点知道了关于寒山派隐藏的秘密,若是这个秘密公布天下,那寒山派第一大派的地位恐怕不稳。 这个秘密让圣女兴奋不已,她急切查询的动作太明显,最终死在岑点霜清理门户下的男主后宫之一。 岑点霜,惩戒堂长老,脾气不好,擅长越级杀人,专业清理门户。 不仅清自己的,还会友情帮忙师姐师兄清理门户,怨不得锦衣少年会觉得她是修无情道的。 以一己之力将男频后宫文变成主角夭折烂尾文,但是岑点霜却也死在舍身封印万魂鼎之中,导致世界线崩塌。 随着尔岚一挥手,堂中坐着的人都起身随她而去,走到寻仙楼后院。 寻仙楼后院并不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它不是寻常后院,而是辽阔如广场,是用了灵器之故。 身边跟来的少年男女们都发出了惊叹声,神情跟着激动起来。 大家来时,已经有几人在等候,带着陶宁来的尔聿尔风侍立在一旁,还有两个负责寻仙楼的管事,以及一个常年镇守在寒山派外府的元婴修士。 其中一女子身负长琴,腰间佩剑,白衣缥缈,背对着众人而站。 那元婴修士正跟白衣女子说着话,神情恭敬。 虽然两人之间的修为只差了两阶,他是元婴初期,岑点霜是元婴大圆满,但打起来他很难在岑点霜手下撑过三招。 岑点霜修炼太快,寒山派掌门担心她根基不稳,让她压制修为不那么快突破瓶颈,不然她早就是化神期修士。 只是背影就让大家认出这便是弟子们口中说的岑长老。 陶宁也在看那背影,时隔多日,她终于见到了女主本人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左手指尖似乎在隐隐发烫,有种希望她转过头来的冲动。 分明这背影并不叫人感到熟悉。 陶宁闭了闭眼,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见人齐了,那元婴修士行礼退开,管事的上前:“岑长老,一百三十六名试炼者已经齐了。” 岑点霜侧了侧脸,她似乎是要回头看他们,但最终没有回头,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这形象,就很高人。 除陶宁外的一百三十五名试炼者一点都不觉得岑长老好冷漠,反而两眼发光,全是崇拜,原来这就是强者气场。 岑点霜声若昆山玉碎,清凌凌的,她道:“人齐了,那就出发吧。” 说完,她一挥广袖。 迷茫的众人猝不及防就被收入她袖里乾坤中,眼前一黑一亮,大家便发现自己又踩在实地上,周围是香气幽幽的梨花林。 “千幻梨花阵,三日内走出并登上山门者,收为各峰亲传弟子。辟谷丹已经在你们手里,每人三粒。” 遥遥天空之上传来岑点霜的声音,恍若天外来音,众人循声抬头,便看见遥遥站在灵剑上俯瞰的岑点霜以及尔聿和尔风。 就这点距离,还不至于动用灵舟载人,岑点霜嫌麻烦,一个袖里乾坤就将人送到位。 陶宁看不清岑点霜的脸,这个距离太高了,也看不清眉心到底有没有红痣。 都说寒山派岑长老容貌脱俗绝伦,模糊成这样了,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是好看两个字。 陶宁看不清,剩余试炼者把脖子望断了也看不清,只能顺着她的话看向手上的丹药瓶。 两指捏着平身,陶宁晃了晃,作为一个吃了几十年色香味俱全现代菜式的人来说,吃这玩意充饥简直反人类。 第74章 她忽然想起那只脾气不好的小东西,如果它在,陶宁就把这玩意碾碎混食物里给它吃,非要把它苦得气出啾啾叫。 不过那小东西就是没良心的,不见踪影都多久了。 岑点霜莫名有种恶寒涌上后背,御剑离开前,她目光复杂看了摇晃瓶子的灰衣少女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既然试炼规则已经说明,那大家便开始找出路,陶宁因着刚刚寻仙楼里油盐不进的表现,没有人想跟她一块走。 而且刚刚岑长老也出现了,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估计之前自己是想错了。 各自三两成群离开,也就剩下陶宁这个独龙。 收起瓶子,陶宁找了根树枝,蹲在沙地上勾勾画画,她不着急走。 千幻梨花阵内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以试炼者三毒六欲产生的幻境,触发幻境的方式也千奇百怪,也有可能你站在树下咳嗽一声就被拉进幻境里。 简而言之,主要试炼的就是道心,心志不坚定者,很难逃脱。 世界线中没有详细记载千幻梨花阵,因为男主在此之前已经被收为记名弟子,不参与试炼,几千年前原主拜入山门也没经过这个阵,她是直接被带入寒山派的。 这对于陶宁来说也不是难事,没有修为没有记忆,但她有脑子。 沉吟片刻,她就在沙地上画了个大概。 炼器是最难的一道,没有修剑那般看重天赋和体质,更看重勤勉与耐心,要日复一日地打同一块铁,淬炼同一块材料,对灵力的感知要灵敏精准。 大多炼器师一通百通,阵法这种东西,每天都往灵器上刻,学不会都难。 陶宁站起身,拍拍手掌,转身走入雪白漫天的梨花林中。 * “什么,已经结束了?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只是现在太阳都落山了,试炼者们估计人都在试炼场里了。”被拦住询问的管事说。 看了看满脸颓丧的少年,他有些不忍,便说:“规矩就是规矩,或许是你与寒山派无缘,近日便是长风门的收徒大典,不如你另择师门吧。” 肖浩然头都要炸了,另择师门?怎么可能! 不去寒山派怎么成为岑点霜记名弟子,不成为岑点霜记名弟子谁帮他找药激发真实血脉? 天书里写得那么轻松,怎么实行起来那么复杂? 肖浩然说:“不行,我一路上那么辛苦就是为了寒山派来的……不能拜入门下,我死不瞑目……” 管事的:“这……”虽然他很理解对方的心情,但是来晚了他也没办法。 忽然想到什么,肖浩然说:“我不为难您,只要我能入寒山派,哪怕是做一个杂役弟子我也愿意,这是家母的遗愿,我不想她死不瞑目。” 说着,他伸手拉住管事的手。 “你,就算是杂役弟子哪有那么容易……”管事的本来只是一时心软,才跟他说几句话,被脏兮兮的乞丐拉住手还是有点不情愿的,他连忙要抽出手来,然后他觉得掌心被塞了一样东西。 他翻出手掌一看,是一块中品灵石,能抵他不少月例了。 肖浩然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发光石头是什么东西,是我母亲给我的,说非常珍贵,现在我把珍贵之物送给您,愿求一个机会。” 这是他找到的其他机缘里的附赠品,也是如此,才让他仍对三样天阶灵器耿耿于怀。 杂役弟子起码也是寒山派弟子,只能再想办法了。 管事的面色犹豫:“你这让我太为难了。” 旁边传来一道活泼女音:“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丹峰刚好缺一个看炉火的,看你态度挺诚恳的,不如来我丹峰做杂役弟子吧。” 两人循声看去,一穿竹绿衣裳的女子走来,腰间佩剑,坠着流苏的发钗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肖浩然抢先搭话:“多谢仙女姐姐!” 虽然这一句仙女姐姐喊早了,但能达成目的,就没有关系了。 尔岚目光怜悯,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药香:“瞧瞧这孩子,一路奔波的,跟路管事去好好梳洗一番吧,过几天再跟我一块出发。” 她还留在外府本就是为了帮丹峰一位师兄取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既然都这么说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他对肖浩然说:“那你跟我来吧。” 肖浩然又是一番谢谢,似乎要热泪盈眶了。 尔岚目送他被管事的带走,双手抱臂,水灵双眸闪烁着饶有兴致:真有意思,竟能感受到魔域的气息。 虽然很浅,浅到只有她能发现,一闪而逝就再也找不着了。 不过能给重光界添乱的事情,她都愿意干。 第50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殿内有一面大镜子, 镜前站着一青衫女子,神奇的是这镜子倒影出来的不是人影,而是大片的梨花林。 千万花瓣压枝头, 纯白花瓣层层叠叠, 铺出一片纯白之路,猛的一眼过去还以为是大雪压路,才这样白茫茫一片。 辽阔无垠的雪白之上,正躺着一个酣睡少女。 她就这么躺在地上, 眉眼平静,唇角微翘, 身上落了不少花瓣, 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 岑点霜缓缓蹙眉, 她记得陶宁是因为故意踹了梨花树一脚被拉进三毒六欲中贪嗔痴的嗔境, 为什么还会露出快意的神情。 她一挥袖,画面里显出另一个试炼者, 她也是被拉入嗔境, 神情愤愤不满, 有时又委屈,还会痛恨地握紧裙边的拳头。 跟陶宁比起来,陶宁像是进错了幻境。 岑点霜换了回去, 画面里的陶宁依然是岁月静好, 两手交叠在腹部前,一派轻松的模样。 她忽然有点想看陶宁的幻境里发生了什么。 面前等人高的镜子画面逐渐变幻,速度却很慢, 是一大片一大片模模糊糊的红影。 岑点霜习以为常伸手拍了拍这灵镜, 画面还是很模糊,她抬起手, 打算给这老头散步速度镜输点灵力。 “我正找你人呢,原是我灯下黑,找错地方了。”门外传来离朱的声音,岑点霜收回手,挥袖隐去镜中画面。 岑点霜转头,看以离朱为首的几人走了进来,她道:“师姐找我?” 兴许是刚商谈完事情,离朱身后跟着的是门派内几个核心长老,往岑点霜面前一站,就能听到一句师姐师兄。 作为前任掌门的关门弟子,自然是辈分最小的,但确实最爱跟人干架的。 就是回回都能干赢这一点让大家很没成就感。 离朱含笑点头:“对,上次你跟我说的……” 岑点霜生硬地咳了一声。 离朱笑容更大了:“……冰霜花花蜜的事,我让人查过,你曜丹师兄说他有个徒弟发现了一丛冰霜花,即将成熟,过一段时间给你带回来。” 寒山派长老曜丹是丹修,本命法器便是那巴掌大的,跟着他身后跑的青铜小炉,他性情温和,门下徒弟最多。 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徒弟不就是收来使唤的,不收徒谁帮我天南地北找灵药,我自己有元神分.身也不够用啊。 岑点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果然是这样。 气还没松完,离朱来了个峰回路转:“你刚刚在看什么?” 岑点霜往外站一步,露出了镜子,她说:“看试炼。” 今天还是千幻梨花阵试炼的第二天,平时都是疏寒峰弟子在看,将每一位试炼者表现记录在册,若是恶意伤人毁直接逐出试炼会。 第三天时有收徒兴致的各峰峰主就会过来瞧瞧,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等在登山梯前,觉得有眼缘就在寒山殿收徒大典收了做记名弟子。 只是小孩子的试炼会,身经百战的长老们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的人会是曾说“不过是小儿打闹,无甚趣味”的岑点霜。 “看试炼?”曜丹师兄看了一眼白茫茫一片的镜内,又看了一眼镜子旁站着的人,“师妹你想收徒了?” 另一个着赤色衣裙,肩扛大锤的长老立马说:“不行,师妹不能收徒。” 白茫茫一片之下,树下躺着的陶宁睁开了眼睛,刚睁眼是双目茫然,一眨眼就清明了。 拂去满身花瓣站起身,她借着伸懒腰的动作往周围看了一圈。 总觉得自己睡觉的时候一直被人盯着,她不喜欢被人盯着,赶紧解决幻境出来。 门派试炼没人盯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被这么专注盯着,让沉在幻境中的陶宁都察觉到了。 但是醒了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真是奇怪。 不再多作他想,陶宁继续往出口走去。 这一批试炼者一共一百三十六人,资质最优越的是那一对双胎兄妹,都是天灵根,其中妹妹还有纯炎之体,十分适合练剑。 其次便是一个全程沉默寡言的姑娘,她是单灵根金灵根,诠释何为沉默是金。 这三人在梨花阵的第三天第一个时辰就走出了千幻梨花阵。 第75章 陶宁想要卡在中间,数了十多个人出去之后,她也跟着出去,不觉得有人会显得无聊看自己数人卡位置。 在未知环境中,她总是愿意伪装一二,让自己变得不显眼。 至于剩下的一百多名,自然是还在千幻梨花阵中挣扎,他们出来之后最多能获得旁听名额,三个月后,考核不过关便是跟寒山派无缘。 看到她十五名才出来的岑点霜:“……”这么慢? 甚至她回想了一下,陶宁的伤有那么严重吗?竟然不是第一个出来。 事事争第一的岑点霜根本不明白陶宁一路的心眼子,她人生准则便是干就得了,又想到她修为全失,变弱了也理所当然。 这魔域细作究竟想做什么? 脑中划过的念头很多,站在山阶前的岑点霜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人未到,浓郁的丹药味便飘了过来,是曜丹师兄凑了过来,他看了看在台阶上庸庸碌碌的人流,说:“你在看谁?” 岑点霜目光飘了一下。 曜丹师兄拉长音哦了一声:“那个啊,看着还挺天真无邪。” 天真无邪 。 “……”岑点霜用师兄你是认真的吗看过去,她说:“师兄,下次下山我给你在人间找一副叆叇吧。” 曜丹双手环抱,头也不回奇怪道:“要叆叇干什么,我又不会识人不清晰,那是觑觑眼才要用的。” 岑点霜:“我看你挺需要的。” 曜丹:“???”我怀疑你在心里蛐蛐我。 他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二,想他化神中期修为,无论如何都不是觑觑眼,耳清目明的很。 然而岑点霜预判了他的预判,在他说话前御剑飞走,气得曜丹原地跳脚,发誓要在她的丹药里混十斤黄连。 然后他就被千连长老拿着大锤追着锤了,动作很快,赤色衣裙快成一道红色残影。 “你就算把我捶成酱,我也要让她尝尝苦头!” “那我先把你捶成酱,免了这苦头。”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师弟?!” “师弟说笑了,我现在满眼都是你。”语罢,提速追上,把曜丹追得哇哇大叫。 被几位长老留在山门前的四名蓝衣弟子:“……”都习惯了。 再者曜丹长老天天举着黄连嚷嚷,也没见他真放进去过。 其中一弟子道:“长老们刚刚说过来是为何事?” 无聊到原地练劈剑一万下的弟子道:“好像是看名册吧。” 捧着花名册的弟子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册:“……”这也没看啊。 话说被丹峰长老说天真无邪的是哪个来着? 勤勤恳恳爬山梯的陶宁打了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零零啊,我想我要暂缓杀男主计划了。” 520友情陪聊:【执着于速通的人总是会被各种小bug卡住脚步,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压根找不着人,毛都看不着,就别说杀了。 那还是得靠近女主,用就近原则斩断这破姻缘,在女主高喊单身宣言时鼓掌欢呼“师尊说得对!” 如此一来…… 陶宁喘息加叹息:“任务完成的战线要拉好长啊。” 520:【这话也没错。】这爱情的苦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的。 陶宁一手扶住膝盖,站住在阶梯上,抬头仰望苍穹之下的巍峨山门,看见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但我不后悔。” 520能说什么,只能鼓掌放烟花鼓励宿主继续爬楼梯了。 寒山派山门前这段阶梯,不靠灵力完整爬上来需要一天一夜,又名登仙梯。 路途一半,便能看见阶梯两旁有巨大的山石,上面布满划痕,都又深又长,散发着隐隐的威压,能隐隐窥见这一剑在劈下时裹挟的万钧之力。 陶宁认出这些都是剑修大能留下的剑意,若能参悟一二,也是受益无穷。 可惜她不擅长剑道,能参悟明白没那么容易。 漫长的阶梯是一个很好的深度思考时机,因为心里装着事,陶宁边爬边想,偶尔休息片刻,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爬成了这几个人中的第一名。 她踩上最后一道阶梯上,还没有多少实际感,回头一看,身后还趴着一个喘成狗的破烂少年。 这身破烂有点眼熟,像是一身嫩黄锦衣。 然后这喘成狗的人就说话了:“你怎么,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 陶宁:“……”哦,岑点霜激推。 她边想边爬,根本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对一门心思跟她比较的兄妹,跟了一天一夜,也是有毅力之人。 他脚上还挂了一只手,手的主人头发散乱,穿粉裙,是他的妹妹。 妹妹也累得不行,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形象,翻身喘气,双唇干裂发白,已然力竭。 她连连摆手:“不行,我不行了,我心跳的好快……” 第四名就是掰了一根梨花枝做登山杖的金灵根妹子,最后一段台阶她几乎是爬着上来的,双手双膝摩擦出血。 还有一个落了金灵根妹子一段距离的姑娘,见人人都登顶,她还没登顶,几乎是哭着爬上来的。 但是爬上山之后,还能站着的也就陶宁一个。 那四名蓝衣弟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她名字叫什么,陶宁答了。 其中一人翻了翻手上的花名册,发现没有关于她灵根的记载。 不由好奇问道:“你是什么灵根的,这上边怎么没写?” 陶宁闻声回头,像是不太好意思道:“我不知道,还没有测过。” 捧着花名册的女弟子讶然瞪大眼睛:“没有测过?” 她旁边的男弟子也睁大眼睛:“怎么可能,那你是怎么来的?” 陶宁露出很紧张不安的表情,声音也紧了不少:“是名叫尔聿尔风两位仙师跟我说,岑长老让我来的。” “岑长老?” “岑长老亲口说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几个蓝衣弟子凑在一块,细细讨论,有一个拿出玉简,似乎是想传讯问长辈如何解决。 最终还是没有发出这道玉简,既然是岑长老带回来的人,想必有她的道理。 陶宁看他们腰间腰牌,认出是掌门座下疏寒峰弟子,再看衣摆绣纹,是亲传弟子,而非记名弟子。 寒山派掌门离朱座下弟子数百人,亲传弟子也有过五十数,记名弟子更加不计其数。 这也只是常态,整个寒山派只有惩戒堂长老不收徒。 登山时间到,四名弟子其中之一敲响身旁的鸣钟,明亮钟声传至山门下,还在路上苦苦挣扎的人都抬起了头,不知所措地望向这边。 敲钟弟子用上灵力说:“时间到,登上山梯者有五人,余下十人入学宫。” 入学宫便是外门弟子了,几万人中择一百三十六人,这一百三十六人中百余人留在了梨花阵,又二十九人停在了登仙梯,站着走进寒山派山门的只有五人。 问道修仙,本就是走万中无一的道路,大道缥缈,最终得道飞升的在重光界仍数的清楚。 捧着花名册的女子对这五人说:“你们随我来,先休整一番,明天长老们再收徒。” 闯阵三天三夜,又爬山一天一夜,再好的人都得打滚成野人,个个都埋了吧汰的,自然不能带到长老们面前留下坏印象。 陶宁跟上,她问:“敢问两位师姐道号?” 这些都是要拜入各个长老门下的,喊一句师姐没有错。 捧着花名册的敲了敲脑袋,她说:“我说我忘记什么事呢,我叫既白,我身边这位叫既灵,我们都是疏寒峰的。” 刚刚还喘如死狗的粉裙姑娘立马死灰复燃,双眼发亮:“疏寒峰?那不就是掌门弟子,原来二位是掌门的徒弟。” 既白既灵两人显然也以掌门之徒身份为傲,矜持一笑。 粉裙姑娘本就是为了拜入掌门座下而来,一时有些情难自控,缠着两位说个不停。 缀在后边的锦衣少年盯着自己双掌,神情苦恼道:“虽是天灵根,但我是土灵根,想拜入岑长老座下怕是难了。” 瞥见余光中的灰色裙摆,他忽然对陶宁说:“我不能,你肯定也不能!” 正在走神,顺便记新地图的陶宁:“……” 看走在前边的背影,她无所谓摇头,只觉得他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这脾气也太不像土灵根了,说他是风灵根,火灵根,她都信。 很快,陶宁就扔掉了这个想法,摇头嘀咕:“不行不行,做人不能刻板印象,冲动爱犯贱的土灵根是少,但存在是允许的。” 第51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缀在人后的灰衣少女低着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忽然,她猛地抬头,看向苍穹。 苍穹之下只有若隐若现的护山大阵, 派内豢养的仙鹤在结界下翱翔, 再远一些,便是白雾缭绕,直耸云端的仙峰们。 走在前边的既灵回头:“你在看什么?” 第76章 陶宁疑惑地收回目光,纯良道:“我从未见过仙鹤绕云, 一时看得有些入神了。” 既白既灵看了一眼这习以为常的场景,想起她们刚入门时也是为这仙境看呆了, 并不责怪。 既白说:“它们今天可能是心情好, 以后还能天天看, 我先送你们到地方。” 那群飞鹤似乎听到了既白的话, 纷纷飞走,它们飞得很高, 也就没人能看见飞鹤背上藏着的雪白一团。 飞离大广场, 其中一只仙鹤飞向望舒峰, 但不靠近,直在半山腰上擦肩而过,背上的雪白一团展翅飞下, 并不在探出的树枝停留。 灵光一闪, 通往山顶的阶梯上便出现一青衫女子。 岑点霜一手提裙摆,边走边想:“原身看她不会落泪,可为什么那一天会?”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她是直脑子, 指下乐声动人全凭种族天赋, 跟多愁善感不占一点边,以至于她很难用语言准确地形容出那一滴泪落下的感受。 一瞬的情感, 又喜又悲。 岑点霜下意识想去找师姐问个清楚,但她没有动,想了半天,懊恼摇头:“算了,不问。” 将几人带到临时居所,两位师姐交代了一切事宜,便走了。 这一片本就是给学宫初入学的弟子居住,大多都是还需要吃饭洗澡的炼气期修士,而且这里离真正的学子居所有一定距离,没人会闲得无聊跑来这边。 没人就代表清净,陶宁看他们各自选好了房间,剩下那个就是她的,她慢悠悠进屋子。 房间不大,开窗见林,若是夜里开窗还能听着竹叶摩挲声睡觉。 没想到寒山派对学宫弟子还挺好,一人一间房,面积是有点小,放了一床一桌基本就没什么空余地方,起码是一个人住。 床上摆着一套豆绿弟子服,一点绣纹都没有,便是学宫初级弟子服,用来替换的。 陶宁拿起衣服,直接往既灵说是浴房的地方走去,费一番功夫将自己清理干净,她抱着衣服出来,准备找个盆洗洗跟了自己几个月的灰袍。 她捻起天阶法衣,它永不沾尘,纯白依旧,如今没了修为,用不了天阶灵器,只能想办法藏一藏。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陶宁抬头一看,是既白折了回来,她拿着几块腰牌。 “忘了跟你们说了,明天入殿要携弟子腰牌……” 她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目光落在陶宁手上的白里衣上。 如今月上中天,月光明亮,那站在院中的陶宁手拿一件衣服,于是她手里的天阶法衣也格外明亮。 既白从未见过这种布匹做成的衣裳,纯白无瑕,却隐隐散发着光彩,叫人挪不开眼:“你这……” 陶宁是今天太累,被钻了空子,只能赌小弟子不懂看什么天阶法衣,忽悠过去。 既然紧张也没有用,她缓缓把衣服搭回臂弯,歪头,温声道:“既白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灰白对比,白也显得灰扑扑了,既白忽然有些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既白被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晕乎乎地走了。 其他人没有陶宁的好精力,看见床倒头就睡,那里还记得洗漱。 将手上的腰牌一个个挂她们门上,陶宁回到了自己房间,盘腿坐在床上。 想起自己还是毫无修为的寒山派弟子预备役,不会修炼才对,又改变姿势,合衣躺下。 夜色深沉,竹叶声沙沙,一连排的屋子只有一间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 皎洁月色映入户内,将屋内切成两份,半明半暗。 床上合衣躺着一人,在一片疲惫鼾声中安然入睡,从容得不像是闯了三天阵,又爬了一天一夜阶梯的人。 还没等仔细看,合衣睡觉的人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发出一声清脆的:“饿了。” 陶宁被饿得睡不着,辟谷丹吃一颗顶两天,她药瓶里还剩一颗,但辟谷丹的味道苦得人掉舌头。 说修仙者不贪恋口舌之欲,但也不用这样苦得四大皆空吧。 可那是没办法才吃的,那一颗她实在不愿意吃了。 陶宁坐起身下床,晃了晃小药瓶,小声说:“要是没良心在就好了,掰碎了给它吃,说不定气得啄人。” 阴影里的一团:“……”她很肯定,陶宁嘴里的没良心是自己。 岑点霜从小到大都不爱啄人,但是靠嘴巴就能气得她嘴痒痒的陶宁是头一个,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不行?莫不是脾气有长进了? 收起药瓶子,陶宁踏着月色往外走去,她的目的地是后面那片竹林。 说实话,她宁愿生啃笋做食铁兽,也不可能去吃那个破辟谷丹。 但陶宁运气很好,竟然在竹林里找到了自由生长的野鸡,边感叹不愧是寒山派海纳百川,边下手干脆拧断野鸡的脖子。 陶宁觉得这应该是以前在这边住的弟子养了给自己加餐的,后来搬走,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带走,这就便宜了她。 感谢完大自然的馈赠,陶宁利索地从随身小布包里掏出火折子,以及几瓶换来的调料,给处理干净的野鸡肉腌制一番。 她也不整花的,采取最原始最香的办法,直接开烤。 轻若无物,蹲在高高竹枝上的雪白一团:“……”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寒山派上除了灵禽还有野鸡。 这人也是胆子大得出奇,竟然就在竹林里大咧咧烤起了鸡,闻起来还挺香。 自食其力了三个月,陶宁的技术明显更上一层楼,不多时就烤好了想吃的部位。 陶宁拨弄着火堆,余光观察着周围:“不出来?不出来就算了,我一个人吃完。” 旁边传来一道急躁且幽幽的声音:“别,别,我出来,给我留点。” 陶宁:“……谁?” 回头看去,是一张清秀的脸,陶宁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这是那闷不吭声金灵根姑娘。 没钓到鸟,但钓到人了。 虽然知晓结果,但陶宁还是有些失望。 雪白一团若无其事地蹲了回去,心里闪过一句好险。 差点就上当了,这烤得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当她师尊真的不会一天被气八百回吗?不过师姐座下弟子数不胜数,应该也气不到她。 雪白一团还在冷静观察。 金灵根姑娘怕陶宁反悔,迅速挪到了她面前树根坐下:“我闻着味一路跟过来的,没想到就看见了你,你从哪里弄来的,好肥一只鸡。” 陶宁用筷子夹起分解好的肉,嚼了嚼,吞下去了才说:“附近捉的,我看没人要,我就烤了吃了。” 金灵根妹子:“……附近捉的?”她看了看火光中散发着诱惑力十足肉香的鸡肉。 这能吃吗? 到底是食欲战胜了一切,金灵根妹子见陶宁没说什么,便拿起另一边的肉伸火堆里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陶宁看她手法不甚熟练,显然不是做习惯活的人,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在山门前都各自说过名字,没被人记住名字,金灵根姑娘也不生气,她答道:“我叫金嘉木,就是金灵根的那个。” 陶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思都放在了一边。 没想到一直闷不吭声的金嘉木私下相处却是个自来熟的,她忍着口水烤肉,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跟陶宁搭话。 金嘉木:“明天就是收徒大典了,你打算拜在哪位长老门下?我想想拜在千奇峰千连长老座下。” 陶宁来了点兴致:“你想走炼器一道?” 金嘉木盯着火光舔嘴唇:“对,说句冒犯的话,我觉得剑修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脾气也钝,我学不来那个。” “一路以来我也想过了,我更想要入炼器一道,我家长辈说女儿家家的,学符修音修就好了,不要天天抡大锤子敲,太难看了。最好去学丹修,这样子就不用耗费很多灵石去买丹药,还延请丹师为我开蒙。” “可是我金氏 ……我家本就是炼器世家,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憋闷许久的话一股脑都对面前的人说出来了,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陶宁面前就像是碰见了长辈,不由自主就说出来了。 陶宁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缓和不少:“走这一道要耐心,不能怕失败。” 她两指并拢,朝她一点虚虚一点:“而且剑修不只是打打杀杀,你离家偷跑出来,入了寒山派他们就不敢抓你回去了。” “所以才说冒犯嘛。”金嘉木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那当然,他们可得罪不起寒山派。” 她得意的表情凝滞一瞬,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平时这种问题她是懒得回答的,不过她对一心向炼器一道的小朋友很有好感。 陶宁:“你与他人不同,有家传心法,身上衣服虽然有所破损,不过后背隐约有护体阵法绣纹。这些是那一对富贵双胎兄妹都没有的,因为他们是商贾之后,衣服除了漂亮和蔽体没有其他作用。” 第77章 “你之所以是第四个爬上山门,是因为你双腿断过,旧疾复发才慢了,梨花阵里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现在又能走动,是你运转心法治疗了旧伤,手上膝上的伤基本无大碍……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起码是练气中期修士。” “能穿上护体法衣,行动举止皆有章法,却身无分文,想必你是拖着伤腿偷跑出来的,走得太急,连灵石都没能拿上。我说对吧。” 金嘉木:“……” 陶宁手点了点:“翻个面,要烤糊了。” 金嘉木惊呆了,她连忙给烤鸡翻面:“你说的都没错。” 神情微微收敛,金嘉木陷入了回忆里,火光映着她年轻清秀的脸庞,有着超出年龄的沉重。 很快,她就调理好了心情,过去都过去了,不必沉湎。 她抬起双眸,又问:“那你呢,你想拜在哪一位长老门下?走得那一道?剑修,符修,阵修,天乩,丹修,我想去的器修……哦对,还有音修。” 陶宁:“我要拜入岑长老门下。” 金嘉木:“岑长老,可是她出了名的不收徒啊,那万一她不答应怎么办?” 陶宁:“跪下来求她,道德绑架她。” 金嘉木:“……” 雪白一团:“……” 好极了,不愧是敢半夜烤鸡的人。 陶宁吃够了,用水囊喝水,垂下羽扇一般的睫毛,火光在她眼底跳跃:“我这一路就是为了她而来,除了她,我谁都不选。” 金嘉木刚刚想了一下道德绑架应该是什么意思,觉得这词真新鲜。 闻言,她十分理解陶宁:“我也是为了千连长老而来,如果她不同意……好像千连长老不会不同意,听说她人很好。”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娘,能自己挑选一个娘,肯定是选最想要的。——金嘉木大逆不道地想着。 陶宁一手撑着太阳穴,她唇角勾起清浅笑意:“你说岑长老相信眼泪吗?” “……”金嘉木听不太懂她的话,但是莫名觉得很好笑,“哈哈哈哈要不你试试?” 结果成功与否很难说,人都是惩戒堂长老,见过的眼泪数不胜数,听过的忏悔成千上万,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陶宁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叹口气道:“那我只能挑战一下自我,去离惩戒堂最近的丹峰了,我一定要靠近岑长老。” 吭哧吭哧啃鸡腿的金嘉木:“我能感受到你的决心。”她空着的另一只手给陶宁竖起大拇指。 陶宁笑了声,仰头喝水。 竹叶婆娑,坐在火堆后的绿衣少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跟人说得那么开心,舍得将另一个水囊给人用。 还是互不相识的两人,自金嘉木说出她想走那一道后,陶宁态度肉眼可见地温和不少。 雪白一团依旧沉默。 就这点距离,她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莫不是这小狐狸又想打什么主意。 就近原则不能破,陶宁能管理好自己的意志,但她管不好别人的意志,真被拒绝了也没办法,只好再作下一个计划。 修真界不如有完善法律管理的现代世界,遵守弱肉强食法则,日日瞬息万变,沧海桑田不是传说。 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闭关一次几十年就过去了。 陶宁:“若是不收我为徒,我希望岑长老忽然参破瓶颈,闭关一百年再出来。” 那时候她估计早就找到了男主,顺利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了。 雪白一团:“……” 金嘉木说出了她的心声,她抬起脸,震惊道:“你这是得不到就毁掉啊。” 第52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陶宁觉得她说的话有点怪怪的, 她可能也是累懵了,一时间想不明白哪里怪。 她找补道:“没有没有,我很敬仰岑长老的, 我这是祝福岑长老呢。” 金嘉木一想也是, 她是祝福岑长老参破瓶颈,突破化神期,只不过要闭关一百年而已。 月上中天,偷偷开小灶的两人处理好火堆和鸡骨头, 都离开了原地,抱着美好的愿望睡了一觉。 天一亮, 连排小屋便响起了人声, 陶宁也早早睁开了眼, 但没动, 躺在床上养神。 辰时钟声响起,便有人来接。 还是既白既灵两位师姐, 这里距离疏寒峰路途不短, 她们俩是御剑而来。 前往寒山殿也需要御剑而去, 走过去得要不少天时间。 两位师姐点过人数,召出灵剑,那不过三指宽的灵剑发出灵光, 变得一人宽, 一人最多能带上三人。 虽心知仙法玄妙,但亲眼见证这一幕还是让四个少年双眼发亮,心情澎湃, 金嘉木的修为还不至于能御剑, 她也很期待拥有自己的本命法器的一天。 既灵说:“你们三个,站在我灵剑上, 等会我御剑飞行你们别往下看,站好就是了。” 剩下的两个,也是陶宁和金嘉木就站上既白剑上,既白掐念法诀,灵剑随声而动,轻巧的飞了起来。 灵剑升得越来越高,高得似乎跟白云擦肩而过,与仙鹤共舞,有人不小心看了一眼下面,差点腿软,好险是站稳了。 寒山殿内,有收徒意向的长老们齐聚在此,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看看热闹。 能走进寒山殿,走到她们面前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资质,虽然在长老们眼里跟菜农看大白菜没什么区别,但看新生长成,也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 人还没到,她们当成茶会一般,大声谈笑,瞥见某个空掉的位置,习以为常道:“岑长老又不来啊。” “她一向如此,你看她哪一次收过徒弟。” “也是,不过寒山派内以音律胜敌最佳的就是岑长老,她深得前掌门衣钵,若是不收个亲传弟子也太可惜了。” “能剑音双道都练到极致的,也就岑长老一人了。” “掌门你也不劝劝她。” 离朱喝着灵茶,唇角浅笑:“这事不急,她什么时候想收就……” 靠近门那边的长老忽然道:“岑长老,你也来了?” 殿内安静片刻,都看向了大殿门,那正站着一雪青衣裙女子,眉目坚定,眉心一点红。 正是从不出现在收徒大典上的岑点霜。 不是说了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端着茶盏的离朱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岑点霜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离朱:“???” 她没能读懂岑点霜的眼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不成她的意思是放心不下那疑似魔域细作的小姑娘,亲自过来盯着。 于是她又看了一眼下手的岑点霜,目露疑惑。 再次得到肯定的目光,离朱就觉得自己没想错,安心坐着了。 等会她不会让不善言辞的岑点霜去说,就算那人真有异心,她不会让这人去其他峰作乱。 正想着,就有弟子来报,说人到了。 刚刚热闹成茶会的寒山殿瞬间安静下来,都各自整理仪容,冷了表情,摆出一代大能的严肃神情。 蕴含炼虚期威压的声音传出殿外:“都进来吧。” 门外等候的几人深吸一口气,跟着前面两位师姐走入寒山殿内。 在外面本就觉得呼吸困难,走进里面,诸多长老齐聚,威压更甚,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 她们并不是故意如此,只不过修炼多年威压自成,光是在那坐着,便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作为寒山派主殿,寒山殿大得像广场,有千年灵玉铺路,明珠为灯,各色摆件都散发着淡淡灵气。 各峰长老端坐,衣袂飘飘如云巅之上的仙人向人间俯首,倒显得进殿的几人灰扑扑的像小石头。 “弟子见过掌门。”小石头们齐声道。 陶宁跟着站定在辽阔大殿中央,跟着行礼。 不必下跪,只是执弟子礼仪。 上面传来宽和女声,声音柔和,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站在主位上说:“你们五人通过了考核,之后便是我寒山派弟子,不用那么紧张。” 但紧张无法控制,几人只能声音发涩,佯装活泼地应是。 被几十个长老围着看,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能通过一路艰险拜入山门,本就心智不同年龄相仿的人,抖归抖,说出自己想法却很利索。 金嘉木朗声道:“弟子想拜千奇峰千连长老为师,望长老能收下我。” 千连前面没听,后面没听,只听见了拜自己为师,看她根骨不错,韧性极佳,便点头收为弟子。 而且入千奇峰的很少,大多是其他路子走不通的多灵根孩子,有一个宝贝还是偷着乐吧。 千连满意地看着新出炉的小弟子,她道:“我千奇峰许久没来人,都嫌辛苦不愿去,做我弟子不会辱没你的才能。” 说罢,她随手一抛。 金嘉木抬高双手去接,定睛一看,掌心里躺着的是亲传弟子令牌,不由大喜过望。 第78章 金嘉木激动得热泪盈眶,但她忍住没落下来,高兴道:“谢师尊!” 眼见前面四人都有了师尊,就剩下一个从头到尾都垂着眼的陶宁了。 离朱多看了她几眼,竟发现她毫无修为,气息平和,跟普通的少女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也是,敢走到她们眼前的,都不会做轻易能被识破的伪装。 离朱道:“你想拜入谁的门下?” 来了。 金嘉木站在一边,望向陶宁,不知道她打算先哭,还是先道德绑架…… 不对,这么多长老看着,真的能哭得出来吗? 其实岑点霜也是这样想的,她也跟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了独立中央的人。 陶宁撩袍下跪,抬起双眸,目光触及离朱掌门下手的岑点霜,总是思维清晰的脑海嗡的一声,所有声音变得朦朦胧胧,如坠深海,听不真切。 可在大家眼里她稳稳当当地跪着,语气诚恳道:“弟子陶宁,敬仰岑长老已久,望能拜入长老门下,尊听教诲。” 没有人注意到她开口前微妙的停顿,只当她是紧张才会这样。 只有陶宁知道,她心跳如雷,她还能说话完全是肌肉记忆带着嘴跑。 如果再多问几句话,她会露馅。 众人只当她是孩子心性,见到仰慕许久的前辈,激动坏了,声音发涩。 前面四个也都是这样,还有个当场落泪,用袖子自己擦眼泪。 离朱双眸微动,闪过一抹了然,她正想开口截胡,便听见一声清凌凌的:“好。” 殿内不少人都望向离朱……的下手,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然而说出让大家都震惊的话的人表情平静,她甚至对面露惊讶的陶宁点头,重复道:“我收你为徒。” 离朱:“???” 陶宁:“?” 一肚子的话都没说,竟答应了。——此时此刻,她们两人都是这样想的。 土灵根少年猛地转头,因为动作太急了,发出了咔的声音,脖子酸痛得不行,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不至于露出痛苦的表情。 岑点霜站起身,那双瞳色很浅的双眸朝她望了过来:“之后,你就入我望舒峰。” 殿内热闹了一会,然后都疑惑地看向殿中的人,这小姑娘怎么只盯着岑长老不说话呢。 很快,陶宁就反应过来,弯起眉眼,高兴道:“谢师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纯良至极的笑脸,岑点霜有种闭上眼睛的冲动,绷紧了嘴角。 她似乎有些不忍直视,还有点想笑。 离朱:“……” 她疑惑的目光看向岑点霜,千连也不甚赞同此事,不过她们都不至于失态得当面说出这话。 岑点霜站起身,眼中倒影着少女欣喜的身影:“入我望舒峰很辛苦,你可想好了。” 陶宁只当时收徒前例行叮嘱,她想当一个二十四孝乖徒,自然什么都答应,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陶宁:“我想好了,能拜师尊为师是我今生夙愿,畏惧辛苦怎能修成?” 离朱不知道为什么岑点霜忽然改变主意,但是她想挣扎一下:“既然点霜你愿意收她为徒,自然是好事,不知道这小弟子的灵根是什么?” 刚刚几人都自我介绍了灵根,唯有陶宁没有,她不探灵脉也无法凭肉眼看出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有什么灵根。 岑点霜表情一顿,她懊恼道:“没测。”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灵根。 离朱:“那测一测吧,你是打算收为亲传弟子还是记名弟子?若是灵根不合适,岂非耽误了。” 其实没有什么灵根合适不合适耽误修行这回事,如果是天灵根,干什么都行,只不过走对路子会更好。 这话也就糊弄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子们。 离朱:“让人带一块测灵石来,看看这孩子是什么灵根。” 岑点霜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块墨色大石头:“不用,我这就有。” 离朱:“……”她忽然有种感觉,师妹是铁了心想收这个徒弟。 可惜岑点霜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从她表情看不出什么,她走下座位,在台阶下单手托着脑袋大的测灵石。 朝陶宁说:“过来,把手放上去。” 新出炉的岑点霜首徒陶宁迈步上前,定定看了岑点霜一眼,将手放在那块石头上。 众人凝神看去,她们都很好奇让岑点霜破例收的徒弟是什么灵根。 一会后,测灵石才有了变化,它从墨色逐渐转淡,渐渐又停了下来,像是没有太大变化似的。 五行灵根都有对应的颜色,颜色越深,灵根越好。 这种黑不溜秋,也不像灰的情况没见过啊。 几人盯了一会,离朱抬眼仔细打量目露不解的陶宁:“你是雷灵根?”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都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纯黑,而是深得近黑的紫颜色,那丝丝缕缕的灰,如蛇般游走,那便是雷电之力。 岑点霜瞧了一眼身上裙子的颜色,她以前看过测出雷灵根的测灵石,那时候就这么浅的紫。 不过,她又看向手中浓紫色的测灵石,心里竟没多少意外的感觉。 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在陶宁身上,都有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这浓郁的紫引来了不少峰主离座来看,小弟子们也都垫着脚从缝隙里看,雷灵根,活的雷灵根,竟然给见着了。 “竟然是雷灵根,我记得许久没出过雷灵根了,竟来了我寒山派。” “我记得上一个雷灵根还是那位。”曜丹抱着手臂,啧啧摇头。 千连睨去:“哪位,你要说就说,给我挤眉弄眼干什么?” 曜丹闪身躲过大锤子,挥手往她一指:“还能是谁,以前师姐你老祖宗啊。” 千连是千奇峰的,那上面全是打铁小能手,他们的老祖宗那不就是余威犹在的清极尊。 还是离朱发话镇住了众人:“确实是与那位师祖一样灵根,曾听门内太上长老言,自她之后许多年都没见过如此纯粹的雷灵根了。” 她见过浅浅一层紫,也见过紫颜色跟别的颜色混合在一块,但从没见过那么浓郁的紫,足以证明其天赋之强。 离朱忽然有点怀疑她魔域细作的身份,魔域是喜欢剑走偏锋把脑子搞坏,但不至于把大宝贝拱手让人。 万千思绪压下,离朱目光复杂:“雷灵根天生亲近雷劫,好好修行,必然前途无限。” 陶宁也是很惊讶的样子,心里确实果然如此:没猜错,她也是雷灵根。 她对离朱说:“谨遵掌门教诲。” 离朱心下微叹:“若不是点霜点了头,我都想抢来做我弟子。” 一到百年一届的弟子大比就掏出来炫耀,把其他门派的老东西都羡慕坏了。 当年清极何其惊才绝艳,可惜…… 闻言,岑点霜下意识就掏出一块玉牌递给陶宁。 陶宁双手接过那块玉牌,通体玉白,坠着红穗子,正面是以圆月为背景的望舒二字,反面只刻单字霜,长得不太像弟子亲传腰牌。 岑点霜说:“没来得及准备亲传腰牌,这个是望舒峰结界通行牌,反正都是要给你的,先顶着。” 声音低了些,陶宁莫名从她语气里听出不好意思来:“等我……为师准备好了亲传弟子腰牌就给你。” “是,师尊。”陶宁有充分理由怀疑岑点霜不是没来得及准备,她是压根没准备。 能入望舒峰就是好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离朱看着那块玉牌,几度欲言又止。 那望舒峰上确实有不容外人贸然进出的阵法,但是通过结界并不需要什么腰牌,而是通过灵力感知,若是峰主允许的人便会自然而然通过。 不然能进望舒峰的人都人手一块玉牌,岑点霜把自己身上鸟毛拔光了去卖都不够钱。 而且这玉牌也不是普通灵玉,配之可使心境清明,入迷阵也不惧,可遇不可得。 岑点霜自己长那么大也只给自己弄了一块,这就送人了。 佩着充满岑点霜气息的玉牌,那入望舒峰便是畅通无阻了。 离朱觉得自己是个老妈子,一会痛心雷灵根徒弟是别人的,一会痛心师妹把能压制心魔的玉牌给人。 左右看看这俩,眼不见心不烦一挥袖:“成了,赶紧把你这亲传弟子带回去,再晚些我就动手了。” 陶宁二话不说就把东西收起来了。 微妙地让离朱感到一丝丝欣慰,她这徒弟当得看起来比师尊识货点。 陶宁远比离朱想象中的识货,第一眼便认出这绝非俗物,用来的那个弟子礼过分贵重了。 而岑点霜则还没忘师姐说的要将人收入门下,亲自管教的话,略有些心急地将人带走。 带着新认的徒弟的各峰峰主都离开了,既白既灵两人留下,她们随离朱回疏寒峰。 落地后,既白说:“师尊,弟子有事要报,是关于岑长老新弟子的。” 第79章 既灵一听,便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 离朱问:“她怎么了?” 既白没有隐瞒,将昨日看见的那件法衣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 她不过筑基期小弟子,跟在掌门身边修行也算是有些见识,不敢有任何欺瞒,事后她回去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太对,又见师尊对其有几分关注,那更要说明此事。 若是将来出了事,第一个问责的便是负责此事的几个弟子。 而且此事应该让岑长老也知晓,收为亲传弟子,知根知底才好。 离朱再次听见这件只闻其名的法衣,心下有些计较,她对既白说:“此事为师知晓了,你下去吧。” 既白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第53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把人带走之后, 岑点霜发现自己没准备的事情不止一件。 她不仅没有准备亲传弟子腰牌,还没准备好新收的徒弟住哪里。 亲传弟子腰牌有玉牌可以顶上,可是住的地方可没有第二样东西能补上, 她一个人住惯了, 而且就算是徒弟,也最好不要住太近。 师姐师兄她们说住太近的话大家都挺不自在的,做师尊要时时刻刻端着架子,但是你更特别一点, 要给自己藏尾巴。 将来要是收徒弟记得千万千万不要住在一起的告诫犹响在耳旁。 岑点霜站在望舒峰界碑前,身后跟着她刚收的徒弟, 苦恼了一阵, 她回头:“你打算住哪?” 陶宁一愣, 迷茫又无辜道:“师尊住哪我住哪。” 果然是这样。 岑点霜回过头, 继续对着界碑沉思。 师姐们还说,刚收的徒弟还会像刚破壳的雏鸟, 可黏人了。 不能让她们老是黏人, 要培养独立性, 适时放飞徒弟才是好师尊。 被用你怎么那么黏人的眼神看的陶宁:“……” 难道刚入门的弟子不都是这样说话的? 从没收过徒弟的陶宁绞尽脑汁,那该怎么说来着。 一对新手师徒都因为对方的话苦苦思索,陷入头脑风暴。 岑点霜差点想用传讯玉简问一问师姐她们怎么处理, 但是徒弟还在后边盯着, 不能露出很没谱的样子,不利于树立师尊形象。 陶宁则摇醒了她的人工智能520,要求它给自己搜索如何跟师尊相处。 520:【好哦, 问到我你就问对人了, 我搜索引擎很专业的!】 然后一人一统看着排在前面的几条搜索结果陷入沉默。 《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叫》 《修真界高危职业》 《徒弟她又大逆不道》 《太想跟师尊在一起了怎么办》 《……》 陶宁:“零零,你的专业呢, 拿出来让大家伙瞧瞧。” 520滑跪,边哭边嚎:【是我对不起你,宿主呜呜呜呜……】 看了满页的乱七八糟搜索结果,陶宁给关上了。 陶宁放弃了使用她的系统,并嫌弃道:“你平时看得太杂了,把我搜索页都污染了。” 520自知理亏,不敢刺激寡妇,诚恳道歉:【对不起宿主,接下来我会好好净化我的搜索引擎的。】 陶宁看着前面背影,岑点霜黑发如瀑,背影若仙,只不过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苦恼和暴躁,太少见了。 陶宁说:“其实也不用净化。” 520:【???】为什么? 最终岑点霜还是想到了办法,她带着陶宁飞到半山腰一片空地上,这里距离下山有一定距离,距离山巅洞府却不远,指点徒弟很方便。 她很满意这里,对陶宁说:“这里给你住如何?” 风景秀丽,瀑布飞流,崖边平台,确实是个好地方。 陶宁按下那微妙的失望,仔细看了周围,对岑点霜点头道:“这里好,徒儿喜欢这。” 大不了多走几步路上山,就当锻炼身体。 岑点霜:“……”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那双发亮的双眸,她总想起吃烤兔的那一夜,她也是双眼发亮地对着兔肉说:兔兔好吃,我爱吃。 这徒弟不好养,十分娇气,讨厌吃辟谷丹,还喜欢吃肉,吃菜,吃各种果子。 昨天晚上还找不到野鸡的时候,边刨土边说宁愿吃土也不要吃辟谷丹。 都情愿去吃土,也不肯吃辟谷丹,怎么就不娇气? 原谅从小被师尊师姐师兄们呵护长大的岑点霜并不太清楚,笋这玩意没长出来的时候是在土里的,她只吃过盛放在玉盘里,含着灵气的凤凰竹笋片。 怕徒弟又去挖土,岑点霜鬼使神差道:“你是我的首徒,从此以后,这望舒峰上下都由你处置。” 她记得望舒峰那么大,有不少动物在此栖息,发展,她总是不太在乎这些,飞来飞去的时候偶尔会看见。 在陶宁略带茫然的目光中,岑点霜指不远处的瀑布深潭,说:“这有我以前下山捉的银白鱼,放养在此地。” 又指不远处的山林:“我建峰时,并未驱逐这里的飞禽走兽,它们家族兴旺。” 它们这些毫无灵气的兽类都能自由进出,其他峰的人都太多了,也只有望舒峰清净,便都偷偷过来住下了。 陶宁想起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下,那一颗博爱的心,她试探道:“师尊要弟子照料它们?” 岑点霜摇头:“不,让你随便吃的意思。” “……好的。”陶宁觉得自己要被师尊放养了。 一整山头随便吃。 520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片段,那情节似乎也能对应上眼前场景,内容浓缩成一句话就是“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山头被你承包了。” 陶宁反问:“那师尊要吃吗?” 岑点霜下意识摇头:“为师不吃。” 看一眼她失望的神情,岑点霜补充道:“为师修至元婴,早已辟谷,凡人吃食徒增负担。” 陶宁反应很快:“那如果是灵米灵兽肉呢?这种也会给师尊增加负担吗?” 岑点霜先是简短的一句:“不会。” 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别人师尊的身份,应该多说两句话,传道授业解惑,她道:“灵气韵养之物服之可增进修为,扩宽灵脉,不会给修士增加负担。” 陶宁点头:“我明白了师尊。” 不知道徒弟明白了什么,但是明白就好。 岑点霜给徒弟解决完伙食问题,就要解决重中之重的住的问题。 望舒峰经常下雨,她这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修为的徒弟淋雨会生病的,凡人也真是脆弱。 岑点霜问:“住处,你要什么样的?” 陶宁说:“不用太大,舒适即可,一练功房一厨房足矣。” 岑点霜点头:“可。你站远些,去谭边等我。” 陶宁依言照做,刚站定,便听见一声清凌凌的:“玄英。” 她回头去看,只见林中立着的女子手掌一握,灵光一闪,她手中多了一把长剑,是一把约两指宽的窄剑。 通体月白,远看如冰,晶莹剔透,那月白色是剑主人灵力的颜色,剑柄并不简约,篆刻着繁复纹路,神秘莫测。 这是陶宁第一次看岑点霜用剑,几乎能用绚丽去形容。 路过望舒峰的人看剑意大盛,不由好奇道:“是谁在望舒峰上孔雀开屏?不怕被师妹砍?” 他身后的弟子道:“淡蓝灵力……或许就是岑长老本人吧……” “哦……好像也是。” 一剑横扫,树木应声倒下,剑风刮去,那倒下的树木自发堆叠,清出一片空地。 陶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岑点霜既是剑修,也是音修,常年身带一琴一剑,琴名瑶光,剑名玄英。 传闻惩戒堂长老岑点霜年少成名,十三岁那年在弟子大比越级战胜对手,在台上领悟师门传承剑法——快意剑法第九式。 寒山派师承剑法快意剑法共十五式,大多筑基期弟子也还在只知其名,不得其意的阶段。 也就岑点霜十三岁便参悟透第九式,还是在台上与人对战时参透,可见其天赋之强。 随即她突破筑基瓶颈,金丹将结,十三岁的金丹期闻所未闻,喜得前任掌门亲自为其护法。 所幸有惊无险,金丹大成,因此她痛失弟子大比筑基组第一名,转去金丹组做魁首了。 她十五岁就半步元婴,之后前掌门担心岑点霜过满则溢,恐伤根基,要她压制修为。 岑点霜谨遵师命,百五十岁结婴——下山杀妖时没忍住,原地结婴,雷劫顺带劈死了想要偷袭的妖。 但怕回去后被师尊念叨,在外面闭关二十年,带着一套自创的飘雪十三式回了师门,希望师尊看在自创剑法的面上,别骂她了。 520有点毛毛的:【宿主你笑什么?】 每天拉着一张寡妇脸,怨气冲天的模样,忽然笑得满面桃花开,它一只统有点害怕。 真的不会是思念成疾,疯了吧? 要不搜搜看。 第80章 在陶宁不知道的地方搜索引擎再度滥用,顷刻间千万条搜索结果弹出,520瞬息间完成了分类。 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吭哧吭哧地寻找最有用的那一类。 陶宁:“有人给我造房子,我开心。” 一切的结果都还不确定,她不会轻易打草惊蛇,她对世界的不信任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很难有人能完全承托住她的全身心信任。 即便是跟她绑定的520,陶宁也习惯语焉不详。 脑海中的记忆如七零八落的碎片,她尚未能拼凑齐全,但她大致知晓自己以前是怎样的人。 她想,曾经她也有一个密不可分的存在,让她以为她的多疑随着时间消磨。 然而如今,潜意识告诉她,不是的,并不是这样,她的多疑在包容下疯狂滋长。 清理好了地方,岑点霜思索着房屋构造,用砍下来的木头搭出两间屋子,一点都不觉得元婴期修为用在这些地方浪费。 世间之事,于她而言没有浪不浪费,只有情不情愿。 内部构造就拿出储物戒里之前收起来的灵玉床,还有一些长得像锅碗瓢盆,或者徒弟能用得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扔屋里了。 寒山派弟子只看外表,曾在底下讨论过岑长老的洞府会长什么样。 曜丹长老的青茅殿飘着药香味,大殿中央放着总燃着炉火的丹炉,千连长老则像是百宝室,红金相间的屋子,一进门就是两排高到屋顶的架子,每一格都放着一样灵宝。 掌门就不用多说,她身为一派掌门,更加是尊贵异常,但她本人更喜欢待在洞府后的赤石泉里修炼。 想必岑长老这样一板一眼的脾气,肯定会把自己住处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爱华丽装饰,像是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冰屋。 说实话,岑点霜当年给自己筑巢都没那么仔细。 她那时候还小,好不容易被师尊从树杈上劝下来,说什么没有仙师是住在树上的,会被人怀疑你是不是会掉毛的小鸟。 她觉得这些话题听着很烦,就在望舒峰随便打一个洞,再用灵力打磨打磨,造个能修炼的石床便罢。 这也是她不想带陶宁上山顶的原因之一。 师姐师兄们的洞府都很有讲究,什么万年灵脉做成的床,什么深海捞上来的水晶珊瑚做摆件,连喝水的杯子都是薄如蝉翼,以上好的玉做成的,用之饮茶有静心功效。 只有她,洞府空空荡荡,用石床修炼,心情不好就蹲珊瑚上。 ——这珊瑚是师姐送的,师姐拿来当聚灵阵阵眼,她拿来当鸟架。 陶宁站潭水边,看岑点霜为她造屋子,看她因为看不明白这个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最后想不明白,只好满脸不耐烦,全塞陶宁屋里。 陶宁还看到她塞了个冒着灵火的炉子进去,抬起手,欲言又止。 该怎么告诉师尊,那个炉子不是用来烤肉的,是用来炼器的。 岑点霜估摸着大概可以了,对陶宁招招手:“你过来。” 陶宁快步过去,袍角翻飞,她真心实意夸奖道:“师尊刚刚剑法玄妙,如仙人下凡。好厉害啊,徒儿以后也能学吗?” 岑点霜:“……” 岑点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师姐们那么爱收徒弟了,被徒弟这般眼神看着,似乎不赖。 在她还没察觉时,岑点霜微绷的神色缓和不少,她温声道:“当然了,这是我自创剑法,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要传承衣钵,这剑法练不好还要挨罚的。” 陶宁:“有亲自师尊指点,徒儿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辱没您的名声。” 岑点霜被看的不好意思,以袖掩唇,咳了一声,问:“你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陶宁高兴道:“那师尊是答应徒儿的意思了。” 不等岑点霜反应过来,她如蝴蝶一样迈入屋内,尾端泛黄的头发微扬。 岑点霜立马抛掉那点被徒弟哄着答应事情的无措,开始想她这一路确实受过不少苦,等会去师姐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给师侄礼物,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了,这可是她岑点霜的首徒。 陶宁走了一圈,差点被那有聚灵作用的玉床闪瞎眼,又被床前竖起的屏风吸引注意力。 屏面上似乎雕刻着一只翱翔的巨鸟,它实在是太大了,展翅遮天蔽日,通体雪白,尾巴在背面,本体在正面,要转一圈才能把它看全。 这玩意一时半会她也看不透,但她觉得这个也是岑点霜自己的东西。 陶宁问:“师尊,这是什么神鸟?” 岑点霜头一回没正眼看她,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神情甚是微妙,她道:“辟邪屏风,放在这没人敢擅闯此地。” 陶宁难得好奇心高涨:“要是闯进来了呢?” 岑点霜:“扛起来,砸死他。” 陶宁:“……”她怀疑岑点霜在驴她。 岑点霜轻咳一声,给出方法二:“抗不起来就罩自己身上,等为师回来。” 陶宁懂了,这是乌龟壳。 她目光着重停留在那火炉子上,炉上燃动的灵火似乎是在气愤岑点霜的不识货。 这火炉不过一人环抱大,通红炉身环绕着几条游龙,在炉口探出头来,长着嘴巴朝炉内吐火的样子。 地阶一品炼器炉,放在拍卖场里都是被抢破头的存在,被岑点霜塞厨房里委委屈屈当个真炉子使。 陶宁有些不忍,她说:“师尊这个是什么?怎么没有柴火也能烧起来啊?” 话音刚落,那地阶一品炼器炉火光更盛,陶宁闪慢了一步,胸口的发尾被点燃。 岑点霜面色一寒,拂袖,随手一个水球过去,浇得炉火滋滋作响:“不识好歹。” 陶宁摸了摸被热的发烫的脸,这地阶一品炼器炉似乎生出了器灵,不过还是个胚胎,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生灵。 本来还可怜这灵炉委屈,现在,呵。 陶宁一捏烧焦的发尾,委屈巴巴地告状:“师尊,它烧我头发。” 当着她岑点霜的面都敢烧徒弟头发,若是她不在肯定要欺负人。 岑点霜掐诀召来潭水,浇在上面,又是一阵滋滋响,对委委屈屈的小徒弟说:“它要是不听话,你用水浇它就可以,普通的水也行。” 陶宁:“好,弟子知道了。” 两人站在地阶一品炉前,商量着如何浇水,像极了欺负弱小火炉的恶势力。 地阶一品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还真消停了不少。 岑点霜领悟不了炉子复杂的内心,她道:“此物名叫炎龙炉,少时在前辈洞府秘境中寻得,尘封至今,据说是炼器用的,左右都是把东西烧熟,拿来做饭应当也可。” 陶宁:“原来它是炼器炉啊。” 岑点霜手一顿,偏头看向陶宁,一路跟随她也算了解陶宁脾气,她这语气有点像是在敷衍。 正想着要用这炉子炼个什么小东西练练手,陶宁似有所觉地回头,却对上了岑点霜一本正经的侧脸。 岑点霜以为她是不满意,但是看她盯炉子的眼睛,挺热切的,估计是挺喜欢。 那那就好,她初为人师,可算松了口气。 她与人不一样,当年她师尊养她的办法不能一一照着用在陶宁身上。 但是有一些还是能照着用在她身上的。 她拿出一本心法给陶宁:“这是寒山派亲传弟子心法,你拿去练。不过你的当务之急是引气入体,可要为师教?” 陶宁不知她话里有话,去接那本崭新封面的薄薄书册:“我先试试,有不懂再来问师尊。” 但结果很有可能是她引气入体比呼吸还简单,这一路她强压着引气入体的冲动,差点在某一次睡着了自发引气入体。 拿书册,却拿不动,陶宁诧异抬头。 一只皓白手腕伸来,握住了陶宁的手腕,她两指微微用力,陶宁动作一僵,忍住了没动,任由一股清凉灵力顺着她经脉游走。 岑点霜将陶宁的反应收进眼底,她对陶宁的不反抗还是有一点意外的,但这个问题她还是要问:“你身有旧伤,时日不长,谁打伤了你?” 第54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岑点霜紧盯陶宁的脸:“你曾经修炼过, 是哪家心法?” 如果当初陶宁没有自费修为,如今就是百密一疏。 不死也要大费周折,万幸的是岑点霜没有探查出她曾修炼过寒山派内门心法。 手上拿着寒山派内门心法, 另一只手被人捉住, 刚刚还说什么给什么的好好师尊正看着她,要一个解释。 陶宁无法断定这是否钓鱼问法,毕竟这只是她们见的第二面,并不互相了解。 岑点霜第三句问还没出口, 便看见陶宁眼眶微红,似有水光, 一眨眼又消失了。 这幻觉般的一幕却让能力扛千钧的手一颤。 陶宁:“徒儿不敢欺瞒师尊, 我确实修炼过。” 岑点霜的手又一紧:“你拜谁为师?” 第81章 陶宁摇头:“徒儿不知, 那个婆婆只让我叫她神仙, 要是叫别的就会生气,每天还要吃很苦的药, 泡奇怪的药浴。” 岑点霜放缓了声音:“为什么?” 陶宁狡黠的狐狸眼都耷拉下来, 难过道:“我也不知道, 我是趁她受伤了跑出来的,她被仇家追杀,还大喊大叫说她怎么跟抢一个什么东西。” “她每次回来都要拉着我说很多奇怪的话, 那一次她一边吐血一边说我别想跑, 从此以后,我就是她了,昏过去前还要我好好修炼。” 岑点霜神情肃然, 隐隐有了猜测:“她就说过这种话?没有别的了?” “别的话……”陶宁拧眉想了一会, 才恍然道,“有, 她还说我是蠢货,用不上这好东西,好好修炼,将来她会做神仙。” 这并不是撒谎,原主出生在农家佃户,生来带雷灵根,天生亲近天雷,出生那会家里屋顶被劈了,便被认为是不详。 本来家里孩子也多,那对夫妇并不想要这个不详的孩子,恰好就被一识货的邪修用钱买走。 她看中了怀中襁褓婴儿的根骨,打算将原主养大,修炼同一个功法,长大之后将她夺舍,不过没能成功,原主被她师尊发现,杀了那邪修后将原主带回了寒山派。 陶宁反手抓住岑点霜垂落的袖子,迷茫道:“怎么了吗?师尊?” 岑点霜:“她想夺舍。” “夺,夺舍?什么意思?”陶宁问,“夺舍是抢房子的意思吗?” 岑点霜给她解释了一遍这种邪术。 有种人会因为自己根骨不好,选灵根好的孩子用秘法养大,时机合适就吞吃其灵魂为养分,占据他人身体继续走上修炼之路。 不过这种人都很难长久,为天道不容,都会死在飞升雷劫下,无一例外。 饶是如此,效仿之人仍数不胜数,抱着侥幸的想法,想做那万分之一。 岑点霜看陶宁脸都吓白了,灵动双眼呆滞,她看得心情很不好。 岑点霜说:“你逃出来后她没有追上你?” 陶宁摇头,声音透着后怕:“没有,我是趁她昏过去了,又给她补了一棍跑出来的,我还心惊胆战了很久,然后从我出了十万大山后,她还是没有追上来,我就来寒山派了。” 十万大山占地辽阔,腹地险之又险,听说有大能洞府在此地下,藏宝无数,有一颗吃了就能无视瓶颈增长千年修为的仙丹。 曾有修士集结全族精锐前去寻墓,结果三千人无一生还,过了万年仍余威慑人,轻易去的修士少之又少。 修士们大多是绕着外围走,这是天生的藏污纳垢之地,里面跑出来什么,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岑点霜也不觉得奇怪,她追杀过一个邪修,那邪修拖着只剩的一只胳膊,一头扎进了十万大山腹地。 腹地就像是怪物大张的嘴巴,吞吃万物,悄无声息。 岑点霜以为,那意欲夺舍的邪修该是重伤过度,死了。 一边的陶宁却忽然啊了一声,她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灰扑扑的东西:“这个是我出来的时候在一个坑边捡到的,我当时看它会发光,就拿起来看了看,就从里面掉出一件白衣服。” 岑点霜听了开头还想说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要随便捡,听到后面,她才反应过来:“白衣服?” 陶宁刷地从小布包掏出叠成火柴盒大小的白布,指尖捻住衣领,展开了让无数修士见之眼红的天阶法衣。 那道雪青色的背影御剑远去,陶宁站在崖边远望,纯良天真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仙侠小世界都是公认的难,面对的麻烦也格外的多。 她也拿不准岑点霜究竟会不会信,这一世她性情格外直白,用人不疑。 岑点霜是寒山派长老,本就是刚正不阿的脾气,为门派多思量也很正常,什么人都往门派里扒拉,这门派离分崩离析就不远了。 520不知道陶宁心不心疼,它挺替宿主心疼的:【这可是三样天阶法器啊,你就这么给出去了。】 山间风起,陶宁捋下被风刮起的发丝:“昨晚上已经被既白看见了,我留了它们,就是留了把柄。” 520:【那也不用全给吧,你现在没有修为……好吧,很快就有了,修为低微,你该如何自保?你把衣服给出去就是了。】 陶宁觉得这是个好问题,但不赞同后面那句:“我只捡到了一件白里衣,其他的都没看到,是个画蛇添足的谎话。” 520觉得自己皇上不急太监急:【我说你之前怎么就舍得把隐蔽禁制改成炼虚期以上可破,原来是在这等着。】 那是快到寒山派外府的前十天,陶宁忽然花灵石租了一间炼器室,待了一天一夜才出来,那表情活像是把自己榨干了。 可不是榨干了自己,灵脉里一滴灵力都无,来个孩子都能把她杀了。 过了几天,她便在外府树下自废修为,动作干脆。 陶宁迎着山风往屋里走,她迫不及待要去看看那炎龙炉:“零零,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物归原主的概率有多大。” 520觉得自己不傻:【三样天阶法器,而且里面还有无数灵宝,我代入任何修士都舍不得放手,我赌你啥都没有。】 * 莫不是错怪她了? 带着这个想法,岑点霜来到了疏寒峰,落地便问:“我找师姐,她人在何处?” 玄英变回两指宽的窄剑,自动回鞘,随着主人的脚步发出撞击声。 那守在殿门前的弟子小跑追上岑点霜,她说:“岑长老错了错了,掌门不在赤石泉,她在议事堂。” 岑点霜调转脚步,往议事堂而去。 小弟子便不再跟随,迷茫挠挠脑袋,转身走回了殿门处。 一块值守的男弟子问:“岑长老这是怎么了?”第一次见岑长老那么着急。 女弟子也疑惑,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离朱经常在议事堂处理门派上下事务,不过有时候她会搬着一筐筐玉简去赤石泉边看,她灵根亲火,喜欢偏热的地方。 议事堂前也有弟子值守,听从掌门吩咐,但对岑点霜的到来见怪不怪,不需要先行通报再允准入内。 岑点霜像风一样刮进了议事堂大厅:“师姐,我有事要跟你说。” 听见有人来,离朱抬头:“刚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岑点霜:“我好像误会我徒弟了。” 离朱:“我听别人说你捡徒弟的时候哭了。” 两人的话撞在一块,都诧异地看向对方。 岑点霜:“你怎么知道的?” 离朱:“怎么误会你徒弟了?” 急性子撞在一块,还是离朱习惯性先让步,她道:“你先说。” 岑点霜直接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你先看看这个。” 离朱看了眼,笑道:“一块石头……”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神情严肃了不少,抬手抚上项链,解了上面的禁制。 离朱:“你这……”哪来的? 话没说完,那放在桌上的项链灵光大盛,绽放出属于天阶一品法器的灵光,离朱差点被浓郁的紫罩住了脑袋。 离朱:“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抓,触手柔软丝滑,冰冰凉凉的一团。 她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套衣服。 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离朱不明所以地看着手上抓的衣服,就算被抓成一团,也能看得出这是一身做工精巧,可遇不可得的天阶法衣。 还是一整套的,挂了不少配饰的腰带缠着外袍,看着富贵又埋汰。 离朱总觉得衣服上的绣纹很是眼熟,她问:“你这是从哪来的。” “果真如此。”岑点霜看被抓在手心的一团衣服,尺寸属于成年女子才穿的,她说:“这个天阶储物法器,就是我徒弟捡的,衣服也是里面掉出来的。看师姐你轻松抹掉上面的禁制,应当是无主之物。” 离朱闻言,看了一会手上的衣服,挑眉:“你徒弟捡的?” 她放下东西,对岑点霜肃然道:“你可知这是谁的东西?” 莫非又有别的渊源?岑点霜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认真看,就拿过来给你了。” 离朱叹息,双手扶着桌案:“不知道该说你这徒弟是跟我们寒山派有缘分,还是她好运,靠着物主留下的隐藏气息的禁制一路走到我们寒山派。” 岑点霜则想起陶宁这一路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避着人走的,她并不喜欢跟人接触。 或许这也是她一路都没被人发现的缘故。 离朱:“我直接跟你说吧,你徒弟是不是去过了十万大山?这样东西,是清极尊的,三个月前那场雷劫,果然是她老人家。” 三个月时间,足够大乘期修士陨落的消息传至寒山派,并且被大家翻来覆去分析得底掉。 可就是找不到这人究竟是谁,互相怀疑了个遍,都说自己家老祖宗还健在,别胡扯。 第82章 最终也证明没撒谎,确实都没死,因为老祖宗们也听说了那场雷劫,纷纷出关看是哪个老不死,结果大家也都还在,也就很没意思地继续回去闭关。 只有寒山派的离朱,从开始的谁都怀疑,到后来谁都附和。 因为她隐隐有种猜测,炼虚期修士冥冥之中因果感应,她觉得此次陨落的大乘期修士,或许是她们寒山派的。 当年清极扔出弟子牌,自逐出寒山派,还带走了她的本命灵灯,末了只留下一句“都别来找我了”,就消失在重光界。 几百年后,师祖的师尊陨落,她则在第二日开始扬名。 如今知道清极的人闭关的闭关,死的死,一大帮人,没几个怀疑上寒山派。 岑点霜:“啊?师祖?” 之前离朱向她提起过此事,对那位陨落的大乘期前辈也无甚了解,都快成了重光界的一个谜。 都说清极入魔自逐出师门,但是寒山派从没承认这件事,她师尊也没承认过这件事,关起门说话还是称其为师祖。 “不过……我也不是武断。”离朱还说,“魔域那边传出过消息说过,如今的魔尊曾对他属下说清极尊就在重光界,方向就是十万大山。” 岑点霜对这位老祖宗的印象只停留在师姐师兄们嘴里,以及各种传说中,她说:“师姐你是说,那位陨落的就是师祖?” “嗯,我是这么想的。”离朱拿出证据印证她的说法,“这,你看像什么?” 她们的师尊收了那么多徒弟,也就首徒离朱见过清极的侧影,关于她的事情倒是听过不少。 岑点霜凑过去看,第一眼被袖子上的符文晃了一下眼睛,第二眼便看明白了:“这是,雷?” 离朱:“就是雷,总喜欢以雷为绣纹装饰的,还穿这种颜色的,是师祖没错。” 只是想来澄清一番,没想到还牵扯到自家门派老祖宗的死讯,岑点霜语塞半天,才说:“这位怎么还在绣纹上留下雷灵力?” 她刚刚仔细看的时候,就被扎了一下眼睛,实在是…… “太张扬了。”离朱摇头感叹,“所以我才确认这是师祖,她干得出来这件事。” 岑点霜:“……” 离朱神识在储物项链里游走一圈,忽然嗯了一声,岑点霜不解看去,便看见离朱又从里面拿出另外两样东西。 一样是镶嵌紫灵石的戒指,另一样则是一条腰带,灵器上散发的灵光足以证明这绝非俗物。 “你这徒弟……给的不是一样天阶一品灵器,是三样啊。”离朱一手拢袖,另一手点在两样灵器上,从她的表情来看,这里面东西不少,她说,“我对炼器一道无甚了解,大致能确定这是师祖遗物。” 岑点霜问:“那我找千连师姐来问。” 离朱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不急,你那徒儿就这么轻易给了出来?” 岑点霜:“师姐何意?” 离朱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收手不再去碰,她说:“若是细作,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这里……能抵魔域招摇宫十个宝库。” * 从炉上拿起熬着奶白鱼汤的锅,才放到桌上,陶宁折身去拿碗的动作停住,看向窗外。 520滋溜滋溜流口水,恨不得也长一张嘴:【怎么了?】 远处越来越大的黑点渐渐显现出人的影子,这回答了520的疑惑,是岑点霜回来了。 陶宁擦了手,大步跨出门去:“师尊你回来了。” 岑点霜听了满脑袋的清极师祖年少轻狂的夸张往事,如果她是十几岁那会,肯定想要效仿师祖,现在或许是身份转变,她更多是想到了师祖的师尊。 那得是一天让人头疼八百遍的主,比师姐烧师叔祖的胡子还夸张,修真界的混世魔王也不为过。 她看着眼前双眼发亮,可可爱爱的陶宁,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回来了。” 幸好我徒弟不会像师祖那样,也不会在衣服绣纹上藏引雷纹,谁仔细盯就扎谁眼睛。 若是让离朱知晓她心中想法,定会说:你用炎龙炉给你徒弟做饭用,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忽然被师尊慈爱笼罩的陶宁嘴角一僵:“……”不是,这怎么回事? 岑点霜没再多说什么,拿出那眼熟的灰扑扑的石头项链,抬手环上少女细长脖颈。 陶宁指尖碰了碰项链坠子。 岑点霜:“掌门说这是你的机缘,既然只有你捡到,就属于你。不过你现在还小,上面加上了掌门重新打的禁制,待你结丹随意取用。” 陶宁抬眸,感受着颈后一双手在动作,她抬了抬手,动作回落了几分。 差点就想在岑点霜收手的时候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摊开,搭在自己脸上,好好感受对方手心的温度。 有几个瞬间,她很想问对520问个清楚,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里也有她。 几度欲言又止,她最终没问,眼睛看着不像,她用心看,处处是故人痕迹。 岑点霜不是很擅长照顾人,她没有用灵力,废了一番功夫才把项链戴稳。 收回手,云霞一样轻的袖子传来垂坠感,上面多了一只布满细碎伤痕的手,不大,是一个少女的手。 陶宁一路的辛苦,不在脸上,全在手上。 那抓着袖子的手晃了晃。 岑点霜不解地看向忽然撒娇的小徒弟:“怎么?” 陶宁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笑着问:“师尊要不要留下来一块吃饭?” 岑点霜闻到了鱼汤的味道,她说:“为师不爱吃鱼。” 陶宁则用你果然不爱吃鱼的眼神看她,说出另一道灵竹笋。 第二句为师不爱吃笋说不出来,岑点霜爱吃。 搬个小桌子,两人在月夜下对坐。 陶宁真的饿了一天,好不容易把鱼捞上来,杀了煮,忙碌的时候她差点就想如何改变辟谷丹的味道。 受不了苦味道,那试试把辟谷丹改成甜的,对嘴巴好点。 其实她真不擅长丹道,十炉九炸,剩下一炉大概率出极品。 在路上她试过,虽然钱是赔上了,那一炉丹也做抵债用,主打一个无功无过。 但这成功概率……实在太差了,不如老本行。 用过饭后,岑点霜看忙忙碌碌的陶宁,她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陶宁想也不想道:“因为我仰慕师尊,早就听说寒山派岑长老之名,一路为您而来。” 若是这般出身,一路的精明倒也不奇怪,在那样的人手下生活长大至今,肯定要每日打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为我而来,这话她确实听过,还是两次。 总听她说要拜入自己门下,杀自己徒弟,本来以为是细作,现在看来只是不容第二人在身旁。 小徒弟不光娇气难养,占有欲大,还粘人,但好在很乖,能抵全部了。 岑点霜按了按她脑袋:“我以后对你好,绝不会收第二个徒弟。”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玩死了。 忽然达成了岑点霜座下独苗苗徒弟成就的陶宁:“好哦。” 第55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寒山派众弟子听说放话绝不收徒的岑点霜收徒弟了, 都十分好奇她的首徒。 “你说她将来有可能去学宫进学吗?” “岑长老那么忙,管着惩戒堂,还喜欢下山斩妖除魔, 人间历练, 我觉得很有可能会先去学宫由教学长老教导引气入体。” “岑长老教人一定很严格。” “我也觉得很有可能会先去学宫学一段时间,那我们跟她拉拉关系。” 修行么,不都那回事,师尊领进门, 修行看个人。 亲传弟子属于核心弟子,但一个师尊收了那么多个徒弟, 总不能一个个都去亲自教, 那不得累死。 就像掌门那样的, 她收了徒弟, 自然会有其他徒弟帮忙照顾指点,她偶尔指点一二, 但都是别处学不到的, 足够徒弟受益不少。 还有些照顾不来的, 就会去学宫上基础术法课,补充基本知识,但是会跟外门弟子分开上。 不说学的内容, 每个月的月例都与普通弟子大不相同, 因为这些都是门派重点培养的。 “等着吧,望舒峰的人明天就要来拿腰牌,到时候就能亲眼看见了。”诸事堂值守弟子道。 大家一听, 说得也是。 然而几天过去, 诸事堂做好的亲传弟子腰牌放到要落灰了,也没见谁来取用。 满打满算, 望舒峰也就俩人,一岑长老,二她徒弟,也没个管事弟子,经常漏了什么忘了什么,只要不是要紧的,都不必到处逮岑长老。 于是话题风向渐渐改变,从她一定会在学宫里待很久,变成了岑长老特别宝贝她的徒弟,很有可能打算亲自教导。 这话说的,谁听了都羡慕,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得师尊全身心教导。 陶宁是在半个月后悄无声息出望舒峰的,她还没学御剑飞行,用炸鱼干贿赂了在平台上停留仙鹤,让它们带自己过去。 第83章 诸事堂永远都热闹,有取任务完成任务的弟子,也有完成任务领取奖励的弟子,还有些是来领取月例的弟子。 人多起来,倒显得陶宁不起眼了。 她站在堂中看了看,走到一处柜台前,那低头记录的值守弟子问:“来取什么?” 陶宁:“师兄,我来领取望舒峰亲传弟子腰牌。” 埋头记录的弟子诧异抬头:“望舒峰?” 陶宁点头:“我是陶宁。” 她已经准备好伸手拿腰牌了,在寒山派内行走,没有弟子腰牌诸多不方便。 区分核心弟子和外门弟子可以通过弟子腰牌、弟子服和道号区分,最准确的还是要看腰牌。 像是陶宁这样师尊不打算现在就取道号的,或者有自己衣着爱好的,便难以区分。 那弟子却很惊讶地站了起来,双手交错,连连摆手:“别别别别别叫我师兄,我担当不起,我是你师侄。” 陶宁:“……哦,好。” 值守弟子呼了口气:“您是来领取弟子腰牌的对吧,我给您找找。” 他转身,从背后通到屋顶的柜子其中一格里取出一块腰牌,放在了台面上,恭恭敬敬道:“师姑,您的腰牌。” 亲传弟子腰牌似玉非玉,是一种坚硬的灵石打磨成的,质地温润,十分适合弟子们每天带着到处造。 陶宁接过腰牌,听对方叮嘱必记事宜:“师姑新入门,有些事我得跟您说明白,这弟子令牌是每人一块,制作的时候已经打下了您师尊的印记,还有每月份例,领取任务,都要用上这个。千万不能丢,丢了记得上报诸事堂……” 听了一耳朵话,陶宁深觉诸事堂值守弟子不容易,就听他说:“刚好这个月到了领取月例的日子,您移步去隔壁,领取一下。” 陶宁看了眼那长龙,有点头皮发麻,她道:“我才入门,也有?” 值守弟子笑容满面,连连点头:“都有的,都有的。” 本着来都来了,陶宁也就去了,她摆出腰牌,照例对柜台后的女修说:“师姐,这是我的腰牌。” 再次得到了相同的反应,那女修的反应更大些,她激动道:“不不不不,叫我师侄就好了,我终于等到望舒峰的人来了,你说你是望舒峰的人对吧?” 陶宁不是知道她是发月例的,会以为望舒峰欠了她的债:“……对。” 女修从最大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大布袋,满登登地砸在台面上,扬起灰尘,陶宁下意识用上了清尘术。 “抱歉抱歉,放得有些久了,这里我不经常打扫,谢师姑出手相帮。”女修不好意思地说。 陶宁看这少说有几十斤重的东西,她不太相信地问:“这不是我的份例吧?” 她看其他弟子领取份例都是一个小灵囊,那小灵囊有储物功能,一人分一个,挂腰上就能走了。 女修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不是您的,这是……岑长老,她攒了五十年的月例,一直没人来拿,灵囊积少成多,终于让我等到了望舒峰的人来了。” 师姑是望舒峰弟子,替师尊拿月例,多正常的事情,大家都这么干。 “……”陶宁看这半人高的布袋,手指点点,“五十年?” 五十年没来拿工资是怎样的感受,陶宁想起了自己欠的债,虽早言明不后悔,但还是有些沉重。 而且很有可能债上加债,谈个恋爱,打一辈子工。 女修终于清掉了积压许久的东西,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她高兴道:“对,五十年的月例,都在这了,您点点?” “别别别。”陶宁连忙阻止了女修把一袋子灵囊倒出来的动作,她心有余悸看着一大包东西,“我代表我师尊相信诸事堂,谢谢这位……师侄,嗯。” 女修说:“自我入诸事堂值守开始,岑长老就总是忘记来领月例,我攒了好久的。” 陶宁挠挠脸,忽然有点理解这位师侄的心情了:“这么久呢,那我的月例在哪呢?” “哦,我给您找找。”女修转身回去,从其中一格拿出一个轻飘飘的竹绿小灵囊,双手递上,“这就是您的月例啦。” 陶宁:“……” 这强烈的对比。 陶宁把地上那一堆都收进了自己那个灵囊里,刚好塞满了。 被师侄热情欢送时,陶宁忽然想起什么,她折身问:“这位师侄,你知道哪里能换灵米吗?” 女修想了想,给陶宁指了一个方向。 从专门种各种灵植的幽翠谷回来,遇到了一个熟人。 “陶宁?” 想着等会做什么勾引师尊下山的陶宁闻声回头,认出了来人:“金嘉木,这么巧。” 金嘉木穿上了千奇峰弟子服,赤色中衣,蓝外袍,腰间佩弟子腰牌。 人比之前更精瘦了些,但是精神看起来更好了。 她大步过来,头发上的红发带随动作飘动,眼眸明亮:“入门后半个月都不见你人影,可算见到你了,你……已经引气入体了?” 半个月就成功引气入体,也太快了吧? 引起入体是个很玄的存在,它有可能好几年都无法感受到亲近的灵力引气入体,也有可能睡醒了就发现自己引气入体了。 金嘉木没有后者那么好运气,她花了三年才引气入体,还听说其他几人到现在也没能成功引气入体。 再多看一会,金嘉木察觉到了不对:“不对,你不止引气入体,我只能看见你身有灵光,但看不穿你的修为,你不会是大圆满了吧?” 陶宁没否认。 之前在外修炼慢是因为环境不好,灵气不足,如今有岑点霜给的聚灵玉床,对于她这种没忘干净的,就事半功倍了。 而且…… 陶宁想起引气入体成功的那个晚上,岑点霜坐在一边引导她,喝着灵茶不知道在想什么,见陶宁睁眼,马上问:“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谁打伤了你,还废了你修为。” 猝不及防的,差点给陶宁问得灵脉里灵气劈叉,编了一套不小心招惹到了大家族少爷小姐被家养高手打伤,因为是路上遇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家族。 反正是好说歹说,才把拎着玄英准备报仇的岑点霜给劝了下来。 还被岑点霜用懊恼愧疚的眼神看了一眼,她以为是自己提前离开造成的结果,陶宁十分不明所以。 “半个月,你这也太快了,你师尊没说什么?”金嘉木说不羡慕就是假的了,“肯定夸你了吧。” 只可惜她即将筑基时被伤了双腿,灵脉通行不畅,还因为养伤导致修为下跌,一两年时间毫无寸进。 现在还在服药调养,好在千连长老十分生气,准备果断时日带她下山好好问问金氏是怎么养孩子的,天灵根也敢这样对待。 陶宁复述出岑点霜的话:“有我当年风范,我五岁引气入体,十岁筑基,你师祖总怕我根基不稳,不给筑基。” 金嘉木:“……”你师徒俩,都妖孽啊。 分了一包炸鱼干跟金嘉木,陶宁拿出剩下的一包贿赂其他仙鹤,顺利回到住处。 岑点霜偶尔会从山上下来指点修行,更多时候还是陶宁一人修炼,陶宁也知道在修仙世界里实力的重要性,每日修炼完了,再去找岑点霜。 不思进取不是她会做的事情,而且这个小世界来都来了,她只会像海绵一样学习更多。 每日身兼数职,她这个徒弟当得也很忙的。 这时候岑点霜就会用无奈的眼神看她,她一面记得从师姐们那听来的不能太纵容徒弟粘人,一面又狠不下心拒绝,就只能给她一个传音铃。 岑点霜还说:“找为师,摇铃即可,山上路远,你修为浅容易摔伤。” 而且洞府还没搞好,空得能跑马,被人看见了,有点丢脸。 想她长到这岁数,终于晓得什么叫为人师表,以身作则,怪不得师姐她们都是人前人后两个面孔。 陶宁没急着回房,带着东西先去了厨房,入门时往左一偏,一团火擦着她脸侧飞了出去。 她走向唯一的桌子旁,语气不紧不慢道:“你要是烧了什么东西,我就让我师尊用千年寒冰水浇你,正好克炎龙之息。” 往外飞的火球在碰着树前急刹车,又回了炉子里。 这炎龙炉的确生灵了,在岑点霜储物戒里憋屈太久,刚好碰上个会养炉火的陶宁,器灵灵性与日俱增。 陶宁背对着炎龙炉做准备工作,她一边将灵米磨成粉,一边说:“重光界中炎龙一族早已灭亡,你是它最后一口火,别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怎么造的。” 炎龙炉火光忽明忽灭,像是在左右为难的孩子,正张牙舞爪着威胁人。 陶宁才不惯着:“若不能为我所用,你这器灵也没必要存在。我能把你养起来,也能把你杀了,莫觉得我修为低什么都做不了,大可试试。” 一套恩威并施,桀骜不驯的炎龙炉安分不少。 第84章 等那雪白一团飞到窗边时,差点认不出让大点火就大点火,还能自己掌控几分熟的炎龙炉是她给陶宁的炉子。 “嗯?没良心?” 在椅子上修炼的陶宁睁开眼,看见了那眼熟的雪白一团,目露意外。 被香味吸引过来,本打算在她睁眼前就离开的雪白一团僵住了。 然后她反应过来陶宁说了什么,黑豆豆眼怒视。 你才没良心! “还真是你。”陶宁这会确定了,除了它,没见过其他脾气那么差的小鸟。 她站起身,揭开笼屉,一股甜香味瞬间弥漫开,屋内白雾一片。 陶宁夹了一个流沙包出来,放在一边凉一凉。 本想趁机离开的雪白一团不知为何,因为这香味再次驻足,歪着脑袋看屋内少女的背影。 发什么呆? 被烫到手了,还是嫌凉得不够快。 使劲伸长脖子看,金黄一团,究竟是什么东西。 陶宁没有被烫到手,她只是想起上一世,那会她年纪轻轻就老干部作风的老婆对任何甜食不感兴趣,只接受流沙包,原因是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吃,算是美好回忆之一,她就去学了怎么做。 端着盘子坐到桌子后,陶宁朝窗边的雪白一团招手:“你怎么进来的?山门大阵没拦你?之前我就怀疑你是谁养的,难不成你是寒山派的人养的?” 雪白一团站在瓷盘上,感受到一股软绵绵的热乎气,它又假装听不懂任何话,左右歪脑袋。 像馒头又比馒头细腻,还是用灵米磨成粉做的,这么用心。 简而言之,想啄。 “想吃?”陶宁在它下嘴前把盘子拖走,近在咫尺的食物远去,雪白一团下嘴啄了个空,抖了抖翅膀。 “羽粉又要掉进去了,啊,你掉毛了。”陶宁弯腰去捡。 雪白一团蓬松的,气鼓鼓地蹲在桌面上,如果它的心声具象化,那它的脑袋上将顶着硕大的“逆徒”二字。 捏着一根指甲长的白羽毛直起身,陶宁仔细看了看:“好小的羽毛,你是雏鸟吗?” 雪白一团蓬松地蹲在原地,每一根羽毛都写满了生气了,很难哄好。 “你连啾都不愿意啾一句给我听,总是闷不吭声,吃完就走,人都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就这么大点,不用你涌泉相报,就叫一声给我听听。” 雪白一团不懂为什么陶宁总纠结于要它叫一声,叫与不叫,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没人能认得出她是哪一族的。 “这是你逼我的。”陶宁说。 雪白一团觉醒了某种记忆,不在她人身面前的陶宁总是一堆鬼主意,有点想走。 陶宁:“我在外行走时听过一首歌,算是鸟届国歌,名为《幸福拍手歌》。” 刚想走的雪白一团缓缓蹲了回去,这首歌没听过,它藏书阁中有万千乐谱,就从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只怕是不入流的乐谱,能让音修都没听过的歌少之又少,但想听听陶宁又想怎么糊弄人。 陶宁却不唱了,拖过盘子,拿起放凉不少的包子从中间掰开,黄金一样的溏心如岩浆流了出来,还带着刚出锅的热气腾腾。 算不得什么稀奇物,雪白一团却被牢牢吸引了注意力,想吃的意思很明显。 她一边掰一小块,沾了点流出的溏心,放到盘子上,一边低声哼着音律:“吃吧,没下毒,等会我还要送人的。” 本来雪白一团还有些犹豫,听到后面那句要送人的,立马迈爪子过去吃。 要送人那就更要尝尝,还要吃大份的。 陶宁就在一边哼歌,一边放小块流沙包,唱到句末还会用手指敲敲桌面:“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如此循环,好一会后,屋里多了别的声音。 一声清脆短促的“啾啾。” 雪白一团没意识到自己出声了,继续低头去啄。 陶宁放包子的手停住,在雪白一团的黑豆豆眼迷茫看过来时,她忽然出声:“你是商羲鸟。” 雪白一团疑惑歪头,尾巴翘了翘,似乎不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陶宁再度开口,这一次还补充了令鸟心慌的细节:“你还是商羲鸟幼鸟,啼叫声会带来好运,清心魔,还会召来祥云下雨,在民间是祥瑞鸟,给农作物带来丰沛雨水。但它的歌声能压制心魔,也因为这样,商羲几乎灭族。”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它背后的窗外:“你没发现吗?外面下雨了,濛濛细雨。” 回答陶宁的,当然又是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 独留陶宁面对一桌狼藉,她手指敲了敲桌面,眉头微蹙:“奇怪。” 520应声而出:【哪里奇怪了?】 陶宁双手环抱,她说:“原世界线里并没有多少关于商羲的记载,只是提过男主想要养这种祥瑞,他手下那么多都没找到商羲,倾心他的妖界公主也说商羲灭族了。” 结果活的商羲幼鸟天天在她这蹭吃蹭喝。 520跟着她头脑风暴一阵,没能参悟宿主这句“奇怪”,它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陶宁严肃了神情:“有。” 520也紧张起来了:【什么?】 陶宁双手按着桌子,站起身来:“我饿了,该摇铃请师尊下来尝尝我做的流沙包。” 520:【……】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忽然长出来的师尊脑。 听见铃声下半山腰的岑点霜看着笼屉里放着的蓬松流沙包:“……”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一直都来了,忽然又不来,陶宁又想东想西,也就下来了。 没想到她说的送人是送给自己,还挺有孝心。 但商羲鸟名字被叫出…… 岑点霜再度理解了师姐们为什么总是很心累的样子,暗暗庆幸徒弟还不知道自己师尊是只妖。 重光界言,兽化人为妖。 即便这是祥瑞,那也是妖。 决不能让她知道,不论是因为什么。 陶宁为她倒灵茶,然后坐在桌边,语气轻快道:“师尊这是我新做出来的点心,用灵米磨成粉做成的点心,你应该能吃的吧?” 岑点霜:“……”点心,你是让我长点心的意思对吗? 看着双手托腮,满眼期待的徒弟,岑点霜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做师尊,真的好难。 第56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引气入体后, 陶宁许久都没睡觉了,都是以打坐修炼代替睡眠。 这日晚上,送走了莫名食不下咽的师尊, 陶宁修炼完, 抱着玉简往里刻录关于商羲鸟的记载。 她还没想明白这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只是觉得或许有用,刻录入玉简有利于唤醒深层记忆。 睡前,陶宁还在念叨商羲鸟。 它们羽若月华, 尚月而生,生而化神, 千岁成年, 成年后就是炼虚期, 寿命有数万年之久。 但这一族万岁才能化形, 大多数都没能活到这岁数。 这一种族是奶妈属性大于战斗属性,能听音辩善恶, 是祥瑞的征兆。 记载里说商羲生性温和, 不擅长打架, 民间传说看见商羲就会迎来十年丰收。 还有啼叫声能压制心魔这个超级buff,商羲鸟就算生而化神,但幼鸟有修为也不会用, 很多人都去偷商羲的幼鸟或者蛋。 但商羲破壳要求苛刻, 没有父母在身侧哺育足够出世就化神的灵气,很容易胎死腹中。 且养育一只商羲长大非常耗费心力财力,幼年时期脆弱如襁褓婴儿, 别说唱歌给修士压制心魔了, 一不小心就抑郁给你看,把自己憋死都不唱歌。 也是颇有骨气的种族, 相似的事件一旦多了起来,本就出生困难的商羲一族渐渐凋敝,也没多少人知道商羲鸟的存在。 520便问了:【可是今天这只没有灵气啊?难不成它的主人用了什么办法掩盖它身上的修为和灵力?】 这种可能自然不能排除。 陶宁说:“也有可能是进化出的自我保护生理机制,我头几次见都以为它是普通白鸟,根本想不到商羲上面。” 之后有了怀疑,一步步印证,能把这小炮弹骗得叫出声算是意外之喜。 陶宁心有余悸:“幸好没真把小鸟逗生气,生而化神,一个鸟鸟漩涡爆冲就能把我登出这个小世界。” 520:【啊……】别的不说,还真有可能,修真界里不讲道理,只讲实力。 陶宁继续补充细节,一边跟520吐槽:“不过关于商羲一族都生性温和,为神鸟也。这一记载不敢苟同。” 那么小一团,那么大的脾气,天塌下来了也有小鸟的脾气顶着。 【……】520回想陶宁一路以来干的缺德事。 它倒是觉得这一点记载没有错,至少商羲没有用它苹果大的身体,使用鸟鸟旋涡用上化神期修为将她登出小世界。 陶宁:“可惜原主记忆里没有见过商羲成年的模样,听说羽翼带霞光,十分美丽。” 第85章 看陶宁一脸认真的样子,520很快就释怀了,缺德的人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缺德呢。 有一个问题它还是很想问问它家亲爱的宿主:【所以,您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难的一个世界?】 对比其他新手,此次世界的难度能达到地狱难度,分分钟重开。 魔域君主听起来很拉风吧?诶,可是修为被劈没了。 储物戒里有天材地宝吧?诶,可是修为被劈没了。 成功拜了女主为师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吧?诶,随时都有可能被撕马甲的危险。 不说这三点,光是一路以来遇到的事情,足够其他新手重开百八十回。 “……”陶宁目光飘忽,“那时候伤心过度,谁还关心选中的是什么难度的任务。” 520从这句话中只浓缩出一个字——摆。 一个寡妇的摆烂,来到新的小世界的态度也很明显了,是死是活无所谓。 就在陶宁对商羲一族研究得如火如荼时,望舒峰山巅的岑点霜在月夜下沉思。 她也想不明白,岁数就这么点大的徒弟,怎么能通过几面就叫出商羲的名字。 究竟从何得知? 跟520夜谈,边录入玉简,陶宁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窗户开着,没盖被子直接睡着的后果就是被夜风惊醒,恍惚做了一场噩梦。 她记得梦里是漫山遍野的红,万里焦土,她天地间孑然一身,耳旁有很多的哀嚎,有人在求饶,有人在痛骂,都异口同声地喊着同一个名字。 陶宁擦了擦惊出的冷汗,坐起身,心想:“感觉我的字很招恨,喊得跟杀他们全家似的。” 感觉手中握了一样硬物,动作时听见细微铃声。 陶宁摊手一看,她睡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紧抓着这个传音铃不放,手掌有几道印痕。 后知后觉的,陶宁问520:“房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520奇怪道:【是呀。】平时谁盯陶宁一眼,她马上盯回去,敏锐得像是浑身长满了摄像头。 她只有对划入地盘的存在拥有超绝钝感力。 隔着象牙白屏风,陶宁试探叫出声:“师尊?” 屏风外传来清凌凌的应答声:“是我。” 一阵轻微衣料摩擦声后,屏风后坐了一夜的人绕过屏风,走向床边,她朝陶宁伸出两指并拢,点在眉心上。 岑点霜道:“你魇住了。” 一股清凉的灵力涌入,陶宁如沸水烧开般的识海渐渐平静下来,眼中红血丝渐渐隐退。 收回手,岑点霜她挥袖收起展开的五扇象牙白屏风,放上了新的:“这个没用,为师给你换新的。” 陶宁眼前便多了一面屏风,跟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她看岑点霜的动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溜过去了。 岑点霜道:“天阶六品山水屏,比之前的更辟邪,实在不行,我给你抓几只食梦兽养着玩。” 陶宁这才明白岑点霜嘴里的辟邪是什么意思。 她比陶宁更早看穿她潜藏的不安,只默默安排。 其实在更早之前,那三个月的一路相随里,她经常看见随地睡觉的陶宁,但更经常看见的是梦中惊醒的陶宁。 那时她还不太明白,总是惊醒为什么还睡,有一次,她凑前去看。 树荫下,灰衣少女靠着树干入睡,一腿伸直,另一腿半曲着,她站在她的膝头上,想看清她眉宇间萦绕的究竟是什么情绪。 然而她醒得比岑点霜预料得要快,过近的距离让她看清了陶宁眼里还没散去的遗憾。 而陶宁看见膝头上蹲着的小白鸟变得惊讶,下意识往后倒,结果给后脑勺撞了一个大包。 或许,梦里有她怀念的人。 跟着一次的惊醒却不太一样,梦里都在躁动不安,吐出了几个她听不清的气音。 陶宁抓住了她的袖子,拉过手,将自己额头抵了上去,声音嗡嗡道:“师尊怎么来了?” 岑点霜已然习惯了徒弟的随时撒娇,她道:“你睡着时抓着传音铃在摇动,我不得不来。” 还真是睡着抓着铃的锅。 陶宁声音不改,还是嘟嘟囔囔的,听得人耳朵发软:“所以师尊就在这守着我?” 岑点霜:“我本想叫醒你,但时机不宜,你可是梦见了打伤你的人?” 她还是觉得陶宁如今这样,是因为当初的伤。 引气入体后洗经伐髓,体内浊气应当尽数排出才是,隐藏旧伤早就被她治好。 不是外伤,那就是心病,若是不及时解决,酿成心魔就得不偿失了。 陶宁摇头,却不说是梦见了什么。 岑点霜也不催,站在床边,任由她拉着袖子,抱着手不动。 她想起她幼年时,身旁无父母亲族,只有师尊师姐们,不蹲在她们谁肩膀上,坚决不肯睡,动辄给各峰下暴雨。 后来还是师姐发现了冰霜花除了掩盖真身气息的其他妙用,每晚一杯,灌下去就睡。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冰霜花蜜,是不是应该存多一点。 不,重要的是冰霜花蜜对人有用吗? 好一会后,陶宁歪着脸,脸侧抵在岑点霜手上,狐狸眼一抬:“师尊今晚不走好不好?” 岑点霜低眉:“睡不着?” 陶宁可怜巴巴点头:“睡不着了。” 意思很明显,要师尊守着才能睡,求不走。 岑点霜沉吟片刻:“睡不着,那就起来练琴。” 陶宁:“……”林间奔腾的小鹿瞬间撞死在了树墩子上。 什么粉红泡泡,啪,都没了。 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陶宁抱着琴,跟在岑点霜身后,月色将两人身影拉长,重叠。 师徒两人在崖边平台,一人一蒲团一桌案,案上横着把七弦古琴。 不同的是,岑点霜的琴是她的本命灵器之一,瑶光琴。 世人皆知,岑点霜不仅剑法了得,还有一手弦术,一以弦杀敌,二以音杀敌。 听过她弹琴的十个有九个死了,剩下一个就是陶宁,师姐她们不多听岑点霜弹琴。 不是不好听,而是觉得她乐声如人,如冰雪般凛冽,如水凝成冰刃般割人,提不起任何欣赏的心思,只想远远避开,很容易影响心神。 陶宁还是在入门阶段,用的只是普通的琴,跟仙气飘飘的瑶光对比起来,陶宁面前放着的像是一截木头。 她还停留在弄清楚宫商角徵羽阶段,用普通琴练手即可,像是岑点霜那样在乐声中灌输灵力还有得学,急不来。 也是这时候,陶宁才发现,她不擅长炼丹,也不擅长音律。 简简单单的入门级清心曲,学了一晚上还是语不成调。 一向淡定的岑点霜表情裂开了,按着陶宁恶补了几天,才弹出一首曲能成调的《清心曲》。 用这把木头……啊不是,这把古琴弹出一首《清心曲》,乐声落,陶宁期待地看向对面的岑点霜。 岑点霜:“……”你弹的是《清心曲》还是《入魔曲》? 对上来自对面饱含希冀的目光,把所有的批评都吞了回去,她点头:“有进益了,你再练练。” 陶宁觉得自家师尊应当是不太满意的,应一句是,低头勤勤恳恳地练琴。 起初,岑点霜是睁着眼睛听,后来她闭上眼睛,一边打坐一边听。 听徒弟练琴,愣是听出了没眼看的架势,以她的天赋,永远无法理解陶宁为何学琴会这么慢。 让她师姐们来看,都会直呼有灵性,天才啊。 跟她们当年一对比,都变成五音不全的聋子了,总把前任掌门看得唉声叹气,直骂锯木头都比你们锯得好听。 然而在岑点霜眼里不过是平平。 岑点霜说:“待你筑基,我就带你去灵剑冢寻合适的本命灵剑。” 琴声停了,传来陶宁疑惑的声音:“师尊当年也是在灵剑冢寻到的本命灵剑吗?” 岑点霜:“不是,为师的玄英是自己收集材料请师姐锻造而成,玄英此生只我一主,瑶光亦然。” 似乎是为了应和岑点霜的话,放在一边的玄英灵光闪了闪。 对面沉默下来了,岑点霜睁开了眼,看向满脸沉思的陶宁,不由出声问:“怎么了?” 陶宁说:“我也想学师尊这样。” 岑点霜只是想了一会,她道:“收集材料辛苦,你确定?” 她以为陶宁是想拥有一把此生只她一主的本命灵剑,殊不知,陶宁是想自己做。 陶宁当然不会说怕辛苦,岑点霜就说:“好。” 指关节曲起,敲了敲桌案:“你继续。” 那断断续续的琴声又在平台边响起,循环了十次《清心曲》后,那音调开始发生了改变。 第一首,第二首都不曾听过,到第三首便有些耳熟。 岑点霜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问:“你弹的什么?” 陶宁就皮了一下,双手从琴上收回,小声回答:“民间小调,分别名为《一闪一闪亮晶晶》《两只老虎》和《幸福拍手歌》。” 第86章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岑点霜眼皮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以为陶宁是故意的。 “是我弹得太难听了吗?”陶宁坐在对面,不解又好奇,最终岑点霜什么都没说,让她继续练琴。 这一夜,望舒峰是在乐声中度过。 不是练琴,就是练剑,有时还会设陷阱捕猎,飞鸟走兽们都知道了半山腰多了一个人,纷纷避着走。 等岑点霜再度从入定醒来,天已经亮了,刚一动弹就觉得膝上一沉,果然在自己身侧看见沉睡的人影。 昨晚上弹着乱七八糟小调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蒲团过来,睡得正沉。 看她姿势,估计刚开始是坐着的,后来没能撑住,渐渐躺下了,还胆大包天地拉过她衣袖当被子盖。 看了半天,陶宁还一无所觉地睡着,岑点霜挪挪腿,让她靠得更严实些,心下无奈。 自己收的徒弟,不纵容着,还能如何。 丹峰,丹房炉火日夜不息。 忙活了一天的肖浩然累得直不起腰,拖着死狗一样的身体回到大通铺,他把自己砸在床铺上。 同屋的同僚鼾声不断,肖浩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其实哪里都不对。 他腾地坐起身,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本快翻烂了的旧书。 迟迟不见岑点霜出现,他只好服下灵草自己引气入体,可终究是没有金大腿的加持,到现在还是可怜巴巴的练气初期。 他正规划自己以后的生活,忽然想什么,一拍床铺:“天书说我是男主,艹,谁家男主天天烧锅炉,不是应该左拥右抱的吗?!” 隔壁的人被他吵醒,啧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肖浩然翻了个白眼,没管他。 他因为躲房东追债不小心掉下楼梯摔死,醒来时正被一个老女人指着脑袋数落,他听了几句话,才发现自己穿书了。 好消息:这书看过。 坏消息:这书他只看了开头,只知道男主跟他同名同姓。 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人,还能指望他正经充钱看正版,他被网站的精准防盗卡了脖子,还没来得及去各大群里求个盘,就摔下楼死了。 但是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他发现自己枕头下有一本《仙途魔皇》的全本,就是用文言文写的,解读起来十分困难。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连蒙带猜才把这浓缩几百倍的《仙途魔皇》给看完。 边咬牙切齿解读全文,边骂狗天道还挺与时俱进,给他整了文言文,再少读两年书,差点就看不明白。 文里说他出生时因为血脉返祖,反而被不识相的亲爹当绿帽子看,杀了主角妈,还赶走了主角。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文中还说他在拜冷艳女师尊岑点霜为师后,被发现了他隐藏的血脉,岑点霜这人表面冷若冰霜,实则护短至极,二话不说就为徒弟寻灵药觉醒血脉。 其实他不是与仙途无缘的五灵根废柴,而是拥有远古玄蟒血脉的混血。 那他就算是妖了,后期实力大增,妖族血脉马甲掉了,重光界也不能奈他何,魔域也如囊中之物。 之前的剧情他都想办法走了,就岑点霜这一步实在没办法了,现在他身份低微,根本见不到身为长老的岑点霜。 走投无路的肖浩然找到了尔岚,他想知道有人说岑点霜有了徒弟,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这个啊,确有其事。岑长老收了一个女弟子,名为陶宁,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尔岚看向他的双手,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刚刚他的手……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碰见时察觉到的那一缕魔气。 本来她是要放弃这个烧炉工的,如今看来,这烧炉工似乎还有别的秘密。 肖浩然看不穿眼前的神仙姐姐眼底笑意的意思,面对未来的后宫,他还是有点底气的。 他说:“我曾经得到过一张秘境地图,听说里面有很多灵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寻宝,你护我安全,我分你一部分。” 既然岑点霜的金大腿抱不上,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反正有其他剧情,他靠自己也能觉醒血脉。 浓缩的几百倍的《仙途魔皇》里有许多细节都没写上,比如面前神仙姐姐其实是魔域圣女,只写她对肖浩然助益良多,还写她爱肖浩然。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陶宁又是谁,原文里没有这个名字,艹,鸠占鹊巢的小偷。 尔岚对他展露了笑容:“秘境地图?” 听见两人的对话,那本被放进储物戒的天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似乎很遗憾肖浩然做出的选择。 第57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约定筑基再出山门, 不过是岑点霜用来鼓励陶宁的借口。 不想才两个月过去,某天晚上,在珊瑚上修炼的岑点霜听到了铃声, 她闻声下山, 便看见满脸无辜的陶宁看着她。 陶宁说:“不好意思师尊,我没压制住,好像要筑基了。” 岑点霜看她身上暴涨的雷灵气:“……” 她徒弟像是炸毛的紫色小兽。 此时此刻,她懂了当年师尊为什么总用这种眼神看她, 嘴巴念念叨叨说修炼不要图快,根基要打好这种让人耳朵起茧的话。 她也正用这种眼神看陶宁, 甚至也想把师尊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说一遍。 事实上岑点霜没有, 她动作熟练地拿出一筐灵石, 在她周围设下聚灵阵。 至于辅助筑基的筑基丹是没有的, 丹药服多了有丹毒,依赖丹药不利于根基稳固。 岑点霜不太会阵法, 但聚灵阵是每个修士都必须会的, 三下五除二便造出一个充满灵气的进阶空间。 轻灵缥缈还带着一丝凌厉气息的的雷灵气被吸引过来, 雷灵气几乎浓郁得滴水。 岑点霜道:“为师为你护法,开始吧。” 端坐玉床上的陶宁闭上眼睛,将神识沉入自己体内。 她不是第一次筑基, 是没忘干净, 又有岑点霜助阵,几乎是十拿九稳。 一夜过去,望舒峰便多了一个筑基期修士。 又过了半个月, 看陶宁修为彻底稳定下来, 岑点霜前往疏寒峰,告知师姐自己要下山。 离朱并不奇怪岑点霜爱下山, 她是自由的鸟儿,能提剑时就往山门外跑,总在一个地方拘着会让她感到不快乐。 而且在人间行走,有利于岑点霜修心,她与其他修士的路子不大一样,天生纯净,她入红尘难乱心。 离朱道:“你此次下山不同以往,你这徒弟修为浅,要多看着才好。” “我会看好她的。”岑点霜肃着脸,一一记下师姐说的,她收的徒弟多,经验也多,听师姐的不会错。 叮嘱完了,离朱才说:“对了,上次跟你说的,就是你曜丹师兄徒弟找到的那一丛冰霜花,一月前她带回了采集的花蜜。昨日丹药大成,你曜丹师兄忽然悟透了某一张丹方,来不及给你送去,让弟子送来我这了。” 岑点霜峰里就师徒二人,陶宁不出,就没人能突破峰下结界入望舒峰。 离朱回身去找,一手拢着广袖,长长的衣摆落在身后,她边走边说:“你说你,不是不爱在家里待着,就是闭在峰里好几个月不出来,只有我们几个才能找得着。” 拿起药瓶,她看了看,发现不是又放了回去:“你这徒弟也跟你一样,都是修炼起来忘了事的,这样下去,不如我从我这调几个抱剑童子过去,替你师徒二人处理杂事?” 岑点霜跟在她身后走:“不收。” 离朱:“若是住在山下,应当没有大碍……不收?又不收,这次理由是什么。” 岑点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搬出自己的徒弟:“我答应过陶宁徒儿不收二人,只她一弟子。” “……”离朱她抄起一边的丹药瓶,塞她手里,没好气道:“你就拿你徒弟当筏子吧。” 岑点霜无辜回视,这是她从陶宁那学来的一招,果然离朱看了,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只让她带多点灵石出门。 她一个元婴修士,在哪不是待着,高兴了化为原形蹲树杈上也是一夜,她的徒弟就不一样了。 岑点霜拿着药就想走,离朱又叫住了她,说:“望舒峰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住,可别随便下雨了。” 岑点霜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该怎么跟师姐说,已经下过了,还被叫破了名字。 几日后,是下山的日子,临行前离朱来了。 离朱和煦地笑着,双手拢着衣袖,语气轻缓道:“陶宁师侄三月筑基,修炼真快。” 陶宁满脸无辜:“师尊说快是快了些,根基是稳的。” 看见这眼熟的表情,离朱可算明白岑点霜最近是怎么回事了。 带着微妙的小师妹被带坏的心情,离朱道:“是吗?让我看看。” “掌门请。”陶宁伸手。 离朱看了她一会,才将手搭上去,她本是笑着的,越探神情越严肃,有了一派之长的威严。 第87章 陶宁全程不畏惧,她虽是垂着眉眼,态度坦坦荡荡。 好一会,离朱才拿开手,在岑点霜不解的目光中笑道:“根基很稳,灵脉顺畅,可有用筑基丹?” 岑点霜:“丹有丹毒,能不用,则不用。” 离朱赞同点头:“此言甚是,我也这么教导我门下徒儿,只是我那新收的徒儿虽有阳炎之体,至今还没能引气入体,她锦绣丛里长大,心还不定,且再等一等。” 岑点霜说:“无法引气入体,每日练习剑招两时辰,或打扫灵剑冢可以一试。” 离朱:“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三言两语就扯开了话题,送两人到山门,见灵剑远去,剑上背影变得渺远才收回目光。 离朱身后跟随两名弟子,她们见师尊对岑长老徒弟似乎还有顾虑,便问:“师尊,是陶宁师妹怎么了吗?” 离朱说:“她没怎么,我只是想起你们的小师妹,她今天又哭了吗?” 弟子齐声答道:“她哭了,哭湿了三张帕子。” 此次下山是为了寻找炼制本命灵剑的材料,岑点霜自从收了徒弟,就多了几分责任感,她早早问过千连师姐,要来了一份清单,准备一一收集。 这份清单陶宁也见过,作为千奇峰峰主,给出的方案自然很好,不仅很好,还很用心。 不仅给出了所需数量,外型,属性,还标上了哪里能找到。 有些地方还担心岑点霜直脑子,小徒弟不懂事,在旁边标注了保存方式。 有些材料娇贵,用之铸剑锐利无双,原材料保存确实一件麻烦事,不能胡乱放在一块,会相克抵消灵性。 陶宁再一次感受到寒山派上下的团结,无怪世界线里男主直骂寒山派全都是硬骨头,处处阻挠他大业。 甚至在岑点霜清理门户后,面对男主后宫以及部下的寻仇,寒山派态度不改,来一个杀一个。 因此引起了寒山派动荡,成为魔域妖界的眼中钉。 之后便发生万魂鼎因失去主人,人人争夺而发生的动乱,岑点霜舍去一身修为,以身封印,还三界太平。 没有人能毁掉万魂鼎,只有造物主能做到,它的缺点千奇峰的千连根本找不到。 为人,寒山派无愧于天地,寒山派门人岑点霜大义。 陶宁问520:“零零,进度条还没动吗?” 520看就没亮过的灰色进度条:【没有,两方没见面,无法激活进度条。】 陶宁刚想说什么,脚下灵剑颠簸一瞬,一点黑影与她擦肩而过。 这里是万里高空,脚下是蒙着薄云的锦绣山河,她没空欣赏,动作比脑子快,双手抱上了眼前的细腰,侧脸贴着她后背。 这动作着实亲密,似乎能听见岑点霜慢一拍的心跳声。 岑点霜浑身一僵,尤其是锁骨以下,双腿以上的部分,绷紧得像石头。 她很少与人这般亲近,更别说她很不耐烦的搂搂抱抱,若不是还念着后边是自己徒弟,差点就把人甩下剑去。 陶宁有点懵懵的声音问:“师尊?” 她头发被吹得纷乱,陶宁伸手按下了岑点霜飞起的发丝,拢在了手心。 有点凉,摸起来却很柔软,就像岑点霜这外冷内热的人一样。 掐诀重新撑起防风结界,岑点霜稳住声音:“刚刚为师走神了,一只飞鸟撞了过来,没颠着你吧?” 岑点霜察觉到那贴着她后背的脸轻轻蹭了蹭,应当是她在摇头,然后还是那心有余悸的声音说:“没有。” 那就是吓着了的意思,陶宁却不说。 听这语气,岑点霜看了眼环在腰上的手,心一软,想着抱就抱吧,被徒弟抱一下又不会少了几根毛,缺了两斤肉。 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岑点霜提放开,陶宁悄悄收紧了手,以全身心依赖的姿态靠着。 没人能看见,她藏在发丝下的唇角翘起,狐狸眼微眯,眼底闪着潋滟的光,看着分外得意。 520眼看此情此景,它只是一个系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怎么看这画面怎么怪。 与此同时,荒废城池外树下,尔岚无语地看着抱着树干吐得天昏地暗的人。 不就速度快了点,这就撑不住了。 再看一眼,小小翻了个白眼。尔岚暗骂真是没用,若不是尊上让我多留意他,这种废物早被她杀了。 看肖浩然吐完了,她才缓了神情,解下腰间水囊丢过去:“你没事吧?喝点水缓缓吧。” 肖浩然吐得晕乎乎,又被水囊砸个正着,只想原地倒下,最后好歹是稳住了。 尔岚缓缓收回手,要是人真倒了,掉在了秽物上面,她是该把他扔了不管,还是应该把他扔了等死。 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无情,尔岚站的远远的,神情关切道:“还好吗?我这有上品宁神丹,你吃一个吧。” 说完,她在储物戒里翻翻找找,肖浩然等不及了,一边把扣掉的印象分加回去,一边往她身边走。 还算她识相,拿出的是上品丹药。 他想他是没有恐高症的,在现代也玩过过山车,只能怪尔岚太快了,他觉得他肚子里都是冷空气。 尔岚从丹药瓶里倒出一粒弥漫着清新草药香的丹药,让他服下,她借着往回看的动作消去眼底的不耐。 尔岚修为明面上是筑基后期,实际上她经脉逆行时修为已经金丹大圆满,半步元婴。 若不是要照顾后边这个炼气期的,她一人便能日行千里,瞬息抵达。 她天生经脉奇特,既能经脉正行修仙,也能经脉逆行修魔,盖因她是魔修与仙修的混血,长成之时破母体而出,万人中只出了她这一个。 便是看中这体质,才从小被如今魔尊收养,修炼有成后就被派来了重光界。 她问肖浩然:“你说的有天材地宝的地方,就是这里吗?可是这里是一座废城,寥无人烟。” 肖浩然指着城池上的匾额问:“那是什么字。” 尔岚:“……” 尔岚说:“四境城。” 肖浩然肯定道:“那就没错了。” 回想天书上提到的地方,四境城是一座空城但百年前是一座繁荣之城,人口众多,但因为洪灾淹城,洪水退去,瘟疫不止,能逃的人都逃了,坚守下来的人都在岁月流逝中死去。 传言这里不吉利,只进不出,渐渐的,就变成一座空城。 因为人迹罕至,竟没人发现有一株天阶灵草即将成熟。 尔岚将神识放出去,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 肖浩然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说:“冰魄草就在这,它的半生花炎琼花也在这,这两者本是水火不容,却相生相伴,成熟才能察觉到蕴含的灵力。届时我只要灵草,这炎琼花就送给你。” 水至柔,用于疏通堵塞灵脉在合适不过了,天书里记载岑点霜就是用这个给他第一次疏通灵脉。 从四境城出来后,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影城。 不过这也是五十年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他要修复自己的灵脉,激发血脉。 尔岚想了想,便答应了。 * 到了一处休息的地方,陶宁松开了岑点霜的腰,她预备摆出站不稳腿软的姿势。 温水煮青蛙从现在开始,每日坚持养成亲亲抱抱举高高习惯,虽然迄今为止只完成了抱抱成就,离亲亲看起来好远。 没想到岑点霜却不回头了,她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在警惕周围。 可是元婴期修士的神识铺满山头不在话下,根本不必肉眼去看,神识笼罩之下,风吹草动皆知。 陶宁仔细打量前面的背影,没有出口喊师尊,她后知后觉的从这越走越远的背影上品味出不自在的情绪。 眼看着人就要走没影了,陶宁连忙出声喊:“师……” 尊字还没说完,岑点霜忽然走得更快了,缥缈白衣的身影咻的一声消失在树林里。 速度真的很快,如飞鸿踏影。 陶宁尔康手:“……” 完了,不会闹过头了吧。 如果不是为了稳重师尊形象,其实岑点霜是想踏叶飞走的。 走出一段路后,她停在一处花丛前,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摘叶飞去,一条黑蛇被划破七寸,应声倒地。 那出手干脆的人没有去看她的战利品,而是发呆似的站在原地,良久,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腰带。 腰间已然毫无束缚,她却能感受到双手环绕在腰上的力道,有时还会因为害怕,力道收紧。 想她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是不可能会出现手软差点控制不住剑的情况的,一个剑修控制不住自己的剑,那她的手可以直接剁掉了。 但是被轻柔双手抱实的那一刻,岑点霜掐诀的手可疑地停顿了一瞬。 陶宁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岑点霜回来,玄英上捅着一只滴血的野兔。 没办法,徒弟实在娇气,怎么说都不肯吃辟谷丹,既然这兔子从她面前跑过,不就是要做她徒弟晚餐的意思。 第88章 既然天意如此,岑点霜当场召出剑鞘里的玄英,剑被灵力控制,飞身而去,快速结束野兔的生命。 岑点霜放下兔子:“吃吧。” 陶宁其实不太饿,筑基期修士已经有了辟谷的能力,但是师尊给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说不吃。 双眼发亮地夸夸师尊真厉害,师尊真好,没有师尊我该怎么活啊,把岑点霜夸得嘴角差点按不住。 陶宁找了一处溪流,勤勤恳恳地处理这只兔子。 也确实有半个月没吃任何食物了,自筑基后她就一心修炼,不是练琴就是练剑,为了巩固境界。 处理好兔子,陶宁拿出了炎龙炉,然而经历了蒸包子,煮银鱼汤,烤山鸡的炎龙炉抵死拒绝烤野兔。 看它火焰小得几乎要熄灭,一副你用我烤野兔不如杀了我的样子。 陶宁只好遗憾放弃,寻来干柴,在地上弄出个柴堆,她道:“借个火,那应该能行吧?” 指甲盖大的火焰挑出炉口,触之即燃,陶宁对炎龙炉一心向望舒峰精神表示赞赏:“只肯烤望舒峰里的东西,外边的就不愿意,你还挺讲究。我从未见过如此忠诚的灵器。” 炎龙炉火焰扬了扬,似乎是高兴了,又扔出一个小火球,陶宁连忙阻止:“够了够了,再多就要烤糊了。” 520幽幽道:【那我呢?】 陶宁才按下了炎龙炉,又来一个,语气诚恳道:“零零你胡说什么呢,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啊。” 520电子音傻笑嘿嘿嘿:【真的啊。】 岑点霜端坐在不远处石头上,她闻到了烤兔肉的香味,忽然想起了陶宁还没拜入师门的时候。 那番关于鸟仙的高谈阔论,叫人无言。 那时候她就想,谁收她为徒,那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现在的想法则是,实在大逆不道,敢逗师尊。 看着火光里滋滋冒油的烤兔肉,陶宁也想到了那雪白一团,自从被叫破身份后,它就再也没来过了。 陶宁也曾问过岑点霜,只说模样,没说名字,着重说了那一片醒目红羽。 她却说不知道,可能是附近御兽峰养的。 其实在问岑点霜之前,她已经去御兽峰转过一圈,那里灵兽品种五花八门,飞鸟走兽因有尽有,还有水里游的,为了方便训练被主人裹在水球里带着走。 但没有那眼熟的雪白一团,陶宁什么都没问御兽峰上的修士,只闲聊几句,就走了。 之后她专心修炼,不再去问。 好悬让岑点霜松了口气,她不擅长撒谎,若是徒儿追根究底,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被陶宁骗很容易,骗陶宁则是天下第一大难事。 烤好之后,陶宁习以为常地问:“师尊烤好了,你要哪一部分的?” 岑点霜闭眼修炼,她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道:“为师不吃。” “好吧……”陶宁就自己吃,才啃了一口肉,就听那边传来微凉的声音:“吃完之后为师教你御剑。” 以岑点霜的严格要求,那必然是速成的,一个下午都学不会的东西,那就是笨。 陶宁忽然觉得嘴巴里的兔肉不香了。 学了御剑就会得到师尊赠送的低阶灵剑,自己御剑,这种让人不能贴贴的东西学来有啥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有人踩断了草茎,走到了岑点霜身边。 她没有入定,只是闭目打坐,心思还留意着外面。 有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膝盖,隐约有肉香味传来,她小声道:“师尊……” 岑点霜无奈睁眼,那个“有人”正蹲在她膝边,双手捧着油纸包,抬眸往上看。 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狡黠的狐狸眼都耷拉下来了,语气是可怜兮兮的:“师尊不愿与徒儿同乘,是嫌弃徒儿了吗?” 岑点霜有点头大,脑子里只有两个字——黏人。 她没拽回自己的袖子,摇头:“没有这么想过。” 陶宁很高兴得到这个答案,眼睛亮了亮:“徒儿愿意修行御剑之术,但我学成了,还能跟师尊一块同乘吗?” 看她表情,岑点霜莫名有种她说一个不字,徒弟就要哭出来了。 岑点霜:“……” 她还能说什么,她能不答应吗? 岑点霜点头:“可。” 陶宁放下手上油纸包,挨了过去:“师尊真好,我最喜欢师尊了,师尊能陪徒儿一块用膳吗?我一个人吃好孤单。” 岑点霜万分无奈:“陪陪陪,吃吃吃。” 奉上兔肉,陶宁悄悄呼了口气,她师尊在口是心非方面,也是登峰造极啊。 第58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有岑点霜这个元婴期大圆满修士保驾护航, 陶宁的材料清单完成得很快。 不过在修炼方面,岑点霜确实是严师,不纵容任何。 大多数时间都是让陶宁先出手, 只有超出她修为范围的, 才召出玄英相助。 想成为一个剑客就不能害怕受伤流血,陶宁受过伤也流过血,剑法日渐精益,将寒山派快意剑法练得炉火纯青。 快意剑法一共十九式, 不过也只有前十式领悟了,后面九式她是只懂其形, 不解其意, 还没能彻底领悟。 但这十式也够用了, 至少在同修为中, 陶宁没有对手。 矿洞深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还有巨大妖兽在地上奔跑而发出的隆隆闷声, 将周围也带起了共振。 有一白衣女子抱琴站在高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断传出声响的矿洞,双眸专注。 她不光用眼睛看,她的神识穿透了地面, 落在了在曲折矿道中互相战斗的一人一兽身上。 忽然, 她将手按在琴弦上,唇角微绷。 下一刻,矿洞里传来巨响, 灰尘追着一道青影扑出, 它快,却没有青影快。 陶宁后飞出矿洞, 双眸紧盯那团铺天盖地的黄雾,轻灵的裙摆在半空划出弧度,落到了地面上。 落地之前,她已经使出下一剑招,以一化万剑,剑上有雷灵气,她双臂一挥,眼前的剑阵带着凌厉剑势山呼海啸般朝那团灰飞去。 “轰——”刚刚才凝结成型的灰尘再度被打散,周围蒙上一层黄灰,厚重如黄土坡,但这黄土坡却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蠢蠢欲动。 这才让人看明白,那团追着陶宁出矿洞的根本不不是什么灰尘,而是一只土系妖兽。 一次又一次被人削弱力量,那只土系妖兽更加暴怒,发了疯一般攻击陶宁,趁她力有不逮时,收拢溢散的本体,凝成原型。 大张着血盆大口,朝陶宁发出一声尖啸。 比起在矿洞里遇到的遮天蔽日般的大妖兽,现在的金背沙狼体型不过是原先的一半,它快不行了。 陶宁也是这么判断的。 这东西说多坚硬,刀剑砍不断,破绽难寻,并不,它本体如流沙,一剑削去几乎不用力气,轻易将它腰斩。 可是再回过头来,这妖兽悄没声的就把身体接上,给你一尾巴,再附赠下脚地方都没有的土刺阵。 灵剑在手,剑锋一转,这一次使出的不是快意剑法,而是飘雪十三式中的一招,以身为剑俯冲向妖兽。 金背沙狼不屑嗤鼻,认为这一招对它来说不过是猎物主动送入狼口,大张獠牙朝陶宁扑来。 身形纤长的女子冷着一张面孔,直面这布满腥臭气的狼口,灵剑劈开了妖兽的身体,它不得不放弃吞吃修士的做法,逸散将周围变得黄扑扑。 灵剑钉在了矿洞外石头上,嗡嗡作响,她却不着急召回灵剑。 双手一抬,一把泛着灵光的灵琴出现在她双掌上,她旋身闪过密集的土刺攻击,以一手抱琴一手抚琴的姿势奏响手中的灵琴。 此曲名为《乱心》。 用最快速度凝出身形的金背沙狼听到了一道琴音,它疑惑地动了动耳朵,浑身一实。 下一刻,本该被吞吃进嘴里的陶宁不见踪影,飞身而上,落到了它的背上。 金背沙狼下意识溢散身体,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的身体不再受它控制了,不再如流沙般散开,这让金背沙狼感到心惊,下意识回身去咬站在它背上的人。 但是已经晚了,陶宁收起了琴,伸手召来灵剑,反手就朝它的脖颈处劈去。 一切都太快,没等金背沙狼有下一步攻击,它已经被劈开了要害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扬起黄灰。 这金背沙狼活着的时候如流沙一样,抓都抓不住,死后却有血有肉,汩汩鲜血从头颅处涌出。 陶宁一甩灵剑,将剑上血痕甩去。 岑点霜从巨石上悄然落下,如仙瑶降世,银白裙摆擦过了草尖,停在了金背沙狼前,她端详伤痕片刻。 她伸手指向脖子处的致命伤痕:“这,偏了,再偏一分它就还有余力挣扎,你的手不够稳。” 陶宁跟着看去,她也点头,气息微喘:“徒儿每日再加练两万下劈剑。” 第89章 说一个炼器师的手不够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路以来,陶宁不是第一次越级挑战,不过她筑基中期的修为去对战金丹期的金背沙狼确实勉强,已经灵力不济。 岑点霜嗯了一声,大致上她对陶宁的战斗意识是满意的,不过她还是精益求精,说出了几点需要改进的地方。 差一点差一点,总是在对战时差一点,能赢就好,那就会在真正致命危机前因为差一点而丧命。 这世界本就如此,若求安逸,不登仙途。 陶宁一一应是,都记下了。 达者为先,对于剑道,还是岑点霜更为有天赋。 两人一块下了矿洞,准备去取金精。 矿洞失去了盘踞在此的金背沙狼安静了不少,矿洞墙壁上有不少人为开垦的痕迹,这是最早的痕迹,隐约有一团一团的黑溅在石壁上,模糊了最开始的开垦痕迹。 陶宁这才有时间认真看了一眼,认出这不是什么污渍,而是陈年血痕。 那些覆盖所有痕迹上的,就是陶宁与其对战留下的剑痕,若是站得近了,还能感受到剑痕上残存的雷灵气。 往深处走去,地上散落着落满灰的挖矿用具,经过的某一处坑底,传来一种阴凉感,以修士灵敏的视觉能看见坑底堆满了人骨。 很显然,这矿洞以前是由人开凿的。 金背沙狼依靠金精进阶,嗅觉灵敏,能闻到还没成熟的金精,守着金精直到成熟。 能想象到,当时这矿洞里有人,正热火朝天地劳动着,然后就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黄狼,逃窜不及的人都将生命留在了坑底。 岑点霜也看见了朝坑外露出空洞双眼的头颅,她出手一击石壁,落下的土为坟,封存了这暴露不知多少年的坑底骷髅们。 也算是人常说的,入土为安。 岑点霜对陶宁道:“继续走,金精在地底。” 深藏地底的金精即将出世,却杀出了陶宁这拦路虎。 下到深处,就彻底没有光了,陶宁手上一亮,有火光亮起。 正想拿出拳头大夜明珠照亮的岑点霜回头,发现那散发出光亮的是炎龙炉。 陶宁叮嘱炎龙炉不要变得太大,能照明周围就好,她受伤了举不动,劳驾它自己飘。 炎龙炉像是被学宫长老管教的学宫弟子,对陶宁的要求完美完成,得到陶宁一句赞赏的:“不错”后,炉中火光跃了跃,像是欣喜雀跃的孩子。 岑点霜:“……” 她从没想过,炎龙炉还有如此听话的一天,当初她在秘境寻到它,它正在烧所有人的头发,只有岑点霜烧不着,才委委屈屈跟着她走。 陶宁注意到岑点霜的目光,她抬眼看去:“师尊?” “我有事问你。”岑点霜说,“我看你用剑时,起势沉稳,举重若轻,你不适合太轻的窄剑,就如玄英。” 岑点霜的说的轻跟普通人眼里的轻不一样,她单手拎一石也觉得轻,玄英重量足足有三石。 玄英是少见的窄剑,约莫二指宽,三尺长,透白如冰,剑走轻快,一击必杀,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劈砍这一类的动作,是锋利而易折之剑。 她看向陶宁:“本命灵剑与修士本人有元神契约,不可胡来,你打算要什么样的剑?” 陶宁:“重剑,三指宽,三尺长,钝似无锋,雷霆万钧,我要给它取名为破横。” 她觉得,她的剑就应该是这样的。 岑点霜:“你已经想好了,这个也确实适合你。” 音修自然不能缺了琴,岑点霜觉得陶宁应该没有在琴方面多想,便主动提起适合她的本命灵琴。 岑点霜道:“届时我请师姐出手,为你炼器。” 千奇峰长老给专门为一个筑基期弟子炼制本命灵器,还是两样,岑点霜这人情欠得有点大了。 陶宁:“可是我出山门前跟嘉木约定好,到时候由她为我炼器,如果请千连长老出山,她会不高兴的。” 少年人交往,不讲利益,以赤诚相交。 是个人都知道长老炼器会比小弟子更厉害,但约定好的事情不能食言。 岑点霜想起了金嘉木,就是收徒前夜在竹林里跟陶宁一块偷吃野鸡的那个女弟子,听千连师姐说她天赋很不错,不在她当年之下。 左右陶宁现在修为还浅,本命灵器炼成还能再淬炼,让她食言于友确实不太好。 而且也是修为还浅,带着高阶灵器行走,反不利于陶宁修行,杀人夺宝的修士不在少数。 岑点霜同意了她的要求:“也罢,就依你想法。” 陶宁弯眼一笑,声音轻快道:“谢师尊。” 她挨了过去,牵着岑点霜的袖子一块走。 取走了矿中金精,那清单里就剩下一些更难的炼器器材。 陶宁盯着那张清单,觉得自己像是来升级打怪的,经验值拼命+++ 再看那毫不动弹的断缘进度条,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520说:【你觉不觉得你叹气的时候有点眼熟?】 陶宁双手托腮,又长长懒懒地唉了声,才说:“有吗?” 520肯定道:【有,你叹气的时候更像女主了,她总喜欢面无表情地深深叹气。】 陶宁:“……” 后面传来脚步声,一只手按在了陶宁头上,她头也不抬就伸手按住了那只手,手心贴着她手背。 这几年的成长不仅体现在修为上,陶宁也成熟了不少,比如她带着新伤的手已经跟岑点霜的一样大了。 陶宁抬眼:“师尊?” 岑点霜抽不回手,也就不抽了,淡定继续摸头,她问:“伤口又疼了?” 就这点伤,其实算不了什么,灵力运转一圈就能好了。 至于为什么没好,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故意的。 陶宁可怜巴巴点头:“嗯,一点点痛。” 岑点霜抽回手,落在陶宁对面,坐下时顺手拿出药膏,朝她一招手:“手给我。” 陶宁就把手递过去,这是在矿洞里被土刺刮伤的,还残存着妖兽余毒,伤口有点不经意察觉的黑。 也不去点破,岑点霜低眉上药,在一阵阵轻呼声中淡定用指尖抹开药膏。 她知道她这徒儿什么都好,就是格外娇气爱撒娇,嗯,现在就是故意搞怪。 岑点霜瞥她:“这么疼?” 陶宁觉得不对,慢慢坐正了,一脸正气道:“不疼,一点都不疼,我觉得我现在浑身都是劲,还能单杀三只金背沙狼,打得它屁滚尿流!” 岑点霜轻笑一声:“你就贫。” 她不常笑,总是如冰霜般清冷,寒山派里的冰美人,如今一笑,冰雪消融那样动人。 陶宁呆住了,忽然抓住岑点霜的手,歪着头去看:“师尊你再笑一个。” 岑点霜疑惑眨眼:“我刚刚笑了?” 陶宁连连点头:“对,我从没见过师尊笑,你再笑一个好不好?” 岑点霜抿了抿唇,她本想试试,看见陶宁双眼后,她却一怔,抽回手道:“我不爱笑。” 手上一空的陶宁下意识伸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指尖搭在了落在桌上的衣袖上。 陶宁暗怪自己的不收敛,被看见了。 她岑点霜只是身居高位久了,不是真看不懂人情的大冰块,这么明显的东西都发现不了,她枉为惩戒堂长老。 之后的结果会如何,陶宁也说不准。 她们正坐在客栈桌前,相对而坐。 窗外的日光映入屋内,还有街上热闹的人声,外面越是热闹,就显得屋内越是清净,一时间没有谁说话。 两道影子倒影在地上,似乎被一张桌子分隔开距离,但落座左侧的人始终没有抽开落在桌上的衣袖。 莫名的氛围出现在屋内,说不明白是拒绝,还是其他。 520其实也呆住了,满核心只有一个念头——像,太像了。 只从外表看不觉得,但是笑起来,简直了,它甚至都想去询问本源世界是否有不明系统或灵魂跟随它的宿主。 但陶宁没说话,在这场景里,它也莫名不敢说话。 感觉有点怪,它一只系统,说不出哪里怪。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莫名的安静被打断,陶宁起身开门。 门外正站着客栈小二,他满脸笑容道:“两位仙师,您托付给我们的兽肉已经做好了,给您端上来了。” 陶宁看他背后还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应当都是客栈里跑堂的,手上端着罩着盖子托盘。 她侧身让出距离,让这几人进去。 这些是途中猎到的妖兽肉,吃了反而能增进修为,只不过今天懒得自己动手,就让客栈的厨子做。 兽肉中蕴含的灵气并不会因为烹饪的方式流逝,不必担心其他。 此时岑点霜已经不在桌前,在屏风后打坐修炼,只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 几人恐惊扰仙人,赶紧手脚利索地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第90章 她们师徒二人走到了凡人更多的地方,杀完金背沙狼后,随便寻一处客栈休息。 修仙者跟凡人的区别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修仙者不论男女老少,都自带一股仙气,就没有长得差的,两人出现在城中时,引来不少人好奇围观。 可他们以前只听说过会飞的仙人,没想到今天看见了,还一次看见了两。 在一阵议论声中,这成双成对的负剑女子走入了可客栈,接待了两人的跑堂态度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520原以为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她们就会恢复原样,没想到这一次“安静”的时间持续得比它想得要久。 第59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两人就这么若近若离的距离待着, 一个尊师重道,一个传业授道,没有出现谁不跟谁说话的情况, 跟普通的师徒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谁家师徒总爱待一个房间, 还走路没事就拉袖子的,看惯了奇葩,倒忘记了正常师徒是怎样相处的。 520如今就是这心态,它不知道宿主是怎样想的, 反正它就是觉得很不习惯。 就比如今夜,两人走到了另一座城池, 收集了铸剑材料, 晚上打算入住客栈。 太阳才落山, 星子刚亮, 白日热闹的城池都安静下来,街上早已无人行走, 也就城中客栈还亮着灯。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 抄着一把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 堂中有跑堂的在手脚轻快地擦桌子扫地。 听见有人进门,掌柜的头也不抬道:“开几间房,住什么房?” 岑点霜在陶宁之前拿出凡人用的银两, 放在桌上, 然后又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两间,天字房。” 站在她身后的陶宁垂着眼,似乎什么都没想, 平静如故。 岑点霜收回视线, 那噼里啪啦的掌柜早就停了动作,来回看了看两人, 着重看她们背上的剑。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直接把具有杀伤力武器放在显眼的地方,果然一路以来几乎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存在。 按照他活到五十岁的经验,普通的剑是不会发光的,所以这是…… 掌柜的又是好奇,又是谨慎地问:“二位是仙师?” 岑点霜:“山门中人,下山历练,借贵地一宿。” 掌柜的就懂了,就是承认的意思,不免有些激动起来,拿了钥匙,亲自为两人引路。 “我们这的天字房每天都有人打扫,被褥一日一换的,绝对干净舒适……就是不知道两位仙师要不要睡觉啊?” 岑点霜走在前头,声音淡淡道:“修行人有灵力运转,打坐即可。” 掌柜的连连点头,满脸原来如此:“那就是不用睡觉的意思,修仙那么好呢。” 又转头,看向格外沉默的陶宁,看起来挺年轻的,像个小姑娘:“那这位也是……” 陶宁截断他话头,好奇道:“掌柜的,我听说这蝴蝶城以调香闻名,最近不就是斗香会吗?我本是慕名而来,怎么看大街上都空空荡荡的啊?” 掌柜的:“斗,斗香会啊……有是有,只是二位来得不巧,我们城主的儿子去世了,我们城主伤心过度,正张罗着葬礼,就不办这调香会了。” 陶宁长长啊了一声,满脸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天下奇香尽在蝴蝶城,斗香时引来蝴蝶聚在空中,美不胜收,因此名为蝴蝶城,却不想扑了个空。” 掌柜的被勾起了心底的遗憾,也唉了一声:“是啊,前几年的斗香会多热闹啊,香车宝马游行,前来买香的商队络绎不绝,就因为……” 陶宁:“因为什么?” 掌柜的憋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只嗡嗡道:“就因为城主的儿子死了,不办了。” 陶宁眨了眨眼:“原来如此。” 将两人送到门前,递过钥匙,掌柜的就提袍下楼了。 本来在勤勤恳恳擦桌子的两个店小二也凑了过去,几人对视一番,本想说什么,被掌柜的瞪一眼,一挥衣袖:“做自己的事情去。” 他们只好把话吞了回去,看也不敢看楼上,转头去上客栈门板了。 掌柜的走回柜台后,拍了拍胸口,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摇摇头继续噼里啪啦打算盘。 等人走了,师徒两人收回目光,陶宁道:“他有所隐瞒。” 岑点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一点,她神识放出去一圈,低声道:“这城中,有妖的气息,气息很浅。” 不是修为高如岑点霜,很难察觉到。 陶宁:“妖?” “今晚上你……”岑点霜顿了几息,才说,“好好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说完,她推门入房,陶宁也进了自己的屋子。 正如掌柜的所说,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一点香味都没有,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没有香味才是奇怪的,看掌柜的态度,对城中的斗香会颇为自豪,作为城中人又怎么可能会不在自己的产业里燃香呢? 在房中游走一圈,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在入城之前陶宁就感受到城中有妖的气息。 不过妖气最浓的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与两人来的方向不同。 陶宁坐在床上,环视周围,她在厚脸皮找师尊求保护和引蛇出洞之间犹豫一番,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因为听说徒弟对自己起歹念还想统一三界,岑点霜就二话不说用玄英清理门户。 没有语言感化,直接物理感化。 陶宁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可能,大概率不会被清理门户,但是会不会被疏远就不一定了。 岑点霜是在重光界长大的修仙者,观念自然跟她不一样,她自小接受的观念就是以师为尊,尊师重道,师徒相恋那是背德之事。 在重光界中,师徒相恋会遭人唾弃,万人所指,当年原主座下就收留过一对师徒。 她们就是受不了重光界那边的谴责,还有门派里不想她们坏了名声,企图废了二人修为,气得她们杀出重光界,毅然决然入了魔域,反成了清极尊座下大将。 比起一世欢愉,耳鬓厮磨,她更希望岑点霜快乐,不想她感到为难。 陶宁往床上一躺,双眼无神盯屋顶:“师徒就师徒吧,当不成老婆当一辈子徒弟也成,就这样陪着她。” 她声音不大不小,幽幽地响在屋内,内容说得洒脱,那语气是分外幽怨。 【老婆?!你想当女主老婆!】520可算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原来是寡妇想开第二春。 陶宁四大皆空地躺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前,有点当初坑底那味了。 陶宁回答520:“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呃,还好?】520一看陶宁这样,也不太忍心,眼看陶宁都寡了十年了,找个第二春很正常吧。 不过它又想到了那日岑点霜似曾相识的笑容,它核心有点忐忑,她不会守寡守疯了,玩什么替身把戏吧? 该如何劝我宿主走上正轨?这不违背员工守则,但是道德方面过不去啊。 520觉得很急,踌躇了一番,组织了一番语言。 这是它手底下最能干的宿主,各方面的,它的绩效跟陶宁挂钩,虽然它宿主欠债,它这个统子没有啊。 520:【你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要hold住啊,我的宿主。 陶宁:“怎么说?” 520苦口婆心地劝:【是这样的,我觉得这有点违背道德了,虽然她不知道她很像你的……亡妻,那要万一被发现了,会不太好的。】 陶宁差点被520为难死了的语气逗笑,握拳抵住嘴,咳了一声:“那要是被发现了,我会怎么办?” 她是不太想让520知道她遇见的两世女主都是同一个,但520那么逗,她很难忍住不缺德。 520参考了一下岑点霜清理门户的做法,小心翼翼道:【你会被小世界女主追杀?完不完成任务不说,真被气运之女杀了,有回不去本源世界的可能性。】 陶宁:“那零零就去另寻其他宿主吧,你是个好统,其他人也会好好对你的。” 520:【!!!】 别放弃挣扎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恋爱脑啊! 明明那么精明,骗人不眨眼! 可是也没有规定说精明的人不能恋爱脑,就凭她负债谈恋爱,520就该知道,是个人就会有弱点的。 520急得快汪汪大哭:【别放弃啊我的宿主。】 陶宁一脸我不听我不听,就要一路走到黑,在520的哭诉声中盘起双腿,打坐修炼。 想了想,她又睁开眼,挥袖灭了桌上火烛。 房里黑了下来,烛台上升起袅袅白烟。 被迫闭麦的520:【……】它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临终前的主人送养别家的狗。 打开搜索页面,520怀着虔诚打下一行字:恋爱脑有治愈的可能性吗? 强大的搜索引擎弹出相关搜索: 【朋友恋爱脑该怎么劝?】 【喝中药后,我调理好了恋爱脑,配方如下……】 第91章 【受不了,我朋友恋爱脑,她又告诉我跟对象复合了】 【建议恋爱脑列入医保,我愿意花重金给我朋友去治疗】 【……】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某帖子里回复:[没救了,放弃吧。] 520又汪的一声无声大哭。 夜渐渐深了,街上响起了梆子声,更夫游走在寂寥大街上,一声一声报着更。 天边残月如钩,无星无云,饶是如此,大地上也无法得到月光的惠泽,不带着烛火出门,伸手不见五指。 家家窗门禁闭,都陷入了睡眠,没人发现,深夜里一抹粉烟丝绸般划过夜空,如梦似幻,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窗内。 那粉烟总爱入人梦中,让人看见想要的东西,乱人心智。 房间里,一股甜蜜的异香渐渐升起。 这一次它找到的是一个格外美丽的女子,她美丽的皮相能丰富它的收藏,十分满意地绕着她转了一圈,正想入梦。 粉烟习以为常地钻进女子灵台,钻到一半,却发现钻不动。 如蛇一般惊诧回头,它发现自己的尾巴被人抓住了,抓住它的那只手骨骼修长,肌肤莹白,是它刚刚赞赏过的绝品皮相。 然后它发现,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叫人感到美妙。 陶宁像是捏着蛇的七寸,捏着状似缥缈无形的粉烟,奇怪道:“魅魇?” 被这个入梦会梦见最想得到的东西,大多跟情.欲相关,最后死在了梦中。 宿主死后会被魅魇剥皮,从背后开始,完完整整将人皮剥下来。 魅魇这东西属于妖魔杂交,生来没有性别,跟谁都能生下后代,原型是长身短腿,头上长两小尖角,粉瞳,浑身短绒毛呈淡淡的粉,娇憨可爱。 化为人型后却很可怖,因为没有毛,看起来就像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型,妖界里说它们是被天道厌弃的一族。 美丽与丑陋的两种极致反差。 因此导致这玩意还爱美,没有什么就要什么,还经常喜新厌旧,剥下人皮后觉得不喜欢了,就会去寻找下一个美丽人皮,不限男女。 这东西……不都是在妖界里待着吗? 她正想捏死这一缕魅魇神识,就听见隔壁一声低喝“尔敢?” 紧接着就是一声剑鸣,房门被踹开了。 陶宁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时被钻了空子,那缕粉烟趁机钻入陶宁灵台。 没等它得意起来,窥探她的记忆,调动她的情.欲,直接就被陶宁的识海搅碎。 城外妖洞里的魅魇本体哇得吐出一口血:“???”它的神识,就这么轻易被搅碎了? 旁边洞口响起更加凄厉的叫声,魅魇认出这是洞主的惨叫声,顾不上去看洞主了,赶紧自己打坐恢复伤势。 本以为找到的是个筑基期小漂亮,没想到是个难啃的硬茬。 它不知道陶宁虽然修为是筑基期,神识早已经在大乘期,哪里是金丹后期的魅魇一缕神识能抵抗的。 与此同时,岑点霜大步跨出房门。 轰的一声,陶宁房门被踹开,脸颊微红的岑点霜提剑站在门口,恰好看见陶宁被魅魇入梦的那一幕。 陶宁没来得及张嘴说第二句话,就被人捏着下巴塞了一颗丹药,苦涩的丹药味瞬间在唇齿间弥漫开,苦得她眉头一皱。 很快就又被塞了一颗糖豆,甜甜的,牛乳味。 岑点霜的声音跟动作一样,都不怎么温柔,甚至是有点生气的,她冷冷道:“运转灵力,激发药性,守心抱一,摒除杂念。” 她站在床边,两指并拢,点在陶宁脖颈穴位上,以自己灵力辅助她快速炼化药力。 陶宁顺着她的话照做,闭眼炼化药力,一会后,才睁开眼睛。 这时候岑点霜已经不在床边了,她往外看去。 床前有一扇挡住房门视线的大屏风,窗边有软榻,岑点霜就坐在软榻上,一手抓着玄英望着窗外。 听见这边的动静,她转过头来,双眸清明,她问:“可还好?” 仿佛刚刚看见的脸红的岑点霜是陶宁的错觉。 陶宁摇摇头:“我没事了,师尊,那个是什么东西啊?” 闻言,岑点霜头一回露出厌恶的表情,手下意识拂了拂膝头,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赶走。 岑点霜语气还是那样的冷:“妖界里逃出来的东西,叫魅魇。” 陶宁下床,快步走过去,手搭在岑点霜拂过的膝头上:“妖界逃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在重光界出现,师尊你说城主儿子的死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盯了一眼被陶宁手背覆盖住的地方,岑点霜身上莫名的躁动被安抚下去,她冷静了不少。 岑点霜道:“此物擅长乱人心智,寄梦而生,高阶魅魇还吸食宿主的修为,在妖界也是人人喊打。” 陶宁恍然:“原来如此。”她心里却想,为什么岑点霜对妖界很熟悉的感觉。 经此一事,岑点霜对陶宁的态度又缓和亲近了不少,谁也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她又想明白了什么。 陶宁没有趁机卖乖说什么师尊终于愿意理我了的话,而是转头奇怪道:“我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客栈里的人都没有上来看看?” 岑点霜放出神识,然后说:“都醒了,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这才是对的做法。” 毕竟是肉体凡胎,对上妖物哪里还有反抗之力,自保为上。 指尖拂过玄英,岑点霜道:“不过既然来了,玄英不能不沾血就回去。” 她这意思就是要斩杀此处为祸人间的妖邪,陶宁不奇怪她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岑点霜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与其他修士不同,常常不会事不关己,她入红尘炼心,绝不会姑息有妖魔在她眼皮底下作恶。 不用等陶宁去试探,天色蒙蒙时,就有人登门拜访。 那身披黑披风的雍容女子脸带愁容,她主动表明来意:“我是蝴蝶城城主程双意,我想请两位前辈为我蝴蝶城除去那为非作歹的剥皮魔。” 第60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的城主眼中露出恨意:“一切要求我都愿意做到, 我城宝库愿意开放给前辈随意挑选。” 城主坐在桌前,消瘦的手指紧捏装着温茶的茶杯,双眼发红, 眼底尽是失去孩子后母亲的痛色。 话语落下后, 跟在城主身后的素裙娘子扶了扶几欲倾倒的城主:“城主……” 后边随行的贴身女使也着急低呼:“城主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气。” “我没事,”城主按住了管家的手,看向淡然如故的岑点霜,“请前辈慈航普度, 救救我们蝴蝶城吧。” 只看这样的岑点霜,完全看不出昨晚上暴躁得差点要直接飞过去杀妖的样子。 还是陶宁好说歹说劝下来的, 她情绪正激动着, 去了这擅长蛊惑人心的妖魔洞里, 修为再高强的强龙也难压地头蛇。 结果天刚亮, 蝴蝶城的城主就在客栈掌柜的引荐下敲响了房门。 陶宁为徒,辈分小, 并未坐下, 她站在岑点霜身后, 先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满脸愁容的蝴蝶城城主。 陶宁:“慈航普度那是佛修喜欢做的事情,我师徒二人不过是路过的散修, 修为平平。” 那女使着急道:“怎么会, 那么多修士也就你们俩……”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女使住了嘴。 陶宁眼眸微动,唇角弯了弯, 替女使补上了没说完的话:“就我们俩平安活下来了, 对不对?” 女使表情有点慌乱,还是城主亲自点头承认:“之前也有散修路过, 应承我等恳求,前去杀妖……都一去无回。” 陶宁了然道:“原来我们师徒二人不是第一对来到这来的,不过城主您有点不厚道,没说实话。” 蝴蝶城城主:“此话何意?” 陶宁看了一眼站门边偷听的客栈掌柜,她道:“之前来的不是一去无回,是根本没能去成,都死在了蝴蝶城。” 几人的表情印证的陶宁说的话。 陶宁还说:“而且来的刚开始都不是散修,是你从别的城池搬来的救兵,虽然城主不过筑基后期修为,起码也是一城之主,一诺千金,不愁找不来愿意帮忙的人,可是都死在了蝴蝶城里,就没人愿意帮了。” 蝴蝶城城主表情空白。 隐瞒的背后总藏着目的,她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找到能当前危机的人,不论什么结果。 此一去,成了,皆大欢喜,败了,也没有冤魂索命。 要是说得太细,人觉得麻烦就会跑,谁会愿意用生命趟这趟浑水。 陶宁缓了语气:“城主节哀,我说那么多并不是为了揭您伤疤,只是想知道关于城外妖洞的所有事情,城主请把关于魅魇的事绝无隐瞒地说出来。” 蝴蝶城城主:“魅魇……原来这是魅魇。” 她定了定心神,终于下定决心:“那剥皮……魅魇是五年前出现在斗香会中的,我蝴蝶城女子皆擅调香……” 第92章 五年前,蝴蝶城举办了热闹的斗香会,其中一女子夺得魁首,无数商人争抢着要与这女子签下契约,买她的香。 往些年都是少城主调出的香最是厉害,她少年气性,便要求这位女子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 那身姿婀娜的女子柔柔一笑,当真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绝世无双的脸,看见的人都直呼绝世美人。 少城主还是不服,问她姓甚名谁,总不能只留个花名就想走掉吧。 没等那女子说些什么,台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有人大声指着台上的女子说:“我认得你!你是翡翠商的女儿贺兰懿!” 旁边的人看他满脸冷汗,便笑话他:“认出来就认出来了,怎么害怕成这样?” 那人用活见鬼的表情瞪向台上女子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声音颤抖道:“可是,她三个月前就死了啊,听说被鬼活活剥皮,她的两个美丫鬟也被剥皮了……” 三个月前就死了的贺兰懿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少城主,伸手碰了碰她年轻的脸,柔声道:“我很喜欢你的皮。” 少城主疑惑:“什么?” 陡生变故,披着贺兰懿的皮的女子抓起了少城主,两个貌似乖巧的侍女也都一人抓一个长相漂亮的男女消失在众人眼前。 “啊!!!少城主被妖抓走了!” 几个大活人忽然消失,引起了不少的慌乱,等蝴蝶城城主赶到现场,只能看见人去楼空的斗香台。 蝴蝶城城主擦了擦眼泪:“凤儿被抓走后的一年,我见到了凤儿,她……已不再是她了,是一个披着我女儿皮的怪物。” 当一个母亲看见这样的一幕,对她的打击该是多大。 那披着她女儿皮的怪物还打伤了她,却不啥了她,只玩弄似的说:“你也是漂亮的,可就是太老了,现在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你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 蝴蝶城城主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费尽心机护着孩子,结果还是徒劳。 蝴蝶城城主:“我的小儿子,死在了他十六岁生辰夜,就在十天前。” 她闭上了眼睛,不忍再想看见的血肉模糊的场景,当时她直接昏了过去,恨得心口滴血。 再大的愤怒在高强的实力面前也无济于事,她贸然报仇,不过是送死,她死了,就没人为她的孩子报仇。 那魅魇只祸害蝴蝶城,不去其他城池惹起其他人的警惕,仇恨也只是蝴蝶城自己的仇恨,都袖手旁观。 蝴蝶城城主:“那为首魅魇至少元婴修为,还有两个金丹期为左右手,以及十数个小妖,它们都住在城外妖洞里。” 元婴期修为在远离仙门的范围能当一城之主了,基本无人能敌,怪不得蝴蝶城的人都支支吾吾。 生怕救命稻草跑了。 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她道:“五年来,魅魇共杀蝴蝶城一百五十一人,相貌上等的都被剥了皮,还杀了我们城中供养的客座长老,三位金丹期。” 岑点霜伸手拿了来看,这上面记录了被杀之人的基本资料,身份年龄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相貌漂亮。 至于相貌没达到魅魇剥皮标准的,都被掏空了心脏或挖走了丹田内金丹。 魅魇可以将人捉走去吃,但将残缺尸首留下,有故意折磨蝴蝶城城民的意思。 桩桩件件,哪怕仅用寥寥几句概括,都挡不住真相的残忍。 蝴蝶城城主还说:“那妖洞里的妖不准城中居民离开,走一个杀一个,走一双,杀一双,大家也就不敢走了。连外来的人也不准走,蝴蝶城就成了有进无出的地方。” 岑点霜眉头微蹙,翻看几页,不愿再看。 放在一边的玄英感知到主人的强烈情绪,发出细微剑鸣,岑点霜按了按剑柄,才让它安静下来。 陶宁也去看,发现上面有一个名字很耳熟,不由轻念出声:“胡凤儿……?” 蝴蝶城城主一听这名字,眼眶不住发红:“这是我可怜女儿的闺名,去时十五岁。” 陶宁:“城主节哀。”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世界线中男主激发血脉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疏寒峰小师妹出山门历练,美其名曰带她去散散心。 路上有个炮灰少爷在客栈里看中了小师妹的美貌,想要抢占她,疏寒峰小师妹不从,还杀了那炮灰少爷,抢了储物袋逃亡。 杀炮灰少爷这种事情,杀了小的来了大的,杀了大的来了老的,无穷无尽,途中男主因为修为低微,与疏寒峰小师妹失散。 他掉进了一个洞里,莫名其妙捡了个失传已久的传承,修为从筑基初期窜到了金丹期大圆满,他一路顺着洞口往里走,结果就爬到了魅魇的老巢里。 魅魇没有杀他,其中名为胡凤儿洞主对他一见倾心,一来二去就搞上了,从胡凤儿嘴里得知她的母亲是蝴蝶城城主,城主有一道香方,用之燃香能做美梦,还能在梦里增进修为。 那男主见新后宫神色忧伤,当然要帮她认祖归宗了,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回城,说服不了情绪激动的蝴蝶城城主后,抹去了她的记忆。 于是,蝴蝶城失踪多年的少城主胡凤儿又回来了,并在三个月后,接任了母亲的城主之位。 记载中的这一段,不过是男主升级之后奖励般的艳遇。 一段时间后,男主再度找到了疏寒峰小师妹,找不到不行,不然不好跟掌门交代,跟着她回师门了。 至于胡凤儿以及她漂亮的妹妹们,早就忘之脑后,没在出现过。 * 城外有一片粉瘴林,在三年前它还不叫这个名字,自从来了一群妖便改成了这个名字。 顾名思义,粉瘴林内常年弥漫着一股粉色雾气,如香似雾,闻到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往林间深处走去。 附近城池都离这边太远,只有蝴蝶城的人知道,必须要避开这里走。 远远的,就有一书生背着书箱,从路的尽头慢慢走来。 书生听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乐声,十分疑惑是谁在宴会行乐,举头四处张望,没发现有一阵清风拂来,他就被缥缈香气吸引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瘴毒,已经魔怔了,满心满眼都是美人,穿过草丛,越过荆棘,见到林深处围着河流奏乐唱歌的美人们。 一个个都容貌美艳,自带香风,有人躲在屏风后奏乐,只隔着朦胧的影子,屏风后的乐师也令人遐想。 坐在最中间的美若神仙妃子,一身红裙,慵懒地倚在扶手上,身边围绕着数个少女。 神仙妃子朝书生招手:“过来吧……” 漂亮的少年男女们也都招手,声音清脆道:“过来呀……” 书生被迷了心智,早就把什么圣贤书,妖怪志异抛在脑后,正要举步过去,忽然觉得头皮一凉。 一股力道将他往后推了一把,眼皮跟着一寒,书生眼前的场景就全变了,他忍不住呕了一声。 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仙子下凡,宴会行乐,明明是妖怪现行。 树林变成了阴森森的洞穴,垂下的不是芬芳花枝,而是倒挂的尸体,那潺潺溪流是人血染红的河,里面漂浮着数块碎尸,那精致玉盘里盛放的不是瓜果糕点,都是血淋淋的人心内脏。 浓香与血腥味混杂,书生胆子都要吓破了。 那一群在血腥洞府内美貌依旧的妖怪们怎么看怎么怪异,全都躲在为首的女子身后。 洞主扯起肩膀上滑落的衣物,她问:“你要干什么?” 从天而降的白衣仙人冷冷道:“寻仇。” 洞主:“寻谁的仇?” 岑点霜:“我的仇。” 原以为是给蝴蝶城城主寻仇的洞主:“……”她想起来了,昨晚上一剑劈了她的就是这股凛冽灵气。 提剑,岑点霜缓步而来:“准备好受死了吗?” 顶着胡凤儿皮的魅魇洞主说:“你准备一个人,杀我们那么多人?” 岑点霜:“这有何难?” 被吓得不轻的书生震惊回头,这里站着另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女子,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陶宁朝他扔了一个瓶子:“吃了这个,按照原路返回吧。接下来你可能要病半个月,记得找好地方休息。” 接住的药瓶的书生:“……”忽然他反应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地狂叫,连滚带爬地跑走。 陶宁在他身上留一个神识印记,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凡人,岑点霜既然要救人,那她也会注意。 看来是吓得不轻,不光要病,还免不了数日噩梦。 两个元婴期打起来,造成的效果自然是天崩地裂般的,岑点霜主扛洞主所有攻击,洞穴内剑光乱飞,来不及逃窜的小妖有的死在灵力余威下。 那两个金丹期本来是想过来抓陶宁的,一看自家洞主要被岑点霜按着打,就停在原地帮忙。 剑修的杀伤力巨大,几招之后,其中一个披着男少年皮的魅魇死在剑下,神魂不存。 第93章 另一个已经心生退意,可不战死得更快,香雾跟不要钱一样到处撒。 洞主偷袭不成,暂时躲在一旁休息,她开始唱歌了。 跟音修面前玩以歌声迷惑心智,那就是班门弄斧,岑点霜一心二用习惯了,一心控制玄英继续攻击,怀里抱着瑶光,素指拂琴,冲破了歌声带来的攻击。 洞主本想叫人头痛,到头来头痛的是自己,双手捂着脑袋,她听着这乐声,就像是有人用刀锋搅动她的大脑。 陶宁则轻松多了,主要战力全被岑点霜拦下。 在岑点霜的观念中,只要她不断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能来找陶宁麻烦的都是小意思。 手握灵剑,来一个,杀一个,十几个小怪差不多被陶宁杀个干净。 披着观音坐下灵童子似的人皮,那魅魇临死还不服输地说:“……你根本不是……筑……”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全,插在丹田处的灵剑被抽走,陶宁反手刺向另一个偷袭的魅魇,借着这力道飞身蹬开另一个扑来魅魇,激起一片尖啸。 本就是一群没人性的妖魔,非要装成人样,之后随洞主入主蝴蝶城,将城中凡人当豢养的家畜般宰杀吃了。 陶宁杀光了找麻烦的小怪们,一抖剑上残血,顺着记忆往洞穴某处洞口走去。 那里还没被男主挖穿,保持着封死的状态,她是很想男主忽然从这里冒出头来,可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陶宁转身离开,朝洞口深处走去。 岑点霜打起架来不管不顾,冲着把洞口打塌去的,看得出来她气得不轻,昨晚上的火气全都发泄出来了。 又一阵凛冽剑气朝外荡开,洞主被岑点霜一剑穿心,抵在了石壁上,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指尖忽然伸长,朝岑点霜划去。 岑点霜抽剑回闪。 洞主本意不是想攻击岑点霜,她趁机飞身扑到另一个金丹期的魅魇身上,以爪为刀,挖开了那魅魇的丹田。 魅魇是一种十分顽强的生物,它们失去了金丹还能活,经常如壁虎断尾那般,扔了金丹,化为原型逃跑。 洞主举着鲜血淋漓的手,说:“这是你逼我的。” 陶宁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师尊她要以金丹为祭,激发洞内幻境阵!” 洞主哈哈一笑,十分畅快:“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说完,她将金丹拍进手旁的兽头摆件嘴里,这便是她安置好的阵眼。 洞内幻境阵一旦启动,就没有逃脱的可能,阵眼两人直接被卷了进去。 陶宁眼前只一黑,再度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周围都是眼熟的人。 见她待在原地,双目迷茫,金嘉木推了她一把,笑容满面道:“你怎么站着不动,难不成今日终于娶到了岑长老,给你高兴坏了?” 陶宁:“娶?” 手点点自己下巴,她疑惑歪头:“我?” 金嘉木穿得跟喜娘似的,她比陶宁更疑惑:“那不然?还以为做梦呢,前几天你老跟我说什么婚前焦虑症……现在可不准焦虑了。” 金嘉木指着陶宁说:“你看你今天,多好看。” 陶宁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自己,她果然穿上了嫁衣,广袖博带,华贵无双。 看着满眼的红,她似乎心脏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少年绮梦终于得偿所愿,她与她倾慕的师尊走到了一起。 不由跟着金嘉木的话说:“我今日成亲,我跟师尊成亲了。”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都说她真是高兴得昏了头了,人都傻了。 离朱掌门说:“你怕不是醉了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陶宁觉得自己闻到了醇浓酒香,脑子也晕乎乎的,脚步虚浮地被簇拥着往婚房走去。 背后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下,陶宁推开了挂着红绸的婚房房门。 房中坐着盖着盖头,凤冠霞帔的女子,似乎是听见了声音,她抬手撩开了盖头一角,露出眸光潋滟的一双眼。 那红唇微弯女子正是岑点霜。 第61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 站在门口的陶宁像是被这一幕惊艳住了,好一会才举步往房里走去。 岑点霜在她走来前,羞怯地放下了盖头, 端坐在原地。 她身边的位置凹陷下去, 是陶宁坐在了她旁边,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盖头。 一阵微风拂过,岑点霜眼前亮了起来,婚房内红烛明亮。 陶宁跟眸光潋滟的岑点霜对视, 近乎是痴迷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人。 520终于急了:【宿主醒醒!你还没厉害到这一步!!】 陶宁充耳不闻,只看着人, 伸手捏着岑点霜下巴, 动作缓缓地凑过去, 似乎是要动容地往她脸上亲吻。 岑点霜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身旁人气息靠近,纤长的睫毛不住颤抖, 脸颊发红。 然而那双唇没落在她脸上, 而是在耳边问:“你知道你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噗——!”是烛台刺进腹部的声音。 岑点霜睁开了眼睛, 唇角流出一线血,她震惊又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肚子上的烛台,又看向身边的人, 满眼控诉。 凤冠霞帔的“岑点霜”说:“你……我那么爱你, 你要杀我?” 陶宁不再废话,手上再度用力,白净的脸庞溅上一点血, 双眼冷静得几乎冷漠。 陶宁:“啧。” 正着急的520猝不及防看见这一幕, 哑口无言许久,才小声咪咪:【原来你没被迷惑住啊。】 陶宁:“这点东西想迷住我还早。” 手上的烛台还不能扔, 陶宁看了看固定蜡烛的尖锐一头,拎着烛台在房里游走了一圈,没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幻境中修为被制约,用不上修为,也潜意识里不觉得自己是修仙者。 520看她在房里转了一圈,又盯上了手里的烛台,疑惑问:【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扫描一下。】 陶宁:“阵眼。” 520:【……私密马赛,零零没有这个功能。】找阵眼这事太高级了,不是三位数的统能做到的qaq 陶宁本身就没考虑过要求助系统,想快速出幻境的最直白的办法就是找到阵眼,但是这也是最难的办法,尤其是在阵眼不在幻境阵内的情况。 陶宁说:“阵眼不在这,那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 520连问一句什么办法都没说出口,就看见陶宁拿着手上凶器往自己脖子上扎,电子眼瞬间被一片红糊住。 520:【……】啊啊啊啊啊!!!我只是一只三位数的统,为什么世界要这样迫害我这只小猫咪qaq 脖颈被尖锐的烛台刺穿,一阵剧痛后,陶宁睁开眼,又面对上了充满战损痕迹的魅魇洞穴。 她以掌拍地,飞身跃起,岑点霜倒在不远处,尚未脱离幻阵。 正准备去杀岑点霜的魅魇洞主回头,对上了把剑拔出来的陶宁。 魅魇洞主震惊:“你怎么那么快就醒了?” 很快,她的目光变得狠厉:“不过醒了也就是送死的份,我先杀了你,再剥了你的皮。” 双手双足着地的魅魇洞主以猛兽捕食般的姿势往这边扑来,然后她就被一道凝实掌力拍飞,重重地砸在石壁上。 魅魇洞主:“……”你师徒俩玩我呢? 吐出不知道是今天吐的第几口血,魅魇洞主咬牙道:“为什么你也这么快就脱离……噗!幻阵……” 岑点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手持剑,白衣如旧,脸上还有不易察觉的红。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荒唐,荒唐至极。” 手腕微转,凌凌剑光映在魅魇双眼上,她已修至元婴,当然不是那么好杀的,况且她一点都不想死。 旁人看岑点霜会以为是战意昂扬,魅魇天生对情感敏锐,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躲过她攻击,扑上了之前的兽头摆件。 她作为阵法之主,自然有办法查看两人在幻境中经历的内容。 魅魇瞬息就解读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眼一前一后两人,哈哈大笑:“你竟然对你徒弟有……”不轨之心。 未尽之语没有说完的机会,玄英已经没入她的元婴,被搅碎。 大口的鲜血涌出口,魅魇长着尖爪的手握住剑刃,重击之下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但她不愿甘心,临死前对岑点霜说:“我的孩子们……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岑点霜声音冰冷:“那我杀光了它们。” 妖洞失去妖主妖力维持,不住震颤,要崩塌了,被藏在更深处的洞穴里发出奔跑的声音,有一群没化形的魅魇跑了出来。 有几个迷路的窜到了陶宁脚下,尽数被杀。 那群没能化形的魅魇连连逃窜,它们传承了洞主一部分修为和记忆,迈着短腿,边跑边叫,声音直叫人耳痛。 千万张嘴都重复一句话:“寒山派岑点霜你竟然对你的……” 话音未落,一窝魅魇被炸上天,被岑点霜的灵力炸上天的,还有月白剑光如雪花般落下,没入它们体内。 第94章 这一幕如三九寒冬,大雪纷飞,不像是杀妖,像是落雪。 为祸一方的妖洞就此坍塌,所有罪恶都被灭杀干净。 粉瘴林外,陶宁把手搭在眉眼上:“哇——” 她转头牵岑点霜袖子:“师尊……” 岑点霜转头,眼中闪过一抹情绪,见陶宁盯着她没说话,她问:“什么?” 陶宁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话:“师尊,我也想学这招。”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刚刚岑点霜好像是失控了,灵力隐隐暴.动。 再看一眼,岑点霜已经平静不少,甚至脸上还有点不经意察觉的红。 垂眼看牵住她袖子的手,几天没感受到这种重量,倒是不习惯了,她对陶宁说:“为师改日教你。” 陶宁笑意甜蜜:“谢谢师尊,师尊真好!” 魅魇的窝都被炸了,陶宁跟着岑点霜回蝴蝶城,顺便带回了洞主已死的消息,全城上下庆贺,蝴蝶城城主喜极而泣,想设宴答谢师徒二人。 但岑点霜不喜热闹,给否了这件事,只答应借宿一宿,第二日就要离开。 见恩人态度坚决,蝴蝶城城主便不再勉强,拿出了蝴蝶城主府珍藏多年的至宝,一醉三生。 这酒蝴蝶城城主只喝过一杯,她根骨差,不过是五灵根,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结果第二天醒了就发现自己筑基了,还少了一条灵根,变四灵根了。 可见在提升修为方面有一定作用。 虽然这东西对岑点霜而言不过是含有灵力酒液,但对于蝴蝶城城主来说这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的报答。 蝴蝶城城主说:“小小薄礼,若能蒙岑长老不弃,还请收下吧。” 就在刚刚,岑点霜说出了自己是寒山派的人,远在蝴蝶城的城主也听说过寒山派,她凭玄英认出了岑点霜,之后就一直称岑长老。 跟在城主身后的侍女和管家却忍不住好奇的目光,总往师徒二人身上看去。 能杀了那妖怪还毫发无伤地回来,看城主的反应,这寒山派应当是很大很大的门派,真是厉害啊。 她们或许是习惯了,但是在管家看来,再度回归的师徒二人身上有一股凌厉气。 这股气,不见血的人是不能有的。 岑点霜不再拒绝,收下了这壶一醉三生。 侍女就将只觉得手上一轻,她托在托盘上的一壶酒就没有了,不由惊讶地轻啊一声。 她们见过的最厉害的人除了城主就是几个陨落的客座长老,但他们全部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岑点霜站在面前带来的压力大。 自觉失态,微红着脸退下了。 陶宁知道这一醉三生,世界线中它被“胡凤儿”送给了情郎,替男主洗涤灵根了。 刚好男主激发了血脉,修为提到了金丹期,但就是因为进阶太快,导致境界不稳,一壶一醉三生下肚,三日后,他就没有了境界不稳的隐患。 送了答谢后,蝴蝶城城主就带着管家回去了。 岑点霜:“这一醉三生后劲很大,等你金丹以后再给你喝。” 陶宁迷茫:“啊?” 岑点霜:“你一直看着这酒壶,不是想喝的意思吗?” “……”陶宁没想到还是自己的锅,她道:“我是对这个挺好奇的。” 岑点霜:“酒都不是好东西,能少喝就少喝。” 陶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既然师尊都这么说了,当然要答应下来了。 可岑点霜看起来不是很想多说话,她叮嘱了陶宁几句,左右就是不要乱跑,尽量待在她马上能赶到的地方玩,就回自己房了。 步履匆匆,快到陶宁没能说出想跟她讨教剑招的借口。 站在庭院中的陶宁缓缓收回手,她轻嘶了一声:“奇怪。” 520立马上线陪聊:【哪里奇怪?】 陶宁抬头望天:“我夜观天象,今晚城主府会下雨,趁还没下雨,我赶紧去练我两万下劈剑去。” 520查了一下空气湿度,觉得不会下雨啊。 不对,520追着陶宁说:【现在明明是白天,不是晚上,哪里来的夜观天象?】 陶宁在空地上呼呼劈剑,她没有用上灵力,百下之后汗如雨下:“那要打个赌吗?” 520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但它更相信自己采集的数据。 520斩钉截铁道:【赌就赌,我赌今晚不下雨。】 然而现实打了520的脸,今晚确实下雨了,雨量还不小,噼里啪啦地下了大半夜。 听着雨声的520:这个可恶的世界为何总跟我做对qaq 陶宁一直在房中修炼,双眼紧闭,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灵光在灵脉中运转。 她隐隐碰到了筑基期瓶颈,只等一个机会,她便要结丹了。 结丹的契机没有炼气突破筑基那样轻易,对于她们来说,引气入体只是踏出修仙的第一步,筑基才是踏出了第二步。 重光界内修士何止千万,能筑基的人数不胜数,可真正结丹的却是半数都没有。 好比蝴蝶城城主,她天生五灵根,一杯一醉三生侥幸筑基,她或许穷尽一生都没有结丹的机会。 一个时辰后,陶宁是被一声隐约的清越啼鸣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睛,却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刚刚听见的只是幻觉。 陶宁:“零零,我修炼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520总会在陶宁修炼时守候着她,及时提醒她突发情况,它答道:【没有啊,只有下雨的声音,我收集了一段下雨的白噪音音频,准备上传到网站上去。本源世界里听说也有失眠的人。】 陶宁:“这样啊。”她收势,坐在床上,有点犹豫的样子。 她犹豫得太明显了,520:【你又想找你师尊去啊?】 说什么师徒名义陪一辈子也行的话,看你这第二春还是想开得很。 陶宁确实很想,她不光想去找岑点霜,还想起了岑点霜第一次送给她的辟邪屏风。 象牙白五扇屏风上,有一只大若遮天蔽日的白色巨鸟,但她摇头:“算了,现在不合适。” 520都惊呆了,什么时候还能从陶宁嘴里听见这种话,它看了看外面的雨,也不是红色的啊。 它说:【宿主,你变了,你从那个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宿主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你善解人意的样子令统感到陌生。】 陶宁:“……” 陶宁说:“零零,我们来聊一聊下午的打赌吧。” 不多时,雨就停了。 同一院落,不同屋内,岑点霜住的是较大的主屋,如果陶宁此刻推门而入,那她将会如许仙那样看见变成原型的娘子。 不过这一只比许仙看见的还大,几乎将整个屋子挤满。 也幸好屋子够大,容得下着庞大的身躯。 本该在床上打坐的人刚刚没能抑制住暴涨的灵力,化为原型,这一次不是苹果大的毛绒小鸟形象,而是能把床压塌的巨鸟。 商羲被誉为神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一身纯白,细看却流光溢彩的羽毛。 岑点霜窝在床腿压塌的床上,尾羽铺在地面,其上流动的灵光如月下波光粼粼的水潭,她摇摇脑袋,终于忍住了啼叫的冲动。 如果不是她在化为原型前及时抛出屏蔽外界声音的灵器,她的声音将会被整座蝴蝶城的人听见,将会有无数人发现她的妖身。 这便是师姐她们总不同意岑点霜收徒的理由了。 重光界对妖是抱宁杀之,不放过的态度,即便是天下第一派寒山派被发现窝藏妖,也会遭遇巨大动荡。 她是商羲与修士的混血,血脉不纯,好处是生下是人类婴儿的模样,偶尔会控制不住化成幼鸟。 坏处则是她是混血,灵脉扩宽的速度经常追不上修炼的速度,师尊总担心她会因为灵力暴涨撑坏灵脉爆体而亡,念念叨叨几百年,一定要岑点霜记住修炼不能贪快。 不然就会像今天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现原形,以商羲鸟原形缓解灵脉之痛。 妖的天赋,往往是大部分人无法追上的,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 出生时,她无法与商羲一族一般,破壳化神,而是与人类婴儿没什么差别,有灵脉有灵根,也能引气入体。 岑点霜从没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她是被她修士父亲托付给师尊养大的。 拥有纯净商羲血脉的母亲生下她后将她封印起来,数百年后大劫将至,才想起春风一度的情郎,将她送给了修士父亲。 苦恋百年仍求而不得的修士父亲求上了寒山派前掌门,留下了他毕生的积累后,就随她母亲而去。 听师尊说,她应当是在渡劫雷下陨落了,修士父亲应当是接受不了这结果,原地殉情了。 他们的做法,岑点霜身为血脉至亲无法评价,只知道此生她最在乎的人都在寒山派里。 卧在乱室中的巨鸟身形晃了晃,忽然消失不见,仔细一看,被被褥覆盖的地方有一小团凸起,那团凸起拱了拱,费力地把自己从被子下拱了出来。 第95章 一身羽毛在乱拱的时候被弄乱,她抖了抖羽毛,变成蓬松又干净的小鸟。 按照商羲的算法来看,岑点霜不算成年鸟,刚刚的巨鸟只不过是一道虚影,这一小团才是她真正本体。 蹲在被褥上生一会气,岑点霜化成人形,之前法衣被撕裂,换上一身新的。 她挥袖将房间恢复原样,拿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准备服下,临到嘴边,却犹豫了。 虽然冰霜花蜜是甜的,但是入药后要多苦有多苦,师兄第一次炼成的时候被大师姐打哭了,在雨中抱头疯狂奔跑,他也没承认自己在里面加黄连了。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在里面加黄连,这丹药因为有其他药材的加入,它就是苦的。 曜丹师兄哭着指天画地发誓:“我向天道起誓,我绝对没有在里面偷偷加黄连,求求你了小师妹,别啾啾了……好大的雨啊……” 想了想,岑点霜拿出带点甜味的水随丹药服下,为了冲淡苦味,她猛喝了一大口。 尝到嘴里的淡淡花果香甜味,岑点霜疑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她记得她没有过这种味道的甜水。 然后就看到了该死的眼熟的瓶子,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小甜水,真是一醉三生。 岑点霜:“……” 记得长到三百六十二岁,她只喝过两次酒。 第一次喝的时候,是不小心喝到了师姐放在桌上的灵果酒,她三天后终于清醒过来,大师姐说这三天里,她把她的赤石泉快要从温泉下成冷泉了。 第二次是现在。 岑点霜石化了,呆在了原地,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往脑门上冲。 希望等她意识清醒了,蝴蝶城不会变成水下城。 不,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捂嘴的人。 感受到雨停了,陶宁打开窗户通通风,背后传来轰然一声响,她闻声回头。 被打开房门的门口正站着一人,穿丁香色衣裙,正是岑点霜。 第62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陶宁还不清楚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 她坐正了身体:“师尊?这么晚过来……” 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岑点霜走了过来,微凉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 力道不大。 扬起的宽大袖子在鼻尖飘过浅淡而甜的香味, 是一醉三生自带的桃花香。 岑点霜站在榻边,弯腰看着陶宁,天生瞳色稍浅的双瞳紧盯陶宁的脸,眼神十分专注。 陶宁顺从地被捏起下巴, 看向对方时,发现总是冷静微凉的双眸中似乎闪过异样的红光。 仔细再看时, 又没有了, 岑点霜平静如旧。 雨声彻底停歇, 清凉夜风从窗外灌进屋内, 却吹不凉温热的心。 陶宁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只看着岑点霜, 看她缓缓朝自己靠近, 潮热的呼吸拂过侧脸。 但是看着动作, 怎么看怎么都不冷静,那是平时的岑点霜绝不会做出的事情。 如果520没被屏蔽画面,那它绝对会喊出寡妇迎来第二春, 宿主, 你要爽死了。 本来陶宁是挺爽的,但是距离越近,就能看见岑点霜的双眼其实是没有焦距的, 她凑得那么近, 只是想看得更清楚而已。 果然,下巴上的手指捏着一转, 露出陶宁左脸上的伤痕,她问:“你脸怎么伤到的?” 陶宁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痕,伤口不深,只是她长得白,还有些红肿,便格外明显了。 岑点霜语气冷肃:“谁打的你?” 才几个时辰没见到,徒弟怎么就变小花猫了,她很不容易把灰扑扑的徒弟养得蓬松漂亮的。 这个动作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了,岑点霜鼻尖几乎要挨上她的脸。 陶宁笑了一下,扯着伤口有点疼,她嘶了一声,还是想笑:“师尊,有点痒。” 岑点霜靠得太近了,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在她脸上,吹得有点痒。 她问:“疼?” 陶宁脑子一个短路,把卖惨的话全都忘干净了,只说:“还行?” 岑点霜闻言也不退开,忽然变得执拗了,她说:“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打你。” 打她岑点霜的徒弟,哪里来的脸? 陶宁这就懂了,她的异样究竟在何处,岑点霜喝了一醉三生,人也不太清醒了。 正经徒弟理应将师尊好好安置,奉上解酒茶,等第二日师尊酒醒,嘘寒问暖,方尽孝道。 陶宁却说:“我告诉师尊是谁打我了,师尊会如何做?” 岑点霜一本正经道:“打回去。” 陶宁:“无论是谁都打回去?” 岑点霜:“打回去。” 陶宁唉了一声,佯装忧愁:“打不过怎么办?” 岑点霜冷哼,下巴微抬:“不可能。” 虽然没有说完想说的话,但陶宁很轻易地读懂了她表情的意思是:就没有我打不过的。 十分自信,将寒山派一脉的护短发挥得淋漓尽致。 陶宁忽然问:“师尊,你是不是喝了一醉三生?” 岑点霜刷地抽回手,站得笔直,一脸平静道:“我没有。” 陶宁扯过她袖子,闻了一下,举例证明:“袖子上有一醉三生的味道。” 话刚说完,陶宁手上一空,岑点霜绷着嘴角:“你闻错了,我没醉。” “我也没说师尊喝醉了。”陶宁忍着笑意说话的,她眼尾微垂,强压着唇角的笑意。 在岑点霜的角度看来,徒弟像是被误解而露出的委屈的表情,她有些不忍。 再开口时,语气软了几分,岑点霜道:“只是……小酌,不是故意的。” 忘记了一醉三生跟她存在一块小甜水混合了,一口下去,她喝了有大半壶,还有半壶……放哪里去了来着? 一醉三生的后劲慢慢上涌,岑点霜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迷糊,她以掌心按着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想把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晃出去。 陶宁半撑起身体,腰身直起,目露关怀:“你怎么了?是头晕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明明是以下至上的仰望姿态,让岑点霜感到紧张,她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莫名的坚持让她站在了原地。 好像退了就输了。 岑点霜抬起一只手,按住了握着她手肘的手:“不必,我还好。” 那总是乖巧,双眼明亮的小徒弟在夜里换了一副面孔,眼尾微翘,眼底倒影的是她的影子。 平日见这双狐狸眼只觉得灵动聪明,而现在看来,平添一丝魅惑。 那只狐狸轻声问她:“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她没有用师尊这个词称呼她,刻意弱化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岑点霜听在耳里,也忘了这横在心间的大石头,忽然就空了起来。 对啊,我来找她做什么来着?有点忘记了,只记得在这附近待着会心安。 从前她一句话,那句话说此次心安是吾乡,那时候岑点霜年少,没有太多的感触,现在她好像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灵魂也跟着飘了,不然就不会不由自主抬起手,把手心贴上了陶宁脸上。 她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一时得偿所愿,不禁畅快的轻舒一口气。 岑点霜说:“忘了。” 陶宁按住她的手,似有若无地轻蹭一下,说:“忘了?忘了为什么过来找我?” 岑点霜:“对,我想,就来了。” 陶宁:“你这样说话让我好高兴。” 这回是岑点霜心生疑惑了,她不解道:“为什么?” “如果我有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你,马上找到你,你也会高兴吗?”陶宁歪着脸说。 认真思考过后,岑点霜双眼亮了亮,她点点头:“我会。” 陶宁笑得眸光潋滟:“那我也会。” 被她的情绪传染,岑点霜也想跟着笑,可她不太会笑的,从小就是冰雪娃娃似的脸。 灯火温润,映在陶宁的脸上,柔和如细腻瓷器的釉面,捧在她手上的是她最珍爱的至宝。 那一道微红的伤疤像一抹胭脂,被装点的新娘般。 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一幕,岑点霜的手不由自主一颤,眼神变得痴了。 她想起了雾气缭绕的温泉,披着轻纱的屏风放在岸边。 有玲珑身影在薄纱屏风后若隐若现,随着撩起的动作,响起了不甚清楚的水声。 岑点霜被水声吸引住了注意力,往温泉边走去,那浸在水中,裹着薄纱的人正长着她日思夜想的脸。 湿发淋淋,有几缕发丝贴在脸侧,泉中白雾缭绕,香味勾人,越是这样看不真切的画面,越让人产生窥探的欲.望。 这张脸的主人确实是她的深.层欲望。 察觉到有人来了,她游向了岸边,朝岑点霜伸出手:“大好时光何苦浪费,何不与我共浴?” 岑点霜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是她看过千万遍的手,骨节修长,手心因为练剑而留下的痕迹。 那时候岑点霜只感到愤怒,愤怒竟然有人敢披着陶宁的皮来诱惑她,更愤怒她会因那张脸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心动。 第96章 一面觉得自己枉为人师,一面为此沉沦,不知情从何起,一往而深。 喜欢是一种很没道理的情感,没有理由,起初便是忍不住总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每看一眼,感情就深了一分。 或许在那只小白鸟轻轻落到灰衣少女肩上时,那颗种子就已经落下了。 等她察觉到时,那枚落下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攀满心墙,日益茂盛起来。 在愤怒之下,她破开了幻阵,杀了织造幻阵的魅魇,当将死的魅魇对她放出狠话,要她身败名裂时,她第一反应是害怕。 她害怕被陶宁看穿自己的心思,她也害怕会被人知道。说来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竟有因为别人一句话而感到心颤的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敢,还守着规矩。 所以她在魅魇揭穿前杀了她,杀光了她所谓的孩子们。 而陶宁对她所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回来的路上,岑点霜暗下决心,她为师者不能做下诱人之事,这是无耻的行为。 数百年前,重光界中曾经出现过师尊诱惑座下百名徒儿一同修炼,有一名徒儿爱上了其他人,私奔不成,反被师尊追杀,苦等爱人不到的修士知道她身陨的消息后,在百家茶会上揭穿了埋藏许久的真相。 飞霞门只好处死了那个修士谢罪天下,本就不容师徒背德情存在的重光界对这个问题更加抗拒。 她是妖,妖不会在乎这些虚名,可她喜欢的人是重光界中的人,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的私欲身陷囹圄。 可是现在不一样,承载着暗恋的正主正在面前,轻声细语地对她说话,还会笑。 她无法拒绝,只觉得心动。 以前她为了师尊师姐她们学着当人,现在她要为陶宁更像世人眼中的师尊。 “你的眼睛……” 陶宁发现自己刚刚没有看错,岑点霜的眼睛确实变红了。 比起入魔的红,更像是兽类的眼瞳,中间一线黑色竖瞳,在她的目光注视下,陶宁像是她手下的猎物。 商羲鸟原型的眼睛自然不是妖异的红,是再纯净不过的透彻的黑。 妖也分好妖坏妖,商羲鸟本就是吉祥物般的存在,依靠月华修炼,从不主动伤人,修炼方式在妖界中难得的纯粹。 岑点霜哑声问:“我的眼睛怎么了?” 陶宁不想贸然点破暴躁小鸟马甲,舔了舔唇,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岑点霜不满足只用手碰陶宁,弯下腰身,在那一抹红痕上轻轻落下一吻。 而后又觉得这样不够,手扶上了陶宁肩膀,用了些力道按住,她靠过去舔了一下伤口。 在她从母亲那得到的一部分传承记忆中,商羲鸟会帮亲近的鸟梳理羽毛,用唾液治愈伤口,她从没这样子对谁做过,自然而然就对陶宁这样做了。 虽然还不是家人,但是很喜欢,哪里都很喜欢,身上的气息,一颦一笑,说话的声音,都很喜欢。 从被岑点霜亲吻伤口时,陶宁浑身一震,像是被细微电流从尾椎骨窜上识海,整个人酥酥麻麻的。 感受到左颊上濡湿的感觉,陶宁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手还是诚实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被陶宁拦住,岑点霜不满地看了一眼她,嗔怪道:“还没好。” 陶宁没能拦住,也或许是她不愿意真的花力气去阻拦,她被按在床上,岑点霜覆在她上面,用舌头细细舔过伤痕。 因练习劈剑两万下砍坏假山石而被崩飞石头划伤的脸上伤痕,她还没来得及拿伤痕装可怜,就被岑点霜又亲又舔。 某种程度上,陶宁也算得偿所愿。 岑点霜抬起身,用手摸了摸恢复如初的地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陶宁不觉得蝴蝶城城主会在作为赠礼一醉三生里加什么奇怪的东西,最近唯一的异样也就是在魅魇的红粉妖洞。 粉瘴林上常年萦绕的雾气有催情作用,幻阵里的香更是再加一层,本来是被岑点霜压制下去的,现在都被一醉三生激发了出来。 想通了之后,陶宁说:“我想我也是魔怔了。” 岑点霜撑在上面,问:“什么魔?” “没有魔要杀。”陶宁躺在榻上说,“在客栈的那一夜,我知道房间隔音不好,你听见了我说的话。” 亲又亲了,摸又摸了,还舔了几轮的岑点霜差点维持不住一本正经的严肃面孔,目光飘忽几下。 岑点霜:“什么话?”要不你再说一遍,我听听我听没听过。 陶宁躺在榻上,手按上了她后背,如狐妖般妖异动人,她轻声道:“你低下来一点,我再说一遍给你听。” 有时候岑点霜觉得陶宁是故意说话很小声的,因为这样她总会凑过去想要听清陶宁在说什么,但事后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分明陶宁看她的眼神很清正。 但是现在陶宁看岑点霜的眼神可一点都不清白。 唇角的笑意明晃晃就写着此话有诈,千万不可信。 神使鬼差的,她还是低下去了,然后她就被吻住了。 岑点霜瞪大了眼睛,撑着床榻想离开,身后传来的力道让她逃脱不了。 陶宁按住她后颈,这是一个无法逃脱的姿势,即便在下,也隐隐露出性格里的占有欲。 落下的裙摆滚成一团,纠缠不开,丁香与淡青交叠,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姿势发生转变,她被陶宁压在身下,唇齿肆意纠缠。 乌云不知何时悄然散去,露出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映入户内,笼罩在耳鬓厮磨的人影身上。 无力落在榻上的手被扣住,细腻的水声响在耳边,岑点霜竟有点难为情地反扣住陶宁的手。 陶宁挑起她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轻吻:“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岑点霜还在双目无神地喘气。 陶宁在她微张的唇上亲了一下,她已心满意足:“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岑点霜抓住撑在身边的胳膊,睁着水光盈盈的眼睛看她,脸颊红得不像话,那里还有冰美人,分明是一派春色动人。 陶宁:“一醉三生,梦了无痕,我还怕你记不住今夜,只当是一段绮梦。” 这话说得岑点霜有点不高兴,骨子里不服输的那股劲让她想说不可能,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 “我才……”不会忘了今夜。 一醉三生的效力在此刻终于发作,她闭上眼睛醉过去了。 也是岑点霜一时着急,喝酒的次数太少,忘了她元婴期修为运转一下灵力就能将酒力排解出去,昏了脑袋就闯了陶宁的房门。 陶宁坐在榻边,看被两人情动时推下去的案几,她碰了碰被咬破了唇。 她被岑点霜不小心咬破了唇,刚刚不觉得,现在还觉得有点疼。 舔了一下嘴唇,她轻嘶一声:“我也不差,昏了头的程度不相上下,很有妻妻像。” 第63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都三天了, 这住在里面的仙师怎么还不出来啊?” 清晨,路过的城主府侍女跟同行的侍女窃窃私语,她们每次路过这座院落, 都会往门口望去。 听说这里住着的是杀掉剥皮魔的仙师, 她们见过的最高修为的就是城主,能才在剑上飞的城主就足够她们想象仙人是怎样的。 但这里住的是比城主厉害一千倍一万倍的仙人,怎么可能会不心生好奇。 挽着花篮,胳膊上绑着白巾的素衣侍女说:“我也不知道, 我听城主院里的人说,她徒弟说仙人要闭关几天, 等师尊出关了就走。” “徒弟?仙人的徒弟也是仙人吧?” 另一个侍女说:“我见过她, 还跟她说过话, 给人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有幸跟仙人徒弟说话的侍女引来羡慕的目光, 她们都缠着她问对方长什么样,是不是自带仙气, 随时就能飞的。 一群人正讨论得热闹, 忽然有人抬头, 远远看见一道修长身影走来,低声惊呼:“那个是不是你说的仙人徒弟。” 陶宁才去城主府空地上练剑回来,上次给山石腰斩后, 她就不敢在院子里练剑, 不然几天下来,得把人待客的房子给拆了。 她每日固定时间来回,日日不辍, 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岑点霜在身边盯着。 一醉三生的后劲太大了, 从不沾酒的小鸟一觉就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来。 陶宁拎着灵剑, 边往回走边想,说实话,她也拿不准接下来岑点霜会是什么反应。 那一群侍女好奇心战胜胆怯,而且仙人徒弟看起来也很年轻,就跟她们差不多大的样子,就朝陶宁那走去。 “这就是你的剑吗?” 侍女们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但如眼前这样叫人眼前一亮的,还是第一次。 为了练剑方便,陶宁用护腕束起了宽大的衣袖,梳的发髻也比较简单,在侍女们看来别有一番滋味。 第97章 跟她们看过的,以及身边的姑娘们都不太一样,有青竹之清正,也有心怀凌云志展露的飒爽之气。 陶宁礼貌性答了一句:“是的。” 然后她就被热情的侍女们缠住了,全方位包围,人退到了墙角。 “看起来好重,你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好厉害啊。” “我可以摸一摸吗?” “你浑身都是汗,我这有手帕,借你擦擦吧。” “你每天早上都去外面,就是为了练剑吗?” 原以为经历过红粉洞的陶宁已经对这些事游刃有余了,是她想错了。 年轻的侍女们就像是春日树上的雀儿,总喜欢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是让人很难升起讨厌情绪的热闹。 陶宁躲开了沾着香粉的手帕攻击,运转灵力让自己瞬间干爽:“不必了,有劳这位姑娘。” 没想到这让侍女们更加激动,齐齐哇了一声。 “一下子就干掉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修仙都可以这样吗?仙师你看我还有没有机会修炼?” “要不我们帮你拿着剑,你再给我们演示一遍好不好。” “仙师你摸摸我手腕,看我有没有修仙的天赋。” “且慢且慢……”陶宁双手平举到脸边,饶是她舌灿莲花,一对多也吃力,何况她们都不听她的讲。 520啧啧摇头,没眼看这唐僧掉进盘丝洞的画面。 院内,榻上闭眼沉睡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看一眼床下,没有被淹就安心了。 但是安心的太早了! 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岑点霜笔挺躺在床上,宛若死不瞑目的尸体,然后咻的化为原型钻进被褥里扑棱一圈。 岑!点!霜!你!究!竟!干!了!什!么!啊! 三百岁的妖还敢发酒疯!这么多岁数简直白活了! 不如直接把自己闷死在被褥里。 许久之后,她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被子里的气息不是她的,清清淡淡的,倒像是…… 岑点霜脑子里回闪过一个画面,她正被人按在这张榻上,仰着下巴与人深吻。 这画面不能想,容易炸。 床榻上,一团雪白滚出了被褥,凌乱的羽毛胡乱支棱着,四仰八叉的胡乱炸开。 她貌似冷静地在思考,实际上脑子已经烧爆了,她好像什么都想了,其实什么都没能想出个结果。 唯一的念头就是:师尊的脸没了,做妖的脸皮也不要了吗? 自暴自弃的脑海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细微的侥幸像是被暴雨打碎的纸片,碎了一地。 陶宁如此敏锐,她真的会长年累月的相处中丝毫察觉不到异样吗? 不过几个月相处,她连商羲都叫得出名字。 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自己跟一只妖产生感情,她生在妖界,长在寒山派,被人叫了那么多年的岑长老,但她也不是真正的人。 她也愿意像面对师姐们那样告知身份,但还不是现在。 岑点霜啊岑点霜,你可真是个软弱的人。 一阵抖擞,岑点霜将胡乱炸开的羽毛抖得蓬松,回归原位。 小鸟觉得自己已经考虑清楚了,小鸟痛定思痛,变回人型。 她早就知道陶宁不在院内,习以为常的把神识放出去,很快就能找到陶宁。 被逼到墙角,找不到机会溜的陶宁听到一阵铃声,双眼一亮。 侍女们惊讶道:“哪里来的铃声?” 陶宁扬了扬腰间挂着的传音铃,留下一句:“我师尊找我,告辞!” 脚尖一点,如燕子般翻身飞入了院内。 侍女们见人跑了,都发出来遗憾的叹息。 陶宁大步往房里走,推开了门:“师尊,我回来了。” 岑点霜果然还在屋里,她坐在镜前,头发散在背后,手上缠着一根发带。 似乎是打算用灵力给自己束发。 陶宁一看这画面,就下意识道:“师尊我给你挽发。” 她走过去,入镜时却是动作一顿,有些犹豫地站在两步之外。 如果她还记得,这口是心非的小鸟会拒绝才是。 出乎意料的,岑点霜递出了握在手里的梳子,神情平静:“可。” 陶宁有些讶然,从她手心接过那把玉梳,指尖擦过她掌心。 收回手,岑点霜面对着镜子,双眼微垂,藏在衣袖下的手心磨着裙摆,想借着这动作抹去掌心热度。 镜中倒映着两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坐着的白衣女子长发如瀑,面容清丽出尘,眉心一点红痣,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捞起她的长发,腕上戴着她送的银护腕。 已经忘记了是用什么理由给的,岑点霜在清点储物镯里的东西就看见了这一对护腕,她拥有的灵宝数不胜数,能在乱堆的灵器中引起她注意力的肯定有特别之处。 ——因为这对银护腕上刻着一只尾巴蓬松的狐狸。 带着恶作剧似的心情,岑点霜一本正经的把这调侃意味十足的护腕给了陶宁,她果然戴上了。 还很经常戴,每次岑点霜看见都会有点微妙的好笑,这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陶宁也不用灵力,仔仔细细地这一头滚乱的长发梳顺,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在陶宁没拜入她门下前,岑点霜的发型是万年不变的,小的时候是双包包头,用灵力梳顺,随便团一团,系上两条发带就算完事。 长大了点就被师尊梳了其他发髻,师尊说那样子已经不适合了。 岑点霜在这方面是懒得出奇,师尊给梳什么头发,就代表是适合她的,就每天梳一模一样的。 从十几岁到三百多岁,都是一个发型,最多换不一样颜色的发带,需要撑场面的时候加点看起来很贵的发簪。 惹得旁人都说岑点霜是个有孝心的人,每天都梳着相同的发髻来怀念自己的师尊,其实她就是懒得想别的发型。 挽好了头发,陶宁直起身,往镜子里看,岑点霜还是垂着眼,宛若老僧入定。 陶宁心有遗憾,在心底唉了一声,心想小鸟学聪明了。 忽然,垂着眼的人抬起了薄薄的眼皮,直视镜子,跟镜子外的陶宁对视。 陶宁有点期待她会说什么。 岑点霜说:“剑修的剑是重要之物,不可被旁人乱碰。” 陶宁起初:“?”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院外她被侍女们包围的一幕被师尊看见了。 陶宁点头:“好的师尊,以后我除了我道侣,谁碰我的剑就砍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这句话后,岑点霜好像抽了抽嘴角。 大早上的,蝴蝶城城主就得知了仙师出关的消息,她还挺疑惑的,元婴期闭关就闭三天吗? 不论如何,人都这样说了,她也就这样信了。 本想起身亲自送仙师出城,就听侍女说她们已经御剑离开,请城主不必去送了。 蝴蝶城城主脚步停住,站在了原地:“如此,也罢。” 空了十年的望舒峰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这十年间,师徒两人下山难,在重光界各地走了十年,收获了不少东西。 回来倒是容易得很,只御剑飞行,不到一天就回到了寒山派。 阔别寒山派十年,门派依旧如故,曾经被陶宁爬过的山门依然有两个弟子在值守,阶梯两旁山石上也没有多了谁的剑意。 两名弟子双双拱手行礼:“岑长老,陶师姐。” 岑点霜看陶宁回头看山梯,她也随着她目光看去:“你现在还不到领悟师祖们剑意的时候,待你修为再有长进,才去观摩剑意。” 陶宁说:“修为不到,会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吗?” 岑点霜摇头:“非也,师祖都是善战者,剑下斩妖除魔,亡魂无数,剑意锋芒毕露,若修为太浅,识海不稳,容易走火入魔,被剑意伤了。” 两人边走边进去,她们不着急回望舒峰,而是要先去千奇峰。 恰逢今日是学宫沐休的日子,广场上有不少学宫弟子经过,他们身上多穿浅青弟子服,腰间无亲传弟子腰牌。 都两三结伴而行,准备去试练台看内门弟子比试。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经过的师徒两,惊恐高呼:“岑,岑长老来了,快跑!” 他这一嗓子,倒是带跑了几个学宫弟子,岑点霜的附近空了下来,还剩几个站在原地。 剩下的那些是吓破胆了,跑不动,只能假装镇定地行礼:“弟子见过岑长老。” 岑点霜面无表情:“嗯。” 那几个弟子猛松一口气,咻的就跑开了,像是被猫撵着跑的老鼠。 陶宁看着好笑,她问:“我听说各峰长老都会去学宫充当客座长老,偶尔开堂授课,或座谈讲法,师尊也去学宫授课过吗?” 岑点霜只看了一眼学宫弟子们,她对着场景已经十分习惯了:“去过几次,不经常,后来就不去了。” 第98章 陶宁:“为什么不去?因为惩戒堂要事缠身?” 岑点霜:“惩戒堂那边只有危害门派的事情才需要我出手,平时有副堂主,以及其他管事代为管理。不去是因为他们太笨,总是听不懂。” 陶宁就懂了,暴躁小鸟耐心奇差,学生听不懂学不会,能让小鸟生三天气。 学生则觉得岑长老实在严格,每天冷着脸,就算是门派第一冰美人,每天顶着极地冰原的温度上课也遭不住。 两边都互相嫌弃,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场面,学宫弟子对岑长老是又敬又怕。 叮叮哐哐的打铁声是千奇峰万年不变的配乐,来往的千奇峰弟子倒没有学宫弟子们那样,见岑就跑,还能冷静问好。 其实陶宁有理由怀疑是因为弟子们手上抱的东西太多,跑不动。 千连本是个没事就爱待在炼器室里钻研的,今天倒是稀奇,不再专用炼器室里打铁,还有泡茶的闲情逸致。 远远的,岑点霜就闻到了从某方向飘来的茶香,她带着陶宁来到红梅树下。 落地便看见有几人围坐在树下石桌前,有一人背对着她们泡茶。 那红袍曳地,长发挽起的身影回头,话未出口就先笑了:“小师妹回来了啊。” 这红袍浓烈,乌发挽起的女子正是离朱,对面坐着的是被灵茶烫到嘴,满脸不耐烦的千连,身边周边还站着几个或疏寒峰,或千奇峰的弟子。 还有几个在不远处,叮叮哐哐地互相比试,不比灵力,只比剑招。 金嘉木也在,她在千连身后冲陶宁挤眼。 离朱端起茶壶,倾倒壶中灵茶:“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快到了,我才煮好茶,你就到了。来喝吧。” 岑点霜收剑归鞘,大步过去,坐下吹了吹就喝。 大概觉得温度合适了,她随手端起桌旁的另一杯递给陶宁:“师姐的茶,不喝白不喝。” 这动作未免太熟练亲昵,金嘉木从没被师尊这样对待过,眨巴眨巴着眼看。 陶宁低眉顺眼地双手接过茶杯:“谢师尊。” 这恭顺的态度反而让岑点霜感到不太适应。 离朱笑道:“我看你修为也凝实不少,快要结丹了吧?” 陶宁无论见离朱多少次,她每一次见到离朱的第一反应就是——老狐狸。 陶宁说:“回掌门,弟子筑基后期了,结丹还要等一个契机。” “结丹是要紧的事情,不如我……”离朱抬起手,还想说什么。 被隔壁的岑点霜抓着袖子往回转,迷茫的离朱对上岑点霜的脸,她说:“我徒弟,有什么事情问我就好。” 离朱失笑:“好吧,我问你,不问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大师姐那么多年落下的毛病,离朱对一切小辈抱有平等的关爱,还真问了,岑点霜边喝茶边回答。 一旁的金嘉木听得心有戚戚焉,刚刚她就是被掌门逮着一顿询问,差点把她问得脑子打结,她本想求助她师尊,可是她师尊是比她更不会说话的人,她只好含泪自己顶上。 羡慕地盯了陶宁一眼,金嘉木想:都是做人家徒弟的,怎么人人都不太一样。 不过也是没想到,让寒山派弟子闻风丧胆的岑长老对自己徒弟的事会如此事无巨细,记得当初大家都在打赌陶宁会被放养学宫。 情况恰恰相反,反而被带下山一对一教学了,别提那些师兄姐妹众多的弟子有多羡慕。 离朱问完了一桩,喝了口茶润润嗓,岑点霜预料到她还会有下一堆问题,同步喝茶润润嗓子。 金嘉木跟她师尊千连同步微妙表情,师徒两的脸上都写着同一个词——又来了。 果然,放下茶杯的离朱说:“此次回来,是为你陶宁徒儿本命灵器一事吧?” 跟千连同步漫无目的发呆的金嘉木忽然收到一股目光的注视,然后就听岑点霜说:“对,徒弟说她想请她的好友千奇峰的金嘉木出手。” 在一边抓了一把灵瓜子咔咔咔的金嘉木:“?”还有我的事情? 第64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千连停止发呆, 回头看她咔了一下午的徒弟,用眼神询问。 “师尊我……”金嘉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陶宁啊了一声, 拉走了。 没人知道陶宁的啊是什么意思, 就看她把人带走了,临走给几位长辈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走出一段距离,陶宁郑重道:“我想请你出手,帮我一把。” “啊?我?”金嘉木手指自己, 用你不会是拿我开玩笑的眼神看陶宁,“我那么厉害, 给你打本命灵器?”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你别驴我。 陶宁拍拍她肩膀, 一脸我相信你的表情:“你当然可以了, 入门十年,你就是筑基中期了, 再多几天可不就金丹了, 都结丹了离结婴还会远吗?你就离你师尊更进一步了, 我看好你。” 金嘉木:“我有那么好?” 陶宁用你不相信你自己还不相信我吗的眼神看她,理所当然道:“当然了。” 金嘉木被她说得自信心爆棚。 犹豫半天,她又是自信又是感动地说:“你真看好我啊?还没人这么信任我, 我师尊经常问我是不是用脚炼器, 没事不准灵光一闪。” “……”陶宁一咬牙,“我相信你。” 金嘉木热泪盈眶:“陶宁你人真的太好了,你是个大好人。” 过了一会, 千连就看见她经常灵光一闪, 炸炼器室的速度比打铁快的徒弟跑回来:“师尊我要去给陶宁炼制本命灵器。” 千连看这每天不是抡大锤敲敲打打,就是满山傻乐的徒弟, 无奈叹一口气,挥袖道:“去吧去吧。” 金嘉木高喊一声谢师尊,就乐颠颠地走了。 几位长辈坐在一块聊天,金嘉木有陶宁在就不愿意回去听掌门絮絮叨叨了,拉着陶宁在千奇峰上的红梅林中乱窜。 红梅林很大,这一片长期被千连炼制的灵器笼罩,日日大雪,红梅白雪相交映,是千奇峰上一绝。 金嘉木在这十年里丢掉了她的沉默是金,变得爱玩闹,边走便给陶宁说她这十年来的生活。 其实也不复杂,每天不是修炼就是打铁,忙得热火朝天的,陶宁跟在她身后,慢慢听着。 说着,她发现了树上一支红梅,一支上开了几十朵,十分漂亮。 金嘉木说:“要不我们来比试吧,谁赢了,谁就得到那枝梅。” 陶宁很无所谓:“好啊。” 十年历练,陶宁最不怕的就是比试,抡大锤习惯的人跟经常越级挑战的人比较,结果显而易见。 陶宁用剑越发举重若轻,几十招下来,轻而易举格住了金嘉木的剑。 金嘉木只觉手腕被震得疼,赶紧说:“我认输我认输!你赢了!” 她甩着手腕看陶宁飞身折梅,身若惊鸿,如果是功夫还不到家的她,那就是大鹅起飞。 她感叹道:“你其实三招就能挑开我的剑,何必废这功夫陪我走了几十招才格住我。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被疏寒峰的人发现了。” 陶宁转了转梅枝,想着要用什么办法将这红梅永开不败,她侧脸问:“为何?” 左右看了看没有疏寒峰的人,金嘉木压低声音说:“疏寒峰里都是剑疯子,最爱跟人讨教了,像你这种有丰富实战经验的,想挑战你的人会排满整个山头,到时候我师尊最爱的红梅林都要被她们嚯嚯了。” 陶宁盯手心握着的红梅枝:“千连长老最爱的红梅林?” 金嘉木也看她手心的红梅枝,沉默几息,拍拍她肩膀:“你放心,等会我会摘另一枝转移我师尊注意力。” 陶宁松了口气:“多谢。” 金嘉木洒脱一笑:“客气什么,我师尊总不会锤死我。” 陶宁:“……”有这么个坑起人来不分敌我的徒弟,也是千连长老的福气。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一转头,陶宁还真看见了金嘉木以山石做辅助,飞身摘红梅。 摘完之后,她落地差点脚下一站不稳,陶宁刚伸出手想去扶。 金嘉木大手一挥,豪迈道:“不用扶我,我能站稳!”然后她用这种乱七八糟的姿势跑着去出去了。 “师尊,这一枝红梅好漂亮啊,我摘来送给你——” 陶宁:“……” 看那狂野的奔跑姿势,以及落了一地的红梅花瓣,真的不确定等金嘉木把红梅枝送到千连长老手里时,枝头上的花瓣还剩多少。 她好像懂了为什么阔别十年的千连长老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平和,她不是修佛了,原来是被徒弟修心了。 “这是什么,你给我一根木枝?”千连拿着只剩下两三朵红梅的花枝,侧头问道。 金嘉木扣扣头,不太好意思道:“我送师尊的红梅枝。” “……”千连又仔细端详了一会手上的红梅枝,她道,“下次别跑那么快,花枝脆弱,容易被打落了。” “是师尊。”金嘉木总是答应的好好的,下一次还是该犯。 第99章 对此,千连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将只剩两三朵红梅的花枝插在一边,等会她回去就带上。 岑点霜本来是在一边喝茶,听着师姐说话,看金嘉木跑着回来了,她倒开始走神了,频频往那边看去。 瞥了她一眼,离朱淡定喝茶。 过了一会,岑点霜微微坐直了身体,唇角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微翘了点,离朱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在林中小道上看见抱着花枝往外走的人影。 垂眸,离朱掌门还在淡定喝茶。 陶宁护着花枝,走得比金嘉木慢上不少,带着一身梅香地走到岑点霜身边。 她对岑点霜说:“师尊,我在林间寻到一梅枝,摘来给你,已经用了一些小法术,可永开不败,望师尊不嫌弃。” 岑点霜:“我看看。”她直接伸手,接过了那一支开得正好的红梅。 其实她对红梅喜爱程度一般,远不如千连师姐那样珍爱,但是从陶宁手上递来的,就觉得比别的花更好看了。 对着花枝端详片刻,岑点霜拿出了冰裂纹梅瓶,将红梅放了进去,红白交映,相得益彰。 陶宁便说:“好看,瓶好看,衬得梅也好看。” 岑点霜满意了。 千连也说:“下次你摘了梅找我,就比照陶宁的速度来,别急着跑。” 见离朱看梅瓶出神,她身后的弟子自告奋勇道:“师尊,我也为你寻来最好看的梅。” “我也是。” “我也有梅瓶能装花。” 说着,斗志昂扬的疏寒峰弟子就要往红梅林走去。 离朱:“且慢,回来。” 叫住了即将要进红梅林撒欢的徒弟们,离朱说:“我不爱红梅,别把你们师姑的红梅林给薅秃了,都练剑去。” 没能给师尊摘红梅的疏寒峰弟子很是失望,但是师尊说练剑,那就马上去练剑。 身着蓝衣的疏寒峰弟子们齐齐应是,就转身走了。 红梅林又响起了叮叮哐哐的练剑声,离朱点点她们的背影:“这帮孩子。” 千连深以为然:“等再长大些就好很多了,现在还小。” 岑点霜没有说话,忙着欣赏她的红梅,准备等会放在洞府的哪里。 最好是一个不会被原型压垮,也不会被翅膀扇起的风刮到的地方,那样才安全。 她记得以前千连师姐送给她一个什么灵器,能防风的,也不知道被她放哪里去了,晚点回去就找出来。 不得不说金嘉木的乌鸦嘴,最后一个疏寒峰弟子临走前看见了陶宁腰间的灵剑,她忽然灵光一闪:“我记得陶师妹下山历练十年,肯定剑法大有长进,来比比?” 陶宁:“我……” 那性急的师姐已经开始上手了,一把抓着陶宁的胳膊:“来吧师妹,别我了,我第一个跟你打,咱们都不用灵力,只比剑招。” 没来得及多跟岑点霜多说两句话,陶宁被拉着走,伸出手等救援:“不是,等等……师尊救救……” 岑点霜抱着红梅瓶,朝陶宁挥了挥袖子。 师姐回头,看见某人,她忽然道:“嘉木师妹也来。” “啊?又我?”金嘉木在一边,满脸我怎么那么倒霉地指了指自己。 本想看热闹,不曾想那师姐拉来一个还不够,派出两个师妹把金嘉木也给架走了。 被高高架起的金嘉木,双腿不着地扑棱:“不是,我是器修啊,为什么你们连器修都不放过?” 一左一右两师姐道:“器修怎么了,都是要学快意剑法的,逃不掉的。” 金嘉木一路宽面条泪,她只觉得自己好可怜,纯去挨打的。 事实证明,金嘉木对自己实力很了解,过不了十招就被挑了剑,推给更小的师妹对练。 而陶宁她们还摸不准实力,第一个出招的师姐尚且缓着来,过了几招后,陶宁忘了金嘉木的叮嘱,被师姐挑飞了灵剑也不停手,腿上用功法闪过致命攻击,反身截剑。 当时周围安静下来,都看向陶宁双指之间,师姐刺出的剑被她并拢的两指捉住。 看似轻飘飘的两根手指,师姐却发现自己无法收剑,惊诧地看向陶宁,这反而给了她反攻的机会,捉锋两指用上力气,将师姐拉到面前,一掌打掉她手中灵剑。 当啷一声,从本命灵剑炼成开始,师姐没离过手的剑竟被人打掉了。 师姐很快就反应过来,战斗经验让她对陶宁出拳。 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无视掉不能用灵力这个规矩,用上了真本事,小儿过家家般的比试多了几分竞技意味,一来一回,用寒山派拳法战了个痛快。 疏寒峰其他弟子已经不想比了,都围了过来看。 跟陶宁比试的师姐是离朱掌门的第三十个亲传弟子,入师门五十年,金丹初期修为。 她不是师门中修为最高的,但也是寒山派同修为里没有对手,隐隐是这一代弟子领头人。 几番对招,陶宁一掌打退了师姐,两人都盯上了落在另处的自己的武器。 被一掌打退的师姐反身站定,召来刚掉落在地的灵剑,掐诀出剑。 她快,但没有陶宁快,剑阵被破,一道身影飞身而至,下一刻,泛着淡紫灵光的灵剑架到她脖颈要害处。 只差毫厘,就能割破她的皮肤。 站着的陶宁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说:“师姐,你输了。” 那师姐瞥一眼脖子上的灵剑,这是普普通通的,跟学宫弟子统一发放灵剑没有什么不一样。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学宫弟子统一发放的灵剑,它不如本命灵器那样契合主人的灵力,能发挥出最大杀伤力,每一个有点条件的弟子都会自己打一柄佩剑,不愿再用那朴质笨拙的弟子剑。 但是今天陶宁就用这朴素到让学宫弟子都嫌弃的剑打败了她。 师姐气息喘急,还未平复,她说:“是的,我输了。” 她已尽全力,仍不能敌,是不是也该考虑下山历练一遭。 “承让了。”陶宁微笑收剑,习惯性挽了个剑花,将剑背在身后。 “等等,师妹你去哪?”陶宁正要走,就听后面传来一声问。 陶宁回头,眼神迷茫:“不是赢了就能走……吗?”话到句末,语气是越发得不坚定了。 另一个师姐说:“是啊,赢了能从鹿师姐那走,可是没说从我们面前走啊。” 陶宁:“……” 金嘉木沉重捂脸,她一个器修竟学佛修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了。 看着周围一群双眼发光,战意昂扬的师姐们,陶宁终于想起刚刚被自己遗忘的事情:“不是,等等,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师尊救救我!” 岑点霜老神在在坐着,眼看着陶宁被喊着“岑长老来了也救不了你”的疏寒峰弟子拉着比试。 离朱看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点霜,你这徒弟未免太黏你了。” “她是很有孝心。”岑点霜道。 离朱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对徒弟很满意,如果陶宁是她徒弟,扪心自问,她也会很满意。 知情识趣,天赋极佳,还进退有度,更可贵的还是少年老成,不矜不骄。 但是有些事……离朱打算做这个捅窗户纸的恶人。 对面的千连早已离开,她炼器炉里淬炼的材料差不多时辰了,得回去看着炉子。 所以也不惧有旁人听见,离朱看向那枝红梅,她道:“你还记得蕴璧真人吗?” 岑点霜不再望向那边,面无异色答道:“当然知道了,师徒相恋,双双叛逃,成为清极尊魔宫的左右护法,一百年前蕴璧的道侣突破失败而亡,蕴璧在寻找聚魂芝时遭暗算中途陨落。你提这个做什么?” 说完,她有点奇怪地看向离朱。 离朱问:“你如何看待蕴璧与其道侣?” 岑点霜正色:“两位已故去百年,我不语人是非。” 离朱语结:“你……” 岑点霜垂着眼,露出任由师姐教训,有什么我都愿意受着的表情。 从小到大,一露出这表情,离朱总是不忍心责怪,多加纵容。 没曾想纵容来纵容去,让小师妹胆子越发地大了,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 看这样子,分明就是没成,不然岑点霜不会如约把人给带回来,这是来找家长解决问题来了。 岑点霜低低道:“是我做错了事,师姐你骂我吧。” 离朱霍然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长长的衣袍披在身后,她摇头说:“我不骂你。” 岑点霜:“师姐要打我?” 离朱又摇头:“那不可能。” 停住脚步,离朱回头看岑点霜,她问:“你知道你快要进阶了吗?” 手捂上手腕,这事岑点霜自然是知道的,她元婴境至臻,不能再拖下去了,反伤灵府。 离朱道:“点霜,师姐知道你,从小到大你喜欢的东西很少,我不愿你难过。但是她能做到……承载你的所有秘密吗?” 第100章 双手轻轻按住岑点霜的肩膀,离朱态度并不咄咄逼人,甚至是柔和的。 她说:“有师姐在,寒山派不会护不住两个人。可是她还年轻,能承载诸多非议吗?” 听到岑点霜说的话,她第一反应不是维护正道第一大派的名声,她只想到了事情实行的后果。 她确实是寒山派掌门,但她也是岑点霜的大师姐。 岑点霜:“我……” 她话没说完,眉头一皱,两人抬头望天,天边隐隐聚集着乌黑的雷云。 离朱给她递来丹药:“吃了,还不到能进阶的时候,碎婴化神是一道坎,我欲带你去雷神谷。” 岑点霜服下丹药后,压回了躁动的灵力,雷云缓缓散去。 岑点霜疑惑:“雷神谷?那不是我派太上长老清修之地?” 离朱说:“要的就是清修之地,我请示过太上长老,她老人家已经应允,还有她雷神谷中雷神石能替你挡一挡雷劫,熬过了化神雷劫,你以后就轻松多了。” 如果成功度过化神雷劫,就再也不用遭受灵脉被强行撑开的痛,寻常修士一两回就够受了,岑点霜还把师尊手心当巢的时候就要经受这样的苦楚。 妖天赋极强,是人修无论如何都很难追上的,但事无绝对,妖在进阶时的雷劫却是格外苛刻。 前任掌门生怕手心里养大的小鸟被劈死了,就想出了红尘炼心的办法。 反正生来混血,那天道在上,你就当是她个人修吧。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岑点霜只能答应。 好不容易逃脱了师姐们的车轮战,陶宁一看,红梅树下已经空了,岑点霜连带梅瓶都不见了。 “人怎么不见了?”陶宁定睛一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桌上。 桌上压着一枚玉简,就放在岑点霜的位置上,陶宁直觉是给自己的,她拿起往额头一拍。 半晌后睁开眼,陶宁松了口气,原来是有要事去疏寒峰议事堂了,晚点再回来。 趁所有人不注意,陶宁悄悄溜回了望舒峰。 她只是一个人,就算再厉害,被一群人围攻也是要力气去应付的,溜为上策,溜为上策。 这里是金嘉木老家,她跑不掉,只好大呼:“掌门和陶宁都回去了,你们还不回去吗?” 众疏寒峰弟子一看,还真是,也都跑了。 月上中天时,再度压制修为的岑点霜御剑回到了望舒峰,她还念着临别前离朱说的话。 她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去雷神谷闭关?” 岑点霜想了一会,才说:“我等她炼出本命灵器吧。” 这个她自然是指陶宁。 离朱觉得应当费不了多少时间,便答应了。 十年间日夜相处习惯了,岑点霜下意识想要飞去那半山腰上亮着灯火的小屋,可山巅的洞府才是她的住处。 她停在蜿蜒小道上,哪也不想去,慢慢往上走。 远远的,岑点霜看见有道人影在小屋内外走动,山间夜风带来了食物出笼的香甜气。 那忙忙碌碌的身影正是陶宁,似乎对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主动走出屋外等候,自觉自己干完活的炎龙炉飘出来,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在黑夜里发光发亮。 岑点霜忽然站在原地,心头轰然。 陶宁等了好一会,才把那停在小道上发呆的人等到。 不等人站在跟前,就大步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往山道上拉:“师尊终于议事回来了,我新做的糕点已经出炉了,就等你来吃。” 岑点霜没抽回手,被拉着走,她问:“甜的?” 陶宁:“就一点点甜,不会很甜。” 被按到桌前,岑点霜夹了一块,浅尝一口,在陶宁期待的目光中说:“很甜。” “很甜?我花蜜放多了?”陶宁抓了筷子去尝,没尝出很大的甜味,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厨艺退化了。 挠挠脸,又尝一口,她问岑点霜:“师尊,这真的很甜吗?” 岑点霜看着她笑:“就是甜的。” 第65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炼器之事宜早不宜晚, 中间数道工序复杂,天蒙蒙亮,金嘉木就准备好了炼器室, 飞鹤传信要她来。 器修的炼器室是比闺房还隐秘的地方, 能让人进去不是信任二字能概括,据说每一个炼器师的炼器室各有风格。 金嘉木人看着大大咧咧,总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其实她炼器室的风格也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第一眼过去, 陶宁差点没找到下脚的地方。 金嘉木一脚过去,当啷一声就不知道把什么东西踢开, 不好意思道:“是有一点点乱, 你随意就好。” 陶宁站在金嘉木清出的地方, 看她如勤劳小蚂蚁一样把东西清理归纳。 满地遍布炼到一半, 因思路不通而放弃的半成品,以及各种或处理好了, 没处理好的, 处理废了的炼器材料。 这些是正常的, 每一个成功的炼器师背后一定会有填满弥罗海的废品。 弥罗海是重光界中最深的海,据说没人能到达海底,大乘期修士也不能, 只有海底深处的蛟妖能尽情驰骋。 炼丹费钱且炸炉, 其实炼器也不例外。 陶宁看烧得正旺炉火旁的那堆火灵石,金嘉木外粗内细,已经准备好了足够分量的炉火石。 见陶宁看那堆火灵石, 金嘉木拍着胸口说:“别担心, 保证够用。” 清出一片空间后,金嘉木叉腰看遍, 忽而感叹道:“我听说清极尊的炼火宫本身就是一个须弥法器,缩小后就是核桃大小,轻若无物。其中有九百九十九间宫室,只有主殿是用来炼器的,剩下的都被她用来放各种材料和成品。” 陶宁走过来:“你想效仿清极尊?” 金嘉木仗着没第三人在,她说:“当今世上,哪一个炼器师不向往清极尊?” 只不过这话不能在外头说罢了。 陶宁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半成品,像民间小儿玩的青铜玩具马,只不过这沉甸甸的材料,关节处精巧的机关,可不是小儿玩具能比得上的。 这也是个半成品,还没做完,就被金嘉木遗弃在一边。 金嘉木还说:“我听师尊说过,那炼火宫的作用不仅于此,还是具备防御能力的小型城池,来几个大乘期修士打几天几夜都不一定能打穿炼火宫的防御。” 唉了一声,金嘉木面露惋惜:“可惜自她老人家消失在魔域后,炼火宫无人能掌控,名声赫赫的炼火宫失去其主,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成了一座无人可控的空城了。” 陶宁:“或许对于她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这么一说,金嘉木也觉得是:“可能对于她老人家来说,炼火宫就是变大变小还会飞,跟玄武壳一样坚硬的杂物库。” 陶宁:“……” 金嘉木:“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陶宁就不看她了,拿着手上东西看了一会,说:“你这个行得通啊,怎么不接着做下去,差一步就能炼出傀儡机关马了。” 金嘉木来了兴致:“哪一步?” 陶宁说:“加上玄寒铁进去重新淬炼,再融些三金晶,还有一小块铁甲兽的内丹,大成后在马身四肢上刻神行符,主体造储物空间,放你想放的武器。” “如果想阴人的话,马尾巴上的马毛也可以用磨成线铁针做装饰,最好用雪丝铁,这种铁磨到一定程度柔韧如发丝。到时候万针齐发,保证对手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炼成之后它的外型会最大程度接近专门豢养的灵马,达到以假乱真地步,防御出行都有保证。” 金嘉木接住被抛过来的傀儡机关马:“这么复杂,哪里是只差一步了?” “你把这个成功做出来了,融会贯通,你以后做什么都不难。”背对她摆摆手,陶宁祭出炎龙炉,本就燥热的炼器室内更加火热。 “雪丝铁磨成马毛粗细……” 乍一听陶宁说的话,金嘉木只觉得荒谬,可仔细一想,竟觉得思路一通,直觉告诉她此法可行。 金嘉木倏地抬头:“不对啊,你会炼器?” 在陶宁背后嘀嘀咕咕的声音瞬间没了,她满眼只有正熊熊燃烧的火光。 金嘉木噔噔噔就跑过来,指着半人高,一臂宽的炎龙炉问:“这是什么?” 陶宁被扒拉得一趔趄:“炎龙炉。” 金嘉木摇头:“不,我问的不是这个,它脑袋上的是什么?” “……”陶宁收起了顶在炎龙炉脑袋上的锅,她低声道:“昨夜做饭,忘记拿下来了。” 许久没感受到脑袋空空的感觉了,炎龙炉竟还有点不习惯地扬了扬火焰,似是疑惑今天不做饭吗? 金嘉木惊叫起来:“锅!?你拿天地玄黄里的地阶一品炉做饭!” 一代名炉,竟受这等委屈,她的炼器炉都细心呵护,日日保养,现成的小祖宗。 这画面对于一个炼器师来说冲击力太大了,爱器心切的金嘉木甚至还想拿干布给炎龙炉擦擦灰。 第101章 手还没凑过去,炎龙炉就往后一闪,它还是有些气性的。 金嘉木呆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地阶一品灵气已经有器灵了,还认陶宁为主。 沉默半晌,金嘉木回头对清点材料的陶宁说:“你还缺烧火丫头吗?” 三个月后,炼器室内炉火依旧,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金嘉木抱着一把灵琴,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她看向前边的人影道:“我是真的分不清楚,你我之间,究竟谁才是出身炼器世家的人。” 炼器与炼丹的过程大多在隐秘环境进行,为的就是不被偷师。 即便是她的师尊,也不会这样做,也不知道该说陶宁自信,还是说她傻才是。 金嘉木说:“你毫无隐瞒在我面前炼器,我这是在偷师。” 在炉火前,握着剑柄的陶宁打量剑身,她道:“剑尖有点歪,要再敲敲,给我锤子。” 金嘉木满心动容全都没了,认命地爬起来,给她递铁锤。 自三个月前她说出烧火丫头那句话,她还真成了烧火丫头,陶宁炼器的本事比她强上不止多少倍,大忙她是帮不上了,小忙是不间断的。 但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停了一年的筑基中期的境界隐隐松动。 就如书生读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理解得深刻。 此剑即将炼成,已有灵光,每一次淬炼敲击发出来的声音从沉重到清脆,现在又回到了沉重。 但不是灵器未成而发出的凡铁之声,更偏向古朴沉稳,就如剑身那样。 剑身再度被送进火炉进行最后一步淬炼,陶宁并不停歇,回身抱来灵琴,伏案雕刻法阵。 金嘉木在一边看着,不敢惊扰她。 现在在金嘉木心中,师尊第一,陶宁第二,至于清极尊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存在,不入排名。 琴身背面法阵最后一笔落下,灵琴散发出一阵灵光,金嘉木仿佛听到了一阵琴音,如天外来音,缥缈神秘。 她问:“这好了吗?”总觉得还不够。 陶宁:“没好,但是剑好了。” 话音刚落,身后那鼎日夜不息的炎龙炉不住震颤,像是关不住的猛兽即将出笼。 “谁的炉要炸了?” “千奇峰地龙翻身了?” “是哪个同门没看好炉火?要炸炉了!” 议论声在千奇峰隔出响起,尤其是炼器室聚集的区域,不少弟子都出了炼器室,左右张望究竟是谁闹出来的动静。 结果左看右看,连千奇峰大师姐都被闹出来了,唯一一个还屋门紧闭的门上竟挂着金嘉木腰牌。 “是嘉木师妹,她还没出来。” 这股震颤感传至整座千奇峰,在洞府内修炼的千连从入定中醒来,起身出洞府。 “怎么回事?是谁在炼器?” 被问话的弟子也不太明所以然:“……好像是,钻研堂那边的动静。” 千连不用再问了,她拧眉遥望,见远处乌云翻涌,她肃然道:“让钻研堂弟子全都退出来,有神器出世。” 那弟子摸摸脑袋:“原来不是有人要炸炉啊。” 千连双手结印开启护峰阵法:“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峰主!”那弟子被千连瞪了一眼,才着急忙慌地去钻研堂那边通知其他弟子。 一众不明所以的千奇峰弟子被喊出钻研堂,就见 有人问:“还有谁没出来?” “二师姐在闭关,六师弟在外面收集材料……是嘉木,小师妹嘉木还没出来。” 震颤的最中心,站不稳的金嘉木跌坐在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找我?”金嘉木揉揉鼻子,抬头看见炉上火光未退的灵剑,愣在了原地。 站在她身侧的陶宁也目眨不眨地看神剑出世,她觉得她见过这样的画面,只不过那时候她的角度不如现在高。 更像是没长高的孩童,抬头仰望着被红蓝二色火焰纠缠的长剑,宽阔的炉口上火焰肆意燃烧,透过火光,似乎能看见靠近剑柄处的两个字。 画面一闪而逝,陶宁又记不清了。 有人抓了抓她裙摆,是金嘉木在催她:“你打算给它取什么名字?” “破横。”陶宁道。 随着话音落下,得到赐名的长剑火光更盛,剑柄初隐隐生出花纹,最终形成破横二字。 “轰隆——” 酝酿许久的雷终于劈下了,惊天彻底的一声响,围观的弟子们都心有戚戚焉地捂住了耳朵。 可捂住了耳朵,也难以抵消掉那惊心动魄的感觉,她们大多数修为还不够,没见过如此震撼的劫雷。 望向钻研堂那边,都惊呆了。 远远遥望的千连道:“神器生而有灵,应当是被赐名了,天道降下雷劫……三月炼成神器,这绝不是我小徒弟能做到的。” 千连似有所觉回头,来者正是离朱,她讶然道:“掌门师姐,你不是……” 离朱抬头遥望远方:“人送到了,我便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千连喃喃:“有神器出世……” 离朱:“神器?谁炼出来的?” 千连不太确定摇头:“我也不清楚,待人出来我再问上一问。” 眼见降下淬炼雷电的劫云即将散去,一阵缥缈辽远的琴音响起,没跑干净的劫云又重新汇聚。 千连终于不淡定了:“一个神器就够了,两个神器一块出世?!师祖在世都不一定能做到!” 浮在半空的灵琴缓缓下落,亲昵地蹭进琴主怀中。 琴身一侧闪过带着雷电之力的灵光,金嘉木知道那一闪而逝的字是什么。 刚刚琴的主人只对这把琴说了两个字:“涧漱。” 那琴马上灵光爆发,从破横顶穿的屋顶飞出去,吓得金嘉木以为琴不喜欢这个名字要跑了。 那才停没多久的雷又噼里啪啦地往下劈,她又胆战心惊好久,生怕琴被劈坏了。 幸好的是,琴跟剑一样耐劈,感觉比之前威力更强了。 对此,金嘉木只有一句话:“妖孽啊,陶宁你还是人吗?” “我是人族修士,这点毋庸置疑。”陶宁留下一句,“你要结丹了,最好闭关一阵子,看来你很适合走这一道。” 说完,她抱着琴,背着剑就跑了。 炎龙炉缩小数倍,也跟着她身后从屋顶飞出去了,动作快的,像是生怕被陶宁丢下。 望着那从破洞屋顶飞走的人影,金嘉木被日光晒得发懵:“可是,我才筑基中期啊。” 溜了一个陶宁,破洞屋顶上落下两道人影,一个是掌门离朱,另一个则是千奇峰峰主千连。 这两位修为高飞得快,本想第一时间见证神器出世,却不想落地就见到即将结丹的金嘉木在废墟里发呆。 千连一把拎起人:“你要结丹了。” 金嘉木觉得自己丹田涨涨的,眼见两次神器出世,她心潮难平,只愣愣重复:“可我才筑基中期。” 千连:“你不知道你连进两阶了吗?跟我走,赶紧去闭关。” 金嘉木:“啊?我啊?” 千连不想再给傻徒弟解释了,直接拎起衣领就跑。 废墟一片的炼器室瞬间就空了,啥都不剩。 只剩离朱一个人站在破洞下,她双手一摊:“你也是个心急的,我还没问呢。” * 一只小鸟振翅飞过蓝天,落在了树上。 有一负剑女子从不远处走来,路过树下,经过小鸟的视线范围。 现在是神器出世的又三个月后,唯二知情人金嘉木因连进两阶被千连长老紧急抓去闭关。 陶宁回到望舒峰后才发现于神器出世的半个月前,岑点霜因修为控制不住,被掌门送至雷神谷闭关。 字字句句,都留言在玉简之中。 这几个月来,陶宁数度想要通过传音铃给岑点霜传讯,想想还是罢了,正式破婴化神的时刻,勿扰人清净。 她也就留在望舒峰中,在没有任何长辈的护法下,自发结丹。 金丹成了之后,她秘密离开了望舒峰,没有告知任何人。 结丹雷劫自然会引来不少人,不过那时离朱只在山外看了看,确认里面的人金丹大成,便不妨碍她巩固境界,等下次再来时,望舒峰已人去楼空。 没有岑点霜在身边,她确实是会比其他时间少了几分耐心。 经过树下,负剑路过的陶宁驻足抬首,看向浓郁绿意中的一团雪白。 小鸟眨巴眨巴黑豆豆眼,歪着脑袋跟她对视。 良久之后,陶宁眨眼睛,她抬手揉眼:“不眨眼睛比赛,你赢了。” 小鸟还在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陶宁双手抱臂:“你不是来找我的?我炼出了一把剑,还炼了一把琴,有没有空赏光听我弹琴?” 小鸟:“……” 看它两眼懵懂,陶宁不解:“商羲鸟都那么会演的吗?” 小鸟终于有反应了,它在树枝上蹦了蹦,蹦掉一片叶子,嫩黄的鸟喙一张:“叽里叽里!” 第102章 陶宁错愕:“叽里叽里?” 树枝上的小鸟蹦跶几下,欢快重复:“叽里叽里!叽里叽里!” 它如一团白球一样蹦跳,也是如此,让陶宁看清它浑身羽毛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陶宁:“……” 陶宁表情马上空白,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认错了鸟,快步路过树荫下。 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雷神谷中,雪白羽毛的巨鸟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一声短促的笑声。 她与寻常修士的化神劫不一样,由幼鸟蜕变成商羲鸟成年体,花费的时间需要以年来计算。 最近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全身经脉疼得不行,只好化为原形缓解痛楚。 不过用处已经不大了,身形也不受控制,忽大忽小,前几次没经验,猝不及防就从巴掌大小变得小山一样大,差点压坏了细心保存的梅瓶。 还好她反应及时,抬爪踩在一棵树上,树被踩垮了,红梅与梅瓶毫发无伤。 好悬让岑点霜松了口气。 幸好太上长老不在这一片,不然破坏她老人家清修地里的绿植,她该如何谢罪。 待陶宁走远,白鸟也往外飞去。 飞出不远,便忽然变成一片白羽,随风悄然落下。 一只手接住了飘落的白羽,放到眼前端详,对着阳光看不出来,若是对着月光就能看见白羽上隐隐流动的光华。 白羽的羽管粗壮不少,有了成年商羲的雏形。 陶宁心想:行吧,小鸟的口是心非又长进了不少。 将白羽贴身收起,陶宁继续往去的路走去。 她打算先到处走走,等岑点霜出关,暂时没有目的,原世界线对这一段的描述是一笔带过的。 身为女主的岑点霜闭关不出,男主也在某个副本中历练,身为局中人,陶宁需要一天一天过完等待的日子。 下一次小鸟再来的时候,陶宁正反杀几个想要杀人夺宝的散修。 它来得不巧,战局基本定下,陶宁只裙摆沾了几点鲜血,对面基本死得干净。 “自找死路。”抽剑回落时,青衣女子的发丝飞扬,她发间一根白羽十分瞩目。 不仅瞩目,还很眼熟,正是岑点霜之前拔下幻化成小鸟的羽毛。 盘腿坐在谷中,身披白衣,背生雪白双翼的岑点霜:“……” 我的羽毛为什么会在她的头上? 第66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人间四十年如流水逝去, 四十年时间足够一个呱呱坠地的孩童长成中年人,却不够一个修仙者修成出关。 最近重光界总流传出一则传言,说千年前被魔域清极尊封印的万魂鼎封印松动, 即将出世。 仙门百家都对此事给予高度关注, 一方面是想不通为啥会在重光界出世,另一方面担心这魔物会引起动荡,为祸苍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没头没尾的消息越传越广, 不再是各大仙门内部知道的秘密。 有修士入住的酒坊茶肆经常响起这样的声音。 “万魂鼎不是魔域的魔物吗?” “不是被封印起来了,你怎么知道?” “该不会是你个耳朵漏风的在哪里听见的吧?” “外面可都这么说呢, 我骗你们干什么, 你没看天心门最近总有修士下山, 不就是为了这事奔波。” “啊?那些人不是为了找失踪的门人吗?” “有修士失踪了?在哪失踪的?” 惊奇的疑问声迭起。 “影城?这附近没有叫影城的地方。”街边摊上, 揉面的汉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头问正忙活的妇人, “咱这有叫影城的地方?” 手脚利索的妇人也直起腰, 皱眉思索片刻后, 她摇头:“不知道,没这地方。” 最初开口问话的男子急了:“怎么会没有,明明就是在……” 在妇人张嘴赶人前, 一边的粉裙女子道:“既然没有, 我们就不打扰二位做生意了,再去别处问问。” 说完,满脸笑意的尔岚将身边的人拉开, 这里是天心门管辖之地, 不好得罪。 “又没有,又找错路了?”肖浩然问了一路, 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心情实在烦躁。 在四境城里待了太久了,修为大涨的同时,与人交流的能力大大退化。 这一点对于尔岚来说早已习惯,她在魔域时常有闭关一两百年的事情,到底是心境的问题。 不过她再厌烦,也不得不承认此子运气极佳,跟在他的身边总会有奇珍异宝送上门,相较于实打实的奇珍异宝,那点冲动易怒也不算什么了。 尔岚:“既然地图提醒就在附近,应该错不了,或许影城需要一个开启的契机,并不是真的一座城。” 肖浩然腰佩神刀,识海中翻阅天书,他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影城就是一座城,不是秘境。” 尔岚念着暴涨的修为,劝自己再忍忍:“那是我想错了,我们再找找吧。” 两人边走边说,总是尔岚说的多,另一人反驳的多。 坐路边晒太阳的老婆婆说:“影城,这地方听着有点耳熟,那不是个好地方,你们找那干什么?” 路过的两人顿时刹住脚步,齐齐往老婆婆那看去。 远在荒城之外,有一人立在一棵藤蔓缠绕的土包前看,她在看土包上的芦苇。 这四周都长满了随风而动的芦苇,飘飘荡荡,浑然天成的青纱帐。 只站在外面看一眼,都觉得背后生出莫名的毛骨悚然,总觉得会从里面窜出什么来。 仔细端详片刻,陶宁抽出破横斩断所有缠绕在土包上的藤蔓,才看清这是伫立在此的界碑。 好端端的影城界碑经过风霜的侵袭没了半边身子,没了三撇,还掉了土,一眼过去还以为这上面是叫景成的人留下的碑。 绕过界碑,陶宁往小道上走去。 终于面世的界碑在那道身影离去后,被飘来的灰雾笼罩,一派死气沉沉。 520有点毛毛的:【怎么忽然想来这了。】 陶宁步履坚定:“斩妖除魔。” 520:【听不懂。】 陶宁来到了城门下,一路上并没有鬼怪挡道,十分顺利。 伸手推开腐朽的城门,双手用力,门上结界被雷灵气强行冲开,发出重物崩断的声音,像是被人强行推开门而崩断的门闩。 砰的一声,冷不丁响起,叫人听得心惊。 被冲破结界的城门随着陶宁双手力道被推开,沉重的嘎吱声一声一声在城中回荡,封闭百年的影城不情不愿地朝陶宁敞开大门,露出了城门后荒废寂寥的真面目。 其实门后没有门闩,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妖风狂啸而来,吹起了陶宁的发丝,坠着两片白羽的发带随风飘荡。 陶宁说:“就是来斩妖除魔的,如果条件允许,顺便杀个人,带点东西回去。” 举步踏入主道,陶宁手不离剑,边走边看。 这里以前是一座山边小城,未没落前不算繁荣也不算贫乏,百姓都各自为安,较为排外。 造成他们排外风气的是背靠的难以翻越的高山,以及城门前辽阔汹涌的江河,地理位置天生与世隔绝。 影城,或者应该叫鬼城。 数百年前,曾经有一个邪修来到此地,为了收集足够的怨气炼出本命法器,将一整座城池居民都化为行尸走肉,让他们互相厮杀。 又觉得只是这样不够,派伥鬼去外面引人进来,失踪的人涉及到仙门修士,这才被发现受害者中的蛊正来自影城。 影城城民偏安一隅,自给自足,没有对外的营生,因为他们不修炼只养蛊。 前来要个说法的修士本以为是小问题,结果走入城门,发现这里密密麻麻的的都是蛊虫,以及蛊虫控制的走尸。 最后的结果是那修士拼死逃出,将消息告知外界,才惊动了附近门派高层,派人前来剿灭。 从此影城就成了鬼城。 陶宁走出数十步远,感觉背后刮过一阵冷风,倏地回头。 刚好听见砰的一声,那洞开的城门重重合上,宛若怪兽紧闭的嘴巴。 只身一人的陶宁像是主动送入狼口的食物。 “……” 街道两边的门板后似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大量节肢动物爬过发出的摩擦声,在这一片死静中令人感到汗毛直竖。 陶宁往声源处看去,又环视周围,似乎又千万双眼睛隔着缝隙偷看她,目不转睛地窥视着。 哪怕是520也感到核心毛毛的:【这是什么动静?】 陶宁说:“扫描看看?” 520:【你神识看过了?】 陶宁边走边说:“……嗯,令人叹为观止。” 520又怕又想看:【能再具体形容形容吗?】 陶宁摇头,用破横剑上的灵光做照明火把,照亮了五步范围内:“不好形容,最好亲眼看看。” 【……】520一听这语气就更怕了,果断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那我不看了。】 第103章 陶宁笑了笑:“就是一窝黑虫子,到处乱爬,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顺着城中主道往深处走去,灰雾渐渐朝这边靠拢,只不过无法近身陶宁,汇聚在她的周边,像是一个灰色的罩子。 虽然那邪修已经被附近仙门修士斩杀,但是影城枉死城民的怨气居久不散,影城已经不适合居住,城门被仙门修士联合设下阵法封印了。 但是近几年不知为何,城门封印又被人打开了,汇聚在此的怨气越发浓重。 陶宁举起袖子捂住口鼻,并不是灰雾让她感到无法呼吸,而是她看清这不是并不是灰雾,是细如头发丝的白色飞虫。 一只白色飞虫眼睛难以察觉,若是一大群汇聚,那就形成了铺天盖地的灰色雾气。 腰上挂着的霜字玉白腰牌隔绝了它们的侵袭,这个妙用倒是陶宁感到意外的。 后来一想,小鸟本就是虫子的天敌,玉牌上有岑点霜的气息,能隔绝蛊虫侵袭很正常。 她那不见踪影的小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画面陶宁受得了,520实在受不了了:【这又是啥玩意啊?】 陶宁:“千丝蛊,细如发丝,从呼吸道进入,一刻钟内就能将大脑蚕食干净,取代宿主,为母蛊所控。” 520这回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吓着吓着就吓习惯了。 远处传来,一团黑影从灰雾中跑出,边退边逃,挥舞着手上的东西。 520的电子音透出崩溃感:【这又是啥啊。】 想它一只统,看电影都要把带恐怖元素的排除掉,前面几个宿主全当红娘的,根本不用面对这些。 那黑影也不知道扔出了什么东西,呼的一声,一团火焰凭空烧起,烧掉了半边天的灰雾。 声势浩荡的火短暂的照亮了昏暗的主城道。 陶宁不动了,站在原地看。 这人扔出的是一枚上品火焰符,身上没有别的武器,大约是个符修。 而且也暴露出蛊虫的另一个缺点,它们大约怕火。 终于取得逃脱机会的黑影翻身跑走,竟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再看一眼,还真是个大活人,他震惊道:“又是哪个门派被坑进来的?赶紧走吧……啊啊啊道友还是先别走,劳驾出手帮一把,我是天心门的符修。” 原来是刚刚被烧掉的千丝蛊虫们重新汇聚,冲着活人的气息飞来,如弥天大雾,灰扑扑地往地上压来。 他看陶宁只有一人就敢入城,看样子还安然无恙,肯定修为厉害,果断出口求助。 陶宁:“天心门符修?” 求助的符修扬了扬身上的天心门弟子服,他道:“对,我是天心门常襄真人关门弟子,你若救我,我师尊必有重谢!” 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泛着灵光的破横破空而出,飞向那团灰雾,雷灵力专斩邪祟,游走一圈就将汇聚的千丝蛊虫扑杀大半。 那符修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的求助起了作用。 抓紧时间往陶宁那边跑去,他一边说话一边往陶宁身后躲:“你是散修吗?” 陶宁:“不是。” 瞥见她腰间令牌,符修惊讶道:“你是寒山派的人,怎么会来影城?” 陶宁专心控剑,随口答道:“遵从师命下山历练,顺便斩妖除魔。” 符修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在陶宁身后缓缓直起弯下的腰身,城中天色难辨日夜,总是被弥天大雾笼罩着,如果陶宁回头,就能看见他的脸是灰白色的。 “你也是来救人的吗?”说话时,符修脸颊肌肉抽动一下,他伸出手靠近陶宁。 状似正常人的手指忽然变得干枯灰败,手背鼓起一团微不可见的隆起,即将突破血肉飞向陶宁。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迷茫地倒飞出去,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砸了。 抡他的东西很重,四四方方的,像极了陶宁怀里抱着的琴。 符修吐出一口红血,他捂着胸口不明所以道:“你为什么用琴砸我?” 陶宁抱着涧漱琴,居高临下道:“你骗走了我的剑,想不到我还有琴。” “……” 符修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被发现了,他没有问你是怎么发现的这种傻话,翻身朝陶宁扑来。 “破横。”随着一声落下,一柄飞剑倏忽而至,刺穿他的丹田,将他钉在墙上。 吸食完宿体脑髓后,千丝蛊会前往宿体里浑身上下最有营养的地方,那就是修士的丹田。 千丝蛊是一种见缝插针的蛊虫,它们很喜欢将修士的丹田当成养蛊地,战胜其他蛊虫的千丝蛊会占据丹田,它变成了母蛊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更多的千丝蛊。 这符修早就被侵占了身体,成了母蛊的伥鬼。 没来得及挣扎,那被寄宿的符修死了,这一次他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团团尚未成熟的千丝蛊虫卵。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电子眼!】惊叫声响起,这一回陶宁听见了520很明显地到抽一口冷气。 有时候520是真想旷工啊,不被宿主屏蔽的日子里,头一次感到如此的难受。 陶宁召回破横,朝一处发出打斗声的宅院走去。 她早就听见了那里的动静,被这千丝蛊伥鬼拖住了脚步罢了。 远远的,就看见一只庞大的黑蜘蛛趴在房顶上,占据地理位置对庭院中几个少年男女戏弄似的逗弄。 它还不想杀死他们,先耗光他们的灵力,用蛛丝捆走活活吃了才好玩。 一个少年用剑去格挡攻击,他抽空吞了一把补充灵力的丹药,崩溃道:“有蛊虫有走尸还有妖兽,还要不要人活了!” 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修士也崩溃道:“谁说这里没有小白虫就安全的,怎么大一蜘蛛当然安全了!” “不是我说的!” “是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长着坚硬绒毛的螯肢高高举起,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女修士,她已经榨干了自己的灵脉,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了。 这一次攻击如果无法抵挡,那等待她的下场只有死。 吾命休矣。 一股力量抓住了女修士往后退,与此同时一道灵符从她手中飞出,杀伤力极强的爆裂符炸断了蜘蛛妖的螯肢,它尖啸着撤回了剩下半截螯肢。 荒废的宅院被蜘蛛妖乱颤的肢体糟蹋得更加七零八落,其他修士招架得更加吃力。 女修士劫后余生,吓得心脏怦怦乱跳:“多谢庞师姐出手相助……师姐小心!” 庞师姐倏地回头,眼底倒影出越来越大的另一只螯肢。 还是那不死心的蜘蛛妖兽,再度朝她攻击。 慌乱之间,庞师姐一咬牙将身前的师妹往身后推去,她也往一旁闪开。 她灵脉里的灵力也所剩无几,刚刚那道爆裂符是出门前她师尊所赠,用于保命的压箱底灵符,一共就三张,用了就没了。 前面两张都被她用来应对城中走尸群了,没想到最后一张也没能护她安然离开。 因为炸断了蜘蛛妖兽的螯肢,她成了被针对对象,只逮着她攻击,一次攻击让她摔到墙根下。 庞师姐以手撑地,她是想起来,可是灵脉受损,一动弹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女修着急大呼:“庞师姐!”她想过去,但是庞大的蜘蛛肢体横在两人中间,她用剑砍腿,却不能伤它多少。 血腥味大大刺激了外面徘徊的千丝蛊蛊虫,又蠢蠢欲动地想往这边靠近,让其他修士防不胜防。 前有金丹中期蜘蛛妖,后有铺天盖地的千丝蛊,进退维谷,这是要大家把命给交代在这。 庞师姐退无可退,闭上了眼睛,只希望能死得痛快些。 然而等了一会,想象中的痛苦没有袭来,脸上刮过一股腥风,紧接着是一阵直钻识海的死前尖啸。 有东西死了,但不是她。 重物坠地的震颤声传来,空置多年的腐朽房屋被压垮发出崩塌之声,灰尘漫天。 庞师姐诧异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修长身影,背对她而立,发带上垂下两片白羽。 “师姐,师姐你没事吧?”师妹飞奔过来,扶起了她。 陶宁侧眸看了她一眼,召回破横,环视周围几个年轻人:“你们也是天心门的人?” 庞师姐只看那侧脸一眼,脱口而出道:“恩人?” 第67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院落被死去的蜘蛛妖兽压垮, 众人只好另寻他处落脚,但没有离开这座宅邸。 蜘蛛妖兽常年占据此地,它的气息浸染了整片地盘, 对千丝蛊来说有一定威慑力, 总比外面安全一些。 受伤的同门被安顿好后,庞雪亭走过来:“恩人怎么会来影城?” 陶宁又拿出了她忽悠人的官方回答:“奉师命下山历练,前来斩妖除魔。” 520听了一路这话,听得牙酸。 但庞雪亭却满脸敬佩道:“不愧是恩人!我向往前辈入道, 本想结丹后再寻恩人致谢,没想到那么有缘分, 能在这里遇见您。” 第104章 屠师妹:“呃……师姐。”我想这缘分大家都不怎么想要吧。 庞雪亭还沉浸在惊喜中, 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她像是急切向人展示好成绩的孩子:“自恩人让我拜入山门寻求庇护, 我便去了天心门拜师,如今已经是天心门的符修, 师从常襄真人。” 陶宁:“常襄真人?刚刚我碰见一个自称常襄真人的天心门门徒。” 庞雪亭急急追问:“他人在哪?” 另一个师妹说:“是邱师兄, 可是邱师兄不是被小白虫……” 面对一众期待的神情, 陶宁遗憾摇头,众人早已知晓结果,得知答案后还是感到难过。 庞雪亭勉强维持镇定:“谢谢恩人告知我们邱师弟的下落。” 陶宁端坐断了一条腿的三脚凳上, 闻言摇头:“不用叫我恩人, 我姓陶,单字宁,尚未有道号。” 庞雪亭从善如流:“陶前辈。” 喊道友她是不够分量的, 称前辈最合适。 这些都是天心门的门徒, 看衣着佩剑还大多是内门弟子,修为却大多集中在炼气筑基之间, 修为最高的就是筑基大圆满的庞雪亭。 怕不是天心门最新一代弟子全都在这了,中间还夹杂几个防御法器挂满身的谁家宝贝疙瘩。 她们有些好奇这忽然出现的高人,拉过庞雪亭一阵嘀嘀咕咕。 过了一会,陶宁的身边就多了一群双眼发亮,跟庞雪亭同款敬佩眼神的萝卜头们。 陶宁:“……” 闲谈还是免了,在萝卜头们开口前,陶宁说:“这里不好找,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还沉浸在庞雪亭故事里的萝卜头们一顿,气氛微妙起来。 有个穿着防御法衣的少年说:“我们是追着灵兽来的,来之前根本不是这样的,天一黑就变样了。” 身边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年男女也点了点头。 统一弟子服的人却说:“我们是受人所托,帮一个员外找他家被抢走的女公子,追着人拐子进来的。” 另一个女修补充:“之后就跟他们说的一样了,活人变走尸,贩卖的吃食是用白虫子变的,邱师兄他辟谷丹吃完了,所以就……” “那不是白虫,那叫千丝蛊。”陶宁点出他们中间的差别,“你们都是天心门的人,却不是一起到的?” 众人齐声答道:“对,我们都是天心门的人。” 陶宁:“那你们到这多久了?” 庞雪亭作为这群萝卜头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准备将缘由说出。 “吼——!” 四面漏风的屋外响起吼声,这叫声似人非人,也区别于兽类,却叫几个少年男女齐齐变色。 屠师妹道:“又来了,快灭火!” 几人也霍然起身,着急道:“快快快灭火,灭火,千万别给进来!” “这么快又天黑了吗?”有人哭丧着脸道,“我还能或者回家见爹娘吗?” “我师尊最近闭关,肯定没那么快发现我不在,早知道我就乖乖听话不乱跑了。” 这话陶宁听得耳熟,反应了一会,哑然失笑:“我师尊也没那么快发现我不见了。” 庞雪亭不解:“陶前辈?” 陶宁指了指手忙脚乱灭火的众人:“为什么要灭火?” 庞雪亭对陶宁解释道:“您说的千丝蛊怕火,白日我们就点火驱赶千丝蛊,可是天一黑,在城中躲藏的走尸就会出现,它们目不能视,却能感受到人的呼吸和温度,用火就会吸引它们过来,杀也杀不干净。” 这可是一整座城城民变成的走尸,尸多势众,夜色降临后,就把整条街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说到底她们还是涉世未深的小修士,夜夜被鬼拍窗,一不小心还会中了尸毒,不可能不害怕。 陶宁哦了一声,表示了然了,她歪头问:“那现在天黑了它们都出来了是吗?” 庞雪亭点头:“对,夜里就都会出来,千丝蛊也会借着夜色行事。” 这两者之间和谐共存,并不存在互相针对的情况,有时候还会互相打掩护。 就比如现在。 喀拉一声巨响,成团的千丝蛊冲破了破败门窗,暴露出了里面的人,引起几声压抑的惊叫。 不知何时走入院中的走尸们闻到了活人的气息,蜂拥而至,门窗上倒映出扭曲的身影。 “啊!又来了!” 盘踞此地蜘蛛已死,它残留的妖气抵不过夜间影城暴涨的怨气,现在它们无处不能去,又盯上了城中的活人。 陶宁说:“那你们知道它们是自发过来的,还是被人驱使过来的?” 这话问得庞雪亭一愣。 一少年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故意害我们?” 丁零当啷一身防御法器的少年姓庄,他是天心门太上长老来子,宝贝疙瘩似的存在。 陶宁摆手:“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一个结果。都好好待着,别乱跑。” 说完,她从破窗跃出。 庞雪亭追了几步:“陶前辈……” 只见外面剑光大盛,凌厉灵气荡开。 噗噗几声后,有什么东西咕噜噜地滚落在地,啪啪拍打门的鬼手们停顿一会,都往那边去了。 躲在屋里的几人互相沉默对视一会,全都跑向破窗处,她们惧怕千丝蛊不敢出去,只露了一双眼睛偷看。 灰蒙月夜下,有一人御风跃上房顶,身若惊鸿,恍若姑射仙人。 她回眸下视,发丝飞扬,毫无波澜的双眼里倒映着狼藉一片的庭院。 这种没有智商可言的走尸还不需要亲自动手,她立在屋顶,控制破横斩杀试图爬上墙的走尸们。 陶宁站的地方是这座宅邸中最高的房顶,从她的视角几乎能看完大半影城,她看见远处有黑影在游荡。 有岑点霜赠送的玉牌在,千丝蛊无法近身她,不过这密密麻麻的千丝蛊确实妨碍视线。 想了想,陶宁召出炎龙炉。 她对下面道:“谁给我一截木棍?” 庞雪亭反身蹬断一截枯木,朝上抛去:“前辈接住。” 陶宁伸手接住,往前一伸。 好久没做过饭的炎龙炉以为自己要大展拳脚,没想到一出来就对上一截枯木:“……?” 陶宁说的很快:“你炉中火是世上最后一条炎龙的遗火,有克邪之能,借点火。” 被夸膨胀了的炎龙炉晕乎乎地喷出一团火光,跳上了枯木,没等到第二句夸夸,又被收回了储物戒。 下面的几个人还不明所以,然后她们就看见了几乎要把天空点燃的火焰。 火红火舌把漫天灰雾舔出缺口,声势浩荡地烧遍了天。 火焰带来的热浪直扑在几个少年的脸上,她们都忍住了用袖子遮脸的冲动,怕错过了这绮丽一幕。 陶宁以灵力催动炎龙火,它与凡火不同,难以扑灭,却不燃凡物,头几次做饭都是连哄带骗的。 被点燃的千丝蛊虫纷纷后退,仓皇逃窜,火传火点燃了同伴,火光越传越远,几乎整座影城上空都被点燃。 今夜的影城天空像是倒过来的火海,红色的焰浪翻涌,如海浪般层层叠叠。 无数千丝蛊虫被烧成灰,如濛濛细雨般落下,给地面染上一层深灰。 底下凑热闹的少年们全都啊啊啊惊叫着拿出能挡住头顶的东西,后来实在没办法,她们联合起来拆了凉亭的顶,两人一组地举着四根柱子,一块扛着走。 按照她们的想法就是,有高手斗法不看白不看,不看后悔一辈子。 陶宁看底下跟着跑的大号乌龟壳,沉默一瞬,将手上的火把扔了下去给她们。 “多谢前辈。”庞雪亭飞身接住火把,烧掉了剩下的漏网之鱼。 两厢比较,果然还是陶前辈给的火把好用,凡火只能逼退千丝蛊虫,并不能很好的烧掉它们。 这些邪物在影城里浸淫多年,灭杀的手段也变得困难,从凡火可烧死变成灵火才可烧死。 解决完这些恼人的小虫子,陶宁看向越聚越多的走尸们,瞥一眼乌龟壳下面的几人,她收破横归鞘,召出涧漱。 月下抱琴人指尖拂过琴弦,沉沉琴音从指下传出。 城中各处响起的高高低低的尸吼声一顿,天地安静得可怕。 少年们听着乐声,莫名感到心脏砰砰乱跳,更加让她们心惊的是忽然躁动走尸们。 跟狼群互相应和似的,远处响起一声更嘹亮的尸吼,本想闯入屋内的走尸们停住脚步,发出了应和的吼声。 吼叫声此起彼伏,少年们这才知道,她们前几个晚上经历的只不过是开胃小菜。 陶宁以灵力托着涧漱琴悬浮,双手不停,乐章过半,她脚下一点,往外飞去。 走尸们全都追着那道身影往外跑,将这几个大活人抛在脑后。 有人说:“我没看够。” 另一人接上:“要去看看吗?” 说走就走,走尸们都被陶宁吸引过去,她们举着火把走出屋外,路上遇到几个也不怕了,提剑就杀。 第105章 踏着一地残尸,少年男女们往外走,才到大门口全都被震撼住了。 尸体,入眼的全是走尸的尸体,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仔细一看,他们全部都是被一剑枭首,剑法干脆。 宅院出去正好对着影城主大街,这是一条能让两辆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破败空荡而残旧,现在挤挤挨挨站满的走尸们。 明明没有自主意识的走尸们集体往后退,踩着同伴的尸体不住往后退。 被走尸们包围的只是一柄剑,不,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应该是走尸们被一柄剑包围了。 高立屋顶的陶宁掐诀操纵着破横,以一化万,剑锋镀上淡紫光芒。 陶宁双手一沉:“剑落!” 应声而动,无数把破横剑如暴雨般落下,锋芒所到之处,一颗头颅落地。 瞬息又灭杀了大半走尸,街上勉强空旷了些。 庞雪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陶前辈很厉害,只可惜那时候还小,被药物迷去了神智,不能亲眼目睹。 今夜倒是补足了她所有的遗憾。 远处闪过一道黑影,庞雪亭着急大喊:“前辈你身后!” 琴声一停,陶宁反身抡琴,不知道把什么玩意给砸了出去。 那团黑影落在地上,犹不能停,后背撞上一间屋子,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塌了屋子,扬起一片灰尘。 重重的钝响让一少年摸了摸后脑勺,龇牙咧嘴道:“要是砸我身上,这得多疼啊。” 不过事情不会就此终结,被所有目光关注的废墟有东西在鼓动。 几息之后,被压在废墟下的东西破土而出,衣衫破烂,浑身长满白毛,看不清脸。 这可怖面貌看呆了几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们:“这,这是什么东西?” “它还长了好长的爪子。” “破横。”陶宁收起涧漱琴,掌心一握,杀尸的破横出现在她掌心中。 “当——!” 横剑一格,那浑身长满白毛的东西扑了上来,紫黑的爪子紧扣破横剑身。 陶宁后撤半步,格住了对方的冲击。 也是这个距离让陶宁看清了对方的脸,样貌不认识,深黑的咒文画在他的脸上,双目红如血滴,瞳孔细如针,极有压迫感的逼视陶宁。 这个跟其他走尸不一样,他的眼睛能看见,还有他身上穿的是破旧的法衣,足以证明他生前是个修士。 将一个修士活活炼成千丝蛊的驱使,使两者日夜共存,互相影响,实乃邪术。 本是活人的修士渐渐被尸化,变得刀剑不入,长出了白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成了城中走尸们的尸王。 幸好陶宁提前屏蔽了520的声音,不然直面这尸王,她天灵盖都要被520的尖叫声掀掉。 以为自己叫破天,其实早就被宿主手动静音的520:【啊啊啊啊啊啊!僵尸王啊啊啊啊!!】 两方对战十几招后,陶宁砍去了尸王一臂,举剑再攻,本想直接杀了他了事。 因千丝蛊寄生多年而变得铜皮铁骨的尸王却看了看地上的断臂,似乎很惊讶自己的手臂会被砍掉,然后远处响起笛声长啸,尸王闻声而动。 “啊,他想跑了。”观战的屠师妹说道。 话音落下,另一道影子随之而去,紧抓不放,边追边攻。 把她们全都拧起来都打不过一只手的尸王被陶宁追着杀,这画面太有刺激性了,心中暗叫痛快的同时,少年们也纷纷跟上。 前辈跑她们也跑,紧抱前辈大腿有靠山。 几乎是影城的边缘,山的脚下,尸王才停住脚步,他脚尖一点钻进了黑黢黢的洞府中。 陶宁却不追了,停在了门外,打量了一阵,冷嘲道:“这破地方,乌漆嘛黑就不像好东西,我才不进去,让我师门长辈来。” 她说完,转身欲走。 身后洞口传来一声冷哼,说话声与浓重鬼气一同散开:“猖狂小儿,胆敢冒犯?” 陶宁仗剑立在门外,嗤笑一声:“不敢出来就不敢出来,你承认你害怕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不用这样装模作样。” 洞口沉默一瞬,更大的鬼气爆发出来,有走尸簇拥着一岣嵝身形的黑衣人走了出来。 “我本想教你死个痛快,现在我只想将你剥皮拆骨,喂我的蛊虫。” 陶宁并不畏惧,行走重光界多年,什么威胁的话没听过,她还笑道:“你就是那个控尸的人?长得很符合我的想象,一看就很会玩虫子控尸体。” 她随意一瞥对方,横了灵光湛湛的破横在身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几百年前没死成的邪修吧?把影城变鬼城的罪魁祸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死而复生,彻底当起了缩头乌龟。” 对方却不说话了,表情古怪地盯着陶宁。 陶宁觉得觉得事有蹊跷,收敛了笑意。 “你,你的脸……”邪修睁大了眼睛,他道,“长得一模一样,你是尊上……不,不对,尊上修至大乘,你区区金丹大圆满,你不是尊上。” 能被从魔域来的邪修喊尊上,按道理来讲只有一个人。 至于现在的魔尊,实话说,没几个魔修愿意承认的,他只是占据了清极尊的魔宫,修为也没到独步天下的地步。 陶宁终于认真打量对方,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不过当年清极尊被奉为万魔君主,追随者数不胜数,她一心炼器为求飞升,不记得有哪些追随者倒也正常。 像眼前这样的,连入殿跪拜的资格都没有,被她当成炼器材料投进火炉倒有很大可能性。 陶宁沉了语气:“你窝在这数百年,闹出了满城的走尸,想做什么?” 本来邪修是否定了眼前的人是他记忆中的尊上,听了这语气,他又不太确定了。 可是对方的修为不过金丹大圆满,但以尊上的能力她随时可以炼出隐蔽修为的东西,那要如果她真的修为下跌…… 陶宁展露出大乘期的威压,被神识压过的邪修觉得自己识海被刀刮过似的疼,双膝一软,抱头跪地。 但他不敢呼喊出声,态度恭敬道:“回尊上,属下偶然发现万魂鼎被封印在影城地底,便停留此地,为您守护宝物,待您老出关。” “偶然发现?”陶宁冷了声音。 邪修冷汗直冒,仍嘴硬道:“是……属下是偶然发现万魂鼎在此。” 借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会承认是自己玩忽职守,偷出来的。 果然,失踪的万魂鼎跑来了重光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男主过来误打误撞签订了契约,成为万魂鼎的主人。 只不过万魂鼎性烈,此生只愿认一主,这邪修几百年都没法使其认主,一是修为不够,二是天道不允。 万魂鼎沉寂几百年后,就等来了天道应允的男主,若陶宁是原主,她也会想杀了男主。 苦苦修炼三千年,殒命雷劫之下,就为了给这玩意让道,怎能甘愿? 邪修见陶宁沉默,心里越发没底,思来想去他站起身,犹豫道:“为了迎接尊上回归,我给您准备了九对灵根合适的童男童女生祭万魂鼎,愿为尊上效犬马之力,夺回大业。” 陶宁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嫌弃:“谁告诉你唤醒万魂鼎要用九对灵根合适的童男童女生祭的?” 邪修迷茫:“那、那应该如何做?” 万魂鼎上边有清极留下的封印,他试了各种办法都无用,想起之前看见过的秘法,便想在封印之力最弱的月圆之夜试一试。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琴音,清泠动人,如月下冷泉。 陶宁倏地回头,目露意外。 她如何会不意外,因为这道琴音是岑点霜才能发出来的,是岑点霜为了她独创的沟通乐声。 琴音的意思是询问她在哪。 对着陶宁低眉顺眼的邪修神情一厉:“怎么又有灵修闯了进城,简直找死!怎么还有两拨人?” 说罢,他指使洞中尸王出洞,各处匿藏的尸群也闻声而出。 被陶宁斩了一臂的尸王看见洞口站着的人,动作肉眼可见地顿了顿,他挪开几步,呼啸而去。 陶宁收回目光,垂眸思索。 这种东西还不能给岑点霜造成多少障碍,说不准一盏茶时间不到就追到这来,根本拦不住她。 城门处,没能得到回应的岑点霜疑惑皱眉,她再拨琴音。 这一次的琴音比上一次的长一点,音调却更急几分。 琴音落下,远处传来一阵沉重脚步声追着几道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人边跑边叫。 “啊啊啊啊哪里来那么多走尸!” “不是都被陶前辈杀完了吗?” “怎么还有这么多,啊啊啊啊师尊救命啊!” “都怪这城太大了害我们跟丢了前辈。” 岑点霜一听就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徒弟的声音。 她徒弟素来稳重,做不出边跑边叫的事情。 收起瑶光,召出玄英,岑点霜一手握剑,御风而行,朝发声的地方飞去。 第106章 不过她对这群孩子嘴里的陶前辈很感兴趣。 据她感应的玉牌位置就是在这座城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及时回应,但玉牌没有给她警示,应当没有遭遇危险。 飘飘若仙的身影掠过夜空,躲在屋檐下的肖浩然似有所觉地抬起头,跟飞过夜空的人短暂的对视一眼。 对方并不对他多做理会,只身飞向城中深处。 肖浩然却因为惊鸿一瞥追出了檐下,久久不愿收回视线,他喃喃道:“这才是真仙子啊。” 一边的尔岚却紧紧皱起柳叶眉,惊疑不定地想:岑点霜怎么也来了? 被尸群包围的少年们见天外飞仙,飘飘然落入她们中间,以灵力震退众尸。 手中泛着月白光华的灵剑脱手飞出,所到之处人头落地,干脆利落,丝毫不给挣扎的余地。 她们原以为是陶前辈回来了,却对上一张眉间一点朱砂痣,冷若冰霜的美人面。 这谁?又是哪方高人闪现影城斩妖除魔? 紧接着白衣仙子手中灵光一闪,反身用长而方的东西抡走一团扑过来的黑影,房屋崩塌的声音随之响起。 “轰隆——!” 城中又多了一地残骸,除魔拆房两手抓。 天心门众人:“……” 齐齐伸手抹一把脸上的灰,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空白表情。 真的好眼熟的攻击方式。 第68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洞府门前, 邪修神色突变:“怎么会?” 他从袖中拿出笛子,长而嘹亮的笛声被吹响,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能得到那一头的回应。 陶宁一看就知道, 被他派去的尸王死了。 * 伸手抽出击碎尸王头颅的月白灵剑, 岑点霜回头看向这群表情空白的少年们。 岑点霜问:“你们可见过一人,她叫陶宁,腰间佩有霜字玉牌。” 她如天神降世,出手凌厉, 招式隐隐眼熟。 只不过她一身大能威压,问话时没人敢不回答, 她们见岑点霜就跟小猫咪见大老虎似的, 不敢咪一声。 岑点霜眉心微蹙, 环视众人:“你们没见过?” 她出关的第一时间就是感知陶宁的位置, 没想到陶宁不在寒山派中等她归来,而是在这偏远小城中。 来不及回应师姐给她传来的玉简, 岑点霜顺着玉牌的气息, 第一时间赶到这里, 却看见满目疮痍的鬼城。 城池上面环绕的怨气,也太浓重了些,没有几百年的沉淀无法做到这地步。 别说凡人入了此地尸骨无存, 即便是修士前来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对上岑点霜琥珀色双瞳, 其中一女修一激灵,她抬起胳膊,指了指山下方向:“她好像往那个方向去了。” 岑点霜:“多谢告知。”说罢, 岑点霜飞身而起, 踩上玄英往那边飞去。 来去如风的速度又让少年们表情空白第二次。 好快,快到她们没来得及看清动作! 给她指方向的女修呆呆道:“前辈不必客气……”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不对, 你还没问是敌是友呢,怎么就给她指路了?” “她看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就想说了,根本不敢撒谎。” “气势汹汹的样子,万一不是找人,是来寻仇呢?” “好像是啊,我听她说前辈名字的时候语气很急,跟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想需要我们劝个架。” 自顾自商量完的少年男女们也都动身,往那个方向跑去。 原谅她们灵脉中的灵力已经耗尽,已经没有了丹药可以补充灵力,只能用腿跑了。 “竟然已经死了。”邪修气急败坏扔了笛子。 没想到多年筹谋就此功亏一篑,但清极尊就在眼前,起码也不算最差。 邪修朝陶宁拱手:“尊上,恐怕那难缠的灵修即刻赶到,您说如何是好?” 520也没想到在这竟能碰上见过清极尊的老熟人,后边还有疑似岑点霜到来,不知道宿主紧不紧张,它是挺紧张的。 520疯狂敲陶宁,请求回复:【我的天,不会要掉马了吧?】 陶宁:“……”她又准备静音了520。 520连忙阻止:【别别别别,我还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的进度条亮了。】 这个消息还有点意义,陶宁问:“进度多少?” 520:【目前断缘进度是98.9%,还差0.01%就是99%了,嗯,进度比上一个世界慢一点点。】 抛开上一个世界的进度条是一定时间后才启用的不谈,确实是比上一个世界慢一点点,慢到竟然能见上面了。 跟520的对话只是短短一瞬,不过片刻,邪修就得到了面前尊上的询问。 陶宁:“你说,该如何是好?” 邪修面露大喜,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尊上的重用,他苍白的脸笑了起来。 邪修说:“尊上闭关出世绝不能被重光界的灵修们知道,他们最喜欢大惊小怪了。当然是杀光这些碍事的人,让他们永远都别说话,我再随尊上重回魔域,君临天下。” 陶宁赞同点头:“你说得对。” 能得到尊上赞赏的声音,让邪修喜上眉梢,他抬手指向自己洞府入口:“万魂鼎就在我洞府下,我这就领尊上前去,解开封印。” 陶宁拒绝了对方的入洞申请:“不必那么麻烦。” 邪修表情一僵:“为什么?”他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其实跟被发现也差不多,站在他面前的陶宁伸手打出一道灵力入洞府内。 就是这一道灵力让邪修看穿陶宁如今的修为。 “好哇你!”邪修顿时大叫,飞身退出百步之外,拿出本命法器作势要攻击:“我果然猜的没错,你就是修为大跌!清极你也有今天!” 高举手中摇铃摇动,鬼魂如滚滚黑烟般飘出,嘶哑着,大张着嘴往陶宁面前飞来。 邪修悬空而立:“清极,你说九对根骨合适的童男童女无法唤醒万魂鼎,那用上你的神魂一定可以。” 陶宁亮剑,剑尖直指邪修:“你大可以试试。” 这邪修本就是以御鬼修炼,数百年前祸害了一整座影城的城民就是为了炼成手中的天残铃,只不过当时被修士围剿,他重伤躲藏了起来。 那些前来围剿的修士说什么好生之德,不忍杀光城中尸化的城民,只留下个封城封印就离开了。 他们打算任由鬼城自生自灭,过了百年,等尸化的城民们耗尽怨气,躯壳腐烂,就会自行入土为安。 说白了就是嫌弃麻烦。 这些道貌岸然的灵修总把什么斩妖除魔,好生之德挂在嘴边,实际上一丁点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都不肯做。 但这样也好,就方便了他蜗居在此养伤,还彻底炼成了天残铃。 那股怨气没能飞到陶宁面前,旋身躲过了惨死鬼魂凝结的怨气攻击,她也没狼狈逃窜,而是翻身斩断那股怨气。 雷灵力天生克邪祟,是魔域最不喜欢的灵根。 其实鬼魂也不喜欢,与天雷同源,专克它们,一劈就死,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种。 没等邪修再度摇铃,使出第二波攻击,他发现他的洞府在摇晃。 定睛一看,他确实不是眼花,不仅仅是他的洞府在摇晃,他洞府背靠的山也在摇动,像是有庞然巨物要出世。 天上乌云汇聚,波浪翻涌,断断续续的尸吼声在城中各处响起,这是被万魂鼎出世的气息引起的动荡。 数百年来,邪修每天都盯着万魂鼎,期待着哪一天能重见它出世,可是现在当真要出世了,却不是他愿意看见的情况下。 邪修手上攻击不停,不禁疑惑:“你真是清极?你真不是她的后代?为何会修为大跌?你不是闭关渡劫死在雷劫下了吗?” 陶宁一路势如破竹,杀到邪修面前,目光冷峻,语气淡淡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听了这话,邪修心中一寒,他莫名听明白了陶宁话背后的意思。 她是要他死。 对此,他的第一反应竟是逃。 输人不输阵,气势怯场了那离落败就不远了,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身裹宽大黑衣的邪修想逃,可已经迟了,雷霆之刃紧追身后,朝他劈出一剑。 剑总擅长刺,挑,撩这等轻灵快速的招式,陶宁的破横是重剑,钝似无锋,平时不用灵力劈个柴都难,这一招却几乎将那黑衣邪修腰斩。 他的灵府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碎得不能再碎了,立时喷出一口黑血,重重坠地。 陶宁并未就此收手,掌心按上他灵台,将他的神魂一并烧毁,若无神魂再无转世,也没有泄露记忆的可能。 邪修最后是死不瞑目的。 前一次他借着功法神魂出窍,夺舍了城民的身体再度修炼,这一次干脆利落的死了,没有第二次机会。 陶宁收回手,看向洞府,又看了一眼天边。 第107章 腰间的霜字玉牌越发躁动,那是岑点霜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砰——轰隆——” 邪修洞府发出石块崩塌的声音,周遭地动山摇,震颤感蔓延至影城城内。 是感应到主人灵力召唤的万魂鼎突破封印出世,已经无法阻拦了。 520急得团团转:【鼎……鼎要生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师尊即可就到!】 它那么恋爱脑的宿主,要是因为误会导致亲亲师尊离她而去,整个重光界都会被她拆了的! 陶宁做下了决定:“既然没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520:【你要干嘛?】 陶宁再打入数道灵力,助它出阵:“助产。” 520:【……别开玩笑了。】救救,这时候还要拿我开玩笑qaq 以前它死活不相信上岸评价上写的剑走偏锋四个字,现在它信了,不信它520是陶宁的狗。 陶宁手上用力,更多的灵力从灵脉倾泻而出:“谁跟你开玩笑了。” 霎时间,那股震颤感更加剧烈,不仅仅在城内停留,蔓延至城外江河,浪水愈发波涛汹涌,甚至影响到了周边的城池。 神器出世自然是不同凡响,远在天心门的修士也感应到了这股异动。 在屋里躲难的肖浩然被震得站不稳,扑棱倒在地上,他用佩刀稳住身形:“这是怎么回事?地震了?” 他对这股气息不敏感,可瞒不过在魔域生活了几百年的圣女尔岚,她神色沉重道:“这股气息……怕不是万魂鼎出世了。” 肖浩然震惊:“万魂鼎提前出世了?不对,我都没到,它怎么提前出来了?”不会是天书又骗他吧?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过后,影城内所有的人都觉得耳朵嗡鸣一瞬,好一会都听不清声音,只觉得朦朦胧胧。 那是巨响过后的短暂失聪,很快就恢复了听力,在大街上狂奔的少年们踌躇不定,她们互相对望。 “还要去吗?” 庞雪亭垂眸思量一会,肯定点头:“去,肯定要去。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庞师姐说得对!” 有这一句话,也都跟着动身了。 * 岑点霜举袖挥开扑来的山石碎块,她站在玄英上下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下面灰尘满天,废墟一片,震塌了周遭的万魂鼎漂浮在半空中,爆发出一阵独属于神器的威压,而后渐渐回落。 从出发时,岑点霜就看见了这边异样,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过来了。 她也果然看见了想看见的人。 陶宁站在废墟前,背对着她,牵过她的莹白掌心上放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鼎。 她似有所觉地回头,这是第一次,陶宁看见岑点霜没有露出笑容。 看向岑点霜的双眼沉静专注,天生眼尾上翘的双眼不再充盈着笑意,冷下来后,看人也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冷漠。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以手托着小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陶宁朝岑点霜伸出手,唇角扬起清浅笑意:“怎么只站着不说话,过来。” “……” 岑点霜御剑落地,她不做停留,坚定地走过去。 万魂鼎并非重光界所界定的魔器或灵器,它即是灵器也可以是魔器。 制造它的人是灵修,第一个使用它的人是万魂老祖这个鬼修,但它认的主人是清极。 这些都是师姐告诉她的,师姐还说,毕竟万魂鼎是吞过无数活人魂灵的东西,即便是灵器,也戾气深重。 戾气深重的灵器会影响使用者的心境,这也是之后清极选择将万魂鼎封印的原因之一,她不喜欢做神智不清醒的人。 岑点霜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被陶宁握住,包在手心里,她说:“你的手有点凉,才出关吗?” 岑点霜瞥了一眼她另一只手上的小鼎,感觉到手上一紧,目光重新放回到陶宁身上。 陶宁不满道:“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岑点霜:“我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 听了这话,陶宁却笑了,笑得眼角微弯,好似从前天真无邪的模样,不过她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撒谎。” 岑点霜张了张嘴:“我……” 陶宁摇头:“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你是出关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对不对。” 她用的是疑问的句式,语气却很肯定,事实上陶宁又猜对了。 岑点霜有点紧张,她不想强行夺下陶宁手中万魂鼎而伤到她,顺着她话点头:“对。” 陶宁又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总会有种感染身边人一块笑的能力,即便知道面前的陶宁正在被万魂鼎戾气所影响,岑点霜却下意识地松下了紧绷的表情。 然后她背后一实,后背贴上了枯树枝干,唇上一热,有湿漉温热的东西撬开了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岑点霜瞪大了眼睛,双手轻按住身前人的肩膀,但不敢用力。 她怕徒弟万一有伤被她一推就倒,这么久没见了,不舍得。 上一次是醉酒后错吻,浑浑噩噩的,对那样的感受还朦胧着,事后也记不深刻。 如今是结结实实的清醒着,这种感觉实在新奇。 只不过这一次陶宁实在不算温柔,吻得很用力,让岑点霜有一种被撕扯的错觉。 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热流,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泉中,酥酥软软,浑身发热。 思念从动作中传达到岑点霜心底,她再也不能更清楚的明白,这是凝结了四十年的思念。 终究是情难自控,一发不可收拾。 岑点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不稳了,几乎是挂在陶宁身上,如果背后没有树干可以倚着,她会站不住往后倒去。 在唇上啄吻一下,陶宁用脸蹭蹭岑点霜,哑声道:“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岑点霜呼吸很急,潋滟双眸望着身上的人,双手环着她的背,距离很近,几乎贴在一块。 她想她应该说些什么的,可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字:“嗯。” 只是一句简单的回答,让陶宁笑得越发灿烂,她又凑过来亲了亲她,像没有师尊温度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脸贴着她的脸。 不过她还顾念着岑点霜脸皮薄,只贴了贴就退开了,说出了让岑点霜大脑空白的话。 “师尊,你记得蝴蝶城那晚上的事情,为什么忽然闭关,是不想要我了吗?” 岑点霜嘴巴张了又闭上,她舔了舔唇,垂下的眼眸抬起,最终如实说出心中答案:“我没有。” 陶宁把脸埋进她颈窝里,声音嗡嗡道:“我不信,师尊忽然闭关,就是不要我了。” 四十年没哄过徒弟了,岑点霜拙劣的哄人手段大大退化,她有些无措地拂了拂陶宁的后背,又怕力气太大,放轻了不少。 岑点霜声音缓缓:“我没有不要你,当时……修为忽然突破瓶颈,来不及等你出关,我就去雷神谷闭关,只不过我情况特殊,慢一点出来,下次不会这样了。” 陶宁还是没动,就着这个姿势摇了摇头,岑点霜以为她不乐意,正绞尽脑汁想点什么话说。 就听陶宁认真的语气道:“没关系的,只要师尊平安就好。” 岑点霜一口气松到一半,怀里突发撒娇疾病的徒弟又说话了:“师尊亲亲我就好了。” “……” 咻的一声,岑点霜从她怀里离开,背对着陶宁好一会。 陶宁怀里空空,双手空空,在原地迷茫一会,委屈又可怜地看向岑点霜:“师尊?” 岑点霜也没完全背对着陶宁,她是侧对着她站,能看见她从耳朵尖红到脖子的侧脸。 这是脸红了?不好意思难为情了? 好半天,她才回头道:“你你你你,你要亲就亲,做什么喊我师尊。” 控制住双手捂脸的冲动,捂不捂也无济于事了,她白净的脸庞红霞一片。 岑点霜小声说:“我感觉我好像在带坏人。” 陶宁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眉眼耷拉下来,乖乖站在原地:“好吧。” “好什么好,我又没说不可以。”岑点霜走了过来,双手托着陶宁的脸,跟盖印章一样在脸上胡乱亲。 额头,鼻子,脸颊,还有嘴巴都被一一照顾。 免得这个被万魂鼎戾气影响而哭唧唧的徒弟又说什么不公平。 岑点霜松开人,眼神到处乱飘:“行了,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师尊帮你保管,回去交给宗门处理。” 她弯腰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万魂鼎,好像情动时岑点霜还给它踢了一脚,滚到一边去了。 万幸的是,徒弟没对这个得之能号令魔域的东西有什么兴趣……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岑点霜疑惑回头,刚拿起的鼎又差点给她扔了,她眼疾手快的把万魂鼎收进储物戒里,将昏厥倒地的陶宁抱起来。 第108章 岑点霜抱起人,这是灵力耗尽昏过去了,等会组个聚灵阵就能解决。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声音冷淡道:“出来。” 一道人影从树林后走出,是拦下师弟师妹们独自前来探路的庞雪亭。 庞雪亭支支吾吾,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东西:“这位前,前前前辈,陶前辈她没事吧?” 其实她想说你们两真恩爱啊哈哈哈,原来陶前辈已经有道侣了哈哈哈。 可是对上岑点霜的眼睛,她脱口而出的是:“原来你不是仇家,是来找人的啊哈哈哈。” 说完,庞雪亭自打一下嘴巴,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岑点霜先一步往外走,她本满脸温柔地看着昏睡的陶宁。 听到庞雪亭的话,她回过头,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她说:“她是我徒弟。” 啪叽一声,满脸担忧的庞雪亭滑在地,摔得结结实实。 在附近等待的天心门众人终于看见师姐出来了,只不过一脚把自己绊倒在地上,看起来就好痛好痛。 顿时都大呼小叫:“师姐没事吧?!” 岑点霜淡淡点评:“你下盘不稳,每日顶灌满水的缸扎一个时辰马步,能稳固下盘。” 说完,皱了皱眉,她疑惑自己干嘛要对她说这个,心想可能就是看见低修为的小弟子就不自觉端起长老架子吧。 岑点霜抱着人,从容离开。 徒弟昏过去了,得找个地方好好安置,她记得自己带出来的东西里应该有聚灵玉床,刚好能用上。 “……” 庞雪亭压在袖子下的神情变得惊慌,她不知所措,汗流浃背了。 不、不是,到底是徒弟还是道侣? 谁家师徒一见面就按在树上亲亲啊??? 第69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砰!”一筐半人高上品灵石被放在地上。 “咚!哗啦啦——”又是一筐上品灵石被拿出来, 被一双手随意倾倒在地上。 昏黑的屋内被灵石堆积的光芒照亮,将一边的火堆给比了下去,更瞩目的还是那流光溢彩的软榻。 门外的少年男女们:“……”感觉眼睛要被亮瞎了。 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如此豪横随便的聚灵阵。 阵法生成,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给她们的感觉就像是雨后开窗,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这感觉说来奇妙,竟有一天觉得灵气如雨,心旷神怡。 陶宁闭着双眼, 躺在榻上,她修炼多年, 早就将吸收灵气刻在骨子里, 干涸的灵脉自发吸收周围灵气。 见此情形, 才让岑点霜放心下来。 只是眉宇间还萦绕这万魂鼎出世时带来的戾气, 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祛除,果然还是要尽快回寒山派。 岑点霜出了门, 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丹药, 往前一递:“这是补灵丹, 你们一人一颗,服下后恢复灵力。” “多谢前辈。”庞雪亭双手去接,又一瓶朱红药瓶放在手心, 她疑惑抬头。 岑点霜指尖点了点红药瓶:“祛毒丹, 全部人都要吃,那几个孩子也要,否则年寿不永。” 庞雪亭心生敬佩:“好的前辈。”没想到前辈还会在意她们。 果然恩人的师尊也是大好人, 只是看着冷冷淡淡, 却很热心肠。 影城内被怨气侵占多年,早就灵气枯竭, 在这里灵修无法修炼。 少年们本来还有补灵丹补充灵力,之后吃完了,就只能□□硬抗。 岑点霜折身回去,她要为陶宁护法。 庞雪亭亲自将丹药分发下去,分到庄师弟时,他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周围几个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庄师弟一路上为了防御把身上的法器都薅秃了,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去心疼法器。 他满心震惊道:“曾经我随我爹上寒山派换取丹药,曾见过那位前辈经过,称峰主为师兄。后来我爹才告诉我,那是寒山派掌管惩戒堂的岑长老,点霜真人!眉心的那点红痣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那时候我太小了,才想起来。” 众人皆举手中丹药,满脸呆滞状:“……” 谁?你说这是哪里的谁? 你还说她掌管的什么? 影城这偏远之地,竟也能招来这座大山? 等岑点霜再度出来询问她们,就看见一群恭恭敬敬,老实又端正的少年们。 岑点霜:“……”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寒山派。 寒山派弟子都是闻岑色变,恭敬又害怕。 岑点霜转向比较会说话的庞雪亭:“你……” 庞雪亭立正,弯下挺直的腰板拱手询问:“岑真人有何吩咐?” 岑点霜:“……” * 干涸的灵脉渐渐被灵气充盈,陶宁是被一阵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唤醒的。 睁眼就对上了落满灰尘的房顶,耳边响起了520幽幽的声音:【五百年过去了,你终于醒了。】 陶宁揉揉眉心,在榻上坐起身,气色恢复如初,她本来就没有受伤,只是灵力用尽才昏倒过去。 昏过去前还看见被岑点霜捡走,既然是被岑点霜拿走,那她就放心了。 如今她隐姓埋名,死捂马甲,万魂鼎放在她手里也是隐患,不如交由寒山派保管。 天下第一大派,总会有办法压制住万魂鼎戾气。如非必要,她并不想回归魔尊的身份。 屋中无人,门被关上了,陶宁下视榻边,榻下堆满了灰色石头,外表与寻常石头有细微差别,更加松散,不再坚硬。 那是灵石中的灵气被陶宁吸收,只剩下残骸。 破横被放在榻边,陶宁碰了碰剑柄,说:“劳驾帮我查询一下五百年后的断缘进度条。” 【……】520犹豫了一番,一副你怎么知道进度真出问题了的语气说,【额……目前情况,进度条情况是98.7%,在你睡过去的一个时辰中,掉了0.02%。】 陶宁手扶剑柄没说话,盯着地上的灰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520扒拉了一通资料库,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甚至是相当常见,但放到陶宁身上就显得罕见起来了。 520甚至想问:应该没见上面才对啊,怎么还会有掉的可能。 沉默良久,陶宁忽然说:“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以后再来验证。” 说罢,她起身下床,挥袖收起灵榻,开门往外走去。 外面天色尚未明亮,在影城里有背靠的大山遮蔽,总是天亮得比较晚。 如今千丝蛊几乎尽灭,她们也敢夜间在外活动了,正围在火堆前取暖说话。 听见开门的声音,都回过头来。 庞雪亭第一个站起身,走过来说:“陶前辈你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站在门前的陶宁眼神一一扫过围在火堆前的人们,眼底一片漠然,有几个年纪小的凡人孩子躲到了身边小修士的身后。 也不知是不是火光带来的错觉,站在门前的陶宁目光如刀,莫名叫人感到毛毛的,下意识想避开她的目光。 靠她最近的庞雪亭感受得最明显,当陶宁冷峻目光看来时,忍不住心头发紧。 陶宁问:“我师尊何在?” 庞雪亭连忙答道:“岑真人让我转告前辈,她去处理山下邪修洞府了,她说那边是培养千丝蛊母蛊的地方,若不清理会死灰复燃。” 陶宁嗯了一声,又问:“你们只在城中找到这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并不藏在邪修洞府中,而是藏在了另一处荒宅地窖下,日日差遣走尸送餐,有几个孩子不堪惊吓,发了高烧,服下岑点霜给的丹药才恢复。 有一个穿着粉裙盘着双丫髻的,就是将庞雪亭她们引进城的员外家女公子,她最黏着庞雪亭,正用好奇的目光躲在裙后看她。 庞雪亭摸了摸靠在腰上的脑袋,如实回答:“是的,只找到这几个孩子。前辈为何有此一问,是城中还有其他人误入吗?” 收回放出的神识,陶宁笑道:“自然没有。” 她看向庞雪亭,温和道:“你们在这好好待着,我去找人。” 闻言,庞雪亭理所当然地认为陶宁是去找她的师尊,便点头应了下来,保证看好大家,绝不乱跑。 陶宁笑着点头:“很好。” “庞师姐,你觉不觉得,这个陶前辈醒来之后……就有点怪怪的?”眼见陶宁御剑离开后,有个师弟忍不住问出声。 庞雪亭冷了脸,她道:“前辈鏖战一夜,杀千丝蛊,又杀尸王,后将邪修斩于剑下,战至灵力干涸,力竭倒下,方才醒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那师弟一脸委屈,他想说其实他觉得的怪不是这个,而是…… 唉,那种感觉也说不准,硬要说的话就有点像他家长辈心魔侵扰的状态。 不过他猜得不准,还不能彻底分清心魔和戾气影响。 庞雪亭不愿再听他说话,只说:“柴火快没了,你若有空就随我来砍了宅中的破桌烂椅,烧了给大家取暖。” 第109章 师弟知道自己惹师姐生气了,连忙招办。 庞雪亭没有发现,陶宁去的方向其实是跟岑点霜所在的地方南辕北辙,她去的是城西方向。 在影城还未沦为鬼城前,城西主要是做各种营生的地方,这里各种房屋高低错落,巷道错综复杂,第一次来的人绝对会被这复杂的地形弄迷路。 所谓大隐隐于市,虽然市已经不在了,但也是整座影城最适合藏匿的地方。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到的房顶上,手扶剑柄,身后圆月高悬,她的身影就像是皮影戏中女侠剪影。 在她的脚下,有人在争吵,听声音有三人,两女一男。 主要争吵的是两个女子的声音。 其中一个女声陶宁听过,是在寒山派外府有一面之缘的尔岚,另外两人她没听过。 但她很确定,男人的声音是肖浩然,而那自称本公主的娇俏女声是妖界公主赤夏夏。 世界线中,男主庞大的后宫里最出名的便是一后双贵妃四仙妃八美人,其中妖界公主赤夏夏便是双贵妃之一。 赤夏夏是赤狐族这一代中最有天赋的,生来六尾,却天性爱玩,经常溜出妖界到重光界玩,屡教不改。 前来影城的路上,肖浩然救下被暗算变成原型的赤夏夏,她被当成普通狐狸准备贩卖给皮毛贩子剥皮。 早就根据天书记载的肖浩然及时赶到,买走了赤夏夏,一路精心照顾,最终在入影城后,赤夏夏为了帮肖浩然阻挡走尸偷袭,化出人型帮忙。 尔岚本来还以为肖浩然是想到了哪里又有奇珍异宝,就陪他绕路来影城,没想到他径直救了一只红狐狸。 她自然知道这是狐族女子,还知道这就是生而六尾的赤夏夏。 心中暗惊肖浩然运气太好了,一出手就救下了狐族公主,或许他说自己能拿下万魂鼎的不是夸海口。 因着这一点,尔岚才装聋作哑,容忍了一路。 现在他们还是没戳破窗户纸的状态,妖族公主认定尔岚是他女人,她娇纵惯了,头一次喜欢一个人,竟有人跟在身边,对尔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尔岚是奉命卧底,一心向魔域。 觉得这条没事就爱变成原型窝肖浩然怀里的六条尾巴狗真爱叫,如果不是尊上要求她带回肖浩然和万魂鼎回魔域,真想都杀了。 两人的争吵不欢而散,尔岚不想陪着一块叫唤,不然她会越发忍不住想杀了肖浩然,出门离开。 尔岚道:“我今夜去其他地方修炼。” 身后,那娇俏女声不满嘀嘀咕咕:“我看她就是小气不肯放人,为什么不能去我妖界,你身上的瓶颈我爹爹一出手就能解决了。” 后面想起肖浩然低低的安慰声,他只字不提现在不是他去妖界的好时机,只说尔岚是关心则乱,毕竟尔岚并不知道自己是混血,将他当成人修。 月夜下,尔岚走出门外,朦胧月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她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但周遭一片安静,只有远处岑点霜处理邪修洞府的声音,没人在看。 一想到这个,尔岚便有些无奈,他们来迟了一步,万魂鼎出世后应当是被岑点霜带走。 以她的修为对上岑点霜根本没有胜算。 摇摇头,她离开了那间屋子门外,准备去远一点,免得被狐狸闹得心绪不宁。 陶宁现在没有杀尔岚的兴致,她太空了,不过是没有主意的木偶。 破横出鞘,她落下房顶。 赤夏夏突然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尔岚,你喜欢她才不愿意跟我去妖界对不对?” “夏夏你别激动,我……” “哼!不用解释了!我走,我走就是了!” 不等肖浩然说完,赤夏夏化成原型,跳出窗离开。 肖浩然追了几步就不追了,站在窗边埋怨:“吃醋的女人就是麻烦。” 身后传来开门声,夜风灌了进来。 肖浩然温声道:“夏夏,我真的不是不愿意跟你回妖界,其实我……” 回过头,门前站着的不是从另一扇门回来等哄的赤夏夏,这个人他不认识。 肖浩然手握佩刀,他问:“你是谁?” 陶宁只看他一眼:“你身上有魔域的气息。” 那股气息不是尔岚的,她能经脉正行,在重光界都以灵修的身份行事。 一个照面就被撞破秘密,肖浩然心头一紧:“我想我可以解释。” 就见那神情冷漠的女人一言不发,一出手就是杀招。 肖浩然抽刀抵挡,刀剑相撞,发出铮鸣声:“道友何必咄咄逼人,我是肖浩然,也是寒山派的人。” 陶宁手腕一错,隔开了破天刀的自发攻击,刀锋与剑风摩擦一路火花带闪电,灵力碰撞,激起一片小型飓风。 他看见了陶宁腰间的内门弟子令牌,急忙道:“其实隔壁还有寒山派同门,她能为我作证!” 刀剑对战时,剑走轻灵,总比大开大合的重刀吃亏些的。 他以为自己能从修为以及武器上碾压对方,破天刀刚出世时就斩断过一柄天阶中品灵剑,这把剑也不例外,结果只是他以为。 两股灵力相撞,肖浩然力不敌她,被灵力反噬重重砸在墙根下,被碾压的人原来是他。 他觉得自己灵府里的好像是假的元婴。 若是被陶宁知晓他的想法,当然会赞同。 怎么不是假的元婴? 需要另一个元婴期的风月楼楼主献出全部修为才能突破的瓶颈,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前往魔域遇见风月楼楼主庞雪亭了。 世界上也没有名叫庞雪亭的风月楼楼主,只有名叫庞雪亭的天心门弟子。 “噗!”肖浩然喷出一口鲜血,他全身经脉寸断,被人击碎了灵府,疼啊,疼得他眼前一黑。 脚步声传来,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青衣女人步步走来,没有逃走的能力。 不费吹灰之力,那柄泛着淡紫灵力的剑捅进他本就破碎的灵府中,彻底绝了他的生机。 肖浩然用力睁大眼睛,深深地把陶宁的脸记住,他用最后的力气问:“你……究竟是谁?” 灵剑被抽出,陶宁屈膝蹲在他身旁,两指并拢,点上他的灵台。 肖浩然彻底慌了,他不畏惧死,因为他还有护着神魂的法器,等她走了自然会结茧修复躯壳。 可没想到对方是冲着毁灭神魂来的,求生欲暴涨,灵台处爆发出一阵金光,阻止了陶宁剿灭神魂。 陶宁看向被弹开的双指,不解地嗯了一声。 她再度出手,眼见那两指就要按上肖浩然的灵台,脸上却拂过一阵风,就见她掌心朝外对窗口一击。 “啊!”痛叫声响起,本是空无一物的窗台掉下一个红衣女子,她摔落的时候将隐匿身形的法器滚落在地。 但现在不是顾得上疼的时候,赤夏夏咬牙翻身,身后多出了六条赤红狐狸尾巴,直接将这不大的屋子撑裂。 赤红狐狸尾巴在攻击时毛若钢针,被打中非死即伤,赤夏夏一甩腰身,六条狐尾朝陶宁重重甩来。 陶宁闪身躲过,蓬松的狐狸毛还是将她的手背划出血痕,鲜血流出,但她不做理会。 与此同时,破横出鞘,斩断了割伤她的狐狸尾巴。 赤夏夏断去一尾,损失百年修为,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如纸。 她咬牙道:“要是识相就现在离开,我是赤狐族公主,杀你的手段可比你一个金丹期修士多得多。” “这话你说给你自己听吧。”陶宁手握破横,再度攻击。 几招过后,赤夏夏被斩去第二尾,她顾不上心疼尾巴,只顾得上在陶宁手下保命,各种灵器跟不要钱一样往外丢。 赤夏夏边战边退,她为了有更高战力,几乎半兽化,指尖伸出了爪尖,表面势均力敌,但她有一种自己也会交代在这里的预感。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灵修,怎么这般难缠? 一道琴音传来,陶宁攻击的动作迟疑片刻,也是这片刻的迟疑让赤夏夏找到了机会,以爪为利刃攻退陶宁一步,转身扑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肖浩然。 法器自带的瞬移法阵启动,墙角一空,连人带狐消失不见。 “520看一下进度条。”陶宁站在原地,手中的破横仍响着剑鸣,正战意昂扬着。 破横很疑惑,为什么主人不继续追了。 520答道:【现在进度条是99%,比之前又上涨了0.03%。】 它现在是真有点疑惑了,不会真的非要男主死球才算完成任务吧,但它觉得判定方式不会那么简单。 陶宁不在乎进度条上面的数字,她蹙眉道:“进度条还在。” 那就表明他还没死,果然修仙世界的男主就是比一般男主更加难杀。 她有预感,如果没有那道琴音,也会有别的意外让赤夏夏救走肖浩然。 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痕,陶宁在想等会该怎么跟岑点霜解释。 第110章 岑点霜来得很快,她远远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还感受到了冲天的妖气,便马上赶来。 落地后,她看一眼打塌的房屋们,还有两条沾着血的狐狸尾巴,她问:“这是怎么了?” 陶宁藏起了手背,朝岑点霜扬起笑容:“师尊是来找我的吗?刚刚有妖攻击我,被我反击。” 背在背后的手,经过灵力运转,伤痕渐渐恢复如初。 岑点霜眉毛一拧,问:“有妖攻击你?你可有哪里受伤?” 不等陶宁自己说,岑点霜自己上手翻看,还撸起袖子看有没有其他伤痕。 陶宁站在原地,一脸乖巧,任人扒拉:“我没受伤,只可惜那狐妖狡猾,被她逃走了。” 握着陶宁的手忽然停住,她疑惑看去,就看岑点霜神色如常地将袖子放下。 岑点霜问:“你觉得妖如何?” 陶宁眨了眨眼,在隐晦的鼓励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天生万物,人有善恶,妖自然分善恶,他们与重光界分界而居,各自为安,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在重光界的妖一心向善,不曾为恶,不必赶尽杀绝。” 陶宁觉得自己在叩响一扇封闭的小门。 这是一扇不知道是否能有回答的小门,不过也没关系,陶宁觉得自己能做到当一辈子的睁眼瞎。 岑点霜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因为陶宁又力竭昏过去了。 伸手接住晕在怀中的人,岑点霜拧眉,手按上手腕,灵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圈后松开手。 把人打横抱起,岑点霜已经熟练地调整出让陶宁难受的姿势。 她是发现了,她这徒弟是比别的人能折腾,若再不带回寒山派看好,来个第三次灵力枯竭,会伤了她的灵脉。 等在庭院里的众人正心急如焚,她们听见了房屋崩塌的声音,还听见了打斗声,爬上屋顶的屠师妹说看见了好大好大的狐狸尾巴。 可是有陶前辈离开前留下的阵法,她们不敢轻易闯阵,乖乖待在原地。 天色蒙蒙亮,她们终于等回了两人,只不过姿势不太对。 陶前辈是站着离开的,现在是被岑点霜抱着回来的。 庞雪亭抓抓脸,心里闪过千万个啊啊啊啊,复杂的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她的震惊了。 不是,这又是干了啥啊? 怎么陶前辈出去一趟就会晕着回来? 等等,刚刚是我的错觉吗? 庞雪亭揉揉眼睛,又看了过去。 把陶宁放下的岑点霜看见了她发带上的两片白羽,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意清浅却十足动人,眼底荡漾着温柔的水光。 第70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陶宁这一次醒得比之前还快, 睁开眼,发现自己身边又围了一圈上品灵石遗骸。 520看周围一圈灰掉的上品灵石,啧啧道:【你家师尊跟氪金玩家似的, 你就是那很难养活的小人, 掉hp值只能用灵石复活。】 “我睡了多久?”陶宁曲起指节,敲了敲眉心,晕了两趟,倒是把眉心鼓涨的感觉晕没了。 520如实播报:【不久不久, 也就一个小时而已。】 陶宁站起身来,将地上的蒲团收走, 往外走去。 按照时辰, 外面应当天光大亮, 但在人眼看来还是灰蒙蒙一片, 总是不甚明亮的。 这一座城池,或许还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恢复生机。 陶宁看那天上萦绕的怨气, 比昨夜看起来稀薄不少, 那她知道岑点霜一直在忙活什么了。 陶宁迈步出门, 看向不远处屋顶上站着的人影,举手拢在嘴边:“师尊,这怨气就应该上佛寺请几百个佛修过来念经, 念个七天七夜就够了。” 岑点霜回头, 脚尖一点,跃身从房顶下来,月白裙摆飘荡, 若如蝶振翅。 “伸手给我。”她先探查一番陶宁的灵脉, 确定安然无恙才放下。 岑点霜:“请佛修需要灵石。” 陶宁表示了然:“我佛不渡穷鬼。” “这话说的。”岑点霜失笑,伸手敲了一下她额头, 回头遥望结成的八方清秽阵,浅淡的月白灵力在天上荡开。 陶宁摸了摸被敲过的额头,心头一软,也跟着笑了。 不是错觉,闭关出来之后的岑点霜更为随性柔和,隐隐有了连接天地大能修士气息。 当初前掌门给她寻的死马当活马医的生机没有错。 感受到垂落的手腕被人牵住,掌心温度传递过来,不再是扯着袖子,这细微变化让岑点霜动作一顿,她没有拂开的意思,从容接受了。 就这这个动作牵着人往外走几步,一同看向天上。 岑点霜说:“此阵我用一颗小型灵石脉珠做阵眼,十年内,影城渐渐恢复生机,灵气重聚。我不太擅长这个,特地请教了阵修师姐,摆弄了好久,幸好成功了。” 陶宁疑惑:“灵脉珠有点麻烦了,用上品灵石可行。” 身边沉默一瞬,岑点霜说:“出门带的灵石不多,全给你用完了,下次不可再如此,与人对战应当平尽全力,但不能每次都把自己耗尽,会伤到自己。” 陶宁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给师尊添麻烦了。” 岑点霜摇头:“只要是你的事,都不算添麻烦。” 话音刚落,远远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她边跑边说:“岑真人你吩咐的……” 庞雪亭猛地刹住脚步,对上看过来的两双眼睛,还有那缓缓分开的双手,她抽了抽嘴角。 庞雪亭接上没说完的话:“……东西已经放在城中各处了。” 她看起礼貌微笑,实则心中悲痛大呼:为何总是我受伤! 岑点霜问:“那些孩子也都安顿好,问出家在何处了?” 庞雪亭想起那些或偷或拐来的孩子,点头应是。 岑点霜:“我去看看吧。”不亲自看一眼,不放心。 现在最不放心的存在已经醒了,还活蹦乱跳的,岑点霜也有心情处理其他事情。 临出门时,岑点霜摸了摸袖子,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她摇摇头:“既然想不起来,那应当是不重要的事情。” 远在寒山派内,每天盯着玉简等待回复的离朱掌门:“……” 为什么今天师妹还没回我? 陶宁目送她走开,回头就看见庞雪亭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她,跟陶宁视线撞上后,她忽然灿烂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放心吧,陶前辈,我会誓死守护你们的小秘密的! 然后她就走了。 陶宁:“……”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好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保证。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准备出城。 挂着铜钉的破败城门被沉沉关上,飘落一片灰尘。 那些萝卜头们本打算一人分几个更小的萝卜头,至于岑真人的剑,总感觉不是谁都能上的,还是不叨扰她了。 陶宁在她们商量出结果之前,从乾坤袖中拿出一艘精美小船。 站在她附近的孩子看见了,指着陶宁的手说:“这个船好小,还没有我的手指头大。” 小孩子说不懂事也懂事,在经过庞雪亭的解释后,他们知道没有这个昨晚上看起来凶凶的大姐姐,他们都会被怪物吃掉。 又见陶宁恢复如初,又装得像个人,对她态度亲近不少,至少敢站在她身边了。 岑点霜闻声过来,也看见了陶宁手上的东西:“灵舟?你从何而来?” 陶宁:“等师尊出关时随手做的小玩意,想着以后能有机会与师尊一同走遍重光界,这灵舟就当是代步休憩的东西。” 小玩意?岑点霜她不精炼器此道,但也在千连师姐身边耳濡目染不少,分明能看出这是手法精巧,品阶不低的灵舟。 一边的庞雪亭人都麻了。 旁人听不懂陶宁说的话什么意思,但是她觉得自己听懂了。连浪迹天涯的灵舟都提前准备好了,也不知道该说前辈思虑周全,还是该说她胆大包天了。 那孩子说:“这是船吗?好小的船。” 陶宁上下抛了一下小巧的灵舟:“你说它小?那你可看好了。” 说完,手往上一抛,陶宁两指并拢,朝飞起的灵舟一指,指尖灵力飞向灵舟。 城外的大太阳瞬间就被变大版灵舟的阴影笼罩,漂浮在空中,随着陶宁的控制渐渐回落,落在了城外青纱帐上。 眼见小船变大船的众人:“哇——” 其他天心门弟子不乏有见过家中宝库里高阶灵宝的仙二代,灵舟这种法器不算难得,不过是能装很多人的东西。 但是精巧如楼阁,自带聚灵阵能修炼的灵舟就十分难得了,顿时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就想上去看看。 陶宁第一个上灵舟,她回身朝岑点霜伸出手:“师尊请登舟。” 岑点霜深深看了陶宁一眼,双眸滑过华贵气派的灵舟,将手放了上去。 角落里已经有一只庞雪亭闭上了眼睛,她的眼睛刚刚好像被什么闪了一下,不愿再看。 第111章 其他天心门的人一人抱一个孩子,全都一窝蜂涌上灵舟,哪里还顾得上岑真人跟她徒弟牵没牵手,为什么剑琴双修的陶前辈会炼那么厉害的灵器。 灵舟随着造物主的心意飞向远方,影城中,有一道身影走出角落,遥望灵舟远去。 那不是谁,正是躲藏了一夜的尔岚。 她不清楚为什么有过一面之缘的陶宁会出现在这,话也不说,只提剑要杀。 但她现在只知道,她再也无法回寒山派了,若是回去,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想通了的尔岚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她当然心疼潜伏了那么久才在寒山派里获得的身份地位,比起这一切,还是自己的性命和尊上的大业更重要。 角落里刮过一阵黑风,隐藏在阴影处的粉裙身影消失不见了。 本想在附近城池下船,自行回门派的天心门弟子们都不说了这话了,有这种好东西,当然是要多玩玩了。 咳,修行人怎么能说是玩,明明是送远离家乡的孩子们回家。 夜间,灵舟翱翔于云海中。 基本已经将孩子们送回去,还剩两个没送完,正在前往她们家园的路上。 万籁俱寂,圆月高悬,有人影在船舱内游走。 兴奋过度的天心门弟子们还说今晚绝不睡觉,一定会修炼,修炼到天亮,回师门后给师尊一个惊喜。 结果,庞雪亭平静地给一个师弟关上房门,防止他的呼噜声吵到前辈们。 一扇一扇门地关上,庞雪亭转身去甲板方向,她想去外面透透气。 另一道身影比她更先到甲板上,看背影很眼熟,是陶宁。 庞雪亭:“……” 犹豫了一番,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她转身回房。 双手握拳往房间走,她想想吹风而已,又不是没吹过风,等回宗门了让风灵根师妹用大风对着她脸呼。 现在就算了,现在不合适。 陶宁朝着月下打坐的背影走去,落坐她身旁空蒲团,转头,以手托腮认真看她侧脸。 等了一会,没等到陶宁说话的岑点霜疑惑睁眼,对上一双微微笑着的双眼。 陶宁说:“我在房间修炼醒来发现你不在,又想得很,就过来找你了。” 岑点霜看了看陶宁的眉心:“你这……”戾气还能来去自如,昼伏夜出的? 陶宁凑了过去,脸上细微绒毛在月色下清晰可见,双眼倒映着岑点霜的身影,她问:“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不再结印,搁在膝头的双手被陶宁握住,岑点霜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抽回手的意思。 岑点霜摇头:“没什么,下次我出来了会告诉你一声。” 这纵容态度让陶宁的不满情绪回落了些,抓起她的手,放在脸庞轻轻蹭了蹭。 她是发现了,陶宁很喜欢这个动作,其实她也很喜欢。 陶宁用自己的手心贴着岑点霜手背,按在自己脸上,双眸微垂,倒也显得温润无害。 她又蹭了蹭了脸,低低道:“师尊。” 岑点霜嗯了一声。 陶宁也不说要做什么,只是用一样的语气重复一遍:“师尊……” 岑点霜就知道了,她纯无聊,叫着玩的。 但她还是及时给出回应:“我在。” 她也被对方拉着,沉浸在温情的心情里,以前她从没想过跟另一个待在一块,就是一件会感到开心的事情。 那时候她只会觉得,太无聊了,不如练剑有意思,耽于情爱真是一件浪费时间又无聊的事情。 现在她却觉得,跟陶宁待在一块,只是说说话,好像比练剑有意思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陶宁兴许是高兴了,她唇角微翘,灵动双眸狡黠如狐狸,唇齿一张一合,轻轻念出三个字:“岑点霜。” 岑点霜指尖拂过她的脸,双眸柔和如水,她轻笑一声:“徒弟直呼师尊名讳,大逆不道。” 陶宁笑一下,又叫了两声:“岑点霜,岑点霜。” 好像岑点霜这三个字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旦发现,叫个不停。 岑点霜一一回应:“嗯,我在。” 陶宁松开她的手,双手撑地,缓缓向岑点霜靠近:“岑点霜,我倾慕你,心悦你。” 岑点霜情不自禁靠过去,温凉的双唇相贴,溢出的话语变得模糊:“我知道,我也是。” 唇齿勾连,她们在无人的灵舟甲板上接了个温情绵长的吻。 闭关四十年,见不着人,岑点霜也没法跟任何人说话,每日唯有修炼,丰满羽翼。 方圆百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真的太安静了,有时想做些什么事情消遣打发时光,心中第一念头竟是若是有陶宁在,她绝不会这么无聊。 半是逃避半是无奈的心情,在想清楚的那一刻,心头一空,恍然若失。 喜欢是一种感觉,理由太多了,多到反而无法选择出一个确切能形容为什么喜欢的理由。 可她出不去,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她的心情,只能肚子一人消化。 于是她就开始数红梅花瓣玩,被迫扩宽灵脉实在太痛了,不想想别的打发时间,实在难受。 她日夜对着梅瓶,将永开不败,永远鲜艳的花瓣数量数的清清楚楚,有时候能稳定人型了,她就用指尖摩挲花枝。 如果四十年时间还不够她想通,那她这么多年岁数,也是白活了。 分开时,陶宁不舍地再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吻一下。 她目光如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浑身失力,直接倒在岑点霜怀中,被结结实实的抱住。 “……” 唉,果然是这样。 岑点霜抱着人,拍了拍背:“待回寒山派,你还是得去冰涧洞闭关一阵子,拔除戾气。” 昏过去的人一激灵就醒了,陶宁道:“不行,我不想去,想跟你待在一块。” 岑点霜被她吓了一跳,听她说的话后,哑然失笑:“你要是不拔除戾气,之后还这样,该怎么办?” 陶宁手指按按太阳穴,迷迷瞪瞪地摇了摇头:“我克服一下就好。” 万魂鼎被封印太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主人解除它的封印,有点兴奋过度,忘记了主人不再是大乘期修为,一时间陶宁被影响了。 倒也不严重,每日多打坐修炼,就能彻底压下去。 并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岑点霜从一开始的担心变得放松,现在还觉得有点好笑。 被戾气影响之人容易迷失心智,变得好战弑杀,她这徒弟倒好,只是变得格外粘人,一言不合就露出委屈表情。 丝毫不端着以前端正徒弟的架子,又得岑点霜有意无意的纵容,更百无禁忌了。 岑点霜摇头:“这哪能是随便克服就可以的事情……好,我不说了。” 她亲一下她侧脸,伸手按上陶宁手腕,微凉灵气游走过她灵脉,助陶宁压下戾气。 陶宁也不好赖在岑点霜身上,不情不愿坐起身,在蒲团上打坐,运转灵力。 在月夜下打坐的陶宁像个端坐的玉人,岑点霜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眉间淡淡的黑气随着运转灵力渐渐消失。 看她确实安然无恙,岑点霜只能归咎于自家徒弟比较抗造上了。 而且…… 岑点霜手按上灵舟甲板,回身望去。 灵舟上船舱如一栋由巧匠倾心打造的楼阁,从外观看已经很大了,内设空间法阵,比外观更加华丽宽阔。 各种阵法叠加,设计繁杂,这可不是普通新手能做出来的“小玩意”。 正思量着,岑点霜膝上一沉,刚刚还在端正打坐的人犯了懒劲,直接躺在甲板上,头枕着她大腿。 岑点霜撩了一下她睫毛,就被闭着眼睛装睡的陶宁抓住手,往她那边拉过去。 “袖子都盖着你的脸了能呼吸吗?”岑点霜好笑,捞开自己的宽大衣袖。 * 把最后两个孩子送回去,陶宁选了一座离天心门附近的城池郊外将几人放下。 这让天心门众人十分遗憾,救命之恩应当受她们款待,得长辈一句谢才是,直接好事不留名,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去天心门啊。”陶宁看她们下船,笑道,“我就不去天心门了,回去吧,都回去吧。” 纵然遗憾,也只好都下船。 庞雪亭落众人一步走,她回头坚定道:“山水有相逢,陶前辈等弟子大比,我一定会打败同门,去寒山派见您!” 被庞雪亭一说,陶宁才想起百年一届的弟子大比今年轮到寒山派主办。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陶宁也就笑着挥挥手:“行,那我就等你来寒山派做筑基组魁首,届时天骄榜有更新换代一批,叫你榜上有名。” 庞雪亭自己都不敢想怎么大,被陶宁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跳下船前,庞雪亭道:“谢陶前辈鼓励,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飞舟远去,庞雪亭也带领着众人进城。 第112章 岑点霜从船舱中走出,来到靠在船舷边的陶宁身旁,她看向云层下几乎看不清的几个小黑点:“这是你在来寒山派之前救过的孩子,心性不错。” 陶宁:“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我也不是特地去的,只是我不喜欢欠人情,还她一饭之恩罢了。” 岑点霜摇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在她心中你就是救命恩人,也是修行道上指路人。” 回到宗门后,庞雪亭向师尊告知邱师弟的死讯以及影城中的种种事件。 常襄真人还没来得及细细询问徒儿几句,就被门主传讯叫去。 庞雪亭十分不解,门主有事找师尊不是奇怪的事情,门主特地要求见她做什么? 被常襄真人领进门派议事大厅中,庞雪亭发现要见她的不止是门主,还有许多长老也在。 她是第二个被师尊领来的,第一个是长老之子庄师弟,他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庞雪亭,露出了同款不明所以的表情。 等人到齐了后,闭目的门主才睁开眼,对众人垂询:“你们可知,那日影城中出世的法器是何物?” 第71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一回到宗门, 好说歹说把人哄进冰涧洞的岑点霜就被离朱逮住了。 离朱:“我日日对着玉简神思不属,都没等到你一句半句的应答,可算给我抓着了。” 面前是师姐笑意吟吟的脸, 岑点霜眼神飘了飘:“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给忘了。 岑点霜以袖遮住下巴,低咳一声:“师姐找我,是有何吩咐?” 离朱哼笑一声,笑意更加灿烂, 抓着岑点霜的胳膊往前走:“师姐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师姐只是想你……” 岑点霜表情空白,头皮一麻。 身后一众弟子跟随, 听了这话, 也跟着心头一麻。 离朱掌门每日看着笑吟吟乐呵呵的, 不是喝茶就是泡温泉, 各种习惯看起来很像脾气很好的养生老人,实际上当年也是谁惹烧谁的暴脾气。 前任掌门日日叮嘱离朱, 莫要冲动, 修身养性, 她听进去了。 结果就是养气版的离朱掌门一旦发脾气,没人能招架得住,把小鸟吓炸毛过。 于是寒山派上下皆知, 如果看见掌门态度温和, 笑眯眯的那就没问题,跟她打招呼还会得到掌门的陪聊。 如果掌门态度温柔,笑起来有种开朗过度的瘆人, 那赶紧离她三丈远, 不然你得想想今后埋哪里。 离朱又笑了一声:“想你帮我筹备弟子大比的事情。” 岑点霜心头一松,轻呼了一口气, 才想起确有此事:“弟子大比?已经到日子了?” 离朱双手揣袖:“你也知道你曜丹师兄近日又闭关不出,还听说灭了一盏弟子命灯,遣首徒去寻……这不重要,这一次轮到我们寒山派主办,我手下人手不够,你可不能逃。” 岑点霜试图拉别人下水:“那千连师姐……” 离朱目光幽幽:“你也知道千连的脾气,眼下只有你能帮到师姐了。” 突如其来的信任真的好沉重。 “……”岑点霜其实想说她也没比千连师姐好到哪里去。 徒弟在冰涧洞里待着,一睁眼就是冰天雪地,她本想去看看…… 但是离朱都开口了,自当勉力为之。 离朱定定瞧了她一眼,忽然说:“你刚好像不是从宗门方向来了,你打哪来的?” 岑点霜也没瞒着:“冰涧洞。” 离朱拧眉:“你去那做什么?你有心魔了?” 岑点霜正了神色:“师姐可还记得你曾说过的万魂鼎,我去了一趟影城,刚好装上万魂鼎出世,就给带了回来。” 离朱:“你这岔开话题的技艺不够精进,带回来的不止有鼎。” 现在她的心情说不明白如何形容,两种心情在拉扯,不知道该是小师妹果真有自己主意了,还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提前告诉我占据上风。 不知为何,离朱的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亲手养大的家族骄傲被教坏的老古板,隐隐约约写着痛心疾首四个大字。 岑点霜:“……”她默默掏出一个灵囊,这时候多说多错,把东西给出去才是正事。 离朱伸出手:“原以为我应该给你找点事情做,没想到孩子大了根本不需要,我差点成恶人了。” 岑点霜不敢说话了,把东西放她手心上。 看了看小灵囊,离朱不解道:“你为何给我一个香囊?” 岑点霜指尖点点:“东西,就在里面。” 没能从上面感受到任何禁制和神器气息的离朱:“……你说什么?” 捏捏柔软的香囊,离朱难以置信:“不是,东西就在这里面?” 重光界的人见过万魂鼎的都死了,离朱从前也是只闻其名,自然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三界闻之色变的万魂鼎。 她以为会是个脾气很不好的,一出场就自带腥风血雨,黑风呼啸,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无法处理的存在。 就这么被岑点霜随便装进低阶小灵囊中带了回来,感觉很不实际。 轻飘飘的重量落到她手心,却觉得重于泰山。 岑点霜怕师姐絮絮叨叨,连忙道:“东西就在里面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我先走了。” 说完,岑点霜御剑,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天边,引来宗门内豢养的灵禽追逐。 “哎你这……走那么快,我真那么唠叨么?” 等她走后,离朱含笑双眸变得深沉,她思量的目光落在手心灵囊上。 这就给出来了,难道不是? 一众弟子都看掌门瞧着手心灵囊沉思许久,忽然收囊入袖,摇头叹息:“出去一趟就给了我一个大麻烦啊,这等认主之物,我该往哪放啊。” * 冰涧洞本是寒山派弟子面壁思过,或闭关清修之地。 处处冰封,常年大雪,入冰涧洞前隔着一条冰封大河,站在上面还能看见冰层之下游动的灵兽。 能用来惩处弟子的地方条件自然不会太好,温度冷得使眉毛结霜,独坐洞中的陶宁像极了冰雕的冰人。 冰涧洞确有奇效,陶宁在这里待了一天,别说来自万魂鼎沉淀数百年的戾气了,她自己被冰得失去世俗欲望,四大皆空的心境跟佛寺里的佛修有的一拼。 正安抚万魂鼎器灵好好待着别乱跑的陶宁似有所觉地睁眼,她好像听见了雪落的声音。 睁开眼,正好看见洞外雪枝上轻轻落下一只白鸟。 陶宁瞧了一眼,觉得世俗的欲.望又回来了。 落在枝头上的小鸟好奇歪头,双瞳里倒映着身上落满霜雪,冰雕似的人影。 陶宁坐在原地,没急着靠近,手托着下巴认真打量成年期的商羲鸟。 传闻商羲成年后双翼展开遮天蔽日,能够背负月亮,现在在枝头上的才半臂长,应当是用了术法缩小身形。 比起幼年时羽毛蓬松,圆滚滚的模样,成年后的商羲体态修长优雅,双翅长出翎羽,尾部翎羽垂下,像雪中神灵。 落在枝头上的商羲动了动爪子,总觉得这眼神不太对,有点想离开。 来之前她对着寒潭倒影看了很多遍,确定自己跟以前大不相同,才过来一趟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意图,陶宁先开口说话了:“你是在冰涧洞里的生活的灵禽?第一次看见。” 商羲鸟缓缓收拢翅膀,站回了原地。 原来没认出来啊,害得她紧张了一下。 在陶宁看来,起身欲走的商羲鸟忽然变得神情从容淡定,每一根羽毛上都写着:是的,我是冰涧洞特产鸟,你猜的没错。 若是被520知道商羲鸟的脑瓜正在想什么,一定会说:你真把宿主当迪x尼公主啊,是个小鸟都会去搭话,她勾搭过的小鸟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陶宁或许是觉得无聊了,她问:“我这有炸的小银鱼干,想不想吃一点,过来尝尝。” 停在枝头的商羲鸟:“……”不,我吃过很多了。 振翅飞起,力道打落枝头上的落雪,商羲鸟矜持停在陶宁不远处。 只是太久没吃了,再吃一点也不是不行。 陶宁也不逗了,拿出炸好的鱼干,放在一旁让它吃。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商羲鸟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个了,竟有些怀念。 低下高昂的头颅,商羲鸟优雅地啄食,鸟喙一叼,将拇指大小的小鱼干吞进口中。 每次看见这种画面,陶宁都忍不住笑意。 作为人时,岑点霜刚正不阿,一剑开山,化为原型她便抛光了包袱,会炸毛生气,会贪嘴爱吃小零食。 这两种画面很难在中间画一个对等号,也确实割裂,不知内情根本无法联系在一块,陶宁却觉得岑点霜入世的很彻底。 因为不会控制欲.望的就不是人了。 盯着商羲鸟出神的陶宁听见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她回神,习以为常道:“我这还有,给你拿。” 第113章 这熟练的动作让商羲鸟整只鸟都呆住了,一是因为差点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习惯性这样催食。 二是陶宁的语气动作太眼熟了,在它没成年前经常能听见看见。 它当然不是以为陶宁每天在外面喂很多小鸟,是担心又被看穿了,上一回被喊出大名那一刻,它真的毛都要炸了。 但始终没能抑制住见她的念想。 新的鱼干被倒在玉盘上,陶宁奇怪地看了它一眼:“怎么盯着我发呆?” 商羲鸟低头去吃。 陶宁有点手痒想摸摸,她拢了拢袖子,克制住这种念头,万一把小鸟吓走就不好了。 于是她又开始跟小鸟聊天:“好吃吧?” 商羲吃得头也不抬。 陶宁换了个姿势,双手托下巴:“我师尊勒令我一定要在冰涧洞里待够三个月,彻底拔除戾气,可我太无聊了……” 商羲鸟吞鱼干的动作停滞一瞬,假装毫无异样地继续吃。 它不知道自己这点小反应都落在陶宁眼中。 话头一转,她对商羲鸟笑道:“其实我还有银鱼干,本来是准备给另一只小鸟的,它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久没来了,你明天还来不,你要来了,我就给你吃。” 商羲鸟歪头瞅陶宁。 哪一只?是总被你嫌弃羽粉会抖进食物上的哪一只吗? 可惜陶宁还没有厉害到能读懂小鸟眼神,看不懂,迷茫回视。 陶宁问:“来不来?我绝无虚言。” 有了这句保证,陶宁每晚都能看见商羲鸟。 不过岑点霜最近觉得自己很忙,忙到一个人要分成三个用。 白日要应付师姐交代的事情,协助师姐筹备弟子大会,偶尔有空闲还得回一回陶宁传来的讯息,晚上就雷打不动地化为原型飞去冰涧洞。 所幸的是陶宁不再故意哼什么鸟届国歌小调,引它啼鸣,不然冰涧洞万年不变的落雪变成雨夹雪,它不好解释。 520看商羲鸟才飞走,陶宁就拿出传音铃给岑点霜传音传达思念,愣是给岑点霜忙得目不暇接。 它啧啧叹道,把一句“你会遭报应的”吐槽吞了回去。 又是一日夜晚,陶宁收势睁眼,不远处放着的蒲团上已经窝着一只鸟了。 看着商羲鸟浑身上下的羽毛,陶宁忽然有种冲动,但想了想,她摇头按下这个念头:“罢了,这太冒犯了。” 商羲鸟不解歪头,神态无辜。 这表情总能戳中陶宁,手痒想摸。 在她凌乱的记忆中,好像没有养过什么宠物,对可爱事物都只是平平,但如今她颇有看鸟只觉不够商羲白的意思。 放在膝上的手背传来温热毛绒的触感,陶宁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商羲鸟走下蒲团,蹲在陶宁身边,把脑袋往她手背上一放。 一副“算了看你那么想摸就摸吧用不着忍”的无奈姿态。 陶宁:“……”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 是她的心被可爱炸了。 第72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冰封的洞中坐着一个人, 她怀里窝着一只羽毛雪白的鸟,神色很冷静的模样。 此刻她的心里划过一片啊啊啊弹幕海。 这是何其的信任,才愿意化为原型的时候将脑袋放在她手上, 头与脖颈, 那都是命脉。 陶宁第一次摸到商羲鸟,竟有些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手放上去,顺着羽毛慢慢往下滑。 手感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了, 毛绒而柔软,陶宁忍不住放轻力道, 生怕给摸化了, 完全忘了这是一只化神修为, 背负月亮的大鸟。 她这慎重又忍不住沉沦迷醉的态度让商羲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摸摸的事情开了端, 就很容易有第二次,闭关的陶宁晚上都沉迷于吸鸟。 不用等陶宁用欲言又止的表情提出建议, 商羲鸟吃完各种小东西后, 直接钻进陶宁怀里, 把脑袋往她小臂上一搁,闭眼小憩。 化神期修士不需要睡觉,只是被师姐交代的任务忙得团团转, 一整天都没时间修炼, 只能在陶宁这偷闲修炼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等妙处,化为原型躺陶宁怀中就是天然会发热的肉垫,还会得到摸摸。 不论第几次, 陶宁还是用对着怕给碰坏了的态度, 动作轻手轻脚的。 商羲鸟瞬间就忘记了羽粉的事情,姿态越来越放松。 陶宁将手放在商羲鸟背上, 轻轻抚摸一阵,拿出传音铃听今日的讯息,然后给予回复。 每当这个时候,商羲鸟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嘴里喊着师尊,声音甜蜜,自己却在她怀中,听着她诉苦冰涧洞有多冷,多安静。 最让岑点霜感到心情微妙的是,等会她回去了还得再听一遍她说的话,再度给予回复。 但是不能心软,她闭关的这几十年陶宁过得太粗糙,每次进阶后根本没有好好闭关巩固境界,而且这喜欢把全身灵力耗尽一样,不要命的打法是该治一治。 今日陶宁修炼得慢了,醒来就发现大腿上有些重量。 低头一看,原来是等得不耐烦的商羲鸟提前钻她怀中了。 冰涧洞内气候严寒,商羲鸟闭眼小憩,收拢双爪藏在腹部羽毛下,背上羽毛无意识蓬松起来,脑袋瓜却没放在翅膀下取暖,搭在陶宁手臂上。 跟醒着时商羲鸟优雅矜持,羽毛覆在身上,如一身天.衣的模样截然相反。 见此场景,陶宁没能控制住手痒,然后就把小鸟摸醒了。 商羲鸟察觉到身上的触碰,眯了眯双眼,动了动翅膀,不小心就掉出一点东西。 陶宁嗯了一声,伸手捡起滚落在裙摆上的冰蓝色小果果。 看外形有点像樱桃,但是比之樱桃没有核,汁水丰沛。 这是只有在极寒之地生长的冰露果,五百年一熟,颇为难得,刚好寒山派内冰涧洞符合冰露果生长条件。 捏着一串小果在商羲鸟面前晃了晃,她说:“你摘的?” 商羲鸟看了一眼,在喉咙里咕噜一声,声音含含糊糊的,大意是承认了。 这是今晚过来时岑点霜感应到深处有灵力波动,过去看了一眼,顺手摘完了过来。 站起来,动了动翅膀,藏在翅根下小灵囊一股脑把冰露果全给倒出来了,堆成冒尖的小山。 陶宁本来伸手去接,后来多了她接不住,就用裙摆去接,惊讶道:“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以前都是陶宁从灵囊里掏出各种吃的,这一回可算让它找回场子。 鸟鸟一挥翅膀,豪横表示吃不完就攒着慢慢吃。 这种小果子,花蜜放在它这不能撑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化为人型时她对人类爱吃的糕点甜食不甚感兴趣,除了徒弟做的,都会觉得过分甜腻了。 化为原形就对这类天然果实没有抗拒力,母亲留下的传承记忆中同族也都如此,刚破壳的就会追着果子啄,她便当是商羲一族的本能了。 全族都是爱吃果子和花蜜的小鸟。 灿烂笑意漫陶宁双眸,她双手提着裙摆,里面是沉甸甸的果子:“都给我啊?” 商羲鸟探头过来看,下意识想出声回答,啾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连忙住嘴。 “这么多,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得好好保存着。”陶宁低头看裙摆上的果子,完全没有吧目光转到洞外。 难得碰上她缺心眼的时候,幸好没看见那一点点混在雪中的细雨。 商羲鸟悄悄放下炸起的羽毛。 * 三月之期很快就过去,岑点霜最近来得比较少,因为参加弟子大比的宗门陆陆续续地来了。 作为一峰之主,又是掌门最器重的师妹,岑点霜不得不在人前走动,陪着掌门师姐唱红脸白脸。 而且,离朱掌门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某宗带领弟子参加弟子大比的长老客气道:“这位便是望舒峰岑长老吧?久仰大名,幸会。” 离朱笑意温和:“你怎么知道我师妹前段时间突破化神期了,你们宗门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带队长老:“……” 岑点霜:“……”转身,默默走开。 这就是拒绝师姐举办昭告天下我宗门又多一位化神期修士宴会的代价吗? 太可怕了。 站在悬瀑台旁遥望冰涧洞方向,岑点霜默默计算日子,大约是今日了。 她召剑欲去接陶宁出关,旁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叫住了她的脚步。 “听说了吗?万魂鼎早就出世了,就在寒山派中。” 回头下视,台阶下站着几个衣着各异的修士,腰佩玄级中品灵剑,修为也不算高,都是金丹期修士。 他们大庭广众下聊天,估计是怕被人听见,用了术法隐蔽声音。 可他们忘了,站在悬瀑台上的岑点霜修为比他们高得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另一个穿深灰法袍的散修说:“竟在寒山派中吗?也没听寒山派掌门提过。” 第114章 在场的第三人压低声音道:“你傻呀,这万魂鼎里有魔域清极尊毕生修为,谁会舍得把消息说出来。” “好像也是……寒山派掌门瓶颈许久了吧,一直没能找到突破之法。” 阔别多日,陶宁听见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忍不住发笑。 陶宁出言打断他们:“谁告诉你们万魂鼎里有清极尊毕生修为,用了就能修为大增?” 被搭话的修士吓了一跳,他本是外面散修,前来参加弟子大比,就是希望能被那个宗门看上,邀去宗门当客座长老。 起码日日在外当个没有宗门当靠山的散修强得多。 见陶宁面容年轻,也没穿着宗门服制,便也以为她是散修,当即脸色不太好。 一人骂道:“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陶宁:“没办法,你们修为太低了,术法用得不到家,我一走过来就听到了。”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几人脸色更加难看,手按上腰间佩剑。 “你这是……”找打。 陶宁二次打断,双眸神色微沉:“别激动啊,要比试可以,我随时奉陪。你们还没告诉我,究竟是谁告诉你们万魂鼎里有清极尊毕生修为。” 穿灰衣的散修被人拽了拽衣袖,他侧过脸:“你别拦我,我要跟她……” 拦着他的人疯狂给他使眼色,不是,道友你再看看,别冲动。 满脸不耐烦的灰衣散修顺着他目光看去,然后他也看见了陶宁腰间配着的寒山派弟子令牌,顿时没声了。 腰牌刚被飘动的裙摆挡住了,竟没看见。 谁知道说人坏话会被寒山派弟子听见啊,这下可得罪人了。 三人的脸色在陶宁眼中来回变化,有一人道:“外面都这么传的。” “外面?”陶宁说,“也就是说,不仅你们知道,大家都知道了,估计上山门前还聚在一块热热闹闹地讨论了一番。” 三人:“……”情况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听着怎么那么阴阳怪气呢。 陶宁看了几人几眼,又瞥了一眼前来寒山派参加大比的呜呜泱泱的人群。 一个个面带笑意,互相拱手致礼仪,张嘴就是道友,幸会。 陶宁道:“那我想,你们不仅仅是来参加大比,获得奖励的吧?” 心里话被猜中,三人又是一阵脸色微妙。 陶宁哂笑:“胆子不小。” 树欲静而风不止,但她只想捂好马甲,以后乘灵舟与岑点霜共游天下。 他们一时间没能分清这胆子不小究竟指什么,心头是一惊又一惊的。 人比人就是比死人,大家都是金丹期的,按道理应当是谁也不输谁,几人就是觉得虚。 陶宁走后,几人竟不敢在此地多待了,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转身朝山门处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下山,赶紧下山! 万一被心怀不满的寒山派门人杀了就得不偿失了! 陶宁冷眼看他们落荒而逃,转身就笑着走上阶梯,直奔岑点霜身边:“师尊我出关了,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吗?” 有时候520真想在吐槽它家宿主在上岸前有学一点技艺,比如变脸什么的。 这业务太熟练了,就像刻在骨子里的。 或许以前还是个手艺人,苦练多年变脸发现不如编制铁饭碗,毅然决然备考,最终三战上岸。 最近不知道刷了什么东西的520有的没的想了一堆,还不忘提前静音自己,免得宿主听见自己的笑声。 岑点霜扶住扑过来的陶宁的手臂,熟练探脉,她说:“我本想去冰涧洞前接你出关,没想到还是晚了。” 陶宁伸着手,周围人多,她不能亲岑点霜,只能用目光代替:“我等不及了,就先过来了。” 收回灵力,岑点霜说:“好了很多,无论如何,下次都不许影城那样了。” 也不知道哪里养来的习惯,一旦打起来就不要命似的,不顾防守,只管进攻。 岑点霜指关节一敲她额头:“要不是修为在这了,整座影城都要给你打塌了,对战意识跟人的品行也有关系,到底以前究竟过的什么苦日子。” 陶宁抬手碰了碰额头:“我不记得了。” * 几人不敢再寒山派内御剑飞行,快步跑过人群,出了山门就御剑飞行离开。 被撞了肩膀的女修扶住肩膀,拧眉回头:“冒冒失失的,这是做什么?” 身前传来一声问:“亭儿,怎么不过来?” “来了师尊,”庞雪亭快步过去,好奇的目光张望着眼前景象,心中的不满很快就被抹去,“这便是恩人拜入的师门,寒山派啊。” 常襄真人此次前来并不是作为带队长老而来的,她不放心徒儿一人出山,便向门主提议她也随行。 至于门主以及其他长老,稍后才到,不与门内弟子同行。 常襄真人身着青裳,眉目温婉,发髻上簪着笔形青玉发簪,若收敛了元婴期修士气息,她像是凡间饱读诗书的女书生。 她对庞雪亭道:“你说的那位前辈,就是寒山派望舒峰峰主座下首徒陶宁,天骄榜上提过她。” “我看过您说的天骄榜,”庞雪亭目露憧憬,“我觉得她就该是第一,天骄榜排的那个不准,怎么可能是第十。” 常襄真人抿唇浅笑,也不反驳她:“也是,负责排名的凌云宫是按照修士扬名事迹,你那位前辈不爱扬名,参考的标准少,待这一次大比结束,就准确许多了。” 庞雪亭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影城的事明明就是前辈一人独对三方,凌云宫的人却说有岑真人在场,不作数。” “影城……”常襄真人说,“说起影城,她救你一命,还让你带回了孟乐遗骸,我该向她道谢。” 孟乐就是常襄真人关门弟子,姓邱。 她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庞雪亭,另一个则是邱孟乐了。 第73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常襄长老何在?” 负责带队的天心门长老左右张望了一下, 喊走了常襄真人。 常襄真人临走前交给她几道提前画好的灵符:“人多眼杂,你收好,莫张扬。” 庞雪亭乖乖收好:“是师尊, 不到不得已时, 我不会用的。” 常襄真人摸摸她脑袋,浅浅一笑:“这样很好。” 今日来寒山派的人很多,庞雪亭遵从师命不乱跑,先回归大部队里待着。 迎面见到庞雪亭, 屠师妹她们几个就想过来。 除了庞雪亭入选弟子大比资格,当初在影城里的几人中还有屠师妹以及卡在最后一位的庄师弟。 庄师弟他也没想要拿个名次回去, 他只是好玩, 苦练几天, 拼了命才把自己打才上了名单。 屠师妹说:“你怎么才来, 我还找你呢。” 庞雪亭朝她笑,还没说话, 旁边就传来另一道声音:“不是说要去找寒山派岑长老攀关系么?这么快就回来, 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 跟黄衣少年站在一块的天心门弟子都笑了起来。 庞雪亭奇怪地看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攀关系?” 天心门少主双手抱臂, 一耸肩膀:“好吧,你没说过,我好男不跟女斗。” 庞雪亭表情更奇怪了, 不解道:“我们不是斗过吗?就是你输了的那一次。” 一提起此事, 众人神情微妙。 天心门少主的脸色像极了当年,恐怖、危险又尴尬。 他冷笑一声:“你还敢提起此事?” 庞雪亭冷静道:“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提?” 天心门主出剑修, 然而少主更适合御兽, 开悟后拜在门中修御兽一派的太上长老门下为徒,他颇有天赋, 少年有成便愈发膨胀,仗着少主的身份无法无天。 门主说了几回也没用,也只好随他去,却不想碰上庞雪亭这个硬茬。 那年门内大比,全宗门弟子都要参加考核,检验这些年修炼成果,少门主想要拔得头筹,暗箱操作想要跟客座长老常襄真人座下首徒比试。 在他看来符修都是温温吞吞,每天拿着笔勾勾画画,看山看水的神棍。 就是这样温温吞吞的庞雪亭,在被巨虎利齿拦腰咬断的千钧一发之际,用她手上的笔画出高杀伤力的爆裂符,超越修为的爆裂符炸死了契约灵兽。 少门主比试技不如人,倒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只是他故意下死手立威不成,被炸死灵兽的灵力反噬,头朝下掉下台狼狈翻滚,沾了一身肮脏,一张嘴就吐出了两颗带血门牙。 知道他会输得狼狈,只是没想到那么狼狈。 总而言之,这桩梁子就结下了。 庄师弟不知道想起什么,噗嗤一笑,用袖子捂住嘴:“对不住,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比如狗吃屎什么的。” 强忍笑意的屠师妹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住,我和庄师兄一样,想到了一点好笑的事情。” “你,你们,竟敢惹怒我。”少门主咬牙一指。 第115章 路过的修士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炸开的爆破声,中间夹杂着灵兽嚎叫,紧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的刀剑混战声。 这动静好不热闹。 为首的赤色中衣,蓝外袍的女修疑惑转头:“嗯?” 另一个女修看了看那边,她没看错,果然是冒烟了,她道:“金师姐,那是瀚海院,住的是天心门。” “天心门?有点耳熟。”被称为金师姐的女修朝好奇看热闹的别派修士拱手,“诸位道友,失陪。” 她手扶着剑柄,大步离开,另一个女修追出队伍,追上后小声道:“金师姐,千万不能冲动。” 金师姐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斯文又礼貌:“放心,我绝不会丢了千奇峰脸面的。” 下颌线一绷,她咬牙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是谁住在我修好的房子里而已。” 本来修缮房屋这些不归千奇峰管,由诸事堂下属外峰弟子负责,谁知道今年来的人有点多了,位置不太够用,又划出一座峰用来招待参加大比的其他门派弟子。 诸事堂那边修不过来,让千奇峰弟子搭把手,不巧,这一片正好是金师姐盯着修好的。 不是去加把火的,那就好,那就好。 那师妹一口气没松到头,就看见金师姐一提裙摆,脚踹开了大门。 金师姐:“是谁在拆了我千奇峰才修好的房子?” 乱作一团的人群骤静,于是那一句:“你看谁还来救你,不如大声喊你的陶宁前辈吧!”尤为突出。 全部人都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女子,见到她身上弟子服制才想起这里不是天心门内,而是在天下第一派寒山派内,不由脸色一白。 “你认识陶宁?”金师姐视线定在手抓着笔的符修小姑娘身上,她被金师姐看得一懵,不由点点头。 金师姐冷笑一声:“我平时就是个抡大锤的,不爱读书,只记得我师尊跟我说的话:来者即是客,你给我脸,我给你脸。” 手一指被掀破的屋顶,“明日就是大比,今天太阳落山前想看见完好的屋顶,可以吗,大家?” 天心门众人本就理亏,都不住点头。 金师姐也点头:“这不就好了,都平心静气一点嘛,要是想比试我们寒山派有专门比试台,还能友情提供生死状,我亲自写。” 天心门众人:“……”这、这就不用了吧。 金师姐带着那和善的笑意,对庞雪亭招招手:“这位道友贵姓,劳烦过来一下。” 庞雪亭收起笔,小碎步挪了过来:“我乃常襄真人弟子,广龙庞,名雪亭。” 金师姐:“我千奇峰千连真人弟子,金姓,名嘉木,道号还没取,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没想到招惹来的还是千奇峰的亲传弟子,比想象中的还惹不起。 庞雪亭肃然起敬,执晚辈礼:“金前辈。” 金嘉木笑笑,招手:“走吧。” 见庞雪亭被带走,天心门少主对她离开的背影哼道:“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这么说,就跟着出来了,忘了问缘由。庞雪亭路上她才反应过来:“金前辈找我有何事?” 金嘉木说:“你不是要找陶宁吗?我也想找她,问问当年怎么就敢把我一人丢下了。” 天知道她丹成出关,就要独自面对师尊和掌门的联手盘问,这对于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来说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她都快脑袋想冒烟了,只好一五一十将经历都说了出来。 当着大家伙的面勇敢承认我金嘉木还是菜菜,炼不出神器,求求了,别问了别问了。 菜菜这个说法还是从陶宁那听来的。 但是她觉得更有杀伤力的还是陶宁语气平静地看着她的作品说:“菜就多练。”这四个大字。 之后她用上这四字真言,竟意外的所向披靡,没有一个千奇峰弟子听完后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交流,最终这四字真言越传越远,普及了整个寒山派上下。 变成了疏寒峰那窝莽人剑修的口头禅,希望明日大比不要嘴漏对外派弟子这么说。 想远了,往回想一点。 等会找着人了,一定要好好跟她算账,一跑就是四十年,太敢跑了。 满脑子悲愤的金嘉木双手握拳。 “……” 现在脑袋转冒烟的就是庞雪亭了。 她表面神色平静,内心波涛汹涌,冲天的尖叫声涌上喉咙被强行吞回去。 我到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你们寒山派的人都那么猛的吗? 庞雪亭忧心忡忡,希望自己能活着离开寒山派。 金嘉木回头冲站原地的人影招手:“庞道友怎么不走了,过来啊。” 抱着送死的心情,庞雪亭迈开了步子。 两人很顺利的在榜前逮到看抽签结果的陶宁。 金嘉木大步过去,伸手想拍她肩膀,汗流浃背的庞雪亭不知道该不该出言阻止。 “金……” 那对着榜单结果发呆的陶宁头也没回,反手就抓住了金嘉木的手腕,回头一看,紧皱的眉头松开:“是你啊。” 金嘉木笑出八颗牙齿:“是我呀,你的烧炉小妹。” 陶宁:“……” 陶宁脸色微变,从这句话中听出了讨债的苗头,果然是缺德千年,终有一失。 左右跑不掉了,她调整了笑容:“这么巧啊,你也是来看抽签名单的吗?” 看陶宁这样,金嘉木又不太好意思真算账了。 算起来她提前结丹还是因为陶宁,对方也是她的半师,理应受她一拜,得礼遇才是。 不能因为对方不在意,自己也跟着蹬鼻子上脸。 心里那点小火苗迎风就灭了,金嘉木摇头:“你当初走得太急,没能见到我结丹,我是来跟你致谢的。” 陶宁掌心朝外一推:“致谢就不必了。我是来看看抽签结果的,明日我得跟问神宗的弟子对上,你要跟谁?” 一提到这个,金嘉木脸都拉下来了:“我倒霉啊,碰上长刀门了,听说他们门内的都是武疯子,跟疏寒峰一样。我们器峰惨啊,不光得打,打完还得去炼器。” 陶宁道:“那我看你修为凝练,肯定很有信心,我相信你。” 鸡汤灌多了,总会有喝怕了的时候,金嘉木现在听见从陶宁嘴里的我相信你就心里慌张。 她总觉得她说的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我要坑你了。 金嘉木连忙抬手,疯狂摆摆摆:“别别别,你可以不用那么相信我的。” “……”陶宁就知道这一事就算过去了,她注意到后边神色紧张,而后变得迷茫的庞雪亭。 微笑颔首,她道:“又见到你了,庞姑娘。” 庞雪亭来回看的目光逐渐凝固定格,她忽然双颊发红,不太好意思道:“陶、陶前辈,是啊……” 这情况,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想太多了,竟然误会寒山派上下独爱……崎岖复杂的三人爱情关系。 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陶宁狐疑地看向金嘉木,用眼神询问:“你对人家干什么了。” 金嘉木两眼睁大,十分无辜,用眼神回视:“我哪有!” 一番眼神交流,互相都不能说服对方。 身有要务在身的金嘉木很快就被人抓走去帮忙,望舒峰峰主也被抓走帮忙了,就剩陶宁一个刚闭关出来的闲人。 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陶宁说:“庞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心里藏着的犹豫被看穿,她确实是有话想跟陶宁说。 她不过是门派小弟子,师尊常襄真人也只是门派客座长老,知道的也不多,只好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陶宁听罢,点了点头,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她心里想了什么。 她只对庞雪亭道:“多谢告知,不过不用担心我,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庞雪亭得了安慰,还是忧愁:“也不知道是谁瞎传胡传,说什么得万魂鼎得三界,还说什么里面有一位哪里老祖宗的全部修为,用了就能马上飞升。这种好事,怎么可能?” “这些确实是无妄之语。”陶宁并不意外这些言论,也大概能清楚是谁传出来的。 因为这些话跟世界线中记载的大差不差。 只不过呢,那时候因为得了万魂鼎的人是出身寒山派,恰逢寒山派主办弟子大比,半数有头有脸的修士齐聚寒山派。 闹得离朱掌门被众人联合问责,天下第一派的名声遭受质疑。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除了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器之外,那就是天下第一派本身了。 若不能得宝,分到寒山派一杯羹也不错。 与庞雪亭告别,陶宁本想去寻岑点霜,可得到的消息都是岑长老在各个地方忙,暂时来不了。 陶宁遗憾地啊了一声,向疏寒峰的师兄致谢:“多谢师兄告知。” 第116章 “不必客气。”师兄说完,继续投入工作。 掌门不在主峰里,他们作为弟子应当尽为徒弟的责任。 520见宿主找不着老婆坐一边望天出神,牙酸宿主的恋爱脑程度又有所上涨的同时,想友情安慰一把宿主。 520好心陪聊,主动挑起话题:【你在想什么?】 陶宁语气平静:“祈祷。” 万魂鼎器灵一直在吱哇乱叫,希望她能把它带走,这一点都不好玩。 她知道岑点霜在哪,在一个她暂时不能去的地方。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宿主嘴里听见这话,520来了兴致:【为什么祈祷。】 陶宁沉吟片刻:“因为爱情。” 如果她现在过去向大家说我是你们的祖宗,那事情就会变成一个伦理的问题。 520:【哦!我懂了!你是想听歌是吧,我花点积分给你放一首。】 它的效率很快,婉转悠扬的女声在陶宁脑内响起。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陶宁:“……” 放完一首歌后,520殷勤问道:【感觉如何?】 第74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远在寒山派禁地, 各峰峰主齐聚,神情严肃,都看向掌门离朱。 离朱道:“有劳诸位了, 开始吧。” 数位峰主与长老同时结阵, 掌门离朱一马当先,立在正中央充当阵眼。 庞大的法阵在空中形成,赤红符文如血流动,缓缓下压。 数月以来, 寒山派掌门连同各峰峰主联合结下镇压阵法,九重镇魔阵前八重大成, 就剩下最后一重。 一旦结成阵法, 就能将这亦邪亦正的神器镇压, 不再面世。 漂浮在空中的一种修士齐齐结印施法, 各色灵力从手中倾泻而出。 站在外围的修士也跟着结印施法,助上一臂之力。 被压在中央的一方小鼎不住震颤, 不愿接受镇压法阵压在自己头顶, 开始抵抗。 前八重阵法它遵从主命, 只当儿戏,压了就压了,轻易就能破开。 如今发现这帮灵修的真正意图, 又怎愿就此压在山下? 而且这些对于它来说, 还是太弱了。 深灰灵气忽然爆发,巴掌大的小鼎身形猛然暴涨,变成一口大鼎。 万魂鼎荡开的气息将数人震开, 一众修士从半空坠落, 后退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离朱掌门:“诸位都没事吧?” 众人齐声答道:“掌门安心,我等无恙。” 万魂鼎浑身萦绕的灵力跃跃欲试, 之前的顺利一朝颠覆,倒叫众人投鼠忌器。 千连神色凝重:“前八重如此轻松,第九重却不成,果然有诈。” 岑点霜赞成她的看法:“此鼎生了器灵,恐怕没那么简单。” 被包围的万魂鼎上下飘了飘。 若不是记着主人的叮嘱,鼎中器灵是想将这些要把它关起来的修士们全都吃了,而不是轻飘飘地震开。 离朱换下宽袍大袖,不如从前随性,更显威严:“此法不成……明日便是大比,耳目混杂,流言蜚语……”她叹息摇头。 “掌门,若是今日不成,就没那么快能将万魂鼎彻底镇压了。”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是针对我们寒山派的,我查过了,就是从妖界传出的。” “妖界与重光界不是各自为政,他们凑什么热闹?” “还不是当今妖主贪心不足,妄想灵气充沛的重光界,想挑起纷争。” “怪不得我看魔域也……岑师妹小心!” 被围在中间万魂鼎待腻了,想突出重围,好巧不巧,它冲的方向正好是岑点霜的方位。 原谅它从岑点霜身上感知到了自家主人的气息,有点好奇而已。 怎么会有人是嘴巴上涂满主人的气息,让我凑近看看是怎么回事。 岑点霜旋身召出玄英,剑光滔天,将万魂鼎逼回原地。 离朱飞身过来,紧张道:“你没事吧?” 岑点霜眉心微蹙,她似乎有些疑惑,对离朱摇摇头:“我没事,它好像不是想攻击我。” 话音刚落,一道灵力飞速打上岑点霜肩膀,力道像是一颗小石子砸在肩膀上,不轻不重的,算不上疼。 离朱将人护在身后,一群人都惊疑不定地紧盯万魂鼎。 万魂鼎灵力起起伏伏,看得众人紧张不已,结果它没有再第二次。 那泄愤似的攻击好像是大家的错觉。 实际上器灵在想:你好凶,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家主人在哪,何苦用剑戳我? 器灵的想法传至陶宁识海中,活像个小孩在撒泼打滚,嚷嚷着有人欺负它。 她脑袋要裂开了,左边是撒泼打滚的器灵,右边是追问歌声好不好听的系统。 得不到主人的回应,器灵的气息满山荡漾,嚷嚷着想要被带走。 好歹顾念着主人的叮嘱,它不敢惊动旁人,所以只针对陶宁。 陶宁一手握拳,撑住太阳穴,满脸麻木:“我悟了。” 520不清楚短短几分钟里,它的宿主想通了什么人生大道理,既然陪聊那就进行到底。 520:【你悟了什么?】 陶宁语气沉重:“做人不要撒谎,孩子的学前教育要做好,培养独立人格,不要抗拒寄宿学校。” 520:【???】这跟我们聊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吗? 再看一眼歌名,这歌不是唱爱情吗?什么时候跳转到道德教育栏目了? * 第二日大比照常进行,期待扬名的修士为这一日而感到雀跃。 这第一天比试,都是小弟子的小打小闹,没什么好看的,本应该来人很少,但出奇的,第一天来的人很多。 满坑满谷的,都是各家门派。 为了容纳数百人同时比试,寒山派广场上准备了数十个比试台,每一处比试台旁都站着维护规则寒山派修士。 本次比试分为炼气,筑基,金丹组,各自占据一片比试台,两两对战,胜者继续抽签,直至决出魁首。 弟子大比每百年一届,天骄榜也百年更新一次,没有修士能拒绝扬名天下的机会。 此次天骄榜更新由凌云宫少宫主执笔,凌云宫是重光界内公认最公正执笔者,门内弟子或不善战,但绝不徇私。 凌云宫宫主刚好闭关,这一次大比只有少宫主领队前来,她一身缥缈紫衣,白纱覆面,只一双眉眼便惹来不少倾慕的目光。 她的本命灵器也很特别,竟然是一卷卷轴,名为灵玉璧。 平日她总爱提笔书写,记录各种事物,与人对战时展开其上字迹浮现,文字也成了攻击人的利器。 随着一声“凌云宫少宫主到”,一卷白纱飞出,若白云缥缈,紫衣年轻女子踏白纱而至,飘然落在座上,好似天外飞仙。 凌云宫弟子也都随少宫主而至,她们并不戴面纱,本命灵器大多是双铃铛或柔韧轻灵的红绸。 修仙都没有一个样貌平平的,没人会觉得凌云宫的出场方式张扬,只觉得大饱眼福。 之后各派掌门,各家家主出场一个比一个炫彩夺目,一个比一个晚,在一众敬崇目光中端坐高台之上。 今天不光弟子要比试,他们也想在今日分出个高低一样。 作为东道主的离朱掌门最晚出现,她又穿上宽袍大袖,华贵雍容,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昨日的失败。 当务之急是完成弟子大比,把这些人都送走,只好将万魂鼎封在禁地中,由几位长老联合看守。 虽然他们都很奇怪为什么万魂鼎封不住,却也不会跑,但也只能如此了。 站在台上说了一会场面话,弟子大比正式开始。 陶宁抽到的名次比较前,大比宣布开始没多久就上台,站在台上后,她还有些遗憾不能跟岑点霜说上话。 另一黑衣修士跃上比试台,互相行礼。 “问神宗,公冶邈。” “寒山派,陶宁。” 不必多说什么狠话,裁判一声令下,两人各自祭出武器对战。 金嘉木抽到的名次比较晚,她还没那么快能上台,她从高台上走下,本想去近处观战陶宁,经过凌云宫座位时觉得有人看她,目光很是隐晦。 她就是个大咧咧的直肠子,直接回望过去。 凌华璧素手托着卷轴,另一手执笔,悠悠收回视线。 金嘉木:“……”又来了,这娇滴滴的少宫主,有必要记这么久的仇吗? 不就是一片面纱,揭了就揭了,还气得跟自己脱她衣服似的,早知道就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她还是赶紧下去看看陶宁打架,作为朋友怎么着都得助威呐喊吧。 凌华璧见她还真走,轻哼一声,提笔在灵玉璧上画的乌龟打一个叉。 但心气难平,她喊出声道:“金道友。” 台上比试的陶宁不知道世界线中双贵妃中的凌云宫凌华璧早就被人揭了面纱,她用剑挑落问神宗弟子武器,一掌拍上他肩膀,将其打下台去。 第117章 问神宗弟子后退三步站稳,表情看起来还没太反应过来,怎么才过五招就下台了? 结果已经明了,裁判朗声道:“寒山派,陶宁胜——” 金嘉木听见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去了也没用,只好站定,回头询问:“少宫主有何贵干?” 凌华璧张口欲言,便听见一阵嘲讽至极的朗笑声,他用上了灵力,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问神宗的公冶邈脸色难看,他拧眉问:“比试已经出了结果,是我技不如人我承认,你又笑什么?” 举起手中灵剑,剑尖直指对方:“我要和你打一场,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那坐在散修观战台上的男子拍着桌子笑了一阵,才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笑的不是你,我笑的是寒山派,有眼无珠啊。” 公冶邈用你这脑子发疾的东西拿我做什么消遣的眼神看他。 此话一出,引起哗然。 离朱冷然道:“哪方修士,竟敢在我寒山派放肆?敢报上名来?” 那男子又是一阵摆手,他张了一张很好说话的温润书生脸,说出来的话没一个字是好听的。 他站起身,朝四周拱手道:“不敢不敢,我不过一介散修,名字也不响亮,楚氏,景同。” 天下姓楚的修士数不胜数,但以楚氏自称的也只有位于重光界边,恭州境内的炼丹世家恭州楚氏。 有人认出了这是楚氏家主最得意的徒弟,叫破了他的身份。 楚景同也不否认,微笑颔首:“不才,正是在下。” 只是听说楚景同性子不受拘束,总爱云游四方,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寒山派冒头搞事。 离朱冷了脸,居高临下道:“好,楚道友,今日砸我寒山派场子,意欲何为?” 坐在另一边的岑点霜也冷了脸,在旁人看来她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只有她身边的千连看见岑点霜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玄英剑锋离鞘一寸。 她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冲着她徒弟来的。 楚景同的手停不下来似的,又在不好意思似的摆动:“非也非也,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们寒山派有魔域的人。” 这话如晴天霹雳,本还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哗然。 “魔域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魔域的人?” “寒山派里有魔域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景同的脸上,想知道他嘴里说的魔域修士究竟是何人。 在场只有两个人不看他,而是看向他身旁头戴兜帽的男子。 一个是陶宁,另一个是换了容貌再度潜入寒山派的魔域圣女。 此刻她们心里闪过同一个念头——肖浩然也真是命大。 修仙修魔不过是一种修炼方式,修仙要稳扎稳打,道心清明,修魔讲究速成,肆无忌惮,因为行事残忍,才会被重光界修士忌惮。 而且天下第一派里出现魔域的人,怎会让人不心慌。 楚景同俨然成了目光中心,他双手往下压了压:“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越说,他声音越提高:“最近的传言想必大家都清楚,我不再赘述。清极魔尊的万魂鼎就在寒山派里,这些魔修都不安分,抢夺万魂鼎,想要再度统一魔界,为祸苍生。” 离朱就知道今日不会是个太平日子,果不其然,她冷笑道:“信口雌黄,寒山派如何轮不到你来指点,叫师尊来见我。” 楚景同:“掌门何必那么生气?我都说了我是好心提醒,现在你们寒山派内有魔域细作伺机偷鼎,这要是被人偷走了,有难的可就是重光界万万人,何必如此执着?” 不管离朱有没有承认,他一张嘴就肯定了万魂鼎一定在,说他真心为重光界请命,说给三岁小孩听都不信。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交出万魂鼎。 于是这一番话引起不少赞成之语,话里话外都在劝离朱掌门一定要交出,由几个门派联合封印。 而且这么大的担子只叫寒山派一人承担,他们良心不安,也想帮帮忙。 话语嘤嘤嗡嗡,陶宁立在舆论中心,环视全场。 说话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掌门,宗主,最次的都是小家族的家主,利益关系如蜘蛛网,互相连接。 她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民间行走时撞见赶集的场景,也是这样,不论男女老幼,都是七嘴八舌地吵。 区别就是这里是寒山派比试场,没有鸭叫鸡鸣助兴。 所以人都是差不多的,本质上总爱重复别人说过的话,以此获得赞同感。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都看向面如锅底的离朱,等待着她的同意。 不同意也没关系,就是方法更加曲折一些,都会同意的,前提是她不想保住自己的寒山派了。 离朱召出难平,灵剑镀上火红灵力:“我若说不呢?” 寒山派掌门离朱之佩剑难平,意为平天下难平之事,数百年来鲜少出鞘,一旦出鞘不见血光不收。 另一门派修士也霍然起身:“难不成你寒山派要纵容包庇?” 这修士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纷纷出声应和。 有一白发苍苍的修士哼笑道:“寒山派这态度也不足为奇,包庇魔修之事早有先例,你们如此忌惮的清极当年就是寒山派弟子,早年入魔域为万魂老祖所用。据我所知,至今仍未除名。” 沐浴在众多震惊目光中,那老修士老神在在,目光锐利:“此时,你们寒山派总不会否认吧?” 离朱哂笑:“你不管管你徒孙跟魔域妖女跑了的事情,倒是有空来管起我寒山派的事了。” 老修士面色黑沉,他想说的话都说了,现在无话可说,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至今没人动手,是都不想做第一个动手的出头鸟。 “那十恶不赦的魔尊竟是寒山派弟子?” “你们才知道?我从我老祖宗那听说过,知道的老前辈们闭关的闭关,兵解的兵解,如今竟没多少人知情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泱泱大派也不过如此。” “诸位,暴露在明面上的魔修才两个,谁知道私底下还有多少个?” “为了重光界的安危,自证清白,不如离朱掌门交出万魂鼎吧。” 眼见目的达成,楚景同眼底闪过满意。 一女修出声问道:“楚道友空口白牙就说寒山派内有魔域细作,这话从何而来?” 说话的人不是谁,正是天心门的常襄真人。 她被天心门门主用不赞成的目光看着也巍然不动,声音温和却坚定:“都说清者自清,既然是楚道友主张万魂鼎放在寒山派不安全,那起码跟大家说个明白,细作何在?” 楚景同温吞一笑:“我听说你座下徒儿为寒山派门人所救,带回了关门弟子的遗骸,寒山派对你有恩。” 常襄真人端坐桌后,按住了满脸愤怒的庞雪亭的肩膀。 她神色从容:“旁人我不管,有恩必报,是我贯彻一生准则。不过楚道友也不必言左右而顾其他,这跟我想知道你手里证据是真是假并不冲突。” 楚景同:“常襄真人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信错了人,你关门弟子九泉之下冤魂不平。” 常襄真人不做理会,只看着他,态度很明显,少废话有事说事。 楚景同只好摇摇头,满脸惋惜,他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朋友就被寒山派的魔域细作打伤了,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我劝他捡回一条命就算了,何苦趟这一趟浑水?” 看向身边坐着人影,楚景同将手按上他肩膀,温和道:“你说是吧?肖兄?” 罩着脑袋的兜帽被一只手掀开,露出肖浩然憔悴的脸,他丹田被人搅碎,全身经脉寸断,若不是赤夏夏以断去两尾的代价,他没那么快能重回重光界。 原来这人不仅想杀他,还抢了他的位置,今天光明正大站在寒山派的人应该是他。 养伤的三个月里,赤狐妖王对他说他按插在魔域的探子说魔域圣女就在寒山派中,奉命取回万魂鼎,待弟子大比之日率领魔军压境,由圣女里应外合放魔尊入山,带回魔域至宝。 而如今这局面不过是闭关多年的岑点霜来得猝不及防,陶宁迫于无奈只好交出万魂鼎,暂存在寒山派中,随时。 她想杀他,就是想要灭口,独自带走万魂鼎。 肖浩然怎么可能会让魔域这个杂鱼带走自己的囊中之物,他要做的是比魔域之人来之前带走万魂鼎。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不光要这样,不将她千刀万剐,灰飞烟灭,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他双目恨恨地看向比试台上,伸出手一指:“这个打伤我的细作,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台上的陶宁。” “寒山派望舒峰峰主岑点霜首徒,陶宁。”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在场所有人的接受范围内,被打退在台下的公冶邈回头看去。 陶宁平静地站在一众目光中央,也不惊慌,甚至有心情对众人微微一笑。 第118章 “……” 旁的不说,一身清净正气,还是雷灵根,把这样的人派来重光界,魔域的人脑子坏掉了? 岑点霜拔剑欲起,却听到陶宁的秘音入耳:“师尊别动。” 简直胡搅蛮缠,张嘴就来。 千连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你指着我寒山派弟子说她是魔域细作就是魔域细作,那我还能随便找个人来指着你说他是吃你炼出的破药丸子经脉不畅,要你给我赔灵石,你是不是也给我赔?” 反而曜丹从袖中拿出一枚银铃,晃了晃。 他也是丹修,寒山派内最爱跟丹修结交的修士,自然也跟恭州楚氏有过来往,还互赠银铃。 银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疑惑地挠了挠脸,心里有一个猜测。 肖浩然一股脑说出在妖王出得到的魔域辛秘:“魔域有一种秘法,能培养出经脉正逆皆可的修士,而魔域圣女就是用这种办法培养出来的,她受命于魔尊潜伏寒山派,还在影城为了灭口杀了与我同行的寒山派修士,丹峰的尔岚。” 人群中,忽然被点到身世的魔域圣女本女:“……”陶宁是圣女,那我是谁? 第75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愤怒一指陶宁, 肖浩然慷慨激昂道:“陶宁你就是被魔尊派来的细作,杀了尔岚,还想杀了我。” 一边的楚景同悠悠补充:“如此残害同门, 丧心病狂之人, 难道不是你们寒山派有眼无珠?” 这两人一唱一和,轻而易举就把帽子给寒山派扣上了,经此一事寒山派威望何在? 有修士说:“既然如此,你们寒山派纵容魔修, 必然不能让这魔域细作留在寒山派中自证,当关押素有公平之名的凌云宫中, 直至查清真相。” 高台上, 正看热闹的凌华璧少宫主忽然被点到, 面纱之下的嘴角一抽。 出门的时候母亲也没告诉她会有这种事情啊。 到底是谁第一个说凌云宫很公平的, 只是关过几个凶穷恶极的修士罢了,当凌云宫是什么重光界衙门? 金嘉木急急道:“你要抓我同门?不要抓我同门, 她对我有恩。” 被噎得一愣的凌华璧:“……谁要抓你同门, 你当我凌云宫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陷害, 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金嘉木还是感到不安,她也确实听说了丹峰弟子灭了一盏命灯,没想到被扣在陶宁头上。 见她那么烦躁, 凌华璧也觉得烦得不行, 更烦的是到底是谁老是用恶心的眼神看她? 凌华璧回瞪过去。 肖浩然早就看见了高坐上的凌少宫主,被她不满一瞪,他赶紧说:“凌云宫执笔只为公平, 有凌云宫出手必然叫大家满意。” 这话并不叫人满意, 另一个修士说:“查什么真相,魔域妖女手段狠辣诡谲, 决不能放纵!就该当场打死!” 说罢,他跃空而起,一掌拍来。 这修士是什么门派暂时不清楚,修为至元婴后期,这全力一击就是冲着将人打死来的。 陶宁双眸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指尖微动,已经准备好用什么法器杀他了。 刚刚还忍得住,如今岑点霜再忍就枉为人师了。 一剑飞来,斜插在陶宁身前,白影掠过她与其对掌,对方修为不及岑点霜,被灵力反噬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台下。 岑点霜将人护在身后:“我看谁敢?” 伤人不成反被打飞的修士喷出一口血,当众大喊:“看吧,寒山派就是故意包庇的!” 陶宁被护在身后,眼底倒映着她背影:“师尊……” 岑点霜微微侧过脸,眼睛直视前方:“别怕,我绝不会让人把你带走。” 有人当了出头鸟,那讨伐只会越来越多,离朱仍不松口。 离朱道:“人,我不可能让你们带走,鼎,也不可能交出来,想在我寒山派放肆,得先问问我的难平。” 她横剑于身前,座下弟子也都亮剑,气势反压众人高涨的情绪,讨伐之声少了一半。 当了掌门多年,日日围着宗门事务打转,可离朱到底是剑修,炼虚期大圆满的修为。 况且这是寒山派境内,门派中还有几位闭关多年的合体期老家伙,真把寒山派逼急了,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 除非还有人修为比离朱更高,资历更老。 话语刚落,上佛宗主持起身,念了一声佛号,他道:“离朱掌门,容老衲一言,既然贵派坚信门徒陶宁并非魔域圣女,那去凌云宫一趟不过是证明清白罢了。事在人为,清者自清啊。” 离朱冷哼:“好一句清者自清,人还在寒山派内就这般咄咄逼人,若是人走了,我还能见到我这门徒?而不是等来一张畏罪自尽结案书?” 天心门少门主朗声道:“我看是你离朱掌门以己度人,还做贼心虚,你们寒山派就是一个魔修贼窝!” 天心门范围内,有一人急急道:“可是她……”话没说完,他被人捂着嘴拉走。 天心门太上长老对其摇头:“你个小孩子,你懂什么,别掺和。” 庄师弟掰下捂在嘴上的手,着急道:“可是没有她,我今天根本不可能站这!” 天心门长老太上长老还是摇头:“这是门主的意思。” 一群人吵吵嚷嚷,根本无法消停,必须要寒山派交出魔修陶宁,还有交出万魂鼎。 藏匿在人群中的魔域圣女趁乱退出,悄悄往寒山派禁地走去。 寒山派那边的态度很直白,不同意,也不可能会同意。 一旦开了头,一步退,步步退。 陶宁环视全场,神情凝重,她的心情难以说明,这样的场面,既熟悉又陌生。 有人站在她面前,决意维护的感觉,真的很陌生。 她脑子里的520比她更着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早知道我就劝劝你,别来这个小世界里,难度太高了。都是我的错,风险评估没有做到位,这根本不是新手能承受的难度。】 它宿主才第二个任务世界,修为也不高,不过是金丹期修士,跟大号比差得远了。 退不退登是小事,它是真怕给宿主造成心理阴影。 陶宁说:“别担心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互相听不见,却互相重合。 岑点霜/520:“怎么可能不担心?” 陶宁:“……” 520哭唧唧:【我真想给你充积分上大号啊。】 肖浩然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楚景同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肖浩然这个拱完火就消停的人又来了第二把火,他道:“既然离朱掌门不愿,还有第二个办法。” 一面镜子被举起,他当着众人的面说:“此物名为轮转镜,能看穿真身,一切妖魔无所遁形。” 思量着这么让她死便宜她了,这轮转镜作用不仅于此,还能扭转镜中人时光。 想来这魔族圣女如今不过三百岁,若是倒退两百年,她也不过是个刚入门不久的炼气期,他定要好好报之前的夺宝之仇。 届时大乱,他们抢了万魂鼎就走。 肖浩然不等台上之人应答,翻转镜身,将轮转镜朝天抛去。 说时迟那时快,楚景同也同时出手,一道灵力打上轮转镜,激发沉睡的轮转镜。 不过巴掌大小的轮转镜在半空中不断变大,最后有人高。 寒山派离朱等人齐齐色变,离朱下意识挥剑想将这真身无所遁形的轮转镜打落,她这动作却更叫在场众人心生疑窦。 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无辜,但是没想到离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难不成还真给他们误打误撞,搞到真的了? 有人大喝:“离朱!你还说你们寒山派问心无愧!” 离朱眉头紧皱,不做回答,千连默默召出她的大锤,曜丹以及各个寒山派长老都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器。 她们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的准备。 轮转镜下光华隐去,台上爆发出淡紫光芒,几欲灼伤众人双目,紧接着便是厚重的大乘期威压铺开。 她没有克制自己的灵力,修为不够的修士都捂住胸口,脸色苍白,急急撑开护体结界。 更差的直接倒飞出去,喷出一口血来。 但是没有人愿意将视线离开比试台上,能站着的都拿起武器,严阵以待,目光灼灼。 这深厚威压非寻常人有,这陶宁究竟是何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轮转镜做了什么?”楚景同立马调息,他被伤了丹田,没有一两百年都没法痊愈。 肖浩然也惊疑不定,他茫然回答:“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是你……妖王给的吗?” 光芒褪去,轮转镜仍高悬半空,露出了比试台上真面目。 这场景,让人看了直呼:“怎会如此?” 本来两人一前一后而站,岑点霜在前,穿着青袍弟子服的陶宁护在身后。 也不知道二人什么时候转换身形,那一身白衣的岑点霜被挡在身后,挡在她身前的是身披华贵紫袍的女人。 第119章 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两人相对而站,岑点霜的手还搭在她小臂上,手下的触感却不是有了不少磨损痕迹的银护腕,而是冰凉柔软的衣袖。 岑点霜仰头,不解地看着身前的人,本来与她身量齐平的徒弟忽然要抬着下巴看了。 “你……” 眼前的陶宁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更加成熟,不过是细微的差别,两者之间却天差地别。 当时陶宁猝不及防,只想瞒住岑点霜的妖身,她本就是灵修,无论怎么照都会有问题,但岑点霜不行。 结果自己却被扭转日月,回到两百年前的时期。 她歉然笑了笑,在岑点霜看来这笑容很是勉强。 陶宁说:“对不起,我已经很尽量保持少年时的身形了。” 岑点霜疑惑:“什么?” 下一刻,陶宁转身一挥广袖,袖中飞出破横。 神器破横本就难有敌手,如今陶宁修为恢复,自然是发挥出最大用处,威力一剑破山。 520惊呆了:【我的天啊,我愿望成真了?】翻看自己账户积分,没有少啊。 没想到这轮胎镜还是什么车轱辘镜还能把宿主大号照出来了,这也太会助攻了吧! 两百年前的清极是大乘期巅峰,三界内毫无敌手,这下可捅大篓子了。 楚景同眼睁睁看剑飞来,转身想逃,可他只能迈出一步,第二只脚还没能抬起来,就听到噗嗤一声。 嘴唇涌出鲜血的同时,他下视丹田,一柄剑尖正缓缓往回收去。 不用什么剑招,一力破万法,顷刻间,楚景同的丹田被搅碎,有千年修为积累的妖丹破裂。 他轰然倒地,却引起一声声惊叫。 “这!这不是人!” 因为倒在地上的根本不是楚景同,而是一只五条尾巴的红毛狐狸,皮毛染血地倒在地上。 肖浩然被桌椅绊倒在地,眼睁睁赤狐太子被打出原型,还给打死了。 “死……死了?”他慌张至极,起身就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不是这样的,跟天书说的完全不一样! 那柄破横没有饶过任何一个人,瞬息就追上了逃跑的人影,用同样的办法杀了肖浩然。 破横剑锋穿过他的丹田,将他钉在地上。 这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能看见一具脸朝地伏倒的尸体。 一只手伸了过来,那只手从宽大的袖口中探出,指节修长,骨肉匀称,如上好美玉细细雕琢而成。 五指合拢,微微用力,握着剑柄将长剑抽出,剑锋不留任何血痕。 是陶宁飘然落在他尸体前,拔走了剑,重有千钧的破横在她手中轻若鸿毛。 没人看见她指尖一道灵力打中他的灵台,还同时取走了他灵囊中一物。 不过现在也没人会在乎这两个生前吱哇乱叫的东西,都用警惕又害怕的眼神看向紫衣女人。 以她为中心,周围空出一大片,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甚至想站到广场外跟陶宁说话。 这个距离起码死得会慢一点。 “你……不,这位前辈,你究竟是何方大能?” 陶宁闻声回头,侧眸看去,在对方紧张僵硬的目光中轻笑一声:“你问我?” 时隔多年,离朱终于看清那侧脸,记忆中那模糊不清的背影忽然变得清晰,跟眼前人的侧影重合起来,别无二致。 长到这岁数,头一回感到腿软,用难平当拐棍杵着地面,她喃喃道:“师,师祖……” 千连挨得近,听见了掌门师姐说的话,她下意识重复:“师祖?” 还在疑惑银铃为什么没有响,想明白原来楚景同不是楚景同,是被冒充的楚景同的曜丹猛地扭头,两眼瞪大:“不会吧?!师祖?!” 声音越传越广,在凌云宫区域的也都听见了。 凌华璧用胳膊肘捅了捅呆滞在原地的金嘉木:“这不是你同门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像?” 她唇角的血还没擦干净,但也不妨碍她看热闹看得很高兴。 嘴角也挂着一线血的金嘉木懵懵道:“她……本来……应当是我同门……现在……我也不知道啊!” 她都干了什么啊!跟师祖勾肩搭背!还直呼师祖大名特别多次! 对了,她还抢过师祖的鸡腿…… 金嘉木觉得自己的灵魂要缓缓升天。 终于有人懂了离朱掌门口中的师祖是何种含义,不由脸色巨变,大声道:“如此修为,离朱掌门对其直呼师祖,天下唯有清极魔尊!” “什么?!” 陶宁并不否认,一身紫袍明艳,双眸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岑点霜心头轰然。 她动了动唇,觉得自己应当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她脑子已经乱了,无法思考。 好像眼前的事物也渐渐变得模糊,若地动山摇,双腿飘飘然如踏云端,几欲站不稳。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是寒山派真的在地动,不是她神思不属,心情恍惚才这样觉得的。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寒山派禁地前,有一女子踏花越草,悄然落在浓雾笼罩的入口前。 魔域圣女今日本就为了唤醒万魂鼎而来,为此她特地带上了有清极尊气息的法器。 当年清极尊抛下炼火宫离开魔域,看似率性而为,不管不顾,如今魔尊却找了许久才找到带有她气息的法器。 一块她曾经用来当过聚灵阵阵眼的玉胆,流光溢彩,光可鉴人,跟魔域里偏好色彩浓重的审美截然相反。 这块玉胆被送到魔域圣女手上有一段时日,再度拿出来,还是被玉胆外观所惊艳。 魔域圣女深吸一口气,凝聚灵力,灌进手中玉胆之内。 被重重看守的万魂鼎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在召唤,突破重围,破阵而出,数位寒山派修士都没能将它拦住。 这让魔域圣女目露喜色,她道:“尊上说的没错,这办法果然有用。” 她伸手想去接,却没想到万魂鼎越过她在空中飞走。 魔域圣女:“……?”怎么回事? 神器怎么越过她跑了? 追着万魂鼎出禁地的寒山派修士跟魔域圣女面面相觑,一女修亮剑,她道:“你是谁?缘何出现在我派禁地?” 魔域圣女:“……我?”我若说我路过,大家会信吗? 远在寒山派广场之上,众人都扭头看向山门处。 因为被惊动而发出震颤并不是寒山派禁地,而是寒山派山门,有人在攻击护山大阵。 远远见有一小鼎飞来,手指天边大呼:“这又是什么?” 从寒山派内部飞来,又长成这样子,自带神器威压,很难认不出这是什么。 正是将他们都聚集在此的万魂鼎本体,它感应到主人召唤,再也按捺不住,突破重重包围,奔向主人身边。 在一片迷茫的紧张中,万魂鼎缓缓落在陶宁手上,失散多年的神器,最终回到了清极尊的手上。 这叫多少人算盘落空不谈,最要紧的是自己这条小命。 她都清极尊了,对于她来说,让魔鼎吃个百八十个修士恢复元气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将万魂鼎托手上,陶宁安抚下万魂鼎的激荡情绪,收入乾坤袖中。 陶宁双手一摊:“本想让万魂鼎永镇压在寒山派禁地中,现在好了,放哪里都不觉得安生了吧?” 比失踪千年的清极尊重现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万魂鼎物归原主了! 众人:“……” 语气含笑的话愣是把他们说得冷汗直冒,几欲想逃。 但是目前这情况,应当是跑不掉的了。 看守山门的弟子慌忙跑进广场,气喘吁吁,低头就拜:“掌,掌门,外面有魔域之人来犯。” 离朱顾不上腿软,提剑站起:“来者何人?” 看守山门的弟子尚未来得及回答,寒山派山门上空响起一阵畅快笑声。 一黑衣身披玄甲的男子驭蛟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攻打的护山大阵,他的声音响彻寒山派:“乖乖交出万魂鼎,今日我便留你们全尸。” 修士们只消看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魔尊屠冥!?他怎么也来了?” “不是,寒山派是不是风水有问题,容易招魔修啊!” “不要命了你!清极尊还在这……” “一个是魔域以前老大,一个是魔域现在老大,把清极尊放出去的话……啊!” 那人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灵力打飞出去,后背砸上某座比试台。 台上比试的两个弟子纷纷跳下石台,不敢站得比清极还高。 还嚷嚷得起劲的都不敢吱声了,君不见刚对清极尊言出不逊的都是什么下场。 屠冥是有备而来,他的手下都在攻击护山大阵,一人无法撼动,但几十人同时动手,威力不容小觑。 最近为了举办弟子大比,护山大阵的威力被减轻不少,竟给了魔域之人机会。 第120章 前有狼,后有虎,这该如何是好? 再度成为目光中心的陶宁:“你们忙你们的,可以不用管我。” 众人:“……”话是这么说,但是谁敢啊。 离朱高举手中难平:“魔修来犯,如今之计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杀敌。” 既然离朱愿意将此事揭过,共同对外,那他们也都顺着台阶下,不约而同地忽视在一边揣袖子看戏的清极尊,呜呜泱泱地跟着离朱前往山门。 人都往山门处跑去,广场内空了不少,当然会有人留在原地没走。 陶宁越过脚下尸体,慢慢踱步下台阶,全程将自己暴露在岑点霜目光中。 来人身形修长,乌发如云,身着秾丽紫袍,手握破横。 一切都很熟悉,长相,走姿,以及手上的武器,都很熟悉,但岑点霜却有种没来由的陌生。 宽大的衣摆停在台前,她朝岑点霜伸出手,仰头问:“要下来吗?” 岑点霜:“你……” 陶宁柔和了眉眼,神色带上愧疚:“欺瞒你是我的不对,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但我心不假,我是真钟情于你。” 岑点霜:“……” 陶宁依然对着她伸手,岑点霜没把手放上去,自行跳下去,很快她就后悔了。 活祖宗真站自己面前的时候,岑点霜很没出息地腿软了,被眼疾手快的陶宁一把扶住。 陶宁声音紧张:“你没事吧?” 岑点霜觉得自己好晕,抽开被扶住的手臂,摇摇头:“我没事,我能站稳,你让我好好想想。” 这事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刺激了,她有点承受不住。 陶宁缓缓收回双手,垂下眼眸的模样透出些受伤,她没有急于向岑点霜保证什么,说诸多推脱之词。 安静的站在一边,无论什么结果,她都接受。 岑点霜见状,心中一动,忽然有点不忍。 感情此事最难控制,控制住了嘴巴,就容易从眼睛里跑出来。 盯了双手一会,陶宁转身往外走去,背影孤单。 岑点霜下意识出声喊住:“你去哪?” 陶宁站定,回头,无辜道:“我去杀屠冥啊,他都打上家门了。” 岑点霜:“……” 脑子太乱,差点忘了家门口还有个魔修在。 第76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山门前, 自以为有十足把握的魔尊屠冥高据蛟龙头顶,慢悠悠地攻击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渐渐显现出颓势。 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屠冥派出手下放狠话, 内容也不算复杂, 车轱辘话似的重复说,达到扰乱军心,没有杀伤力也要吵死人的目的。 修仙的和修魔的打架其实在杀伤力方面更高一点,其他的跟市井百姓聚众斗殴也甚差别, 没有十足把握,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出手。 现在护山大阵未破, 魔域的人在等着圣女从内部突破。 于是双方还停留在互相口头攻击上, 重光界一方派出最会骂人门派, 由他们打头阵互骂。 听着耳边“有本事你出来啊”“有本事你进来啊”的互相叫骂, 没正面见识过魔修残忍的年轻修士都忍俊不禁,迫于长辈在身旁不敢笑出声。 离朱并不轻松, 她的游刃有余只是表面上的。 千连站在她身边帮忙:“师姐, 你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师祖, 活的师祖。” 离朱说:“别叫我,我还在思考。” 说着,她动作快速地结印, 红袖要快出残影, 一道道法印打上护山大阵,为其加固阵法。 千连一心二用,手上动作没有停, 嘴巴也不停。 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一紧张就要碎碎念,嘴皮比上佛宗老和尚念经的速度还快。 千连:“怪不得, 怪不得一出手就是两样神器,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到是师祖呢?” 离朱手上用力,又是一道灵力送上天上法阵,她也想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陶宁,几番试探,都被不动声色地退回。 那时候,离朱便以为这或许是哪位转世重修的修士,想借寒山派重回巅峰。 见她心境清正,论迹不论心,虽有隐瞒,但也算一心为门派,离朱便不多纠缠,免得惹人着恼。 若当真是什么小年轻,离朱断断不会点头应允,处处帮小师妹遮掩。 可谁能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转世重修的前辈,是自家老祖宗。 这种问题不能多想,一想就容易腿软,面对三样天阶灵器时,她离朱不再深入探查,能得到这个结果竟也不算意外。 毕竟陶宁最初时已经交了底,几番暗示,离朱亲自退回去的东西,以为自己懂了这些暗示。 想到当初师祖的眼神,离朱忽然懂了那眼神的含义,那是暗示没被人读懂,欲言又止的失望眼神。 有寒山派众人全力修补阵法,眼见薄弱不少的护山结界再度被修补如初,结界外的魔域众人终于不笑了。 屠冥座下左护法道:“尊上,久等圣女不来,不会是……” 屠冥盯了他一眼,左护法连忙低头:“圣女一向行事妥当,绝不虚言,可这寒山派门人也都是难缠的疯子,兴许圣女是被绊住了脚步。” 在来之前,圣女确实暗中传讯给屠冥等人,告知万魂鼎在寒山派的地点,她打算亲自去取,献于魔尊面前。 屠冥不愿如此就罢,他想要试试万魂鼎的威力,那齐聚在寒山派的修士是在合适不过的祭鼎人选,此举将能灭杀大半重光界新生修士。 他就没想过能吞吃多少个老的,能看见青黄不接的重光界,也是他大业成功的一部分。 本该是一石二鸟之计,偏偏在圣女处掉了链子。 屠冥不笑了,冷下脸时终于有了魔尊的狠厉,他道:“寒山派龟缩阵内不出,你们也跟着龟缩阵内不出。很好,离这最近的门派叫什么?” 左护法闻弦歌而知雅意:“回尊上,离寒山派最近的门派是左阳派,再紧挨左阳派的是天心门,往南下便是青松书院。” 互相叫骂的灵修终于变了脸色,尤其是被点到名字的几个门派。 屠冥挥袖:“那就先屠了左阳派,你们一日不出,我就屠一个门派,就看你们耐不耐得住!” 左护法躬身领命:“是!”他转身就领着手下魔修去办。 左阳派掌门脸色难看:“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法阵之内是安全的,但也只是他们安全,法阵之外的门派可没有寒山派这样厉害的护山大阵。 为了今日,可来了不少宗主掌门,即便门派内闭关的长老感应而出,但损失已经无法挽回。 现在是左阳派,拿下一个门派会是谁? 屠冥:“若是识相,就乖乖交出万魂鼎,这不是你们重光界能染指的东西。” 护山大阵后,因为魔尊的话而哗然,心急的人忍不住要离朱表态。 “离朱掌门,你们寒山派有护山大阵,我们可没有!” “是啊,就你们师门得以保全,那我们的就随便魔修肆虐了吗?” 有不耐烦的寒山派修士道:“你什么意思?要我们掌门关了护山大阵,你们全都趁机逃走是吗?” 离朱双唇紧抿,正想说话。 “我的东西你也敢要,真是好大的胆子。”一道女声遥遥传来,含着灵力的声音不大,却响彻每个人耳边。 听闻此话,不少人双眼一亮,往回望去。 这声音隐隐觉得熟悉,站在蛟龙头上的屠冥却一时想不起来。 屠冥高高在上:“好大的口气,哪方鼠辈躲躲藏藏,不敢显出真身?” 就见法阵内聚集在一块的灵修从中间分开,如石分溪流,有一人越众而出,遥望屠冥。 “区区屠冥,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这话倒是没说错,清极在的时候屠冥就是魔宫里数百副使之一,看了也要喊一句尊上。 作为魔尊,身边总是少不了替他狗叫的狗腿子,屠冥还没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就有人替他叫骂。 “你又是何人?” “胆敢直呼尊上法号,你真是活腻了。” “……” 魔修不光会杀人,也很会骂人,他们骂起来比灵修直白多了,不沾一点引经据典,直抒胸臆。 于是法阵内,站在陶宁身后的灵修们表情都很奇怪,隐隐透出些“不会吧你也是真敢讲”的意思来。 叫骂的魔修不知道他们骂到了魔域阴影头上,还以为是自己骂得够厉害,回头找尊上讨赏。 却见屠冥倨傲得意的表情一僵,看清眼前人的脸后渐渐变得惊恐,下意识伸手去揪蛟龙的鬃毛。 屠冥撕心裂肺道:“退!退退退!” 魔修们:“???” 被揪得发疼蛟龙不满地嚎叫出声,虽它非真龙,但在魔域深渊海水中熏染多年,一声蛟鸣也让不少灵修难以承受,双耳流出鲜血。 第121章 从没见过自家尊上狼狈至此,魔修们不明所以,犹豫着后退, 在魔修们眼中屠冥尊上是身怀合体修为,比寒山派离朱掌门还要高,怎么对上这无名女修露出害怕的神色? 陶宁背对众人而立,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她微微侧过脸:“离朱掌门。” 离朱顺势关阵。 拗不过魔蛟,还差点跟魔蛟打起来的屠冥放弃了费尽心机驯服的魔兽,自己转身逃跑。 留在原地跟清极打? 开什么玩笑,她挨了雷劫还能全须全尾站在这了,他拿什么跟她打? 陶宁一挥广袖,狂云卷浪般灵力挥泄而出,收入乾坤袖中的万魂鼎飞出,每离屠冥近一些,就越大,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地将其罩入鼎中。 这便是屠冥筹谋数百年,想要得到的万魂鼎,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的。 屠冥只觉得眼前一黑,再度睁眼,迎接他的就是炼火地狱般的鼎内。 到底是一代魔尊,死是没那么容易的,陶宁擒贼先擒王,余下的不过是乌合之众。 余下魔修还不明所以,跟着仓皇逃跑,结果跑着跑着自家尊上就没了,战意溃败,逃的时候旗帜都来不及拿上,丢了一地。 终于吃到人的万魂鼎蹦蹦跳跳地飘了回来。 可惜没能得到主人的夸赞,就看见陶宁右手一握,一柄重剑出现在她手中,御气而行,挥剑一斩,削下蛟首。 魔蛟黑血如大雨淋漓,山门阶梯百里处皆是一片黑血,百草枯萎。 巨大的蛟龙头轰隆坠地,砸扁一片魔修泥,闹出地动山摇的动静,没被砸中的魔修们御器溃逃。 可这一次幸运,就没有下一次了,魔蛟之身也重重坠地,将剩下的魔修压住,就算不死,也只会等到打扫战场的灵修补刀。 这一剑开天辟地,剑出斩蛟首,直叫人心绪激荡。 早就忘了什么魔修魔域还是鼎不鼎的问题,这一剑才是真的顶。 一剑痴顾不上去杀魔修了,站原地抬头仰望,他兴奋道:“这一招叫什么?是不是寒山派的快意剑法?一定是吧?” 离朱:“这……”虽然很不想说,但是…… 离朱摇头:“不,这是我岑师妹自创的飘雪十三式。” 剑痴:“我曾与岑真人对战,只差了她半招,当时她用的就是飘雪十三式,但是没有这般炫彩夺目,这是她钻研出来的新招吗?” 离朱呵呵一笑:“可能是修为的问题吧。”总不能告诉你只是我师祖开屏,才那么闪的。 主要战力都被陶宁随手解决,剩下的都是不成气候的东西,自然交给那帮看热闹的灵修们解决。 离朱撤了护山大阵,领弟子下山清剿魔修,左阳派的人拼了命往师门方向而去。 时间还早,挽回还来得及。 常襄真人对身边的徒弟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的恩人这么厉害?” 庞雪亭快要哭了:“师尊,到这时候了,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常襄真人目露遗憾:“好吧。”看来是她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修士的想法,这玩笑原来不好笑吗? 她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碰上后一步走来的岑点霜,她欲言又止:“岑道友。” 岑点霜木着一张脸:“巧了,我也不知道。” 常襄真人:“……” 这一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魔尊屠冥胸有成竹而来,惨败不归,大半魔域修士都折在此处。 陶宁立在山巅,手握破横,垂下的双眸倒映着灵修们收拾残局的场景。 万魂鼎悄悄飘了过来,绕着她打转,它肚子里的那个魔修老是打它肚子,还有点疼。 这一回没有520来插科打诨了,它正对着宿主新产生的天价账单发愁。 在任务完成的那一刻,520已经学会了卡着时间点打申请,熟练得让人心疼。 一招鲜吃遍天,那不走心的话术果然又得到了通过允准。 刷的一下,宿主的账户就翻新了一个数字。 只不过前面是带着一个“-”号的,本源世界负婆实至名归。 520愁得慌,花的钱不是它的,看这一串长长的数字,它也感到心疼。 碰上个恋爱脑宿主能怎么办,自然只能凉拌咯。 陶宁瞥了一眼:“闹肚子了?” 万魂鼎当着陶宁的面却不敢吱哇乱叫了,只敢小声哼哼。 陶宁:“先忍着。” 意识到主人心情不佳的万魂鼎蔫了,主动钻进陶宁袖子中,寻个地方调养生息。 今天肚子痛,就不跟那个脑袋冒火的东西打架了。 陶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见步走步,她出声唤道:“离朱掌门。” 大致清理完战场的离朱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行礼:“晚辈在。” 附近的人也都安静下来,却见陶宁不说话了,只对她传音入密。 离朱表情一阵变幻,很是好看,最后她大不韪地抬起头,用复杂的目光盯一眼陶宁。 陶宁:“怎么?” 离朱把满肚子的欲言又止压下去,垂首道:“师祖吩咐,晚辈自当遵从。” 陶宁点点头,望一眼寒山派山门,向外飞去。 早就知道陶宁或许会离开,但是真发生在眼前,岑点霜下意识追出了两步。 也只有两步,她便停在原地,看她背影消失在天边。 她无心再在此地逗留,但师门有难,就算再无心也要出手相助。 岑点霜打算下山阶去找离朱。 山阶下,凌华璧手搭在眉下,胳膊肘顶顶金嘉木:“你祖宗跑了。” 金嘉木:“……”她懂了,凌华璧就是故意的。 都跟她说了是不小心用剑尖挑飞她面纱的,怎么死活不信,还变着法蛐蛐她。 金嘉木懒得反驳,顺着她话说:“是啊,我祖宗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是不是一去不复返……你怎么这个表情?” 凌华璧伸手点点她背后:“岑长老……” 金嘉木脸色一变,倏地回头,身体快过脑子先拱手行礼:“岑长老。” “嗯。” 冷静的岑点霜看似很冷静地越过她们冷静地走开,但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头顶有一片无形的乌云。 不过也是,精心培养的徒弟突然有一天大变老祖宗,刺激也太大了,缓不过来很正常。 门前魔修杀的杀,逃的逃,多亏他们来得急,为了隐姓埋名没敢胡乱动手,山下城镇伤亡很少,倒也没造成很大损失。 弟子大比估计是办不成了,其他门派都召集门徒,准备带着大家回去。 离朱:“诸位且慢。” 听这四个字,其余门派都莫名头皮一紧,听出了秋后算账的味道。 离朱对着众人笑了笑:“诸位不是很好奇师祖刚刚对我说了什么吗?我现在代师祖转告大家。” 一白发苍苍的修士连连摆手,道:“这是寒山派家事,我们就不掺和了吧?” 离朱驳回了他的话,只要她脸皮够厚,尴尬的就不会是她。 离朱道:“不不不,不是家事,还是得掺和一下的。刚刚师祖说……” 陶宁的话犹响在耳边:“接下来的话,你不必润色,跟他们说我出手不是免费的,按人头出灵石。别想着上门闹一通,害得我与点霜离心,还全须全尾地回去。” 当然,最后一句离朱说不出口,她还是有点掌门架子的。 离朱语气麻木,心底却是一阵痛快:“她还说……” 陶宁冷笑一声:“我不白干第二回,让天心门出双份,不成,我亲自上门讨要。若是换做从前……呵!” 那一句冷哼把离朱冷得头皮发麻。 话语落下,山阶下一片沉默,实在不相信刚刚清极一脸高深莫测的,就是跟离朱说这个事。 但也改变不了这位曾经的的确确是重光界打不过又杀不掉的大魔头。 天心门门主不满:“凭什么我们要出双份?” 离朱瞥了他一眼,哂笑:“这就要问问你们自己了,我问你,你门下有门徒几人当初为我师祖在影城所救,这就翻脸不认账了?若有异议,我师祖择日登门拜访,好好跟齐门主理清。” 天心门门主表情一阵风云变幻,看看远处的蛟龙首,被拆解的蛟龙尸身,他妥协了。 离朱环视一众,心里很爽,皮笑肉不笑:“诸位,可还有异议?” 岑点霜:“……”这话听着,很是陶宁能做出来的事情。 管你乐不乐意,高不高兴,我高兴就好。 众人也:“……”有异议?这情况能有异议吗? 你个寒山派真不要脸,老祖宗说放就放,还不提前告诉大家这是老祖宗,别惹! 第77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大乘期修士瞬息千里, 她根本没远走,当着众人的面飞出寒山派山门前,下一瞬就出现在望舒峰里。 第122章 望舒峰四季如春, 郁郁葱葱, 几十年没回来,草木繁盛更胜从前,飞禽走兽都忘了以前这住着的是谁,一哄而散后, 又从草木树丛里探出头暗中观察。 那道立在阶梯前的人没管它们,拢着衣袖, 走到两间小屋门前。 陶宁在小屋外转了一圈, 撤去之前留下的防护法阵, 迈步入内。 屋内陈设与以往别无二致, 洁净无尘,山水屏风在昏暗室内散发着莹润光芒。 察觉到主人回归, 墙角长明灯无风自燃, 照亮了屋内。 陶宁敛袍落座, 手探入袖中,再拿出来时指尖夹着一枚小小的冰片,它外观有点像缩小几倍的玉简, 不过一寸长。 冰片是她从肖浩然灵囊中得到的, 这就是他身上魔域气息似有若无的原因了。 他已魂飞魄散,神魂印记自然不剩多少,稍稍动手便抹干净了。 翻来覆去看了一会, 好像只是平平无奇的玉色冰片, 用上灵力之后也不会变大变小,给予半分回应。 520也试着扫描一下, 没扫描出啥结果,它不由问:【这是什么?扫描不出来。】 陶宁:“你也不知道?” 520迷茫:【难道里头还有啥玄机?】 陶宁伸长手臂,放在了桌子对面:“重回门派,不打算出来看看吗?” 一道虚影出现桌后,施施然落座在椅子上:“我师尊当年是千奇峰归山老祖,你走错地了。” 陶宁:“忍忍吧,等会我就把你埋千奇峰里。” 虚影沉默一瞬。 瞥一眼空空荡荡的桌面,她似乎啧了一声:“当年我在千奇峰后山发现了一块地,产出的灵茶叶一绝,最后一次下山时还没到成熟期,只带了点余量,也不知道那颗茶树便宜了谁。” 这大变活人的场景差点让520尖叫出声,事实上它确实发出了土拨鼠尖叫,只不过被早有预料的陶宁屏蔽,没能掀翻她天灵盖。 稍稍冷静下来后,它才想起来这是修仙小世界,都修仙了,还能飞升,有鬼是多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这鬼长得有点眼熟,五官有点虚幻,看不太清。 她穿着深沉黑衣,头戴金冠,应当是生前位高权重才有的打扮。 仔细再看,那虚影长得跟她家宿主有八成相似,活像是人在照镜子。 剩下那二成是二人之间气质与神态的区别。 灵魂会影响人的外貌,有另一人坐在当前,还是能看出不少差别的。 虚影性情不羁,一举一动却自带外放的威严,它家宿主总不显山不露水,深沉内敛,表象温和,竟也不落下乘。 520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原主清极残存的神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屏蔽天道,将自己藏身在男主随身玉简中的。 怪不得它什么都扫描不出来,只觉得是一枚空白冰片。 “想喝茶,这事好办。”陶宁手拂过桌面,灵光闪过,上面多了一副茶具。 她动作流畅优雅地泡好一壶茶,屋内茶香四溢,一双手伸来端起茶壶,倾倒茶水入玉杯中。 端起一杯,放在自己对面,陶宁说:“茶,喝吧。”她也端起茶杯喝一口。 清极只是一抹残魂,她快消散了,只能跟人说说话,喝茶还是做不到的。 就着满室茶香,她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将那缕魔气认成魔域的其他魔修?” 陶宁又喝一口茶,连忙摆手:“再挨雷劈的事情我可不敢干了。” 修仙世界的天道可是个敏感肌,也比其他小世界的天道活跃的多了,随时都会出来劈人。 清极恍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必交浅言深:“我明白了,你干过这样的事。” 放下茶杯,陶宁说:“你时不时就泄出一点魔气,我很难察觉不到。” 清极:“很多人都没察觉到,重光界的修士怎么都那么天真愚钝?” 唯我独尊的清极一杆子打死了所有人,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修士,浑然忘了自己也是来自重光界的修士这回事。 有点本事的人都有点心高气傲的毛病,清极少年成名,把控魔域多年,她的看不起倒也不奇怪。 陶宁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都能屏蔽天道了,让祂察觉不到你,你那似有若无的魔气灵修察觉不到很正常吧。” 清极:“这是两码事,来自魔渊的魔气也察觉不到,那是他们废物。” 陶宁喝茶,听这位前魔域君主叭叭一顿喷,所有人都被喷遍了。 最后她才说:“没亲眼见他死,我不痛快。” 陶宁指了指玉简:“所以你就弄出了这个?” 清极:“我让他来寒山派送死,谁知道那么没用,连拜入寒山派都做不到,是我高估了。” 她早就料到肖浩然会舍不得“天书”提醒,处处带着,把自己当成活活靶子,总会有灵修杀了他。 再不济走到寒山派测灵石前,得到拜入山门的机会,会有修士验根骨,自然会发现他身上异常之处。 结果根本没几个灵修察觉,能察觉到的还是魔域派来的内奸。 另一个就是陶宁了。 陶宁:“过犹不及,你做的过了。” 清极也承认:“的确,所以他反逃脱数次,提前碰见了赤夏夏,又抓住一线生机。” 千年前,正值鼎盛时期,有望成为这几千年来飞升成功的清极闭关中感知天机,知晓了自己的未来。 她入道为飞升,自然不会愿意做旁人的垫脚石,便提前布置一切。 甚至她还真做到了抵御雷劫的法器,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她的雷劫反倒提前到来,修为再压下去她不死在雷劫下,也会爆体而亡。 清极只能放手一搏,最终她还是渡劫失败,死在雷劫下了。 她对陶宁道:“天不容我,欲叫我魂飞魄散,可还是被我抓住了一线生机,等到了你。” 陶宁语气悠悠:“所以最后一道雷劫是落在我的身上,代你受过。” 从一开始,清极就没有渡完她的九九雷劫。 清极是灵修不错,但她在魔域多年,不可避免沾染不少魔气,还造出万魂鼎,背负不少因果。 大乘期修士九九雷劫,她过不去,等待她的结果只会是魂飞魄散,灵气反哺天地,也不再入轮回。 但是现在,清极不光没有魂飞魄散,她的神魂已经入了轮回,寻找适合她出生的母体,百年之后,重光界又会出一个“清极第二”。 清极微微一笑,也不否认。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个异世魂还真扛下来了,想当初有个可笑的小东西问她可有遗愿时,她便留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她也没觉得真的有人能帮她做到,如今看结果,还真完成了她的“遗愿”。 520已经宕机了。 所以当初压根不是它操作失误,让自家宿主提前登入,压根就是对方故意的。 不管有没有宿主,清极都会提前脱离躯壳,肉身毁去,只保神魂,结果有了宿主她就有了更大的藏匿的把握。 怪不得她会答应得那么畅快,因为她着急跑! 清极傲然道:“你与我是一类人。” 陶宁赶紧伸手,掌心朝外一推:“别,比不上你孤家寡人,我有道侣的。” 清极:“……” 桌前虚影消失了,520总觉得清极是被它家宿主气没了的。 连消失的时候都拉拉个脸。 * 岑点霜走上半山腰上小屋,一团人影正蹲在地上,抓着一根树枝勾勾画画。 盯着那背影发怔一会,岑点霜举步过去,她没发觉自己步伐轻快不少:“师祖在这里做什么?” 沉浸在沙地画画的陶宁忽然哎哟一声,捂心口,摔倒在地:“吓我一跳。” 岑点霜才不信,只淡淡盯着她。 陶宁西子捧心,柔弱地半躺在地上,抬头一瞥:“好像有点受伤,刚刚被什么轱辘镜照到了,有点点后遗症。” 也是活了不少岁数,扛过了雷劫,带着一身伤来的寒山派,到底是能屈能伸。 岑点霜:“……”目光闪动一瞬,很快又恢复坚定。 陶宁本就花容月貌,眉目动人,恢复真身后一双狐狸眼更妩媚动人,见之难忘。 陶宁招招手:“要不你摸摸看?” 520看热闹不嫌事大:【其实我觉得挺有戏的,你要不扯一下衣领,露点小肩膀?】 岑点霜好好欣赏了一把眼前场景,看够了也不说话,转身要走。 她还没彻底冷静下来,理不清思绪,但也说不出重话。 裙摆被人一扯,抓住裙摆的那只手正来自身后人的,她不敢用力,只是抓着裙摆晃了晃。 有点像撒娇。 岑点霜受不了了,回头把人扶起来,手搭上她手腕,顿时被浩瀚如海的灵脉震撼了一下。 目光复杂地盯了陶宁一眼,转身往阶梯走去。 后边的人紧随其后,声音可怜巴巴的:“我不是故意欺瞒,只是我不清楚寒山派对魔域之人的态度……可我对你的心意绝非假意逢迎,是真心勾搭,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向天道起誓。” 第123章 岑点霜上楼梯的磕巴了一下。 上楼梯的动作快了一点,坚决不回头。 陶宁提着裙子追,边追边说:“我陶宁向天道起誓,若我有半分虚情假意,就……” 大乘期的修士起誓,聚集的乌云也格外的厚,修士一旦起誓,有半点违反,那就会降下惩处雷劫。 岑点霜见她来真的,停住脚步,倏地回头:“当时在台上,你为什么要为我挡住轮转镜?” 旁的人不知道,岑点霜拥有母亲的传承记忆,知晓这轮转镜乃是妖界至宝,启动一次需要耗费一颗千年妖丹所有灵力,弥足珍贵。 结果这两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觊觎万魂鼎欲搅乱平静潭水,却反哺了陶宁。 陶宁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因为当时人很多,那个人说它……它能验明真身,我不能让你被照到。”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岑点霜没想到有人会拿出这种法器,登时感到心慌,以为身份要就此暴露,陶宁就按着她肩膀将她推到身后。 匆忙之间,眼睛就被陶宁手心捂住,耳边一句:“别怕,不会有事的。” 事实上她也确实被保护得很好,若是真身当众暴露,今日不仅是她从岑点霜,寒山派也无法善终。 岑点霜喉咙发紧,问:“你知道我是……妖?” 陶宁如实回答:“我知道。” 岑点霜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混血。 陶宁语气坚定:“我知道,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既然话问到这份上,岑点霜也不想再扭捏,她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并不觉得陶宁对她妖身时有展露出任何意思戏弄,看她出丑的态度。 化作原形是脑袋会变小,不代表智力也变小了。 只是她现在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陶宁小声道:“很早就知道了,商羲鸟真身的屏风,此峰名为望舒峰,吐露凝成的霜字玉牌,还有你从不与商羲鸟一同出现。” 520卡了卡,这热闹怎么越看越迷茫呢,情况不应该是“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是真的有苦衷”“原来一直以来你把我当笑话看”吗? 怎么就扯到了妖上面? 它本还在疑惑什么商羲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只总被宿主惹炸毛的脾气不好小鸟就是岑点霜! 啊!??为什么?怎么看出来的?反差那么大?一点都不像啊! 原来有那么多破绽吗?它怎么看不出来? 不是,正常人谁会把这些小细节跟寒山派长老联系起来啊,不会觉得自己失心疯了吗? 日常跟不上宿主脑回路的520陷入无尽迷茫,逐渐变成了痴呆.jpg 听着陶宁给出的证据,岑点霜觉得自己像个四处破绽的破布袋子,后来她缓过来了。 陶宁本就是个见微知著,观察入微的人,对她不设防,就等于把家底写在脸上任她看。 回忆起当年利落杀人的少女,岑点霜说:“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陶宁不知道自己在岑点霜那还能那么厉害,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那时候我不知情。” 一想也是,岑点霜不想去回忆那时候一天被气三顿的日子,之后态度渐渐好转,她还以为是陶宁终于不气人了。 现在想来,她不是忽然转性了,只是起疑心了。 岑点霜:“那日影城前的灵舟,你是故意拿出来的,是不是?” 陶宁点头:“是。” 岑点霜不解:“为什么?”如果没有今日这一遭,她绝对会寻找机会跟陶宁问清楚。 陶宁:“因为我不想瞒你一世,但不知道寒山派对我的态度。” 这种情况她从未面对过,而且也很复杂,她说与不说,都是一件难事。 自废修为也是为了做两手准备,万一寒山派如重光界其他门派那样,不接受有个金盆洗手的旧门人回归,只会徒增事端。 之后不说,也是觉得既然无人发现,那就不必要旧事重提,扰乱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有恢复原本修为的时候,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今天这一遭。 岑点霜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 若换做是她,她不也因为商羲一族的身份感到为难,也算实有苦衷。 陶宁拉过她的手,站在台阶下仰望:“不论我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我,对你倾慕之心不会改变。往后你想留在寒山派,那我也留在寒山派,你不想留在这,我也跟你一块去游遍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 岑点霜:“你让我再冷静冷静。”她健步如飞回到自己洞府,设下法阵。 第一次上山顶的陶宁在洞府前止步,不敢硬闯。 闻到一阵香味,她才发现原来岑点霜洞府旁有莲池,莲花朵朵大如盆,尽态极妍,清香幽幽。 陶宁盯了一会,想起当初只在她房间停留了一夜的商羲鸟屏风下踩着的花卉正是莲花。 怪不得望舒峰永远独来独往,不让人上山,若是有心,总能看出些破绽的。 没等她多看两眼,就听天上轰隆一声,望舒峰忽然下起了暴雨,陶宁猝不及防给淋成落汤鸡。 陶宁:“……” 完了,小鸟不会在里面气坏了吧。 520启动了静音拍照功能。 望舒峰之外,路过的弟子抬头看见被雨雾笼罩的望舒峰,奇怪道:“怎么下那么大的雨?” 另一弟子遥望,也哇了一声:“这么大雨,百年难得一见啊。” 自闭了许久,岑点霜停了雨,她走出洞府。 陶宁果然还没走,人就在荷塘边,正举着一片大荷叶当伞罩在头顶上,翠绿荷叶上还有几颗未干的露珠。 她身上法衣已经换过了,依然是一身宽袍大袖,层层叠叠,繁复至极。 淡青色的衣裳清丽雅致,却犹外的适合她,活像个成精的小莲仙。 之前那一身紫也适合她,有别样的秾丽。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适合陶宁,在岑点霜眼中,她如何都觉得好看。 举着荷叶把自己种莲池旁的陶宁手撩了撩水:“这该怎么办啊……” 520幽幽:【这多好办,等她冷静完了出来,你跟她说:我们就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师祖,我还管你叫师尊,结婚也悄悄地来,不失为一种情.趣。】 陶宁:“……” 察觉到小鸟出门,陶宁回头,膝上玉碗里装着冒尖的莲子:“我剥了好多莲子,要吃点吗?” 岑点霜走过去,坐在陶宁身边,冷静道:“吃。” 不就是吃师祖亲手剥的莲子,让师祖自己当自己的师娘,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镇定点。 第78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当日陶宁当着众人面离开寒山派, 只余一道惊鸿影。 又给重光界留下多少扑朔迷离的传奇故事不提,不知内情的听闻都大跌下巴。 什么几十年前渡劫失败死去的不知姓名大乘期就是魔域大魔头,几十年后大魔头又全须全尾地活过来了, 没有死在雷劫之下。 不光活过来了, 其实人家还是天下第一派寒山派老祖宗。 奇闻楼楼主原本是人间落第书生,三十岁那年获得机缘,正式迈入修仙一道,走入重光界上界。 重光界并非全是修士, 有上下之分,一山之隔, 是两个世界, 山的那边有王公贵族, 灵气稀薄, 修士几乎不去那边,去了就无法修炼。 楼主他天赋一般, 在写话本子上的天赋远胜于科举和修仙, 他孤身一人来到上界, 为了立足,他开始写话本。 上界修士只管修行,不管其他, 没见识过话本子威力, 还真被他写出了名堂。 便有了奇闻楼楼主。 于是近日,奇闻楼楼前聚集了不少听故事的修士。 听故事修士懵了,他往台上丢一块灵石, 朗声提问:“那清极究竟是算谁的祖宗?寒山派的还是魔域的?” 说书先生呃了一声, 他说:“那就算是两边的祖宗吧?” 另一个年轻修士道:“她恢复了修为,会不会回魔域清算叛徒, 重掌魔域?” 说书先生:“叛徒都死在了寒山派山阶下,话说当时场景,血流千里,哀声遍地,那叫一个痛快啊!” 二楼包厢出,有修士丢了一颗灵珠下来,由仆从代为询问:“不是说身死道消,消散于天地之间,她又是怎么在九九雷劫之下保全自身的?”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这就要说起她年少时了,当年那位下山历练……” 说真正原因,除了清极本人,是没有其他人知晓的,众修士兴致勃勃地听完,遗憾地发现对方说了一堆,其实什么都没说。 故事终究是故事,听故事的人提出的疑惑,何尝不是内心的隐忧。 待缓过劲来的其他门派才想明白好像有哪里不对,想找离朱好好说道说道。 离朱人前双手一摊,满脸无所畏惧:“我也想知道我家师祖在哪?你先告诉我,我再跟你谈谈为什么清极尊重回寒山派的事情。” 第124章 这番反问把其他门派的疑惑都给堵了回去。 来去自如,说走就走,要是真能发现她的行踪,就不会有今日一问。 一家主胡搅蛮缠,非要知道陶宁在哪才安心:“这都是你家师祖,你还能没办法联系上?” 离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满脸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联系我派师祖,让她过来亲自跟你解释。” 众人:“……”别,别别别! 离朱哎了一声:“你们也知道,我派师祖向来行踪不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万一她哪一天回来了,我必定会向师祖禀告。” 众人:“……”别说了,要东西我们给就是了,千万别乱放祖宗。 都说天下第一派端正从容,掌门离朱温文宽和,现在一看绝非其实,就是一窝流氓。 几番试探都探不出虚实,只好一哄而散。 通讯玉简落在桌面上,离朱收敛了无赖笑意,容色沉了下来。 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陶宁在哪,更没办法知道她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敲敲桌子思量半晌,离朱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应该是什么呢? 离朱:“糟糕,点霜!” 在议事堂中整理宗卷的弟子忽然听见掌门拍案而起,低声说了句什么,再看时,赤红残影朝外掠去。 * 被重光界修士满世界找的陶宁哪也没去,她灯下黑了一把,躲在望舒峰中,每天都给岑点霜剥莲子。 她也不用灵力偷懒,用手剥,陪着人聊天顺便消磨时间。 过了几天,陶宁看山雾看得无聊了,看了看莲池,托着下巴想着什么。 看她盯着莲池出神,岑点霜就不出声喊她了,等再出来时,陶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炎龙炉在捣鼓什么。 路过了好几次的岑点霜看不明白,她光看一地的东西就觉得眼晕,又觉得好奇究竟是怎么炼出灵器的,便凑过去看陶宁。 只见她十指灵动如拨动琴弦,把刚刚成型的一样东西拆解开,偶尔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嗯,拿起裙摆上的什么东西放上去。 岑点霜从没看过别人炼器,觉得是一件很枯燥无聊的事情,但看总漫不经心的陶宁满脸认真,反而让她起了探究的心思。 还有一双赏心悦目的手在眼前动来动去,她渐渐看得入神。 不知不觉距离越凑越近,本来是脸在陶宁肩膀处,渐渐越过了肩膀,往前凑去。 岑点霜也“嗯?”了一声。 刚刚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就忽然变成一个水晶小船的形状了。 陶宁的视线里多了目露疑惑的侧脸,双眼紧盯着她手上动作,一动不动的。 垂下的乌黑发丝搭在她衣袖上,因为想不明白事情而微张的双唇微红,色如朱果,引人采撷。 “……” 没等岑点霜看清是怎么大变小船,她下巴被一只手捏住,转过脸,亲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岑点霜一惊,心情谈不上害羞或受宠若惊,心中升起一股自然而然的平常感。 好像她们从未有过什么改变,不以身份,修为,地位差别有何不同,一如既往。 莫名的,提了数日的心就这么松懈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她还是她”的想法。 亲人的陶宁继续垂眸研究她手上的小船,专心致志。 岑点霜便坐在原地,继续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又看不懂,脸挨上了肩膀。 修士不会觉得累,但是看陶宁做精细活容易犯懒劲,她便开始偷懒,把脸挨着她肩膀。 如果她再勤快些,还能伸开手抱着陶宁的腰看她炼器。 但岑点霜认为,要是真这样做了,被炼的应该就不是器了。 那专心得好像泰山崩于前都不会被打扰的人动了动,回过头,又亲了岑点霜一回。 这一回并不如上一次那样蜻蜓点水,唇齿被撬开,勾连难舍,细腻水声啧啧。 本还能坐着的人,被亲软了腰,不知何时伏在她怀中喘息回神,鬓发散乱,双目泛着水光。 一只手抚弄着她身后长发,轻轻拍了拍后背,手渐渐往上移,拆下了岑点霜发髻。 青丝如瀑布倾泻而下,铺在背上,岑点霜懒懒的任她摆弄,只觉得头发又被人挽起了另一个模样的发髻。 这么多年了,岑点霜还是学不会第二个样式,没兴趣学占大部分原因,没有陶宁挽便原封不动挽出以前的样式。 岑点霜抬手去摸,她不是摸头发,而是去摸头上的发簪,触手生温,这不是她惯用的木簪。 岑点霜凝出冰镜去看:“这是什么?” 陶宁拉过她的手,亲一下凉软耳垂,也抬头看一眼她发间的飞鸟负月钗:“喜欢吗?” 乌发间多了优雅飞鸟与,与今日着月白衣裳的岑点霜甚是相配,她的确适合清雅之物。 岑点霜看了又看,觉得新奇又喜欢,点点头:“好看的,喜欢的。” 陶宁说:“之前做的小东西,忽然想到的样式,觉得很适合你。昨天改动了一下,所以才拿出来的。” 岑点霜疑惑:“改动?我怎么没看见你拿出来过?” 陶宁:“送你的惊喜,怎么会让你看见。” 这倒也是。 岑点霜用冰镜照着发间,又看了几眼。 陶宁手指绕着她的长发,语气淡淡道:“戴着这个,十个车轮镜一块照也看不出你真身,里面还有我三次全力一击,没人能伤你。” 岑点霜提醒:“那叫轮转镜。” 到底是妖界至宝,怎么在陶宁嘴里就变成了地上滚的东西了。 陶宁无所谓道:“都是圆的,差不多。” 想了想,她又说:“你是混血渡雷劫不易,待我再想想能不能再改进一番,让你渡劫轻松些。” 不装了的陶宁什么都跟岑点霜说,各种奇思妙想听得她一愣又一愣的。 她跟其他剑修没有太大区别,干架全靠莽,渡劫也只靠一把剑,直来直往。 又温存一会,先前还在陶宁手里的水晶小舟早就不知掉到何处,不过也没关系,她随时可以再做一个出来。 陶宁说:“你这太清净了,我给你做点小玩意玩玩吧。” 岑点霜被亲得稀里糊涂,脑子懵懵,她也没听清陶宁说了什么,只说:“随你处置。” 一天过去后,她那天生地长,茅草屋般的山巅洞府摇身一变,成了人间仙境。 岑点霜差点认不出这是她随便掏个洞,扔个蒲团就能住的洞府。 其实陶宁挺爱享受,骨子里带着风花雪月,颇为讲究。 若无条件,她不挑剔环境或吃食,能活便罢,一身乞丐装也安之若素。 但一旦有心情了,那她就会变得挑剔,想办法将环境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山巅上的莲池很大,得到山巅灵气滋养的莲花开得繁盛,莲叶深处,一片轻舟在水中荡。 有一人正端坐舟上,随波飘荡,微微垂下脑袋,看着手上的东西。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陶宁向岑点霜招手:“怎么不过来?” 岑点霜见状,忽然变作一只白鸟飞过重重莲叶,落在舟中,灵光闪过,又变成了人型。 能无拘无束暴露自己真实模样对于她来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让她高兴的是陶宁见怪不怪的模样。 陶宁随手捻起掉落的白羽,缠在自己发丝上。 偏了偏头,她问:“好看吗?” 岑点霜实话实说:“好像有点奇怪。” 陶宁正了脑袋:“哪里奇怪了,我以前不经常这样子么,缠在发带上也没人说我奇怪。” 岑点霜想了想两者之间的差别,她说:“因为那时候是少年身形,穿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陶宁如心口中一箭,双手捧心,眉眼忧愁:“点霜你这是得到了不珍惜,开始嫌弃我老了。” 岑点霜:“!!!”对天发誓,我绝无此意!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一招对岑点霜有用的,急得她差点从舟上站起来,翻下船去。 被陶宁拉着坐会原地后,岑点霜说自己真的没有觉得她老,连连保证下次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陶宁这才满意,用委婉手段维护了自己把白羽插头上的权利。 岑点霜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完。 坐在对面的陶宁又开始剥莲子了,膝上放了一捧,小几上放着玉碗。 陶宁随手将一颗莲子捻去莲心,放在一边,将莲子放入口中,眉目微展。 又剥出第二个,两指捻住往前伸:“这一蓬里的很甜,你尝尝。” 伸来的那只手肤色莹润,修长有力,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第一眼过去忍不住再看第二眼,格外赏心悦目。 岑点霜凑过去吃了,双眼微亮:“确实很甜。” “那再吃一个。”陶宁就又剥了一颗,喂了过去,不厌其烦的,一颗又一颗地喂。 第125章 好像两人都忘记了岑点霜有手这一回事,一个喂,一个凑过来吃,位置越坐越近,倒影在水面上的身影都挨在一块了。 如一对甜蜜爱侣剪影,水波里都酿着柔情蜜意。 小舟荡漾,驶入莲叶深处,舟中人伴着莲香同眠。 * 等终于想起不见多日小师妹的离朱到的时候,岑点霜正坐在莲池中央水晶亭中,闲适地望着天边。 离朱第一眼愣了一下,她回想以前望舒峰峰巅是这样的吗? 细枝末节的小事难以占据她的心神,她迈步过来道:“几日没见你,原来是在这躲懒了。” 岑点霜回头,她双手托着玉碗,问:“师姐,吃点吗?” 懒得走莲池上的九曲回廊,离朱踏叶飞去,落在亭中,她这才看清岑点霜刚刚在看的是一叶小舟。 离朱也看了几眼:“这水晶舟颇为别致,我还未见过,竟是高阶灵器。” 说着,她落座岑点霜身旁,伸手捻起一颗莲子:“你莲池里的莲蓬成熟了?好像没那么快吧。” 岑点霜摇头:“不是我洞府前莲池中的,是其他地方摘来的莲蓬,剥出来的莲子。” 离朱吃了一颗,口感清甜,灵气涌入肺腑,使灵台清净不少。 她忍不住又捻了一颗,问:“这是哪摘的?” 岑点霜端着碗回头问:“这是哪摘的?我也没吃过。” 这还有旁人? 离朱不解:“你在问谁?” 就见不远处,岑点霜洞府里走出一道熟悉人影,神色慵懒,那不是师祖又是谁。 离朱捻莲子的手一哆嗦,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涌现脑海中,视线一顿一顿地看上手心的莲子。 不会吧? 师祖剥的莲子,我吃了? 听见声音的陶宁往这边走来,发间坠着白羽,随步伐飘荡。 离朱霍然起身,神色紧张,她今日过来本就是想跟小师妹说陶宁的,没想到她竟然就在这! 真是够灯下黑的,她堂堂寒山派掌门都没发现。 陶宁步伐看似慢悠悠,下一瞬就直接闪现亭下阶梯,提裙上来。 离朱恭敬道:“晚辈见过师祖。” 心态是对比出来的,岑点霜发现自己冷静得可怕,还有空放下玉碗,跟着站起身。 亲都亲过了,什么都干过了,也不差这点了。 陶宁走上阶梯:“离朱掌门不要拘谨,从前如何待我,现在也如何待我就好。” 离朱:“……这如何能。”借她八百个胆子都不行。 伸手一摊,陶宁指向椅子:“就当是一家人,一块坐着,聊聊天,喝喝茶。刚刚你问我什么?” 岑点霜便问了。 陶宁微微一笑,十分温和:“我是在点霜闭关时误入一处秘境,发现了成熟的莲蓬,就都摘了回来。我这还有,给你点?” 离朱勉强露出笑意:“不,不用了,多谢师祖关心。” 陶宁直接拿出一大把,抱着放到离朱膝上:“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 离朱麻了,不是因为陶宁意味深长的话,是她看见了陶宁发间的白羽。 那白羽十分眼熟,隐隐有光华流转,特别像她小师妹原型身上才会长的羽毛。 察觉到离朱的目光不住往她头发上飘,陶宁微微一笑,把落到身前的长发拨到身后。 离朱:“……”还真的是。 也是,当初在台上师祖想都不想就把小师妹挡在身后,面上的紧张忧虑并不像作假,也没必要作假。 不过直接把白羽戴在发间,也真是……够招摇的。 回想起刚刚的画面,离朱莫名觉得眼睛疼,被什么东西闪了似的。 定了定心,离朱谨慎道:“师祖之后,想如何打算?若是师祖愿意,可移居扶翠谷内行宫。” 陶宁知道她想问什么,不介意给这位殚精竭虑的掌门一颗定心丸:“我没什么打算,也不用操心我挪窝,我在望舒峰就很好,偶尔出去游历,看遍三界风光。” 离朱与岑点霜异口同声:“游历?” 站起身,陶宁朝着绕山云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天下之大,我有何处不能去?” 离朱道:“屠冥陨落,消息不日就会传回魔域,他们群龙无首,又听闻师祖现世,怕是不会安分。” 陶宁说:“魔域精锐已死伤大半,余下不过乌合之众,我何必再起争端。” 离朱听到这话,心就放下了一半,她从不了解师祖脾性,只知道她是率性而为的主。 陶宁:“我现在只杀该杀之人,你不必担心。” 想杀人,杀多少人,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只是她不想,觉得麻烦。 顶着寒山派师祖的身份,她做了什么,旁人无法奈何她陶宁,只能将这份怨仇算在寒山派身上。 离朱神色紧张:“晚辈并无此意。” 陶宁无所谓摆手,说:“我知你并无此意,只是我想告诉你而已。”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费口舌,离朱明白了陶宁的意思,她没有什么豪情壮志,统一三界的想法,只想闲云野鹤,安然度日。 只要别招惹到她头上,以前重光界是如何,之后也是如此。 第79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 重光界边缘, 隔着一重山,山的另一边就是灵气稀薄的下界。 不过下界的人不认为自己在的地方是下界,也不管自己生活的地方叫重光界, 这个称呼只留存在各种古籍之中。 这是一个有王公贵族, 三教九流的地方,如今的君主姓齐,称南周朝。 眼前的山是白雾笼罩的山,影影幢幢, 深入其中看不清真切,不知山有多深, 也不知山有多高, 只觉神秘莫测。 此山名周关山, 千尺高, 直耸云霄,望不到尽头。 传说山外有仙境, 要是翻过这座山, 就能抵达仙人居住之地, 但是山后面有什么谁都不知道,毕竟进去的人都一去不回头。 有人说是入了仙境,做了仙人, 其实大家都清楚, 八成是死在周关山里,做了花草树木的肥料了。 一边回想着祖辈流传下来的故事,樵夫边往山脚下走去。 他当然也不敢上山, 只敢在山脚附近活动, 这里还有一片桃花林,每到盛放季节漫天粉烟霞, 美不胜收。 这一座山不是谁的财产,拿走一花一叶也不必向谁交银钱,所以樵夫才敢来山脚下砍柴,以此赚钱养家。 偶尔运气好了,他随手设下的陷阱能捉来一两只野兔,皮毛卖了,肉留下打打牙祭。 但是今天他运气不好,陷阱中没有受伤的野兔野鸡,只有被吃完的诱饵。 樵夫撇撇嘴,深感失望,重新布下陷阱,拎着柴刀去拾柴火。 山脚下响起了樵夫哼曲的声音,唱的是一个疯书生:“那书生又见落榜,摔了书箱,留一封我不做凡人,欲做神仙,入了那周关山……嗯?” 唱歌的声音顿住,拨开荆棘的樵夫两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入眼的不是挂满绿叶的桃花林,而是开得正盛的桃花林,芳菲粉嫩,烂漫遍野,淡淡白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 可是现在已经是金秋八月,即将中秋,怎么可能还有桃花开放? 更让樵夫震惊不是提前开放的桃花而是伫立在桃林中央水晶宫,飞檐翘角,精巧绝伦,浑然天成。 不似人间工匠合力打造而成的金碧辉煌的宫苑,更像是天外来物,每个人的第一眼觉得这不是人力能造出的宫殿。 一声闷响,是他手中的柴刀因为握不紧掉落在地上。 忽然,他倒抽一口冷气,弯腰拾起柴刀就要往外跑去。 这等神迹,上报县官定能得到赏钱。 才跑出几步,他猛地身形顿住,两眼一闭,软软倒在地上。 不远处传来细微窸窣声,有一青袍年轻女子越过青草而来,裙摆擦过柔嫩的草叶却不会折损半分。 身怀通天之力,犹怜草木之青。 她站定在樵夫不远处,指尖微动,一道灵力打上他眉心,昏睡过去的樵夫眉眼一松。 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抱歉了,不能让你透露出去,就当是一场梦吧。” 头顶传来另一道声音:“还以为这里罕无人迹,没想到还有樵夫过来,差点就被发现了。” 陶宁抬头,望向树干上坐着的人:“有你我在,不会被发现的。” 岑点霜没反驳,她朝树下伸了伸手,陶宁马上反应过来,上前伸手去接人。 从树上跃下的人落入陶宁怀中,她从陶宁肩膀处往前看去,那樵夫很快就要醒了。 岑点霜问:“早知道我就不说看什么桃花了,发现越界了马上回去才是。” 那日在山巅放完话说天下何处不能去,过没几天,两人就下山了。 两人不拘方向,随灵舟方向而行,灵舟在哪里停下,那就在哪里待上几日,倒是别有意趣。 结果也就是一晚上打坐修炼的功夫,眼睛一闭一睁,两个入定修士才发现走错地了,竟闯过了两界结界,来到了下界。 第126章 如果不是陡然稀薄的灵气引起两人的注意,那估计要好几天后才会从入定中醒来。 出了灵舟,外面是黑夜,仗着夜色遮掩,才不至于引起大动荡。 岑点霜也恍惚了,听说这两界结界十分难闯,非机缘者无法通过,怎么就这么轻易就过来了。 陶宁无辜:“我也不知道两界结界拦不住灵舟啊。” 岑点霜认真想了想,这确实不能怪陶宁,只能怪:“大乘期修士炼器,果然不同凡响。” 将罪名全都赖在灵舟上,丝毫不舍得怪罪做出灵舟主人的岑点霜发现这下面是大片桃花林,忽然起了赏桃花的心思。 左右这也人迹罕至,逗留几日也无妨,陶宁也赞同这个提议。 结果第二日天明,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因为灵力波动提前开放的桃花林,就冒出了一个误入深处的樵夫。 岑点霜有点遗憾兴致被打搅,她道:“不如回去吧,这边凡人不知世上有修士的存在,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陶宁说:“来都来了,就不急着回去。” 岑点霜疑惑:“不回去?那去哪?” 抬起一只手,广袖滑落,陶宁晃了晃手中的银锭子,声音轻快:“去人间。” 对于炼器师来说,身上有什么都不稀奇,凡间作为货币交换的金银对于她来说只是材料的一部分,储物戒里堆了一堆,足够她们用许久。 于是山间少了一座水晶宫,城门前多了一对携手出游的贵族娘子。 两人身影消失之后,在地上睡大觉的樵夫迷迷瞪瞪睁开眼,他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 看着满山青翠,樵夫不解嘀咕道:“我怎么在这也能睡着?” 城门前有两行入城的队伍,一边是步行而来的行人,另一边则是有仆从跟随,车夫赶马的贵客。 岑点霜坐在马车中,身体随着马车颠簸而轻轻晃动。 她御剑习惯了,稳稳当当坐在车厢里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被束缚了。 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像极了热爱飞翔的小鸟被关在笼子里,岑点霜耐着脾气坐在原地。 陶宁在她身旁,想着下次换成骑马算了,修行人又不惧日晒雨淋。 岑点霜说:“我在宗门内时,听说过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能将傀儡点灵,与活人一般听从指挥,只不过神态动作还是显得僵硬,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话未说完,外面就传来车夫的声音:“这是我们的身份凭证,请大人过目。” 外面安静一会,传来守将应允声:“祁阳陶氏……过去吧。” 过了城门,岑点霜才接着说没说完的话:“但是这么像活人的点灵傀儡,我第一次见,又是你做的?” 陶宁撩开车帘,从缝隙里看热闹主大街,唇角笑意清浅:“不过是闲来无事,弄出来的小玩意,刚好派上用场。” 岑点霜也凑过来看:“这里的人间跟我们那边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灵气几乎没有……他们在做什么,怎么抱着布条子?” 陶宁神识放出去一瞬,整座城池的一切动向都收入眼底,她说:“他们在准备过中秋。” 这个说法稀奇,岑点霜至少在重光界那边没听说过,她问:“中秋是做什么的?” 陶宁便给她解释,话题从阖家团圆扯到了月饼究竟是什么味道的,最后停留在行舟湖上,喝酒赏月,看万家灯火也是一件美事。 南周朝连出三代贤明君主,河清海晏,百姓也仓禀实而知礼节,边远小城也有了中原腹地过节时的热闹景象。 路过这座小城,傀儡车夫缩小成黄豆大小被收入乾坤袖中,留下了代步工具傀儡马。 此地虽少灵气,但也不用担心灵力耗完,只是按照两人的修为,随便什么动作,整个南周都要因此覆灭了。 在中秋当日,两人来到了南周朝的京城,这里比之前路过的城池更加繁荣。 南周朝民间风气开放,街上不乏自由行走的贵族女子,幂篱白纱垂下,勾勒出朦胧的脸庞。 岑点霜行走其中,只好奇一眼,便不再看了。 她身上也穿了南周朝流行服饰,眉心一点红,面若观音,冷若冰霜,好似走过热闹大街也自带一抹清冷气。 殊不知她在好奇别人,别人也在好奇她们。 京城繁荣,常有外邦来朝,可这般灵秀女子却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哪家出来的闺秀。 没等多看两眼,那为神仙人物就这么消失在人群中,再也见不到了。 奴仆回去禀告时,隔着一道屏风传来年轻女子遗憾的声音:“这么快就不见了,那就算了,还想交个朋友,应当是没有缘分。” 街角处,岑点霜重新显现身形,不远处就是陶宁快步走来,打开手中的纸包。 陶宁说:“刚排队买的桂花糕,现在正好是时节,你尝尝。” 岑点霜去咬她手上的桂花糕,确实好吃,只是一包桂花糕,很快就被分吃完了,继续到处走走。 凡俗五谷入修士肚中也是负担,但为了这一遭,两人已经做好了回到重光界速速吃丹药的准备。 一个大乘期,一个化神期,随便一个放在重光界内都是倍受尊敬的存在,入了凡尘也好奇得跟初出茅庐的小修士似的。 仗着没有旁的修士在,两人不必端着大能架子,越发无所畏惧。 今日便是中秋,可惜两人来得太晚,京中赏月看烟火的好地方早就被人定了,连湖边茶摊的位置也需要预定。 听说夜晚会更加热闹,想放花灯都得在岸边排队。 陶宁却说:“没关系,我有办法。” 岑点霜被牵着手走,微风拂过脸庞,她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你有什么办法?” 陶宁卖了个关子:“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夜色降临时,岑点霜被施了隐匿身形的法术,带上了一座画舫屋顶。 岑点霜居高临下,将大半个京城都收入眼底,她看向陶宁,虽没说话,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陶宁摇摇手指:“你可知道这画舫是谁定下的?” 岑点霜:“谁定下的?” 陶宁:“当朝丞相,他定下的地方肯定是好地方,我们不过是借贵地房顶一用,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的。” 拍拍身边的蒲团:“来坐吧,等会烟火就开始了,我听说即将靠岸时,有人给丞相准备了打铁花表演,等他路过就停船看。” 岑点霜就坐下了,她拍了拍裙摆,歪头问:“烟火我知道是什么,打铁花我倒是没见过。” 陶宁说:“他们不修仙,创造力也是无穷的,不借助五行灵力也能做到很多事情。” 说话时,她袖子拂过膝前,一张小几便出现在两人面前,上面备好了灵茶灵果,比不上舫中丞相的宴席,却也别有意趣。 下面是丞相的宴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他们不知道画舫屋顶正坐着两个人,占据更高的地方赏月。 只不过那打铁花岑点霜还是没看成,因为赏月赏到一半,她就赏身边人了。 被赏的人在月下浅笑,勾过她脖子深吻。 画舫顺着水路驶到了打铁花的地点,缓缓放慢了,匠人随着一声鼓点,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绚烂夺目的打铁花引来船上看客的夸赞,还有看客往岸上抛去金银打上。 若是两人还在,认认真真的看完了这场表演,定然会觉得与天上烟火相比,各有各的美。 只不过屋顶上早就没了人影,空空荡荡。 高楼中,一锦衣华服的女子托腮在窗边发呆,窗外便是迎来送往的热闹江景,这些她都看腻了,没什么意思。 忽然她眨了眨眼,直起了身体,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窗外圆月高挂,无星无云,皎洁清辉铺在一众屋顶,镀上清冷光辉。 有一对仙人飘然而至,踏过房顶,含笑相携而去。 那姿态轻盈,踏叶无痕,似是仙人赏罢人间红尘,乘兴而去。 年轻女子看呆了,待人影消失后,她回头问身旁婢女:“你刚看见了没?刚那有仙人经过,特别像我今天让你们去找的那两位。” 婢女疑惑地看了看外面,朝年轻女子笑道:“公主您是醉了吧?没看见有仙人啊。” 公主嗅到了自己袖口处透出的酒香,有些迷茫,眼底还残存未散去的憧憬,她喃喃道:“是我的错觉吗?” * 拂衣去无痕的仙人回到了临时租住的院落中,明月如故,热闹远去。 这边比外面安静了不少,以至于能很清楚地听到任何细微的声音。 岑点霜头一次觉得,原来做一个耳聪目明的修士是一件令人感到脸热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你还欠我一壶酒。”陶宁靠在她耳边说。 眨掉眼角欲落不落的眼泪,岑点霜一片混沌的大脑没办法思考,她张了张唇,急促呵出一口热气。 岑点霜语气犹带哽咽,她问:“我何时欠你一壶酒?” 第127章 陶宁低笑一声:“这么快就忘记了,蝴蝶城城主赠的一醉三生,你说之后给我,便再也没给过我。” 指尖从肩头往下,滑过微弯的后背,湿淋淋的肌肤如珍珠般莹润。 “后背……很奇怪……”岑点霜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眉心紧蹙,“我的后背好像……” 陶宁又凑过去了点,把耳朵往她唇边递:“什么?” 话未说完,陶宁觉得眼前一花,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展开了。 那是一双雪白的翅膀,从肩胛骨处生出,翅膀下生着翎羽,这是属于商羲鸟的翅膀。 这一幕落在陶宁眼中,刺激有点大,她肩膀被人紧扣得发疼也顾不上。 那双翅膀好像不太适应在这种时候生出,扇了扇,羽毛擦过被面发出摩擦声,将床边衣裙扫落地面。 岑点霜摸了摸肩膀,她不敢往下摸去,纤长睫毛被泪水濡湿:“怎么办,翅膀好像收不回去了。” 陶宁有点愧疚:“……”我好像太过分了。 第80章 是徒弟也是师娘(完)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变回原样吧。” 幽静宅院中, 传出一人的说话声, 语气温柔暗含恳求,如情人倾述。 一行麻雀停在院墙上,歪着脑袋看院落内的一幕。 一繁复衣衫女子坐在廊下,背对着外面, 三千青丝只一根发带束起,松松披在身后。 想来她不是日上中天才起, 就是个懒人, 就看她身上的衣衫也不多整齐, 只穿了轻薄中衣, 外袍随意挂在身上,因动作滑下, 露出半个肩头。 而她身前放着半人高的珊瑚鸟架, 一只通身白羽的白鸟蹲在上头, 羽毛蓬松。 这鸟寻常难见,非人间所有,更别致的是它左边翅膀上有一片红羽。 它对端到眼前的冰蓝小灵果不为所动, 蹲在珊瑚鸟架上闭目养神, 老神在在地生闷气。 不睁开眼是怕自己看见眼前人的脸,让晴空万里的京城突降大雨。 陶宁是个有错就认,有歉就道的人, 不管下次还敢不敢, 态度是一定诚恳的。 陶宁说:“我知道这样子不对,一时情难自禁, 没控制好自己……” “……” 商羲鸟每一根羽毛都写上了“不听不听尼姑讲经”。 回答她的是外面鸟雀持续不断的叽喳声,面前这只没动静。 到底是妖界被誉为神鸟的存在,化为原身后商羲鸟所在之地会引来飞禽追随。 附近的邻居都疑惑最近怎么多了那么多的鸟,老是在附近叽叽喳喳,天不亮就群鸟开大会。 今天特别多,还有几只脚上挂金链子的鹦鹉,也不知道是哪家贵人豢养的鸟偷跑了出来。 陶宁受不了了,举起袖子挡住鸟架上的白鸟,回头皱眉,另一只袖子举起来挥挥:“这没什么好看的,去去。” 颜色混杂的各种鸟雀:“叽叽?” 陶宁听不懂它们叫唤什么,只当自己被当面蛐蛐了。 商羲鸟眼前一黑,是陶宁将轻薄的袖子笼在它身上,外面传来她较劲的声音。 陶宁:“再不走,我就要动用非温和手段了。” 也不知道是她干了什么,还是这话真起了作用,一阵扑扑翅膀拍打声,在墙头上看笑话的鸟雀们都一哄而散,留下几片落羽。 陶宁转回身,嘀嘀咕咕道:“真是的,自己没老婆么,看别人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商羲鸟:“……”你幼不幼稚。 但还是不睁眼,闭眼,蹲珊瑚架上。 520实在看不下去了,它道:【我都跟你说了,你得把衣服再往下拉一拉,把肩膀露出来,谁家美人计露肩膀的时候还穿着白中衣啊。】 虽然不知道昨晚上宿主干了啥才让小鸟生气,但它自认博览群书,追剧量丰富,还是有点点子在身上的。 陶宁:“……” 左右也无计可施,陶宁的手犹犹豫豫地按上肩膀,往下滑:“这样?” 520恨铁不成钢:【力气大一点嘛。】 刚想用力,陶宁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来,她放弃研究什么角度才好看,缓缓看过去。 果然对上了一双微微发亮的黑豆豆眼,幽幽地盯着欲露不露的一线锁骨。 在暗处躲躲藏藏的鸟雀们便看见刚刚用风把它们赶走的女人忽然站起身,顺便带走了把它们引来的白鸟,施施然入了室内。 有几个胆子大的飞过去看,一声门扉合上的轻响,隔绝了它们的视线。 是一点都不愿意给看,十分小气。 房内可比外面安静多了,用尽浑身解数,终于被骗出了人形的岑点霜被轻轻压倒在被褥上。 她是衣着整齐,发丝不乱,压倒她的人活像个魅惑众生的狐狸精,衣衫松散,红唇微翘。 有时候岑点霜会自我怀疑,她跟陶宁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妖。 落下的裙摆堆叠,在动作中发出细细的摩擦声,陶宁说:“我们要不试试……” 剩下的话是凑到她耳边说的,潮热的呼吸直往耳蜗里钻,好像要钻到心里去才罢休。 岑点霜脸轰的就红了大半,结结巴巴道:“昨、昨天不就……双修了么……” 越说,声音越小。 陶宁凑了过去,吻上那微张的唇,未尽之语含含糊糊地响起:“还没试过神交。” 一番努力过后,陶宁又开始了只披着外袍对被窝细数自己罪恶,绝口不提会改的事情。 但微微隆起的被窝不为所动,不想去面对陶宁,看见那张脸就回想起自己搂着她脖子哼哼的事情。 那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 中秋之夜过去多日,昌平公主还是忘不了那夜看见的场景。 昌平公主信誓旦旦道:“本公主绝对不是喝醉了眼花,我是真看见仙人了。” 婢女奉上瓜果,温声道:“既然公主看见了,还想找到看见的仙人……不若公主画下来,让侍卫们看着画像找?” 此话一出,屋内都安静了下来。 婢女:“?”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怎么都用这个眼神看我? 这个婢女是新来的,可不知道昌平公主琴棋书样样精通,画技一绝,曾被女先生感叹“实乃鬼斧神工般的画工”。 昌平公主被这话点醒了,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大手一挥,她高兴道:“来人,给我备好笔墨,本公主要亲自作画。” 见识过昌平公主大作的婢女们:“……是。” 都转头去准备了,婢女们心中已经开始打好如何夸赞公主画得真传神的腹稿了。 然而事情迎来了转机,昌平公主笔下没能诞生新画作,她摔了笔,整个人都趴到栏杆上往下看。 婢女们大惊:“公主当心!”就算画画像是鸡爪子在沙地上刨食也不能想不开啊! 昌平公主手一指楼下,两眼发光:“仙人,那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仙人!” 楼下,陶宁以宽袖做遮挡跟岑点霜相携而行,边走边说:“听说最近曲江楼请来一名大厨,会许多新奇菜色,等会我们一块尝尝。” 论起美味,自然是比不上重光界中用含有灵气的材料做成的各种菜式,不过来人间一趟,尝的不就是意趣。 岑点霜默默数了数回去之后要吃的丹药:“好。” 以前她是不会好奇修炼以外的任何事情的,不过现在她也不太好奇,只好奇跟陶宁一块体验这些的心情罢了。 岑点霜忽然说:“怪不得重光界诸多前辈都修不成无情道,若是我,我也会破了道心。” 陶宁被她这话逗乐了,便见堂中掌柜来迎,他笑道:“贵客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引二位上楼。” 两人正要随掌柜的上楼,另一边楼梯跑下的婢女脆声呼唤:“两位娘子留步!” 这两位婢女身上穿得不似普通大户人家婢女才有的打扮,腰悬玉牌,隐隐露出昌平二字。 即便是仆从,衣着打扮不逊色高门小姐,那她们的主家只会身份更高。 正准备上楼的两人回头,陶宁瞥一眼玉牌,她问:“敢问两位小娘子,寻我们有何事?” 高挑的婢女说:“我们家贵人设宴有请。” 与身旁岑点霜对视一眼,陶宁一侧眉毛微挑:“贵人?” * 包厢内,昌平公主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她不放心地问:“这样可以了吧?” 婢女安慰道:“公主风姿绰约,这身打扮绝不会怠慢客人。” 隐隐听见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昌平公主霍然起身,差点就想抢了女婢的活亲自去开门。 门被打开,见到门后人影,昌平公主怔了怔,好一会才会过神来:“我失礼了。” 脸色微红的昌平公主说:“当日惊鸿一瞥,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神仙人物,今日终于与二位再度重逢,也算是了却了一桩执念。” 第128章 上楼时,陶宁传密音将这位昌平公主生平告知了岑点霜。 生母是当今皇后,哥哥是太子,她却有一颗向往江湖的心,溜出去几次都被找了回来。 最后一次溜出去被人陷害偷东西,气得昌平公主自己跑去衙门报官,回宫之后,再也没有了闯荡江湖的心。 陶宁礼貌一笑:“得昌平公主设宴邀请,也是荣幸。” 昌平公主一看两个女婢的反应,就知道她们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她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昌平公主?” 陶宁:“昌平公主素来喜欢广交朋友,早有耳闻。” 每到一个地方收集所有信息,她都有方便掌控全局的习惯,现在上街上随便拉个人来,只说个名字,陶宁也能说出对方生平。 更别说京中有名的各个人物了,怕不是早就被她摸清。 这一点是岑点霜最近才发现的,却也不意外。 在她看来,陶宁不论放在哪都是出众夺目的,即便不在重光界,在人间里她也能给自己走出另一条康庄大道。 昌平公主双手击掌:“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痛快的人。” 侧身伸手,她道:“请二位入席。” 两人先公主一步入座,在场所有人,即便是侍奉宫廷的婢女们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待三人落座后,侍从们便开始陆续上菜。 看来昌平公主是真的很想交这个朋友,连自己的闺名都说出来了。 昌平公主双眼发亮:“看你们气度不凡,还有这等样貌,我从未听说过哪一家出过这样的灵秀人物……不会是江湖中人吧?” 不等陶宁回答,昌平公主兀自沉思:“看这身气派,不应当是普通门派才能有的,起码是规模不小的,常年是领军人物才能养出来的。” 看她两眼亮晶晶,期待着表扬和赞同的表情,岑点霜想起了寒山派内的小弟子。 只不过寒山派弟子对着岑点霜是绝对笑不出来的,只会端正严肃恭敬。 昌平公主很爱说话,可她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很难让人觉得厌烦。 岑点霜说:“我们来自寒山派。” 昌平公主眨眨眼:“寒山派,是距离京城很远的门派吗?” 陶宁与岑点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位公主倒是有趣,她不说是不是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却问是不是距离很远的门派。 作为一朝公主,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对这些尤为感兴趣的她肯定知道江湖大小门派名字。 陶宁点头:“确实是很远的门派。” 昌平公主也点点头:“那你们远道而来京城,一路风尘,肯定很辛苦。” 岑点霜:“其实还好。” 因为想看看沿途风光,没有缩地千里,有人的时候骑骑傀儡马,没人的时候御气而行,说不上辛苦。 昌平公主是个普通少女,没有想过话本里说的仙人御气而行会是真实存在的,她只当那夜是绝代高手的轻功。 可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会有累的时候,昌平公主便觉得她在说客气话。 陶宁一看公主目光思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慢悠悠喝一口茶。 宫廷御物,的确比这几天喝到的都好喝。 昌平公主说:“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应该是同师门的师姐妹吧?” 话音落下,岑点霜的表情变得微妙。 昌平公主虽年轻,但她也是在宫廷中长大的,察言观色本领比其他人强上百倍,她不解地问:“难道不是?那是什么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岑点霜:“师祖。” 陶宁:“师尊。” 昌平公主:“哈?”这么乱的吗? 陶宁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我们得公主热情款待,觉得一见如故……” 岑点霜目光飘向另一边,一听这语气,她便知道陶宁顽童心又犯了。 果然,陶宁说:“其实我们是道侣。” “……”昌平公主呆住了,显然这答案再度超出了她的认知。 好半天后,呆滞的昌平公主猛地回神,一拍桌子:“我知道了,你们不会是因为互相倾慕,宗门却不允,将你们赶出来了吧?” 陶宁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咳咳……” 没想到这位古灵精怪的公主发了半晌呆,想的竟是这些事。 岑点霜:“……”这位公主还真是奇思妙想。 伸手给陶宁递手帕,岑点霜低眉浅笑,看你闹吧,竟有被公主反将一军的时候。 陶宁接过帕子,以宽袖遮挡下巴,擦去了水珠。 她摇摇头,意思是不说了,免得湿了衣衫还不能用术法变干。 看这反应,昌平公主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心里有点不太好意思。 昌平公主绞尽脑汁,憋出了几句安慰的话:“没关系,此地不容人,自有容人处。二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离了你们,只会门派的损失,绝不会你们的损失。” 陶宁笑笑:“公主很会说话。” 昌平公主不太好意思笑笑:“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岑点霜以茶杯遮挡唇角笑意,难得见陶宁吃瘪,还挺有意思。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有的人白头如新,有的人倾盖如故。 昌平公主觉得跟这位两位娘子说话十分有趣,话语轻松直白,却细细回味让人觉得受益匪浅,她便热情邀请她们几日后参加她举办的赏菊宴。 果然也得到了届时一定赴约的回答。 昌平公主很是高兴,特地让人布置出一片清净的地方,保证宾至如归。 赏菊宴过后第二日,酒醒的昌平公主就得到了一张信笺,这是婢女从客房中拿给她的。 婢女说:“那二位娘子已经不在房中,只留下这两样东西。” 留下的是一张信笺,以及一个小药瓶。 信也不长,只说多谢款待,这几日很开心,她们也到了离开的时候,想必公主不缺荣华,惟祝长寿安康。 昌平公主呼出一口气,折好信笺:“算了,人生难得一知己,有缘再见吧。” 待她多年后再度回忆起,还是很可惜没能与两位重逢,一同把酒言欢。 不过她想二位来去如风,等看遍天下后,肯定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了。 然后……相伴终老。 第81章 我爱摸鱼 庞大舰船在银河中飞行, 舷窗外的星河绚烂浪漫,见之难忘。 可惜屋里唯一的人正重伤难治,躺在胶囊似的疗养仓中生死不明。 数不尽的医疗机器簇拥着疗养仓中唯一的人影, 紧密地监测她的生命体征。 时间渐渐流逝, 银河随着舰船的推进渐渐被抛在身后,随着璀璨银河的消失,医疗机器上的体征数据也渐渐降低,直至归零。 从机器发出警告到体征数据完全归零, 灯火通明的银白病房内依然没有疑似医疗团队的人影出现,还是那样安静, 像是真空罩子罩住了这间不大的房间。 五分钟后, 宣告死亡的体征数据跳了跳, 静止的胸腔缓缓起伏。 弧度很低, 隔着玻璃罩几乎看不清,但确实是正在起伏。 一阵阵的震荡中, 休息舱沉睡的人影睫毛颤动, 终于睁开了双眼, 被房间内明亮的灯光刺激出两颗生理泪水。 与此同时,一道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载入成功!】 睫毛眨了眨,她眨掉了眼底残存的懵懂不醒, 瞬间变得清明。 甫一睁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休息舱上方玻璃罩中流转的个人数据,在灵魂的滋养下,数据缓缓回升, 趋近一个虚弱但活着的人。 陶宁扫了一眼, 确定没有大碍,在原地躺了五分钟, 她不甚熟练的开启了舱门。 身体躺了有好几天了,肌肉僵硬,整个人像接触不良的机器人,不轻盈也不灵活。 陶宁只能双手抓着疗养仓边缘,缓缓坐起身,十指紧扣仓口边缘,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 从无瑕细腻的皮肤可以看出,这本该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一双手最努力的时候也只是拧开机甲机油瓶盖,柔软而白皙,没有一丝劳动过后的痕迹。 一番努力后,陶宁坐在疗养仓边缘,疗养仓被抬高了,她坐在上面脚尖仍与地面有一定距离。 她没着急下地,乌黑双眼扫过房间,面积不大,布置方面也很简单,看陈设比起病房,更像是一间学生宿舍。 之所以认为这是学生宿舍,那是她看见了被压在药品下的书籍,关键词都与指挥有关。 皮肤素白乃至苍白的脚踩在地板上,它与银白地板相比较,竟一时间分不清究竟谁更加冰冷。 520还在调试数据,眼见它家刚死而复生的宿主颤颤巍巍地就要下地,整个人晃得像风中残烛。 给520一颗统子心看得心惊胆颤的,生怕它家宿主一个轱辘就把自己摔地上了:【祖宗诶,咱坐一会再出门吧。不先接收信息吗?】 第129章 在仙侠小世界待久了,天天听那帮小辈七嘴八舌喊祖宗,它也染上了这口癖。 520忍不住给自己捏一把辛酸泪,时间究竟对它做了什么,竟熬成了管家的模样。 但它很清楚,陶宁不是个意志轻易被人所动之人 果然,陶宁动作只是顿了顿,她说:“原主个人信息先稍后挪一挪,你把世界线先给我。” 520:【要不先躺回去……好吧,稍等片刻。】看宿主这股执拗劲,就知道劝了也白搭。 从上一个世界走一遭,灵魂也得到了锤炼,陶宁接受世界线不再会有严重的不适感,现在只是微微发晕。 这点晕她能忍受,还能一边忍受一边找到鞋子穿上,扶着各种家具锻炼自己走路。 520就没见她那么心急过,想劝却无从下嘴。 接收完世界线后,她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偶尔走得急了步子会发飘。 陶宁问:“今天几号?” 屋内人工智能用平板的声音播报:“今日日期:新星历1101年,6月2日。” 陶宁眉毛微蹙,她脸色苍白,从外表看她就是个惹人怜惜的病美人:“六月二日,原来刚刚那阵震荡是因为她入舰了。” 顾不上披上外套,陶宁一身雪白病号服就往外走去,垂在脸边的乌发飘荡。 舰船上的学生宿舍房门本该是刷本人脸才能进出,只不过因为原主重伤,为了治疗时进出方便就变成了密码也能进入,她不记得密码,刷了脸往外走去。 门在身后合上,陶宁左右看了看,让520扫描出舰内地图还是能做到的,门口已经来不及了,她准备去舱底看看。 走出几步后,她回头看一眼合上的门,门旁挂着铭牌。 上面正写着房间主人的名字——臧玉珠,指挥系。 那道双手扶着墙的人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她走后许久,又有一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身披白色长外套,慢慢踱步而来。 伸出手指熟练地输入密码,房门被打开。 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兼病房,来人发出一声疑惑的嗯声,不解道:“人呢?” 陶宁料得果然没错,下了这一层,人就多了起来。 有穿着银灰军装的战士,有穿着白衣的医疗兵,还有各种简易训练服的年轻人,他们都聚在一块,低声讨论着什么。 星际时代人类寿命增长不少,平均年龄高达三百岁,基本成年时候到两百岁这个区间都差不多的年轻。 但从走姿和气质就能轻易分辨真正的军人和学生之间的区别,学生身上还没有常年作战的军人才有的规整感。 不过他们现在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区别,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翘首以盼。 能让所有人都齐齐变色,并面露向往的,也只有…… “鲛人!终于让我亲眼见到了!” 人头重重,终究还是晚来一步的陶宁什么都没能看见。 “还得是顾渊少将,出去巡视一圈经发现了鲛人,还把她带回来了。” “你也不看看人家是联邦最年轻的少将,能力肯定没话说,长得好,能力强,精神力还是s级,简直样样完美。” “其实也不是样样完美吧……他表妹就挺……” 之后的话,就没人接上去了,可听见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同情神色。 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被誉为联邦第一梦中情人的顾渊弱点就是特别能闹腾的表妹。 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他表妹臧玉珠的存在让他形象瑕不掩瑜,只多了几分同情。 陶宁喘了一口气,提了提力气,准备迈出第二步,她还不确定是不是,但要亲自看一眼才放心。 一片激烈讨论中,身后传来几声疑惑的喊声:“臧玉珠?真的是你臧玉珠?” 走在前面的人充耳不闻,扶着墙还想往前走。 这忽略的姿态让来人感到不满,她大步往前走:“跟你说话怎么不理人,臧玉珠你……?” 她伸手想拉住摇摇欲坠的人影,手还没碰上单薄的肩膀,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往外一拧。 陶宁回头,凉凉瞥了她一眼:“干什么?” 缇娜被这阴鸷一眼看得一顿。 后一步走来的高挑女人眉头微皱,她不甚赞同地喊了一声:“缇娜,她受了致命重伤才醒来。” “我都没有碰到她,就被抓住了……”缇娜动了动手,没能从她束缚中抽回手腕,表情渐渐呆滞。 她,一个精神力a级的机甲维修师,竟然从一个病恹恹的病号手里抽不回自己的手? 一时大脑短路的缇娜瞪着那只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几天这只手还拧不开机甲润滑油瓶盖,还摊着柔软发红掌心撒娇说自己被弄疼了。 见鬼了,这是臧玉珠吗? 娇娇玫瑰长刺扎人了? 后面又有两个穿着银白训练服的女生走来,胸口别着铭牌,陶宁一个都不认识,看样子她们都认识原主,甚至很了解原主。 陶宁只好按下心情,耐心应对,她还没有原主的记忆,少说少错。 聚在楼梯口观望的人群都走下去了,想要近距离看鲜少能见到的鲛人。 一时间楼梯口附近只剩下一个虚弱病号,以及三个刚刚从模拟训练室出来的第一学院学生。 “臧玉珠你怎么在这?”胸前别着安荷,下面金字机甲系的高挑女人先说话了。 看她们的站位,安荷应该是这几人的领头者,起码也是队长一般的中心人物。 陶宁容色苍白,她说:“对不起,我头还很晕,醒来后发现房间没有人,就出来看看了。” 队长安荷神情更加严肃了:“你房间里怎么能没有人看着?” 缇娜还在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她现在甚至想马上回到维修室里,拎一拎扳手证明自己没有在演练中力量被打退化掉。 另一个也是机甲系的女生说:“可能都去看鲛人热闹了吧。” 双手抱臂,嗤笑一声,她上下打量陶宁,说:“你不在房间里好好待着等医生回来,要是受伤了可别又投诉医生没有贴身照顾你,舰上医疗资源可不算宽裕。” 前一句是说其他人的,后面全都是对着陶宁的。 她叫宋芳洲,也是机甲系的。 陶宁垂着睫毛没说话,不提她之前做过什么,光是看着这一张脸,很难对她产生责怪的情绪。 安荷看着不忍,她说:“你的情况没人照顾不行,我们先送你回宿舍吧。” 她迈步上前,力道不轻不重地扶住了细瘦的胳膊。 任是再厉害的人,再受了几乎摧毁精神海的重伤,还躺在疗养仓里只靠营养液度日,也该脱皮换骨了,更别说臧玉珠本身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陶宁抓住了她的手腕,颜色浅淡的双唇中吐出虚弱的声音:“不,我想看看……” 宋芳洲竟比缇娜还急性子,不耐烦听气若游丝的人说话,出口打断:“你不会拖着病体是想看看你的亲亲表哥吧?玉珠小姐,您可真让人感动啊。” 出身军人家族的宋芳洲自然不对顾渊有什么兴趣,只是她不喜欢臧玉珠这样的人。 不听从指挥,怕吃苦,还差点连累队友,没有合作意识,这些都不是宋芳洲所能容忍的。 在其位谋其职,既然选择了战场就别带着一身臭毛病过来。 这可不是夫人小姐的插花茶会,只欣赏力量的美丽,可不欣赏皮相的美丽。 陶宁挺直了腰身,推开了安荷的手,她露出一个浅笑:“不是,我是来看你的。” 宋芳洲被笑得一愣。 这样一张病容,就算之前再美丽,在经历病痛磋磨后总会大打折扣,她却没有一丝狼狈感。 陶宁转身下楼,几个人都忘了去拦她。 520暗暗叹息,心说:梅开二度的寡妇我惹都不敢惹,你们倒好送上门,排着队来。 半晌,宋芳洲不解:“她什么意思?调戏我?” 缇娜唔了一声:“可能吧。” 宋芳洲撸起袖子,眉毛一竖:“不行,我要找她好好说道说道,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一只手拦住了她,往旁边看去,伸手拦人的正是队长安荷, 安荷说:“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差点死掉,我们都安然无恙,这不算对她的惩罚吗?” 宋芳洲哑口无言,扯过出神的缇娜,也往楼下走去。 稀奇的鲛人,不看白不看。 第82章 我爱摸鱼 想看看鲛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究竟有多美丽,尾巴是否绚丽夺目,唱歌的声音真的会引.诱人走入深海吗? 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 陶宁也算其中之一, 因为她符合第一个条件。 她只想看看鲛人究竟长什么样的。 这是个未来星际背景小甜文,女主是受伤在岸边搁浅,被路过英俊少将带走的鲛人,双方因此产生羁绊。 男主顾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系男主, 与懵懂天真的女主产生种种碰撞,耐心教授懵懂鲛人一切关于人类社会规则, 为她疗伤, 语言不同的情况下成功安抚住焦躁的鲛人女主。 第130章 在星际直播中选择结婚对象时, 有了雏鸟效应的女主选择了唯一信任的人, 也就是男主顾渊。 全联邦唯一鲛人选择了顾渊,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段良缘, 双方的优秀基因一定能拥有更加优秀的后代。 鲛人之所以被这样追捧, 不仅仅是这个族群美丽的外貌, 还有远胜于人类精神力的基因。 人类进化出精神力不过几百年时间,精神力最高等级暂定为双s级,但根据研究表明来自深海星的鲛人拥有精神力的时间远远超过人类, 甚至这个族群哼唱的歌声也是带着精神力的。 当然, 这是最初定好的世界线,既然需要陶宁这个外来者介入姻缘,那便证明世界线产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有两点。 第一点不同:女主不是懵懂无知的鲛人, 她是深海星鲛人族首领, 在岸边搁浅被发现只是她上岸寻找失踪族民的计划一部分。 第二点不同:女主到底是鲛人,兽性犹存, 她没有嫁给别人,相夫教子的观念,只会觉得有奇怪的人类一直在纠缠她。 所以她用可以撕开机甲的蹼爪撕开了联邦世上最年轻的少将的喉咙。 最后的结果就变成了女主被通缉了,她死在了回归海域的路上。 因为她拒绝服从人类法律,在研究所坐牢,被监视的目光包围着,几十年后再次选择夫婿。 联邦好不容易得到一条珍贵的鲛人,自然舍不得处死,酌情考虑后,做出关禁闭处置。 鲛人首领不可能会待在牢笼里,每天被人抽一管血去研究,所以她选择了同归于尽。 现在世界线的发展正好停留在女主受伤搁浅,被开巡逻舰的顾渊发现,带回了舰上。 刚刚陶宁在梦中感受到的震动正好是舰船打开出口容纳巡逻舰降落,将装有鲛人与海水的输送舱降落舱底。 下到舱底,陶宁第一反应就是大。 舱底很大,足有几十个大型足球场拼起来大小,放一个游泳池大小的输送仓自然绰绰有余。 几乎整个舰船能来的人都来了,站在透明输送舱前,企图透过湛蓝海水看清游曳其中的神秘身影。 忽然,众人齐齐哇了一声,都看见了一闪而逝的冰蓝色鱼尾,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引人遐想无限。 这是人类见过最美的生物。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瑰丽,即便是满腹经纶的文豪站在她的面前也难以用言语描述。 只是鱼尾惊鸿一瞥,就能动人心弦,更难以想象如果看见全貌会是怎样的动人场景。 陶宁晚来了不少,前排的位置都被占据,但站在楼梯上的她也看见了一闪而逝的鱼尾。 冰蓝色的鱼尾,目测鱼尾长度在两米五到三米之间,该长度包括躯干以及尾鳍。 拥有这长度鱼尾的女主,绝对已经成年了,甚至是战斗力最强的青年期。 别看那尾鳍薄如面纱,摸上去应该是冰凉而柔软的,她一尾巴过来,中型以下机甲都会被掀飞。 女主在逃亡时就这么干过,一尾巴一飞机,一尾巴一机甲,滑不留手,根本抓不住。 “没了吗?” “怎么没有再出现,好想再看第二眼。” 众人翘首以盼,然而没能再看见那鱼尾第二次,她将自己藏匿在海水中了。 到底是海中生物,只要她们愿意,就能将自己藏匿在海水中,难以捉摸。 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声,逗留一会,都各自散去。 海水渐渐安静下来,不因为鱼尾的游动而掀起波浪,鱼尾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好像输送舱中没有任何生命存在那样安静。 陶宁没有走,她还站在楼梯上出神,颜色很浅的指尖敲了敲铁栏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鱼她是要看的,任务也是要做的。 可是这么多人,她与鲛人首领素不相识,也无法让不喜吵闹的鲛人首领露面。 要是等到几天之后被星盗袭击,女主因为受到惊吓仓皇出现,别说做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的陶宁根本没考虑过万一不是该如何是好,与其说她只想完成眼前的事情,更应该说她更像是在逃避。 她转身前往舰船上能拿主意的第二人办公室。 本次第一学院毕业生毕业演练在偏远星球进行,整整一船的学生自然需要人保护,联邦拨出了两位少将一同出发,顺便进行考核。 在这艘舰船上军衔最高的,除了顾渊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那就是同为少将军衔,却辈分资历都比顾渊深的宋曼。 鲛人的魅力几乎无人能阻挡,宋曼没有在办公室里待着,她出现在五楼栏杆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平静海水。 被安置在舱底的传输舱足足有三层楼高,里面还装满了海水,如一块蓝色的玉。 以她的目力,也无法穿透海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水中。 比起宋曼以前亲眼见过的鲛人,好像顾渊带回来更加美丽。 宋曼站在栏杆边回味,陶宁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于是刚刚才找到人的安荷就看见那病号一提宽大病号裤,吭哧吭哧爬楼梯了。 还因为一醒来就那么大运动量,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这回倒真成了大家私底下调侃她的称呼“玫瑰小姐”了。 安荷:“……”以前也没见她那么有劲。 穿过目露惊诧的人群,陶宁来到了五楼栏杆边,还没靠近,就被宋曼少将的副官与亲卫拦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们学生该来的地方。”亲卫奇怪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病号服。 拦下她的亲卫长期跟随宋曼长期在边缘星球戍守,不知道这是谁,更不知道这个是在演练中受伤最重的学生。 陶宁提高了声音:“报告少将,我有事想跟您汇报,有关于你正在看的鲛人的。” 这话成功吸引了宋曼的注意力,她转头看来,不由发出一声疑惑:“臧玉珠?” 陶宁冷静站在原地,苍白双唇微抿:“宋少将,是我。” 宋曼不甚确定地多看了她两眼,还真是那个几乎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人,精神海几乎完全摧毁,竟还能站得起来。 挥手让亲卫松开手,放她过来。 宋曼问:“臧玉珠,你不在病房里好好休息养伤,跑出来干什么?” 陶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刚刚提出的事情:“少将,根据我们关于鲛人的研究资料表明,这种族群常年生活在深海中,不与人类建交,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使用透明的运输舱运送,还有聚集议论,以免造成鲛人惶恐。” 没想到她是来说这个的,更没想到她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众人一愣,宋曼她们都下意识往楼下看去,虽然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还有些人留下,陆陆续续也有人过来想碰碰运气。 运输舱是透明材质,不过十分坚硬,内外都无法轻易打破,不过这来来回回的人流确实是不太妥当。 此地连接各处,总不能封锁了不给人员进出,反而造成麻烦。 宋曼说:“这个是我们没有考虑过的,你说得对,我们对鲛人习性的研究还很少,联邦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下了命令要我们完好地带回鲛人,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有了宋曼的命令,那透明的输送舱被涂刷上变色材料,从外面无法看清里面内容。 几乎静止在舱底珊瑚上的影子动了动,她抬起双眸,看向忙忙碌碌的人影,她以为他们是想看见她。 殷红的唇角扯了扯,她的蹼爪故意撩动水波。 鲛人能听见海底千米以外的声音,外面那些声音无论多细微,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她都听不懂,就像他们也不懂鲛人语,声音也很难听。 在拥有魅惑歌声的鲛人面前,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能让她们认为好听,都觉得吵闹,刺耳。 结果忙碌的人影对这变化还无反应,期间他们也往里看了看,目光不落在里面,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鲛人:“?” 再然后,他们就都走了。 鲛人:“??” 过了一会,几番尝试的鲛人明白过来了,这些两条腿的丑陋东西都看不见她了。 被迫缩在珊瑚上发呆的鲛人首领畅快地游了一圈,待在一个一动不动,还真让鱼感到难受,等找到族民将她带回海域后,她再也不要上岸了。 上岸一点都不好。 扑通扑通,头顶传来几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投了进来。 鲛人上前抓住了一样东西,放在眼前看了看,顿时嫌弃地丢在一边。 这些都是鱼,还活着的,在鲛人的蹼爪里瞪着鱼眼睛惊恐摇摆,想要摆脱她的桎梏。 很快就被放开了,那鱼一溜烟就窜没了。 生怕再次被这海中霸主抓去吃了。 鲛人的蓝眼睛连看一眼都不屑。 因为她不喜欢吃鱼,什么鱼都不喜欢,跟同族相残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她口味独特罢了。 第131章 鲛人族都知道,首领从小更喜欢吃海中长出来的果子,其次是各种海星,用海带裹着吃。 在首领小时候还会有鲛人用她爱吃果子的事情捉弄她,说她是没有血性的鲛人,结果被幼年体鲛人追着打,被她的蹼爪扣掉不少鳞片。 当时就跟下鳞片雨一样,海水洇红半边天。 之后再也没鱼敢指指点点,等她成为首领后,族民还会到处找果子给首领上供。 不被目光密切关注的鲛人百般聊赖地游回到了珊瑚旁,伸爪,掰下一截珊瑚,放嘴边啃。 吃鱼不如吃珊瑚,嘎吱脆,还甜甜的。 完成工作的士兵提着材料桶回去,就看见顾渊走来,纷纷驻足:“顾少将。” 顾渊回礼,看一眼再也看不穿的输送舱,他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刷新的涂层?” 其中一个士兵说:“报告长官,这是宋少将的命令!” 宋曼?她怎么忽然下这个命令? 顾渊了然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去问问她。” 听完了宋曼的解释,顾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赞同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到,竟然忘了,还是您考虑的周到。” 宋曼摇头:“这个建议是臧玉珠提的,我就是个直脑筋的大老粗,没有你们年轻人想得细,她的确是个心细的孩子。” 顾渊惊讶:“玉珠醒了?她在哪,我去看看她。” 宋曼说:“她跟我说完话后,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我让亲卫把她送回了宿舍。” 顾渊立马顾不上喝完手里的咖啡,他急急道:“我去看看她。” 他这样紧张一个人不太符合他平时作风,但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大家都知道顾渊就是一个对家人很好的人。 演练中受伤的人不少,只有臧玉珠伤得最重,反而不好跟其他人混在一块,心疼自己表妹的顾渊就做主将她的宿舍改成病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人又被送了回来,随军医生正查看她的情况,震惊地发现今早上还下病危通知书的人在缓慢康复。 医生咂舌,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怪不得外面都说她命好。 虽然是战争遗孤,但是这臧玉珠真是够命好的,送到孤儿院没有半个月,马上被顾家收养了,如珠似玉地养着长大。 第一学院那是多难才能考上的地方,她为了追随表哥顾渊的步伐,说要来上学,不要艺术系,就要能上战场的专业。 机甲系她吃不了苦,机甲维修系她受不了脏,那顾家只好帮她选择了分数比较低,位处后勤的指挥系。 指挥系算是一个镶边专业,镶的是边军队的边。 课堂上学的都是各种理论,负责分析与统筹,实战机甲的课程少之又少,最多保证能开,没有机甲系学生那样如臂使指。 而且真正有实力的战斗意识的战士可比躲在战士后边分析的指挥官要强,哪里需要什么指挥官,反而是个累赘的存在。 这不,她就在毕业演练的时候露怯了。 还差点死了。 要不是顾渊坚持搜寻,他也亲自去,她怕不是永远都停留在那颗荒废星球里,悄然腐烂。 不过又很好运,捡回了一条命。 接下来就希望这位娇气小姐能认清情况,别再一意孤行,赶紧转学回艺术系吧。 这一次毕业演练,就她的表现肯定没办法拿毕业证。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一个,在这艘舰船上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颇有点为顾渊感到不值的意思。 医生探过身来,准备查看病人情况,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双乌幽幽双眼,把她吓一跳。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臧玉珠醒了,她说不了话,只好用眼神催促她开启医疗舱。 医生熟练地开启了医疗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刚刚没有人帮她打开医疗舱的臧玉珠究竟是怎么跑出去的。 陶宁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如何跨专业成为海洋馆饲养员?” 正思索的医生:“?”你脑子果然瓦特了? 第83章 我爱摸鱼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 坐起身后陶宁不再说话,拥着腿上的毯子发呆。 医生给她做完检查,又是稀奇又是欣慰道:“你恢复得挺不错, 这段时间要注意休息, 我先去看看其他学生伤情,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只有臧玉珠一个伤患被安置在自己宿舍里,医生无法经常过来,便多加叮嘱。 瞥见她苍白干燥的浅色双唇, 医生随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喝点水吧,然后好好休息。” 陶宁双手接过, 朝她露出一个浅笑, 平静的眉眼变得动人:“谢谢霍华德医生。” 见这笑容, 霍华德医生忽然心生怜悯, 她想:也是才成年的学生,无法事事完美也是正常, 何必对她如此苛责。 低着眉眼喝水的陶宁如一株脆弱的玻璃花, 美丽又易碎。 霍华德医生将这场景收入眼底, 莫名觉得这朵玻璃花最大的罪恶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我先走了。” 提出告别的霍华德医生往门口走去,正准备伸手输入密码。 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 顾少将刚刚过来看过你, 但看你还没醒,就没有吵醒你。” 粗粗看过原主记忆的陶宁缓了缓,她问:“……我表哥?他说了什么?” 霍华德医生说:“他希望我们好好照顾你, 否则他没办法跟爸妈交代, 他还说来之前在爸妈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回去。” 复述这些话时, 霍华德医生忍俊不禁,看那儒雅年轻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多了几分鲜活气。 陶宁说:“他亲自去救我,还主张把我找出来,已经很有心了。” 面前银白的房门关上,霍华德医生却没有走,她站在原地思索片刻。 而后,她将所有念头抛在脑后,觉得应该是错觉,臧玉珠从不委婉说话。 转身往外走去,却碰上了前来探望臧玉珠的安荷。 安荷便趁机向霍华德医生询问臧玉珠的情况,她已经做好了回去要接受学校责问的准备了。 虽然臧玉珠只是随机分配到她队伍里的,但是作为队长她确实有没有保护好手下士兵的责任。 她这种想法让宋芳洲和缇娜感到不解,一切情况都已经如实上报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揽责任上身? 而且顾家父母还出了名的娇惯臧玉珠,安荷出身平凡,万一被蹬鼻子上脸了,反而惹来一身骚。 但是安荷的话却得到了霍华德医生的肯定,她笑起来时眼尾有几道不明显细纹,却格外有亲和力。 霍华德医生说:“你这个想法很好。我追随宋曼少将许多年,她曾说过一段话:既然士兵分配到你的手下,如何挖掘出士兵最大限度的用处,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得到赞扬的安荷却不沾沾自喜,她说:“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霍华德医生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自责,想必她已经认识到了私自离开队伍防守区的错误了。” 安荷喊住了欲走的霍华德医生,她惊讶道:“私自离开队伍?没有的,臧玉珠她没有私自离开队伍。” 不等霍华德细问,安荷就已经将当日发生的细节和盘托出。 霍华德听完,她说:“你是说,臧玉珠不是没有通知队友,就脱离队伍防守区,而是汇报过了,才脱离了防守区?” 安荷:“是的,当时有三个小队围攻我们,宋芳洲的机甲被折去一臂,波及到通讯系统,不仅来不及修,还要逃脱围攻。而缇娜她是着急去修她的机甲,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围攻,走到宋芳洲身边。” 霍华德:“那臧玉珠她……?” 安荷:“我当时被三个人牵制住,臧玉珠寡不敌众,只好逃开战圈,以此保护自己。可能她也慌张不知不觉脱离了安全区内,降落的洞口里还藏匿着白鸦组织的人。” 白鸦本就是穷凶恶极的星盗,与联邦水火不相容,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用于毕业演练的荒星,但是第一学院的学生不杀白不杀。 臧玉珠就是那个倒霉蛋。 第一学院毕业演练中,成绩最好的就是安荷,很多人都希望能被分配到她的手下。 甚至名单公布之前,学院里就流传着“安荷在手,优秀毕业不用愁”的话,深受指挥系学生追捧。 之所以即将演练结束被围攻,就是因为小队在安荷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猛进,拿下断层式积分。 本次演练除了杀敌积累积分,在演练结束的前三个小时里,如果拿下排名比自己高的队伍,就能将对方的积分尽数收为己有。 第一学院并不阻止学生在合理范围内这么做,即可以培养血性,也能看学生们的应变作战能力。 安荷她们被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霍华德医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犹豫道:“可是……记录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第132章 安荷不解:“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在夜间走廊响起,安荷快速按下密码,打开了房门。 安荷急急道:“臧玉珠,你怎么没……” 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胶囊似的医疗舱边缘搭着雪白的毯子。 安荷疑惑地往里看了看,又往外看去,疑惑挠头:“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 十分钟前,目送霍华德医生离开的陶宁掀开毯子下床,随手披上一件外套。 她准备离开时,看见了桌子上散发着果香的水果。 没想到星际时代了,最容易存活的水果苹果,水果中的白开水。 掂量掂量营养剂可怕的味道,与辟谷丹齐驾并驱,陶宁拿起两个苹果揣兜里。 要是饿了就用来充充饥。 520见这祖宗简直歇不住,顾不上追剧,忙上线问:【又打算去干吗?】 陶宁刷脸,出门:“钓鱼。” 520疑惑:【钓鱼?大晚上你去钓鱼,是觉得你醒了但是鱼没醒,打一个时间差吗?】 陶宁:“你真聪明。” 520一噎,这语气听得挺诚恳的,姑且当成夸奖吧。 见陶宁盯着门牌上的名字发呆,它问:【发什么呆呢?这名字有什么稀奇吗?】 门牌上写着——臧玉珠,指挥系。 收回目光,陶宁说:“是挺特别的。”她往外走去。 边走边理顺记忆,免去等会见到熟人露馅的可能性。 原主的父母伉俪情深,父亲军职上将,母亲受伤后转后勤部门,地位也不低。 双方都不是第一星系里的,是从第五星系那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早年拼事业,双双年过两百六才有了原主。 也算是老来得女,自然是如珠如宝,珍爱至极,取名为玉珠。 按照夫妻两的精神力等级,一个s级精神力,另一个2a级精神力,寿命远高于平均年龄,活到女儿中年都不是问题。 原主出生后,也确实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秀基因,好好培养长大,很有可能也会精神力高达s级。 然而他们双双战死在了原主八岁生日前夕,尸骨不存。 流落军属孤儿院的原主就被匆匆赶到的表哥一家领养走,虽说一表三千里,表出了五服,起码还占个名分。 联邦那边一看亲上加亲,还听说曾经顾家父母在原主母亲手底下做过事,有知遇之恩,很痛快地同意了领养申请。 于是乎原主就在顾家长大,并将顾渊视作自己的未婚夫,总爱嚷嚷长大之后要嫁给他。 在原主父母在战场上活跃时,联邦还没有现在的和平。 现在的联邦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和平,和平是属于前八个星系的。 按照第九星系以及各种零散星球上居民自嘲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明明只是会说话的猴子,第九星系在他们眼里就是动物园。” 这一段话被搬到星网上,得到了不少赞同,这赞同不带着任何的同情,只是单纯赞成字面意思。 在其他星系居民的眼里,第九星系以及各种零散星球住着的都是顽固的,低级的,没开化的人。 甚至称为流放之地,因为在联邦建立初期,第九星系因为恶劣的环境被作为惩罚凶穷恶极囚徒的监狱。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九星系也渐渐发展起来,也不再作为流放之地。 陶宁没管处处的摄像头,往舱底走去,这种无死角监视与其躲开,不如大大方方的。 陶宁说:“臧玉珠有留下什么话吗?” 520念出臧玉珠的遗愿:【有的,你等等。】 【她说:我是怎么死的?】 陶宁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原主会留下这个遗愿,不是要你找个伤情报告,治疗记录就能解决的。】520顿了顿,电子音变得迷茫,【可是,臧玉珠父母仇家还挺多的。】 这个的确是事实,因为臧玉珠父母活跃的战场就是在第九星系附近,打击各种星盗以及邪门组织挣来军功。 比如白鸦组织,也跟臧玉珠父母有着七弯八拐的仇。 有可能是前几个首领死在臧玉珠父母手中,也有可能是哪一任首领的手下的老婆的表弟的邻居的儿子死臧玉珠父母手里。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都死在臧玉珠父母手里,毕竟这两位曾经是最有希望重建第九星系秩序的人。 之前臧玉珠都生活在第一星系中,那里是政治中心,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结果出来一趟,死在了荒星演练中。 慢悠悠晃到舱底,走下楼梯,陶宁看见了三层楼高的输送舱。 这边灯光昏暗,一整船的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专人看守,多放几个摄像头的事。 这就方便了陶宁,不用多费口舌,编什么被“梦中被鲛人歌声吸引过来”的借口糊弄看守的人。 她只想看看对方的模样,如果不是的话…… 520眼睁睁看着她走上铁制楼梯,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你说的钓鱼?】 冷白的手抓着栏杆,慢慢往上走,身体素质她其实不差的,到底是第一学院的学生。 只是陶宁重伤刚醒,来回奔波,眼睛都没合过,确实废些精神气,a级精神力也不是这么折腾的。 不过现在大家都默认臧玉珠在那一场袭击中精神海被摧毁,医生都不敢在她面前多提此事,总说好好休息。 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就算袭击她的白鸦组织都被杀死,对于受害者来说也是于事无补。 陶宁也不多提此事。 爬上顶端,陶宁叉腰看着昏暗灯光中变得幽蓝深邃的海水,盯了许久。 就在520以为她有什么绝妙办法,召唤美人鱼的时候,陶宁长叹一声:“好累,休息一下。” 然后就慢慢坐下了。 憋了一路差点被气短路的520:【……】你个小气人,可真机灵的。 陶宁摸出苹果啃一口,看一眼平静的水面:“零零,钓鱼要有耐心,不要心急。” 520嚷嚷:【开始你也没下饵料啊!人家还会打窝,你空手套白鱼!不对,你少学人家姜太公!】 重重水波下,那慵懒闲散的声音传到水下,闭眼休息的人影耳朵动了动。 她睁开了蓝汪汪的眼睛,张开双臂,悄悄地往上游去。 作为首领,不仅耳朵很灵敏,鼻子也很灵敏,她闻到了清甜的气息,光啃珊瑚的嘴巴忽然痒了,想吃。 鱼鱼祟祟地游到靠近水面的地方,鲛人往岸上看去。 有一个朦胧白影坐在一边,背对着水池,长发披在一边,身形单薄。 对方身上气息很收敛,不像是那群咋咋呼呼的,总试图用精神力试探她的丑陋两脚兽。 既然只有一个人在,还对她露出背部,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水底倩影渐渐明晰,铂金色头发如一轮太阳慢慢从海里升起。 陶宁余光关注着那边,手上咔嚓咔嚓啃着苹果,她知道这位擅长狩猎的首领忍不住了。 一双蹼爪搭在边缘,哗的一声,白皙精致的脸庞探出水面,铂金长发绸缎般披在她肩膀上。 陶宁像是被吓了一跳,被锋利蹼爪碰到之前哎哟一声,咻的就站起来了。 她声音惊慌道:“什么东西?”借势回头。 伸出双手却扑了个空的鲛人:“……”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不相信毫无败绩的首领竟没抓住人。 但是看这个人吓成这样,应该是巧合,不是自己失手了。 有一个成语是这么说的,说某某人的到来使这里蓬荜生辉,现在陶宁就是这心情。 因为鲛人的出现,这昏暗的灯光变得更加黯淡,但眼睛却认为这张脸汇聚了所有灯光,如珍珠般熠熠生辉。 陶宁目光深深,将这张脸映入眼底,从白皙的干净的额头看到下巴,鲛人的双眼像是装着两片海。 鲛人族本就以美貌闻名,女主美貌尤甚,精致绝伦的五官说她是海中美神也不为过。 铂金色长发散在胸前腰间,鲛人都喜欢华丽璀璨的装饰,双腕和双臂上都戴着精致首饰,或宝石,或珍珠。 她身上披着自己织的鲛纱,布料纹路很密,用鲛人的蹼爪也难以轻易撕开。 更神奇是鲛人出水之后,头发与身上的鲛纱瞬间就干了,长发蓬松地垂落在脸庞。 首领懊恼地一甩尾巴,要往水底沉去,陶宁表情慌张地伸出手:“等等……” 先伸出去的手是拿着啃了大半的苹果的,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陶宁缩回了手,伸出另一只手。 陶宁说:“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首领还真没动了,停在原地,她的一双眼睛都被啃了一半的苹果吸引了注意力。 香甜的果子,想吃。 第84章 我爱摸鱼 陶宁跟她说了话, 意料中的没得到回应,鲛人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第133章 被这样一位美人专注地盯着, 没有人会不动容。 今中午下去时, 陶宁就听捕捉鲛人的士兵说:“被她看了一眼,我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真没开玩笑。”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陶宁举起了手中啃了大半的苹果, 左右晃晃,然后放下。 果然鲛人的脑袋转向左边, 又转向右边, 最后直直盯着陶宁垂下的手。 两只蓝眼睛里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想要。 陶宁没给, 还咔嚓咬掉了最后一口, 彻底剩个果核了。 鲛人:“……” 如果不是这个虚弱的人类声音是这一群里最好听的一个,鲛人绝对不会露面。 在鲛人简单粗暴的分类中, 所有直立行走的两腿生物分成两种, 一种是咋呼吵闹的丑陋两脚兽, 另一种是人类。 眼前这个暂时被她划分在人类中。 深觉自己被愚弄了的鲛人准备沉下水底,跟变戏法似的,陶宁从另一个兜兜里摸出另一个完好的苹果。 鲛人摇摆的尾鳍不动了,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把自己挂在水池边。 陶宁半跪在不近不远处,这个距离保证她能看清鲛人但不会被鲛人伸长手臂就拉了过去。 一手托着苹果,陶宁说:“想吃吗?” 鲛人歪头:“?”她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掩在发丝下细微的动作被陶宁收入眼底, 她又重复一遍, 然后将苹果放在脸边,做出咬的动作。 鲛人急了, 伸长手臂想要抢过,眉宇微蹙,我见犹怜。 陶宁把手一闪,苍白的唇勾起明艳笑意:“想吃,你得用你的名字做交换。” 鱼表示听不懂伸长胳膊要果子,意识到这人真铁石心肠,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她。 陶宁不会上当的,这是海中霸主,脾气不小,真靠近了会被拽水里的。 作为敢装伤上岸的首领怎么可能是个真笨的,她估计在怀疑自己是来试探她的,顺势露出人类想看见的模样。 不得不说,陶宁猜中了鱼的想法,鲛人时刻谨记自己伪装的性格,以此迷惑人类。 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陶宁语气认真,双目专注:“我,名字,陶宁。” 鲛人张了张嘴,跟她对视良久,忽然抽开目光,眼睛瞥向了她手中的东西。 旁观钓鱼的520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原主名字叫臧玉珠,她干啥对鱼说自己的本名。 而后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寡妇想梅开二度了,终于变得债多不压身了。 欲言又止半晌,520把所有的话都咽回核心里,都是自家宿主,它不向着还有谁向着。 陶宁把苹果掰成两半,更加浓郁的果香弥漫开,这对于嗅觉灵敏却吃不着的鲛人是一种微妙的折磨,神情变得躁动。 偏偏那人类来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鲛人大概能看出对方正在对自己介绍身份,只不过现在她不在乎。 人类对鲛人的研究资料其实不算少,只是面世的很少而已,如果真的很少,甚至是不了解的程度,第一学院又怎么会有鲛人语专业。 在研究院里还有鲛人语翻译官的职位,至于准确度方面,十句里能对一半就属于优秀翻译官了。 因为鲛人语晦涩难懂,很难学会,人类的喉咙也没办法准确流畅地说出所有鲛人语。 陶宁一手一边苹果,距离近了一点点:“你,叫什么名字?” 原世界线中记载的鲛人名字是顾渊取的,名为小恩。 无论别人说什么,鲛人只会回答:“嗯”,所以他说不如叫小恩好了,鲛人听了,还是答嗯。 但陶宁觉得这不是鲛人的本名,之所以认下那个名字,鲛人是不屑回答自己的本名。 陶宁想知道她的本名,互通名字,才是真正相交的开始。 说完那句话后,她静静地看着鲛人,看她慢慢消化她的话的表情。 认人不单单要靠眼睛,还得用心。 即使是容貌大改,性情不同,但是看见的第一眼,陶宁只觉得冥冥之中响起一道声音,肯定了她的想法。 是的,她是。 半晌,鲛人的尾巴动了动,她往边缘靠得更近了。 鲛人的蹼爪搭在玻璃上,发丝如海藻般漫开,她轻启红唇,吐出一句带着古老韵调的话。 “isu ?” 鲛人语。 陶宁脑子里闪过这一句话。 果然听不懂。 陶宁本就做好了没那么容易建立交流的准备,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会给出手里的东西。 鲛人发出一声疑惑后,却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她伸长了手臂,去拿陶宁手里的半边苹果,很快就吃完了。 外表优雅的鲛人在进食时有着天然的野性感,或许是从小养成快速吃完,不被人嘴里夺食的习惯。 陶宁在一边等她吃完,她又给出手里的另一半,本来她是想留给自己吃的。 陶宁说:“这个也给你。” 鲛人呆了呆,没想到这个不是子民的人类竟然愿意上供,她接过果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话。 鲛人用鲛人语说:“这个也给我,你不吃吗?” 陶宁自然还是听不懂的,只能笑笑,自顾自地说话:“我宿舍里还有挺多,明天来了再给你带点。早知道你喜欢吃,就多带两个了。” 正吃得好好的鲛人见一边的人突然站起来,还因为起猛了产生眩晕感,晃了晃身体。 鲛人诧异,往后退开了些,免得对方要是站不稳晕了砸自己身上。 砰的一声,陶宁伸手按住了手旁铁栏杆,稳住身形,借着揉按太阳穴的动作瞥向正对着水池的监控。 有人来了,来得还挺快。 一整艘舰船的动静都能被鲛人收入耳中,她早已经对各种细微的声音免疫,倒是没有陶宁那样敏感。 陶宁看向鲛人,还没说什么,她就把手里的另外半边苹果吃得种子都不剩,悄然退到水下了。 陶宁:“……”很好,跑得很快。 扶着楼梯走下去,果然碰上了来人。 找老半天,终于在舱底找着人的安荷大步走来:“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 陶宁刚好走到地上,身上披着外衣,她用衣服里衬擦去手上的海水。 陶宁说:“我在梦里听见了鲛人的歌声,然后就到这来了。” 安荷是个不撒谎的人,陶宁的话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发出一个疑惑的的单音节字:“啊?” 陶宁只好说:“睡不着,起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安荷:“原来是这样。” 看了看昏暗灯光中苍白虚弱的脸庞,安荷不免想起她的伤,心里的不忍更加膨胀。 不说其他的,如果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不疯狂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拥有高精神力的人也不多,但是没有的更加少,拥有过又失去了,那种落差感也是难以叫人接受的。 这不,昔日娇纵大小姐也变得内敛了。 陶宁出言打断安荷的沉思,她说:“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安荷才想起正事,指尖点点脑袋,神情懊恼:“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不过我见过霍华德医生后觉得你那日遭受袭击的记录不太对。” 陶宁说:“你来找我吃宵夜?可以是可以,我也是受够了营养液的味道。” 安荷:“?”这跟我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 不远处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那可能没办法了,舰船上的食堂刚好过了宵夜的时间,半个小时前已经关闭了。” 安荷诧异抬头,往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硬底靴磕在地上的声音渐渐明晰,一人从对面走来,也是两人站位背对着那,竟没发现有人来了。 看清对方的脸,安荷神情一肃,敬礼:“顾少将。” 陶宁手都没抬,满脸不高兴:“难得我想吃,竟然已经过了时间了,真扫兴。” 顾渊显然是习惯了臧玉珠的脾气,也没说什么在外面要称职务的话。 在两人面前站定,顾渊说:“想吃食堂没办法了,我也爱莫能助。” 陶宁露出遗憾的表情。 顾渊却话语一转:“不过,食堂只是停止对外开放,内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食材也充足,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跟随他身后,前往食堂时,安荷心里有些迷茫。 刚刚她来的初衷不是为了跟臧玉珠说学生毕业演练记录的事情,怎么变成了吃宵夜? 顾渊走在前面,走在他身边的是臧玉珠。 这一画面其实挺常见的,大家也对臧玉珠的“未婚妻宣言”早有耳闻,也就见怪不怪了。 看顾家父母的态度应该是赞成的,不然也不会不阻止臧玉珠说这些话,有时还会帮臧玉珠回应来自星网的谩骂。 作为联邦最年轻的少将,顾渊拥有不少倾慕者,在某次采访中曾表露他回好好保护另一半,为爱人而战是他的荣耀。 第134章 这一则采访让顾渊本就不低的人气越发猛涨。 与此同时,臧玉珠被披露是靠烈士父母关系才就读的第一学院,却不好好学□□是成绩倒数,外界也就对痴缠的表妹臧玉珠有了恶感。 但是这些在安荷看来都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她虽出身平凡,但是父母双全,在健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在演练开始前,她还跟父母视频联系过,告知对方自己的队友有哪些,提到臧玉珠,妈妈则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妈妈对安荷说:“我还是不相信臧上将的孩子会是这样的。” 安荷的父母都是来自第九星系,结后与丈夫移民第九星系,在第五星系定居,夫妻俩都是经历过战乱的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相信臧玉珠不会想要父母战死战场换来的就读机会。 而且往深了想,如果臧玉珠的父母还存在,作为将军子女,臧玉珠是必然要去第一学院就读的,还不看成绩。 看了看前面的两道背影,安荷脚步微微停顿。 顾渊的态度应该是不赞成的,他对臧玉珠总是自称哥哥的身份,对外也是如此,经常说家里的妹妹,名字也很少说。 一行人抵达食堂,里面果然还没彻底休息,顾渊出面说明原因后,获得了管理人员的同意。 “顾上将,等你们吃完了通知一下,我们那有规定……” “我明白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顾渊当然答应,还承诺会把这里收拾干净。 得到承诺的管理人员也就离开了,食堂后厨里就剩下三人,陶宁扶着桌子熟练地坐下。 一个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另一个是联邦少将,安荷站在中间:“……” 还得是我。 她挽起袖子,准备动手搞一顿。 第85章 我爱摸鱼 星际时代做饭已经很方便了, 前菜都处理好了,只要从冰柜里把东西拿出来,设定好想要的菜式随时都能吃。 旁边, 传来顾渊的声音:“这里品种不算多……刚好有你喜欢吃的菜, 就做你喜欢吃的吧。” 安荷看向冰柜旁,顾渊已经挽起了袖子,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的陶宁:“嗯。”毫不客气。 臧玉珠本身就是个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人,没想到还能让顾渊为她洗手作羹汤。 不过她人也病恹恹的, 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安荷在原地犹豫一会,默默过去递盘子。 很快饭菜就被端上来了, 香气四溢, 觉得自己不饿的安荷忽然觉得腹中空空, 想赶紧坐下大快朵颐。 撑着脑袋的陶宁可算赏脸抬起脑袋, 第一眼就看见了红萝卜丝,眉毛顿时就皱了起来。 指尖点着盘子边缘推开, 陶宁说:“我不喜欢吃萝卜, 给我换一份。” 陶宁本身不挑食, 但臧玉珠不喜欢吃萝卜,对萝卜深痛恶绝,曾发言要把全宇宙的萝卜都拔光。 星网网友为了气她, 特地把网名改成“宇宙种满萝卜”来气她, 气得臧玉珠不睡觉,跟人对线一夜。 安荷也是个脾气好的,她看了看三盘菜, 她说:“都是有萝卜的, 换不了,要不你把……”萝卜都给我吧。 另一只手伸过来, 将盘子推回了原位,正是洗完手的顾渊走了过来。 顾渊语气温和:“吃萝卜对身体好,不能挑食,分量也不多,都吃了吧。” 陶宁苦大仇深地盯着萝卜:“我宁愿吃三根苦瓜,也不愿意吃一口萝卜。” 安荷惊讶:“你那么讨厌萝卜呢。” 陶宁抬头,看向安荷:“是的,我最讨厌萝卜了。” 安荷主动道:“那你都给我吧,我不讨厌萝卜,但我不喜欢吃煮熟了的番茄,番茄酱我也不喜欢吃。” 陶宁疑惑:“那你妈妈不会换一种做法给你吃吗?” 安荷奇怪道:“补充维生素的话其他蔬菜也可以做到,少吃一点多吃一点又不会怎么样,为什么要拘泥于一种蔬菜呢?” 说完,安荷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陶宁朝她扬起笑容,用没用过的勺子将萝卜全都放到安荷餐盘里,语气轻快道:“谢谢你。” 对上那双笑眼,安荷瞬间就把那点疑惑抛在脑后,摇摇头:“不用客气,小事而已。” 一旁沉默的顾渊发话了:“那就开始吃吧。” 两个女生同坐一边,陶宁的对面是顾渊,吃了几口后,没有食不言习惯的顾渊挑起了话题。 顾渊说:“你受伤才好没多久,晚上不睡觉还爱到处乱跑,万一落下了头痛的毛病怎么办?” 在饭桌上最容易放松警惕了。 陶宁叹了一口气,搁下勺子:“其实我是想睡的,但是听到了一种声音,吸引着我来到了舱底。” 520一听这语气,默默想:来了,又开始了。 顾渊还不清楚眼前的人不再是知无不言臧玉珠,而是老狐狸陶宁了,不由顺着她的话问:“什么声音?” 陶宁说:“鲛人的歌声。” 顾渊想也不想道:“不可能,舰船上有专门的设备,一旦鲛人歌唱试图引诱就会被发现。” 陶宁啊了一声,好似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站得住脚,她眉心微蹙:“那要是她没有发出声音呢?” 顾渊笑了:“没有发出声音,你又是怎么听到歌声的?” 陶宁露出了被质疑而感到不满的表情:“我就是听见了歌声,所以才下去的,不管你信不信。” 顾渊投降了:“好好好,你就是听见了歌声,等会我送你回宿舍好好休息,回了家之后,其他事情你都别管了,我会帮你处理好。” 安荷试图用科学的角度出发:“听说鲛人一族的精神力都很强,鲛人的歌声里也有精神力,会不会有可能是声波影响了臧同学?” 没想到还有怎么识相的人,陶宁目光赞赏:“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顾渊:“……” 520没想到戏台中间站了个老实人,有点心疼安荷,竟然认真解读宿主的话。 陶宁话题一转:“表哥你又是因为什么过来的,要回你的住处又不过这条路,你不会也听到了歌声吧?” “……”顾渊满脸无言,“我有军务在身,回来晚了。” 陶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顾渊:“等回去之后就不会太忙了,应该能有几天假期。” 夹在中间的安荷一脸茫然,怎么忽然进入了话家常环节了? 陶宁语出惊人:“既然这样,表哥我能当鲛人的饲养员吗?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做到的吧?” 顾渊被呛了一口,为了形象不能咳嗽,脸憋得通红,对面两人愣是没想起给他递水。 那是因为安荷以为臧玉珠会去,可陶宁不会去,只满脸担心地看着他:“没事吧?怎么咳嗽得那么厉害?不会是感冒了吧?” 没事都演出了七分着急。 缓了好一会,顾渊扶着桌子站起身去倒水,咽下一大口,他轻咳一声:“你说什么?” 陶宁说:“现在回第一星系需要的时间可不短,我怕是不能拿到毕业证了,不如我去照顾鲛人,联邦或许能看到我的贡献,或许就功过相抵了。” 顾渊想说这算个什么功过相抵,这叫想的一出是一出。 话到嘴边,说出来时却变了,顾渊为难道:“我会想办法的,不一定能成功。” 一顿饭吃完,陶宁以不顺路的理由谢绝了表哥的亲情护送,跟安荷一道回宿舍区。 顾渊站在原地,目送两人背影离去,见背影消失后,他也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宿舍的安荷照例洗漱,她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拉上被子盖上肚子,准备睡觉。 半小时后,躺在黑暗里的安荷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她脑子里不断回放今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猝不及防的,她想到了一句话: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有血缘关系这样对待亲妹妹不稀奇,可要是没有血缘关系呢? * 第二天,鲛人就被转移到另一处地方了,放在舱底人来人往,不利于稳定鲛人情绪。 舰船内游泳馆临时被征用,稍加建设后,用于安置鲛人,将她严密保护起来。 现在不经允许,都不能去看鲛人。 第三天,宋曼忽然宣布让养伤中的臧玉珠前去照顾鲛人,宿舍也调到了游泳馆旁居住。 听到这消息,安荷便以为顾渊还真游说成功了,怎么办到的。 她按照作息表起床,换上训练服准备前往训练场训练,走了一路,她惊讶地发现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不了解情况的学生问:“细心照顾恩人遗孤,这有什么问题吗?而且也不一定能将功补过啊。” “看吧,又是一个被臧玉珠外表迷惑的人。” 然后这学生就被塞了一嘴的瓜,听得连连惊奇。 上了五楼,宋芳洲敲开了宋曼的门。 第135章 宋芳洲眉头紧拧:“姑姑,为什么让臧玉珠去照顾鲛人,不是有更专业的人正在路上吗?我认为这是顾渊为臧玉珠徇私。” 宋曼握着钢笔:“昨天晚上,远程监控的联邦研究院看过一段视频,在上岸的72小时内,鲛人只跟臧玉珠有过交流。” 这个跟我想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细细想了一下宋曼的话,她似懂非懂。 宋芳洲对姑姑还是很敬仰的,她问:“这就是原因?” 看着表情,宋曼就知道她没懂,耐心解释:“联邦研究院研究很久了鲛人语,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对鲛人语领域的研究还是大片空白吗?” 宋芳洲:“不是因为鲛人语跟现存的大部分语种都不一样,且人类喉咙很难模仿出鲛人的声音吗?” 宋曼:“这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原因,因为这个族群不轻易说话,我们音频资料都很少,自然无法破译鲛人语了。” 宋芳洲倒是没想过这个原因,陷入了沉默。 宋曼站起身,绕出桌后:“所以联邦研究院那边认为,现阶段最适合照顾鲛人的,就是臧玉珠,把她捕捉上岸的顾渊也无法靠近鲛人。放心吧,她是个细心的人。” 从没想过,在姑姑眼里的臧玉珠能跟放心和细心两个词挂上钩。 最后她只好归咎于宋曼对战友的滤镜移情到了臧玉珠身上,她不经常在第一星系,自然不清楚这位娇娇玫瑰的秉性。 宋芳洲迷迷瞪瞪地出门,回到宿舍了才反应过来:“所以这是联邦的命令?” “是的,我愿意接受来自联邦的任命,前去照顾鲛人。”对着几位学院老师,陶宁如此说道。 几位老师点点头,任命已经传达,谈话也结束了,纷纷站起身来。 落后一步的老师是臧玉珠的主课老师,她停在门口,看了看陶宁,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要注意安全。” 鲛人野性难驯,人类肉身对上鲛人毫无招架之力,老师不理解联邦这一任命,但她也无法阻止。 陶宁:“我会的,老师。” 下楼时,那领路的人说:“这几天你先一个人,等过几天后,就会有研究院的人过来帮忙。” 研究院的人?有这些人? 陶宁回想世界线,没有明确的时间记载星盗袭击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只是说有一天忽然出现,然后顾渊挺身而出,保护了鲛人。 这一次救命之恩让鲛人意识到或许是个机会,或许能通过他找到自己的子民,表现出的态度渐渐软化。 见身旁的人在出神,领路的人说:“你听见了吗?” 陶宁回神:“我听见了。”她重复了一遍对方说的话,一字不差。 这倒是让对方有些诧异,记性这不挺好的么,怎么都说她成绩稀烂,指挥系大多纯理论课,考前多看两眼都不会考出这成绩。 重新站在水池边,陶宁拎起地上那桶活鱼,往旁边一放:“鲛人不吃鱼,不用给她投喂这个了。” 被拉来临时充当饲养员的男人说:“她不吃鱼,那吃什么?” 陶宁指了指满池子的活鱼:“都活蹦乱跳的,再给她投喂活鱼,能给她造出一个生态系统了。或许她更喜欢吃各种水果。” 男人一脸无语:“你在开什么玩笑?” 陶宁懒得跟他争辩,从兜里拿出苹果,随手往池面一抛,火速退开:“快走快走。” 男人站在原地:“?” 一道蓝影涌出水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半空中的苹果,轰然沉下,激起水花阵阵,把岸边的人淋成落汤鸡。 这速度太快了,什么都没看清,只看见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男人:“……” 陶宁慢悠悠走回来,笑意清浅:“这回相信了吧。” 男人抹了把脸,他还能不相信咋地,他说:“我会向上级申请的,你好好照顾吧。” 说完,他浑身湿漉漉地离开了。 陶宁从找了个抄网,把在池水中徜徉的活鱼捞走,装进另一边的桶里。 舰船上这帮大老粗,放出去打架个顶个厉害,竟都没发现池子里的鲛人一条鱼都没碰过。 实际上不仅如此,他们不仅没发现活鱼一条没少,一块被捞上岸的珊瑚也不见踪影了。 拎着抄网绕着水池走,边走边捞,陶宁速度慢是慢了些,每一次下网都很准,没有抄空过。 她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啪嗒,回头一看,是一条鱼在岸边扑棱。 陶宁:“你嫌弃我捞的慢,所以来帮忙的吗?” 鱼听不懂,鱼又往岸边甩了一条活鱼。 被扔上岸的鱼瞪着鱼眼,无辜,紧张且脱水,拼命甩着尾巴想要汲取水分。 陶宁虚心道:“好吧,你确实比我更快。” 她就放下抄网,拎着桶去捡鱼,鲛人扔,她就追着捡,一个桶装满了就换另一个桶。 一人一鱼也算是配合无间。 又是一声东西出水的声音,陶宁下意识伸手去捡,手伸到一半,她缩了回来。 因为那不是被扔上岸的鱼,而是鲛人故意搭在岸边的手。 指节修长,掌心朝上,五指之间有着互相连接的透明膜,指尖覆盖着尖尖的指甲。 这便是鲛人的蹼爪了,外观冰冷而柔软,那指甲去能随手扣下泳池一块砖。 她现在还乐意屈居在泳池里,那是因为她愿意。 鲛人冷白的皮肤里带着不明显的蓝,跟人类皮肤有着明显的差别,人类皮肤是柔软的,而鲛人的皮肤是柔韧的。 陶宁还看见了,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枚红点,不是刺伤后留下的血印子,更像是一枚长在指尖的朱砂痣。 缓缓抬起头,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水面,双眼微眯,捉狭地看着陶宁。 第86章 我爱摸鱼 待陶宁看去时, 鲛人双眼情绪变得天真,好像那一闪而逝的捉狭从未出现过。 见陶宁不上当,鲛人晃了晃手, 向上望来的角度如出水精魅。 清纯懵懂中夹杂着不经意的诱惑, 在她面前,没有人能阻挡得了她伸手过来时去将她拉上岸的引诱。 鲛人这一族群集体颜控,战斗力强大还要兼具美丽的外表。 眼前这个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美貌,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眼前的人一定会被自己吸引。 在她隐晦的催促目光中, 陶宁静立在原地,与她对视良久后, 缓缓伸出手。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 一定会屏住呼吸去看这如画的一幕。 幽蓝池水旁, 站着一个提着桶的年轻女人, 衣袖挽起,裤腿挽起, 垂着脑袋看向岸边趴着的绝美鲛人。 趴在岸边的鲛人露出上半身, 一双冰蓝鱼鳍露在铂金长发外, 浑身有种非人的美感。 似人非人,格外娇艳。 长发散在身后,她的下半截长发如海藻般随波飘动,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究竟是怎样的触感。 这便是海妖, 只是头发便能引人遐想无数。 感受到另一人正在弯腰,鲛人唇角翘起,她就知道不会有人能抗拒她的魅力。 另一张脸在眼前缓缓放大, 却在一定距离时停住, 不动了。 盯了一眼那伸到一半的手,卡莉斯塔:“?”她主动递了递手。 那只在鲛人审美中也是漂亮的手却缩了缩, 卡莉斯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站着的人。 对方柔韧的腰身弯出一个弧度,被水浸湿的双足发白,卡莉斯塔觉得那覆在脚趾上的指甲有点像她小时候收集的贝壳。 带点粉白的,触感摸起来毫无晦涩,滑滑的。 陶宁说:“你想拉我下水?” 听见一道声音在耳鳍边响起,声音微微低沉,音量不高,像是在她耳边诉说。 卡莉斯塔听不懂里面的意思,但能从语气中敏锐地分析出她正在对自己发出疑问。 纤长的铂金睫毛眨了眨,卡莉斯塔迷蒙梦幻的双眼逐渐变得清透,像是梦境散去了迷雾。 她从自己联结的精神网清醒过来,结合那往回缩的手,以及那一声疑问,她第一反应就是:意图被发现了。 第二反应便是:怎么有人能做到在鲛人精神力的迷惑中醒来的。 有意思,这是个劲敌。 于是,鲛人又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听不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是希望你把手给我而已。 虽然语言不通,现在陶宁听不懂她说,但对方的意图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陶宁说:“我没想驯服你,你却想要驯服我。” 后面一句话声音压低了不少,只有卡莉斯塔能听见的音量,她说:“我想监视器背后的桌子都因为你打湿了吧?” 伸去的手抬起,陶宁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弹一下她额头,力道不大,杀伤力却强。 猝不及防的,卡莉斯塔被击中,发出一声:“诶?” 背在背后的手跟变戏法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个桃子,放进了鲛人的手上。 第136章 一手握着桃子,另一手捂着头,卡莉斯塔还愣愣地盯着陶宁,她还没反应过来。 陶宁直起腰,拎起桶往外走。 得找人把这些都清理走,拿去食堂给那帮毕业生加餐也好,晒成鱼干也好,别在这放着碍位置,她不养第二条鱼。 这位主不吃超过拇指大小的鱼,就算吃,也只愿意吃炸的小鱼干,其他无论怎么做都不愿意入口。 520终于说话了:【你刚刚两眼着迷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被迷住了。】 也是发现没有,它才没有出声打搅,免得耽误了宿主的兴致。 陶宁想了想:“其实也差不多。” 斟酌许久的试探得到了回应,520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还真是寡妇梅开二度啊。 上一世还抱着人难过得不成人形,还花了不少积分留下了玉牌……不对,好像第一世也留下了对戒。 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什么的520感到头秃,它本来就秃,秃上加秃。 电光火石间,它亮光一闪,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难不成它宿主是个收集癖? 520欲言又止:【你……】 陶宁满脸无所谓:“债多不压身。” 520:【……】 沉默半天,在陶宁跟人交涉把里面几桶鱼搬走时,忽然响起的电子音让她不小心呛了一口。 520说:【好吧,我懂了,起码你也是从一而终,从不始乱终弃!】 陶宁捂嘴:“咳咳咳……” 520编翻账单边心痛:【任务诚可贵,积分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我懂,我都懂的。】 “……”陶宁呵呵一笑,“你确实挺懂的。” 对方给陶宁递来纸巾,好端端的,怎么喝口水都被呛着。 “多谢。”陶宁擦去唇边水珠,“对了,我看鲛人好像状态很躁动,经常用东西击打墙面,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她不喜欢的东西啊,建议拆除一下。” 对方听了陶宁的话,神态微妙一瞬,他本想说什么拒绝陶宁。 臧玉珠本就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设,自顾自说:“毕竟联邦的命令是要我们完好无损地把鲛人带回去,要是因为路上的事情让鲛人不舒服,到时候对我们人类有了抗拒感,想做什么都很难吧。” 后面这一段却打动了对接老师。 他本就是第一学院里的授课老师,在这舰船中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事自己管,关于鲛人的则无论大小事都要请示。 对接老师握着杯子,犹豫一会,他点点头说:“我会尽快反馈。” 陶宁礼貌微笑:“那我先回去了,鲛人那边离不开我。” 其实那是卡莉斯塔觉得哪里晚上亮晶晶的,以为是什么会发光的东西,用珍珠打下来看看。 结果是她自己的珍珠反而嵌在了墙上,用另一个珍珠去打,都有去无回了。 后来许是觉得没意思,就不再打了,反正明面上的监控都被卡莉斯塔毁掉,剩下几个隐蔽用于观察鲛人日常生活状态。 问题上报后,很快就得到了来自联邦研究院的反馈,上报情况属实,这一次上岸的鲛人对目光敏感,已经酌情减少观察时间。 * 卡莉斯塔不知道有人仗着语言不通,假传鱼旨。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卡莉斯塔握紧了蹼爪,才想起来手上多了一个毛茸茸的粉桃子。 这是她在海底从没吃过的果子,散发着比苹果更甜蜜的气息。 而且更软乎乎的,一捏就会坏掉的样子。 卡莉斯塔顿时放轻了力道,不敢捏了,生怕把这脆弱的小桃子给捏坏。 一手捂着被敲的额头,啃了一口桃,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大逆不道的人类竟敢敲打首领的额头! 正咔嚓咔嚓咬着桃子,忽然耳鳍动了动,那给了桃子的人类又回来了。 在门开启之前,卡莉斯塔咻得钻进水里。 动作快速沉稳,没有一点水花,如果在跳水比赛中一定能拿下满分成绩。 反应过来的卡莉斯塔盯手上半个桃,她想:我为什么要躲一个人类? 想明白自己一系列举动意味着什么之后,卡莉斯塔认为自己被人类捉弄了。 气得卡莉斯塔在水底团团转,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像极了高傲野猫被人类敲了脑袋,她气得海藻般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最终她看了看水面模糊人影,下定了决心。 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卡莉斯塔从小就是被遗弃的小鲛人,吃百家饭长大的,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小小报复心也跟着长大。 所以,这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陶宁正绕着场地捡起珍珠,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放进衣兜里。 鲛人可以泣泪化珠,越强大的鲛人哭出来的珍珠就越漂亮。 又捡起一颗珍珠,陶宁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举高。 在灯光下看,手里这颗珍珠趋近一个完美的圆形,至于品相,陶宁则想起了原主记忆中去过的拍卖场,有一条珍珠项链被拍卖出天价。 记忆中的那一条珍珠,品相和色泽都远远比不上陶宁手上这一颗。 可以想象到,被鲛人当成弹珠打着玩的珍珠放出去会有多少趋之若鹜的夫人们抢着买。 现在全都进了“以权谋私”的陶宁口袋中。 不远处滚落着一颗珍珠,散发着细微的光泽,她走过去捡。 陶宁嘶了一声,嘀咕一句:“不对啊。” 520也看这珍珠眼馋,它摸不着,也无法拥有,只好过过眼瘾,闻言它问:【哪里不对?】 陶宁:“但鲛人首领应该是不爱哭的类型,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珍珠?” 520提出合理猜想:【打哭子民,然后她在一边收集珍珠?】 陶宁:“……”不至于吧。 看了看满兜珍珠,陶宁第一次产生还真不好说的想法。 池水中传来一声哗啦,陶宁扭头看去,那沉在水底的鲛人探出投来,姣好的脸庞微鼓,双眸微凉。 520一看这表情,心里闪过一句:来了,这鱼野性难驯,脾气是真的大。 跟陶宁对视良久,鲛人抬起沉在水里的手。 一人一统眼睁睁看着她给了自己一拳,双手熟练地交叉在脸下,很快她就获得了两把珍珠。 这毫不拘束的获得攻击武器的方式深深震撼了一人一统。 520目瞪口呆:【……宿主,快跑吧,她来真的了。】 不用520说,陶宁已经闪到了安全距离,举起双手:“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不如一同建立友好交流。” 说到友好时,鲛人已经给出了她的答案。 然而回答陶宁的是一颗飞来的珍珠,对方估计是准头不太好,被陶宁轻易躲过。 卡莉斯塔:“……?”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一幕,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相信这是真的。 海中霸主,鲛人族的首领,顶级猎食者,创下用珍珠打下飞鸟战绩,竟然会有打不中人的一天? 卡莉斯塔怀疑人生,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这一招不成,就下一招。 陶宁刚想说自己带了新品种的水果,要不要吃,就见水池里的人影又钻回了水中。 真是想的一出是一出,不高兴就是另一出的脾气。 陶宁放下手,能怎么办,自己老婆,忍忍吧。 对此,520的评价是:【本就天崩开局,弹一次额头,更加崩了。】 不过有句话说鱼只有七秒记忆,从这句话看出鱼都不咋聪明,她真的能从老狐狸那占到便宜? 一门心思想要复仇的卡莉斯塔在水底钻研,有时候她听见水面上有人走动,但她都没有去看的兴致。 某一次有人在门口交谈,有一道声音十分熟悉,她想了想,好像就是那个把她带上岸的雄性丑陋两脚兽。 门被打开了,硬底靴走了进来,那招惹了卡莉斯塔的人外出取她的晚餐了,还没回来。 卡莉斯塔在水底数珍珠,懒得去理会绕着水池走的人,似乎是因为呼唤得不到回应,那人被人叫走了。 过没多久,另一道脚步声响起,飘动的铂金长发下,冰蓝耳鳍微动。 卡莉斯塔唇角一翘,突然冒出水面,扔出手中的珍珠。 然后好整以暇地看那人类被珍珠打中的模样。 结果却让卡莉斯塔失望了。 陶宁下意识伸手去接,疑惑地放到面前看,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颗珍珠,形状莹润,密度比一般的珍珠大。 那真是首领为了打人亲自哭出的珍珠。 陶宁朝呆住的鲛人露出一个笑容:“这是送给我的珍珠吗?我很喜欢。” 卡莉斯塔瞬间拉拉了脸。 为什么偷袭也没有用? 哗啦一声,探出水面的鲛人又钻回去了。 陶宁挠挠脸,小声感叹:“这气性是真不小,幸好是首领。” 后面的话没说,但520诡异地明白了陶宁的意思。 第137章 第87章 我爱摸鱼 由于某首领的屡败屡战, 屡战屡败,陶宁攒了不少小珍珠,走路都哗哗响。 有听见声音的人问她身上的是什么声音, 陶宁就会骄傲地向来人宣告:“这是鲛人送我的珍珠, 她每天都送我好多珍珠。” 只有知道内情的520:【……】 以身入局,把自己当成靶子被鲛人打,能不多吗? 要是鲛人知道你在造谣,鳞片都要气炸了。 可她们不知道, 为陶宁的好运发出羡慕的感叹:“真的啊?我也想被鲛人送珍珠。” 陶宁笑着点头:“是真的,不过鲛人不轻易送珍珠。” 520心里默默补充:当然了, 屡次打不中的人只有你, 好胜心格外旺盛的鲛人已经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了。 安荷十分遗憾:“这样啊, 不过也是, 你亲自照顾鲛人才得到她的信任。” 于是,整个舰船上的人都知道了臧玉珠深得鲛人的信任, 还让鲛人频频给她送珍珠。 本想看她笑话的人下巴都掉了, 没想到这臧玉珠, 干啥啥不行,养鱼还真行。 听说那鲛人每天都会跟臧玉珠进行友好交流。 偶尔碰见了,宋曼都忍不住对顾渊说:“当初你就不应该让她就读指挥系, 凭她对鲛人的亲和力, 想进研究院绝不困难。” 顾渊:“……”当初谁还知道会有这一天。 另一边,卡莉斯塔正在兴致勃勃地想新招,她游在岸边, 只探出一双眼睛。 那双蓝汪汪的双眼倒影着那道来回走动的忙碌背影。 屡败屡战的卡莉斯塔没有因为数度失败产生退却情绪, 她就因此找到了更大的乐趣。 以为上岸寻找子民的路上会很无聊,没想到还有一个人类能陪她玩。 按照鲛人的年龄来算, 一百岁出头的卡莉斯塔属于刚成年,非常的年轻,正是玩心重的时候。 以前在海底要端着首领的架子,要得到手下子民的敬崇,她从不玩闹,要端正持重。 现在有个现成的人陪她玩,瞬间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卡莉斯塔这么想着,鱼鱼祟祟准备冒出水面。 哗啦一声,上半身冒出池面,指尖弹出一颗珍珠。 正在切水果的人头也不回,伸手就捏住飞来的珍珠,极其熟练地把那颗珍珠放进兜里。 卡莉斯塔:“……” 陶宁回头。 卡莉斯塔拉拉着脸把自己往下沉,只露出一双眼睛出水面,咕噜咕噜吐泡泡。 陶宁:“……”忍笑还是一件蛮难的事情。 为了不把这位骄傲的首领得罪彻底,陶宁忍住了,走过来,在她面前放下摆好的果盘。 色彩缤纷,品种各异,不管味道如何,这卖相就特别好。 陶宁说:“可以开始吃了,不喜欢的就放在一边,我会收拾。” 不管卡莉斯塔听不听得懂,陶宁始终没有放弃与她建立交流。 鲛人一族戒心强且骄傲,都吃软不吃硬,对着不喜欢的连张嘴说话都不愿意,哪怕死也不愿意。 这也是卡莉斯塔特别容忍陶宁的原因,她的子民上供都是拿了一堆就来,上面偶尔还会有别的小鱼啃出来的坑坑洼洼,或者一面腐烂,一面完好的。 都不如眼前这个人类,只会把好的挑出来给她,还会摆出好看的形状。 还因为装饰一般的银叉很好看,卡莉斯塔学会了使用叉子叉水果吃,这一社会化训练效果让研究院那边感到震惊。 原来社会化训练可以那么简单的么。 陶宁不知道自己在研究院眼里完成怎样的壮举,她盘腿坐在一边,用智脑上星网,边旁观鲛人进食。 每到鲛人进食时候,就是双方休战时刻——这是卡莉斯塔单方面认为的休战。 这画面有种奇妙的和谐,尤其是这画面中的两个人都特别好看的时候,观察员有时候切入监控画面,她都会以为自己是不是正在看电影。 卡莉斯塔认为,珍珠攻击已经奈何不了这个狡猾的人类了,她准备换另一种方式。 之后陶宁就发现了鲛人不会在她经过的时候突然冒出水面,用珍珠弹她了,她改成了水柱攻击。 每天干燥着来,偶尔裤脚湿着回去的陶宁:“……” 520有时候也是闹不明白,这两个犟种究竟想干什么? 让她泼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可陶宁就是不,下回泼照样躲开,520无奈了,认为这俩活该犟到一堆去。 偶尔通过监控观察鲛人生活状态的观察员也:“……” 看得人真着急啊。 犟种饲养员照顾的犟种鲛人,双方话都不能说上两句,架却打了成百上千回。 纯武力碾压的鲛人愣是被锻炼出八百个心眼子,有样学样,学会了各种使小绊子的办法。 观察员已经开始想象等舰船到达研究院,她们要迎接的将会是怎样的鲛人,想想就头皮发麻。 好在陶宁的做法在研究院那边的人看来能有效保持鲛人的活力,并不阻止,还非常赞同,透过监控观察鲛人生活状态的时候越来越少。 终于,卡莉斯塔意识到了水柱攻击也没法赢陶宁一局,她放弃了水珠攻击。 转而去想别的办法,弹额头的事情她早就忘了,现在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赢一把,只记得要赢一把。 陶宁很快就知道她策略改变了,心想小鱼还挺多小心机。 很快,陶宁就知道鱼又想出了什么奇妙主意。 当时她正路过,忽然伸手抓她裤脚,顺势握住了她的脚踝,殷红的嘴唇开心翘起,往池水中一拉。 陶宁瞥一眼脚踝上的手掌,紧接着重心偏移,整个人掉落进水中。 在520一阵:【诶诶诶诶小心!】中,池水发出水声,水花打湿岸边。 卡莉斯塔带着得逞的笑意退到水深处,仰头看上面,一道身影双手张开背朝下落入了水中,束起的长发散开。 拿到身影像是飘浮在半空中,竟也不挣扎。 看了几眼,卡莉斯塔觉得不太对,为什么这人类落水了只管往下沉,不往上游? 意识到不对劲的卡莉斯塔游了过去,鱼尾在水中摆动,倒映出梦幻的颜色。 她凑近了人影,对方眼睛紧闭,渐渐往下沉的人影,好像睡过去了,神情安静,流动的水波也没法打搅到她。 人影下沉得很快,静静躺在了水底,还躺到了卡莉斯塔的贝壳床上,像是海中睡美人。 她睡在自己床上好像也挺合适的……不对!问题不是这个! 这个狡猾的人类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 沉思的鱼表情凝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卡莉斯塔:“……”不会吧,听说有些人类不会游泳。 不会这个就是不会游泳的哪一种人类吧? 真怕人死在自己床上的卡莉斯塔张开双臂,游了过去,长发在水中飘荡,随着身体悄然降落在床边。 她伸出蹼爪想去触碰贝壳床上的人,发现自己的指甲有点长,往回缩了点。 看了看,再往回缩了点,缩到不至于会抓伤程度,才伸手按住她肩膀,摇了摇。 对于卡莉斯塔来说,人类实在脆弱,跟海水一样轻易被撕破。 然而对方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睡得很安详。 卡莉斯塔眼见怎么捉弄也没有反应,终于感到慌张了,手足无措地绕着贝壳床游了一圈。 突然想起人类不能总待在水中,赶紧带着人往上游去,推上岸或许会好点。 双手抓起人肩膀,觉得这个姿势不太使得上劲,改成了一手搂肩膀,一手抱腰,尾巴一甩,瞬间靠近水面。 双手用力将人推上水面,卡莉斯塔觉得自己的尾巴都在使劲,放上岸后,她觉得姿势好像不太对,把人翻过面来。 吧嗒一声,陶宁被翻成正面朝上了,几缕发丝黏在脸侧,有种异样的脆弱感。 然后呢,应该做什么? 卡莉斯塔对着那张脸沉思了几秒钟,掉进水之前,这人类的脸色有那么白吗?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鱼的脑子根本没记住,姑且就当这人类一直都那么白。 上岸之后还是没反应,卡莉斯塔想起了她上岸前看见的一幕,有个人落入深海中,被她一尾巴的浪甩回了岸边,她管理的海域不收留垃圾。 那个人被救上岸后,好多的两脚兽包围住了他,七嘴八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然后有一个人伸手按了按他的肚子,让躺在沙滩上的人吐出好多水,按肚子的手也没停过,再然后就是低下去亲那个人。 结果那个人就醒了,被一群两脚兽抬走。 深沉的思量目光缓缓落到陶宁身上,卡莉斯塔暂时做不到让这个人类就这么死掉。 手摸摸陶宁的肚子,发现非常平坦,跟之前看见的情况不太一样。 鱼可没有急救意识,只是单纯以为这一步过了,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了。 第138章 她小心翼翼地把岸上的人摆出记忆中的姿势,又看了几眼,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然后应该干嘛? 目光缓缓下落,蓝眼睛落在了微抿的淡色双唇上,从卡莉斯塔的审美出发,是挺好看的,就是颜色太浅了。 要是不管的话,她会死掉吗? 双手按在岸上,冰蓝鱼尾出水,在卡莉斯塔还在思考时,身体已经先大脑动作,坐在了岸边。 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去,璀璨夺目的冰蓝鱼尾搭在水中,薄如轻纱的尾鳍在水中荡漾,拥有一头铂金长发的鲛人正专注地盯着躺在岸边的人。 俯下身时,卡莉斯塔想:这是为了寻找自己子民的计划的一部分,毕竟这个人类真的死在自己池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她不知道人类法律,但是有人伤害她的子民,无论天涯海角她都会追上去以牙还牙。 卡莉斯塔准备咬破舌尖,给她灌鲛人血,之后醒来就再也不会畏惧海水。 这是鲛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如今也赠与这人。 微凉的唇贴上了另一双嘴唇,比起鲛人这种在海中徜徉的生物,人类的唇可火热许多,带着明显的温度。 卡莉斯塔贴着唇摩挲一会,她怕用手打开她的嘴会导致下巴脱臼,沉默一会,伸出舌头去撬开陶宁的嘴唇。 这一次可算成功了,紧闭的双唇被撬开一条缝,下一个难关就是牙关。 不过牙关开不开已经无所谓了,卡莉斯塔准备咬破舌尖,将舌尖血渡过去。 后颈却是一紧,一只掌心微热的手按了上来,唇齿之间的距离贴得更紧。 卡莉斯塔双眸微睁,那眼睛还没睁开的人,就已经会用舌头反过来撬开她的唇齿。 像个大摇大摆的土匪,明目张胆地登门入室,将每一处都仔仔细细地搜过一通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将人救上岸的鲛人以为自己救了个害羞睡美人,却不想这睡美人一点都不害羞,反过来轻薄了鲛人。 陶宁掀开薄薄的眼皮,对上海一样的蓝眼睛,深呼吸一会,她才恢复了力气。 低笑一声,陶宁说:“人工呼吸不是你这样的,不过也不是我这样的。” 卡莉斯塔:“……” 她震惊地撑起身体,蓝眼睛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脸,她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的双唇微肿发红。 或许她的也是,但卡莉斯塔避开了陶宁的眼睛,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对上对方刚睁开的双眼差点就忘了所有话。 卡莉斯塔:“你没事?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你在欺骗我?” 陶宁:“……” 看完城墙厚马赛克的520:【哦豁。】 监控的另一头,端着咖啡杯的观察员跟同事说:“差不多时间了吧,该看看鲛人生活情况了。” “我准备好今天的记录了,开始吧。” 切入画面,有声监控清晰地传出鲛人的骂声。 两人陷入呆滞:“……”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得天独厚的嗓子让鲛人骂起来也跟唱歌似的,抑扬顿挫,分外动听。 为什么分辨出这是骂? 因为鲛人语气很急,眉毛皱起,很明显就是正在骂。 监控后的观察员:“……” 说真的,她长到这岁数,今天听到的鲛人语录音能比得上以前听过的总和还要多上数倍。 活久见了,听见鲛人骂街了。 思及此,观察员与同事对视一眼,都用敬佩的目光看向池水中浑身湿漉漉的人。 还得是这位主啊,生来就点满了气人天赋。 画面另一端,陶宁静静挨骂。 其实鲛人不会骂人,卡莉斯塔是个能靠武力说话就不多说的脾气,她只是在控诉陶宁竟然在欺骗她,她真的被吓到了。 陶宁静静听完,毫不反驳,听完后,她对鲛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卡莉斯塔下意识回答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听见了什么,用惊诧的眼神看着陶宁。 刚刚这个人类,好像说的是鲛人语。 陶宁双手扶着地,慢慢坐了起来,笑一下:“只是呛了口水,我不是故意那么迟醒来的。刚重伤痊愈中,身体素质有点差,不小心被海水撞晕了一会,我不是有意的。” 这一段话都是鲛人语,偶尔有些磕巴,一两个词汇用得不太对,但确确实实是鲛人语。 跟其他人类拙劣的,不堪入耳的模仿不一样,这一段鲛人语趋近于完美。 不止卡莉斯塔,及时录入鲛人语的520终于也能听懂鲛人语了,并大逆不道小声吐槽。 520幽幽:【虽然满屏马赛克,但是你不是故意,谁是故意的。】 仗着卡莉斯塔听不见520的话,陶宁对面前的鲛人说:“你叫卡莉斯塔,很好听的名字,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用鲛人语如何读。” 卡莉斯塔迷茫眨眨眼:“不,你一直都会说鲛人语?” 陶宁:“不会啊,我刚学会的。” 卡莉斯塔:“你从哪里学会的?” 沉默一会,陶宁说:“就从你那学会的。” 卡莉斯塔:“……” 不得不承认,这人类确实长得符合她的审美。 但是在某些方面,这人类也长在了她的气点上。 第88章 我爱摸鱼 第二天睁眼, 躺在床上的陶宁呼出一口热气。 不用去摸额头,她就知道自己着凉发烧了,拥着被子坐起来。 果然重伤刚痊愈的身体不能这么折腾, 只是碰过冷水便着凉了, 下次还是当心点。 打开智脑告个假,陶宁习惯忽略掉养父母的所有信息,等晚上统一回复。 原主臧玉珠跟养父母关系很好,可以说是备受宠爱, 曾说过如果两个孩子同时提要求,就算是亲生儿子顾渊也要往后稍一稍。 可陶宁暂时还没有打好关系的打算, 营造出繁忙的形象, 哪怕是顾渊本人也经常找不到她本人。 也就打消了养父母那边的疑问。 即便是这样, 也得到了养父母的极大赞扬, 说她成长了,说不定回来之后还真能因为这件事进入研究院。 他们还说:“如果不行, 我们也会帮忙想办法的, 只要你愿意。” 陶宁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没答应这事。 从态度上来看,确实跟亲生父母没差了,对原主的一切要求不可谓不溺爱, 至少衣食住行确实没委屈过臧玉珠。 好像在臧玉珠出门前, 养父母还给臧玉珠准备了小药箱,里面或许会有陶宁想要的退烧药。 都新星历1101年,人类身体素质大飞跃的星际时代了, 竟然还会有成年人因为着凉而发烧, 上星网发帖子都不会有人信的事情,还真发生在陶宁身上。 看陶宁满屋子找自备药箱, 520感叹:【你现在的状态,可真像玻璃剑啊。】 具备攻击力的同时,却是易碎的。 一同翻找,还真给陶宁找到了药箱,里面东西准备得不少,品种齐全。 内服的外用的都有,臧玉珠人看着满不在乎,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放进柜子里保存。 520看陶宁扒拉药箱,它边看边说:【退烧药应该会有的,没有就只好去找随行医生了……这是什么?】 陶宁从角落捻起一个小纸袋捏了捏,还有一片没吃完的维生素,椭圆形的。 臧玉珠身体素质确实一般,比较容易生病,养父母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每一次出门都会给她准备维生素。 听说臧玉珠被送到军属孤儿院之前受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时候她的父母双双战死,危险来临时只来得及把臧玉珠推进逃生舱中送出去。 那一次突袭全军覆灭,只活了一个放假去看望爸妈顺便过生日的臧玉珠。 逃生舱降落的地点还比较寸,能源耗尽时迫降至偏远星球混合区中,混合区内鱼龙混杂,不缺亡命之徒,最缺善良。 眼见有一个逃生舱降落,他们忽视掉里面或许会有人这一件事,直接把逃生舱拆得七零八落拿去卖。 舱中的臧玉珠醒了之后,那就更巧了,人也拿去卖。 临上拍卖台之前,军方的人及时赶到,带走了臧玉珠,还端了这贩卖人口的窝点。 之后的事情就是臧玉珠即将被送往孤儿院被赶到的顾渊父母收养,但那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还是让臧玉珠身体留下隐患,她身体素质没有其他同龄人强。 羸弱的身体让养父母对臧玉珠分外关注,让顾渊也对她多加照顾,也因此养成了娇纵脾气。 失去了父母还能养成娇纵大小姐脾气,在外界看来足以证明顾家的用心,顾父也因此风评一好再好,位置也越坐越高。 如此看来,臧玉珠健健康康长到这岁数就已经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陶宁把小纸袋放回原位,可惜没能找到退烧药,只好跟霍华德医生发信息求助,服下药后躺下休息。 第139章 * 准备好水果,学院老师将一篮果子放到服务机器人手上,让它代替自己去送鲛人的伙食。 启动机器人,他站在一边看,心情有些忐忑。 虽然自己没有照顾过鲛人,但对鲛人锐利的爪子早有耳闻,听说学生臧玉珠就是被鲛人抓伤,还差点被淹死在池水中才请假的。 果然星网都是骗人的,说什么鲛人美丽又温顺,歌声动人,是一种无害生物。 卡莉斯塔不知道以讹传讹后,自己风评被害,她在水底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游上水面。 不知道今天那个狡猾的人类又有怎样的狡辩。 探出水面,直面卡莉斯塔的是服务机器人圆墩墩的身体,往上看,是表情呆瓜的脸庞。 卡莉斯塔:“?” 服务机器人:“请用餐owo。” 卡莉斯塔:“……” 鱼听不懂,她看向了不远处唯一的活人。 临时充当饲养员的学院老师知道自己手艺不行,抓着脑袋想半天,放上了完好的水果。 卡莉斯塔看着眼前毫无审美的,胡乱堆砌的装盘,丝毫没有动手进食的欲望。 让卡莉斯塔吃丑东西,她宁愿不吃。 口味已经被陶宁养刁了的卡莉斯塔望向了学院老师,目露疑惑,再看果盘的尊荣,目露嫌弃。 丑东西,再看多少眼也是丑东西。 但这画面在临时饲养员的眼里就是鲛人忧愁望来的双目,眸光盈盈,似有千言万语。 如果陶宁在,就能读出这两次眼神中至少有八百字的骂,不是什么欲语还休。 “啊,鲛人不仅会用歌声诱惑人,竟然还会用眼神诱惑!”学院老师一溜烟就跑了,怕极了自己被诱惑到,走入水中。 有的人对鲛人向往不已,也有的人对鲛人避之不及。 原本学院老师是第一种的,查过资料后,他叶公好龙了。 被留下的卡莉斯塔:“……” 听不懂那个人说了什么,但大概能清楚今天那个人类是不会出现了。 卡莉斯塔满脸不高兴,她还没生完气,这个人类竟然不敢出现了。 她都没在乎,这个人类在乎什么劲? 瞪了一眼果篮,和傻兮兮的机器人,卡莉斯塔钻进了水里。 用行动证明她也一点都不在乎,哼。 睡了一觉之后,陶宁果然退烧了,她起床吃一顿,准备去看看大半天没见过的卡莉斯塔。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也没有解释清楚,今天直接不出现,那位脾气不小的首领肯定要气冒烟了。 然而陶宁没能走成,才洗漱完,就碰上了前来探望的安荷。 安荷刚训练完,特地换了一身衣服,清清爽爽的。 陶宁往后看,对安荷说:“来都来了,你怎么还带了两条尾巴?” 安荷疑惑:“尾巴?什么尾巴?” 她回头看去,不远处还真藏着两条尾巴。 既然被发现了,宋芳洲走出了隐藏的地方,另一只手拖出了“哎哎哎”叫唤的缇娜。 宋芳洲说:“听说你病了,我也想来看看。” 陶宁:“看我笑话?” 宋芳洲白净脸庞微妙一瞬,语气短促道:“不是,之前的事是我误会你,安荷又跟我解释了一遍,我才知道的。” 陶宁:“年轻人,要坚持自我啊。” 她伸手往房里一摊:“请吧。” “我……”宋芳洲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强行吞下去,拉着缇娜进了房间。 安荷第一个走进房内,在桌边坐下。 屋内的各种医疗机器都被撤走,跟普通的学生宿舍差不多,愣是被她坐出了拘谨的感觉。 再往旁边一看,隔壁的宋芳洲也挺拘谨的。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感到紧张,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醒来后的臧玉珠面前总是有种紧张感。 以前也不是不感到紧张,或许是出于对弱者的保护,会不由自主对她多加照顾。 只不过这一次的紧张好像多了点什么,她暂时还没能想明白。 安荷松了口气,那口气松到一半,莫名噎住了。 不会吧…… 默默看向一边的宋芳洲,被看的宋芳洲奇怪地回看她一眼,用眼神问:“干什么?” 缇娜伸手去接陶宁递过来的白水:“谢谢,没想到我还有喝上你倒的水的一天。” 说完,她收到了身边两道视线。 缇娜:“……”我好像说错话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缇娜及时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原来你是会给人倒水的人……啊不对,也不是这个意思……” 陶宁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只说:“我知道了。” 520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幻听,因为它听进耳里的意思是:“我记你一次。” 缇娜闭嘴了,嘴笨就老实当咪也不敢咪的小猫咪。 陶宁双手捧温水,独坐一边,看眼前三位昔日队友:“你们上门拜访,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芳洲:“没什么,只是看看。” 安荷:“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来看看。” 两人异口同声道,字面意思不太一样,真实含义应该差不多。 陶宁惊讶:“我怎么会受伤?” 宋芳洲看一眼那端着水杯的手腕,白得剔透,仿佛一折就断:“你受的伤可不少。” 缇娜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上话的话题:“你不知道吗?大家都说你是因为被鲛人伤到才请假的,我们也挺害怕这事是真的,所以来探望一下你。” 安荷接上去:“看你安然无恙,原来你没事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 陶宁明白了,啊了一声,然后问:“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一听这话,缇娜可就来劲了,一股脑说出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听完全过程的陶宁:“……” 什么叫以讹传讹,这就叫以讹传讹,什么叫做大小姐脾气发作惹怒鲛人反被伤,从不小心掉进水里穿成了被推进水里,差点溺死。 见陶宁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们,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就知道这是流言。 陶宁微笑:“我只是走路不小心滑进了水里,没想到外面是这样说的,真是神奇。” 三人:“……” 总觉得臧玉珠在阴阳传言真是无聊,但她们没有证据。 把这几个都送走后,陶宁一路前往游泳馆,途中自然收获了不少或探究或惊讶的目光。 她全都当没看见,熟练地输入密码走入游泳馆内。 一颗珍珠飞来,陶宁用手夹住,垂下手,池边多了一道身影。 卡莉斯塔说:“你速度变慢了。” 陶宁用鲛人语回答:“生病了,所以早上没有过来见你。” “生病了。”卡莉斯塔重复了一遍这个稍显陌生的词汇,她问,“生病是什么?” 陶宁回答:“生病就是像我刚刚那样,速度变慢,战斗力变低。” 卡莉斯塔拧起眉毛,表情嫌弃:“那生病不是个好东西,我也讨厌生病。” 陶宁走到水池边坐下,看她速度迟缓,卡莉斯塔失去了跟她玩闹的心情,安分得不像话。 看一眼满满当当的果篮,陶宁问:“这些你都不符合口味吗?” 卡莉斯塔撇嘴道:“堆叠在一块太丑了,我不想吃。” 还有那个送食物的东西也好丑,让鱼失去进食欲望。 陶宁从衣兜里摸出蝴蝶刀,将桃子切开,香甜的味道直扑鲛人灵敏的嗅觉。 看一眼被她拿在手里的桃子,细长手指将粉桃子收拢在掌心中,粉白交映,银色刀锋被漂亮的手指掌控,如臂使指。 卡莉斯塔又说:“不过我现在忽然又有了食欲。” 满含期待的卡莉斯塔得到了想要的桃子,之后还吃到了削了皮的苹果。 如果被卡莉斯塔的子民们看见,一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了鱼,她们的首领从不屑于从其他鱼手里拿到被分成一块一块的食物。 因为这样太娇气了,只有刚出生的鲛人才需要别的鱼帮忙分开食物。 可算心满意足了,卡莉斯塔胳膊肘撑着池边,她说:“那个人类也没跟我说你生病了,我以为你不打算来了。” 看卡莉斯塔说话时的神情,陶宁就知道这位鲛人首领压根没有感情这一观念,看向陶宁的目光坦坦荡荡。 指望一条鱼因为一个吻开窍,那确实是很天方夜谭的事情。 陶宁压下心里微弱的失望:“我不会不来的,他们听不懂鲛人语,所以没办法告诉你。” 一想也是,卡莉斯塔无端觉得有些烦躁:“他们真笨,学不会鲛人语。” 看那条鱼尾在水中游曳,陶宁也有点心动,坐在岸边,将双脚泡进水里。 冰冰凉凉的,果然很舒服,不过她很快就把脚抽了上来。 卡莉斯塔似懂非懂地看她一系列动作,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因为碰到水才生病的?” 第140章 陶宁纠正她的说法:“我是浑身泡进冰凉的水中才生病的。” 显然在卡莉斯塔的认知中,陶宁的脆弱程度更上一层楼,堪比刚出生的鲛人宝宝,她说:“你不应该那么脆弱。” 陶宁笑了:“我也不想那么脆弱,希望跟你一样厉害。” 卡莉斯塔摇头:“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人类不可能和我们一样强大。” 鲛人这个种族是天生的海中霸主,没有撕开一切的爪子,坚韧的鱼尾,那鲛人也不过是海中其他生物的食物之一。 “你的意思不是这个又是……”陶宁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卡莉斯塔的蓝眼睛,重复她的话,“我不应该那么脆弱?” 当着卡莉斯塔的面,陶宁两指并拢按上了自己的脉搏,沉吟片刻。 刚刚还说话的人忽然安静下来,还按着自己手腕沉思,卡莉斯塔也伸手碰了碰她手腕,只是觉得滑滑的,没摸出什么来。 手上的水珠溅上陶宁白皙的皮肤,卡莉斯塔看了一会,才想起眼前这个人类比鲛人宝宝还脆弱,碰到冷水就会生病,赶紧用她的裙摆擦掉了水珠。 见陶宁睁开眼睛,卡莉斯塔欲盖弥彰道:“你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陶宁本就有意向她传授人类社会基本知识,她说:“这叫把脉,我们人类能通过脉搏看出一个人的所有状态。” 在上一个世界待久了,陶宁什么都学过,自然也学过医术。 就算是个医盲,花了几百年时间去专注学一件事,也该学会了。 卡莉斯塔半知半解,她问:“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外强中干,内里虚弱,经脉不畅,不仅是从小累积而成的,后天形成也占一半因素,体内有微量毒素。 剂量并不高,是长年累月服用才形成的,对健康影响不大不小,刚好堵住了精神海的发育。 而臧玉珠成年之后,测出的精神力只是a级别。 与其他人相比肯定不低,对比起她的亲生父母,各方面都实在逊色。 陶宁并不隐瞒,用鲛人能听懂的表达方式告诉她。 她后悔过撒谎,所以现在不会对她撒谎,而且鲛人语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破译,说出来也没关系。 卡莉斯塔听完,一本正经点点头:“你果然很脆弱,我闻到了。” 她指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鲛人灵敏的五感,几乎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鼻子。 朝陶宁伸出手,卡莉斯塔兴致勃勃道:“你那么会摸,那摸摸我怎么样?” 一只手腕搭上了陶宁膝头,上面戴着一串珍珠手链,其中点缀着她收集的贝壳与宝石。 这是卡莉斯塔无聊的时候给自己做的,不如人类加工之后的精致,却有一种别样的野性美。 鲛人的蹼爪可以撕开机甲,现在却随意地搭在她膝头上,好似柔弱无骨,指尖一点红痣瞩目。 定定看了一眼那只手腕,陶宁两指并拢,按了上去。 卡莉斯塔好奇地看着陶宁沉思的面容,一时间目不转睛。 或许是她上岸之后见的人不多,眼前人类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肌肤白得像银白鲛人织出的白鲛纱,声音也算动听。 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像她曾经收藏过的黑珍珠。 可惜那一捧黑珍珠被她忘记放在那里了,不然现在就能拿出来比较一下,到底是她收藏的珍珠更亮,还是她的眼睛更亮。 嗯,嘴巴倒是挺软的。 这么一想,卡莉斯塔还有些可惜。 她想人类不能像那颗黑珍珠一样被她收藏,而且人类也不喜欢在海底生活。 见陶宁睁开眼睛,卡莉斯塔凑过去,好奇地问:“怎么样?” 第89章 我爱摸鱼 见陶宁看着她不说话, 卡莉斯塔忍不住催促:“你看出什么来了?” 陶宁按着膝头那只不安分的手腕,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能看出来你记性很好,能记住每天发生的很多事情。” 卡莉斯塔想了想, 深以为然, 她确实能记住一天内发生的很多事情。 她还能记住每一个子民的尾巴颜色和名字,她们精神力波动也能记住。 所以在她们不见之后卡莉斯塔能第一时间发现,上岸寻找。 然后她又问:“还有呢?” 陶宁说:“你做事情很有条理,非常得有韧劲, 最后总是能获得胜利。” 卡莉斯塔觉得人类的把脉真神奇,这也能摸得出来, 蓝色的眼睛发亮, 不住追着问:“就这些吗?还有呢?” 还有? 陶宁沉吟片刻:“你很聪明, 嗅觉很灵敏, 总能轻易给自己找到喜欢的食物和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好听的话,卡莉斯塔有点高兴, 没想到自己在陶宁那的评价那么高呢。 几句话时间, 就把余怒未消的卡莉斯塔哄好, 听得她眉开眼笑的。 看她表情,怕不是早就忘记了昨天自己长篇大论的控诉。 520在心里给自己翻译:【那不就是小心眼,记仇, 爱吃, 争强好胜的意思?】 沉默片刻,520认为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有些事情,手把手教它520, 它也是做不到的。 陶宁见缝插针道:“既然你那么聪明, 学人类语言肯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 卡莉斯塔第一反应就是:“我为什么要学?你听得懂不就好了。” 陶宁:“多学一门语言,就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反而能更快完成想要做的事情,省去了中间因为语言不通而产生的麻烦。” 见卡莉斯塔还是不为所动,陶宁道:“难道你没有想要尽快完成的事情吗?” 本想反驳卡莉斯塔不说话了,她的心思被说中,上岸确实是有想要尽快完成的事情。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被对方猜中,卡莉斯塔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碰上对方毫无算计的澄澈的眼神,卡莉斯塔竟产生了闪躲的想法。 她之所以会在顾渊路过的时候上岸,那是因为她听其他海洋生物说,看见那条鱼走上了同样标记的船。 或许两者之间的目的地也会是一样,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寻找的方法。 卡莉斯塔问:“你愿意教我?” 陶宁循循善诱:“只要你愿意学,这不会很困难。” 卡莉斯塔语气果断:“好。”只要能达成目的,她没有人类那样寻根刨底的毛病。 520觉得这不是真正理由,它也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她学会人类的语言?】 陶宁:“以防我有时候不在人类当着她的面搞小动作,但是她听不懂的情况发生。” 原世界线不正是如此,卡莉斯塔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人类一厢情愿给她全宇宙直播选择伴侣。 双方一顿鸡同鸭讲后,就确定了婚礼日期,好像都挺皆大欢喜的,中间夹了一个听不懂所有人说话的卡莉斯塔。 结婚前夕,终于感觉不对劲的卡莉斯塔找到了子民,在子民的告知下才知道自己要结婚了。 自认为自己不属于陆地,而属于大海的卡莉斯塔觉得简直是胡说八道,当即要走。 婚礼即将开始,另一个主角就要离开,可不就引起动乱。 之后也就发生了双死惨案,联邦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像纸巾一样被撕碎。 回想之前听过的人类语言,卡莉斯塔说:“你们人类的发音跟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陶宁满脸无所谓:“对于人类来说鲛人语更加难学,我都学会了你的语言,难道你连超过我的信心都没有?”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卡莉斯塔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说什么一定要学会人类语言。 要比其他人类学会鲛人语前学会人类语言。 卡莉斯塔虽然被陶宁的话哄得晕头转向,但首领残存的理智让她明白像陶宁那样短时间学会一门语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类语言教授小课堂就这么开始了,陶宁也懒得废什么劲,找来资料系统性授课,直接从日常用语开始学。 不仅如此,陶宁还从自己学会鲛人语中获得灵感,那就是——学一门语言学得最快的是骂人的话。 人类语言发言方式跟鲛人语发音方式是南辕北辙的存在,一开始的纠正就废了不少心机。 在卡莉斯塔不知道第几次把她的名字读成其他读音后,陶宁抓起她的手,往自己喉咙上按。 陶宁:“不是这样的,你摸摸我的喉咙是怎么发音的。” 她的动作太快了,卡莉斯塔匆匆忙忙收缩指甲,生怕这脆弱易折的喉咙被划开。 指腹按上薄而温暖的皮肤,指尖上残留的水珠给颈侧抹上几抹晶莹,卡莉斯塔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 无论什么生物,颈部永远都是致命弱点,绝对不能暴露在敌人的手下。 这个人类也真是胆子太大了,就这么把自己的脖颈露在好战的鲛人爪下,真的不怕自己伤害她吗? 还是说她太自信没人能伤到她了? 第141章 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紧,耳边响起了语气微沉的提示:“回神一下,这个字的发音是这样的。” 卡莉斯塔立马回神,变得专注。 她算是知道这人脾气了,看起来柔柔弱弱,成天眉眼带笑似的很好说话,实际上的的确确是个严格的人。 莫名其妙的,卡莉斯塔会对那严肃起来的面孔感到紧张,不由自主更认真了。 一下午耗费在纠正发音之中,效果还是有的。 卡莉斯塔从磕磕巴巴地重复陶宁的话,到熟练地念出陶宁的名字,字正腔圆,标准无误。 然而换成另一个词汇,卡莉斯塔还是会变调,说着说着还会生气地换成鲛人语重复几遍那个词汇。 “拒绝拒绝拒绝……我会说拒绝了。” 动听的鲛人语重复同一个词时,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让她像是在吟唱。 点点头,对自己学习成果感到满意的卡莉斯塔瞥见身边陶宁的眼神,嘴巴一顿,默默切换成人类语言。 陶宁:“……” 对此,卡莉斯塔的解释是:“这不能怪我,你们人类语言不太好学,你名字读音比较好学。” 陶宁肯定了她的理由:“我相信你,是人类语言太难学了,不是你的错。” 卡莉斯塔连连赞同点头:“就是就是!” 520:【……】 教会了几个词汇后,陶宁余光瞥见什么,唇角微勾,她对卡莉斯塔说:“不如我教会你一个长句子吧。” 卡莉斯塔:“?”这么快就说长句子吗? 陶宁恶魔低语:“你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吧。” 卡莉斯塔最吃的就是激将法,当即握爪,语气铿锵:“当然!” 陶宁:“很好。” “看什么看,你们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按照时间表,日常打开监控的观察员切入画面就听到这一句略带别扭的话:“?” 谁?谁在骂我们? 切换距离水池更近的画面,就听到一道女声说:“已经发音很准了,再说一遍。” 卡莉斯塔便再重复一遍,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岸边的人。 陶宁不吝啬鼓励:“真厉害。” 卡莉斯塔双眼亮晶晶:“我就知道我会学得很快!” 观察员蒙克呐喊,在监控后面无声尖叫:“不要教鲛人说奇怪的话啊啊啊啊!” 监控后的声音无法传达到泳池那边,研究院也只能干着急,倒是教授们持乐观态度。 他们已经把鲛人骂街音频听了几百遍,都会不约而同地问:让生性高冷寡言的鲛人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的人才到底是谁。 人还没回到第一星系,臧玉珠的名字已经传遍整座研究院,恨不得马上破例给人入职。 前人废了多少努力都没能完成的鲛人社会化训练,还真给臧玉珠做到了。 就是方向有点歪。 啊啊啊啊鲛人会用人类语言骂人了。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臧玉珠不仅熟练运用鲛人语,还能反过来当鲛人的老师。 我们研究院就缺这样的人才.jpg 无论卡莉斯塔说什么,语调准不准,陶宁都会用更多的彩虹屁回馈,情绪价值直接给不耐烦学习的卡莉斯塔拉满。 然后再一板一眼地纠正发音。 彩虹屁不要钱似的,给鱼高兴得要冒泡了,给陶宁送了一片掉落的鱼鳞,流光溢彩的,分外好看。 把监控后面的观察员们看得羡慕坏了,鲛人不轻易换鳞片,而且她们还会把掉落的鳞片收集起来,不好看的会直接毁掉。 能让鲛人充当礼物送出去的鳞片,无论是形状,色泽还是坚硬程度都堪称完美。 陶宁翻来覆去地看鳞片,决定等会就打个孔做项链。 大小也算是定情信物,肯定要戴着。 520:【知道吗?在古代你会被骂佞幸的。】 陶宁:“客气了。” 520:【……】我没夸你。 不过又一想,这何尝不是对陶宁的一种肯定。 果然敢欠大债敢恋爱脑的都不是内耗的。 卡莉斯塔看着她翻看的动作,不解问:“你看了很多遍了,还在看,是不喜欢吗?” 如果她真敢说不喜欢,她再也不要给陶宁送任何东西。 陶宁把鳞片收进了口袋里,贴身放好,她问:“这是你身上的鳞片,我如果每天戴着的话,是不是无论我在哪,你都能找到我?” 卡莉斯塔表情一顿,似乎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眨眨眼睛:“可以是可以,你问这个做什么?” 陶宁朝她露出一个笑,轻轻浅浅的,眉眼像是阳光下的海面,闪着温柔而细碎的光芒。 卡莉斯塔看呆了一瞬,某个地方蓦地一软,那种感觉消逝得太快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听见陶宁对她说:“没什么,我只是问问,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 卡莉斯塔看似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其实她还没反应过来,沉浸在刚刚看见的那一幕中。 思维简单的卡莉斯塔不清楚何为动心,族群的繁衍也不过是成年后迎来求偶期,只要双方互相吸引,共同度过求偶期,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伴侣。 如果幸运,那就一起孕育一个生命,将这生命抚养长大之后,将孩子驱赶出巢穴,继续与伴侣共同生活。 起码在卡莉斯塔看来就是这样的。 卡莉斯塔生来无父无母,从没有人教育她任何事情,包括如何生存。 在她的生命中,学会生存已经是一件复杂且困难的事情,每天拼尽全力学会如何捕猎。 在成为首领之后,当然有鲛人崇拜于她强大的力量,向她表露爱慕。 但卡莉斯塔对此毫无反应,还会扔掉放在食物上的海中花朵,并告诉对方首领吃水果,但是不吃花。 渐渐的,族群都知道首领很强大,但她确实是个还没有迎来求偶期的小年轻。 她压根不懂大家的倾慕,还以为这是上供。 陶宁又问:“我可以叫你莉塔吗?” “莉塔?”卡莉斯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说,“这像是给宝宝取的名字。” 陶宁不解,她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卡莉斯塔说:“你说出来的感觉,像海绵一样柔软,能掐出水来。” 520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说你夹子音。】 陶宁:“这么说的话,你愿意我这样叫你,是吗?” 哗啦一声,垂在水中的另一条胳膊伸出水面,抬高,勾住了岸边陶宁的后颈。 不轻不重的力道压弯了陶宁的腰,弯下一个弧度,与探出水面的人影越靠越近。 铂金长发的鲛人在她耳边呵气如兰,话语中自带无限诱惑:“其实我很喜欢你,也喜欢被你喊这个名字。” 她说喜欢她。 第90章 我爱摸鱼 心绪似潮涌, 一浪叠着一浪来,将身处其中的陶宁淹没,温暖而柔软的感觉让人情难自拔。 垂下的双眸微动, 侧向一边, 陶宁看不见卡莉斯塔的眼睛,只能看见她梦幻精致的耳鳍。 卡莉斯塔长相高度似人,但是总会有各种细节表明,她并不是人类。 搭在池边的另一只手也被卡莉斯塔抬了起来, 动作轻缓,似乎想往她的脸侧抚摸去。 还没能碰上陶宁温热侧脸, 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修长的五指收拢。 人类的手掌握住了鲛人的手, 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往下滑, 画面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卡莉斯塔眨眨眼,上一次给她这种感觉的场景, 还是在她使用精神力影响陶宁失败了。 她有着野兽敏锐的直觉, 很少出错。 那就意味着, 又被识破了。 陶宁抓住她的手,往下按,双唇凑近耳鳍旁, 用鲛人语回复:“你说你喜欢我, 那你在求偶期的时候会选择我吗?”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字字句句直钻入耳,勾着人忍不住更专注地去听, 顺势答应对方的所有要求。 鲛人殷红的唇微抿, 要是不这样做,那她的承诺就会脱口而出。 那岂不是要一生一世跟这一个人类绑定? 鲛人一族一生只认可一个伴侣, 若是对方提前消亡,那剩下的鲛人也会在漫长的时光中等待死亡。 不过更多的情况还是鲛人挖去了逆鳞,让自己提前死亡。 卡莉斯塔不说话了,勾这人脖子的力道渐渐放松,双眸如水,似乎在认真思考。 被握在掌心里的手腕不自觉动了动,陶宁下意识放松了几分力道,立马就被她抓住了机会,如游鱼般迅速游走。 卡莉斯塔眉毛微蹙:“你学我。” 陶宁没有反驳,她确实偷师了,鲛人一族能将精神力灌入声音中,达到影响神智的效果。 当着陶宁的面,卡莉斯塔沉入水中,铂金长发像是水底海藻般散开。 鱼尾哗一声撩动水花,又潜入了水底。 第142章 不谈鱼撩完不负责的事情,单从眼前的画面出发,确实很养眼。 陶宁抹去脸上水痕,低笑一声,就知道她会是这态度。 一心向大海的首领还没到愿意为谁停留的时候,在途中遇见的任何人都能为她所利用。 而后她坐在岸边沉思,过了一会,才慢慢站起身往外走去。 在她走后,一道人影冒出水面,看了看闭上的门扉,又潜入水中。 既然东西都送上门了,陶宁不会浪费顾家送的药箱的好意。 现在还在回程第一星系的路上,学生们还没拿到毕业证,都在训练场里训练,很少有人在外逗留。 况且这艘舰船上有两位少将,以及几位军官存在,不在训练场里好好表现,缩在宿舍里像什么话。 再不通人情世故的学生也都有样学样,训练场日日爆满,个个都热情高涨。 万一哪一位大佬来了闲情逸致前来看学生训练,起了爱才之心把自己收入麾下,那也是一件美事。 所以这批参加演练的学生中,唯一一个还在外面走动的闲人就剩下陶宁了。 “玉珠?” 独自走在长长走道上的陶宁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喊声,止步回头。 顾渊眉眼一松,大步走了上来:“玉珠,听说你今天生病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你……你不在房间里休息,怎么在外走?” 在联邦中,顾渊身份地位名望样样不缺,论职位他还是少将,无论他受到任何伤害,联邦都会彻查。 而臧玉珠还只是一个名声一般的娇纵大小姐,体量根本不一样。 现在跟顾渊撕破脸没有什么好处,得出这一结论,陶宁的神情悄然变化,在来人看来就是少女一见到他就开始笑。 陶宁说:“屋里太闷,我出来走走。” 顾渊:“这几天我公务繁忙,竟然忘记顾忌你的感受,现在时间也刚好,我陪你去食堂吃饭吧?” 不知道顾渊从哪里学来的,对着妹妹也用上了情妹妹的态度,有这态度,臧玉珠怎么可能会不误会? 本身她就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顾渊总是口头拒绝,连当着臧玉珠的面否认也没有过, 往早了说,未婚妻这个身份究竟是谁引导她的还不好说。 双方的年纪可是足足相差十岁有余,当年臧玉珠来到顾家也才八岁,顾渊已经十九岁,正在备考第一学院。 一个人长成之后的秉性,总是跟成长期来自外界的引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她就是臧玉珠,原主臧玉珠的秉性她无法评价。 跳出身份,陶宁作为外人的角度看来,她只看见处处都有第三方的引导。 陶宁:“你不早说,我刚吃完了上来。对了表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迫不及待想回到第一星系了,舰船上太无聊了,感觉干什么都伸展不开。” 520也赞成:【是啊,给你两拳你就粘墙上了,还费那劲去抠。】 顾渊无奈:“我就知道你又待不住了,明天就到达下一个跃迁点,等过去了就距离第一星系近了。到时候你必须去医院一趟,绝对不能讳疾忌医,所有的事情我帮你处理。” 陶宁:“你帮我处理所有事情,那也太费心了。” 是处理成“系臧玉珠未告知队友,提前离队,导致团队负伤”这一结果吗? 顾渊:“是你的事情就不算费心。” 520惨不忍睹:【你快别说话了,把刚被拒绝求爱的寡妇惹急了你可有好果子吃。】 陶宁终于忍不住了,她问520:“你咔嚓咔嚓的在干什么?” 【哦,昨天我不是出工资了嘛,】520咔嚓又啃了一口,电子音变得含糊,【我就去买了点西瓜味的数据段,可好吃,还脆脆的。】 陶宁的耐心条狠狠往下掉了一大截。 更让她耐心值疯狂往下掉的,还是顾渊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的话:“我听宋少将说,你会鲛人语,这事你可从来没告诉我。” 陶宁:“诶,这事说来也真是蹊跷了,就那一次受伤我不是伤到后脑勺了么,我一觉醒来,就觉得神思清明,学什么都轻松。你听说过这种情况吗?” 顾渊思路被带偏,他想了想:“我也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人类的大脑很奇妙,受伤之后会有不一样的际遇。” 陶宁一脸轻松:“原来还真有啊,我听她多说几句话,分析常用语读音,就这么神奇,我学会了鲛人语。” 如果只是这样,对于臧玉珠的学习能力来说,确实挺神奇的。 “这么厉害,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我给你看看……”顾渊穿着白手套的手已经抬起来了。 “砰!”不远处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硬物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灌满水的水瓶骨碌碌地往这边滚,还没碰上陶宁的脚边,就被她弯腰捡起。 被两双眼睛盯着的安荷:“……” 看了看陶宁手中的水平,又看了看面露疑惑的顾渊,安荷两眼一黑,把系在瓶口边的拎袋往兜里一揣。 迈着虚浮的脚步,安荷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顾少将,臧同学,晚上好。” 陶宁礼貌微笑:“安同学,晚上好。” 顾渊的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继续问,只好关心几句后,转身离开。 临走前,顾渊余光瞥了一眼安荷,她正在看向站在一边的臧玉珠。 剩下的路陶宁跟安荷一块上去,临近宿舍房间时,安荷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犹豫了一路的话。 陶宁说:“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 安荷下意识道:“不用谢……我什么都没做,你谢我什么?” 陶宁唇角笑意更大:“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如果不是你的水瓶横空出世,我怕我会忍不住。” 安荷:“啊?” 忍不住?会忍不住做什么?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既然臧玉珠都那么说了,安荷道:“那,不用客气?” 迷茫地看着臧玉珠的背影转过弯,消失在视线中,安荷长呼一口气,看向手中的水瓶。 因为水瓶主人掉落的方式不太高明,这个跟了她好几年的水瓶跟地板碰撞,底部凹了些,磨损痕迹更加明显了。 许久后,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刚刚会不会太明显了?” 分别回房间后,陶宁直奔柜子里的小药箱,这些都是常用药,而臧玉珠吃得最频繁的也就是…… 520:【哦!凭我姻缘部员工多年犀利的目光,我看出来了!】 陶宁正翻着小药箱,被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手动动作没停,翻出了纸袋里仅存的维生素。 药丸倒在掌心里,她凑近嗅闻,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气,跟普通维生素没有什么区别。 久久不听陶宁问它的520等不及了,它说:【你怎么不问问我看出什么来了?】 把药片放回去,陶宁打算把一整个药箱一样拿一个,放进储存专用的空间钮中。 这本来放置的是臧玉珠的机甲,但她的机甲在遇袭时已经被砸个稀巴烂,空间钮中空空荡荡,倒是方便了陶宁。 做完这些,陶宁坐在桌前,打开星网,才慢悠悠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急得不行的520终于等到了显摆的机会,当即得意道:【那个安荷喜欢你!你绝对没看出来!】 陶宁语气平静:“哦?真的吗?” 眼睛没离开过屏幕,快速浏览页面,她搜索的是十几年前的那一次袭击,最好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想来也是,关于原主父母战死的那一场袭击规模不小,为了联邦的舆论环境建设,是不可能披露太多细节的。 那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陶宁手指动了动,改道去搜索白鸦组织。 这是一个存在逾数十年的星盗组织,大本营坐标不清楚,行踪不定,极其神秘,专门与联邦作对,靠抢劫联邦物资与劫掠周边星系为生。 鼎盛时期差点占据整个第九星系,自成一国,与联邦对抗。 因横空出世的臧信,最终没能成功,本是囊中之物的第九星系被解放,白鸦首领狼狈溃逃。 不过前任老大在三年前精神海暴动病逝,现任老大是他的儿子,也是一个不输于父亲的狠角色。 能让联邦多年都难以彻底围剿的组织,真正实力肯定不止明面上的这些。 陶宁的手停在某个页面,这是两年前一桩绑架案成功解救一整船人质的新闻报道,报道中被大力褒扬的主角正是顾渊。 成功从白鸦组织手里解救数十名人质的顾渊被授予少将军衔,一跃成为联邦中最被看好的年轻将领。 再点击下一页,这一页也是关于顾渊。 写的是他潜伏偏远星系数月,成功重创黑海组织的捷报,一举摧毁黑海在本地隐藏多年的黑市,缴获一批联邦禁止多年的违禁药品。 这两件事情之间间隔不到半月,连立两功,本不至于那么快升军衔的顾渊在民众呼声中上位唯一的空缺。 第143章 且不说这两件功劳出现的时期巧不巧,前脚进入选举期,后脚就功劳送上门,让竞争者都感叹的好运气。 盯着重创黑海组织的画面,陶宁忽然想到一件事。 黑海跟白鸦这两个组织初创时期本是一对兄弟,因为意见不合而闹掰,竟还真分则各自为王,一块成为联邦头号大敌。 数代老大更新替换,早就没了那点血缘关系,为了争夺地盘,两个组织之间成了不死不休的竞争对象。 这些年来,黑海的衰落反而壮大了白鸦的气焰,从常理看,此消彼长倒也正常。 但陶宁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法度,在这个世界只能按照这个世界最合适的办法结局,如果做的太过分,比如直接让顾渊死,陶宁很容易被登出。 换成弱肉强食的世界又是不一样的办法。 而且让他干脆地死去也太便宜他了,臧玉珠风评不佳,身体损伤,自然也要顾渊声名狼藉,失去骄傲的一切。 那种终于吃上宿主瓜的激动渐渐平静,520回过味来了:【你早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陶宁说:“她喜欢的是臧玉珠。” 520疑惑:【你不就是臧玉珠吗?】 陶宁关闭智脑,站起身:“错了,我是陶宁。” 休息时间到了,她该洗漱睡觉了。 一夜过去,今天卡莉斯塔醒得比往常的早,陶宁刚打开门就看见把在水池边百般聊赖的身影。 她弄来一堆珍珠,将精神力凝在每一颗珍珠上,互相黏连,堆成一个小小的金字塔的形状。 卡莉斯塔没有见过古地球金字塔影像记录,她垒成这个形状纯粹是觉得好玩。 足以看出这位首领在等待的过程中十分无聊了,已经无聊到玩珍珠。 听见动静,那刚堆成的珍珠金字塔哗啦啦散了一地,卡莉斯塔手臂一伸,就都拢了回来。 陶宁见她眼神微微闪躲,主动打招呼:“早上好莉塔。” 卡莉斯塔一听这语气,就以为这事过去了,语气也轻松不少:“早上好。” 然后陶宁却不说话了,转身去处理准备事项,不再与往常那样一边说话一边做准备。 看着那不住走动的忙碌身影,卡莉斯塔头一回觉得不太是滋味。 不知不觉间,卡莉斯塔双眼盯着她的背影,目不转睛。 若是说有什么好看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比不上海底风景绚丽新奇,说到底这不过是个能直立行走的人类。 想到此处,卡莉斯塔不仅怀疑这个人类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就像她们鲛人能用歌声吸引人那样。 忽然,她眼前闪过一抹淡淡的,熟悉的蓝色。 卡莉斯塔忽然出声:“你怎么把我的鳞片挂在脖子上?” 陶宁看了一眼锁骨下,那里正挂着一枚冰蓝鳞片,光彩夺目,分外漂亮。 卡莉斯塔得意道:“你很喜欢这个鳞片吗?为什么?因为是我送的吗?” 第91章 我爱摸鱼 陶宁点头:“它很漂亮。” 卡莉斯塔更加得意了, 游到更得靠近的岸边:“只是一片鳞片而已,我这里还有更漂亮的东西,你想看看吗?” 似乎是被这话打动, 陶宁放下手中的事情走了过来:“是什么?” 卡莉斯塔伸长手臂, 朝陶宁摊开掌心,掌心中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石,比褪下的鳞片更璀璨三分。 不得不承认,看见的第一眼, 陶宁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还以为这鲛人首领是赤条条一条鱼上岸,手上有的东西可不少, 随便一样拿出来都价值不菲。 尤其是她手中的宝石, 若是放到第一星系拍卖场中, 定能拍出个天价, 不止能定居第一星系中心区,还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 眼前的是不差钱的富贵鱼。 卡莉斯塔把手往上抬了抬:“这个比鳞片更漂亮, 看你那么喜欢, 这个也送给你了。” 陶宁只是用手指碰了碰,就收回来了:“这不好吧。” 卡莉斯塔:“这有什么不好的,这样的东西我有很多, 现在这个不过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卡莉斯塔没说的是, 她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几乎堆满了整个巢穴,用来当成床睡。 但这是她最喜欢, 留存最久的一个, 喜欢到外出也要带上的程度。 本来还有点不舍得的,但一看陶宁这态度, 卡莉斯塔那股倔强劲就涌了上来。 她不允许有人拒绝她,卡莉斯塔说:“你不能拒绝我赠予的东西。” 陶宁语气犹豫:“可是……在我们人类看来,送珍贵的东西是向对方求爱的意思。” 卡莉斯塔表情空白:“……”你说什么? 陶宁的声音还在继续:“比如我们会在求婚的时候送上戒指,以此作为信物,缔结姻缘,相伴一生。” 520悄没声吐槽:【才没有这个规矩,你就欺负鱼不上网净坑鱼吧。】 它不敢说出声,只敢说给自己听。 卡莉斯塔表情持续空白。 陶宁一脸虔诚道:“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那么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说着,她伸手过来拿,那摊开的掌心却往后缩了一点。 陶宁伸出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对方,漂亮的眉眼尽是不解:“怎么了?” 卡莉斯塔:“……”这种眼神,该怎么拒绝。 但是鲛人从不违约,她终究是要回大海的,陆地可不是长久之地,好像怎么做都是为难鱼。 可是机智的首领卡莉斯塔不上这个当,皱着眉思考许久,她小声嘀咕:“你们人类怎么那么多规矩?” 陶宁:“你说什么?” 卡莉斯塔神色一整:“那你先不当这个意思,当是普通的礼物吧。” 说着,她伸长手臂抓过陶宁手腕,将宝石塞她手里,免得推来推去不肯收的麻烦。 只是一片鳞片算的了什么,她才不要送人这样磕碜的礼物。 陶宁一脸不忍:“可是非亲非故,你送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受之有愧啊。” 看她表情,好像卡莉斯塔不想出一个能说服她的理由,送到手上的东西就会被退回来。 堂堂海中鲛人首领,一呼百应,她给予的什么都是恩赐,哪有被退回来的道理? 卡莉斯塔:“……”那可怎么办? 思路被带偏的卡莉斯塔拧着眉毛思索半天,忽然她脑袋灵光一闪,手一拍岸边,说:“你骗我!” 520一惊,以为宿主跟鱼胡扯被抓到狐狸尾巴了。 陶宁讶然:“我什么骗你了?” 她满脸疑惑不解,像是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卡莉斯塔水中的尾巴烦躁摇摆:“为什么他们都叫你臧玉珠,你却跟我说你叫陶宁?” 陶宁:“因为这两个都是我的名字,后者只有你知道,这个名字你才能叫。” 鳞片要炸的鱼瞬间不炸了,她眨眨眼,问:“只有我才能叫这个名字,别人都不能?” 陶宁无辜道:“当然了,你看我除了你告诉过谁吗?” 卡莉斯塔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你有两个名字?” 鱼只是偶尔脑瓜不灵光,其他时间还是挺灵光的,这个问题倒要看看陶宁给出什么解释。 陶宁举证说明:“你也有两个名字啊,卡莉斯塔,莉塔,都是你的名字。” 卡莉斯塔:“……这么说好像也是。” 陶宁深以为然:“是吧,你也这样觉得的吧。” 520默默摇头:【得,怪不得能凑一堆,俩恋爱脑。】 解决了名字问题,陶宁给卡莉斯塔端上了她今日第一餐,到了中午饭点,坚决不吃营养液的陶宁下食堂吃饭。 今天的陶宁没有穿高领衣服,只是一件简单的上衣,修长白皙的脖颈从领口中探出,简单而优雅。 是以,几乎每一个碰见她的人都能看见被做成项链的鳞片,正好缀在锁骨中间,相得益彰。 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虽然大家都对臧玉珠本人敬谢不敏,认为她就是个会拖后腿的花瓶,但实话说,她本人确实担得起花瓶这个词。 有不少人认为,上帝给她开了一扇门,却关了一扇窗,让她脸蛋和性格是两个极端。 一个路过的同班同学看了看她脖子,好奇问道:“臧玉珠,你这个项链好别致啊,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陶宁指尖捧了碰鳞片,指尖染上温度,她笑道:“别人送给我的,不是我买的。” 同学有些遗憾,她说:“那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 重伤醒来后的臧玉珠像是蒙尘明珠擦去了灰尘,更加引人注目了,当时就有不少人看过去。 这清浅一笑惊艳了不少人。 其中也包括安荷,她正想过去邀请臧玉珠一起吃饭,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走了过去。 第144章 那人正是宋芳洲。 “我觉得……人呢?”正跟她说着话的缇娜一回头,人就不见了,她抬头喊前面的背影,“你干嘛去?” 宋芳洲走得有些急,想伸手去抓走在前方的肩膀,莫名想起上一次缇娜去抓她肩膀的后果。 听缇娜说疼了好几天,也没看见有淤青,即将碰上肩膀的手急急收回。 而陶宁在她收回手之前就回过头,疑惑看了她一眼:“有事?” 宋芳洲假装没事发生,把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陶宁脖子,不自然道:“这是什么?” 陶宁如实回答:“这是鲛人送我的鳞片。” 鲛人送的? 仔细一看那色泽,还真是鲛人尾巴的颜色,冰透清凉的冰蓝色。 可是好端端的,鲛人干什么给她送东西,被人问起鳞片,她又为何笑得那样……好看? 宋芳洲:“鲛人上次不是让你滑进水里发烧,她还会送你东西?” 不仅送了,送的还不少。 但陶宁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说给她听的,只是笑笑,准备排队打饭。 宋芳洲拦了一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陶宁说:“她想送就送,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知道为什么,宋芳洲看那片鳞片就觉得不太舒服,伸手想去碰。 陶宁更快地后退一步,让宋芳洲动作落空。 宋芳洲心里老大不乐意,她到底年轻,面上还要强装不在乎:“就一个鳞片,也值得你那么宝贝?” 陶宁开始后悔今天没有错开时间吃饭,她道:“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值得我珍视,哪怕只是一个石头。” 宋芳洲神色微怔:“……” 她站得近,能清楚地看清臧玉珠的所有表情,她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柔和。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没开始,就要迎来结束。 个性骄傲要强的宋芳洲直觉她应该说些什么挽回一二。 宋芳洲不屑:“看来顾家真没把你养好,一块鳞片就让你宝贝成这样,落地之后我舅舅家的拍卖场开启,到时候我给你邀请帖,你也去见识见识。” 话说出口,宋芳洲已经感到后悔了。 陶宁:“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不再给宋芳洲说话的机会。 这里已经没什么可待的了,不如回去拿莉塔的苹果啃有滋味。 宋芳洲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挽救一二,可她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话,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她离开。 缇娜走过来,用肩膀碰了她一下:“嘿,回神,你跟她说了什么呢,你怎么这失魂落魄的表情?” 宋芳洲:“……没什么。” 不远处,安荷背过身,端着餐盘默默路过。 不能被宋芳洲看见,她怕自己脸上的笑容会露馅。 520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好一会它才反应过来。 不会吧,难道这个也是? 520记住了陶宁的话,它感叹道:【臧玉珠你真是个芳心纵火犯!】 这一回520却想错了,放火的还真不是臧玉珠。 鲛人的池子一般两天换一次水,今天刚好是换水的日子,操作也不困难,只要把鱼捞上来,其他自然会有中控中心操作。 但是一般情况把鱼捞上来就是一件难事,双方没法沟通,贸然放水会吓坏鲛人。 有臧玉珠这个能跟鲛人沟通的存在,一切事情就变得方便多了。 卡莉斯塔今天心情奇好,双手托着腮,看陶宁走过来,她问:“你怎么还不把我给你的宝石戴上?” 她觉得那一颗宝石的颜色很适合陶宁,如海水一样神秘深邃的深蓝,她藏在鳞片中随身携带,经常拿出来把玩。 而且这样的颜色如果给年轻人戴会因为阅历的不足显得轻浮,或者被宝石的光芒盖过去。 或许陶宁会是个例外。 抱着这个猜想,卡莉斯塔很期待陶宁戴着出现的效果,结果人出去了一趟回来,还是只戴着鳞片项链。 陶宁不知道鱼心里弯弯绕绕想了那么多,她如实说:“你送我的太贵重了,会被很多人看见,我想独自欣赏一段时间。” 原来不是不愿意戴上,卡莉斯塔大方地点头:“好吧,那你一定要好好保存我给你的东西。” “肯定会好好保存的,”陶宁走了过来,朝卡莉斯塔伸出手,“上来吧,要开始换水了。” 卡莉斯塔把手放上去,坐在岸边说:“我不想去你准备好的小水缸里待着,那里太小了,尾巴伸展不开。” 陶宁一听就知道她又有了新的想法,便问:“那你想去哪待着,只坐在岸边可能不行,池子需要清洁。” 卡莉斯塔双眼锁定陶宁带来的躺椅,她说:“我想在那待着。” 从昨天到现在,她看了好多次了,眼馋许久,可算给她找到机会说了。 修长双臂抬高,那容貌绝伦的鲛人说:“你抱我过去吧。” 第92章 我爱摸鱼 陶宁看了一眼躺椅, 那是她昨天搬过来的,用于休息。 又看一眼跃跃欲试的鱼,陶宁说:“可是躺椅上很干燥, 你不是需要一直在水里待着吗?” 卡莉斯塔奇怪道:“我为什么要一直待在水里?” 看了看那条沉在水里的大尾巴, 覆盖着冰蓝鳞片,矫健有力,同时具备着瑰丽的美感。 可以想象到这条尾巴在海中徜徉时究竟是怎样的绚烂场景,想必是见之终身难忘的。 但是现在, 两人都沉默了,看看尾巴, 又看看对方, 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疑惑表情。 陶宁:“……” 卡莉斯塔:“……” 双方面面相觑, 似乎都不太理解对方说的话。 陶宁忽然一拍脑袋,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水陆两栖,是我想错了。” 每天看莉塔在水里徜徉, 她竟一下子忘了这首领还有上岸独自跑路的时候, 那时候她总不可能带着鱼缸跑的。 鲛人确实是不需要一直在水里待着的, 只不过他们更习惯在水中生活,总是不在水里也是不行的。 卡莉斯塔:“?” 没想明白陶宁说什么,卡莉斯塔被一手穿过腋下, 一手穿过鱼尾, 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沉在水中的鱼尾全部出水,水珠从尾鳍处滚落, 淅淅沥沥地淋了一地。 这种有区别于被海水托起的轻盈感让卡莉斯塔感到新奇, 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的话题,把双手圈在陶宁脖子上, 尾巴小弧度地翘了翘。 这一细微动作证明卡莉斯塔心情确实很好,她今天本来心情就很好,现在是更好一点。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为这画面感到惊奇,一是惊奇第一星系有名花瓶能把鲛人抱起来,拥有长长鱼尾的鲛人分量可不轻。 二是惊奇海中霸主也有窝在人怀里的一天。 看样子还颇为享受。 把怀中的卡莉斯塔放在自己的躺椅上,陶宁看了看躺椅,认为这应该能承受得住鱼尾的重量。 卡莉斯塔果然对此感到很满意,认为人类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很会制作各种东西。 她独自躺了一会,还招手让陶宁一块躺躺。 刚刚被抱起来的时候卡莉斯塔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人类摸起来热热软软的,还有一点点香香的,手感她很喜欢。 “你为什么在那站着不动,过来呀。”卡莉斯塔一手撑着脑袋,长到腰下的长发铺开,还有一些垂落到地上。 陶宁算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卡莉斯塔就是个只撩不负责的海王。 她是海中霸主,海中之王,说是海王也没有错。 卡莉斯塔挪挪位置,拍拍身边的位置:“反正池子要换水,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一块躺呀。” 【鱼向你发出贴贴请求——】 【接受】or【不接受】 “……”在椅子边站了一会,没能抵住诱惑的陶宁坐下了。 一双戴着华美手链的手伸了过来,按着她肩膀往下躺,陶宁没有抗拒,后背贴上了柔软躺椅。 眼前落下阴影,陶宁抬眸,目光碰上了海水般的蓝色双眸,柔软微凉的铂金长发垂下。 距离在不经意间缩短,仿佛近在咫尺。 压在陶宁身上的,似乎不只是鱼尾的重量,那冰凉光滑的触感像是丝绸滑过肌肤。 撑在身上的人越靠越近,近到似乎随时就要吻上去,唇齿相交。 陶宁忽然抬起手,隔着鲛纱握住了她的胳膊,骨节微突。 她手上微微用力,呼吸变得急促,下巴微抬,似乎是想做什么。 即将互相触碰上时,那殷红的唇却一侧,鼻尖凑上了陶宁修长白皙的脖子,卡莉斯塔潮热的呼吸在她颈间游走。 被按住的陶宁只好任由她动作。 埋在陶宁颈间的脑袋抬起,卡莉斯塔睁着蓝色双眸,不解道:“你身上总是很香,究竟是什么味道?” 第145章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鲛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做出引人遐想的举动后,又用天真的眼神看她。 反而让心生邪念的人感到愧疚,质疑是不是自己太心思太浑浊,想太多了。 动弹不得,陶宁只好保持这个动作问:“你知道信息素吗?” 卡莉斯塔没听过这个词,她摇头:“没听说过。” 陶宁声音微低,娓娓道来:“我们人类曾经进行过研究,有证据表明如果你很喜欢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那是你的基因做出了选择,冥冥之中互相吸引,是天生一对。” “就像是鲛人族群中,迎来求偶期的鲛人会被另一个鲛人所吸引,互相选择,那就是信息素高度契合。” 明明是调情似的话,却让卡莉斯塔神色微变,她支起来身体。 卡莉斯塔说:“真的吗?” 陶宁被压着,无辜地跟她对视。 卡莉斯塔盯了陶宁眼睛半天,敏锐地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一抹一闪而逝的笑意,她觉得自己抓住了证据:“这是假的对不对?” 陶宁肩膀一缩,挪开了目光,唇角翘起一丝难以察觉到弧度。 那弧度很细微,又怎么能逃得过鲛人的目力。 鱼尾曲起,跪在躺椅上,她抓着陶宁肩膀摇晃,试图用这个动作掩盖脸上的热度:“你说话,是不是这样?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陶宁问:“如果我不是这艘舰船上最好看的,你还会那么黏着我吗?” 卡莉斯塔犹豫了三秒:“我想我会的。”因为除了她没人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陶宁却说:“你犹豫了。” 卡莉斯塔:“……” 会发热的人肉抱枕瞬间离她而去,给了卡莉斯塔一个孤独的背影。 第一次发现这个人类有点小气。 卡莉斯塔不禁沉思,是不是她真的错了,这个人类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她。 这个想法甫一冒泡,就被她打消了。 不行,没有人类能忍受得了海底的寂寞,不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孤零零长大。 长大之后,她也在族群老人的耳中听说过她的父母,无一不摇头叹息。 对于素未谋面的人类母亲,以及自挖逆鳞死去的父亲,卡莉斯塔没有任何想法,因为她已经长大了,还成为族群的首领。 这是连她父亲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她却做到了,她已经不是缩在珊瑚丛里害怕被鲨鱼偷袭的小鲛人。 自从学会人类语言后,她听到了不少关于陶宁的身份,他们谈论起她的时候都叫她臧玉珠。 他们还说臧玉珠在第一星系中很有名,家人对她很好,身边有守护者,将她带上岸的就是她的哥哥,或许能通过臧玉珠找到自己的子民。 还有她的身世,听起来和她母亲的生活很像。 卡莉斯塔想过,认为臧玉珠在岸上有很多的羁绊,不可能愿意留在海底的。 就算她愿意,那也不过是像她年轻的母亲那样,被容貌迷惑,一时冲动罢了。 在听说子民上岸之后,她的第一想法便是——要把鱼找回来,带回海底。 作为首领有保护子民的责任,她无法卸下责任离开海洋。 自认成熟理智的鲛人首领一顿分析,十分赞同地对自己的结论点点头,然后抬头。 陶宁仍然背对着她,脊背微弯,莫名的可怜。 卡莉斯塔心念微动,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桃子,点了点她肩膀,递过去。 给她水果,希望不要生气了,说说话吧,太安静了鱼不习惯。 陶宁正沉思,觉得肩膀被人碰了碰,眼下就多了一样东西。 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托着桃子,一动不动,大有你不接我就不走的意思。 她盯了片刻,心头一松。 鱼的脑子没有不娶何撩,爱是隐忍的概念。 依然兽性犹存,及时享乐,想得一出是一出。 高兴了就跑过来亲近,送一堆自己珍爱的东西,觉得不对了就会推开,结果什么都没想明白,看见她不高兴了,又巴巴地跑过来哄。 指望卡莉斯塔像人一样思考,那就是在为难自己,陶宁本就没想过要她在短短几天之内有什么改变。 况且感情这事,本就不是付出就一定有收获,一定要有来有往,那便成了交易。 世界茫茫,能相遇就是最大的幸运。 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桃子,陶宁摸出蝴蝶刀,指尖翻飞,开始切桃子。 一颗桃子在她手中被分成好几块,托在白皙掌心中,果香扑鼻。 卡莉斯塔看馋了,伸手捻了一块桃子吃。 瞥见陶宁看过来的双眼,卡莉斯塔才想起这是她送出去的东西,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就吃一个。” 鱼不知道自己有说话不算话的毛病,说好的只吃一个,最后她吃了一半。 一个桃子,切四块,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然后卡莉斯塔用意犹未尽的眼神看她,对上这眼神的陶宁:“……” 在给她讲讲古代分桃断袖的故事吓一吓这个只撩不娶的海王鱼,与满足她一切要求之间犹豫一会, 对视片刻,陶宁选择了后者。 她沉默地伸手拿起另一个,在期待满满的眼神中切开下一个桃子,这一次全进了卡莉斯塔的肚子里。 这个下午,卡莉斯塔似乎是喜欢上了陆地上的感觉,没有提过要回水下的事情。 陶宁也不提此事,坐在一边用星网查询各种资料。 一边的卡莉斯塔看得稀奇,手碰了碰虚拟屏,却穿了过去,什么都没碰着。 她还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图案,把脸凑得更近,卡莉斯塔问:“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陶宁用鲛人语回答:“关于精神力的研究。” 卡莉斯塔的下一个问题止步于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池水哗哗,溢出不少。 不像是跃迁引起的震荡,更像是舰船遭到了外界攻击。 陶宁想起了原世界线中记载的回归的舰船遇到了袭击,然后发生英雄救美,鲛人报恩的一系列事情。 不过还不是现在,是在之后的鲛人单独转移发生的事情,毕竟舰船那么大,还有宋曼亲自指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突破。 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卡莉斯塔侧耳倾听一会,她说:“我听见了外面好多人,都在围着这边攻打。” 还能听见…… “有人要抓我去做实验。” 卡莉斯塔不解道:“做实验是什么?” 陶宁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词汇的意思,卡莉斯塔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咕噜出一句鲛人脏话。 卡莉斯塔说:“没用的人类,自己精神力不够强大,竟然觉得我们身上有什么改善的方法,真是好笑。” 陶宁问:“你能听出来突袭的是谁吗?” 现在情况紧急,自然没有人会回答究竟是哪一个组织突袭。 卡莉斯塔又侧耳去听,许久后,她摇摇头:“听不出来,太多声音了,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了。” 这次震颤于三个小时后平息,按照第一星系的时间来推断,已经属于晚上了。 期间陶宁没有离开过,也没有人过来,因为都忙着御敌。 玩累了的卡莉斯塔入水休息,就剩下陶宁一个人对着智脑看长篇累牍的文章。 直到接近凌晨,一切事情都料理完了,游泳馆的大门被人打开。 为首的正是宋曼,落后她一步的则是顾渊,他资历没有宋曼深,同职位落后一步表示尊敬。 不过在陶宁看来,她的理解是,他肩上的星星没有宋曼来得实在,如果他当真与宋曼并肩而行,这对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顾渊其人,擅长伪装,温柔多情面,总是能找到最利于他的做法。 陶宁露出不解无措的表情,站起身询问:“宋少将,表哥?这么晚了,怎么都来了?” 刚指挥胜利一场星盗突袭的宋曼仍保持着兵戈之气,她语气冷肃道:“我刚接到联邦的指示,为了让鲛人尽快抵达第一星系,你们脱离大部队先出发。” 陶宁心想:果然来了。 在这几个人面前可不能露出了然的意思,陶宁双眼茫然:“为什么要先出发?今天下午袭击的人不都被击败了吗?” 她的问题太多了,宋曼刚开完视频会议下来,没有心情解释,看向身侧的副官。 顾渊则先开口解释:“上一个补给站出卖了我们的行踪,并泄露船上有鲛人的消息。” “我们预测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组织偷袭,我们大部队目标太大,行军速度慢,联邦那边决定让鲛人先跃迁回第一星系,大部队则留下做掩护,稍晚时间跃迁。” 说完,顾渊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安全抵达的。” 宋曼开口截断没完没了的解释,她语气利落道:“就是这样,你准备准备,等一会就出发。” 第146章 第93章 我爱摸鱼 “等会就要跃迁了, 你怎么还是不高兴的表情?”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宁看向舷窗外的目光稍稍偏移,落在另一边的倒影上。 说话的正是宋芳洲。 她也被宋曼点为一块迁移的对象, 本还老大不乐意, 想要留下来杀敌,就算没有上阵机会,能旁观也是一件爽快的事情。 但看见臧玉珠后就没这想法了,马不停蹄就溜达过来了。 陶宁收回目光, 淡淡摇头:“我没有不高兴。” 宋芳洲双手抱臂:“那好吧,你刚刚是在发什么呆?” 她好好说话, 陶宁也不介意好好交流, 或许宋曼侄女的身份能让她知道得比其他学生更多。 陶宁说:“我只是在想, 上一次补给能源是两天前, 落地地标是第七星系外围补给站。” 宋芳洲听她严肃的语气,也不由正经了态度:“对, 的确是这样。” 陶宁眼底装着舷窗外的星河, “结果不到两天, 就有人追了上来,你不觉得消息泄露得也太快了,太准确了, 而且还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出卖行踪的人?” 外面的景色变化很慢, 飞船看似匀速前进,实则飞行速度很快,轻装上路总比庞大的舰船快一些。 再过半小时, 飞船即将靠近编号为“绿洲”的跃迁点, 为了安全着陆,以及照顾船内乘员的精神力阈值, 将会提前调整飞行速度。 这个猜想就有点无稽之谈了,宋芳洲说:“这一次船上都是我们自己人,哪里可能还会有出卖行踪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怎么会发生危机之间,顾渊为了保护鲛人安危而受伤的事情? 陶宁:“我也希望是这样。” 想了想时间,卡莉斯塔那边应该已经安顿好了,她想那喜欢辽阔海洋的鲛人应该不太习惯骤然缩小数十倍的临时居所。 对于她来说跟缩水缸没有什么区别,太憋屈,说不定还会生气。 要不带点什么东西安慰一下吧? 这么想着,陶宁转身往临时安置鲛人的房间走去,脚步轻快。 宋芳洲条件反射喊住她:“等等,你干嘛去?” 刚刚不是还聊的好好的,怎么人就走了? 陶宁脚步不停,背着手挥了挥:“去履行我的职责,去照顾鲛人,说不定回去之后我还真能转专业,加入研究院呢。” 宋芳洲追了上去:“照顾鲛人也不急这时候,我们为了上船错过了早餐时间,要不一块去吃早餐吧。” 不知道这位嫉恶如仇的宋大小姐为何会突然对她转变态度,颇有喜欢你就是招惹你的傲娇劲。 这别扭劲太青春了,她觉得自己心态怕是老了,吃不来青涩的果子,也无意去啃别的果子。 陶宁说:“你提醒了我,现在是早餐时间,我应该给鲛人准备早餐了。” 双手击掌,她话题一转:“这次带来的水果储备量不够,接下来也不能轻易停留进行补给,我得想办法让她吃点别的食物,可不能比上船前还轻。” 明明她说的是邀请臧玉珠一块去吃早餐,怎么就扯到了鲛人吃什么上面去了? 这时候的宋芳洲真希望这娇娇玫瑰别太尽职了。 宋芳洲急急问:“你不吃吗?” 没法扔掉这个小尾巴,陶宁只好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说:“我晚一点也可以的,得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宋芳洲:“……”这话也太不臧玉珠了。 但是宋芳洲心底气愤地承认,她满不在乎的感觉更让人在意了。 说话间,两人抵达安置鲛人的房间附近。 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先走出了顾渊的亲兵,然后是摘了帽子的副官,最后才是顾渊本人。 这几个人毫无例外的,都浑身湿淋淋的,顾渊首当其冲,怕不是衣服都能拧出水。 这狼狈的一幕让宋芳洲笑出声,笑完才想起对方的身份,忙严肃了面孔。 “顾少将,郑副官好。” 顾渊脸色微沉,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显然刚刚的经历让他感到非常的不愉快。 陶宁敏锐地察觉到他一侧肩膀行动滞涩,唇角上翘一瞬,马上下压。 脸上神情变得担忧,她看一眼遍布水痕的房内,才问:“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浑身湿淋淋的,表哥你没受伤吧?” 这几人本想快步离开,只好因为陶宁的话暂停在原地。 几个亲兵都看向顾渊,刚刚顾渊上前说话,所以他是靠得最近的。 也没想到那鲛人脾气那么大,闷声不吭,一冒头就扔了个大石头出来,猝不及防的顾渊因为站得近闪不开,正中肩膀。 那石头真是结结实实地砸中了顾渊,掉在地上时发出了声音不小的动静。 要不是顾渊闪得快,他脚面也逃不过这一劫,落了个骨折的下场。 郑副官惊呆了,大家都镇住了。 纷纷往那水缸看去,才发现这武器是从何而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更无语。 到底是谁有那么天才的主意,把临时安置水缸布置成沙滩主题的,在底部放了不少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有些石头大得几乎有人脑袋大。 该说幸好这鲛人力气不够大,没扔那脑袋大的石头,不然顾渊就要顶着头破血流的脑袋出来。 那才是真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顾渊说:“没什么,只是这鲛人野性难驯,你要靠近的时候要小心。” 他心想等回去之后必须压一压这野性,否则不利于之后计划。 顾渊被堵住了出路,他不好直接开口说你让我走,只好耐着性子问:“是谁让鱼缸布置成这样的?” 陶宁扬起明媚笑容,开朗道:“我呀。” 顾渊:“……” 众人:“……” 顾渊动了动唇,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你?” 陶宁点头,开朗依旧:“对呀,鲛人说她上岸太久了,有点怀念曾经的沙滩,我为了她的心理健康问题,就要求安置水缸布置成这样。” 顾渊:“……”他想说简直胡闹,想让人撤去布置。 那声音阴魂不散似的响起,正是臧玉珠的声音,她说:“宋曼少将也同意了这一请求,为了维护鲛人健康,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顾渊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论职位,双方是平级,论资历,宋曼的话可比他说的有分量得多,属于他的老前辈。 如今的顾渊如鲜花着锦,个中滋味只有他清楚,军部那边的人见到他都会称道年轻有为,背过身便说他是黄毛小子,语气不屑。 臧玉珠的声音还在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次觉得这温和动听的声音如此烦人,顾渊穿着一身湿淋淋的军装,还得在宋芳洲面前压下语气说话。 因为他怀疑宋曼特意让宋芳洲过来,就是留下一双眼睛。 这是顾渊以己度人了,宋曼还真没这么想过,她只是单纯觉得侄女可靠,有什么情况能直接通知她而已。 顾渊说:“没问题,我去换衣服。”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终于忍受不了了,越过陶宁离开这个房间,步履匆匆。 宋芳洲看着一行人一步一个湿脚印,莫名觉得好笑,实际上她也确实笑出声了。 “他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了。”一道声音响起,宋芳洲闻声转头。 刚还站在门边的臧玉珠已经不在了,人走到了水缸边,让宋芳洲以为自己听见的话不过是错觉。 波光粼粼的水缸前,有长发束起的年轻女人站在那,抬头仰望。 安静的缸内似乎是察觉到外面的视线,匿藏在水中的身影渐渐显现,铂金长发在水中散开,如梦似幻。 一只手按在了玻璃上,视线顺着手臂往上看去,便能看见带着惑人笑意的绝美容颜。 不得不说,这画面是极其养眼的,宋芳洲也难免愣神一瞬,迈步上前。 宋芳洲瞥见滚落在不远处的石头,停在了原地:“她……为什么忽然会用这个砸人?” 陶宁说:“或许对方说了她不喜欢的话吧。” 宋芳洲匪夷所思:“鲛人不是听不懂我们说话吗?” 陶宁含笑的目光与玻璃后的湛蓝双眸对视:“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定。” 宋芳洲:“啊?她能听得懂我们说话了,谁教的?” 这个问题可就问对人了。 然后宋芳洲听到了她意想不到的答案,陶宁说:“我啊,我学会了鲛人语,顺便教会她人类的语言,说得不太顺畅,但是听没有问题。” 宋芳洲:“……” 她站在原地默默消化了这个消息,震惊道:“你学会了鲛人语?什么时候的事情?” 陶宁回头,疑惑道:“鲛人语很难学吗?” 宋芳洲:“……?”难道鲛人语不难学吗? 与她对视片刻,宋芳洲发现臧玉珠眼里的疑惑是真情实感的,她是真心觉得学会鲛人语并不困难。 第147章 那一刻,宋芳洲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鲛人语专业的学子们集体发出悲鸣,研究院中资深翻译官捧心吐血的声音。 鲛人语怎么不难? 她家族中有一位不从军的姐姐,就是鲛人语翻译官,她可还记得小时候看见天性文静的姐姐因为翻译问题半夜哀嚎。 怪不得臧玉珠分析敌情,侦查地形,统筹战术一个赛一个烂,烂得令人发指,原来她的赛道在这! 她不仅学会了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学会鲛人语,还把鲛人教会了人类语言。 宋芳洲心里冒出一句话:难道她真的是鲛人语天才? “叩叩叩。”轻微的敲击声唤回了宋芳洲的思绪,原来是玻璃后的鲛人不甘清净,曲起指节,敲了敲宋芳洲面前的玻璃。 见宋芳洲被她吸引注意力,她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比宋芳洲之前岁月看见的各种影视作品中影视明星都要好看,她私心觉得,两者之间无法放在一块比拟。 念及顾渊都没能逃过鲛人的石头攻击,宋芳洲没法对这笑容感到一丝一心动,颇有古地球时代人类直面百兽之王的恐惧。 说不上什么感觉,而且她的笑像是看见可爱的小动物。 宋芳洲突然无措地看向身边的臧玉珠,结巴道:“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陶宁说:“跟你打招呼。” “……”宋芳洲看看她,看看鲛人,总觉得不太像。 既然臧玉珠都这么说了,宋芳洲也就只好信了,她举起手招了招:“你好?” 玻璃后的鲛人笑容更大了,她望向站在一边的陶宁,手指了指上面。 这玻璃采用了防弹材料,即便是卡莉斯塔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破坏掉,因此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 毕竟人类没有鲛人那样灵敏的听力。 陶宁顺着她的提示,拉来了放置在一边的步梯,在宋芳洲几度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迈步走了上去。 宋芳洲还没忘记浑身湿淋淋的顾渊,生怕这不通人性的鲛人又闹出什么动静,在下边暗暗做好准备。 万一掉下来了,她不会不管臧玉珠死活的。 陶宁走上阶梯的同时,水中的卡莉斯塔摆动双臂,游上了水面,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他刚刚跟我要我手里的珍珠吗?” 感觉这话像是在告状,可是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不少,带上些甜腻的蜜意。 “还问我还记不记得他。” 在宋芳洲眼里,就是鲛人用神秘韵调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摊开掌心,露出了几颗品相完美的珍珠。 陶宁直接一把抓过她手里的珍珠,恶狠狠道:“看清楚了,一直照顾你的人是我,你不能把珍珠给别人!” 这话是用人类语言说的,在场的都能听得懂,还能听懂她言语里的霸道。 卡莉斯塔:“……”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惊讶。 陶宁低头收起了珍珠,当真是不还给她了。 这种东西鲛人有不少,给了她倒也没所谓,卡莉斯塔放任了。 卡莉斯塔看了看被拿走的珍珠,她又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珍珠,光彩夺目。 她把手往前一递,对陶宁说:“你喜欢那么喜欢珍珠吗?那这个也给你?” 好大一颗珍珠怼到了陶宁眼下,即便是陶·邪恶珍珠争夺犯·宁也陷入了沉默,她抬眼看向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看不明白她眼神是什么意思,用另一只手敲了敲她手腕,催促道:“你不是喜欢么,快拿着呀。” 520也看见了这令人眼馋的大珍珠,它忍不住想:这得是多大颗的眼泪才能变成这么大的珍珠。 “……”陶宁接过了那颗大珍珠,她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的兜都装不下那颗拳头大的珍珠,只好捧在手里。 看见这一幕,宋芳洲那股微妙的酸意一时间被浓浓的疑惑压过去。 她终于忍不住了,上下打量了卡莉斯塔。 看起来就是挺直溜的一条鱼,身上披的鲛纱飘逸,不像是有地方能藏东西的,所以她到底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大珍珠? 这个疑问也是陶宁所疑惑的,她也如实问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珍珠?” 卡莉斯塔无所谓道:“你说这个吗?我打败前任首领得到的,他还输了赌约,我让他给我哭出拳头大的珍珠,好一段时间后他才给我的。” 陶宁:“……” 520也心有戚戚焉:【没想到这颗大珍珠还蕴含着这样的血泪史!好辛酸啊!】 卡莉斯塔又说:“谁让前首领以前讨厌我父亲,之后讨厌我,还不许族群其他鱼保护我。” 陶宁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做得好,只要一个大珍珠便宜他了。” 卡莉斯塔高兴了,她忽然越过陶宁,看向下面,她说:“你总是不跟她说话,那个人走了。” 陶宁才想起底下应该还站着个人,转头看去,果然空空如也。 一股清凉袭来,陶宁的胳膊被一双手拉住,浮在水面上的卡莉斯塔向她靠近,脸侧似乎碰上一抹温度。 卡莉斯塔说:“你知道吗?刚刚那个人在看我。” 陶宁眸光微偏,跟水中海妖对上目光,她冲陶宁一笑,那笑容里可没有偷亲之后的歉意。 卡莉斯塔眸光如水:“她好像喜欢你。” 陶宁:“或许。” 旁人的情感她并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没有去探究为何对方态度陡然转变的兴趣。 卡莉斯塔指尖碰了碰陶宁的唇瓣,那颜色还是浅了,看起来没什么血色。 不知为何,她突然回想起陶宁被她拽入水池的那一日,唇瓣被磨得,是难得一见的靡红。 现在想起来,竟还有些怀念。 因为那样的陶宁,确实比平时更加好看,更吸引她的目光。 指尖微微用力,按上了那柔软温热的唇瓣,将它揉出了薄红,可终究不是嘴巴咬出来的,卡莉斯塔觉得这一抹红不对味。 陶宁站在原地,任由施为,温驯得不像是她。 卡莉斯塔呵气如兰,眉眼缱绻:“你不打算回应她的感情吗?刚刚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陶宁密密的睫毛微垂,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显而易见,与我无关。” 这一句话回答了两个问题。 卡莉斯塔难得成功了一次,她心念微动,说出了下一个问题:“为什么?” 陶宁依旧垂着眉眼,从未见过的乖顺,她唇瓣微动:“没有理由。” 卡莉斯塔声音如水:“那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陶宁并不否认:“显而易见。” 话语落下,卡莉斯塔却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 因为这一个问题里,她没有在声音里用上精神力,按理说这是没有被声音影响后说出的答案。 垂着眼的陶宁抬眸,直直看向她。 乌黑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卡莉斯塔猜想中的迷蒙。 第94章 我爱摸鱼 脱离大部队的飞船在当日下午抵达“绿洲”跃迁点, 在发出通知的半小时后,白银号正式进入“绿洲”。 彼时飞船上的所有人员都松了口气,只要穿过绿洲就离第一星系更加近了。 白银号内氛围一扫之前的压抑, 变得轻松不少, 还讨论起要是回到第一星系后打算去做什么。 三小时后,白银号安全无恙地横穿“绿洲”,成功出现在第四星系边缘,即将进入境内。 当大家真真切切地把那一口气松下来时, 白银号遭到了攻击。 “怎么回事?!” “攻击方位是哪里?” “报告长官,我们的能源舱被击中, 必须半小时内着陆!” 更令驾驶舱内感到震惊的是, 那攻击竟然是从后面而来。 “难道闷不吭声地跟了一路, 在白银号即将离开“绿洲”时放冷枪?” “不, 不可能是跟了一路,不然我们不可能会没有发现。” 这个猜想却让众人都心头一沉。 如果不是跟随了一路,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 偷袭者早早就隐藏在此处, 擎等着白银号出现,坐收渔翁之利。 隐藏在出口的庞然大物渐渐显现身形,朝白银号再度亮出炮口, 蓄能的光芒映入驾驶舱所有人员的眼底。 同时那艘庞大飞船上的标志也映入众人眼底, 漆黑的船身角落有一只独眼白鸟,联邦内几乎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个标志。 有人十指飞快地点在虚拟操作台上,给白银号架起防护罩, 有人目瞪口呆, 喊出了不可能出现在这的名字:“是、是白鸦!他们怎么在这!” “绿洲不是联邦收编的跃迁点吗?为什么会出现白鸦的人?”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白鸦那边的蓄能已经完成,向他们开炮。 仅仅十数人规模的白银号又怎能敌得过规模超数百倍的白鸦飞船, 哪怕是天神下凡也做不到。 不过半小时,堪堪发出求救信号的白银号被攻破,白鸦组织的人倾巢而出。 第148章 急促的警报声响彻白银号内,红光闪烁,一切都让人心惊肉跳。 这一场震荡自然也影响到船内,人人自危。 水波晃荡中,卡莉斯塔被晃下了鹅卵石,睁开困倦的双眼,耳鳍微动,瞬间变得警惕。 她警惕不是因为这延绵不绝的动荡,而是有人正在暴力破开紧闭的门。 似乎是这一扇门的结实程度引起了门外人更大的探究欲,一声又一声的踹门更大,最终成功被打开。 好几个人同时涌了进来,长得千奇百怪,表情倒是如出一辙的蠢。 早就听说过鲛人的惊世美丽,现在亲眼见到,果然不负传闻,甚至比传闻更加惊艳。 其中一个人目光不舍得从玻璃后挪开,因惊叹而张大的下巴收拢,侧过脸扬声道:“你们过来看,鲛人果然在这!” 果然,他的喊声引来了更多的人,都汇聚在这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每一句卡莉斯塔都听得懂,甚至还能听得懂他们把她当成砧板上可以随意处置的鱼肉。 卡莉斯塔没有出声,冷冷垂眸,背在身后的双爪渐渐伸长。 玻璃外的白鸦组织的人可不知道里面的是鲛人一族的首领,被她漂亮精致的外表所迷惑,自然而然归类到菟丝花中。 于是有人说:“我们进来半天了,她怎么都没动静,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听了这话,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 半小时前,白银号第一次遭到攻击时,陶宁就醒来了。 她一夜没睡,跃迁前耗费精神力去抵御卡莉斯塔的诱惑,不可能不累。 回想当时场景,陶宁顺从她想法,表明心意后,卡莉斯塔却再一次逃避了,潜入了水下。 无论说什么都没能把她叫出来,陶宁只好带着拳头大的珍珠离开那个房间先去休息。 这珍珠也太大了,磨成粉吃都能噎死人,找不着地方放的陶宁只好放进空间钮中保存。 陶宁不清楚卡莉斯塔的精神力等级究竟是多少,但绝对不低,刚成年就成为族群首领的存在,想抵御她的精神力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 白银号被攻击后的余震未歇,和衣而睡的陶宁霍然起身,直觉不对。 这一次攻击明显超出了白银号的承受范围,显然有被击沉的可能性。 出了房门,到处红光闪烁,闪得人心头慌乱。 陶宁神情冷静,心中的违和感更甚了,一边大步走在长廊中,一边思考。 如果是这程度的袭击,那跟世界线中记载的不一样,顾渊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可能性,哪怕顾渊精神力大爆发以一当十也没用。 对面一力降十会,能一炮轰死他。 硬要比喻的话,对面想打白银号就像是拍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思来想去,陶宁一时间没想到变数出现在哪,当务之急是去找莉塔。 免得睡了一觉,鱼被人偷走了。 急促的脚步声跟吱哇乱叫的警报声混在一块,扯着人的心跳。 转过弯,拐角处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是担心陶宁安危,匆匆赶来的宋芳洲。 宋芳洲见到安然无恙的臧玉珠,心头微松,扬声道:“有人袭击白银号,我已经通知了我姑姑,她……” 陶宁却对她厉喝一声:“蹲下!”手一甩,将蝴蝶刀朝宋芳洲甩去。 宋芳洲平时训练成习惯,下意识服从命令。 光滑可鉴的地面倒映出宋芳洲不解的表情,她刚疑惑:我为什么要蹲下? 后面传来一声闷哼,有重物重重倒地,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味。 她就着蹲姿回头,距离宋芳洲三步远的地方,正倒了一个人,脖子上插着一把银色蝴蝶刀,刀锋没入喉咙,鲜血潺潺。 那人死得太快了,快得他脸上的惊讶也没褪去,就这样睁着眼睛死去。 竟是一刀毙命,毫无反抗余地。 宋芳洲心头一惊,她刚刚因为紧张一路跑过来,还被警报声蒙蔽听力,竟没发现身后有星盗跟随。 但令她更没想到的是,跟在她身后的人不止一个。 落后几步的另一个看见同伴被杀,愣怔一秒,神情狰狞地扑了过来。 宋芳洲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次攻击,她翻身而起,想反攻对方。 一道身影越过她而去,脚踏墙面借力,飞身而起,脚腕踢中来人脖子,顺势下压,膝盖压住了人的致命处咽喉。 不等对方说出求饶的话,陶宁膝盖用力。 一道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响起,那星盗顷刻间就绝了生机,才举起的手摔回地面。 宋芳洲:“……” 手脚飘浮地站了起来,宋芳洲看向臧玉珠单薄背影的眼神充满陌生,她觉得自己才刚刚认识臧玉珠。 在宋芳洲记忆中的臧玉珠,她准头极差,四肢无力,指挥系有名的描边大师,也不会这样的招式。 但是这样的臧玉珠却让宋芳洲心中烧起一团火,如果她面前有一面镜子,一定会看见自己双眼燃起狂艳之色,乃至痴迷。 确认那人已经死了,陶宁站起身来,将散下的长发甩至身后。 发圈在刚刚的动作中掉落,长发铺了满背,丝毫不减损她神情的冷厉。 陶宁说:“如你所见,白银号已经沦陷,有人出卖了白银号的坐标,你说那人会是谁?” 宋芳洲本想回答她,张嘴说出的却是:“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那泛着冷光的刀锋已经逼近陶宁脖颈,仅差毫厘,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一道散漫的女声响起,暗含威胁:“我说小姑娘,可千万不要乱动,不然你漂亮的脸蛋会留下疤痕,那就得不偿失了。” 陶宁果然不动了,背对着来人,缓缓举起双手。 她不动,不是因为她无法制服后面的人,而是那人带来了不少人,把这里团团包围。 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她想脱身,也得非不少功夫,在看清他们身上的标识后,她更加不想反抗了。 真是瞌睡送上了枕头,本来还愁从哪里收集证据,证据倒是送上门来。 这些人正是白鸦组织的人,他们都是为了白银号上的鲛人而来。 威胁她的人不知道短短时间内,这个看似柔弱的年轻女人究竟想了什么,只以为陶宁是害怕了。 唇角微翘,溢出一声轻笑,屠心道:“你很识相,我就欣赏像你这样乖巧聪明的年轻人。” 她语气一冷:“转过来,让我看看杀了我两个手下的人长什么样。” 说话时,她的刀锋贴近了陶宁的脖子,削下一缕长发,白皙的脖子上浮现一线血痕。 宋芳洲神色一紧,双唇紧抿。 屠心瞥见她表情的变化过程,呵呵一笑:“你好像很紧张她,那我就更好奇了你长什么样了。” 可见这是个情绪变幻多端,喜怒无常的人。 陶宁转了过来,对上一张美艳面孔,漂亮的像是色彩斑斓的美人蛇。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眼上覆着黑眼罩,隐隐能看见黑眼罩之下因火烧而萎缩的皮肉。 与另一边形状完美的眼睛相比,黑眼罩下的伤疤就更加面目可憎了。 只看了对方一眼,陶宁便垂下目光,不与其对视。 看见她的残损的左眼,陶宁明白了她为何是这样的脾气,本就生性高傲,却被人毁了容,日日对着有瑕疵的连,变得扭曲也正常。 屠心唯一的眼睛微眯:“你长得……很眼熟啊。” 陶宁感受到脖子上的刀锋压了压,她只好说:“很多人都说我大众脸,长得人山人海的。” 压在脖子上的重量被撤走,那冰凉的刀刃贴着她下巴,微微用力抬起,将陶宁的脸暴露在自己视线中。 屠心眯着双眼,细细打量她的五官。 早些年受过伤,让她视力不甚明晰,看人总要多费点力气,在她眼中的脸庞总多了一层浅淡白雾,她更多还是靠声音认人。 “屠姐,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伴随着人影走近,硬靴底踩着地面的声音就越大。 他只看了这边一眼,就说,“这么快就找到臧玉珠了,屠姐你不是说要留着慢慢折磨吗?现在就杀了?” 屠心握着匕首的力道一紧,她问:“你就是臧玉珠?” 散漫的声音变得发狠低沉,陶宁否认和不否认都是一个结果,所以她点头:“是。” 屠心用更加专注的目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眼前的脸,她收起了匕首,意味不明道:“你长得可真像焦书君,不说话的时候更像了,让人一样讨厌。” 说到讨这个字时,屠心忽然动了,举刀捅进陶宁的肩膀。 宋芳洲神色着急:“你……!” 然而她没能有寸进,她后腰上也顶着枪口,她很清楚那人的手已经紧扣着扳机,只要她有轻举妄动,就会发射出子弹。 果然,后面的人也用上了力气,威胁道:“想活命就别动!” 第149章 肩膀处的白衣染上血迹,星星点点的,染红了衣襟。 屠心抽出匕首,血珠顺着刀锋滚落地面,如雪地上的梅花花瓣。 屠心欣赏好一会眼前这一幕,才说:“焦书君当年肯定没想到,她如珠如宝的孩子回落到我的手里,也怪她死得太快,我甚至没能从废墟里找到她的尸体鞭尸。” 焦书君是臧玉珠生母的名字,在受伤转文职前也是游走在第九星系战场的主要人物,若非她精神海有损,再也无法驾驶高级机甲,她肩上的星星不止照片上的那些。 陶宁捂着肩膀伤痕,没有吭声,也没有跟她解释其实大家都说臧玉珠长得更像生父臧信。 眼前这人跟臧玉珠生母有仇,那仇恨或许就跟她的眼睛有关系,眼下说什么都没用,只会激怒她。 屠心说:“你别不说话,你这样就更像焦书君了,会惹怒我的。” 陶宁动了动颜色浅淡的唇瓣:“说笑了,我哪怕是呼吸都能让你生气。” 谁让她刚好是臧玉珠,眼前站着的又刚好是生母的仇家呢。 她能杀一个人,杀眼前十几个人,总不能一个人杀外面船上的几十个人,还容易闹成同归于尽,祸及莉塔。 而且说真的,她并不擅长打架。 屠心闻言,哈哈大笑:“看来你不蠢,倒是个明白人。” 这声音绝不难听,却笑得人毛骨悚然,叫人想起热带雨林中色彩斑斓的毒蛇缠着树枝吐信。 白鸦组织的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二当家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情。 宋芳洲被笑得脸色微白。 她出身宋家,几乎家族所有人都投身军部,本身不算在象牙塔中长大。 只不过宋芳洲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正派人物,家世就是她天然的屏障,刀光剑影很难能落到她头上,好比如像屠心这样子的,她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 屠心虽然是笑着的,眼神却很冷:“想必你也清楚你会有什么下场,把她带下去,最近组织新弄出来的东西,招待一下,等我有心情了,再亲自处理。” 后面那一句是对她手下说的,那手下得令,就想上手扯陶宁胳膊,却拉了个空。 陶宁按着肩膀,脸色微白,她说:“放心,我还能走,不麻烦动手了。” 她直接迈步,走向屠心手下,那手下跟同伴半是稀奇半是好笑地领着人往前走了。 临走前陶宁看了宋芳洲一眼,也是这一眼,让躁动的她勉强平静下来。 屠心手指点了点剩下的宋芳洲:“至于这个……” 一句随便怎么清理都行即将脱口而出,有人喊了一句“屠姐”,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这句话让屠心改变了主意,她百般聊赖道:“真是麻烦,那就关起来吧。” 第95章 我爱摸鱼 白银号被整架飞船都被捕捉, 驾驶舱被攻破,迫降至白鸦的飞船中。 联邦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没有被破坏重要部位的飞船自然要带回去用, 或用于研究构造, 仿制出性能相同的飞船,或用于出卖数据,挣一笔大的。 白鸦本就是这样发家的,雁过拔毛, 物尽其用。 陶宁双眼被蒙上,带到一个房间里, 双手却被解开了。 自然不是白鸦的人忽然长出一颗良心, 而是双手反剪绑在身后不方便医生操作。 感觉到自己双手被按在冰凉的桌面上, 一声轻微声响, 陶宁双腕被铁环束缚住没法动弹。 “她很安静嘛,被吓坏了?”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问的是把陶宁送来的人。 其中一人回想起刚刚看见的死状, 嗤笑一声:“她, 胆大包天,屠姐点名要收拾的人。” 另一个人则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把医生听得惊讶不已, 忍不住频频看向陶宁。 坐在一边的身影长发披散, 双眼被黑布缠住,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以及发白的唇瓣。 这一张脸怎么看都不应该跟狠这个字扯上关系。 被谈论的全过程, 她都没有有过任何反应, 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 医生说:“真的啊?” 看着柔柔弱弱的,一推就倒, 没想到下手挺狠。 白鸦的人:“可不是,不过说到底还不是被屠姐给逮住了。” 明明死的两个人是他们组织里的人,谈论起来时像是在说不相关的人,肆意调笑,讨论着屠心将会怎么对付她。 “你说屠姐会怎么对付她?” “屠姐不喜欢眼睛好的人,落她手里不得先刺瞎了眼睛,打断骨头再接上去……想死都难。” “哎,我听说黑市那边还挺喜欢有缺陷的美人的,顶着臧信焦书君之女的名头,说不准能拍个高价。” 说完,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可惜陶宁没有一丝反应,平静地坐在原地,让他们怀疑臧玉珠是不是聋子。 要不是衣襟处被血越染越红,他们都想怀疑锁在这的是个假人,也太让人没有成就感了。 “那可惜了,我还想说我缺了个试药的人,让屠心玩够了送我。”医生哈哈一笑,药液填充完毕,指尖弹了弹针头,扎向她小臂。 冰凉的药液被注射入体内,这医生听着好说话,下手却是猛药,顷刻便起效。 在意识彻底沉睡之前,另一道电子音响起,将注射带来的药剂负面影响全部消弭。 【叮叮叮,解毒药剂已使用!】 【赶上了赶上,绝对一秒不差。】520的声音响起,透着些心疼,【不过好贵啊。】 给宿主庞大的负债又欠上一笔。 不过宿主本人估计进化了,越发的债多不压身了,跟她的账单比起来,连零头都算不上。 背过身收拾药箱的医生没有发现,被注射肌肉松弛剂的人垂下的指头动了动,又恢复了平静。 在他们看来,这个被注射药剂的人会睡到抵达大本营,根本不用管。 收拾完东西,医生拎着药箱,哼着歌往外走去,将房门关上。 因为这是屠心说过要留着自己动手的人,医生他们也只好照做,不敢做其他小动作。 屠心其人,阴晴不定,说一不二,她说过要自己亲自收拾,就不能看见她想收拾的人多了什么别的伤痕。 要是有人敢越俎代庖,那下场只会比死还痛苦。 房门被关上,发出一声响,陶宁垂眼,白鸦如她所想的那样谨慎。 刚刚一路过来,她的双眼都被蒙上,没法看清地形,上下台阶的次数也不多,没有什么很好的参考价值。 白鸦能在联邦连年打击中活跃至今,靠得就是这一份谨慎。 其他组织都嘲笑白鸦躲躲藏藏的,大本营坐标一年一变,真是窝囊怕死。 可是来来去去,唯有白鸦屹立不倒,白鸦倒是觉得他们蠢。 不过他们有张良计,陶宁也有过墙梯,早在眼睛被蒙上前,就让520记录地图。 520当即拍着小胸脯表示:【放心交给我吧!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确定陶宁生命值恢复正常,520及时给出地图,顺便贴心地标出卡莉斯塔的房间位置。 陶宁目光在标点上停顿一会,莉娜那边,其实她不太担心,以莉塔的武力值做到自保不困难。 到现在都没有闹出大动静,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刚才这么想,门外传来动静,有不少人往这边走来。 关上的门被轰然打开,一道声音传了进来:“你说这办法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吧,白银号上的人说臧玉珠是她饲养员,应该能让她安分点。” “这么麻烦,就不能用点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吗?” “你以为我们不想,易医生刚不就被她精神力攻击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鲛人脾气烈,听说还会一言不合就自杀,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条活鲛人,谁舍得随便用药。” 几个人搬边聊天,躺在担架上被转移的陶宁根据三言两语拼凑出全过程。 白鸦组织眼馋鲛人的存在,为此不惜耗费大力气偷袭白银号,想要将卡莉斯塔带回去。 然而卡莉斯塔却不愿意如此屈服,伤了几个将她转移到另一个房间的人,将他们砸得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转移了地方,以为自己能消停了,没想到鲛人开始唱歌了。 谁能想到,那鲛人的声波还能穿透白鸦号的墙壁,精准传遍想骚扰的人,闹得人烦不胜烦。 能阻隔鲛人声波的材料船上没有,白鸦组织第一次得到鲛人,没有经验,谁知道是那么难处理的存在。 双方语言不通,没办法沟通。 跟一条鱼说你要安静,不要唱歌,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被烦得不行的屠心便问:“之前在白银号她是怎么安分下来的?” 要是任由鲛人继续闹下去,别说等白鸦组织的人回到大本营,在半路上就要被吵疯了。 于是臧玉珠的名字再次出现了,颇有非她不可的意思。 第150章 屠心没办法,只好下达了把臧玉珠带过去的命令。 想到他们被歌声闹得脑袋突突,恨不得让自己撞墙晕过去求清净,陶宁就觉得好笑。 逼近卡莉斯塔所在的房间,那股吵闹声越发明显。 乒乒乓乓中夹杂着几句鲛人歌声,没有什么歌词,只是单纯的哼歌声,声音里附上了精神力,能达到让人头痛欲裂的效果。 “别动手别动手!也别唱了!人给你带来了,就在这!” 陶宁感觉自己被放下,她放松了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无知无觉的人。 神奇的是,那动静瞬间消停下来。 有一股视线落在陶宁身上,重点停留在因搬动再度开裂的肩膀伤口上,久久没有动静。 周围安静好一会,有人说:“好像真的有用。” 没想到这倔脾气的鲛人还是个认人的,既然消停下来了,就都离开了。 也就几天功夫,等回去了就有她苦头吃的。 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了,就剩下躺在地上的人,还有水中的鲛人。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水声微动,有什么从水里出来了。 有人靠近了被抛在地上的人,手抓上了合拢的衣襟,刚用力想要扯开。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卡莉斯塔的手腕,同时微哑的声音响起:“这衣服有扣子,扯坏了我就没衣服穿了。” 卡莉斯塔惊讶,依言没有用力:“你还醒着?” 为了搬动臧玉珠,白鸦的人解开了她手上的镣铐,反正易医生给下了猛药,没有几天根本醒不来。 陶宁缓缓坐起身,抬手掀开了眼睛上的黑布,头顶的灯光让她闭了闭眼,落下一颗生理泪水。 卡莉斯塔的目光跟着那一颗晶莹泪珠下滑,看她坠在精巧下巴上欲落不落,很快就被陶宁用手背擦掉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陶宁衣襟处的血痕,不满地蹙了蹙眉心:“你把衣服解开。” 才一会不见,就带着伤出现。 陶宁才想起肩膀上还有一个口子,她不太自在地动了动:“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小伤,过几天就能好了。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在卡莉斯塔的眼神中渐渐消弭。 卡莉斯塔语气坚决:“我要看。” 陶宁:“……” 在卡莉斯塔的注视下,陶宁惨遭落败,抬手解开了几颗扣子。 等得不耐烦的卡莉斯塔直接上手拉开衣襟,映入眼帘的就是皮肉外翻的伤口,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就显得格外狰狞了。 那伤痕不算长,正好在锁骨下方,因为没有得到治疗,还在搬动中挣裂伤口,到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被这样专注地盯着伤口,陶宁又有些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听到嘀嘀咕咕的数落声,又数落她太不惜命。 碎片般的记忆一闪而逝,如流星般,快得抓不住。 陶宁眨了眨眼,竟没能想起会这样絮叨的人究竟是谁。 卡莉斯塔凑了过来,用手抹开锁骨下的血痕,力道不轻,还真有点疼。 温软的耳朵撞上了她的脸,陶宁摸了摸被耳尖蹭过的地方,一会后,她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 视线缓缓下落,动手撩开了铂金长发。 卡莉斯塔拥有一双漂亮的耳鳍,是和鱼鳞一样的冰蓝色,格外梦幻。 但这一对耳鳍可不是什么装饰一般的存在,上面的尖刺是真真切切能割开人类皮肤的,而现在落入陶宁眼中就是白皙的耳朵。 再看一看,没有看错。 柔软的,耳尖微凉的,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耳朵。 陶宁手扶上卡莉斯塔的肩膀:“你的耳朵……” 话没说完,陶宁觉得锁骨处一热,滑腻的舌头舔上了伤口,直往伤口深处钻去。 另一只手也按住了卡莉斯塔的肩膀,手指用力,关节微白,却没有用上力气推开肩膀上的脑袋。 陶宁不解其意,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任由身前的身影施为。 拥有铂金长发的女子趴伏在另一个黑色长发女人的身前,垂着眼舔舐她锁骨处的伤口,双唇被鲜血染红,这一画面透出奇异的美感。 520果断暂停正在追的剧:【哇塞,好病娇……等会不对,怎么给我打上马赛克了,这也是脖子以下吗?】 一会后,卡莉斯塔抬起脑袋,用手背擦去唇瓣上残存的血液。 卡莉斯塔满意地看了看恢复如初的皮肤:“好了,还是这样更顺眼。” 陶宁碰了碰完好如初的皮肤:“你怎么做到的?” 上面还残存着些许濡湿,却完全看不出曾经受伤的痕迹,心底感到不可思议。 卡莉斯塔吐了吐殷红的舌头,这表情让她看起来有些调皮,但她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在回答陶宁的疑惑。 陶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鲛人的唾液能恢复伤口,我第一次听说。” 看那修长手指将散开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回去,景色被染红的衣襟遮掩,卡莉斯塔有心底闪过一丝可惜。 卡莉斯塔问:“那你会告诉别人这件事吗?” 陶宁把衣服整理好,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卡莉斯塔露出一个笑容,语气笃定道:“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只对你这么做过。” 看见这个笑容,陶宁心念一动,伸手捞过她后颈,唇吻了上去。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卡莉斯塔微微抬了抬下巴,放松的牙关几乎是纵容般的任由另一人长驱直入,任由索取。 紧贴的唇齿稍稍分开,陶宁几乎是唇贴着唇说:“我也只对你这么做过。” 卡莉斯塔双眸水光潋滟,她掌心按着她的肩膀,薄薄的衬衫布料下灼热的体温将手心染热。 那温度似乎能透过皮肤渗进血管,又血液运送至心脏,不然为什么她的心脏会感到有火焰在燃烧。 卡莉斯塔与她紧紧相依:“那以后也会这样吗?只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唇瓣碰了碰卡莉斯塔微肿的双唇,陶宁说:“只要你愿意。”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陶宁动了动腿,觉得触感不太对。 其实她从刚刚就觉得触感不太对了,只不过情之所至,没把心思放在外物上,现在低头一看,这才看清层叠鲛纱下掩着的不是鱼尾,而是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 怪不得刚刚听见的声音不像是鱼尾滑过地面,更像是一个人光脚踩在地上。 如果现在对外说这是人类,那绝对是让人信服的,因为现在的卡莉斯塔与人类别无二致,完全看不见鲛人的影子。 陶宁指尖碰了碰她膝盖,温热的触感证明她没看错:“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走路的?” 原世界线的确记载过卡莉斯塔在出逃时变化出双腿,最后露馅是因为有人撞掉了她的帽子,露出了具有高辨识度的脸。 卡莉斯塔:“我一直都会走路,只是你们人类好像更想看见我的尾巴。” 陶宁似乎对她的腿有了很大兴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动不动的卡莉斯塔随便她看,上手摸摸也可以的,她问:“你看起来你不想离开这?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如果陶宁想离开,不会还坐在这研究她的腿。 陶宁如实相告关于臧玉珠的事情,然后说:“两方合作多年,顾渊如履薄冰,只会更加谨慎,不如将计就计,去一趟白鸦老家。” 卡莉斯塔拧眉:“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陶宁摇头:“他还不能死,如果死在这那他就是为联邦战死的烈士,顾长丰,也就是顾渊的父亲肯定会有所察觉,把证据隐藏得更深。” “顾家已经在联邦中心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只是干脆地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还白享受二十多年的富贵。” 臧玉珠的遗愿可比逃出白鸦难多了,不过借人身份尽其要求,她会尽力办到。 这些话卡莉斯塔都听不懂,但她能看出陶宁不想离开的意思。 沉默许久,卡莉斯塔说:“我觉得我之前想错了,我后悔了。” 陶宁难得见到她露出如此深沉的表情,不禁好奇:“后悔什么了?” 卡莉斯塔:“陆地对于你来说没有我想象的安全,如果将你留在陆地,我想我的余生都会在后悔中度过,我不希望会是这样的结果。” 陶宁一怔,眨眨眼。 这是……在向她表白? 卡莉斯塔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用的是鲛人语,韵调优雅神秘,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那回事。 她说:“你要去哪里,我也去哪里,等你我都完成了想要完成的事情之后,我想带你回到我的海洋。” “要是你想上岸,我就把你淹死。” 这番话没有吓到陶宁,她扯唇笑出了声音,语气轻松道:“好啊,求之不得。” 第96章 我爱摸鱼 白鸦组织是早有预谋, 来去神速,待第四星系边缘星驻军收到消息前来救援,却连尾气都没能吃上。 第151章 第二日, 鲛人被劫的消息在星网上发酵, 引起轩然大波。 本来这事隐秘,没多少人知情,联邦方面也是有意而为之,所以这一小队是秘密行动。 鲛人何其珍贵, 这一种族生活在深海之中,几乎不上岸。 这里的不上岸不指代深海星陆地, 而是指融入人类社会, 要知道在新星历的历史记载中, 上一条上岸的鲛人还是一百七十二年前的事情。 记录中记载那条鲛人是被族群所驱赶, 为了生命被迫上岸,被人类所接纳。 三年之后, 那条鲛人因为无法适应人类社会, 语言不通, 旧伤不治,最终郁郁而终。 只要是上过网的,都见过那条鲛人的影像资料, 无一不为那条鲛人的惊世美丽所震撼, 认为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明珠。 然而很多亲眼见过的老教授都摇头叹息,说影像资料没能呈现鲛人的百分之一。 老教授的说法更令人遐想不已了,只是百分之一让人如此念念不忘, 若是真身出现在眼前, 那又会是怎样的震撼? 这些年来,星际越发和平, 文娱产业也越发繁荣。 有一段时间甚至兴起了拍摄鲛人题材的影视作品,然而无一例外都因为无法对标影像资料中鲛人的美貌,拍一个糊一个。 审美是主观的,有人喜好浓茶,也有人爱喝白水,众口难调,找一个影像资料中鲛人那种平等震撼所有人美貌的人,实在困难。 于是这阵兴起之风,渐渐消弭,没人再往这条路上就较劲。 星网上盘点完又有谁非要演鲛人结果却被批的明星,就开始谈论起那鲛人生前事迹。 生前鲛人一直在适应人类社会,却没有成功,生前一应数据皆记录在册,死后留下的遗体为联邦研究院做出不少贡献。 如今不少关于精神力类药物数据都与当年鲛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又有鲛人愿意上岸,所以联邦不可能不重视。 联邦在没接到着陆的鲛人之前自然不会泄露行踪,结果被劫走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更让大家震惊的是,遇袭小队的带领着竟然是这几年风头正盛的顾渊。 不少顾少将倾慕者心系其安危,为他祈福,连船上还有臧玉珠的消息都被选择性忽略,顾不上损一句拖后腿。 星网一片众说纷纭,俨然是最近最火热的新闻。 喷着白色乌鸦图腾的飞船正在前往大本营的路上,按照时间来算已经是夜晚,不少人都在自己房间内休息。 有一间门扉虚掩的房间发出了争执声,声音朦朦胧胧,语焉不详,却没人有胆子前来偷听。 双方语气并不激烈,内容却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略占上风的是一道女声,她道:“你想让她死是你的事情,我想让她生不如死是我的事情,怎么,你还想管到我的头上?” 回答她的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屠心嗤笑一声:“你不就是想要挣功劳,复刻你爸当年干过的事情吗?宋芳洲我已经给你留着了,你把她带走,自然能得到宋曼一个人情。” 另一道声音微沉:“那条鲛人我也要带走。” 屠心笑意微敛:“顾渊,你把我们白鸦当什么,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另一人的身份终于被叫破,正是被万千人心系安危的顾渊。 屠心双腿架上桌面,双手抱臂向后倾倒,语气还是那样慵懒散漫,“情况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那条鲛人非常抗拒你,跟我们制定的计划相违背。” “你想效仿数百年前奥拉特帝国亲王,迎娶一位鲛人夫人,生下高精神力的后代提高门楣,还打了婚后哄骗人家配合实验的主意,可惜人家不愿意啊。” 奥拉特帝国早就灭亡,关于那位鲛人夫人的资料都在王宫被炮弹摧毁时一同化为灰烬,之后就迎来了联邦的建立。 加之那位女亲王对其夫人富有有病态的占有欲,将她囚禁于庄园中,甚至不允许旁人教授夫人人类语言,连她们人工子宫孕育出来的孩子也不允许靠近母亲。 不过资料被毁,有一点事毋庸置疑的,那便是人类与鲛人并无生殖隔离,两者结合孕育的后代将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个拥有鲛人基因的女亲王之女登上了王位,是奥拉特帝国最后的辉煌。 悠久的历史不算隐秘,只要有心便能彻查一二,屠心也不是泛泛之辈,自然知道。 顾渊:“你派人监视我?” 屠心:“这怎么能叫监视,不过是向你的副官询问一些小问题罢了,他心疼自己的女朋友,只说了一两句无伤大雅的话。” 见顾渊脸色黑沉,屠心也不怯,气定神闲道:“你刚刚不就把他推出去挡枪了?他出卖你,你让他死,你也大仇得报了。” 双方的合作关系是隐秘,白鸦知道的人甚少,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得装装样子的。 这一批顾渊带出来的人,包括他的几个亲兵都死在袭击中。 只有死人才能完美地守住秘密,包括以为自己是顾渊心腹的副官。 能坐上白鸦组织第二把交椅位置的,可不只是耍耍嘴皮子的功夫。 屠心的确是敷衍的意思,可顾渊引狼入室,身在敌营,又能如何屠心? 若是真惹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想全须全尾出去都难。 屠心一锤定音:“你想死的人,一定会死,只不过我们老大也点名要我们把鲛人带回去,我不让你难做,你也别让我难做。” 顾渊最终还是答应了。 就当宋芳洲被顾渊轰轰烈烈地救走,把白鸦飞船闹出不少动静时,陶宁正在闭目养神。 动静影响不到远在舱底监禁室中,这里是出奇的安静,她也不打算做什么,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养精蓄锐。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见那恬静睡颜,搞得卡莉斯塔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心有城府,还是单纯心大。 陶宁是被一阵凉意撩醒的,下意识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声音慵懒:“谁干的好事。” 上头探出莉塔带笑的脸,她明媚一笑:“我呀。” 睡得正迷糊,头顶上探出一个脑袋,哪怕脑袋长得十分养眼,也会把人吓一跳。 陶宁马上清醒了,才发现脑袋下枕着柔软的东西,这柔软事物有着温度。 既然是来当人质的,就不可能有好待遇,陶宁来时是被人就地一扔,脑袋直接磕到地上,疼了大半天。 根据姿势,陶宁才察觉现在枕着的是卡莉斯塔大腿。 陶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立马坐了起来。 反倒是卡莉斯塔稍有遗憾地问:“不睡了吗?我第一次被人枕腿,感觉还挺稀奇。” 说着,她动了动腿,忽然拧眉嘶了一声。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大腿肌肉僵硬发麻了,刚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觉得,一动就明显了。 卡莉斯塔拧着眉,指了指:“麻了。” “我给你按按吧,腿放我身上。”陶宁忙伸手给她按按大腿。 鱼常年用鱼尾,跟其他同族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打架,哪里还有被人枕大腿枕到发麻的时候。 不过卡莉斯塔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舒展了眉头,两手撑在地上,看那勤勤恳恳的美人给自己揉腿。 室内灯光朦胧,给陶宁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柔的光,她渐渐看得入神。 卡莉斯塔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以前,思绪回到了在她还不能抵御鲨鱼的年纪。 她的幼年也不是那么的颠沛流离,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卡莉斯塔还记得自己曾经被一对独居的老鲛人收留。 这对夫妻怜悯她受了伤,不顾前首领的不赞同,将卡莉斯塔藏在自己的巢穴中养伤。 幼年鲛人受伤后没有强壮族人庇护,血腥味会吸引来数不胜数的海洋生物,将受伤的鲛人分吃殆尽,弱肉强食,自古如此。 鲛人的确是海中霸主,但那是成长后的,海中霸主也需要成长的时间。 那一段时间,算是卡莉斯塔幼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无忧无虑日子,然而那一对夫妻在她还没成年前,就一方去世,另一方生死相随了。 关于这对夫妻的所有事情她都记得,要说卡莉斯塔记忆最深刻的,当属在她因伤口疼而迷迷糊糊的时候,女鲛人在她耳边说的话。 那拥有红色长发的女鲛人却是个温柔的脾气,声音也很温柔,偶尔会唱歌将她哄睡。 某夜,传出的歌声稍稍停歇,似乎都睡了。 红发鲛人一边摸着卡莉斯塔的头,一边叹息道:“鲛人爱上人类,本身就是诅咒。” 另一个鲛人也说:“怀特太想当然了,人类本就不可能适应海洋。” 夫妇俩以为卡莉斯塔昏迷过去了,所以才会这么说,殊不知卡莉斯塔听见了,并记在心底。 时至今日,看着眼前的场景,那一句梦魇般的话再次涌上心头。 第152章 这一次品读却有了别的滋味。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波动了命运的丝线,那诅咒沿着血脉相传,忍痛将爱人送上岸的怀特也想不到,他的孩子也会像他一样爱上人类。 她想:行吧,真是诅咒也行吧,反正不打算改了。 就像是陶宁教过的两句话:心之所向,甘之若饴。 白鸦那边烦透了打也打不得,骂又听不懂的卡莉斯塔,将她关在禁闭室中不闻不问,连食物都没送进来过。 连同被扔进来的陶宁自然不会被想起来。 他们可没有什么仁义廉耻,还发自内心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把她当成了茹毛饮血的野兽。 你想,水底下的鱼总不会还搓个火把食物烤熟吧? 说不准那饿急了的鲛人会讲陶宁当成食物吃了。 他们在聚餐时说起此事,全都跟着发散思维,临近各自回房时,话题则变成了如花似玉的美人死得七零八落也怪可惜的。 竟是认定了臧玉珠必然会死,还希望屠心知晓此事后千万别拿他们出气。 对营养剂深痛恶绝的陶宁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营养剂的制裁,一连吃了好几天储存在空间钮的营养剂,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又吃了一管柠檬味营养剂后,陶宁品着嘴里残留的柠檬味,表情像是灵魂出窍,成了四大皆空的尼姑。 有那么一会,她认为自己吃的不是营养剂,而是柠檬味洗洁精。 她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营养液的味道。 520则认为宿主只是憋疯了,而且这个东西真的那么难吃吗? 卡莉斯塔也不知道是不是味觉异于常人,她却认为还好。 她钟爱一切关于水果味的东西,对手上的营养剂也有了几分宽容,认为比吃鱼好吃。 但看陶宁满脸惨淡人生的表情,让她忍俊不禁,笑倒在陶宁怀中。 陶宁:“……” 卡莉斯塔轻咳一声,收敛的笑意,不让自己笑得太猖狂:“好吧,其实我理解你。我小时候最烦的就是吃鱼,但是我捕猎能力没那么好,只能掏珊瑚丛里的鱼窝抓鱼吃。” 说到最后,看见陶宁认真倾听的神情,卡莉斯塔问:“你打算做什么口味的营养剂?” 陶宁听抓鱼故事听得好好的,联想到烤鱼好好处理的话应该会口味好一些,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她说:“铁板烤鱼味。” 卡莉斯塔:“……” 铁板烤鱼味营养剂最后紧急公关,被更变成草莓味营养剂了。 航行几日后,漆着白色乌鸦的飞船终于抵达目的地。 所以当他们看见安然无恙的陶宁,无一例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屠心也不例外,她闻讯赶来,上下打量一番:“你还没死?” 陶宁:“我要是死了,不就让你失望了?” 屠心冷哼一声,不作回答,而是侧身对身后的人说:“就在这里,都带走吧。” 既然回到了大本营,自然不会继续任由臧玉珠跟鲛人关在一块,当然要将两者分开。 早在航行途中,屠心就让人通知了凯撒星上的人做好准备,飞船刚着陆,他们便带着紧锣密鼓赶出的成果上船。 进来的人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反应,似乎所有第一次见鲛人的人都会露出相似的表情。 卡莉斯塔早就从刚开始的饶有兴致,变成了无甚兴趣,在水中一动不动。 在屠心的催促中,几人连忙回神,启动仪器,试试声波仪器会不会对鲛人产生影响。 原本只是试试,不行就只好使用电击手段,只保不伤害性命,转移之后总会有办法让鲛人安分下来。 没想到还真有用处,这大大振奋了他们的心情,吆喝着其他人上手搬动透明水缸。 在此期间,卡莉斯塔在水中仍旧一动不动,好像先前在飞船上把人闹得不安宁的鱼不是她一样。 奥拉特帝国的鲛人王妃在历史记载中像极了任人采撷,娇弱无依的菟丝花,白鸦这边没能逃过以貌取人,也将卡莉斯塔当成了菟丝花。 可是他们都忘了,即便是菟丝花也只是看着柔弱,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 卡莉斯塔缩在缸中,趁所有人不注意,朝陶宁眨了眨左边眼睛。 【鱼向你抛了一个wink】 陶宁:“……” 幸好心态稳绷得住,不然她真的会当众笑出声。 卡莉斯塔只是小调皮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因声波影响而昏昏沉沉的状态,只是在陶宁看来,演技确实不太好。 但是隔着玻璃也没人会趴上面研究鱼是真昏沉还是假昏沉,倒也是糊弄住了白鸦他们。 因为要忙着给老大汇报战况,陶宁再度被屠心的人关了起来,一路上自然还是蒙住双眼。 白银号上的人几乎都死了,还活着的三人中,宋芳洲被顾渊救走,臧玉珠则因为屠心成了唯一的俘虏。 一路上陶宁都表现得安安分分,他们也有了先入为主的毛病,都当陶宁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97章 我爱摸鱼 陶宁最终被推搡着进了屋子, 门被轰然关上,顿时漆黑无光,了无任何声音。 身在其间, 不知时光流逝, 无光无声,好像心跳声都格外得大。 别说把正常人关在此处,即便将心志坚定的人关在这里,几天之后也能得到一个问什么说什么, 心智崩溃,涕泗横流的软蛋。 这也是一种精神折磨的手段。 陶宁独坐在黑暗中, 如雕像般安静, 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陶宁自己的心跳声。 刚刚听周围语焉不详的谈论, 他们今晚似乎有一场庆功宴, 屠心也被留下参加。 520陪了一会,它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安静, 出声问:【我没办法给你开灯, 要不我给你放电影吧。】 起码热闹点, 宿主会好受一点。 正沉思的陶宁失笑,她说:“不用,你每隔一小时播报一下时间就可以了。” 520答应了, 它又问:【可是这样不会很无聊吗?】 陶宁脱口而出:“还好, 我经历过更枯燥的时候,现在还不算什么。” 520疑惑:【啥?你啥时候经历了?你不会为了上岸成功,把自己锁小黑屋学习了吧?】 “我……”陶宁语气一顿, 好一会后, 她摇头,“想不起来, 我忘了。” 听到这个答案,520更怀疑现在的宿主就是当年备考把自己憋坏了。 待到深夜,520准时上线播报时间:【咳咳,现在是新星历时间,深夜两点。】 独坐黑暗中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她伸手按上另一只手的手腕,黑暗中响起几声清脆的关节错位声后,锁着她的镣铐被扔在地上。 陶宁站了起来,活动了一番手腕。 到底是日日逃亡的星盗组织,科技方面自然没有联邦那边发达,锁人用的镣铐用的是精钢,不过也够用了。 白鸦他们也没想到有人会掰了大拇指关节挣脱镣铐,点满了逃跑技能。 挣脱了舒服的陶宁没有急着寻找大门方向,而是扯下眼睛上蒙着的黑布,从口袋中抽出一条鲛纱,蒙在眼上。 在漆黑环境里待久了,贸然出去被灯光影响,视线反而会受阻。 一看这情况,520就知道宿主有事要干,随时待命。 果不其然,陶宁对它说:“零零,花点积分,我有事用破横。” 受当初那位红衣女子的影响,陶宁在每一个世界结束时都有用积分兑换该小世界属于她的东西,存放在特定空间中。 当然,这也是要花积分的,且不便宜。 第一个小世界结束时,她保留了结婚对戒,上一个小世界她则留了三样东西,一块玉牌,一把剑,一把琴。 剑是破横剑,琴是涧漱琴,在无灵气世界中帮不上大忙,但还是有点用处。 实在不行,涧漱琴是挺重的,砸人很疼。 【收到。】520马上操作,不多时,陶宁手中多出一把长剑,分量不轻,剑尖指地。 她记得自己被推进来的时候走了六步,她往前走了五步,停住,伸手一碰,果然碰上了冰冷的门。 破横长剑钝似无锋,看起来跟凡铁没什么区别,那也只是看起来,即便没有了灵气附着,到底是用不少天材地宝锻造出来的神器,其坚韧程度也是这个世界难以想象的,打开这扇门跟砍瓜切菜无甚区别。 抬起手腕,剑尖点上门扉,双手用力,那砍柴都费劲的破横剑剑硬生生没入了门中,握剑的手微微用力,往下一滑。 只见黑暗中亮起细微的火光,门被切开了。 520最近追剧口味变了,一看眼前场景,可不比追剧爽:【哇,赛博修仙,机械飞升。】 在这一方面,陶宁没有520那样时尚弄潮儿,她给出了认真思考过的答案:“恐怕不行,这边没有灵气,虽然锻炼精神海的方式与锤炼神识有共同之处,但是做不到肉身成圣,飞升天外。” 第153章 说着,她伸手拉开门,门外的灯光映在她脸上。 本就因为看守无聊,而昏昏欲睡的两人看见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之后他们则认为,这还不如见鬼。 拎着一把雪白长剑,眼覆白纱的女人站在门后,微微一动,白纱后双眼锁定了他们。 这一幕实在罕见,让两人愣了愣,显然还未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是:自己是喝多了在做梦吗? 一股寒意后知后觉的从后背窜上大脑,常过刀锋舔血生活的人比寻常人多长了一根筋,直觉在危机来临之前隐隐发出提醒。 不用她解开眼上白纱,他们也能知道白纱后的眼神看他们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应该说屠心太自信,还是说她太轻视臧玉珠,只留下两个看守的人。 本捂着嘴打哈欠的人霍然起身:“你怎么出来的?”说着,他绕开桌子往这边走来。 另一人急急忙忙地从满桌狼藉中翻找出通讯器,没等他找到想要的东西,便听见一声闷响,同伴重重倒地。 他慌张抬头:“屠姐马上就回来,你杀了我会……”遭到报复。 显然陶宁没有听完废话的心情,以同样的方式将其解决。 那人只觉得眼前亮过一道刺目雪光,他张了张嘴,却吐出一口血。 颈间浮现一线血光,喉咙咕噜出含糊的声音,双手捂着脖子的人软倒在地。 死前也没能发出俘虏出逃的消息。 陶宁扯下脑后绳结,露出淡漠无波双眼,从一桌子的酒肉扑克牌中间找到一张卡片。 蓝色的卡面角落有一个字母b,大约是通行b区的意思。 就这样出去,肯定引人注意,陶宁让520将破横收了回去,做了些伪装。 用他们留下的利刃割去长发,换上衣服,带上帽子,拿着权限卡的陶宁在其中游走,如鱼得水。 凯撒星就是白鸦组织的大本营,本身是卫星站,被白鸦组织的占据后,日渐扩张,之后就变成了行踪不定的小行星。 就是这面积不如第一星系中心区大的小行星,成了联邦多年的心腹大患。 先前有黑海在前头顶缸,集中火力,给了他们发展的机会,还有联邦高层里应外合,如今想对付却是难上数倍了。 陶宁如游鱼般游走在b区中,一路躲开了各种来往的人。 也是今日举办了庆功宴,大部分人都被汇聚在a区中心,剩下的人各有任务,不会随便离开坚守的职位,倒是方便了陶宁。 然而这份好运没能持续下去,她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不,或许应该用冤家路窄来形容更为准确。 走廊尽头出现一道身影,左眼上覆着黑色眼罩,那正是参加完庆功宴回来的屠心。 陶宁身形微顿,她已经暴露在屠心眼下,要是转头就走只会被屠心察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微醺的屠心捏了捏山根,脚步轻浮地往回去的方向走,不远处走来一人,她没太在意,听到对方喊了一声屠姐,似乎还说了什么。 应该是送她回去的话,屠心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不用,我自己回去。” 屠心脾气阴晴不定,自从眼睛受伤后,不喜欢被人靠近。 白鸦的人都清楚这些事,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只不过例行问一句。 压低了声音的陶宁:“好的屠姐。” 两人交错而行,走了几步后,屠心似乎才想起哪里不对,她出声道:“站住。” 说是迟那时快,在屠心尾音落下的同时,她回身攻击,她早就察觉这人不对劲。 陶宁也时刻防备着屠心,在她起手的瞬间抬手反击,互相过了几招,寻到机会的屠心打掉了对方扣在头上的帽子。 灯光昏暗,依照屠心的视力不应该能看清对方的脸,可是她对这张脸恨之入骨,恨不得用尽所有酷刑去折磨,缓解心头之恨。 哪怕一头长发被割掉,仅凭模糊的轮廓,屠心也将人辨认出。 屠心眼睛微眯:“臧玉珠?竟然是你?” 陶宁:“是我不错。” 几招过后,两人暂时分开,割据一方。 好不容易脱离对方纠缠,屠心下意识按上后腰,手下摸了个空。 才想起刚刚为了参加庆功宴,她当着老大的面卸下了武器,她的枪不在这。 没有高杀伤力的热武器,那就只能肉搏。 屠心弯腰,从长靴中抽出匕首,朝陶宁攻去 眼睛几乎半瞎却还能稳坐白鸦二当家位置,屠心战力绝不容小觑,不过也用不上破横出马。 双方短兵相接,屠心说:“我本想让你活得更久一点,你却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我这就送你下去全家团聚!” 这屠心倒是自信,认为自己能独自应对,没有高声叫来帮手。 陶宁从不阻止人犯蠢,连狠话也懒得说,只利落攻击。 高手过招无法做到之前那样速战速决,渐渐的,屠心也意识到陶宁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对付,严肃了面孔。 但她没有露怯,而是用语言攻心,屠心又一次攻击落空,反被伤了胳膊:“是我小瞧了你,可是你别忘了,我杀的人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如果她当真是臧玉珠,就算隐藏实力多年,也不可能做到独对白鸦二当家,双方在实战经验应当是天壤之别。 可惜屠心并不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臧玉珠。 陶宁终于舍得赏她一句话:“这句话应当我说对你说。” 屠心:“好大的口气!” 时间似乎很漫长,其实结束得很快,弱点一旦暴露,顷刻就会被对手捕捉。 如今的屠心全神贯注,已经分不出心神去呼喊帮手,她很清楚,自己一旦有半分松懈,就会被毙于刀下。 屠心只觉得眼前闪过雪亮的光,心底一慌,条件反射想要抵挡住攻击,却不想这只是虚晃一招。 下一刻,她心头一凉,浑身一震,目光缓缓下视,她胸口有刀锋没入。 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 三十年前,她刺杀焦书君不成,反被毁容,用尽所有办法也办法恢复视力。 三十年后,她依然不敌焦书君的女儿,生命在此终结。 呼吸微喘陶宁垂眼,眼底倒映着另一人死不瞑目的面孔。 霸占联邦头号通缉榜多年,在焦书君手里都能逃脱的屠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被扔在杂物间中藏匿。 520忍不住心里的疑惑:【老实讲,宿主……你上岸前真的没有别的职业吗?】 陶宁干脆利落:“应该没有。”直起身,出门,关上房门,锁好。 语气是干脆的,内容却是不确定的,应该这个词说得520核心突突的,心想这是哪里招安来的。 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陶宁疑惑地嗯了一声,弯腰去捡。 “武器库权限……” 看着手中权限卡,陶宁忽然心念一动,想去武器库看看。 拿着屠心权限卡的陶宁更加畅通无阻,于是武器库下又多了两具巡逻者的尸体,随后被隐藏在角落中。 看那熟练的动作,520更加不敢说话了,头一回产生:幸好我不是她对手的念头。 * 同一时间,拒绝了敬酒的易医生回到了组建好的实验室中,比起人情交际,他更喜欢独自待在实验室中做想做的事情。 易医生本来出身第二星系中有名的医学世家,他从小就很有医学天赋,被视为家族的骄傲。 上学时一路跳级,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成为一名医生,如果他继续悬壶济世,那么世界上就多了一位人人敬仰的医生。 世上天才不少,有怪癖的天才更不少,不巧易医生正是其中之一,比起救人,他更喜欢研究人。 然而非法实验被身边的护士拼死揭露,易医生被迫脱下白袍,锒铛入狱。 命案被揭露,罪行罄竹难书,可联邦没有死刑,易医生被判处流放,几经辗转,他加入了白鸦组织。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依然庆幸自己做了这个英明的决定,幸好当初越狱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室,还有了研究鲛人的机会。 现在鲛人就在他的实验室中,他是应该先进行什么项目好呢? 老大交代的任务自然是要做的,但是偶尔满足一下自己愿望也没关系的。 愉快的脚步声响在夜色中,一双湛蓝的双眼悄然睁开,动了动耳鳍。 进门的易医生披上了惯常穿的白大褂,他哼着歌,往这边走来。 忽然,他听见一道声音问:“你唱的是什么?” 声音温和好奇,别样的动听,但真真切切的,这是人类的语言。 易医生捧在手里的东西摔落一地,他十分激动:“鲛人……会说话?” 卡莉斯塔殷红的唇弯了起来,笑得明媚,可她的双眼像是被冷水浸泡的玻璃珠,冰冷刺骨。 第154章 隔着水,易医生看不清卡莉斯塔的双眼。 卡莉斯塔柔和的声音响起:“是的,我会说话。” 易医生斯文白净的脸泛起了激动的潮红,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你竟然会说话,天呐,这太好了。” 卡莉斯塔问:“好在哪里?” 听着那韵调温柔的声音,易医生下意识说出心里话:“这样的话我就能听懂你忍受不了痛苦的骂声了,那简直是天籁。” 当年易医生被捕后,被医生确诊是伪装得很好的反社会人格,他研究人不为什么结果,享受的就是手术台上试验品痛苦的骂声,他甚至从不给人注射麻醉。 话说出口,易医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微变。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他明明是想欺骗鲛人的。 可是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卡莉斯塔收敛了笑容,朝他招手:“过来。” 鲛人的天赋,便是在声音中灌注精神力,迷惑对方心智。 易医生本就不是什么高精神力者,他精神力低得几乎没有,轻而易举就被影响了。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鲛人能做到如此,也根本不知道他眼前的不是普通的鲛人。 他迈步走了过去,理智在抗拒,身体却不听从只会,他像是被高精神力者控制的机甲,没有了自主能力。 这全过程,卡莉斯塔仅仅用了四句话。 从易医生进门的第一步,就已经落入了卡莉斯塔用精神力编就的天罗地网。 第98章 我爱摸鱼 时间已经不早了, 白鸦老大挥退了手下的搀扶,自己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住所。 白鸦老大其实酒量不浅,今天喝的分量能放倒不少人, 他不过是微醺罢了。 打开房门, 开了灯,他扯了扯领口,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踩着虚浮的步伐,白鸦老大往桌边走了三步, 动作顿了顿,余光扫过紧闭的房门, 里面似乎有隐秘的动静。 一切都平静如常, 跟他早上出去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可白鸦老大就是有一股奇妙的预感。 这里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他是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为此,他总是能死里逃生。 伸出的手没有摸上水杯, 而是往后拐摸上了后腰, 那正挂着他的枪。 手碰上了熟悉的武器, 那点残存的酒意瞬间清醒,现在他只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一个教训,竟敢自投罗网, 闯进他屋里。 放轻脚步, 一步一步往房门走去,身为白鸦老大,他所居住的地方必然是重重防守, 就算是这样还有人能悄无声息地侵入。 不知这人究竟是谁, 绝不容小觑。 他认定了那人就在房间里潜伏,拔出枪, 就要提脚踹门。 说时迟那时快,轻微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声音细微得难以察觉,如果不是白鸦老大将一部分注意力留在周围,就会忽略这道声音。 听到那声音的同时,白鸦老大浑身汗毛一悚,身体后折躲过致命攻击。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没打算杀他,而是冲着其他来。 他以为暗处的人藏在房间,其实那人藏在窗帘后,他以为对方是要他命,其实那人是冲着他的手来的。 “叮”的一声,那看不见的存在与手中的枪相碰,发出金属碰撞音,力道之大,让白鸦老大把手中东西脱手而出。 枪离手之前,他下意识扣动手中的扳机,发出的子弹击中了灯。 灯盏发出爆裂声,随即屋内光线明明灭灭,干扰屋内人的视线。 可这干扰不了熟悉房间的主人,白鸦老大闭着眼睛都能灵活活动,他打的是干扰对方视线的主意。 看也不看旁边,他就地一滚,伸手去抓被打落的武器。 人没了武器就是野兽没了爪牙,只会任人宰割。 他的速度很快,反应的确是常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组织老大,只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又是那看不见的东西袭来,将枪打得更远。 近在咫尺的东西忽然变得遥不可及,白鸦老大目眦欲裂。 不过这一次看清了攻击他的究竟是什么了。 是一根似铁非铁,柔软似棉线的东西,竟然是一根线! 然而下一刻,在白鸦老大首领认知中毫无杀伤力的棉线打伤他四肢,使其失去活动能力,最后那根线圈住了他的脖颈。 白鸦老大彻底不动了,他很清楚,只要他敢轻举妄动,那根线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他低吼道:“你到底是谁?!滚出来!” 轻若无物的脚步声响起,对方在角落里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修长十指上俱缠着琴弦。 白鸦老大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张脸,因为这样容貌的人,他见过的不可能会不认识,但他却在这张脸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心底一沉。 他问:“你是臧玉珠?” 陶宁:“我是。” 白鸦老大:“……”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不是说臧信和焦书君纵横一世,生出了个娇娇女儿,干啥啥不行,除了脸一无是处,那现在站在这用线袭击的他的人又是谁? 要不是千杯不醉,白鸦老大真以为自己是喝醉了,正发梦。 520十分肉疼地看了看陶宁手上的弦,涧漱琴大小也是神器,拿去商城换积分也能换不少钱,竟被陶宁拆了弦当武器使。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 正这么想的520一愣,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抠搜了,看见什么就想估算价格给宿主减轻债务。 宿主办事大方,不拘小节,可委屈了它这只统,日渐抠搜。 灯光黑下去一瞬,最终还是顽强地重新发出光亮,闪动的频率变快,闪得人眼花缭乱。 明明灭灭中,陶宁神色晦暗不明,她的手很冰冷,手上的弦更加冰冷。 琴弦那样柔软又坚韧的东西,在她手中如臂使指,毫无滞涩。 也是这一手让520相信陶宁之前说的话,她说不擅长使剑没骗它,看陶宁十指灵活,蛰伏无声,用弦杀人比用剑更快。 但是她没有杀白鸦老大,一个组织的老大,活着的价值总比死了更大。 白鸦老大动了动手指,手背才挪动一分,就被琴弦刺穿,定在地上。 与此同时,冰凉的声音淡淡提醒:“人来得越快,你也死得越快。” 命正给别人拿捏,白鸦老大根本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果然不动了。 手被琴弦刺穿,白鸦老大竟忍住了这份痛,没有痛吼出声,额头的冷汗暴露了他此时此刻并不轻松。 鲜血染红了琴弦,之后怕是不能弹出动听乐声了,只剩下琴身的涧漱琴价值和威力都大打折扣,无怪520那样心疼。 白鸦老大:“你是想给你父母报仇?那场袭击我不在场,你父母的死跟我无关。” 陶宁:“你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 白鸦老大倒也脑子灵活:“你想要什么?” 陶宁:“自从黑海出事后,白鸦日渐昌盛,我要你跟顾长丰合作的证据。” 这话前后似乎没有什么关联,能听懂的人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白鸦老大:“什么顾长丰?什么合作?”他语气奇怪,像是不明白陶宁在说什么胡话。 陶宁一眼便知,他打的是装傻的主意,也清楚没那么轻易能问出来,不介意多费一点口舌。 陶宁:“我知道顾长丰在那一场袭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他大权在握,近日准备竞选首席秘书长职位,正缺强有力的支持,宋家就是很好的选择。” “这一次行踪泄露其实是你们的散伙条件,你们白鸦肯定舍不得放手首席秘书长热门候选人,反而会抓得更紧,我要你跟顾家合作的证据。” 她口中的顾长丰便是臧玉珠的养父,都说顾家夫妇对她比亲儿子还疼,听这语气不像是有感情的样子。 白鸦老大心底一惊,暗骂顾长丰这个废物,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陶宁的话语焉不详,熟悉内情才能明白这句话里蕴含多大的信息量,若是被联邦那边知晓,顾长丰逃不了背叛联邦罪的惩罚。 白鸦老大:“你又怎么能确定你知道的是真的,就凭你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颠覆顾家?” 陶宁:“废话不必多说,我要什么,你给什么。” 白鸦老大脖颈微动,不是他想挣扎,而是那棉线般柔软的琴弦在不断收紧。 星际时代已经没有了古琴的存在,他也没听说过这种乐器,打死他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或许会被一根琴弦杀死。 “我想你纵横星际多年,肯定是很会审视夺度的人。”陶宁语气含笑,却听得人心底生寒,“你的命有多金贵,你自己掂量。” 锁在喉间命脉上琴弦存在感分外明显,他觉得脖子微热,伴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受过伤的人都知道,那滑下来的湿润液体不是汗水,而是血液。 第155章 一咬牙,白鸦老大同意了:“东西,我可以给你。” 话音落下,那不断收紧的琴弦蓦地松了不少,仍不足以让他大口呼吸,只能小心翼翼。 但这种重获生机的感觉仍让白鸦老大心有余悸,他想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很好。”陶宁弯下腰,抓着人衣领,往书房处拖去,踢开房门,把人往桌上一扔。 命都在人手里,白鸦老大已经顾不上这样有没有尊严,把她想要的东西都给她。 把东西递出去时,白鸦老大犹豫一瞬,这东西交出去不仅颠覆了顾家,白鸦失去位高权重的内应,损失也不会小。 犹豫也只是一瞬,他想起古地球时代一句古话,死道友不死贫道。 本就是互惠互利关系,没有一丝情分。 是顾家想先断了关系,还让他家养出来的祸害让自己沦落至此,要是顾长丰就在眼前,他恨不得把他咬死。 至于顾渊仍想跟白鸦藕断丝连,暗通款曲早就被白鸦老大抛之脑后,现在顾家还是顾长丰说了算,顾渊算个屁。 人生的际遇也真是奇怪,能颠覆顾家,甚至能震动整个联邦的证据只不过是指甲盖的芯片大小。 陶宁伸手拿走了东西,收了起来。 别说白鸦老大,估计连顾渊都想不到,他以为是把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妹送死,没想到是给白鸦送了个大祸害。 之后这个“祸害”还会出现在他面前,把他从病床上吓了起来。 白鸦老大还没能松一口气,脖子上的琴弦又是一紧,熟悉的拖拽感传来。 抓着人衣领,把人当盾牌挡在前面往外走,陶宁动作熟练得让白鸦老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急急道:“你要是违约,我的手下不会放过你的!” 陶宁叹气,似乎也很遗憾:“我也想轻装上路的,只不过没有你的脸面开路,我还没走出去就要被轰碎了。你也知道,大家都是擒贼先擒王的,互相理解一下吧。” 白鸦老大:“……”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已经麻木了。 好端端的庆功宴喝完酒回来,被人打了一顿,还要被骂贼,如果他没点养气功夫,气都能把自己气晕过去。 虽然他的确是贼,但没有贼会愿意被骂贼。 抬脚踹开房门,深夜里响起的巨响声引来不少人的注意,互相问了好一会,才发现好像是老大房间那边传来的。 于是都往这边赶来了,脚步声在a区各处响起。 却不想早就有人提前赶到,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动作快速地掏出武器。 等他们看向人群中央,也露出同款惊骇表情,做出同款掏武器动作。 那被拿捏着小命的人不是谁,正是他们白鸦的老大,不是才喝完酒回去的人,竟落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陶宁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在某个方向顿了顿,又收回目光。 让人惊奇的是,她身陷重重包围,还能露出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表情。 她扬声道:“想要你们老大的命,用加满能源的飞船来换,千万不要动手脚,我能发现的。” 此话一出,对面一静,闻讯赶来的三当家震惊出声:“大哥!你放开我们大哥,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陶宁不为所动,只哂笑道:“你要是再一堆废话,我就先让你们大哥生不如死,用白鸦给我陪葬,还是我赚了。” 三当家:“……” 他被这话气得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一会,他问:“你想要什么?这里可是凯撒星,你想走没那么容易,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陶宁不理会他了,反而对白鸦老大说:“你这弟弟不像是紧张你的,他在激怒我。” 说着,她指尖微动,收紧了琴弦,脖子上的血痕顿时加深,衣领处红了一圈。 控制琴弦的手非常漂亮,修长白皙,温润如玉,如果不在危机时刻,的的确确是养眼的画面,说不准还有细细把玩的心思。 可惜这双手上缠着的,不是普通的棉线,而是杀人的弦。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像陶宁这样能说会道,说干就干的,还真拿她没办法。 三当家:“……” 白鸦老大也不是傻的,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异心,阴鸷地看了他一眼,把老三看得心头一凉。 在三当家说出下一句话前,白鸦老大终于受不了了,他大吼:“都听她的,把东西准备好!” 首领发话,下边的人也都去办了。 落后一步赶来的白鸦老大心腹才是真紧张老大,还没站稳,马不停蹄地去安排。 不过十分钟时间,就有手下来报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眼看陶宁就要上船离开,这事传出去白鸦都要被笑掉大牙,藏匿在人群中的老四不服,暗暗举起枪口。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陶宁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抓着人转身,一声惨叫响起。 发出惨叫的自然不是陶宁,而是她手中的白鸦老大,他的腹部渐渐被洇红。 在自己地盘被自己人打伤,那人还是老大的亲生弟弟,这传出去才是真正的招笑。 心系老大的心腹急急道:“你在干什么!?” 老三有理有据:“我又不是有意的,我也是紧张我亲大哥!” 都这时候还闹内讧,陶宁没有继续看戏的意思,朝不远处一抬下巴:“你会开飞船吧?” 被点中的人先是一愣,平凡的面容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声音嘶哑道:“啊?我?” 陶宁:“啊什么啊,赶紧的,不想要你们老大的命了?” 情急之下,心腹着急道:“赶紧答应她,上去啊!” 被吼了一声,那唯唯诺诺的人只好跟着上去。 这人背影瘦弱,一顶帽子遮了大半后脑勺,他这次去显然是送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能抓着白鸦老大威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乎利用工具的死活。 想必被点中的人也十分清楚,可谁会在乎一个小杂兵的死活,全心系老大安,恨不得用眼神杀死陶宁。 也是这一份疏忽,没有人将心神分给那人半点,也没看清那人脚步却一反唯唯诺诺的姿态,轻巧快速,鱼入水似的,悄然无声地滑了进去。 舱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合上,隔绝了一众或愤怒或担忧的目光。 第99章 我爱摸鱼 飞船启动, 往凯撒星外飞去,众人神情惶惶,却因为老大在船内不敢有轻举妄动。 还不等那漆黑飞船突破防线, 彻底扬长而去, 心腹着急大吼:“都愣着干嘛,赶紧追上去啊!” 一声大吼,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各自挑近的飞船往上涌。 一船当先, 它浑身漆着黑漆,角落有不明显乌鸦图腾的船速度飞快。 没过多久, 它身后后面摇摇晃晃地跟来了几艘船, 因为起步起得急才摇晃, 后面可就稳当多了, 如深海鲨鱼一般追着前面的猎物,紧咬不放。 可是在最前面的飞船总是叫人难以追赶, 刚刚看着还在眼前, 下一瞬又闪到了远处, 总是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将船撞落的主意落空,反而因为对方的速度以及手上的人质投鼠忌器。 让拼命追赶的心腹暗暗咬牙,他只不过随便拱了个人上去, 连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看他弱唧唧的样子应该抓操纵杆的手都不稳当, 没想到还是个熟练得差点让他们追不上的老手。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盘问到底是谁手下的人,当时怎么没把他重用,白鸦老大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是白鸦存在与否的根本保证。 要是他有什么事, 擎等着其他组织的蚕食,还有联邦那边剿灭的屠刀……后果难以想象。 事实上, 船内并不是心腹想象的那样,唯唯诺诺的人被威胁着死命开船,甚至开船的人不是他。 更让心腹想不到的是,让他们追不上的掌舵人其实也是第一次开飞船。 随着时代的发展,不仅科技水平高速发展,人类也与以前的人类大不一样,年龄变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重点是人类进化出了精神力。 几乎每个人都有精神力,用精神力连接各种电子产品,由大脑直接发出指令,省了不少手动操作的时间。 小到日常上网的智脑,载入学习知识的芯片,大到航行的飞船,战斗的机甲,都跟精神力息息相关,将人的生活渗透得十分彻底。 不夸张其词地说,要是人失去了精神力,那么这个人基本跟社会生活彻底脱离开。 这也是安荷她们以为臧玉珠没有精神力之后,总对她目露怜悯惋惜,屡屡欲言又止,不敢详细提这件事。 关于精神力,社会论调就是: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人没有了精神力,就像是从人类堕落到了猩猩,不能称之为人类。 第九星系简直就是妄脑症聚集地,这也是他们瞧不起第九星系,解放都懒得解放的原因之一。 陶宁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第156章 跟顾家那边父母的解释就是委托别人帮忙登陆账号,顾渊本来就心里有鬼,端着身份,他也不可能到处问到底是谁帮她。 不过陶宁更倾向于顾渊不认为她真的没有精神力了,只不过他觉得反正都是要死的人,这些小细节不必在意。 人死了,一了百了,全部烟消云散,毫无痕迹了。 没有精神力的人也依然存在,跟社会脱离开不等于死亡,在联邦看来这是一种病,医学上被称为妄脑症。 患上妄脑症之后于社会而言跟废人没什么区别,多存在于落后星系混合区中,因为那里科技落后,反而妄脑症的人更加适应那里的生活。 从凯撒星出去只有一条航线,只有白鸦内部人员才知道的航线,不是白鸦的人还真不会开。 一进到驾驶室,陶宁放眼看去,眼前的所有按钮与操作杆全都不认识,看着就眼晕,在白鸦老大不解的眼神里,她手按上淡蓝色的驾驶版面上,双眼合上。 “这样总可以了。” 下一瞬,飞船轰然启动,白鸦老大不解的眼神瞬间转为震惊。 她竟然直接用精神力连接飞船中枢,操纵着这庞然大物循着航线驾驶。 飞船意随心动,分外灵活,所以在心腹他们看来这艘性能一般的飞船跟泥鳅似的,抓也抓不住,追也追不上。 别说白鸦里,就算放眼联邦里能做到这地步的人都少。 白鸦老大不由心头恨恨,暗骂屠心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把他害惨了。 这人反复无常,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去。 一个人走了过来,没有继续看背对着他们的陶宁,对白鸦老大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白鸦老大拼命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去偷袭前面的人,被使眼色的人却不为所动,仍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 看了一会,她伸手戳了戳白鸦老大的肩膀,稀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还真一动不动的。” 白鸦老大眼尾一抽,因为对面顶着懦弱平凡脸的男人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与这唯唯诺诺的长相格格不入,简直不能联系起来。 听见这声音,他还有哪里不懂的,这个眼生的属下根本不是属下,而是一个女人。 陶宁回头看向那一动不动的人,他总保持着一个姿势,还挤眉弄眼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陶宁没有嘲笑他,而是说:“这个啊,跟古地球时代有关,你听说过点穴吗?” 520一听就知道老狐狸又在摇尾巴骗人了,心想:【就算是真古地球时代,也没有人真能点穴把另一个人定住。】 看一眼一边站着的卡莉斯塔,520又想:【不过古地球时代也没有真人鱼,或许这不算奇怪?】 不过它也的确好奇陶宁是怎么办到的,在这个没有内功和灵力的时代,还真能点穴成功。 戴着伪装面皮的卡莉斯塔摇头,诚实道:“没听说过。” 古地球时代跟现在早就断代了,大部分历史淹没在时间中,残存的记载都少。 白鸦老大也转了转眼睛,他僵直地站在这,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董燕半分。 不用人用刀抵着脖子威胁,也不用绳索捆绑,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可以看出这个点穴有多厉害。 还有一点他也能没想明白,就是那软绵绵的,盘在她手上的线究竟是怎么做到变成杀人利器的。 陶宁当然没有被人偷师的想法,招手把卡莉斯塔叫来:“你过来,我跟你说。” 卡莉斯塔走过去,把耳朵往她嘴边放,陶宁就方法告诉她了。 半晌后,卡莉斯塔难得的与520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地想:鲛人族独有的能力,倒是被你用出花来了。 鲛人一族天生会用歌声惑人,实际上就是用精神力注入声音中,卡莉斯塔起初对陶宁不信任,对她用过几次诈她心里话。 没想到这人不但不为此所迷惑,反而摸出了使用方法,却不满足于此。 偶尔翻出来琢磨,现在还突发奇想把精神力灌注到琴弦上,刚刚还汇聚指尖搞什么……点穴。 卡莉斯塔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似乎在说:怎么还会有你这样乱用精神力的人,真不怕把自己玩成妄脑症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嘀嘀咕咕,白鸦老大把耳朵拉成兔子耳也没能听见只言片语,只能看见卡莉斯塔朝她露出十分复杂的眼神。 然而这两人都没有管他,陶宁问:“我本来想让他们交出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当时人群杂乱,她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外表平凡的中年人,只因为她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顶着这样一张脸,做出活泼俏丽的表情,那场面……虽然有一点点奇怪,但陶宁认出了这就是卡莉斯塔。 “凯撒星的水质不好,我待着难受,懒得继续等下去,就先过来了。”卡莉斯塔摊手,“他太弱了,我问什么就说什么。” 不用卡莉斯塔细说,陶宁大概猜出是谁,这些人把卡莉斯塔当鱼肉看,却不知道她把他们当笑话看。 世界线记载中,卡莉斯塔在联邦研究所里被重重看守都能逃的出来,相比之下,区区白鸦也算不了什么,简直是纸糊的笼子。 陶宁说:“然后你就……” 卡莉斯塔点头:“对啊,我问他有没有适合出去外面的衣服,他说有易容工具。” 顺着他的话,卡莉斯塔找到了一堆工具,其中就有这个伪装的面皮。 易医生也是联邦头号通缉犯,属于抓不到可以就地击毙的罪人,要知道联邦已经废除了死刑,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凯撒星那么小,是他自由驰骋的小天地,但还是比不上外面更辽阔的银河,因而易医生在外行走肯定少不了各种伪装的手段,不然早就被联邦抓了回去。 甚至易医生还考虑过妄脑症,比起影响别人眼睛达到伪装外表的芯片,他更倾向于原始人似的假脸皮伪装。 因为妄脑症并不受芯片影响,伪装芯片在他们眼里就是皇帝的新装。 被卡莉斯塔控制的易医生睁着惊恐的双眼,完全没有平时斯文医生的风度翩翩,因为他的嘴巴正不由自主的,听见什么就回答什么。 自然也回答了卡莉斯塔对这些东西如何使用的疑惑。 陶宁问:“除了这个,你还拿了别的吗?” 卡莉斯塔疑惑:“你说那些刀吗?看起来还没有我的爪子锋利,我拿它们干什么?” 虽然卡莉斯塔聪明,但对人类规则依然一知半解,能想到伪装外貌对海中长大的生物来说,已经很思虑周全了。 顾不上顺手牵羊假身份凭证也是正常的事情。 陶宁忽然想到了应该在哪里降落,她说:“也是,那些武器对于你来说反而是累赘。” 卡莉斯塔说:“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上岸的,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有些事情她只是不懂该如何表述,并不代表不会。 能以遗孤身份成为族群首领,哪能是只会打架,不会动脑筋的莽鱼。 在当年联邦有意隐瞒下,白鸦组织的人打死都想不到鲛人能变出双腿,自己跑了。 每每想到此事,卡莉斯塔认为自己真是聪明绝顶,竟然没有暴露自己能上岸跑路的事情。 陶宁双手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那当然了。”卡莉斯塔的骄傲溢于言表,但这在白鸦老大看来别多辣眼睛了。 长着唯唯诺诺的脸,丢进人群里分都分不清,还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分可爱都没有,倒是有十分的恶心。 陶宁似有所觉回头,似乎才想起这人:“我都快把你给忘了。” 说着,航行中的飞船猛地一偏,躲过了一次袭击。 穷追猛赶的心腹眼看这次攻击被躲过,别提有多怄气。 可他心心念念要营救的老大却没那么好运了,白鸦老大本来跟雕像似的,直挺挺杵在地上,飞船因为躲避攻击,偏航的力道不轻,带来的惯性让他重重摔倒在地。 那两个还能自由活动的人扒着操作台站稳了,他则像个棒槌,骨碌碌滚一地,然后狠狠地撞上了舱壁。 白鸦老大眼前一黑,不知自己头破血流,早就晕过去了。 陶宁看着轻松说笑,她只不过是一心三用,一边操纵飞船,一边跟卡莉斯塔说话,还分心在白鸦老大身上。 见他昏过去了,倒也省心,找来船上的胶囊舱把人扔了进去,准备当弹药发射。 带着他只会被他的手下们继续追逐,左右现在快脱离凯撒星范畴,不如把他扔出去当拦路石。 卡莉斯塔觉得脸上闷,卸下了伪装,一头黑色卷发倾泻而下,这是她喷上染色剂之后的效果。 她看陶宁把人装进胶囊舱里,隐约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她问:“你要把他还回去?” 卡莉斯塔对人性不算了解,自认还是对眼前人有所了解的,东西到了手上,不用所用其极,不可能轻易放手。 第157章 好比如现在,被陶宁操控的飞船看似被团团包围,左右支绌,其实她未必没有带着人组织老大突出重围,彻底远走办法。 陶宁关上舱门:“他已经废了,留着没用。” “九哥,前面航行速度变慢了!” “赶紧的,让人加快速度包抄,必须把人拦截下来!” “可是老大还在里面……” 九哥厉声打断他的话:“不拦截下来,老大才会真的没命!” 强盗自己都没有守约的想法,以己度人,肯定要做最坏的打算,他们的确不认为陶宁会守约。 而且看这航行的速度,也不像是打算守约的态度。 如果不是陶宁快离开凯撒星范围还不把人放了,心腹也不会如此心急让人攻击。 然而紧密关注那艘黑色飞船的众人都发现,不仅航行速度变慢了,还调整了炮口,似乎想要攻击追踪者。 手下震惊:“船上没人填充弹药,她拿什么反击我们?” 说是这么说,但都暗自警惕起来。 九哥也说:“全员戒备!” 第100章 我爱摸鱼 早在一小时前, 凯撒星几乎有一半的人追随装着首领的飞船而去,剩下的一半不是非心腹,则是另有心思的人。 一片混乱中, 大家都人心惶惶, 屠心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出现。 不过这也便宜了早有异心的三当家,他一点都不紧张亲大哥的死活,留在原地安抚剩下的人。 有人则想起了从昨晚上就不见人影的二当家, 她的心腹正发动着人去找,奇怪的是竟然到处都找不到她。 好不容易把人心安定了, 老三眼睛一转, 忽然想起了被所有人遗忘的鲛人。 这么想, 他也就打算过去一趟, 路上还畅想了一下美丽的鲛人究竟有多美丽,或许他也能效仿屠心说的什么女亲王, 让她别有用途。 他大哥则想效仿奥拉特帝国第一位皇帝, 建立起自己的帝国, 与联邦分庭抗礼,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说奥拉特帝国覆灭多少年了,联邦也不可能让星盗建立起什么国家。 老三不在乎什么宏大理想, 更在乎眼前利益, 既然大哥身陷囹圄,肯定一时半会没力气管他。 结果迎接他的,是鱼去无痕的水缸。 三当家怒吼:“鱼呢, 我问你们鱼呢!!!” 手下们纷纷涌了过来, 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见那水缸中空空荡荡,别说鱼了, 连一片鱼鳞也见不着。 这里本来应该装着一尾冰蓝尾巴,铂金长发的鲛人。 老三想也不想,把怒火发泄在手下身上,迈腿踹去:“易医生呢?这鱼不是他看守吗?” 手下猝不及防挨了一脚,捂着肚子滚到一边,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甘心的老三转向其他人,还没等他发作,外面传来了其他的声音,似乎在哗然。 门外跑进一个神色慌张的人,大喊着:“不,不好了!易医生他死了!” 老三震惊:“死了?怎么死的?” 那手下脸色难看,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又恐怖的东西,他答道:“是自杀,他用手术刀把自己捅死了!” “放你的屁!易医生会自杀?!”老三跟易医生没什么交情,他看不惯他装模作样,易医生也看不起他是个妄脑症的野人。 但他也知道易医生是什么样的人,谁会自杀,那神经病绝不可能自杀。 说罢,他随着手下往易医生专用手术室走去。 其他人也跟着他过去,心底各有想法。 易医生可是凯撒星中最有可能将鲛人研究透的人,白鸦组织对他寄予厚望,谁又能想到他未出师身先捷,死在了鲛人手中。 “让开,都让开!”老三推开了挤在门前的人,手术台上的画面映入眼帘。 身披白大褂的易医生躺在手术台上,双眼微睁,看表情似乎在挣扎,但他的手却握着手术刀,坚决地,深刻地把刀锋送进心脏。 那情形看起来就是易医生自己捅死了自己,鲜血染红了白袍以及身下的手术台,提前进来的几人将地上踩出了凌乱的血脚印。 即便他已经死了,手上依然握着手术刀,在旁人看来易医生可不就是自杀的。 易医生是个脑子跟精神有问题的人,他不喜欢组织里给他准备的舒适房间,却喜欢睡在手术室的手术台上。 那手术台硬邦邦,冰冷冷的,躺过不知道多少死人,别人看多几眼都胆寒的东西,偏偏易医生喜欢睡在上面,当床使。 大家都很清楚,倒也不觉得奇怪,本身白鸦里本来就没有正经人,易医生这种反而算是坏得不突出,手上人命寥寥,比不上几个当家的。 三哥杀过得人也不少,什么情况没见过,自认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易医生的死法他还真没见过。 可是他这么突兀地死去,莫名在众人心中蒙上一层阴翳。 紧接着,另一声惊叫让众人的心往更深处沉去。 有人闯了进来,看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手术台,对组织内唯一还能说话的人说:“三哥不好了,屠姐……屠姐她死了!” 三哥骇然:“什么?” “我们在杂物间发现的她,要不是大家到处都找不到她,用地毯式搜索,恐怕还发现不了。” “三哥!我们还在武器库发现几个兄弟的尸体,全都是一刀毙命,不过里面东西好像没有少。” “三哥!值班的老何跟蜈蚣也死了,就是那个越狱的女人干的!” “我捡到了一把卷刃的匕首……” 三哥被叫得头晕,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个死人了,他心里暗骂几句,但现在这情况他仰天长啸都没有用。 正想说着什么,凯撒星传来一阵轰鸣声,像是有什么轰然爆炸,震颤波及到了a区中心,手术室里的人也被摇晃得站不稳。 三哥下意识扶住了手边的东西,站定后定睛一看,他为了稳住身形抓住的竟然是手术床。 顿时晦气撒手,避开那张死人脸,三哥问:“是哪里发出来的动静?” 众人纷纷回头,辨别方向。 那方向…… 三哥的疑惑得到了答案,有人答道:“好像是武器库!” 话音刚落,更汹涌的轰鸣声传来,似乎要把整个天地都毁灭的震颤深深动摇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来自武器库的火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淹没目光所及之处,如同无情的海啸,顷刻间将凯撒星淹没,远远看来,凯撒星像是一颗巨大的燃烧火球。 这一颗巨大火球还在不停的往下掉渣,其实那些都是星球碎片,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先前凯撒星内乱做一团,有关凯撒星内部动乱没法传到九哥耳中,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结果武器库炸了,整个凯撒星都没能幸免,全炸了。 这动静远远传来,超出了凯撒星范围也依然震撼人心,不用人通知,九哥也感受到了这一波冲击。 九哥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后悔终生,当即目眦欲裂。 不仅仅是九哥,所有看见的人都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久久无法缓神,追逐的飞船速度慢下不少。 陶宁把胶囊舱推进发射口:“我遵守诺言,放你一命,还帮你解决了心有异心的叛徒,不用太感谢我。” 白鸦老大:“……” 得亏是白鸦老大现在昏迷过去,万事不知,不然听到陶宁这话,不得当场把自己气死过去。 不过就算醒着,他也无济于事,老家都被炸上天了,他也成光棍了。 胶囊舱被推入轨道,按照指令,它将在十秒后把胶囊舱发射出去。 倒数很快就完成,胶囊舱再度被推出发射口,漂浮在太空中。 陶宁才想起什么来,她说:“要是你被手下当成太空垃圾轰成碎片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陶宁转身回到驾驶舱,坐在操控台前。 她沉吟片刻,将手再度按上操控台上,蓝盈盈的光忽然更加明亮,亮得刺目的地步。 然而九哥他们没把自己老大当太空垃圾,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火速将其捕捉进舱。 随后加足马力,非把臧玉珠在的飞船撞成太空垃圾不可。 家园被毁,九哥自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在飞船里指天画地地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他并不清楚凯撒星被毁的事情是否跟臧玉珠有关,不影响他把罪名堆上去,反正多一样两样没什么区别,也不管自己留在凯撒星中会不会也被炸成太空垃圾。 然而被连连攻击的漆黑飞船左闪右避,无形的影响力铺开,如一张大网,让追逐得最紧的好几架飞船狠狠一滞。 后面追赶的飞船都不明所以,正疑惑为什么停止了攻击,结果自己也撞进了铺开的精神力领域中。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切事物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操控,无所反抗。 第158章 伴随着操作台的蓝光微微暗淡,七八架飞船的驾驶室内都响起同一道声音,那冰冷的机械音在说:“控制权已转接。” 操控台前坐着的驾驶员都震撼莫名,像是听见了恐怖故事,好半天没有反应。 “你们发什么呆!控制权转移是怎么回事,你们交给谁了?!” 同一时空,不同飞船内,都响起相似的,发着颤的声音:“我们没有转交控制权,有人……” 后面的声音变得崩溃:“有人用精神力直接抢了我们的控制权!” “什么?” “怎么可能?” “愣着干什么,赶紧抢回来啊!” 驾驶员简直要疯了:“抢不回来!”况且这又不是地里大萝卜,说抢就抢。 “到底是谁干的?” 一声轻笑响起,声音不轻不重的,可落在众人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当然是我。” 声音落下,骤然安静。 听了这话,还能不明白这到底是谁? 当然是,臧、玉、珠! 控制权被人夺走,那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后面几架飞船还好,咬得最紧的几架则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被夺了操控权后,停止了攻击,继而转换轨道,两两相撞! 轰鸣声本不应该传到他们耳里的,后来他们才反应过来,这轰鸣声不是响在耳边,而是响在心里,永生难忘。 紧接着,漆黑的飞船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原地跃迁了! 几近崩溃的九哥众人:“……” 竟然忘了,这附近就是从凯撒星出去的跃迁通道。 臧玉珠之前一直压着不放人,就是故意的! 陶宁的确是故意的,剩下这帮残兵败将,不足为惧。 在未来的日子里带着重伤难治,还被废了精神力的白鸦老大躲藏都不及,妄论有余力找她报仇。 * 第九星系从存在开始,就被前八个星系认为是野人聚集地。 既然被认为野人聚集地,采取猴子自治制度,那第九星系的居民也不可能不活了,日子还是照常过的。 不就是鱼龙混杂了点,每天犯罪率高了点,死的人多了点而已,又不是活不下去。 只不过有点钱的都会想尽办法移民其他星系。 妮卡今年不过九岁,正是应该上学的年纪,但是现在她没有在学校里学习,而是被父母拉着在海关里排队检票。 听爸妈说他们要移民其他星系,以后都不回来了,以前的同学也不会联系了。 妮卡为此伤心了一晚上,但是在妈妈的安慰下,她还是对其他星系产生了好奇心,畅想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忽然她听见隔壁队伍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她说:“宁宁,你看那个雕像像不像你。” 不仅是抱着娃娃的妮卡,还有妮卡的妈妈都听见这一句问,抬头望旁边看去。 在第九星系生活的人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好奇害死猫这一句话在第九星系中不仅仅是一句来自古地球时代的俗语,是真的会死人。 这里视法律于无物,强者为尊,几十年前或许还得救,现在没有可能了。 母女两之所以会看过来,那是因为那女人说的雕像在第九星系里没有认不认识,正是令第九星系“或许还有救”的臧信与焦书君。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的雕像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们沉默地伫立在远处广场中,眺望着第一星系方向。 雕像太高大了,并不好毁坏,曾经有入侵的星盗试图毁掉中心广场上的雕像,结果反而是自己自爆,这事不知道怎么越传越远,就再也没有人动了毁掉的心思。 另一道声音回答前面说话的女人,她问:“好像是。” 哪里好像是,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那可是差点能解放第九星系的伟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上边靠。 妮卡妈妈隐晦的不满目光看去,却是一愣。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墨镜的高挑女人,短发,黑衣,嘴唇的颜色偏浅,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不清楚墨镜下的双眼露出会是怎样的风采,光这精致的下巴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妮卡妈妈莫名觉得这下半张脸的轮廓还真有点眼熟,分不清究竟跟哪一座雕像更加像,好像都有相似之处。 母女两的目光在陶宁察觉时就收了回去,不敢再看。 一家人即将离开第九星系,可不要惹是生非。 陶宁目光从雕像上收回,她说:“走吧,我们很快就会回到第一星系了,你到时候有什么想做的吗?” 卡莉斯塔被牵着往前走,她头发的颜色还没有恢复,依旧是乌如乌木。 她更可惜的还是陶宁那头长发,被她割得短短的,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觉得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卡莉斯塔说:“我要去找一个人,等我找到了,就介绍给你认识。” 混入人群的两人随着队伍不断往前走,不然说其他星系都把第九星系当野人聚集地看,他们唯一的海关检票竟然是人工检票的。 百般聊赖的检票员重复着每天的工作,一只带着手环的白皙手腕往机器上一刷,智脑与检票机链接,弹出了身份凭证页面。 检票员抬头一看,上面的头像叫他微微一怔。 无他,这个叫臧玉珠的人实在好看,望向显示屏外的双眼矜骄青春。 他往外一看,显示屏外的臧玉珠也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漫不经心的双眼。 检票员:“……” 他看看显示屏,又看看眼前的人,五官是一模一样的,就是这神态不像是同一个人。 一个明显能看出来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眼前站着的,像是凭空长了几十岁的成熟女人。 可是看凭证有效期,拍这张照片跟现在应当差不了多少年才是。 算了,遭逢剧变的人也不在少数,人不都是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 拿过船票,检票员说:“通过,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卡莉斯塔,这是从黑市里搞到的身份凭证,带着白鸦标记前往黑市,陶宁不多费功夫,就办成了事情,还搞到了两张船票。 区别于电子档案形式存在的身份凭证,航行票是纸质的,不是直接存在于智脑中。 检票员:“通过,下一个。” 收起船票,看向下一个排队者的页面,检票员心里嘀咕:这样外貌还能在第九星系安然无恙,肯定都不是好惹的。 第101章 我爱摸鱼 第九星系没有直达第一星系的航班, 而且出第九星系的航班三天一次,陶宁她们也是运气不错,拿到票的当日就是出发日。 三天后, 来自第九星系的航班在第五星系降落, 出海关时,人造太阳落下,按照本星系时间已经是黑夜。 之所以选在这里作为中转站,是因为这里拥有距离第一星系最近的跃迁点的航班, 约四小时就能着陆。 只不过需要多费点钱,对乘客的精神力也有点要求。 精神力太低的人承受不了跃迁带来的压力, 陶宁两人倒是没有这样的困扰, 颇为百无禁忌, 畅通无阻。 不愧是第九星系黑市, 做假证也是一级棒,至今为止卡莉斯塔的身份凭证完全没有被提出异议过, 好像联邦真多了一位名为莉塔的公民。 从卡莉斯塔听见多费点钱这个词, 就陷入了沉思。 回到下榻酒店后, 刚洗完澡出来的陶宁就看见在窗边出神的身影。 屋内灯光被调节成最适合人眼的亮度,温暖的映在屋内,身在其中, 看窗边的身影似乎也散发着柔和的光。 为了泯然众人, 卡莉斯塔的头发每天都用染色剂补充,将阳光般的铂金长发染成黑色。 联邦内有金发的人不在少数,但还是黑发占大多数, 更不引人注意。 至于外貌, 也只能用化妆去遮掩一二,不然什么都不做, 只是一张脸就足够引人注意了,所到之处必然会引起不少注意。 察觉到另一边的动静,那双手抱膝的人影回头,挽在一侧的长发有些落到背后,她朝她招招手。 陶宁心念一动,迈步走去,顺从心意地吻了上去。 卡莉斯塔起初微微惊讶,未尽之语被温软双唇堵了回去,她从善如流地抬起双臂,勾住了身前人的肩背。 这人刚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微潮的气息,是她喜欢的水的气息,人也是她喜欢的,两者结合便如迷药那样,让她神智忍不住沉沦。 她手掌贴着掌下衣服,还知道轻薄布料之下是一对漂亮的蝴蝶骨,骨肉匀停,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虚弱单薄。 卡莉斯塔还没有亲眼见过,只不过那一次落水将人推上岸时,她匆忙一瞥,便看见衣服因为被浸湿而紧贴后背,勾勒出后背线条,细腰被束在裤腰下。 那昏过去的人身形玲珑,脸色苍白脆弱,还有一半头发浸在水里。 第159章 让人莫名有种感觉,好像在当下无论卡莉斯塔对她做什么都不会反抗一样。 鲛人一族本就容易看脸,她生身父母的结合互相看脸占九成,这一点也很好地遗传给了卡莉斯塔。 还有几分清醒的卡莉斯塔是强行让自己挪开目光,不再盯着人蝴蝶骨看,结果视线往脸上挪去,心里惊叫一声:糟糕。 当时为什么会暗叫糟糕? 现在想想,应该是还不懂的她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吧。 正迷迷糊糊,卡莉斯塔觉得唇上微痛,被人轻轻咬了一下。 陶宁不甚满意道:“你走神了。” 卡莉斯塔舔了舔微肿的嘴唇,她没有用力咬,那感觉却久久不散,还酥酥麻麻的。 窗外灯火辉煌,往下望去万家灯火,这里是第二星系东方星的中心区,有多繁华自然不用多说。 即使是深夜,也有不少人在外活动,相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无人知晓的高楼之上,有两道身影在窗前依偎,一同看地上繁荣。 这是跟封闭冰冷的舰船,与混杂落后的第九星系截然不同的画面。 见此情此景,陶宁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其他星系在第九星系面前会自带优越感了,因为实在差别太大了。 第九星系里即便是中心区,也仍不如古地球时代发达市区,楼层挤挤挨挨,相互层叠,像腐朽,又像先进。 差异感实在明显,乃至亲眼见过的人都会感到割裂。 陶宁说:“水已经放好了,你等会就能去泡了。” 鲛人上岸能在陆地上自由行走,可刻在基因中的习性无法改变,依然对水有渴望,旅途中卡莉斯塔不说,也能看得出她隐隐的焦躁。 因此陶宁特地找的有大浴缸的酒店,让她在水里呆一夜,好好平复情绪。 卡莉斯塔忽然问:“冷水还是热水?” 陶宁:“当然是冷水。” 鲛人本就生活在深海中,水只会更加冰凉,她不喜欢热水,第一次碰见时,卡莉斯塔还跟陶宁说泡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一盆鱼汤。这话把陶宁说得哑口无言,沉默半天,捂着脸笑出声。 卡莉斯塔闻言,深沉地唉了一声,陶宁被她逗乐了,歪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卡莉斯塔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浑身泡在冷水里,容易生病。” 陶宁不知道鲛人首领深谋远虑,已经想到了以后首领夫人不能泡海水里的事情,正苦恼着。 她愿意每天上岸,或者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岸上,心里还是为不能带着心爱的人看看长大的海底,与人类世界截然不同的风景感到遗憾。 不过想不到这一点,也不耽误陶宁想歪,脑筋一歪,直接歪到了鸳什么鸯什么浴里去了。 还认真地考虑过那浴缸装得下两个人,但是装不下一条尾巴两米多的鲛人以及一个人,容易撑爆。 陶宁:“好吧,那我只能从其他方面补足这一点遗憾了。” 捏着下巴掰过对窗外深沉的鲛人,陶宁又凑了过去,跟人接了个吻。 卡莉斯塔被亲完了,才想起正事,说:“我刚刚让你过来不是这个意思。” 提前开口拒绝那是不可能的,她也喜欢跟陶宁亲近。 色令智昏的陶宁抱着人轻嗯一声,她说:“我知道。” 只是当时景色动人,感觉不顺从心意亲下去会很后悔,现在满心只剩下满足。 没等陶宁问出疑惑,卡莉斯塔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样东西,本来握着拳头,直接塞进了陶宁的手心里。 那形状水滴型的东西染上了卡莉斯塔手心温度,摸起来很坚硬。 陶宁翻开一看,掌心赫然躺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的湖绿宝石。 好不容易从城墙厚无声马赛克中解放出来的520:【哇——好大的宝石。】忍不住计算价值这能抵多少积分。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大宝石,陶宁:“……”好绿,绿得人发光。 盯了那闪闪发光大宝石半天,陶宁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湖绿宝石的光芒映绿了,她虚心问:“这……又是你从哪里来的?” 卡莉斯塔财大气粗道:“这个吗?我带了很多,我听族群里老鱼说人类都需要用有价值的东西交换想要的东西,我就在身上到处都藏了点。” 陶宁:“……这恐怕不是小数目,给人的话找不开。” 卡莉斯塔满脸无所谓:“这种东西我多的是,找不开就找不开。”她的巢穴里有一大箱子这个。 陶宁:“……”有时候真想躺下,高喊富婆,饿饿,饭饭。 卡莉斯塔见她盯着手上东西不回神,上次给她蓝宝石都没看那么久,便说:“你喜欢这个颜色?” 陶宁马上摆手:“不不不,我不喜欢这个颜色……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还好,还好。” 520:【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没能哼完下一句,520终于喜提禁言。 以为那蓝宝石已经是卡莉斯塔的压箱底的宝贝,520没想到她还能随手掏出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 520想象出一个画面,把鱼拎起来,抖一抖,就会掉落无数珍珠,宝石,贝壳,果子…… 这么一想,看向卡莉斯塔的目光带上浓浓的敬佩,真是好富贵的一条鱼。 再看陶宁,真是好会谈对象的一个人。 寡妇梅开二度,有了经验后,果然不同凡响。 幸亏陶宁不知道520最近看了什么剧,核心里生成了什么剧本,不然它是绝对逃不了一次小黑屋的。 卡莉斯塔问:“这个当做回第一星系的路费,够吗?” 陶宁想了想,慎重道:“宝贝,我们只是回第一星系找人,不是要去攻打第一星系。” 这颗宝石拿去拍卖,能买下一艘飞船,这风场方式太闪亮了,不是陶宁的作风。 卡莉斯塔听懂了,这是够,而且很够的意思,她拧眉:“那岂不是你说的那样,找不开?” 瞥一眼宝石,她也懒得拿回来了,转而说:“那你先拿着吧,我想泡水了,你抱我过去。” 说着,双手已经举起来了。 陶宁把东西往兜里一揣,像是抱着大少奶奶上轿的长工,勤勤恳恳地把人抱进了浴室。 长工要做的事情不仅于此,娇纵的大少奶奶还想给自己的鱼尾洗干净,但是尾巴实在太长了,她坐在浴缸中还有一节垂在外面。 于是,勤恳的长工只好听从大少奶奶的命令,兢兢业业地摸鱼。 以往知道臧玉珠的人听说她正在洗鱼,一定会被吓一跳。 这大小姐早年是命运多舛,吃过不少苦,长到这岁数,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别说洗鱼了,鱼麟长什么样她都不一定清楚,还问出过鸡蛋怎么会有鸡蛋壳她吃过的都是没有鸡蛋壳的话,被不少人嘲笑,说她这辈子基本是废了,还说虎爹虎妈就生出来这么个小猫咪。 陶宁可就不一样了,她没事就爱琢磨各种事情,只要是她不了解的,没学会的就特别有兴致。 她不仅下过厨房,还对这地方了如指掌,自然也是会洗鱼的。 往先从鱼尾开始,在鱼尾上倒上香波,用浴球去擦,清除掉缝隙里的藻类生物。 大忙鱼饶是想仔仔细细大清理一番,都需要不少功夫,最近还上岸奔波,更加没时间去清理。 鱼尾实在太长了,健美有力,却透着冰透的蓝色,犹如精美瓷器,似乎还能透过鳞片和皮肤,看穿下面的骨架。 光是看这条鱼尾实在难以想象能一尾巴把人甩上天,鲛人这一种族真是天生的欺骗者。 那如海面般波光粼粼的鱼尾动了动,因为外部力道而轻轻收缩的鳞片像极了被风吹动的水面,卡莉斯塔强忍着感觉,然而她越来越忍不住了。 白皙手掌按住不住后缩的尾巴,陶宁问:“不舒服?” 说着,眼睛往浴缸中看去,微微一怔。 那上半身有大半沉在水中的美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通红,垂着如水双眸,眼底的波光也不知道是倒影的水面,还是她本来的眼泪。 卡莉斯塔:“感觉……有点奇怪……” 陶宁:“……” 啪嗒一声,抓在手里的浴球湿淋淋地掉进了水里。 之后这鱼尾自然是没能洗成的,因为一双人腿又跑了出来。 第102章 我爱摸鱼 东方星的星港二十四小时开放, 向来人满为患。 今日前往第一星系的航班于早上十点出发,不少人已经聚集在星港,准备排队上船。 苏子莹也在此列, 她与其他人不一样, 她不是去第一星系旅游,感受“皇冠明珠”的大好风光的,她是因公出差。 罪恶的上司听说她精神力不低后,大笔一挥, 给她批了这一航班的经费,叮嘱她早去早回。 刚从第三星系回来没多久的苏子莹:“……” 做最快的飞船去其他部门领导面前当最老实的牛马。 第160章 她默默地劝自己, 好不容易考上的单位, 不要因小失大, 大不了开小号多骂骂傻叉领导。 跟不少人站在一块, 听着耳边的广播播报声,苏子莹并不期待素未谋面的第一星系。 只要跟工作沾上边, 即便那是仙境, 苏子莹也很难产生什么期待。 沉浸在情绪里的苏子莹没察觉到后面多了两个人, 只觉得今天大家素质有所降低,干嘛老盯着这边大声说话。 苏子莹皱了皱眉,她甚至想站着睡觉。 临上飞船前, 她无意间回头, 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愣了一愣,似乎有些理解刚刚的动静。 来人长身玉立, 短发飒爽, 墨镜遮挡了双眼,但露出的下半张脸足够引人瞩目。 跟她身后的明星广告相比, 丝毫不逊色。 陶宁见她呆在原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往旁边走去,最终跟苏子莹落座同一排。 坐在她里侧的则是兴致不高的卡莉斯塔,她觉得自己已经坐船坐够了,真想不明白她的族人究竟是怎么忍受旅途,跑那么远的。 而且她的上岸应该没有像自己这样造成轰动,不然联邦那群人也不会对着她用这样紧张的态度。 那么问题来了,她那从没上过岸,几乎没听说过人类社会的族人是怎么忽然想到要上岸,甚至跑那么远。 近朱者赤,以前的卡莉斯塔只一根筋地想要把鱼找到,现在她则会考虑其他。 另一边,苏子莹脸色微红地坐下,无视掉上司同事发来的讯息,上网冲浪。 翻来覆去地看,结果还是前几天的老消息,没什么意思。 讨论的还是震惊全联邦的鲛人劫持案,顾渊负伤归来,只带回来了一个女学生。 这消息并不鲜为人知,因为顾渊是在被追杀中被迫表露身份,随后被第八星系总理府所营救,亲自给人送上了回程第一星系的飞船。 这上面还说,顾渊将女学生安全交还给家人后,轰然病倒,在医院里至今没醒。 军部以及第九星系的事情离苏子莹这个普通人太遥远,她也已经过了以谁为偶像,向对方灌注爱意的年纪,每天应对闹人的上司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大触动。 忽略掉给他祝福的各种发言,苏子莹目光微凝,看到了不一样的消息。 苏子莹心里默念:“臧玉珠葬礼?” 往下翻翻,才知道顾渊还有一个风评不佳的表妹,她也死在了劫持案中,时年二十出头。 还是很年轻的年纪,对于苏子莹来说就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妹妹,这么死去也太可惜了。 关于臧玉珠的葬礼,其实没有多少人关注,即便她生前是怎样的人,一切都盖棺定论,没必要再多加讨论。 然而没人在意的葬礼忽然有了讨论度,肯定是有原因的。 起因就是一条发言,不可能还活着的人发出的发言。 消灭全宇宙的胡萝卜:【平生第一次,参加自己的葬礼,很有意思。】 发布时间:10:05:32 这话真是好笑,谁会显得没事干给自己办葬礼……等会,这个id有点眼熟。 不少人看见了这一条发言,第一反应就是臧玉珠的高仿号又来了,第二眼才反应过来这不对啊,这个id没有错别字,不是高仿号。 看一眼,好奇怪,再看一眼,这不就是臧玉珠本人的星网账号吗? 死人诈尸了! 据透露的消息说,白银号被劫持回了白鸦组织,臧玉珠其人就在船上,生死不明。 即便她没有死在那场袭击中,也不可能在白鸦组织内活下来。 白鸦组织是什么样的地方,绝大部分人没见过,肯定听过这臭名昭著的地方,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听说第七星系首富的孩子被绑架,首富几乎将能调动的流动资金都交出来了,结果还是没能买回自己孩子的一条命,被撕票了。 那就更别说本来就跟白鸦有仇的臧玉珠,绝对活不了。 网友们纷纷留评: 【被盗号了?】 【不是吧,她都死了,还盗号人家账号,好没道德。】 【没事干就去第九星系收破烂去,盗别人账号闲着你聪明了?】 消灭全宇宙的胡萝卜:【没盗号,是本人。】 【不是你还活着?】 【你在哪?】 【不是被劫走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有人震惊于臧玉珠死里逃生,不计前嫌,为她感到庆幸,还有的则觉得不太对劲,吃人不吐骨头的白鸦组织又不是什么游乐园,哪有人能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于是就有了一种声音:【怎么有人还能从白鸦大本营了里逃出来,听说臧玉珠也不是什么战神……额,不会吧?】 陶宁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在船上,差不多就要落地了。】 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只管搅乱一摊浑水,浑然不管搅乱之后的哗然。 有人说:【不是,我试着查了一下,还真查到了臧玉珠的航班,她真的在回来的路上。我用的非正规手段查询,这号不能要了,且看且珍惜。】 没过几秒,这号瞬间就灰了,再点进去就是404了。 眼疾手快截图的人可不少,截图内容就包含航班消息,信息主人真的在回来的路上。 这条发言成功让半信半疑的网友们沉默了。 谁知道这人胆大包天,买票用的还是臧玉珠的名字,连航班都能查询得到。 飞船上,在星网冲浪的人不在少数,有的则被亲朋好友转发消息,询问这不就是你乘坐的航班。 乘客一看,还真是,这航班信息不正是自己这一班,于是船舱内微微骚动,都四处找臧玉珠在哪。 尤其是长头发的柔弱气质女生,被重点关注,可是一看又不像。 可是左看右看,好像都挺正常的,也没看见有有几个长头发的年轻女生。 哪个人怕不是随便截了一个航班,随便乱说的吧? 星网上本就热火朝天地讨论臧玉珠事件,自然而然就附上了本人的照片,见过照片的人很难认不出本人。 殊不知他们都被灯下黑了,现在的臧玉珠气质既不柔弱,头发也不长,还坐在第一排,正好整以暇地听众人讨论臧玉珠。 卡莉斯塔听了半天,她凑到陶宁耳旁说:“他们都在说你。” 陶宁嗯了一声:“我知道。” 卡莉斯塔还重复道:“他们还说,星网上说你安全回来,绝对有问题。” 与此同时,苏子莹也看见了臧玉珠的高清近照,第一眼就觉得好看,第二眼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对着照片研究半天,苏子莹突发奇想,用大拇指按住了照片的眼睛,露出下半张脸。 这一看,她更加觉得眼熟了。 苏子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莫名的预感越来越明显,隔靴搔痒般的思绪让人分外难受。 突然,她脑子灵光一闪,缓缓转头看向隔着走道的座位。 这鼻子,这下巴,除了嘴唇颜色更加白了点,不就跟照片一模一样吗? 那戴着墨镜的短发女人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指尖拉下墨镜,露出漂亮眉眼。 她没有说话,肩膀上倚着一颗犯困的脑袋,眼里明显写了两个字:“有事?” 苏子莹:“!!!” 我的妈呀,这还真是臧玉珠本人! 陶宁把眼镜推了回去,不在意对方认没认出自己,闭眼休息了。 倒是把人认出来的苏子莹心惊胆战半天,总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隔壁的人影,最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主动泄露臧玉珠行踪。 泄露臧玉珠行踪或许能让她获得前所未有的关注度,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况且她都是工作多年的人了,还在第五星系有关部门任职,如果臧玉珠真的有什么问题,她很有可能会受到各种传讯。 这么一想,苏子莹更加没有兴趣了,她不过是一个厌烦出差的人,其他的与她无关。 遍寻不到人的乘客们终于安静下来,驳斥网上简直以讹传讹,船上根本没有臧玉珠。 网友们深感被欺骗,纷纷讨伐起乱发航班消息的人,还有盗号臧玉珠的人。 人家尸骨未寒,搞这些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网上的话,更相信实际的证据,决定两边都不站,等官方辟谣。 任由那浑水越搅越浑浊,直到消息传到了顾长丰耳里。 顾长丰:“你确定那是她?” 秘书点头:“根据第五星系东方星渡口那边传来的监控记录,是她没错。” 顾长丰驻足,低声嘀咕:“她怎么就活了?” 秘书也停在原地,询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顾长丰看了一眼秘书,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语气微沉:“我能怎么办,现在谁都知道她,只能见步走步了。” 秘书跟随着他的步伐一块走在走到中,两人虽然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都是同一件事。 第161章 后悔让臧玉珠太长命,也后悔为了找合适的机会让人彻底消失,答应顾渊将她带往荒星演练。 第103章 我爱摸鱼 网上几乎要吵开了锅, 各执己见,结果那发言的账号好几个小时都不回复了,无论怎么轰炸都不出现。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官方也没有半点消息, 大家基本都认为这是一场闹剧,让死者不安宁的恶作剧。 人满为患的皇后区星港中,等待许久的人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站直了身体, 快步走去。 随着人流出来,正思索着事情的陶宁忽然回身, 掐住了准备碰上她肩膀的手腕。 看清对方, 陶宁讶然松手:“安荷?” 安荷眉头紧拧:“你就这么出去?外面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要把你抓回去。” 陶宁依然冷静, 她问:“军部的人?” 如果那些猜测属实,普通执法机构不能解决这一起案件。 路途之中, 陶宁智脑不离手, 查的东西可不止一点半点, 自然也彻底地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法律条陈,包括各个势力也被梳理。 “你看起来不紧张?”安荷说。 陶宁笑了:“我当然紧张啊。” 安荷欲言又止,没说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紧张的, 反而跟来旅游的游客没差。 若说安荷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也不知道这等待的几小时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 但有些事情,她认为她不做, 会因此后悔一生。 这跟情爱无关, 她从心出发,认为臧玉珠刚从险境脱身, 不应该受到这种质疑,甚至要背上背叛联盟的罪名。 卡莉斯塔:“?”这个人她不认识,但声音听过。 看了看满脸凝重的安荷,又看了看胸有成竹的陶宁,卡莉斯塔眨眨眼,决定好了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前几天把凯撒星炸成烟花的人深以为然道:“我不仅紧张,还很烦恼呢。” 刚还琢磨该把卡莉斯塔往哪里放,去研究院她肯定不愿意,结果安荷出现了。 真是瞌睡碰上送枕头的,太巧了。 安荷:“这边人多,你们跟我来。” 三人心照不宣,都走到了角落,借着人流的遮挡还没那么轻易被发现。 安荷简述了她所了解到的事情,末了还道:“白银号是联邦才造出不久的,用上最新材料造价不菲,现在不仅白银号被劫,鲛人也没了,顾渊身受重伤没有醒来,没法了解情况。” 她只是个学生,但因为成绩优秀还能从老师那问来一些消息。 即便不是什么消息,聊胜于无:“你却安然无恙回来了,现在联邦那边认定你是唯一知情者,还有媒体那边也得知了你的消息……” 后面的话,不用安荷说,陶宁也懂。 意思就是她已经被军部的人和记者合伙包围了,出去只剩一个被抓的结果。 陶宁啊了一声:“白银号这么厉害呢。” 早知道那么值钱就开那个了,她开出来的差不多是个破烂,卖也卖不值钱。 后来又想,左右都逃不过流落在外的命运,白银号还是光荣牺牲吧。 卡莉斯塔听了半天,她对人类世界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鲛人怎么没了,我还在啊。” 这一口流利的人类语言,让安荷结结实实凝噎半天,见陶宁没有反驳,她说:“你、你是鲛人?” 卡莉斯塔朝她露出一个笑,一头长发都压在帽子里,远远一看只像是运动系女生,与传闻中拥有震撼人心美貌的鲛人没有什么共通之处。 五官看着也就普普通通,差点就被她忽略过去了,安荷本以为她是陶宁路上遇到的一块逃命的人。 安荷往下看去:“你的尾巴……” 卡莉斯塔:“收起来了。” 这话不知道让安荷产生了什么联想,她表情像是被震撼到了。 幸好古地球时代文化基本断代,要是安荷听过美人鱼的故事,那她将会信以为真,对上岸如刀尖跳舞的卡莉斯塔目露不忍。 托安荷的福,陶宁了解到了上面的态度,情况跟她想的差不多。 军部那边想查清,顾长丰本人想掩盖,而顾长丰政敌想把他赶下比试台,迫不及待扯开幕布登台。 至于新闻那边,各自也站着人,势要搅浑这潭水。 陶宁说:“那我还是得出去。” 安荷不明白,她都把情况跟陶宁说得那么明显了,还要偏向虎山行:“你决定好了,一定要出去?” 陶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有些事情不是非得跟人说个明白,她说:“既来之则安之,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前面一句听不懂,后面一句听懂了,安荷说:“只要能帮上忙,你尽管说。” 陶宁认真道:“莉塔初次进入人类社会,她不喜欢研究院那个种地方,容易出事,我也不放心她去,能麻烦你让她借住你那几天吗?” 520对陶宁这话深以为然,研究院这地方一听就很专业,万一弄坏了什么东西赔起来可费钱。 说不定等陶宁办完事出来,看见的是研究院被折腾不轻的破败门庭。 有时候安荷觉得臧玉珠总能做出让她感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说她莽吧,还能想到身边人的去处。 但她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胸有成竹,连几天这话都能说得出来,像是笃定自己没有意外。 安荷心情微妙:“你信任我?” 陶宁神情郑重:“安荷,你是个好人,凯莱星上我只能信任你。” 沉默好久,安荷终于说话了:“你看起来,跟之前很不一样,我感觉我好像从未认识过你。” 关于臧玉珠这个人,安荷是久闻其名,听说那是指挥系的系花,毫无争议的那种,机甲系很多人都会去偷偷看她,然后说今天臧玉珠又逃课了,没看成。 直到演练前夕,安荷才得见这人,跟传闻里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一样的部分则是跟她外貌相关的,不一样的部分那就是她并没有那么坏。 不过是不食肉糜了点,爱犯懒撒娇了点,也不会仗着身份欺负人,跟其他大家族里娇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出于责任心,也处于对弱者的保护,安荷那一段时间对臧玉珠有不少的关注度。 还因此萌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她本打算在这次演练结束后跟她表明心意,就算没有可能,那她也没有遗憾了。 直到这一次回归,得以重逢的安荷这才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臧玉珠。 安荷语气坚定:“我答应你。” 陶宁:“多谢。” 跟卡莉斯塔对视一眼,陶宁往外走去。 这是她们在旅途上就约定好的,等到达第一星系,各自分头行动,她去找族人,陶宁回家里解决一些事情。 有人萍水相逢就能性命相托,有人却以家人为名,行害人的事。 比如安荷,又比如顾家。 待人走后,安荷长呼一口气,对卡莉斯塔说:“我不在学校宿舍里住,在校外有租住房子,你就住那吧。对了,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因为我平时都是吃营养剂饱腹,那个东西不好吃……你还有没有什么习惯,先跟我说,我记起来……” 听着她絮絮叨叨念了一串,卡莉斯塔莫名想起了那红发鲛人妈妈,尘封多年的记忆被猝然开启。 卡莉斯塔睁着湛蓝双眼,无辜道:“去你家做客的话,我能借一下浴缸泡水吗?好几天没泡水了,我觉得我要变鱼干了。” 安荷:“……”听了这话,她再度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的的确确是鲛人。 会唱歌,会掉鱼鳞,还有大尾巴的鲛人。 好一会,安荷才说:“我家没浴缸……但是可以现买。” 卡莉斯塔握成拳头的手打开,上面放着一颗珍珠:“宁宁说这个能换钱,你用这个买浴缸吧。” 安荷惊讶,此刻她跟陶宁520的心情一样,她下意识问出口:“这是你从哪掏出来的?” 卡莉斯塔:“啊?” “不是,我是说。”安荷眼睛看了看那颗形状椭圆的珍珠,“宁宁是谁啊?” 卡莉斯塔眼睛也不眨道:“玉珠在鲛人语里念宁宁。” 安荷恍然大悟,最后在卡莉斯塔的再三要求下,拿下这颗珍珠。 卡莉斯塔毫不在意一颗珍珠的去向,因为这根本不是她哭出来的珍珠,都是她打败过的手下败将的珍珠。 她亲自哭出来的珍珠全都在陶宁手上,才不给别人。 安荷看了看手上的珍珠,忽然明白臧玉珠离开前为什么会不放心她。 珍珠成色不错,说给人就给人,这是一条傻白甜鱼。 此刻,卡莉斯塔则在想:一颗珍珠就能住几天,人类真好应对。 所以这一人一鱼,她们都觉得对方是傻白甜。 如果520还在这,定会发自内心地认为应该给鱼鱼影后颁发演技奖项。 第162章 不然对不起她的演技,简直是浑然天成,羚羊挂角。 * “她出来了!” 百般聊赖靠在一边的人忽然说,好几人都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她吗?不是说臧玉珠是长发及腰吗?” “头发而已,能长长当然也能剪掉。” “就是她,还不快去!等会人就要被军部带走了!” 皇后区星港占地面积辽阔,光是出口就高达上百个,四通八达,能前往凯莱星各个地方。 其实他们也是每个出口都放点人盯着,被叫来的人心里还嘀咕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没想到还真被他们逮到了。 要说还是第一星系里的人眼尖,陶宁在船上待了几小时都没人认出来,一出现在港口出口就被人发现了。 这些蹲守的人不光靠外貌辨认人,在这一行业干久了,能根据蛛丝马迹察觉出异常。 第一眼觉得不像,第二眼就能确认这的确是臧玉珠。 不怪他们一开始没能认出来,在他们眼里的臧玉珠罕见的没有穿着仙气飘飘的长裙,把双手叠在腹部前小步地走,而是戴着墨镜,步伐利落。 她浑身散发着闲散气息,偶尔左右看看,跟隔壁来“皇冠明珠”旅游的一家三口混在一块都不奇怪。 但很显然,她不是来旅游的,第一星系皇后区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才踏出大门口,陶宁就被重重包围了,跑得最快的还是消息灵通的媒体人。 “臧玉珠听说你在演练中连累队友受伤,你的精神海也严重受损没有康复的可能性,所以白银号被劫后你是怎么回来的?” 第一个问就不客气,剩下几人对视一眼,也不甘落后。 “现在你平安归来,白银号被劫是否与你有关?” “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联系家人,只一个人回来?” “顾家家风优秀,你作为养女却背叛联邦,不觉得辱没顾家名声吗?” “你一直一言不发,是不是心里有鬼,不敢说你再白鸦里经历了什么?” “臧玉珠小姐……” 早在他们涌过来前,就有路人察觉到不对,听到被围主角的名字后,面露震惊。 本来以为网上说臧玉珠死了又复活,过了一会又说她没活其实已经死了,没想到人还真活了,不光活了,还站在大家眼前。 有好事者直接以《联邦叛徒臧玉珠被抓》作为标题直播。 但是这标题够炸裂,足够吸引眼球,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于是他们都能看见画面里阳光正好,身后人流匆匆,被框在画面正中间的人冷静甚至是无聊地听着能将人点爆的疑问。 无论挡在臧玉珠前面的这群人说什么,那被重重包围的人一句话也不说,颜色浅淡的嘴唇微微翘起,似乎是在倾听什么很好笑的笑话。 耐性差一点的,不可能不被这些刁钻问题惹怒,出言反驳。 偏偏画面里的女人没有,甚至不为所动。 这一态度让着急吃瓜的星网网友们大不满意,纷纷出言讨伐,直播弹幕刷成残影。 可网上说得再激烈也没法穿透网线,站在陶宁面前骂。 她还是听不见看不见的事情就当没发生的脾气,不惊不怒,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把想激怒她的人先把自己气个半死。 渐渐的,几人也不问了,其中一人不满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们的问题?” 陶宁依旧不给反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往一边看去。 原是来把臧玉珠当猴看的,没想到臧玉珠反把他们当猴戏看,能不气人么。 胸前挂着工作牌,自称什么主编亲自采访的人怒了:“臧玉珠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就是你澄清的好机会!” 都说口诛笔伐口诛笔伐,杀人的可不止有刀枪,舆论照样能做杀人刀。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冷冷地截断了主编接下来的话:“关于白银号被劫事件存疑,臧玉珠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陶宁抬手脱下墨镜,露出双眼:“好啊,等你们很久了,比我想象的慢。” 这话说得轻巧无意,听的来人却脸色僵了僵,那微妙的神情稍纵即逝,没人捕捉到。 第104章 我爱摸鱼24 陶宁低下头用衣摆擦了擦墨镜, 好像是觉得有点脏了,不是在意有所指。 饶是刚刚臧玉珠多不客气,姿态十足气人, 见此情此景, 弹幕们也忍不住为她真容停滞一会。 好像十足的火气被一杯冷茶浇灭大半,剩下个小火苗,迎风就灭。 过了一会,才有人发出一条:【截图干什么, 都给我愣住啊!】 这弹幕一出,才有人如梦初醒, 弹幕继续刷, 并将她封为蛇蝎美人。 还说这女人坏是坏了点, 但是动起来比大头照更好看。有些则持不同意见, 认为或许真的有什么内情,真相不只是这样, 可把义愤填膺的人气笑了。 画面外, 陶宁擦掉了镜片上沾的灰尘, 主动走向来人。 本将她重重包围的人不由自主给她让开位置,愣是没人再多说一句话,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摩西分海般走到几人面前。 自投罗网的陶宁根本不知道, 在她主动“束手就擒”后, 星网上为她掀起新一轮骂战。 她被几个人拥簇着走向飞行器,那边的热闹不比星港里的少,不仅有漆着军部标记的飞行器, 还有漆着顾家标识的飞行器。 而两架飞行器之间正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是穿着淡紫长裙的女人,长发如墨, 年纪不显,眉眼间氤氲着久久不散的哀愁。 陶宁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心里只闪过两个字来了。 其他人陶宁不乐意多说几句话,顾夫人她是挺乐意跟她说说话的。 被身旁夫人扶着的顾夫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动静,一双泪眼望过来,欲语泪先流。 真是分外让人动容,扶着她的夫人不住劝慰她不要伤心,终归她不是姓顾的。 陶宁冷眼旁观,终于明白何为身上有戏,处处是舞台的道理,驻足在原地,认认真真地欣赏这一出街头舞台剧。 顾夫人被看了半天,忽然哭不下去了,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玉珠,你就没什么要跟妈妈说吗?” 听了这话,520不住摇头,为她感到可惜。 顾夫人不知道,陶宁藏了两把剑,一把叫破横,在它空间里,另一把则藏在嘴里,杀人于无形。 果然,陶宁终于出声了:“我能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说白银号行踪是我泄露的,顾渊挺尸到现在是我害的,我能逃出生天是因为我跟白鸦老大虚与委蛇。” “这样的话你满意吗?” 这番不客气的话让一众哗然,有人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陶宁,似乎她是活生生的白眼狼。 陶宁双手一摊:“看吧,说了你们又不爱听。” 看了一眼顾夫人,她语气诚恳:“你还是别哭了,省省眼泪,以后还有的是哭的日子。” 顾夫人也惊讶,她却不动怒,隔着朦胧泪眼看了她好一会,才伤心道:“阿渊昏迷前说你变了好多,应该是被人骗了,没想到是真的。” 陶宁也清楚自己的变化太大,她张口就来:“没办法,在虎狼窝里长大,是需要一点演技,我只是熟能生巧。只不过臧玉珠是真心相信你们的。” 顾夫人纤弱的身体颤抖,手指绞着擦眼泪的手帕:“你……” 陶宁语气遗憾:“可惜呀,曾经的臧玉珠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臧玉珠第二人格。” 顾夫人:“……” 众人:“……” 越说越奇怪了。 陶宁转身说:“出发吧,晚了天就黑了,你们也不想为了抓我加班吧。” 军部的人:“……”听了一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话,这话倒是说到心坎上了。 漆着军部标识的飞行器扬长而去,徒留他们在原地仰着脑袋看,不过他们也没有白看,至少生了一肚子气,脑袋也突突地疼。 消息再度传回顾长丰面前,他问:“她说了什么吗?” 收养臧玉珠多年,他也算了解这个养女,她绝对忍受不了被人诋毁,会出口反驳。 到时候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突破口,还会成为攻击自己的刀。 秘书肚子里的话转了半天,觉得每一句话都能把上司气得吃降压药,他只好说:“她什么都没说。” 除了把夫人气个半死,真的什么都没说。 顾长丰:“?” * 被带回军部的陶宁没有即刻进入审讯环节,她连谁都没能见到,另外得到了一杯热水。 给她倒水的人说:“这是看在你爸妈的份上。” 吃了一路白眼,没想到还能得到一杯热水,陶宁稀奇道:“顾长丰?” 那她可就不敢喝了,谁知道投毒这种习惯会不会通过口头传播。 那人板了脸:“是臧上将与焦中将,还想着顾长丰能救你?省省吧,他自身难保,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第163章 陶宁握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奔波一路,一口热水也显得如此沁人心脾:“那可太好了。” 白发苍苍的文书部主任:“……”真是奇了怪了,她是怎么说得出嘴的? 他曾经跟过一段时间臧信,那也是臧上将年轻时候的事,之后他因受伤被调回第一星系做个小小的主任,因为生性孤僻,不善交际,到这年纪还是军部里的文书部主任。 文书部里的人都说他快老成干了也不肯退休,他的属下各个都成了他上司,他老萝卜干占着萝卜坑不肯走,实在不会做人,怪不得单身到现在。 不善交际也就意味着见臧玉珠的机会不多,满打满算,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臧玉珠刚来到皇后区,顾家为了欢迎她为她举办宴会,当时人很多,他远远看过一眼被簇拥的臧玉珠。 第二次是升学,才成年的臧玉珠拿着录取通知书来找顾渊,高兴地路过。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那个说着要承其父母遗志的女孩以背叛联邦的罪名坐在这。 人人都说她辱没父母一世威名,他还想骂为什么不给她做身体检查,不是说在演练中精神海受伤了吗? 陶宁喝完一杯水,递出空空如也的水杯:“我还能再来一杯吗?谢谢您。” 文书部主任:“……” 过了一会,陶宁面前桌面上又多了一杯水,里面多了一朵菊花。 看着水面上浮浮沉沉,绽放花瓣的菊花,陶宁轻笑出声,让路过的人以为她终于疯了。 建议给臧玉珠做一个精神评估的申请被压下,这事在上边需要商量的事情中实在算不了什么。 由于臧玉珠情况特殊,她不跟其他人分在一块,单独一间房间。 联邦那边还没理出个章程来,陶宁的出现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各种意见倾轧下,勉强达成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先晾一晾臧玉珠。 就算再厉害的人,如果心里有鬼,不可能做到安然在军部审讯室里待一晚上。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施施然前往臧玉珠房间,准备开始审讯的两人只得到一句话。 陶宁说:“我要见宋曼少将,除非她来,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两人:“你说什么?” 说完这话,陶宁便闭上了嘴,任由对面换了多少人,说干了多少张嘴,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还有人敢在军部反客为主?以前没有,也没见过,自从陶宁来了,他们就长见识了。 凭这表现,大家明白一件事,这臧玉珠还真是个难搞的。 顾长丰作为臧玉珠的养父,不仅身份特殊,最近还要参加首席秘书长竞选,自然是要避嫌。 因为如此,他只能看着眼前情况干着急。 实在没想到臧玉珠出去一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与先前浅薄愚蠢的脾性截然相反,堪称水火不入。 搞得他也忍不住相信夫人跟她说过的什么第二人格的话了,然而他更相信臧玉珠从小就对顾家心怀不满,隐忍多年,实在是白眼狼。 顾长丰也曾经想过私下见一见臧玉珠,可想起顾渊之前说过让他小心臧玉珠,她不对劲的话,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本就是特殊时期,不少眼睛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前脚出门,说不定后脚就被人抓住把柄攻讦。 而且臧玉珠也变得奇奇怪怪,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两边胶着两天,都认为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实在没办法,最终宋曼出现了。 宋曼出现在陶宁面前的同一时刻,在病房里几度抢救,险些命丧的顾渊也在医院里醒来了。 门被打开时,那坐在桌后的人指尖转着营养剂,修长手指夹着淡粉色的营养剂,随着手指的动作不断变化,颇有观赏性。 现在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她却没有吃,当成笔转着玩。 听见动静,陶宁转过脸来,放下东西站起身,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意外宋曼的出现。 这让陪同宋曼的记录员心中嘀咕:都这时候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陶宁智脑已经被没收,过了两天与世隔绝的生活,也就不清楚自己在星网上俨然被钉上背叛联邦的耻辱柱上。 这便是当初安荷极力劝阻陶宁回来的原因,一船人,只有她活了且安然无恙,本身也是一种罪过。 宋曼也在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她常年戍守边缘星基地,见臧玉珠的机会不会比文书部主任多多少。 她对臧玉珠的印象还停留在早年战友之女上面,以及上一次她抬着脸色苍白的脸给她提建议。 也没有多久时间,两人却有了再度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她想,还是后面那一幕给她的印象更加深刻,年轻女人面容苍白,双眼乌黑有神,里头像是燃着火,好似风雪摧折也无法压垮这一身病骨。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千里迢迢地回来一程。 宋曼缓步迈入,她说:“坐下吧。” 陶宁见她坐下才跟着坐下,记录员暗暗撇嘴,先前谁来都不肯开口,还以为多硬骨头,原来还会讨好宋曼。 坐下之后,陶宁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白鸦的坐标在哪里。” 第二句话则是:“不过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到前一句话时,记录员还以为陶宁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将功补过。 如果真的说出了白鸦坐标,协助联邦铲除这一心头大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若是运作一番还是大功劳一件。 然后她对第二句话感到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宋曼问出了记录员的疑惑:“什么意思?” 陶宁用稀松平常的语气丢出一颗炸弹:“袭击开始时,我也在白银号中,他们本来想杀了我灭口,白鸦的二当家屠心发现了我,打算把我也一块带回白鸦。为了出逃,我挟持了白鸦老大,顺便引爆了武器库,凯撒星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记录员的手顿时一哆嗦,诧异抬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说的是人话吗?前面跟后面接得上吗?倒是也把中间那段也说说啊。 什么挟持白鸦老大,什么引爆武器库,什么凯撒星炸成碎片,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懂,但怎么凑一块就这么让人听不懂呢? 有这想法的人不止是记录员,聚集在监控之外的人也都这样想,他们都听见了陶宁说的话,一时间思绪飘忽,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故事。 宋曼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打量着眼前人,似乎想看出一点破绽。 可是没有,她看不出来。 也没有人会用这个撒谎。 陶宁主动出言:“最近边缘星很乱,但没有大乱。有蠢蠢欲动的黑海,有浑水摸鱼的伊特,就是没有白鸦,您现在才赶回来,不就是为了平复他们吗?” 伊特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型星盗组织,比不上前老大黑海,也比不上现在的白鸦,就是在夹缝中混口饭吃的。 最近伊特确实在吞并白鸦地盘,闹出了不少动静,因此惊动了宋曼。 宋曼不置可否,也没露出监控后那群人因为这话而震惊的表情,她只问:“你说的白鸦坐标在哪?” 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轻易露出破绽的,那她就不是宋曼了。 陶宁知道会有此一问,利落地吐出一串数字,顺便告知了跃迁点的坐标。 不用宋曼特意去说,监控背后的人都转身派人去查了。 如果消息属实,那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不仅洗清嫌疑,还能顺利毕业,授予荣誉勋章。 手指都在发颤的记录员听见宋曼发出第三个疑问:“屠心为什么要把你带回白鸦?” 这个问题问得好,堂堂二当家干啥要把一个能力不显的女学生带回白鸦,也没听说过她喜好女色。 顾渊的副官和亲兵都壮烈了,没理由臧玉珠能得屠心青眼,特地带回白鸦组织。 陶宁:“因为她跟焦书君……也就是我的母亲有仇,她一只眼睛瞎了,这么多年依然没能治好。” 宋曼已经信了八成,目光变得复杂:“你还知道这件事。” 陶宁:“她亲口说的。” 那晚上屠心打不过就骂,对着仇人之女差不多要把一辈子的怨恨都骂完,她想不知道都难。 记录员只知道白鸦二当家屠心是个独眼龙,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可宋曼一清二楚,因为当时她就在场,亲眼见到焦书君的反击。 偷袭的屠心没能成功,捂着一只眼睛败走,没想到她的另一只眼睛也被牵连,人都看不清了。 屠心这人本就睚眦必报,瞎了一只眼本就是她的心病,看见了仇人的女儿当然不会舍得那么轻易杀了。 这么一想,倒是不难理解屠心的初衷。 她应当只想把人带回去好好折磨,殊不知给自己带回了一个死神。 宋曼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谁出卖了白银号坐标?” 第164章 陶宁:“顾渊。” 第105章 我爱摸鱼25 这两个字从那张颜色浅淡的双唇中吐出后,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宋曼盯着桌对面的人没说话,陶宁任由她看,丝毫不惧。 要是她惧一惧, 不敢回视, 这话或许还多点真实性,偏偏她不惧,颇有荣辱不惊的意味。 意思意思紧张一下也没有,也不知道臧玉珠失踪的几天里是在白鸦组织里吃了多少个熊心豹子胆, 才变成今日浑身是胆的模样。 宋曼到底也是杀伐多年的将军,从年轻时就能用眼神止宋芳洲夜啼, 待宋芳洲长大些后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要宋曼沉下脸, 她便心里发毛。 按理说臧玉珠比宋芳洲还小半岁, 且这一次演练才正式跟宋曼说上话,不可能做到那么淡定, 宋芳洲本人也不能。 还在医院里躺着的宋芳洲压根不知道自己被记录员当成计量标准, 就算是昏迷也在不停打喷嚏, 把家属激动得不行,以为人要醒过来了。 医生过来一看,遗憾告知她只是打喷嚏, 不是要醒过来了。 宋曼重复:“你说顾渊?” 陶宁:“是。” 记录员呼吸放缓, 她恨不得把自己当透明人,指尖漫无目的地乱敲,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知道今天会有重磅消息, 但这也太重磅了, 还接二连三排着队来,小心脏要承受不住了。 宋曼的声音响起:“白银号被劫, 如今幸存者有三人,顾渊身受重伤在医院中未醒,宋芳洲则在高强度快速多次跃迁中精神海受伤,也没有醒,只有你,安然无恙。” 陶宁不否认:“是。”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按上扶手,宋曼身体微微前倾:“而你正在指认我联邦十三少将之一顾渊是泄露白银号坐标,事后查验事情不属实,你将会有罪。你有什么证据吗?” 若在世人眼里,将这三人分个嫌疑高低,那肯定是臧玉珠第一,宋芳洲第二,最末的才是顾渊。 顾渊日常各种英雄事迹深入人心,还身居高位,位列联邦十三少将之一,所有人听陶宁的指控第一反应都是直呼不可能,然后痛骂她一通。 臧信夫妇离世已经太久,高速前进的时间将故人遗忘在原地,记得他们的人已经不多,也大多集中在第九星系。 顾长丰也是造势奇才,非常擅长造神,不然也不能短短几十年以其他星系出身在第一星系立足,这些年来在顾家的运作下,夫妇两余荫已经做不到庇护他们唯一的孩子。 陶宁:“白鸦老大亲口所说。” 在座所有人都清楚,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不可能说服所有人。 果然,宋曼也摇摇头:“死无对证,这不做数,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事情结果还没出来,难不成宋曼少将还真信了臧玉珠嘴里说的话不成? 可这话没人敢当着宋曼的面问出来。 记录员可算是回过味来了,宋曼少将之前的沉默究竟是什么意思。 脑子思绪万千,她手上的动作毫不停歇,默默汇总,还把耳边哇哇叫的蓝牙耳机给拿下了。 暗暗撇嘴,记录员心想:这么厉害,怎么不叫宋曼少将不要问,偏偏叫我不要记? 我只是公事公办,公事公办而已啦。 陶宁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然有,我怕保存不好,就随身携带了。” 只见那白皙指尖一动,刚还夹着营养剂当笔转的手转出了一片薄薄芯片,放在桌上,用指尖抵住。 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记录员以及监控背后的好几双眼睛一时也没想明白,她是怎么躲过那么多人眼睛藏进来的,不妨碍他们都看向指尖之下。 包括宋曼,她的目光也被吸引。 那芯片实在是薄,薄得似乎能透过它看见桌面,不用看第二眼,宋曼也能看穿这是复刻的。 陶宁没有着急交出来,而是说:“我记得黑海衰落伊始,是因为顾长丰派去的线人传来的消息,才让我们联邦一举扑杀大半黑海势力,夺回好几个星球。” “可是我与白鸦话事人对话时,他的意思是顾长丰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 “似乎是印证他的话一般,顾长丰因此步步高升,跟黑海掐成乌鸡眼的白鸦跟在联邦后面捡漏,成就如今规模。” “这好像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她指尖点着芯片,往前推去,在座所有人都清楚,轻飘飘的东西里装着重若泰山的证据,这将会对第一星系局面造成颠覆。 宋曼没说话,看过去的眼底写着——你可真出息。 这眼神不含任何贬义,她单纯字面意思,揭发完顾渊,揭发养父,一点也不带停歇的。 陶宁的声音继续:“顾长丰没调回第一星系前,本是边缘驻守基站后勤部,负责物资运送。” “那一次袭击之后,我父母双亡,顾长丰一家收养了我,因为负伤,顾长丰被调回第一星系,依然管理物资运输。” 宋曼眸光微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问:“你还记得?” 陶宁:“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遇袭的地点不是在第九星系任何一个星球上,而是在a3星。” “我还记得父母说过,为了彻底剿灭白鸦,我父母驻守在a3星中,那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物资只能依靠外面送来,顾长丰就是主要负责人。” “时间再往前推,推到a3星袭击的前三个小时,伪装成民用飞船的物资船被劫,领头者屠心认出了顾长丰。” “没人知道这三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顾长丰带着物资,晚到了半小时,只看见了被轰成碎片的a3星。屠心告诉我,在被困的三个小时里,他泄露了a3星的坐标。” 陶宁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她想把脑海里屠心垂死挣扎的声音忘之脑后,毕竟没人会爱听被人骂认贼作父滋味如何这种话。 宋曼闭了闭眼:“他并没有说被挟持了三小时,只说过因为遭遇袭击慢了半小时抵达,悔恨终生,希望收养他们的孩子赎罪。” a3星的覆灭,从表面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顾长丰身上,他不过是个运送物资的,还因此遇到袭击,四人小队只剩下两人死里逃生,能从白鸦手中死里逃生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个是顾长丰,一个是顾长丰如今的心腹秘书,旁人都以为他们是患难之交,顾长丰翻身了也不忘拉一拉朋友。 事件发生后,军部对顾长丰也有过严厉的批评,晋升缓了缓,再多的惩罚也没有了。 收养了臧玉珠之后简直功过相抵,酌情减轻惩罚。 陶宁没有跟着煽情,反把宋曼拉出了回忆:“顾长丰精神力不高,只有b级,无法长时间驾驶机甲,甚至高级些的机甲也无法驾驶,从客观出发,以他的能力无法在军部获得更高职位。” “a3星遇袭四年后,他却能以身入局 ,捣毁白鸦其中一个小窝点,救出受困秘书长之孙,凭借这份恩情,顾长丰终于叩响了政界大门。 “您不觉得现在的顾渊与当年顾长丰有相似之处吗?” 当年,今年,事件几乎重合。 当年秘书长之孙,如今宋家宋芳洲。 同样都是被劫,同样孤身救出,同样欠一份恩情。 宋曼:“觉得。” 她落语轻飘飘的,语气跟选择今天吃菠萝味营养剂或西瓜味营养剂没区别,让记录员不住指尖发麻。 这种东西是她可以听的吗? 联邦少将与背叛联邦嫌疑人共坐一桌,共同怀疑首席秘书长热门竞选人背叛联邦,与星盗私相授受,利益置换。 我是秉公办案记录员,那没事了。 帮忙处理这一桩案子怕不是老到三百岁也不愁没故事说。 陶宁也不知是看见了还是假装没看见对面两人的反应,这个答案她也不感到意外,她合理猜测宋曼也在怀疑事件真实性。 在这个时间点离开第一星系,去处理什么残党是杀鸡焉用牛刀,她常年远离第一星系中心,反而因此保留了置身事外的直觉。 “证据都在这。”陶宁一本正经道,“交给您我是一万个放心的,相信您一定会给我主持公道,洗脱冤屈。” 宋曼哼笑一声,接过芯片:“你在激将法我。” 陶宁满脸惊讶:“那您可误会我了,我还有事情想请您帮忙,心想或许您会喜欢听话乖巧些的小辈。” 不多看第二眼,宋曼就把东西收起来,看向坐在对面不知道哪里写着乖巧二字的小辈。 宋曼态度缓和了许多:“什么事?” 陶宁:“我需要一个律师。” 宋曼却问:“哪方面的?” 陶宁思索片刻:“擅长应对虐待烈士遗孤,侵占烈士遗孤家产,给烈士遗孤投毒等案件的律师。” 宋曼:“……” 记录员:“……” 记到最后,记录员已经麻木了。 不论是什么,她都如数记录在案,一经查实,神仙都救不了顾家。 第165章 录口供就这么告一段落,宋曼拿着东西准备离开。 记录员才想起自己的一个任务,她清清嗓子,问道:“你逃出白鸦组织时,那上岸的鲛人没能出逃吗?” 这是一句废话,但她不得不问。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影低下头,沉默了。 见着反应,记录员理所当然认为也死了,利索地把答案也记录上去,希望能堵住上边的询问。 问也没用,我也不能变出一条鱼来。 收拾完东西,记录员跟随宋曼身后离开。 陶宁起身目送,这让盯了她好几天的人倍感不适,原来她还是晓得礼貌的。 继续看监控内画面,陶宁不再玩营养剂了,而是坐在原地,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在事情没查清前,臧玉珠还不能离开房间,画面外,旁听的大佬都走了,剩下的他们也不能离开。 他们的工作就是盯着臧玉珠,将她的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案。 这是一件枯燥无聊的工作,在上面的命令下达前,都不能擅离职守。 画面内的人在出神,画面外的人盯着出神的人渐渐出神,这发呆像是会传染一样。 也是够无聊的,他们也忍不住好奇看向她看的地方,究竟是有什么,都快看出花了。 突然,臧玉珠回头了,对隐蔽的监控看了一眼。 监控外的几人:“!!!” 这不是随便瞥到的,是真真实实的对视。 那乌黑明亮的双眼在隐蔽的探头上停留几秒,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却让人莫名感受到警告的意思。 似乎那双眼睛在说——不准窥探。 而后她慢慢转回头去,保持跟之前一样的姿势,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为何,看见臧玉珠慢慢转回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来之前都听说臧玉珠不能吃苦,他们看见的臧玉珠则是一言不发,宋曼一来口若悬河,宋曼走了,又一言不发了。 半小时后,有人再度打开门,陶宁抬头看去。 来人目光复杂,既激动又震惊,还有些难以置信,其中有几分敬崇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她强忍着微颤的声音:“凯撒星坐标已查实,疑似白银号碎片仍在检验中,臧玉珠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陶宁一手按上桌面,站起身来:“我能离开军部吗?” “不能。这段时间由我负责您跟军部对接,您可以叫我洛乔。”拉开房门的女人回答,眼睛不住往她那边看去,察觉这样不礼貌,强行让自己目视前方,差点同手同脚。 这可是独身闯出白鸦凯撒星,还一手覆灭整个组织的大能人,可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赶紧暗中调整姿势,洛乔道:“臧小姐你情况特殊,需要在军部内住几天……啊对了,这是你的智脑,我还给你。” 陶宁接过阔别已久的智脑,露出浅淡笑意:“谢谢。” 洛乔把手摆成雨刮器:“不不不不用客气,只是一桩小事而已。” 陶宁打开了智脑,将手环放在耳边倾听,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在军部两天都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事情总是对比出来的,也是这个笑容才让洛乔明白,礼貌的笑和真心实意的笑到底有多大区别。 陶宁问:“我不能出去,那我的朋友过来看我应该可以吧。” 洛乔微怔,很快就说:“这个我说不准,但是我可以替您向上面申请。” 陶宁点点头:“好的,那就有劳了。” 最终陶宁没有留在军部内部居住,而是在距离军部最近酒店下榻,她已经不是嫌疑人身份,军部也不能拘束公民的行动。 按要求她这段时间不能离开凯莱星皇后区,还得做到随时接受传唤。 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她所居住的楼层还得守着几个人。 被指派来保护臧玉珠的几人本不太乐意,都被上峰一人一个脑瓜崩:“还真以为自己大材小用保护人呢,真发生状况谁保护谁都不一定。” 这话说的,更激起大家的好胜心了,正想不服反驳,上峰语气悠悠道:“知道凯撒星被炸了吗?” 几人异口同声:“那是什么地方?” 上峰:“那是白鸦老家,我也是才知道那地方叫凯撒星。就是臧玉珠被俘虏回去的时候炸的,白鸦老大及其残部已经被捕,正在送往第一星系的路上。” 几人:“啊???” 她们几个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一个人,灭了白鸦老巢,一个人,又回到了第一星系,换做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偏偏有人做到了。 “这不比她表哥强多了?” “不是,到底是谁在谣传臧玉珠是个废物?” “所以当初她在演练袭击中受伤,不会是欲擒故纵的其中一环吧?” “……”好像还真挺有可能的。 忽然都想到什么,全都打开智脑上上网,入眼一片骂声,全是讨伐,然后都平静了,还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臧玉珠没那么厉害,只是没法独自留在白鸦收集证据的一个普通人,那她将会背着骂名死去,遗臭万年。 这也太可怕了。 不能离开皇后区,接受传唤,有人保护这些不难做到,陶宁都答应下来了。 安定好后,顺便通过了律师的联系方式,互相约好时间见面。 没过多久,她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陶宁打开门,敲门的人却往后一闪,留下一句模糊的:“臧小姐有人找你。” 她一走,就露出了躲在身后的人影,黑色长发,黑色眼睛,却还是那熟悉的笑容。 卡莉斯塔双手撒花状:“蛇……蛇普来!意不意外?你终于出来了,我想你想得掉了一筐小珍珠。” 第106章 我爱摸鱼26 “……”陶宁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 她像是坐牢刚出来的。 一看眼前人,陶宁忍不住跟着扬起笑意:“多大筐的珍珠?” 表达思念之情自然是越大框越好,才两天时间, 还不足以让卡莉斯塔对人类计量单位充分了解。 能学会一句蛇普来已经很为难鱼了, 反正安荷是放弃了纠正发音,孩子喜欢,那就随她去吧。 卡莉斯塔双手合拢,比了个篮球大小:“大概这么大。” 陶宁:“这么大?” 看起来不太满意的感觉, 卡莉斯塔扩大了点范围,也就两个篮球大小:“我记错了, 其实是这么大。” 陶宁微微惊讶:“这么大?” 卡莉斯塔可就来劲了, 胳膊抡了个大圆, 跟圆规似的:“不不, 我又记错了,其实是这么大。” 陶宁震惊:“那岂不是能把我淹了。” 卡莉斯塔脑海里涌现一个画面, 陶宁陷在浴缸中, 浑身落满了珍珠, 那珍珠就像是水,落在了她身上,白皙圆润的肩头露出珍珠水面。 鱼脑子里没有非礼勿视, 而是认真考虑真正实施需要她多少眼泪。 别的鱼哭出来的珍珠也不行, 得是她自己的珍珠才能碰陶宁。 陶宁捏了一下她的脸:“你想什么呢,怎么在发呆?” 卡莉斯塔终于维持不住表情,扑过去抱住, 双手环着陶宁的腰, 把脸埋进她怀中。 嗅着那熟悉的气息,焦躁的鱼遇到了水, 终于安定下来了。 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分别最久的时候,以前孤身一鱼惯了,现在竟感到非常不习惯。 这两天里,安荷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建议出去散散心。 可被她拒绝了,感觉没这个人在身边,看什么都不尽兴,她本来就对人类世界不怎么感兴趣。 安静抱了一会,陶宁觉得有点累了,这两天里她没合过眼,铁打的人也会觉得累。 刚想说要不进去坐会,埋在怀里的脑袋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倒映着陶宁的脸。 卡莉斯塔说:“你好像是瘦了点。” 陶宁觉得不至于:“没有吧,还是原来那样。” 卡莉斯塔以为她不信,退出她怀中,认真道:“才没有,我知道的,以前你的腰围是这样,现在是这样,贴身抱起来的时候……” 不远处,名为保护,实则八卦的几人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 陶宁:“…………” 跟八百个心眼子的人类对话习惯了,忘记了莉塔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鱼。 陶宁赶紧把那两只比比划划的手抓住:“好了好了,我的确是瘦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荷荷她说在外面喝咖啡,她口渴了。”卡莉斯塔没缩回手,“她还说等你开庭了一定会去旁听……” 她凑到陶宁耳边,用鲛人语小声询问:“那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陶宁:“差不多,你呢,你说过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说起这个,卡莉斯塔神情微妙,她说:“我感应到了她,确实就在皇后区,可是……” 第166章 这一层都被清空,唯一的住客只有陶宁以及四个女军人,军部那边对这桩案件很看重,不容闲杂人等打扰。 安荷坐在走廊尽头,面对着宽阔的落地窗,外面是酒店花园俯瞰图。 双眼微垂,她手捧着咖啡杯,掩下眼底黯然,不愿去看地底上的草木繁荣。 这里很清静,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打扰。 她想她应该感到难过落寞的,可奇怪的是,她更多的还是恍然若失,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消失了。 或许从臧玉珠再次醒来,用陌生的眼神看她时,消失倒计时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 医院里,昏迷好一段时间的顾渊终于缓缓转醒。 他不醒不行,要是再不醒来,下一次睁眼就要对上第一星系监狱的天花板。 谁都没想到,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会变成如今这结果。 因为顾渊“身受重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被任何人看不见,和看不见任何人,也是很好的保密方式。 还因此拦住了心血来潮前来探望的宋曼,在医生的极力劝阻下,才把这位少将劝了回去。 之后就传来宋曼离开第一星系的消息,才让顾渊松了口气。 偶尔只有顾夫人过来一趟,以照顾儿子的名字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将外界消息传达给他听。 上一次顾夫人来时,带来的消息一点都不好。 她说应该死了的人不光活蹦乱跳回来了,对顾家态度也不亲近,俨然换了一个人。 她还说顾长丰有心想见臧玉珠一面,都被驳回来了。 明面上是提防臧玉珠,可在第一星系混的,哪还能不清楚,这明明防的是顾长丰, 顾渊带着一身仪器坐起身,身边就有人上前说话:“少将,顾星长那边说,臧玉珠应当是见不到的了,他想开一场发布会,压一压最近舆论。” 顾长丰目前出任第一星系凯莱星星长职位,即将任期结束。 竟然能把顾长丰逼得说出这话,想要抢先表态,事情肯定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顾渊开始后悔重伤昏迷了,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事情。 那人还问:“少将,总长说他鞭长莫及,只能从你那边寻找突破口,他问你觉得臧玉珠这些日子里有什么异常吗?比如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顾渊想了想,异常还真不少,就是因为太多了,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哪一点是突破口。 想得叫人头疼,他准备起身下床穿衣。 顾家那边,还没来得及向外界宣布顾渊苏醒,将议论声覆盖过去,就有身着银灰制服的军部找上门。 由于顾渊身份特殊,他要上的是军事法庭。 为首者说:“顾少将,有人指认白银号被劫案与你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他朝顾渊出示证件,确实是来自军部的人。 顾渊:“我没在军部见过你们,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短短一句话中,他已经想了很多。 联邦军部不是那么的铁血无情,要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过去接受调查,而不是派人过来了解情况。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他隐隐有种感觉,出了这道门之后,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为首者冷着脸道:“这是军部的命令,那可由不得你。带走。” 后面一句话是对同僚们说的,身后几个迈步上前,将几欲阻止的人推到一边,伸手去抓顾渊。 一边一个,把躺了好几天,全靠身体发虚的顾渊没能怎么挣扎,就被架起来扔轮椅上。 可以说是非常的人道主义了,抓人还带个轮椅,怕他半道上走不动,说什么要保外就医。 这便是做戏做得太真的后果,成天装虚弱,还真虚弱地被抓走了。 顾渊脸色黑沉,肩膀被两只手按住:“就算是军部的命令,也不能这样对待上峰,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那三人嗤了一声,怕不是心想:你算我哪门子上峰。 又是这样,这些野蛮人总眼高于头顶,因为他年轻就看不起他。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被推到仪器上的人也说:“野蛮执法,我一定要去投诉你们!” 为首的人说:“算了,这个也带走。” 正挣扎的男人两眼一瞪:“凭什么?凭什么抓我,罪名是什么?就因为我要投诉你们,踩到你们的痛叫了吗?” 为首者大手一挥:“阻碍执法,都带走。” 另一人大步过去,拎人脖子跟拎小鸡仔似的:“别啰嗦了,走吧。” 顾渊铁青着一张脸被推出房门,被迫承受一路以来来自医护人员惊讶的目光,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幸好这是在医院内部,他们应该不会乱说话。 可给他推轮椅的一个赛一个黑煞神,肃杀之气叫人不住退避。 有医生忍不住说:“顾少将……身体还没恢复,应该需要在医院修养,你们这是……?” 黑煞神之一:“没关系,我们军部包治百病。” 医生:“……” 顾渊:“……” 军部又不是军属医院,怎么还能包治百病。 不过是彻底没人敢拦了,眼睁睁看着病人被带走,留下议论声一片。 顾渊忍不住说:“别从正门出去,从后门出去。” 顾夫人对他说过正门有不少人等着,他被带走的消息决不能泄露,更不能是这样子被拍到。 给他推轮椅黑煞神二号:“你不早说,我们就把飞行器停正门口了,你不用担心,那些记者肯定不敢堵我们。” 顾渊额头青筋直冒:“我不是这个意思。” 黑煞神三号拍拍他肩膀:“那你怕什么,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骨头架子要被拍散的顾渊:“……”哪里来的野蛮人,力气那么大。 不是他不躲,是他根本躲不开。 这家医院闻名遐迩,本来以氛围清静,环境清新作为一大宣传点,自从孤胆大英雄顾渊住在这之后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医院那边也想打着这个名头宣传宣传,只要不进医院里捣乱,也就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本来顾渊对这情况是乐见其成的,现在他实实切切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被拥簇的顾渊甫一出现,直接震撼大家。 这架势看着,也不像是正经出院啊。 顾渊强忍着举起手挡脸的冲动,露出平静温和的表情,要是这样就算被拍了照也不会被当成犯人。 都怪副官背叛他,死得太早,不然现在他不会连一二亲信都没有。 还怪顾夫人总是说话抓不着重点,现在这情况她竟然没有告诉过他,让他一醒来就面对这些。 说什么臧玉珠看起来不对劲,这些他当然清楚,还是他向父亲传达的消息,重复这些话给他听又有什么用。 最后怪臧玉珠为什么不在演练袭击中就死去。 他带头把她找出来就是不放心她没死透被人救了,结果百般算计,给自己带回来一个祸害。 如果还有早知道,他绝对不会把只剩下一口气,精神海摧毁的臧玉珠带回飞船上,让她自生自灭。 等等……他找回臧玉珠的时候明明精神海已经摧毁,她到底是怎么恢复的? 耳边传来一声大嗓门,惊醒了沉在情绪里的顾渊。 “不许拍,都不许拍,军部办案,不许任何人泄露机密!” 不知道哪一个黑煞神开了尊口,喝退了探头张望的众人。 顾渊的手猛地抓住大腿,脸上的笑意挂也挂不住,遮羞布竟这样直白地被扯下来。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都像是狗闻见肉骨头那样激动起来了。 “办案?办什么案?” “难不成是白银号被劫案吗?顾少将是作为证人去指认犯人吗?” “听说白银号被劫案存疑,顾少将能说两句吗?” “你的表妹臧玉珠指认你才是那个泄露坐标,把背叛联邦的罪名加给她,这是真的吗?” 顾渊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脸色一白,他本来就够苍白了,血色褪尽后更加吓人。 很快,顾渊就反应过来了,调整了表情,严厉道:“是指使你来污蔑我的?” 这可不像是清清白白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倒像是……色厉内荏。 蜂拥着提出疑问者都静了静,都看向那个提出问题的记者。 女记者:“这么说你的确知道这件事?你才刚刚醒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能跟我们说说你的辩白吗?” 顾渊定定看了一会那名记者,似乎是要把她的外貌都记下来。 “请您回答我,顾渊。”那女声却在不住追问。 顾渊:“玉珠从小在家里长大,因为体弱很少出门,她应该是被人欺骗了,我很痛心。” 他还没看过当初陶宁被围堵星港的直播,说出来的借口倒是跟顾夫人说的一模一样,可谓是母子连心。 第167章 女记者:“这么说顾先生是承认这么多年的传言属实,顾家收养她确实另有目的,所以把她养成如今这样不辨黑白。” 顾渊口气严厉:“你在曲解我的意思,请停止对联邦军人的污蔑。” 女记者分寸不让:“那你认为臧玉珠是受谁欺骗?” 顾渊这才想明白,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闭口不再回答。 可是已经晚了,蹲守多日的记者们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此情此景倒是比当初臧玉珠回归还难。 黑煞神:“好了,这不是新闻发布会,都让一让。” 顾渊忍着一口气被塞进飞行器中,他心想:没关系,他还有父亲。 忍一时风平浪静,总会被放出去的。 结果到了监禁室,里头正坐着被寄托希望的顾长丰本人。 顾渊这下是真的震惊了:“爸?你怎么也在这?” 顾长丰短短几小时内憔悴不少,整齐背头掉落几缕头发,眼镜不知所踪,他道:“臧玉珠这个白眼狼,指认你才是那个泄漏坐标的人。” 顾渊想也不用想就说:“不可能!” “你也说不可能,我也说不可能。”顾长丰语气微沉,“案件调查正在进行中,军部那边一直都说我们是政客,合不来。早知道我就不……” 至于不什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了。 父子两面面相觑,各自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他们嘴里的不可能可不是指“我没有背叛联邦泄露消息”的不可能,而是“知情者都死在白银号中,此时只有你知我知”的不可能。 也是因为如此,才让两人如此的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声音,脚步声渐渐往这边逼近,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顾渊震惊:“妈?你怎么在这?” 顾长丰也震惊:“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是开会开到一半,被直接带走,秘书就在隔壁一间,都没能来得及说话。 顾夫人脸色苍白:“他……他们说我涉嫌投毒罪,让我进来接受调查。” 顾长丰,顾渊异口同声:“投毒?!” 顾夫人一提起她便咬牙切齿:“是,他们说就是那白眼狼提出的,长丰,你要想想办法啊!” 顾长丰人都在这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闷闷坐在一边,绞尽脑汁去想还有什么破局办法。 可到底,他也不知道臧玉珠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所控告的又是什么罪名,怕贸然说出口牵连出更多的事情。 平时作恶太多,连想摆脱罪名也不知道被告的究竟是哪一条罪名。 三人互相对视,也都神情莫名地撇开了脑袋。 这下可是,一家三口牢里齐相聚,阖家欢乐了。 第107章 我爱摸鱼27 关于白银号劫持案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事关军部内部, 还涉及当年旧案,所有细节当然不能披露,越不能公之于众的事情越让人有窥探欲。 连那举世无双的鲛人都被忘在脑后, 先往后稍一稍。 只有研究院的人在天天拍大腿惋惜, 好不容易一条主动上岸鱼,怎么就死了呢。 正吵得沸反盈天之时,顾渊被带走的视频不胫而走,包括那位女记者的提问, 也被所有点开视频的人听进耳里。 当是时,压了许久的高压锅终于炸了。 【不是, 自己长歪了还要怪养父母教得不好, 这是什么歪道理?】 【呕了真的呕了, 怎么不死外边, 回来恶心谁啊?】 【顾渊看起来脸色好奇怪……】 【刚出院脸色不好不正常吗?难道要他气色红润,当场干碎飞行器才行?】 【对啊, 他都为了救人身受重伤了, 好苛责, 你扔那环境里都不能做到好吧。】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紧张,那个表情更像是……心虚?】 【嗯,我看见了, 他手抓住了大腿, 被毯子盖着,膝盖隆起一个小包。】 【不要命啦你那么敢说,等会他狂热粉就要找上你啦。】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他还那么年轻, 没超过三十岁, 到底是怎么做到跟其他十二少将并列的?】 【不都是靠军功升的吗?顾渊年轻有为碍着你眼了?】 【这根本不是年龄的问题吧,我们联邦历史上也有过更年轻的少将, 二十五岁就位列十三少将之一,可在世时是毋庸置疑的铁血将军,压根没人怀疑过。】 【关于顾渊坐火箭般的升职速度,其实一直都是凯莱星的讨论话题,只是你们不知道……】 【其实我也觉得他好像经常待在第一星系,没怎么出去过,也不像宋曼那样长期戍守边缘星基站。】 【这个世界真疯狂,背叛联邦的罪人都有人帮忙洗白。】 【虽然我白眼狼,虽然我诬陷我表哥,虽然我害得同学昏迷不醒,可我是蛇蝎美人,都来爱我吧。】 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时半会没能解释清楚,咋一听便以为臧玉珠是自己胡乱攀咬,拉人下水。 特封臧玉珠为新星历第一大白眼狼,将会载入史册。 顺便把她过世的父母拉出来讨论,一世英名竟然生了个这么玩意。 连带着呈交证据的律师也被牵连,她所属的律师事务所被好事者围观。 “你给背叛联盟的罪人辩护,难不成你也要和背叛联盟的罪人同流合污?” 律师:“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我为委托人办理的是养父母投毒案,关于白银号劫持案不在职责范围内,找错人了。” 众人:“???” “什么投毒案?你不是帮臧玉珠辩护的律师吗?” “我的确是臧玉珠的律师……我的车来了,细节不能披露,告辞告辞。”那律师一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快步窜上飞行器,扬长而去了。 倒是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又什么投毒案,怎么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等会,臧玉珠养父母投毒案,臧玉珠养父母可不就是顾渊爸妈吗? 就在这摸不着头脑的氛围中,有关白银号劫持案终于开庭。 时隔多日,臧玉珠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身黑衣,双唇红润不少。 肉眼可见的过得还行,比第一次露面的双唇浅淡几乎无血色好多了。 她于证人席后坐下,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坐在被告席上的竟然是臧玉珠的养母顾夫人,她倒是消瘦了不少。 顾夫人在这几天里过得并不好,跟丈夫孩子分开审讯,所有消息只能靠律师。 可律师是按程序分配的,在她心里自然觉得不如自己认识的律师上心,坚持要求更换律师,法院那边同意了,律师也利索交接走人。 结果换来的律师说:“胜诉的几率不大,按照联邦法律,除非本人请求延后审理,再由顾家运作,才能脱罪。” “她提起的罪名是投毒,我想问一句,您……有没有做过?” 抱着这个念头,顾夫人被带了出来,走进了不少人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她那双总笼着忧愁的双眸望向证人席,像极了被孩子伤透心的母亲。 顾夫人经过时,对陶宁柔声道:“玉珠,我养你十几年,把你当亲生女儿疼爱,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吗?” 在座各位都很好奇,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臧玉珠从懵懂小孩就来到顾家,在养父母膝下长大,应该对养母感情很深才是。 说到底也是养育了十几年的母亲。 旁听席上动容者不在少数,一时嗡嗡作响,有不满的眼神刺向陶宁后背。 可惜陶宁的反应让大家失望了,她只兴味盎然地看着顾夫人。 再能演的人也要在这眼神里败下阵来,顾夫人摇摇欲坠:“玉珠,你真的要这么绝情,不担心外界的看法吗?” 一敲法槌,审判长冷言道:“肃静,徐龄仪警告一次。” 顾夫人这才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几乎是哭着坐在被告席后。 “此次审理是由原告臧玉珠提起诉讼的投毒案。” “我当事人控告养母徐龄仪利用身份,长期给原告臧玉珠服用含有x32号提取物的维生素,这是药物检查报告……” 律师一推银边眼睛,她举着密封袋中半颗药朝审判庭示意:“这药是徐龄仪长期给我方当事人准备的维生素,它不论是味道,外观,确实跟维生素一模一样。” 无数双眼睛都看向女律师,准确来说是看向她的手,那半片药片。 看着平平无奇,任谁都想不到里面含有联邦禁药。 徐龄仪律师霍然起身:“我有异议,这片药片是哪里来的,可否提供来源?” 陶宁回答:“我的养母徐龄仪女士有给我准备药物的习惯,这是从她给我准备的小药箱中拿出来的,出发演练的第一天,我紧张过头忘记吃药了,因此还剩下一片。” 第168章 徐龄仪浑身一震,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她竟然是因为没吃完的最后一片药被发现。 陶宁亮出了证据:“这些是徐龄仪的购买记录,以及在顾宅搜出的还没使用完的未开封维生素图片。” 购买证据是从白鸦那发现的,直接从那庞大的背叛联邦的证据中调出,购买违禁药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本来白鸦老大留着是用来要挟上位成功的顾长丰,若他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就将此事泄露出去。 被陶宁看见了,也一并加了上去。 “被告方律师,还有异议吗?” 徐龄仪律师彻底没了话,讪讪坐下:“没有异议。” 徐龄仪并不甘心:“这不能说明是我给她吃的,我买给我自己吃不可以吗?” 徐龄仪律师没能阻止她说话,着急地抓了抓脑袋,虽然眼下这情况说跟不说也没太大差别。 “有人举证,当初我方当事人臧玉珠身体不好,一直服用这个牌子的维生素。”臧玉珠律师转向徐龄仪,“举证者说,她向徐龄仪索要未开封成品被拒绝,徐龄仪表示这是给臧玉珠特制的药品,不允许外人服用。” “当时还有几人在场,她们也都肯定了真实性。” 徐龄仪脸色更加苍白,她知道匿名举证的人是谁,正是那天陪着她去星港拦截臧玉珠的,她儿子顾渊同学的母亲。 这人平时百般讨好她,好处吃了不少,现在竟敢背叛她。 果然,证人出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熟面孔,都对药物的存在表示肯定。 证人们也察觉到了徐龄仪的目光,不由挺直了腰背,露出更加义正言辞的表情。 臧玉珠律师:“众所周知,x32号提取物是联邦禁药,早期服用有短暂提高精神力的作用,用量超标则会对服用者精神海造成损伤,后来因为患者难以控制用量,容易滥用,造成过不少死亡案例。” “有臧玉珠多年以来的病历为证,这些年来当事人一直饱受精神海受损困扰,屡屡体弱多病,出入医院,而养父母则对外说是因为当事人未被收养前受伤导致的。” “其实根据当年的检查报告,当事人臧玉珠被营救回来时确实受过重伤,精神海有过损伤,但因为当事人还是孩子,医生诊断大概率可以康复。” “徐龄仪夫妇对此表现得很用心,翻阅十几年前的新闻显示,夫妇两经常带当事人去做精神力方面检查。” 臧玉珠律师微笑:“一年后,当事人臧玉珠的检测报告显示,精神力活跃度上涨,当然,这一条也上过新闻。” “而这时,原告已经服药期长达六个月。” 周边想起一片抽气声,按时间算,臧玉珠八岁被收养,九岁的时候就吃了半年毒药。 这是多铁石心肠才能干的出来的事情,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下毒,还听着她喊了那么多年的妈妈。 审判长再次撬法槌:“肃静肃静。” 臧玉珠律师的声音仍在继续:“这些都记录在原告病例中,无法删改。相关新闻也有迹可循,在收养我方当事人的前三年,将军遗孤臧玉珠占据不少话题,之后便很少出现了。” 不难想明白是为什么,名声赚够了,就不能让人总出来溜达了,容易露馅。 所以臧玉珠被隐藏多年,很少人见过她,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她,知道她跋扈,知道她诸多要求,还知道她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 臧玉珠律师:“服用药物多年,已经给我当事人精神海造成不小的损伤,最终在毕业演练时无法操控机甲逃离,被白鸦组织袭击,身受重伤。” “附上毕业演练机甲内部录像。” 没想到这个都有,旁听席的目光都放在虚拟屏上,陶宁也抬头看去。 机甲被摧毁的轰隆声响在所有人耳边,浑身是血的年轻女生倒在操作台上,能清楚看见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即便如此她还没放弃自救,费力抬起胳膊打算用精神力链接操纵机甲。 然而没能成功,她一旦开始动用精神力脑袋就开始疼,疼得画面中的臧玉珠不住用手敲打脑袋,又一阵剧烈震动,画面开始变得一闪一闪的。 再最终的黑暗来临前,她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一样东西,用力一拔,画面终于黑了下去。 或许是冥冥中的感应,臧玉珠在死前藏起了黑匣子,有朝一日得以重见天日。 陶宁说:“这个药有一定的依赖性,每天用量都很少,长年累月服用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潜移默化的,于是在真正危机来临的时候,她无法动用最大限度的精神力。” 观众席有人不适地转过了头,生活在第一星系的居民根本无法想象战争的残酷。 “证据都在,被告人还有什么异议?” 桩桩件件下来,徐龄仪无话可说,沉默了很久很久,她说:“我认罪,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所为,我的丈夫和孩子并不知情。” 她以为三个人都被抓来调查,是因为投毒的事情,真论起来,父子两也逃不掉罪责。 为了安抚徐龄仪的情绪,她的律师没有告诉她这些事。 “被告人徐龄仪,长期对臧玉珠投毒,虐待儿童,造成后果恶劣,情况属实。现判处刑期五十年,前往黑铁星服刑。” 旁听席再度议论纷纷,联邦没有死刑,黑铁星是距离第一星系有一定距离的劳改监狱。 徐龄仪肩膀全塌下来,站着来的人,被带走时如面条一般,不复贵夫人的从容。 “接下来审理非法侵占财产案,被告人顾长丰。” 徐龄仪以为自己能保住丈夫,总会有解脱的可能性,听到这句话,她猛地回头。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侵占财产? 而坐在原告席上的人依然没有看她一眼,旁听席的人都比她有情绪。 顾长丰到底是政客,他可没有徐龄仪那样看见证据就认罪。 说一不二的作风不改,还嫌弃律师说的不好,直接压过了律师说话。 顾长丰道:“这话就好笑了,当初我们收养臧玉珠就是为了知遇之恩,我不过是代为管理,怕她年纪太小被人骗,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之后要告我侵占财产。” “那关于你妻子给臧玉珠长期下药的事情,你是否知情?” 买药都是用徐龄仪的名义,她已经认罪,顾长丰当然不可能会承认。 顾长丰摇头:“这事我不知情,我不经常在家,两个孩子都交给她照顾,我承认是我的疏忽造成今天的后果,对此我表示很难过。” 转向,陶宁他愧疚道:“抱歉,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陶宁:“没关系,去牢里好好改造就好。” 有人笑出声,趁没人注意到,赶紧捂住了嘴。 “……”顾长丰铁青了脸,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不认为臧玉珠能找到什么证据。 于是双方就在财产问题上掰扯了起来。 臧玉珠律师:“我原告被收养时才八岁,被告的工作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奢侈的宴会支出。请问以您的薪资是如何撑得起当年宴会,并购买皇后区面积超过三百平别墅?” 顾长丰:“那是因为我当初考虑的就是要给臧玉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难道这房子她没有住吗?这么多年的生活支出,教育支出,我们可没有亏待过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臧玉珠律师:“可是房子是在被告你的名下,写得可不是臧玉珠的名字。” 顾长丰:“那是因为玉珠还小,我已经跟玉珠说过了等她回来就将所有财产还给她,想来她也成年了。” 陶宁笑了:“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回来,口头许诺,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顾长丰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么想我的,看来我真的做错了,把你养成这样狭隘心肠。” 不等陶宁在说什么,他高声道:“我愿意归还所有财产,并给予双倍赔偿,就当全了这些年的情分。你还想告我什么,我都认了。” 后面一句是看向陶宁说的,他态度良好,有理有据,也不像徐龄仪那样情节恶劣,判不了多重。 钱不多重要,最重要的是人还好好的,只要顾长丰能出去,他就不愁翻身。 “休庭。” 等再次开庭,座上审判长换了人,更加威严。 “接下来要审理的,是白银号劫持案。” 还以为能听到顾长丰要还臧玉珠多少钱的旁听席一愣,都激动起来了。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白银号劫持案,听了一耳朵投毒,财产侵占,现在可算等到了。 也是没想到顾家在凯莱星名声不错,干的都是投毒和侵占遗孤财产的事情,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道顾渊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顾长丰再度出现的时候,他还不慌,待看见前几天就分别了的顾渊出现了,心头微沉。 运筹帷幄多年,他也拿不准今天究竟还会发生什么。 第169章 难道是……不,不可能,她能逃出白鸦已经是勉强,不可能还能做到什么。 没能听见上一次庭审的顾长丰并不清楚,陶宁拿出的购买记录是只有白鸦内部才有的,不然他决不能如此心存侥幸。 紧接着,跟随顾渊身后的还有顾长丰秘书,以及顾长丰交好的人,顾长丰深色凝重,终于感到有什么正在逃脱他的掌控。 顾渊用前所未见的陌生眼光看着陶宁:“你究竟……”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开了个头,却无话了。 陶宁回之一笑,好心安慰道:“别急,等以后你有很多时间慢慢说。” 顾渊被推着走向被告席,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具体是如何,他也说不清楚。 直到现在,顾渊才想起来自己多久没有直视过臧玉珠的眼睛,刚刚他所看见的双眼中,不复澄澈,也不复爱意。 连恨也没有,只有潭水般深沉与淡漠。 直到证据一样一样摆出,涉及到a3星旧案,顾长丰父子心底那一点侥幸都彻底破灭。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根本没办法辩白。 旁听席的沸腾几乎是一浪接一浪,审判长把法槌敲得震天响,一次又一次平复下来,等下一个证据出现,再次哗然。 与联邦心头大患私相授受,利益置换,公器私用,给顾渊换功劳往上爬。 顾长丰这个当爹的更绝,嘴巴天天说自己念恩,把焦书君远房亲戚挂嘴边,结果还是他出卖了a3星坐标。 当年急匆匆的收养,很有可能是怕暴露真相,结果发现年幼的臧玉珠一无所知,才想到了慢慢下毒的办法。 收养臧玉珠的事情知情者太多太多了,何况夫妇两才死没多久,要是孩子也死了肯定会有诸多猜测。 剑走偏锋多年,还真给顾家尝到了甜头,一个成为了凯莱星星长,一个则位列联邦十三少将之一。 顾长丰律师已经放弃抵抗,往减少刑期上辩护,联邦没有死刑,不代表不能关到死,或者发配偏远劳改星,劳作到死。 这对于野心勃勃的父子俩来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纷纷提起上诉。 可证据确凿,被驳回上诉。 要是放在两百年前,联邦还没有废除死刑的时候,这俩人的罪名足够枪毙个几十遍了。 “由于被告顾渊出卖白银号坐标,凯撒星被毁后,白银号也被毁,碎片已查实的确是白银号。此行为后果恶劣,导致联邦重大损失……” 后面的话顾渊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满心眼都是前面一段话。 “白,白银号被毁了,凯撒星不复存在?”顾渊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陶宁淡淡道:“怎么不可能,我亲手炸的,不然你们的罪证收集起来还真麻烦。” 顾渊彻底面如死灰。 上面审判长正式宣读:“现判处被告顾长丰,顾渊终身监禁,前往巨石星服役,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不得出。” 巨石星环境恶劣,十个黑铁星加起来也比不上巨石星,巨石监狱中有狱警监管,极其严格,连想死都做不到。 他们俩只能活受罪,直到寿命尽头。 “闭庭。” 520高兴的声音响起:【滴滴滴滴,现在播报宿主任务进度条,任务完成啦!】 它还卡着点发申请,为了宿主的恋爱脑,它真是煞费苦心了。 拯救寡妇单身生涯,人人有责! 520疑惑:【不对啊,顾渊又没有死,怎么就任务完成了。】 陶宁站在原地,看父子两被带走:“人没有死,心死了。” 第108章 我爱摸鱼28 闭庭后, 星网上还没那么快公布结果,没有旁听资格的只能在网上高强度冲浪,等待结果。 下午五点, 花都等谢了的网友们终于等到了一点消息。 一个拥有旁听资格的博主发文称:【我第一次用震撼还形容一个案子。】 好奇的网友纷纷留言, 表示十分好奇,愿闻其详,越详细越好。 【不说虚的,你就跟大家说说白眼狼判了多久?】 博主回复:【罪名好长一串, 总结一下就是终身监禁,在巨石星监狱服刑。】 【巨石星???没听说过, 比黑铁可怕吗?】 【刚查询了一下巨石星, 比黑铁可怕几百倍好吧!地理位置在悬崖上, 四面环海, 进出只能依靠飞行器,服刑期间每天都要去星球另一边的巨石矿场服役, 我光看图片都觉得人生无望了。】 博主回复:【本来不知道, 看了你的科普, 我又震撼了。】 【让臧玉珠恶事做尽,这判得活该,大快人心!】 博主回复:【谁说是判得臧玉珠了, 判的是顾渊, 他爸也数罪并罚,也得去巨石星监狱服刑。】 【谁???你说谁???】 博主回复:【顾渊,就是利用臧玉珠生父母余荫进入军部的顾渊。他妈妈常年给臧玉珠下毒, 去黑铁星服役五十年。不过顾长丰和顾渊都不承认自己知情, 还以为能减刑。】 博主感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让大家看不明白了,他们还停留在把臧玉珠指代白眼狼的时候, 看这情况好像是挺震撼的。 【等会等会,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真相就是:顾渊出卖坐标诬陷臧玉珠,他妈给臧玉珠常年下毒,他爸也出卖坐标,导致a3星惨案的发生,自己踩着臧玉珠一家人的血肉步步高升?】 【真、真反转了啊???】 【a3星惨案又是什么?】 【能问出这个问题的肯定很年轻,十几年前的旧事,a3星是尚未记录在册的小星球,本来臧信和焦书君秘密部署准备一举歼灭白鸦老巢的,那时候他们的规模还没有那么大。】 【然而隐藏的坐标被负责运送物资的顾长丰出卖,a3星被打得猝不及防,全军覆灭。因此联邦再度遗失白鸦老巢的坐标,等我们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跑了,人去星空。】 【……】 【我看明白了,新星历第一大白眼狼该更换名头了,原来是顾渊一家。】 白眼狼就算了,还要敲骨吸髓,从老到小,一个都不放过。 还看臧玉珠即将毕业很有可能察觉到表哥入职军部的秘密,迫不及待要把人杀了。 因为臧玉珠精神力也不差,是少有的a级,本身就有一个入职军部的名额,她毕业之后由她本人选择是进入军部,还是选择其他行业,被顾长丰一番操作后,名额给顾渊占据了。 再者,入学第一学院本身就是臧玉珠应有的名额,还没被占掉那是因为顾渊用不上。 可臧玉珠几乎是被骂着入学的,完事还对臧玉珠露出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靠我们顾家的脸面的姿态,也太会恶心人了。 要不是臧玉珠能揭发真相,那他们,还有联邦岂不是把出卖联邦的罪人奉为英雄? * 一周后,联邦出了公告,通告了顾长丰,顾渊的罪名,徐龄仪也在其中。 顾家一家三口即将前往服刑监狱时,宋芳洲终于苏醒,最初的三天她还没法说话,经常感到头痛。 医院那边只好用仪器让她与父母进行交流,精神恢复些时,宋芳洲再次尝试使用仪器交流,用脑电波生成文字。 醒来后,她说出来的第一句话让她父母感到毛骨悚然。 ——“我睡着的这些日子里,我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有人每天给我注射药剂,那不是护士。” 宋妈妈问:“谁指使的?” ——“那人说,你最好成一个傻子。” 一个话也说不清楚,迷茫的傻子,这样就不会回忆起一路以来的种种疑点了。 想了想,宋芳洲慎重补充道:“我觉得是顾渊指使的。” 她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顾家已经锒铛入狱,对着父母她才敢说出自己的怀疑。 宋妈妈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优雅如她,却一拍桌子骂道:“果然是他!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也不肯放过!” 宋爸爸也怒了:“都怪我们没能察觉,一定会彻查到底!” 然后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他已经前往巨石监狱服刑了,这个背叛联邦的罪人,要用一辈子赎罪。” 宋芳洲:“?” 被塞了庞大信息的宋芳洲像是没反应过来的老电脑,睁着两只迷茫的眼睛,左右看看。 听她爸妈一唱一和地骂起顾渊,还说就算去了巨石监狱也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两人中间夹了一个满头雾水的宋芳洲,她想: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等宋芳洲恢复到一定程度,了解了事情全经过之后,病房中发出一声巨响巨响的骂。 而这时候,距离那一家三口前往服刑监狱还有一天。 同在皇后区中,有人正在痛哭流涕地忏悔,有人因为被暗算而愤怒,还有人则在遮阳伞下小憩。 第170章 一张折叠椅摊开,菱花白遮阳伞打开,一人躺在阴影下隔绝了大部分人造阳光打扰。 她修长双腿上盖着毯子,样貌看不清真切。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睡着的人影发出几声梦呓,翻了个身,一缕铂金长发掉落,发尾几乎触地。 这睡着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安安分分睡觉的,没过多久,一只手也掉了出来,骨节修长,凝霜皓腕。 也不嫌会不会压得发麻,就这么吊在半空,保持了好一会。 然后就被压着麻筋痛醒了。 卡莉斯塔终于睁开湛蓝双眸,入耳的第一句话便是:“不见,那就让他去死。” “皇后区监狱墙壁采用了防自杀材料,撞不死人。” “那个也不见,她可以上诉,刑期只会增长,什么话都不用告诉我。” 没再多说几句话,通讯就被掐断了。 本想再说两句的狱警:“……” 另一个同事问:“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狱警摇头:“不来,让他去死。” 同事:“那再忍忍吧,还有一天就要把他送走了,就没见过那么闹人的犯人。” 狱警哈哈一笑,捧着茶杯道:“天之骄子忽然变成这样,是个人都受不了,这可是不到三十岁的联邦少将呢。” 似乎是印证狱警说的话,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呜咽,一会后,转成破锣嗓子哭。 同事一抬下巴:“又来了,第一次看很有意思,这么多天我都看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兴味盎然,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溜溜达达地过去了。 路过顾长丰的号房,余光一瞥,他像是忽然老了许多岁,垂垂老矣,不复之前运筹帷幄的模样。 双眼无神,头发蓬乱,哪怕听见隔壁号房的儿子在哭喊叫唤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情况两人见得多了,什么心如死灰,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精神失常……都见过,也就不稀奇了。 狱警拿警棍敲了敲号房门:“肃静,注意纪律!” 砰的一声,有人撞到门上双手扒着门,着急的声音传到门外:“你有没有跟玉珠说过我,她有没有说什么?” 狱警说:“有啊。” 里面的声音充满希冀:“她说什么?” 狱警朗声道:“她说让你去死。” 顾渊想也不想道:“不可能,以前玉珠那么喜欢我,还说要嫁给我,她肯定是口是心非,她一定会来的。” 狱警:“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静。 果然是片刻,不到五分钟,那哭声又响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玉珠,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我太晚才看清对你的感情了。” 谁能看清,他这悲痛欲绝的眼泪中到底有多少分真心实意的忏悔,又或者说,这真的是后悔吗? * 掐断了通讯的陶宁往水池边走,遮阳伞下的身影已经掀开了毯子,将双足泡在水池中。 估计是觉得这样不够好玩,她变出了鱼尾,果然舒服多了。 冰蓝鱼尾泡在池水中,尾鳍轻轻晃动,拨动水波,脑后长发垂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柔的光。 长发下的耳鳍动了动,转过头来,朝来人一笑。 这样梦幻的一幕只有一个人能看见,她站原地欣赏了好一会,在卡莉斯塔的招手下走了过来。 陶宁把毯子叠好,坐到躺椅上:“我吵醒你了?” 卡莉斯塔摇头:“没有,睡太久了晚上会睡不着。” 双手后撑,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悠闲了。 卡莉斯塔说:“我知道我的族鱼在哪,不过她好像很警惕,我还没靠近她就着急跑掉了。” 陶宁想了很多:“为什么,她心虚?” 卡莉斯塔摇头,后仰,把脑袋放她腿上:“我觉得不是,是我太强大了,吓跑了她。” 陶宁勾起她一缕长发把玩,编了一个俏皮的辫子:“你很相信你的族鱼。” 卡莉斯塔认真道:“鲛人族不会背叛自己的族人,永远不会。” 这话陶宁倒是相信,纵观联邦历史也记载过鲛人或自愿或不自愿上岸,还透露过鲛人能用歌声吸引族鱼前来,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自然是有人尝试过。 但无论哪一次,都没有祸及族群其他鱼,她们都在用尽全力保护安全的族鱼。 陶宁弯下腰亲一下她额头:“那什么时候去找她?” 卡莉斯塔:“明天有空,就明天吧。” * 这是位于皇后区绿化程度最高的居住地,被评为第一星系宜居程度最高的地方。 穿过路道两排绿树,看见了一栋颜色温暖的小楼,小楼的门前种了不少花,迎着阳光热情绽放。 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很用心打理这些花朵,走在铺着石板的小路上,像是走在花毯上。 从小路往前走,两位访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访客抬手按下门铃。 以来访者的听力,能清晰听见屋内的各种声音。 有重物落地声,有热水被倒进杯子里发出的咕噜声,有轻柔音乐正在播放,还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这一切细碎的声音构成了生活。 一道动听声音响起:“哎呀大橘,不要玩我的花!我才养活的!” 另一道声音说:“谁啊?你定外卖了?” “我没有订外卖啊,是不是之前订购的大浴缸送上门了,我不想在外面游泳池泡水了。” “这么快就到了吗?我去看看。” 房门被打开,站在门边的女人看向外面,眼神变得疑惑。 都不认识,等会,后面那个半长头发的有点眼熟。 她不经常关注时事,一时半会没认出那就是臧玉珠本人,而是受另一人影响,收回目光。 门外的人也在看她,只见她白净的脸上沾了一点颜料,一头长发用炸毛的画笔挽起,有几缕碎发落在肩头上。 如果其他人在这,一定会认出这是网上小有名气,出身艺术世家的俞千。 卡莉斯塔不认识她,而是把目光放在她身后,那是连接玄关的木质走道,不能看见屋内场景。 没想到敲门的人根本不认识,俞千疑惑道:“你们是……?” 后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句不情不愿的猫叫,一个抱着大橘猫的红发女生探出头。 红发绿眼,在凯莱星中不算特殊,但也特别。 可在鲛人族群中是在平常不过了,这个族群就算是黑,也得是五彩斑斓的黑,不然就是不美。 “是不是东西送货上门了……”看见卡莉斯塔后脸色微变,她快步上前,走到俞千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小声道:“……首领。” 从前几天起,她就有预感,总是感受到有一个强大同族在附近出现,那个气息绝对隐瞒不了。 可是俞千安慰她是错觉,不然为什么那个同族不找你相认。 几天过后,她身边依然没有出现那个强大同族的身影,她也渐渐相信了俞千的话,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卡莉斯塔的出现彻底击碎了她微妙的侥幸心,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鲛人一族并不只靠外貌辨认同族,更依靠的是气息,门前站着的气息十分强大,几乎要将她淹没。 足以让她辨认出,这是有一面之缘的首领。 听说族群并不赞成组人上岸,听说首领的父母其中一方就是人类,还听说她孤身一鱼长大就是因为其中一方上岸了…… 俞千双眼微睁:“首领?”她也露出了紧张的表情,不由自主抬起手把身后的人挡住。 显然她也清楚身后女友的来历,且费心替她安排了新身份,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在凯莱星中。 都不知道该说这人大胆,还是神经粗,真就灯下黑地过了那么久。 可是那红发女生又不是胖橘,仍露出大半身体来。 卡莉斯塔看着她,没有应答。 今天是带着伪装过来的,她的黑眼瞳里倒映着另一人的身影,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520细细品味,并给予评价:【这既视感,你鱼像拆散姻缘的鱼法海。】 陶宁:“……”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面无表情的莉塔还真有几份“无情大首领铁血断姻缘”的味道。 520摇头:【我都说她很会演吧,你还不信,你看看她俩的样子,你的鱼还是你面前的小可爱吗?】 她们看起来是真的很害怕卡莉斯塔一展鱼威,把红发女生给抓回海里,自此有情人天涯各一方。 对着满脸紧张的两人,卡莉斯塔面无表情道:“林?” 她的眼睛是看着红发女生说的。 红发女生战战兢兢点头,战战兢兢地按下俞千的手臂,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我,首领。” 第171章 这声音,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她怀里抱着的橘猫好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嗷了一声,开始挣扎。 林只好松手,放它下去。 咚的一声,红发女生怀中的大橘猫沉沉落地,四根筷子插冬瓜似的迈步过来,大摇大摆的样子仿佛它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然后抬起脑瓜,去嗅闻卡莉斯塔的裤脚。 卡莉斯塔悄悄挪动脚离步橘猫远一点,那湿漉漉的鼻头却追了上来,比闻猫罐头还积极。 林一言难尽,她很想把大橘抓回来,但是她不敢靠近首领qaq 卡莉斯塔终于开口了,她却摇了摇头:“不,你不是林,你的气息是林。林很调皮,从不会害怕和害羞。” 被发现了。 竟然一见面就被发现了,她的确不是本鱼。 第109章 我爱摸鱼29 “我……”林浑身一僵, 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俞千及时扶住她,安慰般拍了拍她的后背。 俞千在她耳边说:“别怕,大不了我回家找我妈, 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陶宁饶有兴致旁观, 520倒是十分稀奇:【没想到这里也有穿越者,看起来感情很不错嘛。】 卡莉斯塔像是听不见这句话一样,她只问:“林当初受伤,是我把她从鲨鱼嘴里救出来的, 当时她只剩下一口气。” “我们都认为,林活不了, 一夜过去, 林却醒了。” 当时卡莉斯塔太忙, 没有对林有很多关注, 也就错过了。 之后听说林失踪了,卡莉斯塔才想起这个受伤的族鱼, 但是其他鱼说林上岸了。 起初卡莉斯塔担心林有危险, 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族群,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她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终于,这个想法在见到本人时得到了验证。 林低声接上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我……” 我了半天, 后面那一截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俞千拍了拍她,低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想说就说吧, 或许会对你好一点。” 有了女友的安慰, 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去, 她整理了一下语言。 林说:“我是暴雨天不小心摔下下水道井,应该是淹死了吧,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海底,你们都叫我林……” “我被吓了一跳,想要迈腿跑开,却发现我没有腿了,我的腿变成一条鱼尾巴。” 她是地球纯正人类,姓林名云,职业是会计。 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听过安徒生童话,也看过相关影视作品。 真正的美人鱼出现在眼前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也不是欣赏,而是害怕得撅过去了。 这爪子!这大尾巴!这精灵一样的耳鳍! 救命啊,童话世界变成现实对于地球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美则美矣,吓人也是真的,她真真切切理解何为叶公好龙,她连自己的尾巴都不敢碰。 旁的鱼互相搓尾巴,撬藤壶,把河豚当成球抛着玩。 林云在一边浑身僵硬,宛若晒干的咸鱼,直挺挺的一长条。 聚在一块的鲛人们也不勉强林云,凑在一块嬉戏打闹,忽然有鱼说:“首领来了。” 众鱼转头,纷纷问:“在哪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那鱼又说:“看了一下这边,又走了,她不是很喜欢别的鱼帮她清理海藻。” 众鱼神情遗憾,林云却清晰看见了首领,她悠然经过,摆动着绚丽鱼尾,那是用语言难以形容的美丽。 在见过首领卡莉斯塔之后,她的容貌几乎能照耀海底,可是她气息与蹼爪也同样强悍。 她们还说是首领把她救回来的,也是她找来治伤的药。 强大的首领,还是跟原主有交情的救命恩鱼,或许她会对原主有所了解。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的蹼爪看起来能把她撕成生鱼片,她的尾巴看起来能把她当羽毛球发射出去。 所以林云可耻地害怕了,想上岸,装哑巴装一段时间后,她趁所有鱼不注意上岸了。 她会人类语言,于是完美地融入了人类社会,还因为不清楚鲛人体质,差点在人前露出鱼尾,当时帮助她的人类就是俞千。 一段时间相处之后,她们在一起了,收养的小橘猫也变成了半挂体型,林云种了好多喜欢的花。 在地球时,为了生存她选择了成为会计,其实她更希望自己成为花店店员,来到了这里,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也比之前在热闹城市中独来独往幸福多了,终于有了牵挂,有了心安之处。 卡莉斯塔点点头:“那我明白了,你不愿意回去。” 见她没有亮出蹼爪勒令她必须跟她走,林云胆子肥了点,小心翼翼:“我可以不回去吗?” 俞千也看向卡莉斯塔,目含恳求,对一边的陶宁没有细看,估计是把她当成首领身边的鱼属下了。 卡莉斯塔奇怪道:“你当然可以不回去,我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确认族鱼的安全,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如果哪一天要回去,族群永远向你敞开怀抱。” 林云双眼一亮,没想到峰回路转,她以为经历过那样事情的首领会不同意族鱼留在岸上的。 因为担心族鱼的安全,毅然决然离开熟悉的海域上岸寻找,这种情感是林云难以想象的。 俞千紧张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我会好好保护她的,绝对不会让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卡莉斯塔看了她一眼。 俞千强装镇定回视。 被听懂潜在意思,卡莉斯塔也不生气,对方不回去,她不会强求。 鱼各有志,就算把林带回去了,她的心也不在海底,也没什么意思,她本就不喜欢做强迫鱼的事情。 卡莉斯塔后退一步,对陶宁说:“我说完了,我们走吧。” 全程把自己当隐形人的陶宁才上前一步,牵着她手一起往外走。 把俞千两人看愣了,而林云觉得她很眼熟,具体哪里眼熟,一时间说不上来。 眼见两人要离开房子范围,林云眼睛一热,心念微动,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她还是对这位首领心生亲近。 往外跑了几步,林云喊出了她的话:“如果哪天有空,请来我们的家做客吧。” 背对着她,卡莉斯塔抬起手摇了摇:“有机会就来,如果你回深海星我也招待你。” 顿了顿,她补充道:“也是我们的家。” * 深海星大部分面积都被海洋覆盖,从飞船舷窗往外看去,像是一颗蓝色的水球。 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存在着鲛人这一种族,被称为星际亚特兰蒂斯。 难得的来客降落在深海星为数不多的陆地上,有两道身影相携迈入居住区,蓝天下的身影被毫无遮挡的阳光笼罩。 这里当然有居住的人类,不只有鲛人的存在,只是人类数量并不如凯莱星那样多,但一应设施齐全。 从居住区右侧往外看去,能看见天地一线,潮起潮落,耳旁潮水声不息。 此时金轮高悬,照亮了大半片海面。 深海星居民都是住在高地上,闲暇时能站在崖边居高临下地观海,能看见海面上有高高的白色灯塔,指引着航行者归航的方向。 性质上来了,还能从修好的楼梯通向海滩,不过两人看的这一片海岸本地居民不太推荐靠近。 一是因为风大浪急,二是因为那里偶尔会有鲛人出没,船只也容易触礁,更建议去西边的海岸,那边更加热闹。 这里更像是个海滨小镇,海风湿润温柔,每个人都悠然自得,没有凯莱星中的喧嚣。 不会有矗立在天空下的冷色调摩天大楼,没有漫天乱飞的飞行器,出门也不会看见巨大的虚拟屏在播放广告。 只能听见徐徐的海浪声,风声,还有树叶沙沙声。 分配给陶宁的房子在更里面一些,等了一会,两人没能等到接应的人。 卡莉斯塔举起两只手,阴影挡在眼睛上,家乡的阳光有些烈,但因为是家乡也比其他地方多几分宽容。 陶宁退出智脑,拎起脚边小箱子:“我们先进去吧,给了消息还没回。” 卡莉斯塔自然不会有意见,她兴致勃勃地想着如何向陶宁介绍她的海底世界。 人类没办法在海底呼吸,也无法驭浪容易被淹死。 舌尖血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之前总有事情耽搁,她都快忘了鲛人的舌尖血吃下之后能让人类在海底自由呼吸。 卡莉斯塔追着人影跑,手上捏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落花,嫩黄花瓣白花蕊。 卡莉斯塔问:“你知道地址在哪吗?” 陶宁:“知道,来之前已经给我地址了,我们照着门牌号找过去就好了。” 卡莉斯塔随手把花别在陶宁耳边,风尘仆仆的旅人顿时多了几分海滨悠闲气息。 第172章 陶宁正扭头查看门牌号,就被突袭成功,卡莉斯塔则认真地看了看,夸道:“好看,适合你。” 两人迈步往里走去,接住房屋树木的阴影遮挡太阳。 阳光虽好,晒多了也热,早知道就戴顶帽子了。 直到两人顺着地址找到想要的地方,也没看见接应的人,只见两层小楼掩藏在树梢后。 独栋小楼门前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有只小鸟站在信箱上歪着脑袋看两个陌生的来客,本来是三只,那两只胆子小,扑闪着翅膀跑开。 卡莉斯塔走上前,也歪着脑袋,跟胆大包天的小鸟对视。 双方不知道在对视中达成什么交流,只见小鸟蹦了蹦:“啾啾。” 卡莉斯塔一脸严肃:“嗯,是的,这是我家。” 陶宁:“……” 陶宁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自己抵达的时间不太对,现在正是午休时刻,大家都下班了。 这下班的人里自然也包括来自深海研究所的接待员们。 怪不得一路走来都很安静,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原来都在家待着。 兴许是认为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小鸟飞走了,在崖边一坠,消失在卡莉斯塔眼前。 卡莉斯塔看向海域,忽然心念一动,往崖边走去。 高山下,海浪翻涌,海浪雪白的舌头舔舐着漆黑的崖底,将礁石也淋得黝黑。 卡莉斯塔看了一会,说:“今天是涨潮的日子,怪不得。” 陶宁也走了过来:“莉塔,你想回去看看吗?” 卡莉斯塔点头:“她们知道我回来了,希望我回去看看她们。” 话音刚落,远处海面上似乎多了几个小黑点,随着时间的推动越来越近,距离崖边还有一定距离时,陶宁看清了,那些都是迎接首领回归的鲛人们。 她们探出海面,朝岸上的人影招手。 深海研究所离这还有一定距离,倒也不用担心会被看见,联邦有规定,不准强行捕捞鲛人。 “我先回去一趟,等会再来找你。”说完,卡莉斯塔解开长发,铂金长发在风中飘荡。 她往外跑了几步,两脚踏空,身体如风筝一般下落。 “啊,不是等等,这下面……”有礁石。 猝不及防的,陶宁没来得及抓住人,怕崖边往下看去,紧张得不行。 所幸卡莉斯塔安全入水,将上半身探出水面,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陶宁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族鱼也往这边游,用歌声招呼她回去,卡莉斯塔用鲛人语随口答了一句话,又看向岸上的人影。 这个距离,好像说什么都会被海浪声淹没。 想了想,卡莉斯塔抬起冰蓝鱼尾,尾部弯起一个弧度,右侧的手也抬起,搭上尾鳍。 鱼尾比心。 爱心左右边大小不一,但是一个巨大的爱心。 陶宁:“……” 陶宁趴在岸边,一时间哭笑不得。 最终卡莉斯塔沉入水底,带着族群回去海底了。 想来她离开的一段时间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海底也不止一个种族,没了强大首领镇守的族群会招来窥伺。 卡莉斯塔高举手臂,一挥:走,带你们找回场子去! 鲛人们也沸腾起来了,首领就是她们的定海神针。 将铂金长发的蓝尾巴鲛人簇拥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这些日子里到底有谁找上门,其他海域的黑鲛人也跑过来凑热闹…… 见那身影消失在海洋里,陶宁似有所觉地回头,对上了两双震惊迷茫但尊重的双眼。 后面站着两个接待员,她们也伸长了脑袋,往卡莉斯塔跳海的方向看去。 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她们甚至在脑海里疯狂翻阅上面给人物资料,也没听说她有一言不合想跳海的毛病啊。 不过被人渣一家吸血长大的人,变得不正常好像还挺正常的,应该是这样的。 额,应该……吧? 一阵沉默中,竟没有人先说话。 陶宁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你们是……?” 其中一个接待员回神:“对了,我们是接待臧玉珠小姐的接待员。” 陶宁说:“我就是。” 两人握手,手环互相一碰,就互相添加上了联系方式。 “幸会。” “我也是。” 另一个同事指了指崖边,犹豫道:“刚刚,是不是有人跳海来着。” 陶宁满脸惊讶:“跳海?没有啊,你看错了吧,我带来的帽子倒是被吹下去了。” 同事疑惑:“帽子?” 她觉得她好像看见的是个人,白裙子,长头发来着。 陶宁肯定道:“对,我的帽子白色的,上面还有银色的丝带。” 同事仔细回想,见对方信誓旦旦,她忍不住信了,于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帽子。” 接待员说:“下午的深海星风会比较大,待久了你就能习惯了,在这里生活很悠闲的。” 陶宁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笑着点头:“我会的。” 第110章 我爱摸鱼30 夜色降临, 月升日落,清冷月光像是在海面上撒了银粉。 月色入户,映亮了落地窗边的摇摇椅, 陶宁躺在上面假寐, 窗户半开,混着清凉夜色的海风吹拂着她。 她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留下一片扇形阴影。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并不明亮, 堪堪照亮方寸之地,无法与窗外月光争辉。 分配的房子设施一应俱全, 还有家政机器人打扫, 根本不需要陶宁多费心, 直接可以拎包入住。 安顿完后, 陶宁溜溜达达下了一楼,往躺椅上一躺, 十分悠闲。 这画面看得520想给她配个bmg, 加个大蒲扇, 优哉游哉地扇风,椅子晃荡。 它不清楚宿主究竟在这几个世界学会多少,但是这养老的架势是越来越熟练了。 卡莉斯塔循着记忆走到屋前, 时间不早了, 万籁俱寂。 她想自己临走前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宁宁有没有给她留门。 不留也没关系,她打算翻墙进去, 说不定能给宁宁一个惊喜。 若是520知晓她的想法, 一定会说鱼没文化,没能分清惊喜和惊吓的区别。 半夜有人摸黑进家门, 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惊喜的,还会连做几天噩梦。 卡莉斯塔捞起裙子,正想兴致勃勃的翻墙,却看见小院的门没锁。 白天里被锁好的院门正半开着,似乎在等待着谁。 不仅院门没锁,院门上方的灯也开着,照亮了入户的路。 双手放下捞起的裙摆,卡莉斯塔伸出手,推开了院门。 她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了一圈,走向了小楼侧面,果然看见了月色下睡着的人影。 温柔的光映在她的脸上,不甚明亮,人也朦胧,心也荡漾。 见此情此景,卡莉斯塔忽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心潮叠生,如暖流涌过。 离开海域的三个月中,她很幸运,上岸没几天就认识了陶宁,通过她了解了人类社会规则,现在还能全身而退。 期间双方共同经历艰险,足迹遍布大半星系,哪怕是性命之忧的危机也共同应对过。 不说上刀山下火海,论危险程度也差不多了。 反而这种温馨场面却很少见,原来有一盏灯为我而留,是这样的感觉。 一手扶着门框,卡莉斯塔弯下腰去,挽起脸侧长发,嘴唇碰了碰另一双唇。 她没有深入,捉弄似的舔了舔,像是在咬果冻。 陶宁是被唇上的触感吵醒的,睁眼便碰上两汪蓝海,那蓝海还朝她笑。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比脑子还快,抬起手按住后颈,下巴微抬,将两人的唇贴得更甚。 依依不舍分离时,陶宁才看见卡莉斯塔侧脸上有一道伤痕,像是被利器划伤,伤口窄而深。 陶宁瞬间清醒:“你的脸怎么了?” 舔了舔殷红微肿的唇,卡莉斯塔莞尔一笑:“打架了,我打赢了,着急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没来得及去管它。” 陶宁没敢碰伤口,指尖碰了碰伤口旁完好的皮肤:“疼吧?” 再重的伤都受过,严重的时候伤口深可见骨,血液染红海面,她也没有喊过一句疼,这又算什么。 卡莉斯塔迎着那双饱含疼惜的眼睛,心暖融融的。 她嘴一撇,很委屈的样子:“疼啊,那鱼野蛮得不行,抓得我好疼。” 陶宁下意识给她伤痕吹了吹。 只字不提自己差点挖出那黑鲛人的逆鳞,卡莉斯塔捧着脸蛋忧心忡忡:“我会不会毁容啊,这样就不漂亮了。” 鲛人爱美,爱外物美,对自己的要求也高。 不过那黑泥鳅也是罪有应得,竟然敢趁她不在带领手底下的几条黑泥鳅抢地盘,上一次被打跑之后不知道藏哪去了,找不着鱼了。 卡莉斯塔刚到家,还没来得及从巢穴里翻出几样或许陶宁会喜欢的东西,就听见了族鱼的呼救。 第173章 顿时痛痛快快地战了一场,漫天下黑鳞,她的脸就是在对方反抗时抓伤的。 刚想起自己上岸忘记带上想送给宁宁的礼物了,卡莉斯塔更生气了。 要是下次碰见,一定要把那黑泥鳅再打一顿。 陶宁仔细看看,摇头,安慰道:“不会的,我给你上点药就好。”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卡莉斯塔想也不想就说:“不要,我不喜欢那些药的味道。” 陶宁被拉回原地,坐会椅子上,无奈道:“不上药又怎么能好?” 卡莉斯塔手指点了点脸颊:“我们鲛人治伤都不用药的,你亲一下就能好了。” 陶宁:“……” 架不住鱼的多次要求,陶宁只要亲了一下没伤口的地方。 有着深红划痕的脸顷刻间恢复如初,就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卡莉斯塔蹲在也坐在椅子上,双手捧脸:“你看,这不就好了,我没骗你吧。” 看着完好如初的脸颊,陶宁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听说鲛人愈合能力一直很强,没想到是这么强,但她认为卡莉斯塔的愈合速度也算族群中的佼佼者。 520啧啧感叹:【屁点大的伤口撑到现在,非要给你看一眼,论恋爱脑你俩绝配。】 本就滑不留手的鱼上了岸,看过人类世界之后更加狡猾了,若是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会这么说话。 族群中,大获全胜的鲛人们聚集在海上孤岛中。 她们手里抓着治疗的草,揉烂了互相上药,有懒的直接用唾液舔舐伤口促进痊愈。 她们没有首领那样强大的战斗力,优越的愈合能力,更多还是依赖草药愈合。 生于海洋,取之于海洋。 一个金发鲛人说:“你们觉不觉得,首领这次回来后变聪明了。” 另一个鲛人说:“你是想说今晚上的首领很奸诈,吓唬黑泥鳅以为是打肚子,另一只爪子却去抓逆鳞吗?” “你这个没文化的鱼,这应该叫狡猾,不是奸诈!” “首领回来,那黑泥鳅肯定不会敢再来了。” “出去那么久,竟然忘记问她有没有把林带回来……” “唉,回来是回来了,又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在干嘛。” 首领没有在干嘛,狡猾的首领因为欺骗了人类,被更加狡猾的人类欺负,在床上掉小珍珠。 第二天,房门被打开,先起床的陶宁趿拉着脱鞋出门,回身,动作轻缓地关上门。 下楼之后,她顺手把一筐珍珠放到桌面上,便进厨房去看了。 早餐有家政机器人做好,等醒了就能吃上热乎的早餐了。 终于得以上线的520一眼就看见那珍珠,还看穿这是卡莉斯塔的哭出来的珍珠。 因为只有她的眼泪才能变成那么圆,爱美的卡莉斯塔哭出来的珍珠都是一个完美的圆。 520:【1234567……数不清。】 再看一眼几乎冒尖的珍珠堆,520凝重摇头:【禽兽啊……】 *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有新人报道。” 周末过后,又是一天工作日,有人端着咖啡提起这个话题。 另一人打着哈欠,拎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新人报道?我们这好几年都没有新同事来了。” “是从哪里流放来的?” “说了你可能不相信,肯定大跌下巴。” 其他人也聚在茶水间,闻言不耐道:“快别卖关子,赶紧说啊。” “凯莱星,震惊吧?” “你说的凯莱星是第一星系中被誉为‘皇冠明珠’的凯莱星?” “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凯莱星吗?” 有一人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咱这之前不是有个来自研究院的教授,党派之争给流放过来的。每天被经费气够呛辞职不干了,天天去拎着小桶去赶海。” “我想起来了,他现在开起了烧烤摊,宣传不是厨房机器人烤的,纯人工烤制,生意很红火。” “你说那个穿花裤衩,戴着西瓜墨镜的老头以前是凯莱星研究院的?” “你不知道吗?” “我来得不久,当然不知道了。” 一群人凑一块热闹聊了一番,从西瓜墨镜老头说到凯莱星研究院,最后呼应主题,说回了今天要来的新人。 大家都很奇怪,这一位是怎么被流放到这来的。 深海研究所的人距离第一星系太遥远了,有途径的都想尽办法离开,当然做不到消息灵通。 深海星并不繁荣,也没有发展起旅游业,任何看过深海星照片的人都会震惊星际里竟然还有这样小众的旅游景点。 其实是联邦那边本身就限制深海星人口,严进宽出,以免打扰到鲛人栖息地,整体生活节奏很慢。 连同在任的星长没有什么做出政绩的雄心壮志,安稳度日,提前开始了养老生涯。 这里还有联邦指派驻守的研究所,全称是深海星鲛人海域研究所,简称深海研究所。 顾名思义,就是想要研究鲛人所处海域,顺便蹲一蹲有没有鲛人上岸。 虽然研究所全称里含了鲛人两个字,但是一旦鲛人上岸都会被送往第一星系研究院里保护起来,深海研究所只是徒有其名。 渐渐的,深海研究所又被称为三无研究所,没经费,没资料,没上升空间。 来了这,也很难做出成绩调离。 所长语焉不详地说她是自愿来深海星的,表明一定要来深海星。 不仅如此,她还主动放弃了军部,研究院的挽留,一定要来深海星研究所。 所长重复了两遍“一定要来深海星”,说明那人真的对深海星真的。 研究所众人:“……”我伙呆.jpg 于是有人问:“那,那新同事叫什么啊?” 所长哦了一声,轻描淡写放了一个炸弹:“臧玉珠。” 研究所的大家:“…………” 好一会,才有人说话:“就是那个,单枪匹马干掉白鸦组织,回来又揭发人渣养父母一家的臧玉珠?” 所长摊手:“咱联邦里难道还有第二个臧玉珠?” “说起来她的人渣表哥还抢了我们的功劳,明明那鲛人终于回应了我们,好不容易等她上岸,天空飞来一架飞船,二话不说就把鲛人带走了。” “就是就是,然后星网上都说是鲛人亲近他,主动跟他走,气死我了。” “抢我们功劳,还不给我们经费!太可恶了!” “别生气,他现在已经在巨石监狱服刑了,罪有应得。” “不过她能研究明白吗?” “你应该问她要研究的项目是什么。” 稀奇的事年年都有,臧玉珠可以说是稀奇之最了。 大家都想不明白,好好的臧玉珠干嘛不留在第一星系,要跑来这个“三无之地。” 临近中午,满心好奇的大家终于见到了新同事。 对方浅色内搭,外披实验室白袍,半长头发被扎起,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严谨干练的味道。 这个就是拒绝了军部和研究院的挽留,不愿意留在第一星系的臧玉珠。 没有留在凯莱星,而是来到了这偏远深海星的研究所。 身形匀称修长,跟星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每个第一次见她的人很难想象这位是把一颗星球炸上天的能人。 过了几天,大家都跟陶宁混熟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聊天。 有人问:“听说最近你要申报研究项目,你打算研究哪一方面的项目?” 陶宁认真道:“我要研究如何改善营养剂的味道,现市面上的营养剂都太难吃了。” 众人:“……” 第一次听的时候,大家以为自己在幻听。 这玩意有什么研究价值? 就算要研究去研究院舒舒服服待着,享受着充足研究经费不好吗? 咱们深海研究所经常研究资金不充足的,老难申请了。 陶宁说:“当时我被绑架后,只能靠营养剂维系生理机能,我当时就想我只吃了几天就感到难以忍受。” “那常年奔赴战场的联邦军人几乎每天都吃,所以我想着是否能改变营养剂的味道,让它变得更好吃一点。” 大家瞬间就对这个研究项目改观了,纷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520听得牙酸,它问:【真的吗?】 陶宁:“假的,这个理由申请经费比较快,不给我就找宋曼谈心。” 520:【……】我就知道。 天知道联邦那边知晓她拒绝军部邀请,又拒绝研究院邀请,以为她对联邦感到失望了,连忙派人来劝慰她,连宋曼也来了几趟,递出了橄榄枝。 都一一被拒绝。 没办法,陶宁只好说出自己只想在深海星研究更好吃营养剂,听罢,那约谈人表情空白。 营养剂?那玩意不是从诞生开始就跟难吃两个字挂钩的东西吗? 在大众看来,这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只是应急食品,能快速补充能量。 第174章 再说了战场上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管好不好吃。 可是在陶宁的坚持要求下,联邦那边的态度就是我不理解,但我只好尊重。 不尊重也没办法,人才刚把如何锻炼精神海的方法留下,用这个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恢复,精神力也更上一层楼。 按照臧玉珠之前的病例,她精神海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好。 以此作为交换,陶宁前往深海星研究所上任。 不需要什么职位,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别人不知道她怎么想的,520一听就知道宿主就是奔着养老来的。 任谁看来这是一桩亏本买卖,但是双方都认为自己满意,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因此陶宁就来到了这,还分配到了一栋小楼。 这是联邦在被臧玉珠各种拒绝奖励后,想到的最合适她,最不可能会被拒绝的奖励了,果然她也同意了。 520:【是这里没有灵气耽误了你,这也能想到。】 陶宁:“还好还好,修仙小世界也不是白去的,勉强学会了不少东西。” 520:【幸好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然世界意识都不知道该把你往哪放,活像是一个修不好的大bug。】 “……”陶宁笑了,“你可真会开玩笑。”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陶宁把东西往冰箱一冻,看一眼时间。 陶宁果断脱下身上白大褂:“到时间了,下班。” 出门一看,踩点下班的不止陶宁一个人,同事们也都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往外走去。 “臧老师下班啦?” “是啊,下班了,今天天气真不错,下午那会下了雨好像。” “是下了一场雨,凉快了不少。” 聊天聊地,聊晚上回家吃什么,就是不能谈工作进度,不然多晦气。 陶宁似乎看见了什么,大步往前走去,朝身后众人挥手:“有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众人往远处看去,研究所不远处树下站着一道人影,飞奔着往陶宁身上扑,然后相携离开。 “那是谁?” “应该是女朋友吧,她很经常来接臧老师。” “原来是这样。” 第111章 我爱摸鱼31 众所周知, 自愿从凯莱星发配来的臧老师有女朋友。 她女朋友很爱染头发。 大家总是看见她的背影,偶尔能看见她的正脸,她长了一张让人很难忘记的脸。 但给大家记忆更深刻的还是头发的颜色, 红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轮回, 偶尔还会突发奇想来一个阴阳头。 那是大家第一次意识到,有人能好看到顶着红绿阴阳头都不突兀。 为此,卡莉斯塔想澄清这不是她弄的,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虽然这一段时间她是热衷于给自己改变发色, 起码还在正常范围。 这东西好玩,卡莉斯塔带了一点回去, 族鱼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喷雾式染剂, 互相染了个遍。 一天卡莉斯塔觉得无聊, 在小岛上午睡, 几个小鲛人趁她睡着给她染的。 当时赶着上岸,卡莉斯塔竟没察觉, 等到她从窗户倒影里看见头发的颜色时, 已经晚了。 卡莉斯塔盯了一会窗户玻璃, 瞳孔微颤,转头跑去厨房。 正设定炒菜程序的陶宁被扒个正着,温热的身体压在后背, 一缕红绿相间的头发伸到眼前。 卡莉斯塔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今天那么奇怪?” 如果说以为是她的新乐趣, 会不会把鱼气炸鳞了? 想到这个可能,陶宁:“……” 当初卡莉斯塔为了上岸,接连一段时间在海岸附近出没, 这瞒不住深海研究所的人, 那铂金色长发当初给研究所各位留下深刻印象。 而卡莉斯塔也知道他们,以免被认出, 她买了一大堆各种颜色的染发喷雾,每天一个颜色。 陶宁怀疑她就是爱玩,奇迹鱼鱼玩上瘾了。 联邦现发售的大部分染发剂不伤发,用配套洗发水就能洗掉颜色,只是水也不行。 卡莉斯塔气哼哼地用发尾挠了挠她鼻尖:“为什么不说话?” 陶宁斟酌道:“因为看起来很有创意,所以才没有……” “有吗?”卡莉斯塔看了看头发,红红绿绿的活像西瓜配色,确实有创意,这创意过分超前了。 “太难看了。” 正常人和正常鱼都不带这么染。 越看越奇怪,卡莉斯塔退开,风一样刮过客厅,往楼上浴室跑去。 很快她就带着铂金长发下楼,那颜色不是她审美范围内。 第二天回归族群,族鱼们说那几个调皮小鲛人,已经教训过了,屁股上的鳞片都打掉了几片。 还问卡莉斯塔要不要看掉落的鳞片,她连忙摆手,拒绝了族鱼的请求。 谁要看顽劣鱼的鳞片,还不如看自己的。 但是这一幕还是跟研究所同事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大有代代相传的架势。 待到后来,卡莉斯塔玩腻了染发游戏,恢复正常铂金发色,竟没人把这两者之间联系起来。 爱染头的莉塔对于同事们来说太深入人心了,很难将神秘优雅的鲛人形象跟她结合起来。 毕竟大家看见的莉塔是…… 卡莉斯塔双眼发亮,指着不远处的冰淇淋车:“冰淇淋!我想吃双拼的!” “果切盘还没吃完……”话没说完,陶宁已经被拖着胳膊往冰淇淋车走去了。 电子屏上播放笑脸的机器人给了卡莉斯塔一个双拼冰淇淋,用欢快的机械音说:“谢谢惠顾!” “不客气。”卡莉斯塔拿到手上就是嗷呜一大口,冰淇淋尖尖变平地。 同事们面面相觑。 “像吗?” “不像不像,感觉那个会更喜欢吃手撕生鱼片,冰冰冷冷的不爱说话,不会喜欢吃冰淇淋。” “也不会要草莓味和香草味双拼冰淇淋。” “更不会抬着下巴让人擦冰淇淋。” 一番讨论下来,大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坚决认为莉塔不是他们曾经遇到过的鲛人。 “不是,绝对不是她。” 鲛人不会那么像人类,也不会跟一个人类在一起,一定是他们想错了。 才冒出头的怀疑,都被他们自己摁下去了,无人再提。 也算是一次歪打正着。 * 闲暇时候,陶宁会和卡莉斯塔踏着月色,前往西海岸散步。 每当夜色降临,西海岸这边就会更加热闹,太阳还没落下就开始支摊子,亮起了灯,再过一会,就会有附近的居民过来散步。 陶宁也混在其中,踩着细软的沙子走走看看,海风吹拂,吹动了发丝。 各色小摊上挂着灯散发的灯光映在所有人的脸上,如出一辙的闲适,步履悠悠。 卡莉斯塔对这一切饶有兴致,每一个小摊都看了看,最终跑了回来,拉着陶宁也去看。 陶宁光临过同事们说的烧烤摊,确实有一个戴着太阳花墨镜的老头热火朝天地烧烤,他的家政机器人在一边帮忙刷酱。 看了一会觉得有意思,两人便点了几样。 身兼多职的家政机器人记下了菜单,对一边伸出机械手:“请到这边坐等。” 坐在凳子上,听着海浪声,等着上菜。 卡莉斯塔只是不喜欢吃鱼,选择的余地还是有不少的,点了不少东西。 除了烧烤之外,还点了两份炒米线。 起因是卡莉斯塔看隔壁的厨师把一口大锅抡得虎虎生威,火焰暴涨,随着那翻飞的米线香味直往每个路过的人鼻子里钻。 人总是会对稀奇的存在产生探究欲,吃习惯了家政机器人做饭,偶尔看见真人厨师,还真勾起了几分馋意。 这个摊子是新搬来,出摊的日子补偿,不少路过的人被吸引目光。 卡莉斯塔很干脆地被勾引住了,走到旁边,伸出两根手指头,表示要两份。 老板回她三根手指头,表示ok。 埋头继续热火朝天地开干,把自己的机器人使唤得像陀螺。 双方不用语言沟通,就此达成共识。 不仅如此,卡莉斯塔回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人正在喝啤酒,顺便拎了两瓶回来。 冒着凉气的,啤酒被放在桌面上,瓶身上冒出的水珠很有夏日气息。 陶宁指尖碰了碰,问:“怎么突然想喝这个?” 卡莉斯塔掰开铁环,啪的一声开启,冒出清爽气泡音:“没试过,想尝尝。” 听她这么一说,陶宁忽然也有些意动。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饭都难正经吃几顿,更别说喝酒吹风看月亮这类耗时间的事了。 喝就喝呗,配着夜色确实应景。 她也抓起一瓶,拉开铁环,然而这一瓶陶宁只喝了一半,另一半被嚷嚷着口渴等不及的人喝完了。 陶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卡莉斯塔豪气干云地喝啤酒,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红扑扑,双眸氤氲着水光。 第175章 几分钟后,陶宁收获了一条醉鱼,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只会对人笑,不哭也不闹。 陶宁伸手捏捏她的脸:“醉了没?” 不论是人还是鱼,听见这个疑问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没醉!别小看我!” 陶宁轻笑:“好,你没醉,可是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迷迷瞪瞪坐在原地沉默一会,卡莉斯塔像是才转过弯来,她点点头:“那行吧,回家。” 陶宁被可爱得不行,结了账把人带回家。 从西海岸回,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骑自行车就刚刚好。 也是没想自行车这一存在没有消失在时间洪流中,在深海星中普遍存在,成了大家出行工具。 卡莉斯塔走路都成s型,下海游泳也得撞礁石上。 这情况,当然不可能做到自己蹬自行车回家,只能由陶宁来带。 这个时候的陶宁还没意识到,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当时取车的还有一家三口。 卡莉斯塔红着脸站在一边,看陶宁取车,看她推着车来到自己眼前,睁着朦胧泪眼,伤心欲绝地望向来人。 像是被伤透了心。 她还记得自己不能在人前流泪,强行包着眼泪不落下来。 卡莉斯塔摇头:“你没有良心。” 陶宁:“?” 缓缓后退,卡莉斯塔边摇头:“我跟你在一块那么久,你就这么对我。” 陶宁迷茫:“……”我怎么了? 她只是去取车了,一转身,好大一个冤字砸头上。 一家三口嗅到了瓜的气息,不约而同地研究起了车把手,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自行车的车把手。 孩子脸皮薄,功夫不到家,没有父母那样看起来自然而流利。 想了想,她窘迫地拿出湿纸巾擦拭车把手,把自己伪装成洁癖。 不等陶宁问怎么了,卡莉斯塔悲愤地拍着车座子,伤心道:“你怎么能让我骑自行车?我可是一条鱼,我没有腿,怎么蹬自行车啊!” 陶宁:“……” 路人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的都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卡莉斯塔幽幽道:“你会像电视剧里演的,把我的尾巴从中间切开吗?” 陶宁:“我当然不会。” 卡莉斯塔又追问:“那你会觉得我没有腿很奇怪吗?” 陶宁连连摇头:“当然不会。” 卡莉斯塔点头:“好吧,我勉强相信你,可是我不会骑自行车。” 也不知道来时骑自行车快得她差点追不上的人是谁,陶宁无奈哄道:“不是你蹬,是我蹬,我载你回家。” 卡莉斯塔止了情绪,泪眼朦胧的看了一会,她问:“那我能侧坐吗?” 不用她说,陶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鱼没有腿,不能侧坐。 一家三口的肩膀耸动频率更加频繁了,孩子擦完车把手擦车身,要把车擦掉漆了。 陶宁:“当然可以了,上车吧,我们一块回家。” 卡莉斯塔才委委屈屈地坐了上去,双手环着身前人的腰,在夜风和海浪声中闭上眼。 人是醉了,潜意识还是明白,只要有她在,一定会安全到家的。 第二天,卡莉斯塔酒醒了,眯着眼睛散着头发下楼,又在厨房找到正在忙活的人影。 因为某鱼昨晚上做完,趴在床上忽然开始掉小珍珠,刚收拾完的小珍珠又掉了一枕头,还有几颗滚落在地,不住弹跳。 吓得陶宁以为自己弄疼她了,睡衣都没穿,趴在她旁边问:“怎么哭了?” 卡莉斯塔不断掉珍珠,哽咽道:“我,我想吃番茄面……呜呜呜……我好累,你还不肯给我吃番茄面……” 陶宁:“……” 所以陶宁正在践行承诺,给她做番茄面,不用家政机器人,亲手做。 手握着菜刀,从水里捞出洗好的番茄,去了蒂,切成四块。 一阵下楼梯的动静后,背后贴上一个人,伸手去捻切好的番茄。 “唔,好吃。” 陶宁便又捞了一个切。 一个人切,另一个人偷吃。 卡莉斯塔盯着番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突然说:“想吃小蛋糕,要不下午我们去买小蛋糕吧。” 深海星上有不少蛋糕店,卡莉斯塔最喜欢吃的一家开在研究所附近。 一次下班后,陶宁闻到了香味,抬眼看了看色调温馨的招牌,她推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个小盒子出来。 等那打完架的首领上岸,揉着空空的肚子,纡尊降贵地光临冰箱,发现了小蛋糕。 吃完之后惊为天人,对于卡莉斯塔来说,不甜不腻的蛋糕才是最好吃的。 这一次后,两人都成了蛋糕店的常客。 陶宁说:“好啊,今天放假,刚好有空。” 卡莉斯塔伸出两根指头:“那我要两个,一个下午吃,另一个放着晚上吃。” * 围着小黄花围裙的蛋糕店店主正站在柜台后忙活,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引人食指大动。 听见一阵风铃声动,她笑着抬头。 “欢迎光临……啊,是你啊,又是买草莓蛋糕吗?” 卡莉斯塔已经是常客了,她朝店主扬起笑:“对,今天要两个。” “好的,稍等一下。”店主从冰柜中取出两个蛋糕,用包装盒进行打包。 卡莉斯塔满怀期待地等着,在店主的热情推荐下尝了尝新品。 有一样她很喜欢,顺便买了一点,但店主说这个是新品,后厨正在做,要等一会才能出炉。 卡莉斯塔大手一挥:“那没关系,等一会也可以的,我老婆也喜欢你家食物。” 店主抿唇笑笑,聊了一会,她去后厨看看好没好。 这家店面不大,卡莉斯塔便坐在一边等。 现在的她对人情稍有了解,与人交涉没有问题,也在陆地上结交了不少朋友。 任谁看了她绝对想不到,这个能流利地说着人类语言的女人其实是来自深海的鲛人。 陶宁拎着椰子水晚来一步,便看见卡莉斯塔坐在一边,背对着门外,严阵以待地看着什么。 推开门,风铃声响,卡莉斯塔也没回头。 陶宁很好奇她在看什么,走过去一看,唇角先忍不住上翘了。 陶宁:“你在干什么?” 卡莉斯塔满脸严肃:“看不出来吗?我在警戒。” 520和陶宁都看向了她看的方向。 鸳鸯眼的小猫蹲在藤编篮中,脖子上带着一个蓝领结,尾巴矜持地放在爪上。 520先下手为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心满意足地欣赏。 它想能得到鲛人首领的警戒,你小子指定前途无量。 小白猫跟对面的卡莉斯塔对视,两方谁都没有先动。 它看起来才两三个月大,不太胖,应该是店主近期收养的小流浪猫。 店主闻声而出,看卡莉斯塔盯着猫,以为她也想摸摸,热情道:“白白很亲人的,想摸就摸吧。” 卡莉斯塔:“我摸摸?” 不,其实我不想摸。 我是在警惕猫猫突袭,别看它小小年纪,长大了一定会心狠爪辣。 这话没办法说出口,还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奇怪。 店主:“是呀。” 鸳鸯眼小白猫:“咪~” 它还不大,嗓音也格外细嫩。 卡莉斯塔看着那毛乎乎的一团,盯了半天,唇角绷直。 做好心理准备,她视死如归抬手,往那一团上摸了一把,那手感超乎想象。 卡莉斯塔眼睛都亮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只鸳鸯眼小白猫。 小白猫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跳下藤篮去找主人。 店主赶紧高举双手:“不行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摸你,我要打包东西……啊对了,你要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 出了门后,卡莉斯塔还在盯着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回味。 陶宁问:“感觉怎么样?” 卡莉斯塔回想了一下:“那只小猫摸起来软软的,会咕噜咕噜叫,眼睛像宝石,还有它的毛很滑,跟鱼鳞的滑不一样。” 听这评价,应该是挺喜欢的,陶宁:“那要养一只吗?” 卡莉斯塔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看它是幼崽我才摸摸,要是长得跟林养得那么大,掉地上都有声音,我怕它趁我睡着啃我尾巴。” 想想这个可能性,卡莉斯塔搓搓胳膊:“还是不养了。” 陶宁听了,直接笑出了声。 第112章 我爱摸鱼(完) 首领的频频上岸, 终于引起了族群们的注意,她们在海岛上围成一圈,举行一场会议。 会议中心就是被她们围在中间的首领。 在族鱼们名为担忧, 实为八卦的询问下, 卡莉斯塔才供出了自己每天上岸到底是去做什么。 第176章 答案震惊众鱼。 “我们原以为你是上岸玩去了,难道不是吗?” 卡莉斯塔便说:“不是,因为我的配偶就在岸上,我每天上岸是为了找她。” 族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可是首领你还没有到求偶期。” 卡莉斯塔奇怪道:“难道一定要求偶期之后才能确定配偶吗?” 众鱼又是一呆, 后知后觉地想: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首领很喜欢她吗?” 卡莉斯塔理所当然道:“我当然喜欢她了,她就算做出烤鱼味营养剂我都喜欢。” 大家都知道首领不爱吃鱼, 做出烤鱼味的营养剂都喜欢, 那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众鱼一脸忧愁, 看卡莉斯塔的眼神就像是被执迷不悟的恋爱脑。 有鱼回想起了那一天看见的人, 她高高站在岸上,眉眼如画。 按照鲛人的审美来看也是好看的, 不怪首领会喜欢。 于是说:“她的确长得很好看, 可是首领, 人类不能生活在海底。” 她们没忍心提起首领的父母,只能这样委婉地说。 为了劝动首领,这一群直来直往的鱼也算绞尽脑汁。 卡莉斯塔早就想过了:“她不生活在海底, 她就在海滩岸上, 我每天都去见她。” “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定居在深海星里,我不能辜负她。” 一窝鱼们惊讶:“啊?” 鲛人是痴情的种族, 这么一说, 她们深以为然。 “要是这么说的话,确实不能辜负那个人的心意。” 有一鲛人问:“那要是求偶期了怎么办?” 另一个鲛人问出了重点:“首领你什么时候求偶期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 卡莉斯塔眨了眨眼, 嘶了一声:“我忘了。” 没爹没妈地长大,自己几岁也算不清楚,把被红发鲛人妈妈捡到自己的日子当生日,卡莉斯塔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迎来求偶期。 听见这个答案,鲛人们:“……” * 当天晚上,卡莉斯塔就被热醒了,她觉得这种热不寻常。 房间温度常年都保持在最适合人体的温度,不可能会产生冷,或者热的感觉。 一开始,卡莉斯塔以为是换季的影响,又到了夏天了,她变得更渴水了。 掀开被子,她没有惊动身边的人,走向了浴室。 楼下后院有特地挖好的游泳池,里面常年蓄满海水,可卡莉斯塔已经等不及了。 拧开水龙头,衣服也不脱掉,直接坐了进去。 睡衣单薄,很快就被打湿,贴在了身上。 卡莉斯塔背靠着浴缸,伸手去接水撩到身上,脸上,还有脖子上。 然而情况没有因此变好,凉凉的冷水落在身上没有降低她身上的温度,如隔靴搔痒。 卡莉斯塔觉得身体里有一堆燃烧的干柴,随着时间推移,有越烧越旺的架势。 她松开了按在浴缸边缘的双手,将自己浑身沉进浴缸底部,更多的水将她淹没,叫她痛快又难受。 好一会后,卡莉斯塔才发现自己做的是无用功,热,还是很热。 无尽的燥热从灵魂中散发,那是用水也无法解决的。 于是她又坐了起来,水声哗啦,不少溅落在地,卡莉斯塔心头一紧,担心这会吵醒陶宁。 “吧嗒”浴室门被打开了,陶宁站在门外。 双颊泛红,眸光潋滟的卡莉斯塔跟她对视,陶宁一怔,迈步走了进来。 陶宁问:“你……怎么了?” 卡莉斯塔离开房间时,她就醒了,等了一会没能等到她回来,便出来找了。 可是眼前这一幕,她是没有想过的。 一股委屈油然而生,卡莉斯塔朝浴缸外伸出手,指尖水珠低落,显得更晶莹剔透。 “我好热。”她说。 陶宁接住了她的手,那一瞬间她有种被烫了一下的错觉,她没有松手,而是握得更紧。 可卡莉斯塔不满足仅限于此,抓过她的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贴在自己脸上,顿时凉快了不少。 然而几秒后,更大的燥热如狂浪般扑来,将她彻底淹没。 卡莉斯塔不知道的是,自己看向陶宁的双眼微微发红,如死盯着猎物的顶级捕食者。 若是换一个人在这,肯定会被吓跑。 陶宁也没经历过这情况,她说:“我去找社区医生,你温度高的不对。” 卡莉斯塔拉了拉她的手,把这心急则乱的人拉回神,她摇头说:“我不是生病,我应该是因为……” 因为什么,其实卡莉斯塔自己还没想明白。 她脑子一团浆糊,除了满脑子的好热,就是满脑子的陶宁了。 陶宁:“因为什么?” 卡莉斯塔混沌的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下午族鱼们问过的问题,福至心灵道:“我应该是……求偶期?” 听见这个答案,陶宁是放心又不放心,她没想到鲛人求偶期是这样难受的。 将她一缕长发拨在耳后,卡莉斯塔现在敏感到被爱人轻轻一碰,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舒服的轻哼声。 那只手撤离后,她脑袋偏了偏,不舍得那只手轻易退开。 陶宁轻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被拉着,坐到了浴缸一边,只消她低一低头,就能吻上了。 卡莉斯塔呵出一口热气,抬手勾着她脖子,凑到她耳旁道:“这几天里,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没有配偶的陪伴。” “还有吗?” 一声裂帛声响起,衣服上的扣子被大力崩开,不知弹向何处。 陶宁低头看了看被扯坏的衣服,一晃眼,锁骨传来微痛,她抬手扶上那铂金长发的脑袋。 带着水珠的火热手掌探向深处,浴室里,微喘的声音响起:“和我一起……共浴……” 之后几日,研究所都没看见陶宁上班。 同事们也挺好奇的,前几天还听说配方有大进展,怎么直接请假好几天了。 还以为她会一鼓作气,顺势上一个大台阶呢。 要换做陶宁刚来那会,谁会相信她这能在这方向弄出成绩,营养剂口味改良,很少有人想过这个方向。 在深海研究所里,大家都没有什么竞争,互相关系还挺不错。 午休时,大家聚在一块吃饭,有人问:“这么多天没来,臧老师不会是病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跟陶宁关系不错的同事说:“病确实是有人病了,臧老师说她老婆病了,留在家里照顾,走不开。” 众人恍然,原来是老婆生病了,那确实应该好好照顾。 被贴身照顾的卡莉斯塔再度沉入睡眠,眼角飞红,犹带泪痕。 下午阳光正好,若是拉开窗帘就能收获满室亮堂,但这份好意不被房子的主人接受,二楼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透光。 陶宁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床边夜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身旁睡着的人影动了动,露出了红扑扑的脸,陶宁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撩开缠在她脸上的发丝。 才碰上唇边,那睡着的人忽然瑟缩一下,抓住陶宁手腕:“不,不可以了。” 陶宁被抓的有点疼,抬眼一看,这人根本没醒,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拿走落在枕边的珍珠,她起身下楼去。 待到第二天,顺利度过求偶期的鱼翻脸不认人了,坐在床上拥着被子数落陶宁。 卡莉斯塔满脸控诉:“你不能把我哭出来的珍珠……乱放!” 陶宁用银叉戳了一颗小番茄,递到嘴边,说累了的卡莉斯塔叼走了汁水饱满的小番茄,嚼嚼嚼。 确实有点口渴,先解解渴。 看她咽下去了,陶宁说:“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哭出来的就可以吗?” 卡莉斯塔脸轰的变得通红,像是质地上好的红玉,她语结半晌,用更响亮更坚决的声音说:“也不可以!” 这思想肮脏的人类,究竟每天都在想什么?! 陶宁讨饶地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卡莉斯塔瞬间就消气了,点点另一边脸:“这边怎么不亲了?” 陶宁依言照做,成功将快气炸鳞的鱼安抚住。 * 都说物以类聚,长期睡同一个被窝容易互相传染习性。 跟陶宁这个提前提前进入养老生活的懒蛋待久了,卡莉斯塔渐渐也犯懒了。 想退休了,不想当老大了。 求接班。 结果她从精力丰沛的刚成年,等到青年,从一百岁等到两百岁,都没有鱼前来挑战她。 不长眼的黑泥鳅倒是不少,越是这样,越是没有鱼来挑战她,将她踹下首领之位。 卡莉斯塔强大的战斗力深入鱼心,老的被她打服了,同一代的青壮年是她的崇拜者,小一辈则认为自己没有战胜首领的能力。 族群深信,只要有卡莉斯塔在,就能长久地守护族群的安全。 第177章 可是两百多岁的卡莉斯塔已经不想再做保护大家的首领了,当然,该出手时她还是会出手的。 三百岁生日过去,卡莉斯塔容颜依旧,还是与以前那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论是容貌,还是战斗力。 或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卡莉斯塔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挑战者。 那刚成年的金发鲛人稚气刚退,盛气凌人,她在族群面前向首领发起挑战。 金发鲛人说:“只要我打败了你,我就是新任首领,我会好好尊重你,不会杀你。” 如果对着其他鱼,她说这句话不算高傲,她的确是这一代最具有天赋的鲛人。 老一辈的鱼都说她跟当年的卡莉斯塔最像了。 但她是对卡莉斯塔说这样的话,显得像是不知者不畏,两方面对面,金发鲛人莫名落了下乘。 毕竟不是每一个鲛人都能拥有三米长的鱼尾。 卡莉斯塔可有可无地一点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金发鲛人双眼一亮,兴奋地摆了摆鱼尾,猛地朝卡莉斯塔俯冲而来,发起的漩涡将附近的鲛人冲开。 对方来势汹汹,气势凶猛的样子。 卡莉斯塔在原地不动,其他鱼都聚在一边围观,她们不认为首领是被吓傻了,疑惑她到底要干嘛。 那蹼爪即将碰上卡莉斯塔之前,她终于动了,抬起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是这么轻松,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抓,轻易锁住了金发鲛人的所有力量,她没法再进一步,也没法后退。 也是这时候,金发鲛人才意识到自己跟首领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我要输了。 首领根本无法战胜。 就在金发鲛人战意褪去,想要认输时,她的手腕被卡莉斯塔抓着往前一推。 手掌推了一下她肩膀,力道拍死一条鱼都不够,卡莉斯塔却后退一步。 卡莉斯塔面无表情:“我输了。” 金发鲛人呆滞:“你输了?” 卡莉斯塔有点着急了:“是的,你打倒我了,我输了,从今以后你就是首领了。” 高举金发鲛人的手,卡莉斯塔高呼:“这就是我们的新王,为你们的新首领欢呼吧!” 众鱼听惯了卡莉斯塔发号施令,下意识听从她的话,齐齐欢呼,掏出篮子撒花。 被欢呼包围,被花瓣扑脸的金发人鱼:“……” 不是,我们还没打呢。 我怎么就赢了? 新首领是我?怎么轻松的吗? 事后金发鲛人会不会被不服的族鱼挑战,那就跟卡莉斯塔无关了。 鲛人天生海中霸主,天生善战,没有强大的力量是无法坐稳首领之位的。 过了一段时间,卡莉斯塔才想起族群,回来看一看,被奉为首领的还是那金发鲛人。 确定族群平静无内讧,她就放心了,一摆鱼尾,往海岸游去。 那里才是她想要的归处。 陶宁果然在家中,手上拎着喷壶在浇花,她没有将所有事情都给家政机器人做完。 过了许多年,披在身后的头发长了又剪短,再次长长,现在的长度则在肩胛骨附近。 头发捞起来后,便能露出一双线条优美的蝴蝶骨,不过也只有她见过。 可陶宁的脸似乎永远没有变化,似乎跟初见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是那一双眼睛了。 里面有着浓重的爱意,以及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听见动静,她侧过脸,笑了:“回来了?西瓜切好了,就等你来吃。我还买了蛋糕,上面有你喜欢的草莓……” 她放下喷壶,朝卡莉斯塔伸手:“过来洗手吃吧。” 卡莉斯塔拍了拍手上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沙子,把手放在她掌心,一块走进家门。 “草莓小蛋糕吃了那么多次了,要不下次换一个味道吧?” “不行,我还没有吃腻,下次还得买。” “好,我下班路过就买一个带回来,店主说她快退休了,准备让她女儿接手……” 吃了三百年的草莓小蛋糕不会腻,喜欢了三百年的人更不会腻。 第113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 一场雨后, 才回暖的天又凉了些。 雨打花落,粉白花瓣落了一地,低矮房屋房檐湿漉, 给雨后春景平添几分凄苦。 偏远院落中, 砰的一声,有几人推开房门,捂着口鼻快步往外走去。 她们年纪大多都在十几岁,上身穿交领窄袖, 下身青布裙,腰间围着粗布围裙。 不同的面孔, 却都梳一样的发髻, 发间簪相似的珠花。 推开大门, 宫女们步履匆忙, 路旁无人打扫的花瓣沾上了鞋底。 这些都是屋子里的人打扫的,现在她病了, 也就没人替上。 不过她们已经无瑕去管鞋底的花瓣了, 互相对视一眼, 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忧心忡忡。 几个年轻姑娘聚在一块说话。 “不如我们跟汤管事汇报一声,让她家人给领回去准备后事……她这情况,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前几天一直咳, 今天却没咳, 我们过去看了,她就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不会……活不成了吧?一直高烧不退, 我刚喊她名字都不应。” 有一人低声道:“可安宁是罪臣之后, 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重病不起的女子叫安宁。 几人沉默了。 那等待安宁的,只有抛尸荒野, 被野狗刨食的下场了吗? 她们几个都是皇家珍兽园里的宫女,平时负责打扫各处,或准备好肉食给太监们抬去喂。 整座珍兽园中,有数百人,因当今皇帝年轻爱玩,喜欢收集珍奇动物,珍兽园规模很大。 这些人里,有的是家里养不起,自愿进来的,好歹有口饭吃,有的是在宫里办事不力,被发落到这来的,过得也不算差,还有的便是如她那样,是在发落到这的罪臣之后。 前两者还能轻松些,说不定还能有出去的机会。 可罪臣之后就比不上其他人了,终身不得出,只能做最低贱活。 一宫女拧着眉毛,踩着满地花瓣来回走了几步,一回头:“我们出不去,要是能托人带些药回来,也好过这样熬。” “可是采买太监眼高于头顶,把我们几个掏空了也难换来一副药。” 另一青裳姑娘年纪较小,她还没见过生死,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香消玉殒,她不忍心:“我们要不求求汤管事,给她请个太医吧?” “你当太医是好请的?那是给贵人看病的。” 年纪稍长的宫女摇头道:“汤管事也没有资格请太医诊治,只有总管才有资格请太医诊治一二。” 青裳姑娘神色黯然。 最终她们还是没能商量出办法。 雨声再起,几人惊呼一声,手挡着额头地跑远了。 “快走快走,可不能淋湿了。” 几道纤细身影远去,雨淅淅沥沥,不知何时又停了,放晴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有两个太监带着担架到小院里,将奄奄一息的安宁带走了。 太监边走边骂:“真晦气,叫我们来抬死人。” 被子里传来几声闷咳,那太监还在骂:“可不能让你继续在这留着,免得带累了院里其他人,管事的仁慈,给你清净的地方继续养病。” “换了旁人都是直接丢出去的。” “要是死了,你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另一个太监看见那细瘦的青白手腕往担架下坠,腕骨凸起,看得他不住腿软:“她,她手掉下来了,不会是死了吧?” 话音刚落,被子里又传来一声闷咳。 那太监松了口气,还没死。 他可不敢去乱葬岗,先前被总管支使着去了一趟,回来后连做三天噩梦,再也不敢去第二回。 “看你胆子小的,赶紧的,办完事回去复命。” 两太监抬着担架,步履匆匆,走向小路更深处。 等那几个宫女干完活回来,准备给她喂些向厨房讨来的白粥。 粥好了,端回来却只能看见房门打开的房屋,里面不住低咳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咳咳咳!” 陶宁是被灰尘呛醒的,每呼吸一口像是有人用沙子往鼻子里灌,睡得再死也受不了。 一睁眼,凄惨月色,灰尘漫天。 陶宁喃喃:“这是给我送哪了啊……” 屋里人影猛地坐起,手揪着被面,手背青筋凸起,探头往外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咳咳……” 陶宁手捂嘴不住咳嗽,苍白的脸色咳得通红,越是咳,那股痒意越止不住,捂着嘴唇的手指越发用力,骨节泛白凸起。 520看得心焦,恨不得变出身体给宿主拍拍背,递上一杯清水也好。 好一会后,陶宁才有余力打量周围,给出客观评价:“真是够不讲究的。” 地方不大,一眼望到头,四处漏风,处处透着年久失修人迹罕至。 第178章 她人就被安置在屋子中间,正对着木门,角落竖着几捆干柴,不过也结满了蜘蛛网。 看这处境,只比乞丐强上那么一点。 陶宁缓了缓,开口道:“零零,给我原主生平资料吧。” 说话的声音很沙哑,泛着痒,她忍不住又闷咳几声。 520:【来了来了,资料载入中。】 原主生平简单,并不复杂。 她姓安单字宁,乃罪臣之后,父母双亡,家里不再有第二个人。 父母获罪,她本该充入教坊司的,但父亲同僚不忍心看她小小年纪就去了那地方,辗转将她送来珍兽园。 这里累是累了点,起码不受折辱,兴许能保一世平安。 来到珍兽园时,原主不过十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里不过是皇宫贵人偶尔消遣的地方,平日过得悠闲,没什么人回去为难一个孩子。 日子久了,安宁似乎已经忘掉了以前的生活,无病无灾地长到十八岁。 前几天,她不小心冒犯贵人,陈管事向她传话,说贵人罚她将雨花园打扫干净。 大雨淋漓也得把落叶残花清理完,哪怕有一片叶子,一片花瓣,她都不准走。 最近经常下雨,有时风急雨大,不可能没有落花落叶,这要求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安宁没办法,只好照做。 跟安宁一块住的宫女们本想帮忙,给她打个伞躲躲雨,清理清理她顾忌不到的地方。 没过多久,贵人又发话了,那太监过来传话说谁帮她谁同罪。 安宁不愿连累她们,把她们都赶走了,自己继续在雨中打扫。 从早上到太阳落山,终于被路过的汤管事发现,赶紧让她回去,有什么事情他去跟贵人回话。 淋了一天的雨,安宁被淋透了,头昏脑涨,浑浑噩噩,也就没听见汤管事一句低骂:“不过是媚上的佞幸,算什么贵人。” 看她脸色面若金纸,摇摇欲坠,汤管事让人将她扶回去。 住处里,其他同住的宫女已经准备好热水姜汤,就等安宁回来。 她们打着瞌睡好不容易等到人,将湿漉漉的安宁拉进了屋,又是淋热水,又是灌姜汤,折腾了大半夜,才尽数睡下。 然而第二天,安宁还是因为受冷发烧,裹在被子里直打哆嗦,不住哭着喊娘。 宫女身份低微,按理说是没资格请大夫的,要么花钱求采买太监出行宫的时候带药回来,要么苦熬等死。 行宫里没有大夫,要是养着的奇珍异兽病了,都是进宫请太医来看。 院中有一个宫女认得些药草,想尽办法给安宁凑来一碗退热的药。 所幸安宁身体底子好,服下药后,当天下午热度降了不少,见这药有效,宫女们又央厨房那边复渣,让她彻底退烧。 这一次安宁没那么好运,当夜再次高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用。 那采药的宫女也百思不得其解,拍着胸口表示这药肯定有用,要是没用第一次喝怎么可能做到退热。 可是药只有一份,再没有第二份了,复渣多次的药会失了药效。 没有药和大夫的安宁只能拖着病躯苦熬着,咳声几乎响到天明,同住的宫女们听得心焦也没办法。 直到今天,几乎被判了死刑的安宁被送到了这,再醒来时,便换了人。 她因为多日高热不退,病死了。 陶宁揉了揉太阳穴,过完原主身世,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没有?” 520不解:【没有什么?】 陶宁:“你不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吗?” 520也过了一遍原主身世,更加茫然:【少了什么?】 陶宁:“少了一个授意投毒的人。” 手指指了指地上的黑血,分明带毒:“正常人的血哪是这样的,咳嗽也顶多咳出血丝,这多得过分了。” 左右找了找,没能找到手帕,只好用拇指抹掉唇角血痕。 虽然还是难受,但是咳出这口淤血后可舒服多了。 520懵了:【啥?原主不是发高烧死的吗?怎么是被毒死的?】 地上这一滩血是宿主结结实实吐出来的,血液发乌,分外不详。 回想了一下,520惊讶:【还真是那个宫女的药有问题?】 陶宁:“原主虽生性沉闷,但为人勤恳,大家对她印象不差,同住宫女无冤无仇,做什么给她下毒?” 520脑洞大开:【有可能是有人喜欢你,你却不知道他,事情却被另一个人先知道了,她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先下手为强,趁你病要你命!没想到没能毒死你,你又活过来了,开始了虐心复仇之旅。】 陶宁:“……” 它最近又追了什么剧? 听起来那么狗血又错综复杂。 陶宁摇头:“你还是歇歇吧。” 520:【我说的不对吗?】 陶宁不想打击它,只说:“事情还没有查清,贸然给人定罪不好。” 520一听也是,赞同道:【你说的对。不过原主真的很着急走,她迫不及待去投胎了,没有留下一句半句要求。】 想必她也是在病中受够了折磨,很难对人世再有什么留恋。 陶宁放眼看去,入眼苍凉,原来是窗户破了个洞,夜风从那里灌了进来,怪不得一直凉飕飕的。 感觉屁股被硌得疼,陶宁低头一看,恍然大悟。 那两个太监生怕自己也被传染,把人扔下就跑,只丢下收拾好的几件衣服。 身体虚弱的人只隔着一张褥子躺在地上,枕头也不多一个,身上被子薄得很,根本不能御寒,哪能不受寒头疼。 很显然,这地方被废弃已久,与其说用来给病人养病,不如说是给个地方等死,待气绝了再丢出去。 陶宁受不了嘴里的味道,也受不了在这全是灰尘的房子里待着。 扒拉扒拉被太监们丢下的包袱,拎出衣裳来穿。 倒不是他们勤快,只是安宁死了,死人的衣服谁会要,穿上也怕染病,到时候得一块带出去扔了。 东西放一块,比较省事。 对陶宁来说也比较省事,倒是方便了她。 安宁的衣服跟其他宫女的衣服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窄袖交领上袄,深青下裙。 但是她没有银钱买珠花,只能用木簪和裙边裁下的发带做装饰。 捞起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陶宁踩着月色,摇摇晃晃地出门了。 月色如旧,今夜天晴,恰逢月圆之夜,不用烛火也能看得清路。 地上的水洼映着月色,像是结了一层冰,分外清凉。 陶宁走了一会,发现这地方实在藏得够深的,偏远得原主也没来过, 根据520扫描的地图,这里距离厨房有很长一段距离。 在走到一半被巡夜侍卫捉拿,和放弃寻找食物之间犹豫一会,陶宁迈步走向了一处湖泊。 当务之急,还是先漱漱口。 漱完口,陶宁站起身,盯着湖水沉思一会,不知道那破屋子里有没有水盆,不打扫一下根本不能住人。 她边想边往回走,指节曲起敲了敲抽疼的脑袋。 陶宁小声嘀咕:“算了,头太疼了,下次吧……” 心中长叹,如今身份卑微,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老婆。 按照之前的经验,应该还是气运支柱,小世界女主的身份,可见不到人,她没法确定。 这个世界的女主身份高贵,乃镇国长公主,位比一等亲王,她又是大俞朝的摄政王。 路过一处荒废假山,她察觉到异样,猛地回头。 但是已经晚了,阴影处挥来一根棍子,狠狠敲向陶宁后颈。 力道之大,把那木棍舞出了破空声。 这分明是奔着把她敲死来的,安宁不就是一个洒扫宫女,哪里来那么多仇家,一茬接一茬地要她死。 原主病了多日,腹中空空,陶宁再厉害,体力也跟不上,被击中后脑勺,脑子一嗡。 昏迷之前,陶宁尽力保持意识清醒,想要看清来人模样。 然而来人早准备,戴着鬼面具,只露出一双瞳仁。 视线彻底黑下去前,陶宁只能看见他手背上的刀疤。 鬼面人蹲下,伸手去试探陶宁的鼻息。 被警报声闹上线的520:【!!!】 【发生啥了发生啥了,我后台吱哇乱叫的。】 【你是谁,我宿主怎么倒了】 【不是,你个狗贼,玩偷袭!】 冰冷的机械音在线播报:【任务者陶宁生命值濒危,即将登出……】 【倒计时开始,10,9,8,7……】 后脑洇出血痕,呼吸渐渐微弱,脸色也变得惨白。 鬼面人这才满意了,哼笑一声,站起身,拎着棍子离开。 趁着夜色,消失在假山丛中,再也寻不着踪影。 520大惊失色:【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能登出!必须稳住!】 控制版面红光闪烁,把520小心脏快吓炸了。 第179章 恨不得长出八个爪子同时操作,边哭边骂。 天色蒙蒙时,晨露滴落在陶宁脸上,她昏睡的人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翻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然后低头看向双手,握了握拳,满是疑惑。 520汪汪大哭:【宿主你终于醒了,昨晚上你差点就登出小世界了,幸好最后稳住了,可是我用尽办法都没能把你叫醒,可是看你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只好等你醒来……】 见陶宁一直表情奇怪,520关心道:【宿主你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陶宁沉吟片刻,她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脑子里说话?” 520:【??????】 啥?你说啥??? 第11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 陶宁没等到回答, 扶着假山站起身来,把自己细细清理干净,袖子上的血污让她抿直了唇角。 她爱干净, 躺在地上一晚上本就不爽快, 看见自己穿着如此粗制滥造的衣服,更不爽快。 上面竟然还有血污,唇角绷直,显然是嫌弃。 不是一点点嫌弃, 是非常嫌弃。 又看向周围,入眼荒凉, 不由皱了皱眉, 她问:“这里是哪里, 我从没见过这地方。” 520宕机好一会, 说话也磕巴了一下:【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叫什么名字吗?】 陶宁语气微沉:“吾名陶宁, 字拂安, 岐洲陶氏。你又是谁?” 【我我我,我是你的系统,我是你最可爱的零零啊。】520要崩溃了。 陶宁不解:“系统是何物?” 520心中惨叫:完了, 她精神错乱了, 她是打哪来的岐洲陶氏。 520感觉核心摇摇欲坠,仅剩的理智让它察觉到现在的陶宁跟老狐狸陶宁有着怎样的区别,它颤颤巍巍地问:【那你还知道自己几岁了吗?】 陶宁眼中闪过疑惑, 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十六岁。” 520:【……】 苍天啊, 大地啊!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把我宿主打成十六岁的! 好好的老手一朝被打会解放前,520闹心地看了看找井水洗头发的身影, 凄凄惨惨地想:这还不如解放前呢。 解放前的陶宁虽然是刚上岸,但起码也是经过培训的,如今这个……俨然一张白纸。 十六岁的陶宁有严重的洁癖,忍受不了后脑勺头发上的血污,还忍受不了衣服上的血迹,换了一身衣裳。 但是没洗,只扔在一边不管了。 520默默观察,得,应该是个饭来张口的。 都说物以类聚,520被糊弄多了,终于从陶宁那分来一两个心眼子。 想了想分配的任务,520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520苦口婆心:【你信我,我真不是心魔,也不是蛊惑你的邪魔外道,我是你的系统啊。我编号520,隶属于姻缘组的系统。】 为了证实自己,520调出后台版面,那红红蓝蓝的版面,不断跳动的数字,放在陶宁眼里就是神秘的符号和缺胳膊瘸腿的文字。 以后的我过的什么日子,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陶宁看了看,如实道:“看不懂。” 520一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里看不懂?】 陶宁蹙眉:“全都看不懂,你这心魔,造的字只仿了形,还仿的七零八落的,不足取信。” 我真的不是心魔qaq,求你信我。 520:【……】 万万没想到,备战三年擦线上岸宿主竟是个土生土长古代人,也不知道是谁捡回来的。 曾经520发自核心地认为,它家宿主就是本源世界里的人。 没想到竟然不是! 那咋办!为了任务,科普从阿拉伯数字做起! 这个陶宁倒是愿意学,但是一说到任务,这纯正古代人倒是不高兴了。 陶宁说:“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520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它一边狂发邮件给本源世界那边求助,一边试图把人劝住。 要是任务失败也罢,回去顶多扣积分,受点处分。 万一人家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不肯回本源世界,那宿主可就永永远远地留在这个小世界,随着寄宿□□的消亡而消亡。 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520在系统群聊中听过,那失去宿主的通比死了妈还难过,它还劝了人家好久。 从没想过这件事情会离它那么近,520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说啥都得把人带回去治好。 现在它可理解那只统为什么那么难过了。 陶宁:“你说的任务,是拆人姻缘。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你要我结恶果,我不做。” 520赶紧解释:【不不不,你拆了才是做好事,这姻缘不是好姻缘,一旦结成会造成国家动荡,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反而是大功德一件。】 说完,520觉得自己快要被陶宁传染了。 陶宁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我不与他人结因果,你还是把我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吧。” 520:【……】 你不是老狐狸了,你是熊孩子。 说到最后没辙了,520有点麻了,调出另一个版面:【可是你欠了不少钱,还没还清呢。】 经过520刚刚的紧急填鸭式教育,陶宁能看懂数字了,但520怕她还有哪里不熟练,亲自念了出来。 很长一串的数字,念了好一会才到末尾。 陶宁镇定的表情裂开了,她难以置信道:“我欠了……很多钱?” 520的答案给了她重重一击,它道:【是的,你欠了很多钱,你还说要打工还债。】 陶宁:“……” 这一次陶宁沉默的时间更长,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520忽然有些不忍,对比以前的宿主,现在的宿主也就是熊孩子年纪级别。 易地而处,要是它一朝数据清空,重启之后有人告诉它自己欠了巨额债款,它会比宿主更难以接受。 陶宁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明显的恍惚:“以后的我究竟是怎样的人,竟过得如此落魄?” 以后的我是个怎样的人?那可太多了,要从哪一方面说起? 520纠结得数字打结,脱口而出:【你以前是个痴情的寡妇。】 陶宁失声:“寡妇?!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跟旁人缔结婚姻!” 520倒是第一次听见陶宁如此破防的声音,下意识点击录音按钮,然后问:【为什么不可能?】 陶宁被问得表情空白,疑惑地想:是啊,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她纠结着,慢慢坐下了。 520还在等她的答案,它苦中作乐,品味出宿主没长成老狐狸前的好处了。 好骗也好诈,要是换成老狐狸,就算失忆了也舌灿莲花,编出八百个故事反把它摸清。 结果她硬生生绕开这个话题,陶宁低低道:“既然你说我是寡妇,那,那我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说到寡妇这一词,心性年少的陶宁忍不住红了耳朵。 她从小就未想过此等旖旎之事,也做好了一辈子不会有婚配的准备,但系统又说她有过伴侣,再惊愕也忍不住好奇。 520:【你问哪一个?】 陶宁手都哆嗦了:“哪一个?我究竟有几个?” 520对手指:【也不是很多个,也就三个吧……等等等等,你千万别气厥过去,其实你还是很专一的,都是死了再找……】 陶宁眼前发晕,气若游丝道:“你别说了,我心口疼。” 520小心翼翼:【宿主,那现在……咱还干不?】 它赌十六岁的宿主有超乎以后的责任心,说不定…… 陶宁急于摆脱以后的自己不光是花心大萝卜,还背负巨额债务的形象,连连点头:“我干,我干……” 陶宁揉了揉心口,又揉了揉太阳穴:“你把你说的什么资料,再给我一遍吧。” 这正合520的意,直接把资料传过去。 那一瞬间,陶宁脑子像是被插入数千根手指粗的钢针,更要命的是,那数千支钢针同时转动,搅得人肝胆欲裂,心神难宁。 吱哇乱叫的后台又把520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白?是头疼吗?】 陶宁忍着痛楚:“我不会头疼的吗?” 520干脆道:【不啊,看起来很轻松。】 陶宁撑着太阳穴,嘴硬道:“那、那以后的我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再一次接收记忆后,陶宁冷冷道:“她才不是高热病死的,分明是有人下毒。” 520放心了,宿主还是那个宿主。 只是年龄小了点,没了一大截记忆,人脑子还是在的。 * 日上中天,有两太监结伴往破败柴房走来。 两人脸上俱是懊恼,暗恨自己为啥要讨这个好,在管事面前露脸,结果又被支使过来看安宁死没死。 要是死了,就用褥子卷了卷,丢外边野坟去。 第180章 这下好了,真的是抬死人了。 他们根本不认为,在春寒夜晚没有炭火和被褥取暖的安宁能撑过去,不被高烧烧死,也要被冻死。 两人走到门前,看见房门打开,直接看见褥子上空无一人,薄被掀开,地上扔了一件血衣。 这件血衣分外熟悉,跟行宫其他宫女的服制一模一样,很明显,这件血衣就是安宁的。 两人站在春阳下,都沉默了。 人没了,只有血衣一件,不会是死了变怨鬼跑了吧? “你们在找什么?”后面传来一声凉凉的问,青天白日的,差点给两人问出一身冷汗。 他们不敢回头,左边太监用胳膊肘顶顶右边太监,害怕道:“你听见了吗?” 右边太监心头发毛道:“听见了。” “你去看看是不是她……” “凭什么我去看?你不敢我也不敢。” “那就一起看,我数三二一一起回头,不许耍赖!” “行。” “三、二、一!” 两太监哆哆嗦嗦回头,果然两人身后站着一道影子,头上戴着木簪青发带。 先看了看阳光下的人影,有影子,顿时松了口气了。 而后才反应过来,齐齐震惊道:“你怎么没死?” 陶宁施施然过来:“我死,我为什么会死?特地跑来这边看我死没死?难不成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两太监把头要成拨浪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看着两人胆小的样子,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陶宁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问:“那你们来干什么?” 他们能怎么回答,难不成说看你死没死,把你丢出去? 为难之际,陶宁又说:“看你们都很眼生,想必没见过,应当跟我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这四个字戳中了两太监的心事,忙点头道:“对对,我们没见过几次,无冤无仇的,我怎么可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陶宁:“那你们不就是受人指使?” 左边太监又点头:“是,是陈管事!陈管事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的。” 右边太监也说:“昨天让我们抬你来的,也是陈管事!” 这两个太监欺软怕硬,昨天对着一团死气的安宁能阴阳怪气,今天对上硬气的陶宁,却是问什么说什么。 陶宁对他们嘴里说的陈管事不熟悉,记忆里也没多少。 原主生性沉闷,行宫中一应管事只跟汤管事多说过几句话。 安宁家获罪前,父亲是前朝探花郎,后入翰林院为侍讲,将来必会入内阁,前途无量。 然而安府被主家连累,株连九族,被赐死,安母本就身体羸弱,入狱几天后,连充入教坊司的旨意都没等到,病死狱中,只剩下一个孩子。 在安父进京赶考时,他背了一个摔伤的老妪过河,那老妪正是汤管事母亲。 待原主辗转入了行宫充作宫女,被汤管事认了出来,念着这份恩情,时常照料一二,才让小小年纪的原主活了下来。 最近汤管事喂虎时被吓得摔伤了脚,一直在静养,顾不上一个小宫女,只是一错眼的功夫,人已香消玉殒。 两个太监也各有心思。 陈管事答应他们要是事情办得好,就把他们换一份好差事,不让他们继续洗恭桶。 结果事情办好了,他却翻脸不认账,还要他们再来抬死人去扔了才答应。 不过他们就算不答应也不行,只赌一个万一,就这么来了。 现在他们供出陈管事来,纯属是陈管事活该,是一报还一报。 “就是这样,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这么想着,两太监心情舒爽多了,想马不停蹄离开这。 却又被陶宁喊住:“等等。” 两太监止步,心里嘀咕都听说安宁老实好欺负,谁都能说两句,这冷下脸来还真有几分唬人,不愧是曾经的官家小姐。 他们说:“还有什么事?” 陶宁冰霜似的脸露出一个浅笑:“我也想出去,麻烦带个路,我不认识路。” 两太监:“……” * 一脸菜色的太监把大包小包的陶宁送到院门,放下东西走人。 这回是真马不停蹄跑得远远的,生怕她再说一句等等。 陶宁正欲伸手敲门,门却先开了,露出一个年纪不大,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宫女。 她本红着眼眶,睫毛湿润,似乎刚刚哭过一回,看见眼前的人呆了呆。 陶宁认识这个小宫女,名叫柔柔,是家中子嗣太多养不活,让她进行宫谋生。 柔柔来的时日不长,也就半年,因为跟原主同住,跟她感情深厚,大有异姓姐妹那样亲厚。 陶宁其实不太擅长跟人交流,她犹豫了一会,没想好开场白:“你……” 柔柔猛地回神,手掐了自己脸一下,嘶了一声:“疼的。” 又伸手过来,踮起脚,掐了掐陶宁的脸,惊喜道:“热的!” 被小孩捏了一把脸的陶宁:“……” 第115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 柔柔回头喊:“你们都出来啊, 安宁姐回来了!” 一声喊落下,院子里剩下的几扇房门全都打开,好几个同样异常的宫女探出头, 见到门前站着的人影, 眼前一亮,纷纷出门来了。 陶宁:“……”她好像那个串门的猴。 不用多久,陶宁被一群年轻宫女包围,个个神色惊喜, 毫不见外地伸手碰上额头。 “真的不热了,全退烧了。” 陶宁被簇拥在中间,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提溜起袖子翻看, 掉落的一条碎发也被捏了捏看有没有毛病。 看着快僵成一条的陶宁, 520忍了又忍, 才忍着没笑出声。 孩子年纪小,只能哄着来, 千万不能嘲笑, 会生气的。 所以拍个照就好了。 好不容易让冷静了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这两天的事情。 “……昨日你被带走了,汤管事回家养伤,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 也不清楚是谁带走你的, 老天保佑,幸好你回来了。” 陶宁沉默地听着。 年纪最大的宫女先发话了,她名佳娘, 眉眼清秀:“人还活着, 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赶紧进来吧。” 另一宫女说:“我再去给你告个假, 可不能让他们给你少了你的月银。” 陶宁对照着记忆,分辨出这个叫陆珂,平常大家都叫她阿珂,脾气火辣急躁。 一宫女说:“应当不会,汤管事不会让人缺了阿宁的月银。” 珍兽园是皇家行宫,规模不小,光是管事就有二十个,总管两位,每一个管事各司其职,负责的事情各有不同。 “早知道你能退烧,我就不敢给你乱吃药了。”说这话的,正是识青。 识青在来行宫前被一医女收养过,在她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略通药理,没有正式坐堂出诊过,但也治过不少人。 后来那医女去世,留下的东西都被医女亲戚霸占,还把识青给卖入行宫里。 陶宁如实道:“你的药有用。” 识青一愣:“那为什么……” 陶宁往里看了看:“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佳娘拉着人袖子往门里拽:“对对,先进来,你还没吃饭吧,中午还剩两个馒头,你先拿来垫垫肚子……阿珂,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的,带点回来。” 又看了看消瘦不少的陶宁。 佳娘说:“人才大病初愈,只吃馒头是补不了身体的,最好带些肉回来。” 阿珂一点头:“行,柔柔你跟我一块去,到时候你抱着厨娘哭说最近长身体,饿得慌。” 被揽住肩膀的柔柔没能说第二句话,直接被带走。 解释了一番这一夜究竟去哪了,褥子被子都拿去洗了晒了,陶宁躺在铺好替换褥子的床上,抬手抹了把汗。 好多人,差点应付不过来。 陶宁休息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她问:“以后的我,是怎么应付这种情况的,能应付的来吗?” 520诚实道:【你能同时跟八百个人吵架,然后全部被你气死。】 刚刚那种就是小场面,老狐狸不把她们全都问个明白,就不是老狐狸了。 陶宁:“……” 根本不敢想。 长到这岁数,陶宁都没见过那么多人,以后的自己竟然能同时跟八百个人吵架。 自此,陶宁再也不会问以后的自己能不能行这种问题了。 520默默旁观,好像有点明白当初为什么陶宁首选不是姻缘组这个部门了,看着懒散,原是个对自己要求高的。 在院子里住了几天,陶宁默默摸索着这个世界,幸好原主本身就是话少的人,竟没多少人怀疑。 此方小世界所处的朝代为俞,先帝早逝,皇帝登基时才十二,听说还是个耳根子软的。 主弱臣强,朝中无太后,少帝无人帮扶,势必会被强臣架空做个傀儡。 第181章 先帝一合计,临终前将元后所出的长女召入宫密谈。 待先帝驾崩后,遗诏上说,将丹阳公主册封为镇国长公主,位比一等亲王,入内阁,掌五城兵马司虎符。 大俞没有摄政王,更没有说镇国长公主是摄政王,但镇国长公主所拥有的权利与摄政王无异。 实乃开天辟地头一遭。 先帝把什么都给她了,连皇帝玉玺都塞她手里了,只盼她好好教育幼帝,江山社稷为重,国祚永存。 摄政三年,朝堂与民间不乏镇国长公主不愿放权与帝王的声音,恐有多权篡位之嫌。 崇熙帝不厌其烦,直言道:“皇姐赤诚肝胆,昃食宵衣,不辜负先帝所托,命众莫要猜测,违者斩!” 此言一出,才让议论声消停不少。 陶宁看到这处,说道:“这小子不是没文化,就是故意的,说什么不好,在这关节非要用上昃食宵衣。” 外界本就怀疑镇国长公主是不是要谋朝篡位,小皇帝还称皇姐昃食宵衣。 点评完,继续往下看,前面本就不怎么让人痛快,没想到后面更不让人痛快。 后边则说,这是朝堂虐恋的故事,尊贵镇国公主与腹黑复国皇子之间的博弈,极限拉扯。 只不过开头就让陶宁牙酸不已,看得眼睛疼,但为了任务,还是忍着看下去了。 镇国长公主秦央架不住皇帝的恳求,前往行宫陪皇帝看虎,结果那老虎暴起,冲破笼子,伤了公主的脸。 虎爪在秦央额头留下一条血痕,留下了一道疤痕,镇国长公主毁容了。 不仅如此,虎爪还抓伤了秦央的右肩膀,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更可恨的是,虎爪上被人下了毒。 虎爪上的毒很难解,太医们倾尽心力才保住秦央的命,但是和以前一样健康……就难了。 昏迷月余后,秦央醒来,只等到了皇帝一道圣旨,让她好好养病。 再询问长史后得知,五城兵马司虎符已经被救火为由被带走,现在在宫中。 一场实为养病,名为夺权的明谋开始了,秦央伤好之后,前往佛寺散心,被一群宗室女嘲笑说她毁容了。 秦央伤心地走到更偏僻,遇上了正在弹琴的公主,这便是复国皇子谢白衣。 他擅长易容,精通君子六艺,败在一介白身,壮志难酬。 曲子引起了公主的共鸣,那谢白衣的经历就引起公主的怜悯,一来二去,他成了公主的幕僚,有过救命之恩。 谢白衣隐藏得很好,身世上查不出异常之处,他潜伏在公主身边,暗中筹谋,最终成功复国,杀了少帝,囚禁了公主。 穿着一身龙袍的谢白衣来到公主面前,说要娶她为后,他早就对她痴心不改,现在愿意以后位相许,共治江山。 公主自然不愿,直骂谢白衣痴心妄想,扬言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做谢白衣的皇后。 谢白衣自认一腔痴心被辜负,誓要磋磨公主锐气,让她乖乖做皇后,大手一挥,命人将她送入冷宫。 冷宫中缺衣少食,公主经常余毒发作,浑身剧痛难忍,想要一壶烈酒暖身也拿不到。 最终,公主找到机会逃脱冷宫,从城墙上跳下去,白衣如蝶,飘然坠落。 唯余谢白衣在城墙上痛苦嘶吼,哭喊着公主回来。 谢白衣永失所爱,拥千里江山,享万年孤独。 年轻的陶宁没有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几乎是每看一句话,语塞一回。 前半截跟后半截,秦央是被人夺舍了吗? 520回答:【没有,没人能夺舍女主,世界线就是这么预设的,只是本该发生的事情。】 陶宁直觉不对:“既然是女主,作为世界支柱,她怎么能死?” 520赞成:【是的,女主没有死,她被余毒摧残了神智,时而痴傻时而正常,她的部下用了秘药将她救活,却没办法替她恢复神智。】 【公主就在民间乡下,被旧部照顾到老,被男主缅怀一生。】 陶宁闻弦歌而知雅意,往下翻去,果然看见被判定为异常的世界线。 另一条世界线则记载,秦央被关进冷宫后,明面上她假装心灰意冷。 因为这是她故意被关进冷宫的,为此她设法联系上了旧部。 公主摄政三年,手下可用之人数不胜数,不缺乏忠诚之人,她手段利落,很快就召集了不少忠诚之士。 在一个深秋夜晚,公主秦央悍然宫变,当夜宫廷女官开门,铁骑逼近,势不可挡。 秦央拎着宝剑闯入谢白衣寝宫时,谢白衣正搂着一个妃子睡觉,直接被吓醒。 秦央看了看那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妃子,冷言道:“你现在走,我饶你一命。” 按照他对宫人的说法,那是为了让公主秦央吃醋,从而答应他做皇后的工具人。 不用等秦央多说,那妃子二话不说就走了。 秦央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因为我的旧部,这些人一日不除,你的皇位一日不稳。” 心事被猜中,谢白衣脸色一白,他哪怕有心辩白,也架不住秦央握着宝剑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他说话。 “如今你猜对了,你确实坐不稳这个江山,我来取你狗命。” 秦央下达了对谢白衣的处置的命令:“将他带下去,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百日皇帝谢白衣的结局就是尸身挂墙头。 之后俞朝复国,俞朝宗室基本被杀完了,她三请三让,登基为帝。 而秦央的结局是:寻不到解药,每日殚精竭虑处理朝政,在位三年后,神志不清地掉进水中溺死。 秦央死得突然,没有任何遗诏,俞朝没有再出下一个英明的继位者。 自此,天下大乱,四分五裂。 陶宁看明白了一件事:“世界意识想要的只是一个君主,是谁却没所谓,以及秦央不能死。” 520诶了一声:【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没问题来了,陶宁两手一摊:“我是罪臣之后,终身不得出行宫,没办法找公主,而且公主也不会相信一个罪臣之后的话。” 520:【你这个,说的也很有道理。】 那还不如直接登出小世界,放弃这个任务呢qaq * 一天,还在养身体的她盯着进度条不断后退的版面,问出一个问题。 第一天她看见的进度条,进度是80%,在这几天疯狂倒退,快掉到五十以下。 没有培训记忆,也没有任何参考案例,记忆中没碰过感情的陶宁再冰雪聪明,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陶宁说:“以后的我,都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520想了想,总结一下陶宁说过的话:【能杀就杀,必要时刻要做到魂飞魄散,绝无后患。】 陶宁:“……” 她忽然站起身,一顿翻箱倒柜,只能找出三瓜两枣的铜板,过冬时买了冬衣,所剩无几了。 行宫里不如宫里那样赏赐多,逢年过节,或是添了什么喜事,会有赏银下发,阖宫同乐。 就算行宫有,经过总管,管事们的层层剥削,剩不了几个子。 520问:【怎么啦?你在找啥呢?】 它好奇地看了看陶宁摊在桌面上的几枚铜板,甚至凑不出一贯钱,罪臣之后本没有月银,她还能有月银已经是幸运。 陶宁认真道:“我在想攒钱买凶需要多少银子,毕竟我不擅长打架,我还出不去。” 520:【……】 * 陶宁攒的那三瓜两枣没能派上用场。 因为公主来了,陶宁这才想起,世界线的开篇,是镇国长公主秦央陪同皇帝前来珍兽园消遣,然后毁容,发生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陶宁自忖没有单枪匹马闯进虎园,把所有老虎干掉的本事,而且里面少说有三头吊睛白额大老虎,她去不过是充当口粮。 行宫热闹起来了,各个管事把所有人指挥的团团转。 皇帝与长公主来行宫消遣,肯定要有侍奉的宫女太监,比不上他们带来的人,那也得做些奉菜奉茶洒扫的粗活。 陶宁样貌不错,被汤管事的点去撑场面,充当奉菜宫女,让她晚几天再去扫她的地。 陶宁乐得清闲,将一瘸一拐的汤管事叮嘱的所有的话收入耳中。 汤管事道:“这次我身上伤没养好,不能御前伺候,你可要机灵些,千万别出岔子。” 陶宁觉得汤管事话有深意。 之前几次皇帝独自来的时候,汤管事说的是:“陛下爱热闹,喜欢说话好听的人,你就别在御前伺候了,这一点赏钱挣不挣无所谓。” 秦央一来,他却把陶宁点入御前侍奉宫女中,还叮嘱她要机灵。 春光正好的一日,皇帝与镇国长公主驾临行宫,行宫众人本要前往宫门跪迎。 公主旨意先一步到来,说:不必宫人跪迎,一切从简。 于是乎,都散了,陶宁没能见到公主,留院子里等。 第182章 宴会是在雨花园中举行,太监们都去布置了。 两位贵人听说此处落英缤纷,风吹过,花如雨下,也想看看这等美景。 而识青和陶宁一同侍奉公主,为其上菜,行宫难得大方一把,提前将春装做了出来,分给宫女太监。 识青手都气哆嗦了,新衣服看也不用看一眼,愤愤道:“这雨花园我可记得,之前不知道是哪位讲究的贵人说要残花折损了景色,要你清理花瓣,一片都不许留。” 手一拍桌子,识青道:“现在又说雨花园就是要看风吹花落的美景,这些贵人,真是一日一个想法。” 陶宁倒了杯水,往她面前一推,温声道:“识青,隔墙有耳,慎言。” 识青立马不说了。 次日宴会,穿着淡青衣裙的宫女伴着乐声奉菜。 陶宁与识青一道,一人端菜,一人上菜,垂着眼,不能直视贵人容颜。 昨晚上识青还在不满贵人要求多多,今日公主近在咫尺,织金长袄映着春光,她却紧张了。 公主也是女子,可公主跟旁的女子不一样,她手里握着的是朝政,是万民生杀大权。 只是往哪一坐,雍容庄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听说公主杀过反对她不放权的朝臣,还杀过不少宫女太监……我千万千万要伺候好。 人越是紧张,声音越发的僵硬,识青上完一叠糕点,轻声道:“公主请用。” 其实公主正在看园中歌舞,正有舞娘翩翩起舞,如仙瑶入世。 闻言,她轻嗯一声。 识青手一哆嗦,差点打翻了一叠桃酥。 这桃酥是公主喜欢吃的,识青脸都白了,心里闪过一万种死法。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接住玉盘,放在岸上。 陶宁依然垂着眼:“公主请用。” 不仅是秦央,秦央身后的长史崔虹,以及各个侍女都看了过来,目露惊讶。 没想到这看着闷不吭声的宫女还有这本事,出手之快,没人看清。 “且慢。”秦央出声叫住了陶宁。 秦央不再去看舞娘,她将目光落在陶宁脸上,数息后,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央的声音跟大家想得很不一样,如融化的初雪,带着透骨凉意,并不骄矜。 第116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4 识青袖子里的手在哆嗦, 她想,要是公主治罪,她也跪下请罪。 这事本是她闹出来的, 她做不到独善其身。 陶宁目光始终落在案上, 余光能看见桌案后的长公主天青长袄缠枝花纹,她语气冷静:“回公主,我名安宁。” 不知为何,陶宁一个想法跑进了脑子里——公主原来会穿这么清浅的颜色。 然后她才想起来, 秦央今年不过二十一,花信之年, 穿清浅的颜色非常正常。 长公主身后一侍女皱起眉头, 训斥道:“放肆, 你是谁手下的, 怎么没规矩?” 秦央放下筷子,发出轻响, 这声音顷刻被淹没在乐声中, 侍女却立时不说话了, 木偶一样立在身后。 不仅侍女听见了这声轻响,识青也听见了,跟着脊背一麻。 春光正好的日子里, 众人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舞池中的舞娘们被这氛围影响,动作稍有迟缓,唯有高坐上的皇帝浑然不觉, 乐不可支地看着。 秦央缓声道:“安宁?可是平安的安, 宁静致远的宁?” 陶宁:“是。” 因为两人没抬头,因此没看见秦央和长史崔虹眼眸微动, 更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人。 虽然消瘦,但身量高挑,眉目清丽,应当有十六以上了。 秦央与崔虹对视一眼。 秦央又说:“抬起头来。” 陶宁缓缓抬起眼对上秦央的双眼,眸光微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撞进了颜色稍浅的双眼中,只觉的对方人如其声,眸若清泉。 座上雍容华贵的秦央乌发如云,长发尽数束起挽出偏髻,簪着凤鸟衔珠钗。 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眉心竟长了一点朱砂痣,貌若观音,手握权柄。 即便是繁重的衣着也压不住从骨子里散发的清冷气息,有些人,哪怕是穿着如火般的红衣,也像高居云端的神仙。 就比如秦央。 而现在她在人间,在锦绣丛中,在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只可用谪仙比喻。 只是一眼,被秦央看清自己后,陶宁又垂下了眼。 就在识青紧张得不行的时候,秦央终于发话了:“看你身手不错,留在我身边布菜吧。” 被长公主亲口夸赞,还留在身边伺候,应该是天大的殊荣。 不少侍女太监都悄悄看了过来,暗中打量着沉默女子,实在想不通她是哪一点入了长公主的法眼,让她亲自开口。 不仅是她们,陶宁也很奇怪,她与长公主素不相识才是。 还有身手不错这个理由,长公主见识多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应该是这个理由。 陶宁心有疑惑,但还是说:“是,长公主。”绕着桌子走到秦央右侧站着。 布菜侍女往后退一步,将手中银筷子递给陶宁,她双手接过。 长史崔虹见另一个宫女愣在原地,她道:“长公主无事吩咐,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识青回神,忙行了个礼快步走开,满腔的欲言又止无处发泄。 被雨花园外的春光照在身上,阳光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让她汗湿的后背热了不少。 这里阳光温暖,又有绿荫遮蔽,倒是比端着菜来回跑舒服多了。 安宁留在那里应该没事,识青加快脚步,心下稍安。 宴会还没结束,菜没传完,回去晚了的识青被厨房那边好一顿说,那可是皇帝都怕的长公主,万一开罪长公主,大家的命还要不要了。 看了看她身边空空,又问怎么少了一个人,人去哪里了,等她回来了一定要罚她。 识青说:“安宁被长公主留下了,所以才回不来。” 后面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识青的袖子被拽了一下:“你说安宁去哪里了?” 陈管事专司行宫膳食局,他忽然出现在识青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识青被拽了一下,心有余悸道:“回陈管事的话,安宁她被长公主留在身边伺候了。” “被长公主留下了?”陈管事喃喃,“真是奇了怪了……” 识青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长公主留下的安宁的事情反应那么大,老老实实地回答:“是。” 一垂眼,识青 识青被放开后,又有顶上来的宫女与她一同去奉菜。 舞池中的舞娘已经换了一批,皇帝还在看,一点都不觉得眼花缭乱,仍津津有味。 宫里的人倒是见怪不怪,只要不让崇熙帝处理政务,给他一窝蚂蚁也能看得有声有色。 这一次陈管事竟然也在,识青与宫女到的时候,正好听见陈管事道:“……若是手底下人伺候不好,那就是奴婢的过错。” 秦央放下筷子,用丝帕擦拭唇角,她说:“我看她有眼缘,便留在身边伺候,不必多想。” 陈管事点头,连连称是,口中告罪。 秦央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神色淡了不少:“下去吧,不必事事向我请安。” “谨遵长公主令。”陈管事行了个礼后,躬身告退。 他还真打算就这么走了,崇熙帝那边也不请个安,正主在高座上美滋滋地看着,热热闹闹地跟身边太监们说话,几乎没在意过这边。 怪不得外面盛传俞朝只知长公主,不知皇帝。 陶宁注意到陈管事在离开时,用奇异到怪异的目光看她,就差直呼这人是不死的妖怪了。 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奇奇怪怪的,行礼也行反了,用右手盖着左手,行了宫女的礼,还在长公主面前说担心手下的人不懂规矩伺候不好。 长公主自然也看见了这不伦不类的礼,直接当看不见。 陶宁悄悄换了一条腿站,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东西,全都没吃几口。 怪不得长公主像个神仙,神仙就不爱吃饭,长公主也不爱吃。 520忽然出声:【我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秦央也长了朱砂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陶宁不解其意,奇怪道:“这很奇怪吗?大道三千,众生芸芸,即便是在俞朝想找出眉间有朱砂痣的女子也不困难。” 但是问题不是这个啊! 520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它憋了半天,说道:“可是你之前的老婆……啊不对,娘子,都长了红痣,有一个鲛人长在了手上。” 陶宁:“……” 所以520现在怀疑它宿主到底对长朱砂痣的女人有什么执念,脸上就算不长,手上长一个也行。 陶宁差点绷不住表情,指尖微颤:“你说,我连鱼都没放过?” 520安慰道:【没关系的,在那个世界里,鱼和人类没有生殖隔离,是可以谈恋爱的。】 第183章 这个解释没有安慰到从小端方正经的陶宁,她神情恍惚了许久。 即便如此,也没妨碍她给长公主夹菜。 这又让陶宁感到微微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还懂得伺候人了,向来都是别人照顾她的。 事到如今,她开始相信520说她精通厨艺,吹拉弹唱,浣洗缝补,样样俱佳的事了。 陶宁本想动筷子,可一看,刚刚夹过去的菜秦央根本没动过,只好怏怏地收起筷子。 心里莫名有点愁,怎么不吃啊。 闻着挺香的,还热乎着,再不吃就凉了。 座位上,秦央不知道自己新收的布菜侍女因为自己不思茶饭而感到挫败。 她目光往前望,手肘放在扶手上,支着脑袋出神。 陶宁用余光欣赏这如画一幕,目光微动,注意到了她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长公主双手十指修长,肌肤莹润,阳光下看她双手,像是玉雕似的晶莹剔透,一时间分不出玉白还是她手白。 认真看去,似乎能看见秦央因处理政务,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世界线中只描述过秦央手握宝剑劈开了宫门铜锁,看她虎口有薄茧,应该练过武。 只不过痕迹已经很淡很淡了,秦央应当许久没有碰过武器,双手变得柔软。 陶宁没有多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专心布菜。 她觉得长公主应该是不喜欢这个清炖蹄膀,那就换一个放在一边,想吃的时候挑喜欢的吃。 秦央垂眼一看,沉默了一下。 这不大的玉盘快要被安宁放满了菜,怕不是大小限制了她的发挥。 秦央觉得这样不好看,留的太多又会被厨房的人来请罪告罪,问是不是做得不合胃口。 说了只是不想吃,没有不合胃口,还是不听,把头磕得砰砰响,烦人的很。 秦央沉了口气,只好拿起筷子,一一吃掉。 好不容易看见盘子空了,陶宁又添了几样,荤素搭配,健康养胃。 虽然不知道这话自己是从哪里听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了,应该是以后的自己听过的话吧。 看不得盘子里放着东西,好不容易吃完了的秦央:“……” 有时候太勤快也不是好事,她又拿起筷子吃掉了。 陶宁觉得一晃眼,长公主又吃完了,想了想,给她夹了一筷清爽解腻的蔬菜。 秦央也觉得一晃眼,玉碟中多了一道笋丝。 盯着盘子中央的笋丝看了好一会,秦央伸手去拿筷子,吃了。 长期给秦央布菜的侍女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阻止热衷于给长公主夹菜的安宁。 长公主一向胃口不佳,吃的不多,不要再添菜了。 崔虹看了布菜侍女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长史发话,布菜侍女便不出声了。 昨日长公主因舟车劳顿晚膳没用,今早上也只是吃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现在吃多些无碍。 没想到看不懂眼色的人还有这等用处,长公主府中是不是应该点两个耿直不懂眼色的丫头侍奉公主用膳。 秦央可不知道照顾她长大的长史正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吃完了菜,又给塞了两点心,然后面前就放了一碗汤。 玉碗不大,玲珑小巧,里面只盛了半碗汤,撇了油,飘着热乎气。 对于口渴的人这一口汤还不够解渴的,但对于今天一顿就吃了一天饭量的秦央来说,分量不少了。 陶宁低声:“长公主请用汤。” 秦央终于忍不住了:“喝完了,还有吗?” 陶宁看了看手上的汤盅,如实道:“还剩一大半,长公主可还要?” 秦央又沉了口气:“……不用。”低头,喝汤。 陶宁余光看长公主喝汤,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不过是半碗汤,很快就见底了,喝完之后,秦央看着碗底,心中失笑。 她都多少岁数的人了,跟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想归这么想,被惹出三分气性的秦央手捧玉碗,看了一眼一边的陶宁。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小宫女是故意而为之。 显然这一眼向陶宁传达了错误信息,她看起来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忽然看她一眼,只是一愣,转头去看汤盅。 陶宁直眉楞眼地问:“公主可还要?” 秦央连忙放下调羹,又放下碗,一点都不眷恋:“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陶宁心想这小猫吃饭的饭量,长公主这就饱了? 但是人都这么说了,陶宁只好放下汤勺:“是,长公主。” 秦央:“……” 秦央在想,她到底在遗憾什么。 第117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5 用完膳之后, 崇熙帝终于待不住了,提着衣袍兴冲冲地过来:“皇姐,只坐在原地看好闷好无聊, 朕想去逛一逛。” 秦央站起身:“那陛下可还记得来时说好的事情?” 崇熙帝兴奋的表情凝滞一瞬, 而后苦着脸道:“朕还记得,来之前朕和皇姐约定来过这一次,就会好好处理朝政,绝不偷懒。在行宫中这几日也不能落下课业, 一个时辰听师傅讲课,一个时辰看奏折。” 陶宁隐在人后, 近距离看清了崇熙帝, 他十二岁登基, 如今他也不过十五岁, 还是少年模样。 两人站在一块,能看得出来他跟秦央有几分相似。 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有几分相似再正常不过。 但也只是样貌上有几分相似, 其他地方崇熙帝跟长公主秦央天差地别。 崇熙帝给了秦央保证后, 本要走开,眼睛一转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拉了拉秦央的袖子:“朕去玩了, 皇姐你一个人待着多无聊, 要不我们一块去吧。” 秦央不为所动,她道:“陛下是担心臣待着无事,又给你安排更多的课业了?” 心思被戳破, 崇熙帝露出一个笑, 又拽了拽她衣袖:“才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想着皇姐你天天忙于政务, 无甚消遣,肯定很闷。” 秦央叹了口气,拒绝不了,只好跟着一块去,顺便消消食。 陶宁没得秦央放话遣走,也得跟着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行宫内游玩。 孔雀园中,秦央与崇熙帝站在人前看绿孔雀开屏,一同谈笑,不少侍从也露出惊叹的神情。 能看出崇熙帝对长公主十分依赖,该是娶妻的年纪了,却没心没肺地跟个孩子。 若是寻常人家天真爱玩并不是什么大错,但这是肩上担着江山的君主,累着的只会是旁人。 陶宁看了一眼那花枝招展的绿孔雀,似有所觉地回头。 远处,有两人正站在廊下阴影处,朝这边看过来。 其中一个身形修长,穿着皇宫内侍衣裳,脸倒是平平无奇,丢进人堆里都找不着。 另一个太监则穿着行宫里太监常穿的衣裳,从衣料纹样上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一般太监都习惯佝偻着腰背走路,以示恭敬,他却腰背挺直,器宇轩昂的。 活生生把隔壁站着的另一个太监衬托成他的侍从。 说他是个穿错衣服的书生也有人信。 陶宁这一次没有不多看,反而回望过去,因为她很确定,对方看的就是她。 缺了一段记忆就是麻烦,这是谁不知道,有没有仇也不知道。 但是能确定的是,原主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两方僵持了一会,还是对方先离开。 陶宁转回身,揉了揉眼睛,瞪的有点久,眼睛有点干。 不过还好,陶宁说:“还是我赢了。” 520想说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吗? 而后一想,宿主现在才十六岁,备注:她自己认为的。 十六岁正好是争强好胜的年龄,这样子多正常。 那就是对面那个高个太监的错,看着多大一个人,跟它宿主较什么劲,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论年龄,宿主比那高个太监不知道大多少轮,论心理年龄又小好几岁。 无论怎么看,也只能是对方的错。 两个太监离开了廊下,往垂花门走去。 腰背挺直的那个说:“当初你干爹跟我说她一定死了,血流了一地,看着她咽气才走的。那我问你,今天这人是谁?” “活生生地站在太阳底下的又是谁,她刚刚还瞪我,难不成那是鬼魂?” 另一个太监说:“您莫恼,公子有所不知,这丫头出了名的命硬,当初克死了全家,自己也成了罪臣之后,永世不得翻身……” 公子:“废话少说。” 太监腰弯得更低:“是是,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事情,干爹是下了功夫的。没想到您给的东西她喝了之后还不死,跟肺痨鬼似的咳好几天,才被挪到破柴房里,想来倒春寒不把她冷死,也要把她烧死。” 公子冷冷道:“可是她还活着。甚至在长公主面前认了脸。”后面那一点才是让他感到心慌的。 有种莫名的预兆正在实现,叫他不得不信。 第184章 看见安宁出现在长公主仪仗后,公子的第一反应也是不信,怎么送个菜还给长公主留下了。 太监也奇怪,他苦了脸道:“干爹也正奇怪呢,她那天被汤管事带出来,点为奉菜宫女,干爹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公子:“既然知道不对,怎么还让人往长公主跟前走?” “公子您不知道,干爹管的是厨房,那老不死的三脚猫管的人员进出以及安排。”太监满脸委屈,“就算干爹想插手,也有心无力啊。” 公子听了,也觉得不对,这命未免太硬了,加重了他的杀心。 公子道:“此时不寻常,定有妖异,若是这般,她便更不能留了。” 太监倒是疑惑公子想怎么办,毕竟是在长公主面前认过脸的人,忽然就死了,肯定会引起长公主的疑心。 要万一被长公主怀疑行宫内有刺客,要大肆清查,那才是得不偿失。 太监犹豫道:“万一长公主觉得得用,要将人带离行宫,那该如何是好?” 公子一挥袖,平凡的脸尽是深沉:“不必这么麻烦,明日就好,她不是要在长公主面前露脸么?就给她这个机会。” “明天……”太监心头一惊,“公子此计甚妙,一石二鸟。” 公子并不引以为傲,他看了看天色,说:“天色不早了,皇帝快到入书房的时候,我得去御前伺候。” 太监站在原地,低声道:“是,公子慢走。” * 陶宁觉得长公主留下她应该还有别的话想问的,不是简单的看见身手好,忽然起了爱才之心。 但是看完孔雀开屏后,长公主就带着崇熙帝前往书房,一提朝政就蔫的崇熙帝像是被拴住的猴子,苦大仇深地去书房。 长公主与长史崔虹一同去,看来秦央不到天黑不会回下榻的寝宫。 看那背影,陶宁一时间分不清崇熙帝是去见师傅,还是上刑场。 一直到夜色降临,灯火亮起,秦央果然没回来。 侍女们看在院子里花坛前数蚂蚁的陶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因为长公主没让她走,她们不敢逾越。 要是让她回去了,万一公主回来问怎么办? 要是不回去,把人放在这里也怪尴尬的。 一时间左右为难。 陶宁没有她们那样纠结,专心数花坛上的蚂蚁,数完,把它们一个一个弹走。 为了迎接长公主,这花坛是临时挪来的名贵花卉,泥还新鲜着,散发着土腥味。 这么看来,长公主真的很忙,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个人使,她得一手抓朝政,一手抓皇帝学习,一手抓皇帝朝政,一手抓应对朝臣。 看崇熙帝长了一张天生没文化的脸,长公主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了,就算回来了也没什么心情问话。 要不找机会溜了先吧。 如今的陶宁可没有以往的“忍辱负重”,哪怕是风餐露宿也能笑着应对,到底是家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她可受不了半点气。 一个侍女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背对着她的人影。 抱臂嗤笑一声,大步过来,往陶宁面前一站。 陶宁不明所以地回头,垂眼看去,认出了这是中午那会斥责她放肆的侍女。 她没说话,乌黑的双瞳里清晰写着两个字——有事? 不是,怎么在这鬼地方还能吃那么高。 侍女后退几步,抬着下巴:“你怎么还在这?” 陶宁终于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迫不及待:“你说我能回去?” 侍女冷笑:“难不成你还想赖在公主这了?” 陶宁心想这里没有地给我洗澡睡觉,吃个饭还得经过同意,我留在这有什么意思? 就算要做任务那也是公主为重。 至于这些人,不重要。 这么一想,陶宁弯起唇角露出笑意:“这可是你说的,我先走了,明天见。” 鸡同鸭讲一番话后,侍女不知道陶宁领悟到了什么意思,还朝她露出一个笑,还说什么明天见。 这是在挑衅我? 给侍女看得一愣,然后大声问:“你什么意思?” 陶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一眼,礼貌地向各位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这态度倒是把那侍女气得够呛,双手叉腰:“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公主青眼了,我可是在公主面前伺候很多年,她最喜欢我调的香。” 陶宁头也不回出大门,闻言举起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声音懒懒道:“那你真棒。” 侍女:“……” 不是,这人怎么回事? 但是听她说话,更生气了! 等人走了,侍女突然想起什么,脸都白了。 她抓着经过的一个侍女问:“她就这么走了,要是公主百忙之间问起,我该怎么说?” 侍女好心安慰:“应该不会问的。”其实她也拿不准公主会不会。 最了解公主的人,只有崔长史了。 但是公主问起来,大家肯定是如实说的,镇国长公主府中从不容欺上瞒下的人。 * 夜晚,洗漱完的陶宁在屋子里躺下,与她同住的柔柔已经睡下了。 前段时间原主病了,柔柔跟其他宫女挤一张床,现在又回来了。 陶宁躺在床上,莫名其妙想起长公主,还有什么任务。 翻个身,睡不着,把520叫出来陪聊。 陶宁犹豫了一会,才问出:“你说……我以前认识秦央吗?” 520停止追剧,火速上线,然后一愣,这句话愣是给它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怎么说?】 说实话,520还挺激动的,没想到自己那么出息,还有和陶宁谈心的一天。 果然还是年纪小的好骗,还没学会以后的深藏不露,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陶宁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很少觉得有人能让她一眼万年:“白日里,我听公主唤我安宁,我总觉得很耳熟,我曾经……应当用过这个名字。” 行宫之中,喊她安宁的人数不胜数,偏偏只有出自公主之口觉得耳熟。 520咂摸了一番她的话。 我倒是觉得你见色起意了,但是这个搭讪方式真的很老套,建议不要用,借口烂得跟“我有一个朋友”不相上下。 这样打击宿主的自信心会不会不太好,还是再问问吧。 520觉得很奇怪,但是520哄小孩:【在哪里叫过?】 陶宁沉思片刻,摇头:“我忘了。” 她记忆残缺不全,事到如今也只记得到十六岁的事情。 520心说我就知道:【那就是没有。】 陶宁:“……” 520难得知情识趣:【啊是是是,你曾经叫安宁。跟咱本源一位优秀员工重名了,人家个个任务都s级评分,咱们小菜菜蹭蹭欧气也好。】 陶宁终于说话了:“本源世界又是什么?” 520趁机洗脑:【等你任务完成回去了就能知道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还是得完成任务。 见陶宁再次沉默下去,520再接再厉:【你考了三年才上岸,又失去了所有记忆,能做到这样子已经很棒了。】 黑夜里,陶宁睁大了眼睛:“你说我,考了三年才通过测试?” 520暖心安慰:【没关系的,三次也很棒的,虽然是擦线上岸,起码上了不是吗?】 陶宁无师自通懂了何为擦线,大概就是比名落孙山里的孙山吧。 这一次的沉默,终于让520意识到不对劲,难不成它宿主还是个活的伤仲永? 它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是不是很厉害啊?】 陶宁闷闷道:“不说天纵奇才,别人给我读过一遍的我都能记下来,家中藏书楼十万余本书我倒背如流。” 520倒抽一口气,按照人类的标准,这确实很厉害了。 520又问:【不应该说看吗?怎么是读,十万余本书那要多少人天天在你耳边读。】 陶宁回忆起从前,眸光黯淡一瞬:“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瞎了,十万本书是没瞎之前看的。 【那时候怎么了?】520很好奇宿主的少年时期,它撺掇陶宁多说两句,【要不你再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呗,我给你说你这些年以来的经历,互相交换嘛。】 不听了,越听感觉自己越落魄。 陶宁翻了个身,捂着耳朵睡着了。 520终于学聪明了,没有跟她说其实自己在她意识空间里,保持了沉默。 天杀的,那凶手究竟在棍子里下了什么降低智商的毒药,把我宿主打傻了。 宿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就算是骗,也得把人骗回本源世界治好脑瓜子。 第118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6 一大早, 陶宁就起来了,把自己一同收拾,又去给公主请安。 侍女们正忙着给长公主洗漱更衣, 不过她们都被隔在了屏风外, 她不喜欢旁人近身,更喜欢亲力亲为。 第185章 还听说长公主今天起得算晚了,往常天不亮就起了。 还真不出陶宁所料,昨夜长公主回来得很晚。 倒不是因为崇熙帝脑子笨学得慢耽误了时间, 而是她处理朝政才晚归。 长公主伏案忙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是她哪一天早归才让大家觉得稀奇, 三年来日日如此, 早出晚归也就算不上奇怪了。 此刻房中, 崔虹端着衣服, 站在一旁,低声复述昨日在寝宫中发生的事情。 安宁是长公主叮嘱过要看顾的人, 难得她有这闲心, 大家也好奇为什么, 昨日那一遭自然传到了公主耳中。 寝宫内安神香尚未散尽,闻得人昏昏欲睡,可这些对长公主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 秦央抽过一件衣服穿上身, 闭着眼睛给衣服系上衣带。 听到最后一节, 秦央笑了一声:“她真这么说的?” 崔虹笑道:“看着沉闷,倒是个会说话,想来是个内秀的。” 秦央睁开眼睛, 瞥了她一眼:“你是想说她闷声不吭的, 倒是不让自己吃亏吧?” 崔虹还是笑,只说:“行宫里比不上皇宫, 无人看顾的,也是难。” 这话倒是不错,也是昨晚上秦央才知道,安宁十岁就来到了行宫中充当洒扫宫女,根本没有死。 可是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如果不是这个误会,安宁未必能活到现在,还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因为这个误会,秦央不至于今天才找到人,但已经迟了太多年了。 秦央慢慢不笑了:“她母亲是当年京中有柳絮之才之称的才女,父亲也是当年探花郎,师从一代大儒王甫阁王老太傅,还娶了师傅的独女为妻。” “算起来安适还是我师兄,若无当年的事情,她应该是京中世家女公子。” 王甫阁老太傅曾为当年帝师,得先帝敬仰,后又为长公主秦央开蒙,本该是一世清贵,配享太庙。 只可惜出了惊蛰之变。 崔虹安慰道:“公主当年也是年少,您已经尽力了。” 秦央长不了安宁多少岁,安宁十岁她也才十三岁,能做的事情很少。 当年先帝迟迟不立储,引起朝野上下不少议论,仔细数数,元后只出了秦央一女,其余妃嫔膝下子嗣也不多,活到成年的皇子也才三个。 崇熙帝在那时候还是个几岁大的幼童,虽然受宠,但也没人会觉得皇位会落在他头上。 这三个都是秦央的哥哥,三哥也比秦央大上不少。 催得最急的那一年,先帝被气病了,他觉得大家都盼着他死,所以才要他立储的。 在三个儿子之间,他的确举棋不定,只看态度倒是一视同仁的不亲近。 眼见皇帝都过了六十大寿,还不肯立储,三皇子也快三十岁了,都不年轻了。 皇帝愤怒几个儿子翅膀硬了觊觎皇位,几个皇子则恼怒皇帝不肯做决定还让他们几个斗。 二皇子与三皇子勾结,共同谋反,还约定好各凭本事,谁先拿到诏书就奉谁为尊。 至于心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两个清楚。 二皇子非常自信,因为他拉拢到了战功累累的神武将军安盛,还答应神武将军会将他女儿封后,以后还会封她的孩子做太子。 惊蛰当日,二皇子谋反逼宫,神武将军为麾下大将,攻入皇宫势如破竹,杀声震天。 本在老皇帝身边侍疾的秦央因护驾受伤,几乎一整个月神志不清,缠绵病榻。 等她醒来,便听说神武将军谋反,诛九族,而师兄安适一家也在其中。 探花郎安适本是神武将军长子的外室子,后考取功名才得以归宗认祖,全了他母亲的遗愿。 但安适不愿住在将军府中,而是分府另住,多年来关系平平。 谁都没想到,神武将军竟然会伙同二皇子谋反,这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老太傅多次求情,老皇帝念在王老太傅劳苦功高,三朝元老又是自己的老师,特地改为流放。 流放辛苦,但起码命是保住了,紧接着有人上奏折弹劾传出翰林院翰林安适与三皇子私交过甚,证据确凿。 老皇帝大怒,命人彻查。 过没几天,传出消息安适已死,内阁中有人故意将安适死罪,妻女充入教坊司的折子放在中间一摞。 内阁会把奏折分成三摞,第一摞重要,第二摞不甚重要,第三摞则是请安折子。 老皇帝年老,精力不济,看奏折只会看重要的那一摞,剩下两摞都是不看的,也就被人钻了空子,圣旨一下,无法更改。 安适被赐死,夫人病死牢中,王老太傅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只剩下一个孩子下落不明。 她那造反的好二哥幽闭府中,一杯毒酒赐死。 至于三哥则死在了混乱中,尸体也被躁动的马匹踩了几脚,遗容不甚好看。 那一夜结束得很快,之所以谋反被及时镇压,是大皇子察觉到异样,拼着闯宫门的罪名入殿告密。 秦央就在身边,听见了病重的老皇帝气得摔碎了杯盏。 秦央还看见老父亲涨红的脸,还有地上磕头的大哥扬起笑意的侧脸。 气得多了,老皇帝反而激起的求生欲,能起床下地了,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一切事物。 在寻找师兄遗孤下落时,秦央见证了大哥被封为太子,也见过太子大哥病重时,枯槁憔悴的脸。 为了这个皇位,他付出了很多,可是他才迈上了一个台阶,只差临门一脚却要死了。 太子大哥临死前还抓着妻子的手说不甘心,太子妃直接哭成泪人。 三个成年的儿子都死了,不知道老皇帝有没有后悔过,应该是有的。 在太子大哥的灵堂中,她第二次见到了老皇帝的眼泪,第一次是她的母亲去世时。 那是她还没想过,没过几年,她又见到了第三次眼泪,嘱托她辅佐少帝。 秦央答应了,含着泪在他床前磕头,在她心里,老皇帝对她始终很好。 第二天,老皇帝驾崩了,她从丹阳公主到镇国长公主。 知道这段往事的人已经不多,公主府内也就几个老人,以及秦央与崔虹知情。 崔虹还见过小时候的安宁,只记得那是个腼腆的孩子,喜欢躲在母亲身后。 之后传出她死讯,便再也找不着人了。 房中一时沉默,唯二知情的两人不会多谈此事,两个皇子造反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秦央沉默地穿好了衣服,扣上了子母扣。 房中侍女们脚步轻灵,马面裙上的香囊穗子随着走动而动。 坐在镜前束发的秦央说:“陛下登基后,我曾查过此事。” 崔虹点头:“是,我也听公主说过。” 秦央道:“三哥素有才名,总爱白龙鱼服参加诗会,广交朋友,安师兄进京赶考与其结交,两人引以为友。后来得知三哥真实身份,又见京城风起云涌,安师兄渐渐与三哥疏远,以求自保。” “当年上折弹劾的人在争斗倾轧中惨败,被判流放,死在苦寒之地,内阁中的那一官员告老还乡,已然痴呆,话都说不明白。” 但是真相大致分明,安适的死也是一次倾轧。 安适逃过了第一次死劫,没能逃过第二次。 崔虹细想,她眉间带上忧色:“可是公主,这么多年找不到,偏偏今日就撞到你眼前,我是怕……” 秦央直视铜镜,镜中朱砂痣灼灼,她轻笑一声:“那最好还是不要为好。” 有侍女从门外进来,站在门前通报:“长公主,行宫宫女安宁给您请安,人在门外候着。” 隔着一道屏风,正在调香的侍女手一抖,多添了一小勺香料。 陶宁没等多久就等到了秦央,雍容依旧,行动间自带香风:“天才亮,怎么不晚些再来?” “啊?公主要赶我走?”陶宁问。 这直白的话把秦央问得一怔,她反问:“何出此言?” 陶宁诚实道:“外边的人都说长公主向来勤勉,起得很早,我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没想到刚好碰上公主出门,要是我再晚点来,岂不是等不到公主?” 秦央觉得好笑:“那你不能晚一点再去找我请安?为什么就觉得晚一点了就找不到我,行宫再大,也不至于找不到我。” 陶宁摇头:“那不行,这样公主会觉得我心不诚,请安也要睡完懒觉才来。” 这话不仅让秦央听得讶然,一众侍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了让崇熙帝坐稳帝位,秦央杀过不少人,有官员,也有宗亲,还斗倒了试图把崇熙帝架空乘傀儡的陈阁老。 三年时间,她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以至于被弹劾过她残暴不仁,恐危及帝位。 这种折子全都被秦央按下不发,稳坐内阁,提笔批红。 如此一来,谁见了长公主不是战战兢兢,谨慎再三,生怕这权倾朝野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长公主降罪,成为公主手下鬼魂之一。 第186章 这么多年来,敢把拍马屁当着公主面说的,还是头一个。 秦央的反应也出乎她们所料,她先是一愣,直接笑出了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陶宁迷茫且奇怪:“就,就是这样想的啊,不管如何,态度要先摆好。” 不知道那一句话戳中了秦央,她笑意更加明显,清冷如仙的观音面灿如春花,朝她示意走到自己身边来。 秦央说:“我现在要去用膳,你也同去。” 陶宁站在秦央身后半步,一身青衣,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清雅简朴。 锦绣衣裙的公主府侍女忽然夹了一株青竹,个个都戴金佩玉,只她一人如此反而显眼。 一时之间520都不知道该不该怪把宿主打傻的杀千刀了,因为它悲催地发现公主好像就喜欢愣的。 陶宁不这么认为,她觉得520才傻,给出的理由是:“公主在朝堂跟人勾心斗角,力压群雄,回到家里还要跟仆从玩心眼子,听她们一句话里好几个转弯,处处不消停,这种生活想想就心累。” 所以直白地跟秦央说话,只要不踩她底线,她一般懒得计较。 昨天自己夹菜,多得秦央差点吃不完,可秦央除了无言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过什么。 520:【……好像也是。】说的很有道理,没法反驳。 520兴奋道:【你这话很有成年体的感觉,难不成你已经领悟到了成年版宿主的完成任务的方式?】 陶宁没有再回答它了,因为她就站在桌案旁,侍奉公主用膳。 长公主一时高兴,忘记了昨天的事情,随着提筷子的次数越多,秦央的笑意越淡。 秦央用帕子点了点唇角:“我已经饱了,不必再伺候。”别再添了,真不想吃。 陶宁就捧着碗,乌黑水润的双眼盯着长公主看:“公主这就够了?人吃五谷杂粮,公主日理万机,为天下殚精竭虑,若是不多吃些,长期以往恐损身体,要是公主病了,那就是天下的损失……” 看了看她手里几乎没有吃多少的粥,秦央头疼地拿了过来:“我吃便是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虽然不知道秦央嘴里说的是什么眼神,但是她说什么都可以。 陶宁点头:“是公主。” 秦央一噎,眼不见心不烦地低头吃饭。 昨日是烦了厨房那帮人轮流请罪,今天是念在师傅的孙女份上吃了。 想当年王姐姐也是文静温柔的才女,怎么生个女儿倒是会撒娇得很,还脾气愣。 第119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7 用过早膳, 秦央瞥见一边站着的人,心中一动,她端起桌上一叠点心:“这就给你了, 全部吃完。” 这糕点噎人得很, 还甜,吃两个就腻了,以此惩戒一二。 这糕点秦央只吃过一个,还是用公筷夹的, 剩下的都没碰过。 陶宁双眼微亮,高兴道:“谢公主, 我正好饿了。” 这又把秦央噎了一把。 她倒是忘了, 不爱吃的人从来只有自己, 看她吃得香, 秦央忽然有些郁闷。 安宁从小究竟过得什么日子,这么腻人的糕点也觉得好吃。 其实秦央多想了, 陶宁是真的单纯饿了, 早上那点白粥小菜早就消化完了, 对着一大桌子佳肴谁能不馋。 好不容易有了味觉,没能尝百味,反倒是吃了好一段时间的小菜清粥, 素菜米饭。 现在的陶宁想法就是, 别说这糕点甜不甜了,有人煮药说这是苦的她也会想尝一尝。 而且行宫中只提供一日两餐,至多八分饱, 别说什么零嘴糕点, 多一根鸡腿都难。 倒是秦央尊贵惯了,想法没转过弯来, 有些何不食肉糜。 崔虹一直在身边伺候,自然把全程收入眼底,即便怀疑这人突然出现,也不得不承认这安宁实在是个有意思的妙人。 * 崇熙帝还年少,正是好玩的年纪,早上早课结束,就央求秦央让他去看虎。 昨天他想去看的,可惜时间不够,被秦央抓到书房中学习,听了一脑袋的治国良策,之乎者也,晚上睡觉都是白胡子老头围着他念经。 然后今天睡醒,眼睛一睁,大脑直接清空。 但是玩这件事是绝对忘不了的,秦央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在身边陪同。 秦央很清楚,崇熙帝要是兴头上来,亲自抓肉喂虎的事情他做得出来。 于是皇帝摆驾虎园,公主伴驾,仆从随行,人群中,只有陶宁眉心微蹙。 她记得秦央悲剧的伊始,就是因为陪同崇熙帝一块看虎。 一道熟悉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闪而逝,陶宁抬头看去,却没能抓着人,眼前全是背影。 有太监的,有宫女的,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侍从和玩伴,还兼具保护皇帝。 扫了几眼,陶宁目光落在一个太监背影上,不为别的,只为他长得高在皇帝身边还不肯弯腰走路,背影也有几分眼熟。 正想着,众人到达目的地,虎园早已布置完毕,恭候圣驾。 崇熙帝想看虎的心意坚定,劝是肯定劝不动的,那她只能做到保住任务对象秦央。 借着秦央落座的契机,陶宁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然就是昨天那个人。 穿着太监服制,样貌平平无奇。 不过对方表现得跟从来不认识陶宁那样,余光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专心侍奉崇熙帝。 陶宁却说:“奇怪。” 520疑惑道:【哪里奇怪?不就一普通人,身上没有带刀。】 陶宁仔细回忆刚刚看过的脸,她说:“人脸要是天生,五官是相辅相成的,放在一块才显得和谐,若是经过与原本长相相违背的改动会有违和感。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应该生得如此平凡。” 520:【整容?】 陶宁:“应该是易容。”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520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你说得对,他应该是易容了。】 陶宁:“……”跟它共事,总有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起初一切安然无恙,庞大沉重的笼子被侍卫们合力抬了上来,重重放在地上。 崇熙帝探头看去,其中关着一只威猛大虎,慵懒地趴在笼中。 身形若小山,桀骜睥睨,果真不负百兽之王的威名。 为了让它不躁动,虎园里的人是特地将它喂了八分饱才抬上来的,驯兽师则站在一边,用新鲜肉去勾引大虎动作。 崇熙帝看得乐不可支,秦央对此兴致缺缺,差不多喝了一壶茶。 觉得身边有点安静,秦央转头看向身侧,见她紧盯着黑铁笼不放,以为她也觉得稀奇:“你也想给大虫喂食?” 陶宁摇头:“不,我怕。” 秦央看她面无表情地说这话就觉得好笑,哪有人紧盯着老虎说自己怕的,不应该是不敢看么。 又想她常年生活在行宫中,说不定受过什么欺负,被虎吓过也不一定。 秦央不由心头微软:“无甚可怕的,这里侍卫很多,我会让人护着你的。” 陶宁还在盯着笼子,嘴上说:“谢公主。” 只是这样看崇熙帝觉得不够,提着衣袍绕出桌外,往牢笼处走去。 崇熙帝对驯兽师道:“让朕也玩玩。” 驯兽师不敢违抗圣命,将手中的长木夹递给他,崇熙帝兴致勃勃地喂了几块肉后,觉得手累,又不想玩了。 崇熙帝无聊道:“算了,只是看着它吃没什么意思的,还你。” 把木夹递给驯兽师后,他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险象陡生。 刚刚还安安分分的大虎在崇熙帝离开后突然躁动,开始不住撞笼子。 不论身边驯兽师如何安抚,那大虎都充耳不闻,无法平静下来,撞笼子的动静越来越大。 那动静之大,把崇熙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直呼护驾,迅速被太监们包围住。 众人高呼:“护驾!” 侍卫纷纷拔剑应敌,行宫驻守侍卫腰佩刀,手握弓箭出现。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不过撞了几下,一声惊呼响起,猛虎出笼,双眸赤红。 它第一时间咬死了企图阻挠的驯兽师,冲散了围攻的侍卫们,直奔长公主方向。 霎时间,陶宁全明白了,来不及解释,随手扯下桌案上铺着的桌布,茶水倾倒在上面留下不少痕迹。 她另一手抓住秦央手腕:“公主身上可有香囊?” 秦央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扯下腰带上香囊,鹅黄的穗子随风飘荡,她想往空地扔去,却被陶宁劈手夺下。 秦央:“你拿这个做什么,快丢掉!” 陶宁冷静道:“公主信我。” 她将手上的桌布围在秦央身上,这做法让侍女呀了一声,意思是嫌弃这东西怎么能挨着长公主。 秦央想也不想,伸手抓住了肩上的桌布,上面散发着茶香,崔虹也帮忙围着。 没有多做解释,然后陶宁转身突出人群,秦央一时间竟没能拦住她,身边的人都拖着拽着让她快走。 第187章 那边崇熙帝被仆从簇拥着往一边跑去,崇熙帝吓破胆了跑不快,被人架着逃,两腿腾空。 他还不忘高喊:“救皇姐!快救皇姐!千万不能让皇姐有事啊啊啊啊!” 一声虎啸,让崇熙帝尾音拔高。 崇熙帝声音呜咽:“朕再也不要来珍兽园了……父皇当年弯弓猎虎,也没说过大虫是这么可怕的。” 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尽力阻挠下,还真让大虎受了不少伤。 然而大虎负伤反而激起了血性,越挫越猛,又咬伤好几个侍卫。 陶宁随手抢了一侍卫手上弓箭,又从他箭筒里抽出一支箭。 那侍卫忽然被抢了武器,正要骂人:“你干什么……” 转头一看,那穿着侍女衣裙弯弓如满月,对着那横冲直闯的大虎瞄准片刻,松手,箭若闪电。 箭矢正中大虎左眼,眼球破裂,血流成河,更加高昂的虎啸几乎震聋了大家的耳朵。 行宫驻守侍卫顿时语塞,直呼一句漂亮,心想:好厉害的箭法,难不成她是长公主手下的女护卫? 侍卫与宫女负责的地方不同,驻守行宫的侍卫并不认识陶宁。 伤了一眼,大虎还剩一只眼睛,换做其他虎早该满地疼得打滚,但这是边疆进献的虎王,非同一般,竟还能用剩下一只眼睛看清是谁伤了它。 大虎鼻子微动,龇着獠牙,往陶宁方向扑来。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叫。 一旁围观的公子本震惊于她的本事,还担心今天的事不成,见此情此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就算伤不了长公主,死了一个讨厌的人也不亏。 虎爪重重蹬在地上,似乎引起大地共颤,在所有人眼里陶宁必死无疑,刚刚被抢了弓的侍卫也跑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那背影清瘦的女子用一种缥缈步法躲开了一次攻击,那步法飘逸若仙,落地无声,快得看不清身形。 轰的一声,刹不住脚步的大虎撞上了皇帝刚坐的地方,将桌椅砸得细碎,碎片遍地。 现在陶宁站的方向背对着公子。 公子下意识感到不对。 下一刻,那背对着他的背影一扬手,一只坠着鹅黄穗子的香囊从远处飞来,公子下意识出拳将它打飞。 香囊的确被击飞了,可香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刺破,绳索解开,公子这一拳反而把香囊中的香粉打出扑了满脸满袖。 那一瞬间,公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对世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被血染了半边脸的大虎朝他扑来。 之后脖子一疼,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机械音在脑子实时播报:【恭喜任务者陶宁,任务完成。】 这声音只有陶宁能听见,她不为所动,举手,弯弓射箭。 箭矢紧随而至,射穿了大虎咽喉要命处,不等大虎转身再攻,三支箭同时发出,全都穿过咽喉。 无数箭矢也醒过来了,万箭齐发,箭如雨下,将那穷途末路的大虎射成刺猬。 它瞎了一只眼睛,身上受了无数伤,还被击中咽喉处数箭,终于死了。 陶宁冷眼旁观,平静道:“他果然是谢白衣。” 520觉得自己cpu都要烧爆了:【不是,这是男主????这是谢白衣???他不是应该到处参加诗会,暗地里忙着复国大计吗?怎么会出现在小皇帝身边当太监???而且男主也不长这样,世界线描述他相貌俊朗,貌若潘安,这平平无奇的人是谁???】 死一样的沉默中,秦央动了,她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往陶宁处走去。 陶宁正看着刺猬虎,好像是在出神,实际上是在看被大虎尸体压在下面的尸体。 那人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陶宁突发奇想:“你说以后的我喜欢灰飞烟灭,此地没有灵气,细细剁成臊子有用吗?” 520哆嗦道:【你闷不吭声那么久,就是在想这个吗?放心吧,他没有借尸还魂或者重生的可能,除非他学没崩坏那一条线的长公主跳城楼。】 陶宁无所谓收回目光:“这样么,那算了。” 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时,陶宁没被老虎吓一跳,倒是被这只冰凉的手吓一跳。 因为秦央的手碰到她脖子了,像是冰块。 秦央按着陶宁的肩膀,语气沉冷道:“珍兽园总管何在?!今日之事,本宫绝不姑息!” 只有陶宁知道,长公主按着她的手都在发抖,她抬起手,按住了秦央的手背。 原来她也会害怕。 几个人哆嗦着手脚扑出,匍匐在地:“奴婢在。” 第120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8 现场乱成一团, 有人哐哐磕头,有人吱哇大叫,因为崇熙帝晕过去了。 在惊蛰之变那年他还小, 被奶娘抱着藏在老皇帝寝宫中保护起来, 听了一夜的喊杀声,还有二哥被捕时不甘愿的叫骂声。 宫变结束后,他直面过尸山血海,吓晕了过去。 从此以后崇熙帝变得见不得血光, 听见兵戈铁马,弓弦绷紧的声音会紧张不已。 眼看那大虎倒下, 他脑子可算缓过劲, 然后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太监们:“陛下!” “陛下昏过去了!” 秦央拧眉, 冷声道:“陛下晕了传太医啊, 还愣着做什么,指望本宫给陛下掐人中吗!?” 一声令下, 狂呼陛下的人才如梦初醒, 纷纷扭头去找随行太医。 剩下的人抬小皇帝的抬小皇帝, 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 秦央不动声色环视周围,将每一张脸收入眼底:“来人!” 侍卫首领越众而出,手扶刀柄, 单膝跪下:“臣在。” 秦央:“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将一干人等带回大理寺狱,封锁行宫,稍后由大理寺卿彻查。” “是, 公主。” 侍卫首领分出一部分人将涉案者通通带走, 押送至大理寺狱。 一时间周边断断续续响起求饶的声音,秦央充耳不闻, 想起手下空空,转头看去,才在虎尸前发现想找的人。 侍卫们在清理现场,长公主下过令此事有疑点,那这老虎尸体得好好保存起来。 那背影正对着嘿咻嘿咻抬老虎的侍卫们出神,肩膀上有几道血印。 秦央看了看衣袖,朝她走过去。 崔虹和侍女们还惊魂未定,心头怦怦直跳,刚刚她们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 崔虹都不敢想象,要是皇帝和长公主都出事了,俞朝将会有怎样的动荡。 又或者只陛下伤了,朝野会如何攻讦公主,暗指此事是长公主为谋权策划的。 若伤的是长公主,那便正中某些人下怀,定会以养伤为借口请公主交出部分权柄,步步架空她。 幸好公主没事。 崔虹上前道:“公主,这里有下官等监工,不如公主回去休息吧?” 秦央摆手:“我无碍,可有什么疑点?” 后面一句话是对陶宁说的。 经过刚刚发生的事情,秦央对陶宁大为改观,主动询问她的意见。 陶宁还有事情想要验证,这是不太好当众说,她摇摇头:“我想再看看。” 那秦央也站在原地不动了,她本以为这是个普通太监,如此看来似乎另有疑点。 “一,二,三,起——”侍卫们合力将那庞大的虎尸抬起,露出下面被压着的人影。 被大虎咬死的人不少,这太监不过是其中之一,看着还挺年轻,长得平平无奇。 只不过这太监半边脖子以及下巴都没了,隐约能看见森森白骨,像极了书生写的志怪中的索命恶鬼。 鲜血淋漓,吓人,不是一般的吓人。 “啊……”跟在秦央身后的侍女拧着眉毛,用袖子挡住眼睛,不忍再看。 要不是公主在这,她们早就跑了。 别说侍女们害怕,连见过血光的侍卫们也觉得这死法可怖,神色颇为不忍。 真是活生生被咬死的啊。 这太监也忒倒霉了。 偏偏有两个人没有丝毫惧意,满脸平静。 一个是长公主秦央,另一个则是杀虎的宫女陶宁。 陶宁迈步上前,在他完好的左边脸处蹲下,仔细看了片刻,应该是觉得不够,她弯下腰身更认真去看。 那认真的姿态,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在看什么精妙画作,而不是看一个死人。 侍卫们和侍女们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一张被咬得毁容的死人脸有什么好看的,看那么仔细,真不怕晚上做噩梦? 更让他们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看了一会,她竟然伸出左手捏了捏他脸皮。 他气绝有一段时间了,肌肤肯定不似活人那样柔软,肉眼可见的僵硬。 那形状漂亮的手顺着脸部下滑,在下颌处摸索片刻,疑惑地嗯了一声,将他的头偏过去。 这画面把众人看麻木了,因为陶宁翻他耳朵的样子像是在菜市场挑凉拌猪耳朵。 第188章 没过多久,陶宁就对耳朵失去了兴趣,目光转向太监沾满血污的衣袖,想伸手去抓。 一只手伸了过来,她嗅到了檀香的味道,眼下便多了一方手帕,角落绣着石榴花。 秦央说:“用这个。” 陶宁犹豫了一会,拿走了秦央手里的帕子,随手塞进怀里。 转而捞起地上裙摆,直接撕下一块,包着手捏他衣袖。 眼睁睁看她撕裙摆的秦央:“……” 她欲言又止,但看陶宁一脸认真,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让她用手帕包着手,别被血碰脏了……罢了,她应当另有计较。 摸索一会,陶宁从谢白衣的衣袖暗袋中摸出一个药瓶,拔了塞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稍一思考,就往太监的脸上倒。 秦央虽然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本事,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以后决不能让她什么都去闻,万一有毒怎么办。 身后传来崔虹惊讶的声音:“他、他的脸……”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全都汇聚在谢白衣耳后那一片皮肤。 只见陶宁将瓶中药水往太监耳后倒去,拇指在耳后的位置揉了揉。 片刻后,那天.衣.无缝的皮肤被揉得翘起,指尖捏出翘起的脸皮,轻轻一带,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展露在众人眼前。 刚刚大家看见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太监,五官普通,皮肤白皙,跟皇宫里的其他太监没什么区别。 但被揭了脸皮之后,那太监忽然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微塌的鼻梁变高,双眼变长,双唇也比先前薄了几分。 哪怕只剩半张脸,也能看出这是个相貌俊朗的公子。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眼看见画皮面具,还是在一个死人身上揭下来的,诡异又神奇。 陶宁也看向谢白衣的脸。 这长相,是相当符合世界线中描述的谢白衣了——俊俏得有些薄情。 陶宁捏着易容脸皮对着阳光看,饶有兴致道:“我说不可能没有破绽,原来是要用这个才能揭下。” 众人:“……” 这玩意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剥下来的,你怎么敢拿在手上看。 说不定是拿个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脸皮。 她们看不明白门道,陶宁看得分明,这就是用琼脂混猪油加以秘方做出来的易容面皮。 520稀奇道:【这你也知道?】 陶宁甩了甩手上的东西:“这又什么难的,我看过的书上就有,改过配方,做出来的效果更好。不过是低级小玩意,在大能面前无所遁形,做着好玩罢了。” 520怎么觉得失忆了的宿主知识储备量比以前更多了,除了不会做饭这一点。 此时的520绝对想不到,这不是它宿主第一次失忆,她那命运坎坷的脑袋,现在还能正常使用已经很厉害了。 秦央仔细看过地上尸体的脸,她不认识,没有任何一个名字对得上号,但这并不能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她在想,一个人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真实样貌,伪装成太监来到陛下身边,究竟是想做什么。 又看那正兴致勃勃地研究脸皮的陶宁,松了口气,浓浓庆幸感涌上心头。 当时很乱,旁人不一定看得分明,秦央看得清清楚楚,那只老虎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有人想要她的命。 还有一点就是,一开始都很安静,那老虎表现得训练有素,为何又忽然暴动? 一幕一幕场景在脑海中回放,她在寻找异常之处。 崔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沉了脸色:“公主,这其中一定有问题。第一,此人从何而来,第二此人如何欺君瞒下,这第三,他究竟受何人差遣。” 秦央眸光深沉:“我也很好奇。” 两人都沉默了,心中各种思绪。 520适时提醒:【你不说两句提醒一下公主吗?】 陶宁看腻了,把手上的东西扔回谢白衣身上:“不用,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我说太多反不能取信于她。” 这都是聪明的上位者的通病,说得太明白,对方怀疑你是否有所勾结,要是说得不明白,对方倒是决定你愚钝不中用,还自作聪明。 得让她自己想,联合线索自己想出来的答案,她才会深信不疑。 陶宁站起身,拍拍裙摆边的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陶宁什么都想明白了,如果那个假太监就是谢白衣的话,所有疑惑迎刃而解。 原世界线中关于长公主受伤的过程没有详细记载,笼统的描述黑铁笼不够牢固,被猛虎冲破。 长公主距离老虎的距离最近,她用匕首戳中虎眼自保,所以她被毁容,肩膀被虎爪抓伤。 后面就发生了长公主毁容,长公主被夺权,长公主去散心遇到了以曲抒情的谢白衣。 抛去所有让人酸掉牙的虐恋再看,这故事就大不一样了。 那万一,计划的一开始就是奔着让长公主死于虎口的呢? 第一道死关,就是虎口,但是长公主躲过了,被侍卫们及时救下。 第二道死关,就是虎爪上的毒,长公还是撑过去,病躯羸弱,还失去一部分权柄。 这第三道死关,就是谢白衣本人。 俞朝失去长公主就如失去一臂,其余宗亲都在封地,皇帝再怎么胡闹,只要有长公主在,就乱不了。 朝野上下再怎么斗,为了一亩三分地打得头破血流,排挤长公主。 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情,俞朝的定国神针是秦央。 经过虎园事件后,镇国公主府被清除了一遍,变得铁桶一块,虎园案没有可能再次重演。 谢白衣找不到任何办法,只好亲自出马,或许在之后的日子里他确实对长公主有意,他最爱的还是皇位,最多是自欺欺人,他用来自我排解的借口。 ——“若是她乖乖做我皇后,不要去明白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回到现在。 谢白衣其人,世界线里描述他擅长易容制毒,并不擅武,身手一般。 做过官员幕僚,做过皇帝假太监,也做过长公主身边的谋士。 他乔装跟在小皇帝身边的目的尚且不明,但是今日的事确实是他一手谋划。 之前太监口中的贵人,汤管事骂的佞幸就是他。 皇帝要驾临珍兽园,肯定要人来传旨,乔装成太监的谢白衣不知如何运作的,成了传旨太监之一。 他提前一段时间来到了珍兽园,布置好一切,甚至他本身在珍兽园中就有人,他这一次来才会如此轻松完成。 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接近虎园,那些大虎野性难驯,谢白衣没人帮忙定然会打草惊蛇。 这本身就是针对长公主秦央的一次刺杀。 至于原主安宁…… 陶宁垂下眼,回想起一件事。 原主被惩罚的那一日,她就在虎园附近洒扫,听了几耳朵什么公子,什么办成。 她胆小沉闷习惯了,默默走远了一点,把耳朵闭上。 等几人从门后绕了出来,看见不远处洒扫的人影,都吓了一跳。 原主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行礼,她头也没抬过,只隐约觉得落在头顶的眼神很奇怪。 紧接着就有人说她冲撞了贵人,贵人罚她打扫雨花园,之后就发了热。 就是谢白衣担心她听见了什么不该听了,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一个宫女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 * 聪明如秦央,见过这么多手段的她,不可能想不通。 果然,秦央发话了:“来人。” 一侍卫答道:“微臣在。” 秦央:“传令下去,命陛下宫中的人将陛下今日衣物收拾好,待大理寺的人来了交给他们检验,还有陛下身边的近侍全都换了,全部彻查。” 侍卫领命而去。 既然事情想明白了,秦央冷静多了,思绪清明。 她向来不怕困难,也不怕阴谋诡计,大不了见招拆招。 转头一看,让她想通的人不玩假脸皮了,望着树梢上的花朵看了一会,又看侍卫们搬尸体。 陶宁热心指点:“他浑身骨头都被压碎了,拉手是拖不动了,托着肩膀更轻松一点。” 秦央抓过她的手:“也罢,你先少管这事,跟我过来。” 秦央对崔虹道:“传太医到我寝宫,再传步撵来。” “是。”崔虹命人去办。 陶宁不明所以:“公主还有何吩咐?” 五感只剩听觉的日子比不上现在,还手脚不能动弹,成日躺在床榻上听窗外傻鸟唱歌,可太没意思了。 还是这种日子舒服,也就不跟520闹脾气说要回去。 秦央无奈:“我没什么要吩咐你,你要不低头看看。” 如今盛春,过了冬日换上了春装,今天的秦央很好看。 秦央语气更无奈:“头再低一点。” 陶宁依言照做。 只见秦央宽大的衣袖上沾了重重血迹,她手背上也有,血痕落在颜色浅淡的衣袖上,分外明显。 第189章 陶宁一眼就看见那明显的血迹,语气里有自己都不清楚的紧张:“你受伤了?” 情急之下,忘了继续维持尊卑。 秦央今天的眉毛就没有松开的机会,她举起抓着陶宁手腕的那只手,翻过来:“是你受伤了,你不知道?” 陶宁的右手血肉模糊,拇指食指,以及掌心都有割伤的痕迹,伤口细长,血倒是止住了,衣袖上的血迹可比秦央衣袖上严重数倍。 陶宁啊了一声:“我竟然忘了。” 她在五感尽失,四肢尽废前也是能上马弯弓,下马抡锤的。 一下子忘了原主不过是个洒扫宫女,菜刀都没碰过,怎么可能适应弓箭。 这不,手被弓弦割伤,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也不知道,左手倒是完好,擦破了点皮。 秦央觉得不思议:“忘了?这如何能忘,难道你不疼吗?” 刚刚不觉得有什么,被秦央一说,陶宁忽然就开始疼了,她苦了脸道:“疼,真的很疼啊公主。” 第121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9 那边太医们刚围在小皇帝床边用针给他扎醒, 看见太医手上捏着的粗长银针,长长地呃了一声,又晕过去了。 太医:“……” 还不知道该那小皇帝怎么办, 又听长公主寝宫那边也传太医。 徐太医捏着银针:“长公主也受伤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钦天监没给算黄历就把皇帝长公主给放出来了吗? 女官着急道:“公主那边催得急, 哪位太医随我去一趟?” 长公主御用太医年事已高,没法经受舟车劳顿跟来行宫,只好随便叫一个太医。 其他太医纷纷出言道:“徐太医你去吧,免得陛下醒来看见降罪于你。” 毕竟刚刚皇帝一睁眼就对上徐太医的银针, 还给人吓晕过去了。 徐太医只好收起银针,带着药箱和药童去一趟。 公主寝宫中, 侍女端来清水, 给陶宁清洗伤口。 崔虹怕其他侍女没见过这种伤处理不好, 亲自动手给她洗伤口。 那弓弦柔韧且细, 甚至能用弓弦绞断喉咙,陶宁为了杀虎连发数箭, 后面几次还三箭齐发, 弓弦陷入血肉, 留下深深的痕迹。 若是现在去拿那张弓来看,上面肯定沾满了她的血迹。 侍女们在一边看着,神色不忍, 别说那被崩裂的窄长伤痕, 光是那只手上的血痕就够吓人了。 陶宁坐在桌边,将手放在桌上,垂眸看崔虹动作。 难道她不会疼么? 水声哗哗, 崔虹接过侍女洗干净的手帕, 正准备擦去大拇指处血迹,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嘶。 陶宁眉头微蹙, 唇色发白:“有点疼。” 崔虹放轻了力道:“如此呢?” 陶宁眉毛没松开过,但她善解人意道:“谢崔长史,好像好了一点。” 更衣完出来的秦央看不过去,挽起袖子一把抓住陶宁手腕,另一只手捂住她眼睛:“疼就别看,动手。” 一股浓郁的檀香袭来,眼睛上蒙上温热柔软的手,陶宁瞬间不吱声了。 崔虹赶紧动手,力争快速处理完。 皱眉的人就换成了秦央,她贵为公主,金尊玉贵,从没受过什么伤,但不代表她没见过受过刑罚的人,血葫芦似的人在她面前也不能叫她动容半分。 看这泛白的伤痕,秦央瞥过头去,不再细看,又看见被血水染红的铜盆,眉毛皱得更紧。 等徐太医满头大汗地赶到,便看见主仆二人一站一坐,长公主捂着一个年轻女子的眼睛,崔长史埋头忙活。 来的路上徐太医已经问清楚了,他要诊治的人是救驾有功的人,长公主很是看重她。 伤得那么重呢,需要两个人一块处理。 等他着急忙慌进了门,秦央道:“不必多礼,速速给她诊治。” “遵命。”徐太医凑前一看,“……” 也不能说不重吧,那也不至于公主亲自动手啊。 把他吓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伤心伤肺断骨没胳膊的重伤。 治病最怕的不是大夫絮叨,怕的是大夫突如其来的沉默。 秦央见他神色奇怪,她松开手,问:“怎么?这不好治?” 徐太医赶紧说:“不难不难,只是弓弦割伤罢了,上了药之后这段时日不要碰水,小心不要崩裂伤口就好。” 这个答案不太让秦央满意:“不能恢复至无瑕?” 徐太医沉吟片刻:“这么深的伤痕,只能尽量淡化疤痕,日后恢复得好或许不留痕。” 秦央眉心微蹙,看着她的手说:“完全恢复需要多久?” 徐太医恭敬答道:“大约需要十日到半月左右。” 秦央:“太久。” 徐太医懂了:“听闻公主府上珍藏一瓶玉续膏,若是用上三日内痊愈,不留疤痕。” “玉续,我府上的确有。”秦央松开眉头,才想起长公主府上还有这东西,乃先帝所赐。 这东西十分珍贵,千金不换,皇宫里也不多,一时情急秦央也没能想起来,得徐太医提醒才想起。 这玉续膏陶宁也听过,长公主毁容之初用过,但是没有用。 长公主的额头被抓伤,那伤痕痊愈后还是留下黑紫印记,好好美人硬是被这印记破坏,用脂粉遮也遮不住。 盖因谢白衣在虎爪上下的毒是前朝皇室秘药,名为万紫千红,中过这种毒的人身上都会有一块印记,不巧长公主的伤外露在醒目的地方。 据说剜肉切皮,也无法消除痕迹,因为毒药深入骨髓,连骨头都是黑紫色的。 解药只有谢白衣一个人有,太医们束手无策,玉续膏也没办法让公主恢复如初。 在长公主被囚时,正巧余毒发作,谢白衣曾用解药引诱,承诺只要她不要倔强,就将解药给她,让她恢复如初。 却被长公主反骂一顿,她道:“我面上有瑕,却自持清正,你光彩照人,却藏污纳垢。带着你的东西,滚!” 谢白衣果然被气走了,从那以后送来冷宫的饭食不是馊的,就是冷的。 一只手按在陶宁肩膀上,叫回了她的思绪。 秦央说:“从云京到行宫乘快马需要一天时间,崔虹,你传讯回京,命人送来玉续膏。” 崔虹:“下官这就去办。” 秦央看向陶宁,温和道:“先委屈你一日,徐太医我已命人快马加鞭将那玉续膏送来。” 徐太医拱手,留下开好的药膏起身告退。比起见针就晕的陛下,他还是更喜欢在长公主手下办事。 毕竟长公主不会因为被针扎疼了要扣大夫的俸禄。 上位者想赏赐的方法有很多种,想拉拢的方式更加数不胜数,只要她们想,就能让受恩者感激涕零。 陶宁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长公主能逼宫成功,谢白衣为何会如此忌惮她,不惜用后位当赌注。 陶宁露出动容的神色:“谢公主,不过此物太过珍贵了,我心中惶恐。” 秦央目光扫她手:“药就是用来用的,你在这好好养伤,过几天陛下康复了,你随我回云京。” 还没说完,门外又来了人,言说求见公主。 秦央只好说:“你好好歇息。” 说完,秦央带着崔虹与一众侍女离开,只留了两个侍女照顾。 拥有摄政权的长公主每天都很忙,小皇帝还在床上晕着,虽然他醒了也只能做一个陪伴作用,积累的政务只能由长公主全部处理。 她换了一身衣服,连寝宫也没回,直接去了书房。 520感叹:【不得了了,这就享受上宠臣待遇了。】 陶宁以想睡觉为理由,让两位侍女出去,侍女说她们是公主吩咐的,不能离开,只好退全求其次,守在门口听从吩咐。 没过多久,侍女又敲敲门,送来了干净的衣裳。 陶宁再次拒绝侍女们的服侍,自己穿上,躺回了床上,她盯了床顶好一会:“这不太对。” 520:【哪里不对?】 陶宁双手交叠,闭目休息,实际上是在跟脑子里的系统对话:“一个洒扫宫女突然百发百中,我这双手无论怎么看,也不像练过武的,公主为何不问,她就不怕我是别有用心?” 这问题问得520一时呆滞。 它还真没想过这些,回想长公主刚刚种种言行和表情,她当真一点怀疑都没有露出来过,看起来对陶宁的救命之恩颇为感激。 一般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秦央还在怀疑,但是按兵不动,等待陶宁自己露出破绽,第二种则是秦央相信陶宁没有异心,还准备把她带回云京,之后或许会重用她。 可秦央无论怎么看都不是缺心眼的。 520:【好有道理啊,那她为什么不问?说不定她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呢。】 陶宁不清楚秦央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有何种渊源,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为此感到疑惑。 第190章 这些年来长公主为了谋权杀的人不少,想杀她的人更不会少,她不应该会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人。 陶宁睁开眼睛,不再去想这件事情,她说:“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走吧。” 回答陶宁的是一阵沉默,几秒后,一道弱弱的,不太好意思的电子音响起:【不好意思啊宿主,走不了。】 陶宁不理解:“走不了?为什么?你不是说任务完成了就能离开这里,回到你说的本源世界吗?” 这个还真得问问你自己了。 将陶宁之前的做法简述一遍,520幽幽道:【因为怕没法完成你的要求,我设定了一个程序,刚刚因为太震惊了,我忘记拦截了。】 这回是陶宁语气幽幽:“我听见了。” 520不解:【听见了什么?】 陶宁直白指出:“我听见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见一个爱一个。” 520一顿,大呼冤枉:【我没有!】 陶宁再次平静而直白指出:“你慢了三息才回答我的,你在犹豫,犹豫就是肯定。” 520:【……】 陶宁:【沉默也是肯定。】 520打出三个字母:【qaq】 啊,敏感的少女啊。 在非本人意愿的情况下,陶宁本就负债累累的账单,再添一笔,而且她还得应对来自长公主的疑惑,外界的猜忌,在此基础上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活到老。 这基本条件,想想就刺激。 陶宁腾地坐起身,眼看外面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她能想象到,待皇帝受惊的消息传回云京将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华灯初上时,陶宁不想继续躺下去了,翻身下床。 520问:【晚上了,你干啥去?】 陶宁整理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正经些:“既来之则安置。等长公主脑筋转过弯来想到更多一点,不如主动找她坦白去。” 这话很有成年版宿主的味道。 书房内灯火通明,秦央果然没有去休息,眼下这情况更容不得她休息。 她面前桌上摊着来自云京的奏折,左手边则是心腹传来的密报。 房中正站着一人,躬身说话:“回公主,据行宫中人员册记载,婢女安宁是八年前入的行宫,与一批罪奴一块来的,当时接手的是汤管事,其余人都充入浣衣所,安宁一直充当洒扫宫女,从未出过行宫。” 秦央手肘撑在扶手,两指揉着太阳穴,闻言双眼微睁:“八年没出过行宫,倒是灯下黑。” 谁能想到一个罪臣之后被浑水摸鱼带走后不往天地广阔跑去,反而在离京不远的行宫中,兵行险着,胆子也够大。 之前她一直在忙,没有细究这些事情,今晚上才想起来找人问问。 属下还说:“属下查到了牵线搭桥的人是工部的李芳,专司河道治理,一直在外治河鲜少回京。当年他与安大人是至交好友,还是同榜进士……” 将所有和盘托出后,属下离开了书房。 没过多久,有人通传说安宁求见公主。 秦央下意识看了一眼房中滴漏,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心下疑惑她不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 放下手中狼毫,秦央扬起笑意:“你怎么来了?” 陶宁行了个礼,站起来闷闷道:“公主,我要来告状。” 秦央好笑:“告什么状?谁欺负你了?”她还真挺好奇的。 陶宁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从小就在这行宫当宫女,以往被人欺负了没人会给我撑腰,他们都说我是罪臣之后,无论被怎么对待都得好生受着,病了也没药吃,死了也没地埋。这几天遇见公主,我才知道被人撑腰是什么滋味。” 打了一通感情牌后,陶宁转而道:“想来公主也知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能成日对着扫帚簸箕和地,没碰过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奇怪的是被人打了一棍之后,我无师自通,什么都会了。” 520本想听陶宁想怎么糊弄……啊不是,坦白,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这谁信啊!谁信谁傻瓜! 并且它已经看见了宿主日后张口就来的雏形,果然人不是忽然变成另一个样子的。 那个问它是不是心魔的稳重少女去哪里了? 第122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0 这话说得的, 秦央不爱听,她否认道:“你不是罪臣之后,当年之事我已命大理寺翻案, 只是你久在行宫, 听不到消息罢了。” 旧案重查费了不少时间,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模糊了,档案记录也不甚清楚,秦央以此为由整肃了一番朝野上下, 换了不少能吏上任。 先帝晚年重用陈首辅,导致朝中党同伐异, 差点就成了陈家的江山。 为安适翻案不仅是为了王姐姐, 也有因此肃清百官, 剪掉陈首辅残党的想法。 也是今年开年才有正式结果, 旧案重查的结果还没有昭告天下。 陶宁惊讶:“已经翻案了?”那不就是清白身了。 秦央笑意微顿,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什么?有人打你?” 陶宁摸摸后脑勺:“对啊, 当时鼓了老大一个包, 疼了我好久, 睡觉都不敢把脑袋搁枕头上。” 秦央二话不说就让侍女去请太医了,陶宁本想阻止一下,表明伤已经全好了。 但秦央说:“你现在只是不疼了, 万一脑中有淤血没有清完, 你又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发作?” 说得很有道理,她知道自己没事,不代表别人知道没事, 看看也无妨。 陶宁只好罢手, 摸着平下去的后脑勺说:“公主信我?” 秦央微笑,起身绕出桌案后, 往陶宁走来,钗上东珠折射着温润光芒:“我相信你。” 520无声哀嚎:不是公主你真信啊!? 这反而让陶宁震惊了,她本着能混过去就混,混不过去就算了。 打一棍子忽然从闷葫芦变成绝世聪明蛋,简直是天方夜谭,谁信谁傻瓜。 没想到长公主还真信啊。 不,公主不可能信的,她肯定另有想法。 陶宁越发觉得长公主心思深不可测,恐怖如斯。 秦央下一句话就打断了一统一人的各种想法。 因为秦央说:“听父皇说,当年母后也是如此。她那年十六,与父皇定亲后,母后落水伤到额头。” 秦央边回忆边说,脸上带着怀念的神情:“痊愈之后,母后变得不爱诗书,更不会刺绣,可是母后当年绣工一绝,栩栩如生,伤过脑袋之后绣的老虎像鸭子,她便转头去看了墨家,自学了机关术。 “她说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忽然觉得会了,还都很简单。” 陶宁:“……” 好家伙,怪不得。 提起已故母亲的秦央双眼亮了亮,忽然轻叹一声,笑容淡了不少。 灯火中,秦央看过来的眼神竟带上几分温柔,但陶宁很清楚不过是满室烛光带来的错觉。 秦央说:“我不仅相信你,我还要栽培你,原本我想带你会云京,给予你钱财房舍,让你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陶宁感激道:“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尽我所能,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甘为驱使。” 这已经没有我选择的余地了,陶宁心想,有这一层关系开始,她跟长公主几乎是绑定在一块了,不干不行。 要是在斗争中不小心死了,那不正好顺势登出此方世界。 事到如今,陶宁还是很好奇以后的自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般……落魄。 那总爱说为什么的小东西什么都不知道。 正漫天散发思绪,秦央突然说;“要是王姐姐看见你长那么大了,一定会很高兴,回京之后你随我一块去祭拜,好让她九泉之下也安心。” 陶宁猛地回神,目露疑惑:“王姐姐?公主说的王姐姐……是我娘?” 秦央却比她更加疑惑:“你不记得我了?我的开蒙师傅真是王老太傅,早年我受过王姐姐不少照顾,你以前戴过的云纹玉扣是我赠与你的生辰礼。” 陶宁讷讷:“云纹玉扣已经不见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公主会是这个态度,还说相信她了。 原来她跟长公主还真有渊源,还缘分不浅。 所以刚刚长公主说让我当富贵闲人是真的,她是真心话,不是招揽手下才说的。 那我能反悔吗?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当犬马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话说出口如覆水难收,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陶宁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不接受也没办法。 不多时,太医来了。 徐太医一看老熟人,眼神忍不住往陶宁手上瞥去,那上边缠着纱布。 行过礼后,坐在上首的长公主发话了。 秦央说:“她说她伤过后脑,你给她瞧瞧。” “是,公主。”徐太医身后药童打开药箱,拿出腕枕,放在桌面上,“姑娘请。” 第191章 陶宁将手腕搭了上去,徐太医细细把脉后,疑惑地咦了一声,看了一眼陶宁,再度把脉。 坐在一边的秦央茶也不喝了,放在一边,指尖无声敲着扶手。 片刻后,徐太医起身回话:“回公主,这位姑娘身体无恙,脑后的损伤没有留下后遗症。只是多年生活苦寒,身体底子不大好,若是好好养养能永年寿,只不过……” 秦央:“只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徐太医那就问了,转向陶宁:“这位姑娘,你知道自己中过毒吗?” 秦央脸色不太好看:“中过毒?中的什么毒,可要什么药可以解毒?” 陶宁沉吟片刻:“若说中毒,我不大清楚。前段时间我淋了雨,发了高烧,好几日神志不清,咳嗽不止。” 徐太医思索,他又问:“那姑娘吃过什么药,是哪位大夫给开的药?” 几双眼睛看过来,陶宁如实回答:“那几日昏昏沉沉,只吃过一回药,是同住的一个懂药草的小姐妹给开的药,第一回服用退了烧,复渣一次后又发起了高烧。” “说来也巧,我在养病时不小心撞到肚子吐了口血,一夜过去,竟慢慢退烧,才得以康复。” 徐太医了然点头:“原来如此,姑娘应当是因祸得福,将那毒给吐了出来。不知姑娘还记得药方否?” 回来之后,陶宁问过识青当时采集的草药,陶宁一问,识青也没多想,直接就告诉她了。 有一部分她是找了许久才凑齐的,有几味是求采买太监带回来的,废了不少功夫。 还苦恼地跟她说她只是一夜没去,熬药的药罐被厨房的人不小心碰碎了,打扫的杂役看见,随手带出去扔了。 真真是渣都不剩,识青想查看药渣也没办法。 因而徐太医问起的时候,陶宁循着记忆背出了药方,末了补充:“她人很好,勤勉直率,不可能是她有问题。” 徐太医也觉得这药方没有问题,顶多有几味药的剂量少了,药效降低而已,的的确确是个退烧的药方。 徐太医问:“姑娘的朋友可有家人在太医院做过事?” 这开药方的路子他有点熟悉,应当是在太医院里见过的。 陶宁回想了一下:“识青说过她的养母名康思,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了。” 徐太医念了念这个名字,才道:“我听师父说过他有一师妹名康思,之后出宫,再也寻不着踪迹了,她现在人在哪?” 陶宁:“识青说她入行宫是因为养母去世,家中远亲见她一个孩子,将她卖入行宫,再也没出去过了。” 徐太医神色黯然:“原来已经去世了。” 那就奇了怪了,谁没事干给一个扫大街的小姑娘下毒。 秦央心思转过几回,面上不显,她问:“这些真的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吗?那毒究竟是什么毒?” 徐太医点头:“请公主放心,那毒已经解了,只不过中毒时间比较近,还剩下些微量毒素,并不影响身体,稍后微臣给姑娘开些解毒清淤的药方,服用后能保后顾无忧。” 想了想,徐太医谨慎道:“至于姑娘中的毒应该是清寒,中了此毒的症状便是高烧不退,咳嗽,五脏俱焚,三日后毒发身亡,看起来就与高烧病死无甚区别。” 留下药方后,徐太医带着药童离开。 这话却让秦央心里有了更大的疑惑,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方法有很多,偏偏这人选择了下毒,还要做得完美无缺,应当是个心思深沉,自视甚高之人。 不过也有安宁先前安安分分,找不到机会下手才有转而下毒的可能。 不得不说秦央猜中了大部分原因,汤管事虽然做不了太多事情,但是看住一个人让她不去危险的地方不难,所以只能下毒更让人防不胜防。 正在沉思的秦央不清楚罪魁祸首已经死了,越想越觉得这行宫不安全,召来禁卫统领统筹一番守卫,务必保证皇帝的安全。 看见陶宁对着药方看得专注,以为她是不愿意吃苦药,不由嘴角露出浅笑。 侍女上前取走药方,准备去药房拿药,陶宁这才挪开眼睛,对上了秦央看来的眼神。 秦央问:“还没开始吃,就嫌弃苦了?” 陶宁笑了笑,像是不太好意思。 恢复味觉那几天她是什么都想尝尝咸淡,但不代表还真乐意吃苦药了。 以前是喝药如喝水,没有了味觉吃什么都没滋味,那时候喝多少药也觉得无所谓。 虽然后来根本不需要喝药了,因为天材地宝砸下去也难听个响,她不乐意喝了,也不乐意心疼谁的心情。 陶宁凑过去问:“公主,这个我要吃多少天啊?” 仗着自己年轻力壮,破个口子都比别人恢复得快,当然是能不吃就不吃了。 秦央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给她递了一小串葡萄:“当然是大夫说可以的时候就不吃了。” 陶宁瞬间觉得手里的葡萄也不甜了。 秦央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通传声,说是陛下寝宫那边的人。 话到嘴边吞了回去,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不少,秦央淡声道:“传。” 一面容年轻的小太监快步进来,连一边站着吃葡萄的人是谁都没来得及顾得上,他着急道:“深夜请见还请长公主恕罪,是属实陛下催得急,奴婢也没办法了。” 秦央问:“陛下那边有什么旨意?” 小太监说:“回长公主,陛下用过晚膳喝药睡了,刚刚却忽然惊醒,说做噩梦了,闹着要见您。” 皇帝寝宫自然是要比长公主住的地方大上不少,距离倒是不太远,来不及传步撵,秦央准备走过去。 崔长史不知道去哪里了,陶宁提着灯笼为秦央引路。 秦央瞥见她手上纱布:“你的手不能用力,夜露寒凉,你今日。” 陶宁无所谓道:“公主放心,我左手也有劲,拎得动这灯笼。而且公主也累,公主都没歇息,那我也不歇息。” 说罢,她换成左手提着,另一只手虚虚扶着。 秦央笑了笑,只是笑意没多明显,领着人深夜出行,空气微潮。 以往在长公主身边引路的都是崔长史,现在崔长史不在,本应该由其他侍女顶上。 但是长公主同意了,侍女们也不敢说什么。 今天白日里见过那一手箭术后,也就理解为何公主那样看重此人,人人都能提灯笼,奉茶布菜,但不是人人都能百发百中,独身拦虎。 陶宁望着天色,不如白日那样疏朗晴空,不见星月,没有灯笼照亮伸手不见五指。 偶尔听见风吹树动,传来沙沙的响声。 陶宁感受了一下夜风,寒凉略闷,看这天气怕是山雨欲来。 皇帝寝宫处因主人的不安宁而灯火通明,有几个神情着急的太监在门口走动,不住往外张望。 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隐约的哭声,变得更加着急了。 远远见到人影,几个小太监双眼一亮,连忙快步上前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您可终于来了,陛下自醒来之后一直说要见您。” 秦央显然对这一幕不感到陌生,她对身后的人说:“尔等在此守候。” 众人齐声道:“是。” 秦央随着太监的指引,迈入门后,陶宁看那背影隐在屏风之后,她站在原地,忽然问:“小东西,皇帝今年多少岁来着?” 520本还担心宿主不愿再理会自己了,闻言速速上线,称呼都不管了:【十二岁登基,今年十五了,怎么了?】 陶宁哦了一声,换一只脚站:“原来是十五岁,我还以为是一岁,做了噩梦必须有人陪,不然害怕得睡不着。” 寝宫内,幔帐闭合,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传来,躲在帐后的崇熙帝紧张地转了转眼睛。 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冲外大喊:“都不准进来!谁进来朕砍了谁的头!” 外面的声音果然停了,随后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陛下,是臣。” “皇姐,是皇姐来了吗?” 第123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1 紧闭的床帐被拉开, 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崇熙帝脸色煞白,身上的寝衣凌乱的裹在身上, 头发也乱了。 崇熙帝趴在床边, 伸出手:“皇姐你终于来了,朕好害怕,朕又梦见惊蛰那天……” 听到惊蛰二字,后面的太监宫女自觉退出, 有些话不是他们能听的。 崇熙帝:“三哥被马踩中的惨叫声,他是不是怨恨朕躲在屋里没去救他?在梦里他一直在瞪着朕, 怨恨朕抢了他的东西……好多人在喊杀, 有人在拉弓, 有人在拔刀, 血,到处都是血, 还有人闯进宫里, 要杀了朕。” 秦央:“陛下洪福齐天安然无恙, 秦庶人谋反,已被父皇降罪。” 崇熙帝不住颤抖,双肩瘦弱, 他低声道:“谋反就是罪人吗?” 不等秦央回答, 他又问:“朕听见了弓弦声,是不是有人在拉弓?” 第192章 秦央侧耳倾听,摇头道:“没有陛下, 是宫人在收拾廊下竹帘, 今夜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外面炸响雷声, 窗户都被映白了,崇熙帝脸也跟着白了,心口怦怦直跳。 紧紧抓住秦央的衣袖,崇熙帝紧张道:“什么声音?是有人撞开宫门了吗?是不是有人想谋反?” 秦央回答:“打雷了,应当是要下雨了。” 崇熙帝大声叫来宫人询问,太监应声而来,站在屏风后低着脑袋,没敢看屏风后的人影。 太监答道:“禀陛下,外面下起了雨,没过多久就打雷了。” 崇熙帝看起来表情没有好多少,他点点头:“原来是下雨了。皇姐下雨了,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朕好害怕……” 废了好一番功夫,崇熙帝勉为其难地躺下了,要秦央再三保证不会中途离开,外面的灯火也都不准熄灭。 秦央都答应了。 可崇熙帝还是睡不安稳,每隔一会就要睁开眼睛,喊一喊秦央,确定人在了才闭上眼睛,如此几回,终于睡着了。 秦央坐在床边绣墩上,垂眸思量片刻,她召来侍立的宫女,又点了点书桌上的笔墨。 宫女轻手轻脚上前,端来纸笔,秦央挽袖执笔,在空白纸张上留下龙飞凤舞一行字。 宫女看了,无声曲腿福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屋外风雨飘摇,雨幕泼泼洒洒。 长公主带来的人都站在檐下,不会被雨淋到,但也不多舒服,现在春末寒凉,雨水更凉,有几个侍女搓了搓胳膊取暖。 一宫女走了出来,对她们说:“外面雨大,长公主命我为你们安排住处,请跟我来。” 没人愿意大晚上的站在屋檐下看一晚上的雨,都跟了上去,陶宁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寝宫内,跟了上去。 陶宁问:“敢问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看这宫女的服制,应当是小皇帝身边的一等宫女,品阶不低。 那宫女道:“我瞧你面生,你是新来的吧?叫我琥珀就好。” 陶宁顺势开口:“琥珀姐姐,我们今日在这住下了,那公主睡哪?” 琥珀说:“你说长公主?陛下多梦容易惊醒,今夜又下雨,怕是一夜都睡不好了,长公主得留在寝宫看顾这陛下。” 这话听在陶宁耳里,就是要闹一夜的意思,那跟肚子饿就哭的襁褓婴儿有何区别? 陶宁只好说:“这样啊,谢琥珀姐姐告知。” 琥珀摇摇头:“这没什么的。” 陶宁看这些人的反应,这事应当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都习以为常了。 可长公主是血肉做的人,要顾朝政,要顾大臣,还要应对皇帝偶尔的胡闹,那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这糟心的权臣,不当也罢。 反正陶宁是品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好滋味。 长公主在里面待了一夜,陶宁在外头也没怎么睡,因为雨声太大了,总把她吵醒。 这翻来覆去的,天就亮了,外面天色蒙蒙,因为大雨总是亮堂不起来。 下了一夜的雨还没停歇,大有天空砸破了个洞,要下个痛快的意思。 反正睡不着,陶宁不想继续躺了,提前起床洗漱,准备去皇帝寝宫前等长公主出来。 陶宁是本着等不到就看风看雨打发时间的,没想到还真给她等到了长公主。 秦央迈出寝宫大门,步伐沉稳,好像跟昨天进去没什么差别,尊贵从容。 只在眼角眉梢添了几分疲惫,而这几分疲惫眨一眨眼就能消失掉一样。 见到等在门外的人影,秦央眼中闪过几分讶然,她手按住陶宁的手臂,问:“你怎么在这?一直在这等我没有去休息?” 陶宁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明白长公主不是还很精神,只是没表现在人前罢了。 陶宁说:“回公主,我已经回去睡了,刚刚才过来的,没想到能等到公主出来。陛下寝宫里的琥珀姐姐说公主一般是在寅时末出来,是我来早了。” 秦央点头,双眼有几道红血丝,一边有太监过来传话:“公主,步撵已经备好。” 等步撵抬来时,公主寝宫里的侍女也都起来了,见公主已经出来,纷纷请罪。 秦央没罚任何人,她已经很累了,被陶宁扶着坐上步撵,坐下后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 有太监一旁撑伞遮雨,幸好雨不大,不然就这么回去得把秦央淋得半湿。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帝寝宫,一路回到了秦央寝宫前,太监们放下步撵,垂手立在一旁等长公主下撵。 陶宁弯腰,小心不让油纸伞上滴落的雨水碰到秦央,她伸手推了推秦央的胳膊,力道不重。 陶宁低声道:“公主,到了。” 秦央被人碰了一下,立马醒来,眼底的迷茫和困倦在看清身在何处时瞬间消失。 身边伸来一只手,秦央顺势站了起来,一柄油纸伞撑在她头顶,一同走向寝宫房门。 那里早有侍女备好热水等候。 秦央一夜没睡,神思恍惚,上阶梯时不小心裙摆绊脚,差点就要头朝下摔了。 周围响起着急的呼声:“公主!” “公主当心!”陶宁忙扔了伞,伸手扶住把人扶住。 无意中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底微动,似乎察觉到了异样,陶宁朝身边的人看去,眼里带着思量。 秦央垂着眼,她没察觉来自身边人的目光,扶着陶宁站直了,双唇微张呵了口气:“我无碍。” 陶宁这才看清秦央的双唇昨日上的唇红掉了大半,看起来似乎有点白。 怕看久了被人察觉,陶宁垂下眼,扶着人往里走,温声提醒道:“这有个门槛,公主当心。” 秦央只点了点头,不再回话。 把秦央扶到床边坐下,手才撒开,就看见她没人扶着就要歪到在一旁。 陶宁一边说“公主且慢”,一边扶着人肩膀让其他侍女给她松发髻,拆了头上的珠翠。 另一个侍女及时端来姜汤,请公主喝下,秦央累得不行,捏着鼻子喝了,不小心被拆头发的侍女碰了一下碗,姜汤溅到衣领上了。 那侍女脸色发白,连忙跪下请罪,秦央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侍女磕了个头,无声退下。 其余侍女们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跟约定好了似的一同退出去。 房间马上就安静下来了,隐约能听见窗外的沙沙雨声。 趁没人在一边看着,陶宁大逆不道地用手背试探秦央额头温度,也没发烧。 秦央按住她的手,手心火热,她笑道:“我没事,也没发烧。” 陶宁手背被她烫了一下,人也吓了跳,心想她怎么还醒着:“可是公主看着很憔悴,要不要传太医?” 秦央声音低低,带着些许沙哑:“只是有点累了,让我睡一觉就好,不传……”太医。 说到传这个字时,秦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按在手背上的手滑落,头一歪,劳累了一天一夜的人陷入梦乡。 陶宁搓了搓手指,上面似乎残存着长公主身上的温度,她心想秦央也中过毒? 这毒到现在也没全然解开,余毒尚存。 不然任谁在雨里走了一趟,又没有内功护身的人怎么还能做到双手火热,这分明是余毒发作的症状。 左右看了看,她再次大逆不道地拉过秦央的手,凝神把脉,最终确定了长公主不是受寒发烧,就是余毒发作的症状。 而且脉象显示,这余毒存在她体内好几年了,简直根深蒂固,得是很小的时候就存在了。 这就让陶宁不明白了。 她大逆不道第三次,直接坐在秦央铺着厚毯的脚踏上,换着手把脉,盯着她睡颜沉思。 好好一个长公主,长在深宫里,怎么可能会中了合太医院之力也解不了的毒? 不是说先帝特别在意她么,那得是多严重的毒,导致至今还顽固的存在她体内。 可惜陶宁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520给出的大多是基本资料,各种秘传不在记录中,一时半会也判断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毒。 520看她有模有样的,忍不住出声:【你也会行医?看出什么来了吗?】 “哎哟你吓我一跳。”陶宁无声拍了拍胸膛。 凝神思索着正酣,猝不及防就响起一个声音,比同住灵府的器灵还烦人,还不知眼色。 陶宁反问:“十万本书又不是白读的,这又不难,怎么,你的意思是以后的我不会行医?” 520好歹没再说出不知道这话,它说:【会啊,不过是之后学的,看起来不太熟练,没有做饭熟练。】 原来不是学得快,是没忘干净。 陶宁一听它说做饭就头疼,她从小到大都是远离庖厨,说不会就是不会,没人能让她做饭。 520真的很好奇:【你看出啥来了?是不是发烧了啊,不叫太医吗?这个年代发烧是真的会死人的。】 第193章 陶宁被它闹得不行:“不是发烧,只是因为雨后寒凉,还有一日奔波忙碌,没有休息,刺激得她身体里的余毒发作了。” 520震惊:【啊?她也中毒了?】 看一眼熟睡的人影,双眸紧闭,脸色微白,那眉间朱砂痣瞩目。 乌黑柔软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塌下,陶宁给她放回床上了。 此景此景,若换成树下,下边种几丛秾丽的花,那便是一副绝妙的美人春睡图。 可想想这人身体状况,陶宁只想把被角掖严实些,呼吸都不敢大声:“她这身体应该静养少思,在温暖的地方待着,不然越忙,命越短。” 昨晚上秦央还担心她命长不长。 听那徐太医瞎吹,她的命比谁都长。 只是太医不说这话又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医术高明,眼睛眨也不眨就给她安排上一大堆药,那药材一个赛一个苦。 也不操心操心自己。 出到外头,便看见门前几个侍女凑在一堆,为难地互相看着,看见陶宁出现都眼前一亮。 好几只手同时伸出来,把陶宁拽了过去,她是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的。 为首的侍女名叫孟春,她说:“崔长史不在,可是公主一路回来衣服染了寒气,还被弄脏了,没人给公主换衣服,所以我们想拜托你。” 其他侍女都不敢,崔长史不在,换衣服这件事就落到了陶宁头 陶宁满脸茫然:“啊?我?” 侍女们集体用眼神表示:“对,就是你,去吧。” 陶宁还想挣扎一下:“几位姐姐为什么不敢为公主更衣?” 侍女再度面露难色,侍女一说:“因为公主从不喜欢让人近身伺候,这些年来也只有崔长史,可是崔长史如今不在寝宫中,只剩下你了。” 陶宁:“……我也是人啊。”二则她也没伺候过人。 换衣服跟夹菜是不一样的难度。 又跟弯弓射箭是不一样,她觉得前者比换衣服简单。 侍女二补充:“因为像今日这样扶着公主拆发髻,拆珠翠只有你能做到,以往都是不能的,所以我们才想拜托你。” 陶宁:“……”我也没想过公主是挺难伺候的。 刚出门的陶宁就这么又被推了回来,一众侍女给了她肯定的眼神,回头看,屋里头的桌上摆着叠好的干净衣裳。 门外是几道着急等待的身影。 站原地犹豫了好一会,陶宁才动身挪到桌前,手碰了碰那干净柔软的衣服,上面似乎还有熟悉的檀香。 秦央喜欢用檀香,身上经常带着这个味道,深沉而浓郁,偶尔会用其他熏香,最经常用的还是檀香。 这应该是她贴身衣物,摸着还挺滑。 不得了了。 陶宁跟被火星烫了一下似的,略带慌张地收回了手,耳根微热。 陶宁看了看,屋里的屏风,屏风之后就是睡着秦央的床。 侍女们不知道,把公主交她手里,那跟把金子放贼手里没区别。 因为金子是金子,公主是女的。 她应当是喜欢女子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验证,先是手脚不能动,再然后五感失了四感,还剩个耳朵能听个响。 在这情况下,不疯也得憋疯。 哪还管喜欢啥样的人,还得担心会不会过几年连思考都没法做到了。 心一横,陶宁端起衣服,小步挪到长公主床边,分别看清这是穿在那一层的衣服,又看了看秦央。 她还在睡,气色比刚刚好了点。 手几次伸出又收回,几番踌躇不定。 最终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干就干了,不过是一件小事。 人长公主都许她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大小也是个知遇之恩,她还在这磨磨蹭蹭不肯换下脏衣服,实在不像样。 有恩不报不是陶宁的作风。 “非礼勿视,占人便宜非君子也。” 陶宁找来一条腰带蒙眼睛上,确认绑严实了,才上手摸索着解开衣领盘扣 第12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2 人蒙上眼睛后, 其余感官变得更加敏感,陶宁忽然感到后悔。 床边炭盆正烧着,将寝室内烘热, 陶宁小心翼翼掀开秦央的被子, 手顿了片刻。 总之现在是骑虎难下,她循着刚刚看过的记忆,一个一个解开衣领处的子母扣,开始了第一步, 接下来也不简单。 以前陶宁只有被一群侍女围着伺候的份,之后手脚还动不了, 再犟也不能自己穿, 任由别人帮忙。 她尽量回想那时候的记忆, 模仿着动作, 都一一实行在秦央身上。 可能衣服款式不大一样,动作是像了九成九的。 一层一层外衣被褪去, 陶宁尽量动作轻缓地把秦央胳膊抽出来, 扶起后颈将后背衣服抽出。 这一刻她都不知道应该感谢秦央真是睡得够沉的, 还是应该感谢外面雨声够大,盖过了自己的心跳声,不然她真怕把秦央给吵醒。 到底是没伺候过人的, 动作就算再小心, 也会有疏漏之处,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些,陶宁迅速抽手。 她好像听见了秦央的轻哼声。 堪堪挨到床边的屁股挪走, 站在一边惊疑不定地侧耳倾听。 迷迷糊糊中, 秦央被笨手笨脚的动作闹醒,半梦半醒之间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 她的眼睛被遮住了, 露出下半张脸精巧清丽,看起来尤为紧张,两手握成拳头抬到肩膀处。 没能多看几眼,秦央又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换完衣服后,陶宁的感想就是——自己要折寿十年,满身大汗。 不是累的,是紧张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双手,上半身,乃至头发丝都染上了秦央身上的檀香,秦央就是行走的香炉。 外面急得打转的侍女终于等到人出来,陶宁没想到她们还在,连忙放下手上的袖子。 从公主房里出来还闻自己的袖子上的香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不上哪里怪,但是会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正经人。 陶宁不明所以:“几位姐姐,你们……?” 侍女们把她拉得远一点说话:“成了?” 陶宁看她们神情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成了啊。” 被一众敬佩的眼神看着,陶宁不免生出一丝骄傲:“这有何难。” 抓着她胳膊的孟春顿时笑了,拖着她胳膊往外走去:“成了就好成了就好,我已经安排好其他姐妹去耳房值守,我们几个一块去用早膳。” 陶宁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到现在除了几杯茶水,就没吃过别的,还真饿了。 用完早膳,实实在在睡了一觉后,陶宁可算觉得精神恢复了。 其他房间里的侍女们也行了,现在还不是她们当值的时候,都凑到一块玩牌,孟春坐在一边绣花。 陶宁看见了孟春绣绷上的石榴花,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她迈入门去,房里的侍女们也闻声回头,招呼着陶宁一块玩,陶宁借口没玩过不会玩婉拒了,转头走向孟春。 孟春正在绣鲤鱼戏莲图,样式清新,适合在夏日用。 看了一会,陶宁语气羡慕道:“孟春姐姐真厉害,这绣的栩栩如生,我见公主房中又不少香囊,个个样式精巧,想必也是孟春姐姐你做的吧?” 孟春有一手好绣工,被人夸赞也不自傲,抿唇一笑道:“我只不过会做些小玩意罢了,沦落街头时恰巧入了公主的眼,是我的荣幸。” 陶宁没想到还有这一段渊源,她聊了几句,转而提起公主所佩的香囊。 做香囊的人已经确定了,那就还剩下一个放香料的人不知道。 既然陶宁决定了为秦央手下,好歹要保证公主府内室安全的,免得哪一天吃了谁的冷箭,那真是死也不瞑目了。 刺绣没毛病,老虎又不是见了红布就闹腾的疯牛,还能因为掩在衣裙下的香囊图案发疯。 可拿走香囊之后,那老虎还真抽动鼻翼,追着陶宁跑,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香料有问题。 怪就怪在这一处,那香料是再正常不过了,没有毒,就是寻常香料混合。 陶宁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复刻一份出来。 孟春笑意淡了几分:“负责为公主调香的,是荷月。” 见陶宁往后面几个正在玩牌的侍女们看去,孟春再次解释:“那日你初来琳琅宫时,与你说话的便是荷月。” 她第一天来琳琅宫也没跟谁说话啊,吵架倒是有一个。 陶宁眉毛挑了一下,眼底闪过恍然,她像是才想起这个人,啊了一声:“原来是她啊,现在那荷月人在何处,现在是她当班吗?” 孟春叹了口气:“荷月被长史带走了,她是负责为公主调香的……希望长史会还荷月一个清白。” 陶宁:“这么说来,长公主所用的香方,大部分都是荷月姑娘调制的吧?没有别人了吗?” 孟春幽幽叹息:“除了宫里赐下的,公主所用香方都是由荷月所制,我只会做些针线活,不懂这些,帮不上她什么忙。不过她很聪明,不需要旁人帮忙,一应事情一力承担。” 第194章 “原来如此。”陶宁懂了,荷月才能高脾气也高,不容许旁人置喙她。 陶宁说:“能让孟春姐姐如此挂怀,想必你们感情很好,那她应当也不是坏人,或许崔长史只是喊她去问几句话罢了,等会就回来了。” 这话短暂地安慰了孟春,她笑了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我入府的第二年,荷月就来了,那时候她还很小,我们……是一块长大的。” 如果她真的背叛了公主,孟春伤心的程度不会比失去荷月分量轻多少。 一个是有救命之恩的长公主,一个是一块长大的密友,结果现在密友疑似背叛公主,还想置公主于死地。 无论哪一个受到伤害,都是她难以接受的。 陶宁没有久待,安抚完孟春,她便离开那屋子了。 外面还在下雨,看着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云京,戍守侍卫们怏怏地想。 这地方鸟不拉屎,好玩也是没下雨的时候。 现在连绵大雨,行宫周围不是密林就是山,除了潮湿沉闷就是潮湿沉闷,在这里多待两天觉得人都要发霉了。 陶宁站在廊下,看远处起伏的山脉笼上白雾,如仙境般缥缈。 如果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骚客站在这,定然会为眼前美景挥洒笔墨,留下旷世名作。 陶宁则没有这个心思,站在廊下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本来陶宁觉得自己来得不算慢了,没想到路过书房时发现秦央已经醒了,侍女们进进出出为她奉菜。 那站在桌旁的布菜侍女看见了熟悉的人影,略带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怕又给交了出去。 陶宁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看向了秦央另一手边的人。 崔长史也回来了,她身边没有荷月,表情也不轻松,正低声说着什么。 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不然秦央不会那样凝重。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秦央抬眼看向来人,眼里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过去。 陶宁心想吃饭也不安生,一提裙子迈步过去了。 秦央放下碗筷:“怎么站在那不进来?” 陶宁垂着眼睛说:“因为想远处欣赏公主吃饭的英姿,公主愿意让我进来看,我心十分欢喜。” 秦央:“……” 在身边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她默默端起了饭碗。 想拿陶宁当借口不继续吃下去了,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秦央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见陶宁盯着鞋尖出神,歪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秦央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陶宁目光闪躲一会,一时没能给出合适的回答。 头一回怨念自己记忆里太好,看见散发素衣的秦央就会想到她躺床上的样子。 脑中疯狂循环非礼勿想非礼勿想,陶宁觉得自己调节好了,一抬眼,还是不行。 揉了揉眼睛,陶宁低声道:“刚过来的时候被山里蚊子打了眼睛,我给揉了出来,只是还有点疼。” 秦央说:“我看看。” 这本就是随口而出的话,没想到秦央会说这话,难不成多穿几层衣服和少穿几层衣服的秦央不太一样? “……”陶宁眨了眨眼努力憋出几颗眼泪,尽量让自己眼睛看着红红的,走了过去。 然后就被拉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怀疑长公主是不是又把自己当成不用吃饭的借口。 可当那穿着宽大衣袍的女子俯身看来时,陶宁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秦央应该才起床不久,被陶宁换上的,因为手法生疏而穿得歪歪扭扭的衣袍被整理整齐,手法不知道比陶宁高明多少倍。 碰上侧脸的指尖微凉,不复早晨时的火热,那浅色的宽大衣袖间全是未散尽的檀香。 如瀑长发尚未梳理挽起,只被一根发带束起,拢在一处。 等秦央的手离开她的眼睛,直起腰后,陶宁呼出一口气,她这才发现刚刚自己是屏息的。 丢脸。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丢脸。 尤其是秦央神情无异,一脸平静地说:“你说的蚊子的确不在了,眼睛还有点红,应当不碍事。” 陶宁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千万别请太医。” 没病也要被说出三分病,然后开一堆让人喝完四大皆空的静气养神汤,什么用都没有。 头顶似乎传来秦央一声轻笑,陶宁疑惑看过去时,只能看见恢复平静的长公主。 秦央说:“打伤你的背后主使已经查到,你要去看看吗?” 正愁没办法见到人,陶宁当然说要。 用完饭,秦央换了一身衣服,领着人前往行宫地牢。 这座行宫里还是有刑罚司一般的存在,里面的刑具虽说不算多,但行宫中的人谁都不想去那走一遭。 进去了,就算有命出来,那也要伤筋动骨,或许落下一辈子残疾,也或许因为药石无医重病而亡。 安宁从没来过这,她为人本分,银子都不曾扣过,更没可能来这。 只一进大门,顺着阶梯往下走去,扑面而来的是有区别于外面寒凉山风的阴凉感,每一个第一次来的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余侍女都被留在大门处,只剩下几个侍卫随行,走在最前边的是秦央。 陶宁与崔虹跟随其后,崔虹几乎昨日一整日都待在这,才不会感到害怕。 身为公主府长史,她不只是会伺候人,管理公主府内务,她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 路过一间牢房,里面一道人影动了动,忽然扑了过来,双掌砰的拍在木栏杆上。 那女子哭道:“长史,长史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我自小长在公主府中,公主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可能谋害公主……” 荷月哭着哭着,忽然觉得不大对,抬起朦胧泪眼,站在她眼前的竟然是穿着侍女衣裳的年轻女子。 仔细看了一会,她认出了眼前的人,咬牙道:“是你,怎么会是你……” 话没说完,荷月看见了站在陶宁身后的秦央,眼泪决堤而下:“公主奴婢真的冤枉啊,奴婢自得公主所救,受公主教养,奴婢感念在心,年年月月都记着公主的恩情,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秦央并不言语,看向身边的崔虹,崔虹如实道:“那只香囊被捡回来后,里面还剩一些香粉,太医验证过,说这确实无毒,荷月抄写的香方太医看了,说常年佩戴能凝神静气。” 荷月双眼一亮,期待地看向秦央。 崔虹口吻冷静:“太医们还说,这是荷月姑娘自创的香方,他们也没见过,不敢独断。” 秦央不为所动:“还有欺瞒,再审。” 荷月双手抓着栏杆,不住摇头:“公主,奴婢真的没有……” 秦央:“你这香方是何时研制出来的,别想欺瞒本宫,那香囊里的香味,本宫是第一次闻见。” “……”荷月回想,“约莫是一个月前,奴婢想到了新的香方,开始着手调配。” “因为效果不尽人意,奴婢不敢在公主面前献丑,一直在改进,所以……所以前日一成,奴婢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一切都有记录。” 一旁的侍卫适时呈上荷月的记录册,这是在她房中找到的。 秦央接过翻开,香方她是看不懂的,不过上面标注的年月日的确证明荷月一直在改进,直到两天前,才完成最终的香方。 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眼睛不住往香方案上瞥,就差把脖子伸得长长。 此情此景不该笑的,秦央却笑出了声,莫名短促的笑意响在地牢中,本就阴风阵阵,更加吓人了。 荷月听得一抖,眼泪都顾不上掉了。 秦央问:“你想看?” 陶宁确实想看,但是不少人在,她还是装一装:“公主,我能看吗?” 除了长公主,没人能说她装得像不像,但是公主不说,那就是装得像样了。 秦央把香方案递过去:“看吧。” “谢公主。”陶宁的客气不能超过一盏茶,她双手接过,还真细细翻看了。 只有秦央一脸平静,其余人心中或多或少感到荒谬,心想长公主未免太信任了。 听说她一个洒扫宫女,就算百发百中,的确能说厉害,也没听说过她还懂香方,懂查案啊。 荷月心中惴惴,她自认不能把性命交托给一个跟自己有龃龉的人:“公主,她又不是太医,怎可能看的出其中玄妙?” 她更想说的是安宁口中的话不足为信。 被质疑的陶宁头也没抬,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双手合上了香方案。 几道隐晦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身上,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秦央问:“看出什么了,说错了也不罚你。” 陶宁思索片刻:“回公主,我看过香方案,其中记载公主昨日所用的香方的确是一个月前开始,一直在完善,前日才好。” 第195章 荷月不住点头。 秦央与崔虹也并未反驳,记录正式如此,上面还有荷月每日批注,匆忙之间想造假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话,陶宁转向了荷月:“你以往的记载中,每一道香方都斟酌再三,制成之后,都会过了一些时日,才呈上给公主。” 荷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点头:“的确如此。” 陶宁问:“为什么那一日又不再等些时日,用了这才敲定不过两日的香方。” 荷月:“因为那日春光正好,这道香方应景,我就想讨个巧,拿出来给公主用了。” 陶宁问:“之前给公主呈上的香方都要问过公主,先呈一份给公主试闻,确定公主的喜恶。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先呈上试闻,直接给公主用上了?” 手指敲了敲香方案,陶宁语气微沉:“公主刚刚说那是她那天第一次闻到这个香味,你却在香方案上记录:已呈上允。这与公主所说相反。” 这一点是崔虹没想到的,她的确是公主府长史,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公主身边,这香方公主见没见过,她还真不清楚。 陶宁却又问:“你为什么说公主见过?还在这一旦出事就会作为证据呈上的香方案上造假?你有何居心?” 半晌后,荷月抖着唇说:“公主贵人事忙,一时忘记了……” 陶宁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那我再问你,是谁与你一同送的香方给公主试闻,在场者有谁?是什么时辰?” 荷月:“当时是……” 荷月语塞。 她是第一次犯事,还是在公主府中长大,崔长史看着她长大,到底是手下留情,反倒是给了她一些希望。 原世界线中,长公主伤后躺了一个月才醒来,万紫千红乃前朝秘药,谢白衣苦思冥想也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还能活着。 陶宁倒是有一点想法,长公主身带余毒,中了万紫千红后机缘巧合下以毒攻毒,保住了长公主的命。 可是也只能保住命,其他都不能保证,长公主更加大不如前。 事后长公主过问案情,却得到两个消息:一,兵符已被收回;二调香宫女失足落水身亡。 调香宫女的香方没有毒,香方也在,昏睡了一个月的长公主也记不清闻没闻过那天的新香方,就算想起来了线索也已经断了,成了一桩悬案。 荷月额头冒了一层汗。 陶宁:“如果这也不记得,你说说当时屋中什么摆件,公主穿的是哪一件衣裳?或许能让公主想起这件事来。” 荷月哑住了,她哑口无言。 崔虹无声叹息,秦央转身就走。 陶宁:“你说年年月月记着公主恩情,怎么不说时时刻刻都记着,心不诚。” 荷月一噎,用你怕不是在胡搅蛮缠的眼神瞪她,见人要走了,她忍不住道:“安宁!要是我真的被冤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日日站你床头,绝不让你安生!” 陶宁背对着她,如初见那日那般摆手:“我会捉鬼,尽管来,看鹿死谁手。” 荷月:“……” 离开那一间牢房,哭声渐渐听不见,长道内只余上好衣料走动时发出的摩擦声。 一片安静中,秦央说:“一个月前,正好是陛下说要来行宫游玩,数日后,定下出行日子。” 可是荷月却说,她是一个月前开始研究,那日子跟秦央跟皇帝一块定下的出行日子大差不差。 荷月擅长制香,有把所有想法记录在册的习惯,房间里写满的香方案摞得人高。 但她也说过,制香容易,灵感难得,其中要经过无数次的调试。 上一道香方制成时间距离她的新香方才短短三日,不过三日,就又有了从未记载过的,大致成型的香方。 并且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用在她身上。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陶宁说:“公主,既然她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证明她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她说她冤枉,见了公主还说不出缘由,那她想隐瞒的事情应当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秦央身形微顿,不得不说,陶宁还真说中了她的心事。 秦央道:“崔虹,吩咐下去,看着她,不准死了。” 第125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3 再往里走, 另一种声音响起,似乎在哭,似乎在骂。 仔细在听, 似乎是两个声音在对骂, 声音尖细沙哑,听语气就知道气得不轻。 等走到那两间牢房面前,将阴暗潮湿的场景收入眼底,才看清原来不是两人对骂, 而是两个太监联合起来骂一个闷葫芦。 那背对着门的闷葫芦长得还有点眼熟,陶宁端详片刻, 才认出这是管厨房的陈管事。 至于那两个太监便是陶宁醒来第一天遇见的, 倒是整整齐齐, 都在这了。 还在巧舌如簧, 骂人十八辈祖宗不重样的两个太监看见公主亲临,那气焰瞬间熄灭, 从村口恶霸犬变身随风倒的狗尾巴草。 “公主饶命啊!” 一同跪地磕头, 涕泗横流, 呜咽痛哭,地牢里还阴风阵阵的,听着还怪瘆人。 侍卫用刀柄敲了敲栏杆, 喝道:“长公主面前, 不得喧哗。” 两太监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止住了呜咽声。 太监一道:“公主,长史, 二位在上, 奴婢冤枉啊,我们真的只是奉命去看一眼, 什么都没做。” 太监二立马接上:“陈管事当初答应我们要把我们调出西街局,事后却不肯认答应过,把我们赶回去洗马桶!” 秦央一言不发,看了崔虹一眼。 崔虹立刻会意,迈出一步:“出事那夜你们在哪?为什么要去那僻静之地?” 太监一哆哆嗦嗦:“我们被陈管事叫去抬尸体……不是,去看一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我们哪里敢下手杀人。” 太监二也连连点头:“出事那夜,不是奴婢当班,一整晚都在屋里头睡觉,没出过门,有同屋子的人可以作证。” 这两太监翻来覆去地说了一晚上,几乎被吓破胆,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死活不承认他们下手伤人,只承认是受人唆使去看一眼。 事先双方没有交集,两个太监在西街局做事,安宁在行宫中做事,还有其他太监证明他俩就是路上走着忽然被陈管事叫走,回来之后还一脸高兴,问什么也不肯说。 第二天又回来一趟,却是哭丧着脸,骂了好几句姓陈的杂种。 崔长史说:“不管怎么问,他们都是这么说。” 很有可能他们说的就是真话。 陶宁看向了另一边,窝在角落里的人影没动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当外面站着的不是人。 从头到尾陈管事都没说过一句话,看他浑身是伤,崔长史满脸无奈,能想到他倔强至此,用了刑也不说话。 秦央又问:“这人如何?” 崔长史说:“昨日下官寻人去捉拿嫌犯陈管事,却发现他房内一团乱,陈管事昏倒在地,下官只好将人抬了回来,请来大夫将他治醒。可自从醒来之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心灰意冷的模样。” 一众目光也朝他那看去,背对着门外的陈管事还是不为所动,垂着脑袋盯着角落。 这倒是让大家感到不理解。 若有冤屈,公主在此倒是说啊,若是真的下手了,人还没死成,总该有回旋的余地,谁又会不惜命,这闷声不吭又是什么意思。 陶宁心念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说:“公主,我想跟他说两句话。” 秦央讶然:“你有办法让他开口?” 陶宁已经想不到别的借口了,硬是厚着脸皮说:“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可能陈管事会知道。” 那背影依然没有动静,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侍卫喊了几声,没能让他转过头来,只好解开腰间牢门钥匙,打开了门进去将他拖出来。 秦央等人被崔虹以此地脏污为理由,请到一处干净的屋子里,公主坐在主位。 没过多久,陈管事如尸体一般被拖了进来,摆弄着跪在了地上。 侍卫用刀柄敲了敲他肩膀:“公主问你话,老实回答!” 陈管事任人摆弄。 陶宁冷眼旁观,动作间,她看见他眼底尽是麻木,还有难以察觉的震惊和茫然。 就在刚刚,陶宁想起安宁被罚在雨花园之前,她撞见了谢白衣与人密谋现场。 当时她没有抬头,没有看见人脸,只隐约听到几道声音越来越近。 她分出了三个人的声音,一道是谢白衣,一道年轻的时而喊干爹,时而喊公子,而另一道声音属于陈管事。 安宁不经常见陈管事,分不清他的声音很正常,但是他的义子最是喜欢仗着干爹狗仗人势,招摇过市,他的声音不难分辨。 目光下垂,瞥见他左手手背上一道陈旧伤痕,陶宁觉得眼熟,应该是哪里见过。 一个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陶宁忍不住去追忆,结果越想头越疼,被打伤又痊愈的后脑也跟着隐隐作痛。 第196章 想不起来了。 算了,先不管。 陶宁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斯人已逝,还请节哀啊。” 朽木似的人影浑身一震,有那么一刻,陈管事差点抑制不住抬头看向陶宁。 最终还是没有,他硬生生压住了抬头的动作,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地面。 这地上即便被刻意打扫过了,也只能扫去地面的浮尘,残存的黑色血迹一层叠着一层。 但是那动作没有瞒住在场的所有眼睛,心里多了一层疑惑,又是谁死了,他又在为谁节哀? 秦央不是急性子,没着急说话,崔虹没有公主发话更不会说话。 屋里一时安静得似乎能听见外面雨声。 陶宁:“那时候虽然陈管事在厨房忙着,可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却不了解全程。我愿意说给你听。” “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那大虫直奔陛下而去,然而陛下身边一个名为白一榭太监因为害怕过度,产生了贪生的念头,胆敢不护驾而弃陛下而逃。” “结果陛下得天庇佑,那大虎被白一榭引了过去,大虎爪牙锋利,我看着是面目全非了……” 谢白衣易容成太监跟在皇帝身边做笔墨太监,化名为白一榭。 那温和而年轻的声音娓娓道来,陈管事难以自控地呼吸加重。 陈管事并不在场,他也是后来才听到这个消息的,硬撑着回到房间,却还是心痛难忍,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声音有什么魔力,明知这是故意的,但是他脑海里忍不住跟着陶宁的话构想公子遇害的一幕幕。 陶宁:“大好青年死得真惨,这样贪生怕死的人肯定要受惩罚,听说陛下将他弃尸荒野,不准让人敛尸,最后应当是葬身狗腹了,死无全尸了。” 那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陶宁将他所有反应收入眼底,心知自己果然说中了对方痛点。 她有意为安宁寻回公道,不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但是利用谢白衣之死为自己建功立业,将来好立足云京,又有何不可? 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关于歇谢白衣易容被卸下的事情,秦央不准让人外传,对外只说此人生前贪生怕死,要丢出去喂狗,实际上关在了冰窖里,待大理寺仵作来了验尸。 陶宁问:“陈管事为何不说话,公主就在这,若你求一求公主,兴许公主看在你多年打理行宫的份上,答应让人给他敛尸。” 陈管事嘶哑的声音响起:“白一榭是谁?” 这锯嘴葫芦可算说话了,秦央与身后的崔虹却不约而同眉心微蹙。 陶宁在不近不远的距离蹲下,与其平视:“我记得我被罚雨花园那一天正好是皇宫太监来传旨的日子,你和那太监走一块,还有你的义子。” “我听见你们三人谈笑风生,关系匪浅,你现在那么颓败,自辩也不愿意了,不是为了他的死而伤心?” 陈管事抬起眼,浑浊的眼睛盯了陶宁许久,干裂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上翘,那一闪而逝的得意难以被人捕捉。 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宫女的死活也值得大动干戈。 半明半暗间,他道:“宫中来人传旨,李总管命我接待,这有何错?” 从常理讲,这确实没错。 陶宁哦了一声,遗憾道:“原来你跟他不认识,那你没事做什么杀我?” 陈管事冷冷道:“我看汤洺那老三脚猫不顺眼,他庇护你,我也看你不顺眼,想杀就杀了。” 陶宁:“这个看不顺眼,那个也看不顺眼,天底下还有什么能入得了陈管事的法眼?” 陈管事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我因私仇下手杀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不认识什么白一榭。” 在陈管事被带来时,陶宁简单的看过了他的生平,简简单单,一点也不复杂。 陈管事本来是皇宫里的做事的太监,因效忠的妃子犯事,那妃子打入冷宫,陈管事被贬至行宫多年,跟宫中的联系几乎断了。 在这世上他无亲无故,那妃子犯事是戕害另一个妃子,被打入冷宫是罪有应得,这两人无论怎么看都跟安宁全然无仇无怨。 一时之间倒也符合他说的,看不顺眼,想杀就杀了。 可那么多年不杀,为什么非要现在杀? 下手不成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安宁面前走来走去,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这就让秦央她们想不通了,若不是那两个太监招供,几乎没人会怀疑是陈管事下的手。 好歹是有品阶的太监,犯什么事跟一个品阶最低的宫女过不去。 陶宁问:“所以我被罚了发高热,与我一起住的宫女央求厨房借个药罐子煎药,她说是你答应她的,在场还有数个厨娘和太监在场,这你没法抵赖。” “第二次复渣时,你在我的药里下了毒。” 开了第一道口子,陈管事破罐子破摔了,他忽然吃了几百个熊心豹子胆似的,格外不怕死了:“是。” 他不清楚那宫女本事怎么样,只以为是小孩子家家胡闹的凑来的药,没想到还真快要被她治好了。 公子不愿这人活着,以免走漏消息,那他当然也不会任由她活着,哪怕烧成傻子也不行。 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陶宁打断他的回忆:“那好,就当你蓄谋已久,一定要我死了才舒服。既然你下了毒,为何又让人将病重的我丢进柴房里,还半夜亲自来杀我?” 手一指他的左手手背,那上面有一道陈旧疤痕:“我昏过去前,看见袭击我的人左手手背上有一条疤痕。” 陈管事被点出疑点,下意识手一缩,想要把那只手藏在衣袖下。 陈管事依然一言不发。 陶宁:“当日陛下与公主雨花园中赏花,你担心我在公主面前说了什么,就借机上前给公主请安,行的却是女官的礼,右手盖住了左手。” “你总不能说你当了几十年的太监,忽然就忘了自己是个男人,把自己当女官了吧?” 崔虹适时出声:“下官的确看见了,着实疑惑了一会,还以为他没拜见过公主一时紧张给忘了,可他却是从宫里出来的人,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毕竟礼仪不端也会被罚的,他当了那么多年太监,先帝都见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见到公主紧张到忘了动作? 陈管事一句比一句不客气:“因为我嫌你死得太慢。” 这话成功让秦央皱紧眉头,看向陈管事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可是还有一点有疑惑,崔虹道:“还有一事不明,公主,安姑娘,我曾审过罪人陈霖同僚以及手下的太监,他们都说那一夜他们几乎都在一块,共商陛下驾临的事情。只在月上中天时因腹疼难忍出去过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陶宁好心解答:“崔长史有所不知,那几天我去过柴房几趟,发现假山石处有一条通往他住处附近的小路,那小路十分隐蔽,不对行宫布局了如指掌的人发现不了。要是跑快一些,足够他一盏茶时间来回。” 崔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门外,一个侍卫悄然退出,遵从长公主命令前去查看。 陶宁双手一摊:“所以我在地上躺了一夜也没人管,因为他要赶回去让别人知道他没有下手的时间。” 转而看向陈管事,陶宁说:“你说你因私仇杀人,下毒又怕死不了担心夜长梦多,决定亲自动手。” 陈管事不说话了,她说的每一句都像是亲眼看见他的行动痕迹,几乎完全吻合。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也没打算活,能留个死个痛快也不错。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侥幸。 陶宁:“但是清寒这等毒药,可不常见。史料记载它第一次出现是前朝皇帝为秘杀将军解兵权,又不愿意留下骂名,而让人专研的毒,不出三日,那将军果然高热而死。” “天下毒药这么多,清寒却难得,你不过是行宫太监,又是从哪里得到清寒的?” 也是陈管事运气不好,偏偏遇上的喜欢钻研稀奇古怪秘药的徐太医,还给他看出这是清寒。 不过就算没有徐太医,陶宁也会想办法将此事跟前朝联系起来,总是逃不过的。 陈管事动了动唇,被连番诘问,脑子要被炸懵了,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他想说偶然得到,死不承认便罢。 可所做的事情都像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仿佛亲眼所见,他又开始担心自己说的哪一句话被对方当成突破口诈出更多事情。 陶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根本没办法解释清寒从何而来,你还有所隐瞒。陛下遇刺一案跟你有何关系?背后主谋究竟是谁?余党又在何处?!” 上当了,这人的目的根本不是查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在那一刻里,陈管事脑海里闪过无数事情无数人影,多年的筹谋决不能因为他一人而毁于一旦。 第197章 心一横,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让他挣脱两个侍卫的手,往墙扑去。 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撞墙自杀。 然而这个动作更能暴露他心里有鬼,秦央一声令下,马上有好几个侍卫扑了过来将他按住。 秦央:“拦住他!” 陶宁赶紧起身退到一边,可别被伤到了:“小心他咬舌自尽。” 咔吧一声,侍卫下意识卸掉了他的下巴,然后一看,连手脚也一块卸了。 陈管事彻底没法动弹,口水直流,呜呜咽咽地在地上蠕动。 他甚至惊疑不定地看向一边冷眼旁观的陶宁,在他的记忆里,安宁是个头都不会抬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伶牙俐齿? 本想怀疑这是不是也是易容的人,但一想又不可能,总之他脑子一团乱。 瞥见陶宁看来的目光,她年轻的脸庞带着微微笑意,眼底淡漠,不同寻常的反差感让陈管事心头一凉,之后就被侍卫敲晕,不省人事了。 走出地牢后,外面的雨可算是停了。 秦央心中压的疑惑却越积越多,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刺杀,主谋者她怀疑了很多人,接着又一个个排除,全都不像。 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这是一股已经成型却从未被她察觉的新势力,蛰伏多年,只为在昨日一鸣惊人。 瞥见身边的陶宁,她正望着檐下雨霖铃出神,侧耳听雨水滴落的声音,眸中微亮。 刚刚在地牢中字字珠玑,从容不迫,现在看着又像个贪玩的少女,为一切新鲜好看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似乎是察觉到秦央的目光,她回望过来,声音清脆道:“公主有何吩咐?” 秦央望进她双眼:“刚刚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想法?” 陶宁还真有点想法,犹豫一会,她道:“我的确有一点点想法。” 她举起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捏出一咪咪距离,表示想法真的一点都不大。 秦央不由跟着笑了,她道:“说吧。”她还挺想听听的。 陶宁不好意思似的笑一下:“公主,快到晌午的时辰了,我饿了。” 秦央笑容一顿,随即笑得更明显,她也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也饿了。” 能让秦央说出饿了两个字,那真是难得,崔虹不知道自己看向陶宁的目光隐隐带着欣赏。 按照时辰,琳琅宫那边应当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可是两人终究还是没能吃上中午那顿饭。 才到琳琅宫大门,就有太监传话,说陛下已经清醒,要长公主过去。 幻觉自己似乎闻到饭菜香味的陶宁只好又得跟着长公主过去一趟,神情恹恹,秦央看见了,喊停了众人。 秦央吩咐道:“我记得今日有一道桃花糕,崔虹,你取一份来。” 崔虹:“是。” 没过多久,崔虹带来了一个纸包,递给了公主。 秦央拿在手中,众人动身往皇帝寝宫而去。 一段路后,她随手把手里的纸包塞给一边的陶宁:“算了,这种甜腻之物本宫不爱吃,赐你了。” 猝不及防被塞了热乎乎甜糕的陶宁:“……” 皇帝在寝宫中急得团团转,见到秦央来了,双眼一亮。 崇熙帝快步上前,甩掉了亦步亦趋的太监们:“皇姐你可算来了,朕听说那昨天死的太监竟然是易容的,是不是真的?” 秦央被扯住衣袖,动了动手,没能撤回来,她一向不喜欢在人前教导皇帝。 于是她点头道:“是,得我身边女官安宁察觉到他的异样,卸下了他脸上的易容,结果是另一个模样。” 崇熙帝满脸后怕,忙问:“那人究竟是谁?可查出真实姓名?” 时间那么短,怎么可能查得出来,秦央当然说没有。 崇熙帝却急了:“皇姐,你把朕这些人都换了吧,再查一遍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一想到有人想要刺杀朕,朕就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秦央安慰道:“陛下放心,臣已经彻查了一番,陛下寝宫很安全。” 崇熙帝环视周围,这行宫并不是他熟悉的皇宫寝宫,处处都透着陌生,他真的后悔干嘛要来行宫了。 他问:“真的吗?” 秦央点头:“千真万确,不会欺瞒陛下。” 崇熙帝得到了秦央的保证,长舒了一口气,发白的脸色红润不少。 他连连点头:“有皇姐保证,朕就安心了。” 第126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4 崇熙帝被身边太监扶着坐下, 才坐严实,边听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 秦央没有跟着坐下, 而是说:“陛下, 臣有事要与陛下秉明。” 这是属于两人的暗号,崇熙帝会意,扬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寝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也都退下了。 堂中就剩下两人,崇熙帝扬起笑意招手:“皇姐快坐下, 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辅佐崇熙帝三年,秦央只在皇帝偏移时出言劝谏, 其余情况下她有意让崇熙帝独自掌权, 不会当众置喙崇熙帝的做法。 如果不是昨天的特殊情况, 她根本不会朝皇帝里伸手。 秦央不坐, 她问:“臣先请僭越之罪……” 话没说完,崇熙帝急吼吼道:“不治你的罪, 你是朕的皇姐, 朕怎么可能会治你的罪?是不是又有谁在你面前说不好听的话了, 朕让人砍了他的头!” 秦央无奈摇头:“无人在臣面前放肆,臣所请之罪是臣昨日问过陛下身边内侍,他们说这个叫白一榭的笔墨太监, 是陛下亲允, 留在身边伺候的。” 立于堂中的秦央抬起头,直视座上崇熙帝,她问:“陛下事先不知情吗?” “你怎么……”崇熙帝神情明显不自然, 在秦央的目光询问下, 支支吾吾地说,“朕……朕知道他不是真太监, 可是朕真的不知道他还会易容,朕也是没想到他这种居心不良之辈。” 说着,崇熙帝目露后怕之色,他都不敢想那个人靠自己那么近,万一他有什么想法自己就要驾崩了。 幸好太医说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崇熙帝还是不放心。 思及此,他满脸着急道:“皇姐,这些随行太医医术平平,他们说朕没事,可是朕总觉得最近睡得不安稳,心烦气短的,等回去了一定要让院判再为朕诊断一番。” 秦央沉了口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怎么能让一个居心不良之辈留在身边随侍?” 崇熙帝苦了脸:“朕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再做了,朕也是偶然听说他有一手本事,想见识一番,才召进宫的,朕的斗胜将军就是他……”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崇熙帝捂住了嘴,眼神闪躲。 秦央心想朝中没有这种封号的将军,她疑惑道:“斗胜将军?” 崇熙帝转过眼,不敢去看秦央,双手比了个圆,形状像个碗。 碗?什么将军能装进碗里? 秦央这才明白过来,眉毛皱得更紧:“蛐蛐?” 崇熙帝刷地举起双手,用袖子挡住脸,宽大的袖子后面传出他闷闷的声音:“朕知道错了,可这不过是一对不值钱蛐蛐,不值一提。” 秦央声音清冷:“春秋时期,齐桓公好着紫服,诸臣见之纷纷效仿,民间也追逐紫服,甚至为了一匹紫布大打出手,最终导致紫布价格高涨。” “此事一旦开了先例,上行下效,蔚然成风,民间定会效仿陛下,大肆豢养此物,炒出高价,一虫万金,长久以往恐对国本不利。” 那坐在高位的身影顿了顿,挡在脸脸的衣袖下落,露出一双眼睛:“这,这么严重呢?朕只不过是偶尔玩玩解乏罢了……” 秦央垂首:“请陛下三思。” 听着好像也是,崇熙帝怏怏道:“待回去后,朕就让人毁了吧。” 门外,陶宁吃完了长公主给的桃花糕,深觉失策了,没有茶水喝要噎死人了。 没过多久,便有人出来,左右看看,出声询问道:“哪一位是安宁安姑娘?” 陶宁拍了拍胸口,把那股堵在喉咙的感觉拍了下去,出列应道:“我是。” 那太监冲她招手:“那就进来吧,陛下召见。” 虽然不明所以,陶宁还是随着太监低头快步入内。 堂中两人气氛已经回复平常,崇熙帝坐在主位,秦央坐一旁,她进来的时候两人似乎在说刺杀一案。 崇熙帝语气犹带后怕,他态度还是很依赖长姐,差不多是言听计从。 听见脚步声传来,两人转头看来,秦央隐晦地给了她鼓励的眼神。 崇熙帝两眼发亮,转头看来:“你这么厉害,大理寺的人都没来,就给你看穿他们的阴谋诡计了。” 陶宁并不托大:“民女只是觉得此案尚有疑点,顺藤摸瓜下牵引出了更大的疑点罢了。” 有秦央做主脱了奴籍,陶宁现在不再是行宫中低等宫女,而是普通白身,不应该再称奴。 第198章 但她跟在秦央身边,又着一等侍女才能穿的衣服,也算是有点身份。 但论真的说,陶宁的身份还是比较尴尬,她不是谁的奴婢,只是受长公主庇护。 忽然想到什么,崇熙帝恼怒一拍俯首:“不说朕都忘了,这都几天了,大理寺那群废物,怎么现在还没到?” 一太监说:“禀陛下,昨夜雨急,山洪倾泻,堵住了路,大理寺官员停在了驿站,来不了。”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崇熙帝恨不得马上飞回云京,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情,玩也玩不了,回也回不去,很难让他高兴起来。 秦央缓声安慰道:“陛下放心,臣已经命人去清理路道,应当这两日内能启程回云京。” 说着,秦央目光扫过陶宁的手,那上面的伤痕还没愈合。 只怪天公不作美,将她们困在此处,进不来出不去,那玉续膏自然没办法送到行宫里。 崇熙帝听了秦央的话,勉强安静下来:“算了算了,朕还是不指望这群废物了,既然皇姐身边这位姑娘还有断案之能,那群废物靠不住,不如此案交由她来办。” 越说,崇熙帝越觉得自己的说法可行,高兴道:“免得那群躲在阴沟里的贼人谋算朕,皇姐,此事如何?” 秦央面露犹豫:“这……阿宁尚是白身,恐怕难以服众。” 陶宁垂首谦卑道:“回陛下,在下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 这话崇熙帝就不爱听了,拍案而起:“才疏学浅怎么了,朕觉得你能行,就行……朕给你令牌,谁找你麻烦你就亮出来,还有这行宫里的人都任你调配,早日查出幕后主使。” 他一挥袖:“来人。” 立马有小太监现身,碎步上前,接过腰牌往陶宁面前递。 顷刻,陶宁手里就多了一方腰牌,沉甸甸的,倒是分量不轻。 这铜色令牌上端刻着古朴花纹,左侧篆刻御赐二字,只是一方腰牌,尚无官身,全靠皇帝撑腰。 靠皇帝撑腰? 那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耳根子软,无心朝政,朝令夕改也不鲜见,这对于一个年轻的上位者来说足够致命,所以民间才说知长公主而不知皇帝。 见陶宁盯着腰牌不做声,崇熙帝有些不满:“你怎么还不谢恩?是对朕有何不满?” 陶宁佯装无措:“秉陛下,民女从未查过案,只怕万一有错……” 原来是怕这个,不过万物有舍有得,只想得不想失是万万不能的。 崇熙帝咧嘴一笑,看着还有几分天真,他道:“那自然是赏罚分明了。” 陶宁:“……” 言下之意就是查得出来就奖赏你,查不出来那就要受惩罚,都说皇恩浩荡,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经受的。 幕后主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要是她拿出这个跟皇帝和长公主说,别说他们会不会信,结果也难服众。 回想世界线中记载的,谢白衣手下做过的事情,这么一想也不是没地方能查。 那只能做到极致了。 座上崇熙帝看向秦央,高兴道:“皇姐,朕这算是知人善用吧?” 秦央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说是,给予鼓励。 说了一会话,崇熙帝觉得困了要午睡,让一干人等退下。 出来之后,秦央说:“罢了,你尽管查,有什么是我给你担着。” 她随手解下腰间一块腰牌,递给陶宁。 上书——“镇国长公主府制,见之如见长公主”。 这分量,足够陶宁横行霸道行宫,乃至回到云京继续横行霸道了,变成螃蟹都行,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陶宁双手接过,触手微凉,捧在手里只觉得重若泰山,她郑重道:“定不负长公主所托。” 秦央笑了一声,在沙沙雨声中分外清晰,她一双笑眼看了过来,眉间朱砂灼灼:“别紧张,要是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陶宁一怔。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歇,若云京也是如此……”秦央敛下心事重重的眉眼,再抬眼时,她道,“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 次日,前去清理道路的侍卫来报,需要一日才能清理干净道路,通畅无阻。 秦央听罢,表示了然,她又问:“那山洪规模如何,山下村庄农田可受到影响?” 侍卫回道:“回公主,那山洪声势浩大,淹没了来路还往山下冲去,我等望向山脚下时,只能看见一片土色。” 秦央缓缓皱起了眉,心头微沉。 侍卫们清理起来麻烦,皇帝的仪仗也出不去,也只能等出去之后再了解情况了。 另一边,陶宁也在对着眼前的东西皱眉。 左边放着的是熟悉的香方案,太医们的联合检验结果,以及从现场拾回来的染血香囊。 右边放着的则是汇总的各个涉案者的口供。 最上面的一份则是陈管事的,只有昨天被陶宁逼出几句话,醒来之后他还是没有张嘴,记录也就停留在陶宁问出的那些话上。 事发之事,陈管事正在厨房里忙活,只出来过一趟向长公主请安,之后一直没离开过厨房。 驯兽师被大虎当场咬死了,关于他生前的事情只能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拼凑。 与他同住的同僚也没觉得他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照样吃住睡,没听他说见没见过宫里来的传旨太监。 不过同僚还说,驯兽师是个好张扬的大嘴巴,他有啥都会到处咧咧,没说就大概率是没有了。 那老虎吃的肉也没有问题,当天剩下的肉被侍卫们送去给太医们检验,说无毒,抓来野狗喂肉,又给另一只老虎喂肉,全都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反应。 那被喂肉的野狗简直把喂肉的侍卫当成天神,成天摇头摆尾,谄媚至极,赖在行宫里不肯走了。 问题还是回到了香囊。 香囊内残存的香粉已经被清理出来,汇聚在一方小盒子中,被磨碎的药渣呈深草绿色。 荷月的调香本领很好,每一次打开盒子都能闻到悠远清新的香味,如步入春日桃园。 陶宁捻起香料凑在鼻尖,仔细再闻一遍,她的答案跟太医们的答案一样——无毒。 一边的侍卫说:“太医们都说,这些药材都没有毒,还都是寻常药材,只有几味较为珍贵,其余的随处可寻。” 陶宁问:“这些药材都是来自哪里?” 侍卫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记录册:“侍女荷月说,每一味药材都是从长公主府中出的,这是记录。” 陶宁随手翻了翻,她也猜到了药材只能处在公主府中,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就放在一边。 崔长史说过,公主府中的药材一部分是宫中赐下,一部分是太医院那边拿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在信任的药堂中采买,都是专人经手,不会有纰漏。 其中宫中赐下的都极为珍贵,荷月不过是调香娘,不得长公主命令也没办法接触到宝库中的药材。 公主府里的人都说荷月深居简出,偶尔要买点什么都是让她们帮忙带的,也不频繁,顶多一个月一两回,因为她说她懒得出去。 见陶宁还在盯着装着香料的小盒出神,侍卫忍不住询问:“安姑娘不看么?” 其实行宫里的大家都很好奇,凭什么陛下和长公主会信任一个,都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陶宁随口答道:“看完了,公主府的药材没有问题,记录也没有问题。” 侍卫惊讶:“看完了?”她刚刚不就随手翻了翻吗?这就看完了? 陶宁:“嗯。” 侍卫:“……” 但看陶宁沉静的侧脸,侍卫本还以为是她不识字,随口应付。 之后又想长公主不可能让一个不识字的人来查案,那应当是……看了吧。 很快,陶宁就放下了香料盒,拍拍手,将东西整整齐齐归纳起来,准备出门。 侍卫很好奇她又要做什么,出声问:“你是要去审问侍女荷月吗?” 如果是的话得提前给那边传令,让地牢那边将侍女荷月提出来,免得去了还得等,浪费功夫。 陶宁疑惑回头:“不是啊,到吃饭时间该下班了,你不饿吗?” 侍卫:“……”本来没觉得,被这么一问,忽然也跟着饿了。 看着那远去的高挑背影,侍卫不禁再次怀疑——长公主任命她查案,真的靠谱吗? 摸着空空荡荡的肚子,陶宁还挺期待今天中午有可能吃什么,边想边往琳琅宫走去。 不远处有个青裳宫女低着头在找什么,神情忧愁。 起初陶宁只觉得她隐隐有些眼熟,走近一看,还真是熟人,出声喊道:“识青?” 识青应声抬头,第一眼差点没认出那是站在不远处的人是安宁,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正欲出口唤她名字,瞥见她腰间两块腰牌:“安……” 她虽然看不轻上面究竟是什么字,但也能感受到那块腰牌的不同凡响。 第199章 还有最近的传闻…… 于是她说:“安姑娘。” 陶宁走过去,好奇看了看她找过的地方,她问:“你找什么呢?丢了什么东西,我帮你一块找找。” 识青哪敢要陶宁帮忙找东西,可有一事她的确想求陶宁帮忙,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时踌躇不定。 陶宁看穿她的犹豫:“识青,你我多年情谊,不如有话直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有这话,识青也不拧巴了,她说:“我也实在没办法了,想请你帮个忙。柔柔昨日贪凉,睡觉忘记关窗还蹬被子,寒气入体,今早上就开始发烧了。” 陶宁想起刚刚她的动作:“所以你是在找药给柔柔治病?” 识青点头,她神情为难道:“我已经给柔柔想好了药方,就是能不能……托你给柔柔抓几服药。” “这有何难。”陶宁二话不说扯下皇帝给的腰牌,塞给了识青,“这是陛下御赐腰牌,在行宫里通行无阻,你直接去存青堂,太医都住在那,你拿着腰牌去,想找太医来治,或是抓药都可以。” 猝不及防被人塞了一块腰牌,识青手都在哆嗦:“这这这这,这不好吧。” 陶宁一推她肩膀:“没什么不好的,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快去吧,我去看看柔柔。” “好,我这就去。”识青不再纠结,扭头就去。 顺着熟悉的路,陶宁回到了从前居住的院落,这方小院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几天没见忽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她推门而入,刚刚识青出来的时候门没锁,轻车熟路地走向她住过的房间。 里面都是今天不当班的行宫宫女,佳娘坐在床头,搂着脸蛋通红的柔柔,拍背轻哄。 柔柔眼泪哇哇,小声嗫喏:“我好热,我好疼……”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佳娘头也不回道:“识青你回来了,怎么快就找到了吗?” 一道声音回答:“她不找草药了,她找太医去了。” 这声音很耳熟,但不是识青的声音,佳娘诧异回头:“太医?怎么能请到太医……是安宁啊,你怎么回来了?” 陶宁迈步过来,伸手探脉,又以手背试额温。 佳娘和一众宫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动作,感觉出去两天又回来的安宁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就是让人莫名不敢吱声。 陶宁松了口气:“的确是着凉发烧了。” 佳娘一头雾水,如果不是着凉发烧还是什么:“你刚说请太医?是识青去请了吗?” 陶宁简单解释了一番,佳娘闻言松了口气,有太医还有药,柔柔应当会无虞。 被佳娘抱怀里的柔柔听不清站在床边的安宁姐姐说了什么,隐约只听清了吃这个字,于是嘴巴一瘪,眼泪又下来了。 柔柔哭道:“我,我也想吃……” 佳娘用手帕擦掉了她眼泪,陶宁看她哭得可怜,便问:“你想吃什么?” 柔柔哽咽一声,抽抽鼻子:“想吃熟柿子,想吃蒸螃蟹……呜呜呜娘……娘我好疼……” 佳娘一听:“哎呀不行的,你识青姐姐说过这两个一块吃会腹泻的,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陶宁一怔,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由跟着念:“……柿子,蒸螃蟹?” 云京附近鲜少螃蟹这类河鲜,宫中也只在赏月时赐下一份 佳娘抱着柔柔,解释道:“柔柔是从渔村里出来的,家里没多少钱,她娘经常蒸螃蟹给她吃,之前她总嫌弃说蒸螃蟹吃腻了,一股腥味也不好吃,所以……” 所以她不是想吃螃蟹了,只是想家了。 一众宫女都围着柔柔,擦眼泪的擦眼泪,掖被子的掖被子,还有的在用凉水浸湿手帕降温。 她们没办法得到烈酒给柔柔擦身,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陶宁点点头,低声喃喃:“……两个一块吃会像中毒了一样?” 先前老虎暴动,陶宁的第一反应就是香囊有问题,用香囊引走了老虎,将计就计让谢白衣自食其果。 谢白衣一死,反而事情留下更多谜团了。 早知道不让他那么快死了,她还以为任务完成了就能马上走,做事也就不顾后果了些。 可如今又被太医正式香囊本身没有问题,如果只是香囊本身没有问题,那是不是有可能香囊和另一样东西一块出现,就会变成有问题? 事件渐渐清明,迷雾散尽,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听着荒谬,但是很有可能才是真相。 这是一个混合毒,只是在公主单独出现的时候没有用,一定要两种混合才起作用。 并且这个令大虎躁动的味道必定有一个诱香,闻过了才能激发药性。 陶宁了然道:“我明白了,香囊无毒,诱香也无毒,二者合一便是毒。” 下毒的人不可能蠢到把明晃晃是毒的东西放在皇帝或公主身边,不说她们身边会有多少试毒的人,不难察觉出有没有毒。 谢白衣自视甚高,也是用毒高手,筹谋许久,不会用那么简陋的手段。 佳娘迷茫:“什么?” 陶宁急着要走,匆匆留下一句:“太医已经在路上,稍后劳烦诸位姐姐请识青将腰牌送至明洞院,我就在那,先走一步。” 说完,她人影就消失在门外。 几个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地看看对方。 没过多久,识青就带着太医来了,她往屋里一看,疑惑道:“安宁不在吗?” 佳娘让出位置让太医诊治,闻言答道:“她,她刚刚来了一趟,说什么我知道了,就又走了。” 第127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5 明洞院中, 吃完饭的侍卫剔了剔牙,伸了个懒腰准备找个地方小憩。 外面正下雨,正是好睡的时候。 一边想着会到点下班的上峰就是好上峰, 一边往门口走, 院门前,一道清瘦人影穿过雨幕而至。 侍卫:“……”那人好像是安姑娘。 要命了,我困出幻觉了,看见安姑娘回来了。 迈入院门, 陶宁见有人站在檐下发呆,一身黑衣, 腰佩绣春刀, 长发高束, 身姿飒爽, 隐隐看着眼熟。 不由加快脚步过去,看清了对方的脸:“李护卫你怎么还在, 正好, 你可知公主遇刺那日陛下换下的衣裳在何处?” 李护卫:“……知道。” 陶宁点头:“麻烦李护卫替我找来。” 李护卫是公主钦点过来让她协助陶宁查案的, 有谁为难她就往前一站,用于护卫和刷脸,以免谁不识好歹误了大事。 陶宁站在檐下收了伞, 刚走到一半就下雨, 幸好路过的侍女借了她一把伞,不然她得淋着雨过来。 见那侍卫站在原地还没动,不由疑惑:“李护卫?” 李护卫面无表情地祭奠她消失的小憩时间:“……无事。” 贸然加班的是坏上峰。 没办法, 只好转身去找她要的东西。 皇帝换下的衣物蕴含特殊意义, 都不能随意丢弃或处理,私藏龙袍者死罪。 当日长公主遇刺, 担心陛下也遭贼人暗算,特地让人将其封存,之后太医检验过了没有问题,也就另存别处,准备日后带回皇宫中由制衣司保存。 陶宁回到屋中,没有再去碰装着药渣的木盒,随手抽出一张纸,斟酌片刻,提笔点墨。 等李护卫带着东西回来,在门前拂去肩上雨珠进门,便看见陶宁在案前奋笔疾书。 听见动静,陶宁头也不抬道:“李护卫回来了,劳烦你带着这个方子去存青堂一趟,要是存青堂没有的就去厨房看看。” 这话说的奇怪了,什么东西是在太医手里没有,却在厨子手里的。 “好。”李护卫接过纸张,默默在心里谴责一番,垂眼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没想到安姑娘还有一手好字。 她转身就想去,又被陶宁出声叫住:“李护卫且慢,待会再去。” 李护卫马上就站住了,手扶刀柄守护在一边。 陶宁打开李护卫带来的木盒,里面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那蓝袍下方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香囊,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应该是被太医们验过了。 不过太医们只验出无毒,具体香方他们也没办法复原,他们不精此道,那道香方据说存在宫中。 存在宫中那得多少天后才能拿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陶宁准备自己复原。 这个香味又跟秦央身上的大不一样,这道香味偏庄重深沉,细闻还有种心平气和,精神凝聚之感。 倒是适合崇熙帝那一点就炸,风吹草动就慌的脾气。 陶宁拿起那枚香囊,大概掌心大小,圆鼓鼓的绣面上绣着只有皇帝才能用的龙纹,下垂蓝色络子,跟这一身衣裳是配套的。 熏香风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书生商贾都会有这种习惯,以此为荣。 长公主每日换衣前都由侍女们熏香,皇帝也不会例外,他的每一件衣服都被熏香熏过,从内到外的浸染。 第200章 崇熙帝此人,在原世界线记载中有些笔墨,描述中的他懦弱敏感,被幼时梦魇所困,如今看来也没有太大出入。 他从生到死俱没有什么建树,他的死蹊跷却也简单。 记载中说他是梦中暴毙,死得悄无声息,朝野上下都清楚崇熙帝有梦中惊醒的毛病,还为此杀过人,发起疯来会去撞墙,这种死法在他身上也不算奇怪。 但有一个用毒高手在身边,陶宁只认为他不过是中了谢白衣下的毒,毒发身亡罢了。 思及此,陶宁鼻尖凑近香囊,仔细嗅闻。 又捞起衣袖嗅闻辨别,确认这是同种熏香后,果断拆开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全都倒了出来。 草药被磨碎后颜色总是大差不差,混成一团,难以分辨。 陶宁拿来一张纸,边想边写,还缺几味却迟迟不定,笔头敲了敲脑袋,默默摇头。 她又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不确定的几味药。 这道香方比秦央那一道更复杂些,她不是专精此道,还有一些分辨不明倒也正常。 虽然李护卫不明白陶宁不去抓紧时间审问那两个嫌犯,在这里对着被太医断定没问题的香料捣鼓,但她最不缺的就是沉默和忠心,安静守在原地。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看一眼凝眉思索的陶宁,转身出门。 不多时,李护卫又回来了,出声询问道:“安姑娘,有一位名叫识青的宫女要见你。” 陶宁回神:“啊,先请进来吧。” 识青不是没来过明洞院,但是第一次来守卫森严的明洞院,光是院门前站着的两个侍卫看过来一眼,她差点就说不出话了。 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地说出来意,就引来了另一位腰佩绣春刀的女护卫,那两个侍卫都管她叫李护卫。 李护卫只瞥一眼她手中的腰牌,听了来意后,就将她带进这里。 一步步往里走的时候,识青都不敢信安宁是不是真的在里面,正站在门前紧张,又听那李护卫冷冽的声音道。 “进来吧。” 这是一间宽阔的屋子,还有点简陋,有几张临时搬来的桌椅,一旁放着放了几样东西的木架。 屋中有一股庄重深沉的香味,识青不由抽了抽鼻子,眉心短暂皱了一瞬。 识青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站在桌案后的人影,看见那熟悉的面容,莫名松了口气。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那刀看起来那么沉,她们却能挎在腰间自由行动,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煞气。 “识青你来了,柔柔怎么样了?”陶宁搁下笔,随手倒了两杯茶,递给识青一杯,“茶水粗陋,还有点冷,别嫌弃。” “不嫌弃,我也正好渴了。”识青迈步过去,双手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确实冷了,有一股淡淡的茶叶带来的苦涩味。 陶宁像是不知道苦似的,一口将茶水喝了干净。 识青不小心瞥了一眼她桌上的东西,嘴里温声回答陶宁的问题:“太医已经看过了,柔柔喝了药之后睡下了……这个缺的不是寻香子,是凤凰藤。” 屋中一静,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识青止了话,心跳重了几分。 陶宁脑子还停在破解香方关联上,闻言双眼微亮,如获救星:“你能分出剩下几味是什么吗?” 识青被这眼神看着,有些紧张,又有些跃跃欲试,她白净的脸蛋微红,点点头:“我……应该能。” 她养母是宫中女医,后因宫中纷争选择黯然离开太医院,对世道心灰意冷的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宫中太医,只说是打理草药的医女,没什么本事。 暮年时,她收养弃婴识青,看她有几分天赋,不忍自己后继无人,就将全部传授于她后,于某日安然离世。 陶宁心想她认识草药肯定识字,迫不及待地把香方往她面前一推:“那你能帮我补全香方吗?我只能分辨出大半,剩下几味分不太清,这做出香方的人本事不浅。” 识青顺着她的话看向香方,那字迹入眼,登时眼前一亮,而后疑惑道:“这些是你写出来的?你怎么认识草药和香料了?” 陶宁:“……” 一时心急,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是熟人,还真不太好解释。 识青那迷茫无阴霾的眼睛正看着她,门边守护的李护卫默默看了过来。 520刚好上线,一看这情况大事不妙啊:【哦豁,要翻车了,怎么办?】 陶宁轻咳一声:“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病重的那几天不是单纯的高烧,而是魂飞天外,登上仙境。” “仙境里有一个神仙婆婆,神仙婆婆说看我根骨灵秀,就传我几招。等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脑子里多了一本天书,翻翻看看后,我就无师自通,什么都会了。” 识青:“……” 识青张了张嘴,呆滞道:“原,原来如此。” 李护卫:“……” 她转头看向雨幕,心想要是雨里走一遭,她也有可能得到神仙婆婆的武功秘籍吗? 520一看这两如出一辙的迷茫表情,就知道她会长公主不在随便办。 陶宁亲自挽袖磨墨,笔尖点墨将笔递给识青:“所以,能帮帮忙吗?” 识青受宠若惊,什么时候把笔接过来都不知道。 等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碰上了散发着香味的药碎。 有识青这个精通药理的帮忙,香方很快复原,各自被誊抄在两张纸上。 陶宁吹干了墨,两张纸被交给了李护卫,顺便说了几个要求。 李护卫看也没看那写着字的两张纸,疑惑道:“老鼠?还要老鼠,等我让人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吧。” 怪不得安姑娘刚刚说要是太医那里没有去厨房看看,存青堂不一定有老鼠,但是厨房肯定有。 陶宁:“有劳李护卫了。” 李护卫摇头,冷酷道:“不过是小事。” 抓药的事情李护卫亲自去办,剩下的则交给手下们去办,听见抓老鼠这个命令,也都露出了跟李护卫一样的疑惑表情。 手下抓抓脑袋:“您说……安姑娘要我们抓老鼠?还是越多越好?” 李护卫满脸高深莫测,一挥手:“去吧。” 手下:“……是。” * 东西凑齐后,识青迷茫站在一边配香料,听着耳边老鼠在吱吱乱叫。 她不是很明白,自己不过是来还腰牌的,怎么就被留下当副手,跟着陶宁一块一遍又一遍试出真正的配方。 香方中有好几种草药与香料混合,所需剂量只有香方主人才知道,只能斟酌着试出。 大功告成时,屋外雨水停歇。 那一窝惊恐的,吱吱乱叫的老鼠终于派上用场,被人拎起时怕成一团。 陶宁觉得在屋里试药太埋汰了,让人把这两笼老鼠拎出去。 识青就在一旁见证,起初她还不明所以,随后她不忍地别过头,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真真是血肉模糊,不死不休。 “果然我想的没错。”陶宁拍拍手,站起身来,对识青说,“多亏有你帮忙,待日后我必要给你请功。” 识青红了脸,连连摆手:“我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不用请功。” 陶宁却说:“你有才能,不应该囿于此地,如果默默无闻一世,未免也太可惜。”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已经让人去汤管事那为你告假,不会有人罚你的。” 那清瘦身影一提马面裙,消失在门外,如一道惊鸿影。 李护卫一扶刀柄,赶紧跟上,她知道是知道她有一手好箭术,可是安姑娘现在又没有背着弓箭到处跑,万一她赤手空拳就是挨揍的份呢。 后面又有两个侍卫跟上,其中一个肩上挎着鼓鼓囊囊的布包。 识青被留在原地,怔怔地看向前方。 * 陶宁正打算去审一审地牢里的几人,认定荷月跟陈管事两人之间必然有某种关联。 可她记得雨花园的那一日,陈管事前来给长公主请安,所有人都看见了他错误的行礼,面色各异。 可荷月的脸上没有露出端倪,和其他侍女一样在抿嘴偷笑,用眼神互相打趣。 如果不是荷月擅长伪装,那就只能是她根本不认识陈管事。 至于崇熙帝……他还不至于做到把诱香放到自己身上,其他人或许一咬牙就敢,他把牙咬碎了都不敢。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陶宁走到一半,就被崇熙帝身边的太监请去。 心想白天不要说人的陶宁被带到熟悉的永庆宫,才发现秦央也在。 带着微恼想要下雨的脸瞬间雨过天晴,听了来意后转多云。 崇熙帝坐在上首,见人来了,他好奇道:“朕听说你捉了一窝老鼠?这大虫发疯又跟这老鼠有何干系?” 其实秦央也很好奇,她本在书房里督促皇帝批阅简单的奏折,听人来报说明洞院的安姑娘要人捉老鼠。 第201章 崇熙帝顿时兴致就上来了扔了笔,说要召人来问一问。 两个好奇的人凑一堆,顿时一拍即合,陶宁就出现在这里了。 差遣人多时,现在轮到自己,还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把她叫来。 陶宁心想这可是你要听的:“回陛下,民女是在用老鼠试验诱香。” 崇熙帝满脸不解:“诱香?” 陶宁细细说一遍当时场景,也不用多少文采,说得栩栩如生,把崇熙帝以及身后太监听得一脸菜色。 秦央也神色微妙,好像都亲眼所见。 一刻钟后,崇熙帝忍不住喝了一盏茶,让内侍将宫殿里的香炉熄灭,开门开窗通风。 感觉宫里的气味散了大半,崇熙帝才说:“你说那闻过诱香的老鼠会去扑咬淋了皇姐那日香囊中香料的老鼠,不死不休,血肉模糊。那诱香又是从何而来?” 秦央缓缓蹙起眉心,回想那日老虎发疯前的一幕幕,她想起一件事,那老鼠是在陛下就近喂过它后,就忽然发疯的。 那时候她所在的位置是个风口,身上熏香会随着微风往黑铁笼处送去。 陶宁说:“敢问陛下那日所用熏香香方,是从何而来?” “这方子……是那逆贼白一榭进献的,太医们也说好,朕才用的。”崇熙帝脸色发白,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难不成你想说那诱香是……朕身上的?” 陶宁的回答给了他心头一击:“是。” 崇熙帝:“那群庸医却说没事,安眠静心之功效,分明是要谋害朕!” 发生那天的事情后,秦央做主更换掉崇熙帝所有的东西,包括熏香。 而白一榭还是他曾经的近侍,为笔墨太监,若不是如此,崇熙帝还真不会那么害怕,恨不得马上飞回云京。 因为他身上用的香方就是白一榭进献的,当时还觉得很不错,太医看过也说此乃良方。 谁能想到这会成了差点谋害性命的东西。 崇熙帝又闹着想要回去了,崇熙帝非常怕死。 但被秦央认为他是想逃课,冷着脸按了回去,继续看奏折。 陶宁讲完老鼠的故事,就听秦央温和又难以拒绝地把崇熙帝摁回桌案前继续。 看了几行字,崇熙帝才想起底下还有个人,让她赶紧继续忙去,必须要把幕后主使抓出来。 幕后主使已经在冰窖里了,不过把他手底下的人全都牵连出来倒可以。 陶宁依言告退。 没走多远,又被人叫住,她回头看去,出声喊她的侍女背后,走出了一个秦央。 陶宁懵懵:“公主有何吩咐。” 还以为她要训很久崇熙帝,没想到那么快就出来了。 秦央往后瞥了一眼,侍女们全都退下,她清冷端庄的脸上露出一个捉狭的笑:“你过来。” 在陶宁心中,长公主秦央笑是会笑,只不过是淡淡的笑,疏离的笑,亦或者是皮笑肉不笑,第一次见这狡黠灵动的笑容,第一反应就是脑子空白。 然后她想,这还怪好看的。 人懵住了,脚倒是没在地上生根,迈步走向秦央,之后就闻到了檀香。 秦央说:“午膳时你没有回琳琅宫,我当时尝了尝这个,崔虹也觉得不错。” 跟变戏法似的,秦央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一包糕点。 秦央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想她堂堂长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被丫鬟婆子围着伺候的人,罕见的生出不好意思的感觉。 还为此屏退了众人。 秦央见她不动,忍不住催促:“快拿着啊。” 陶宁接过那纸包,分量还不轻。 秦央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满意了,她又想起什么,从另一个袖子暗袋中拿出另一个纸包,隐约能闻到果子香甜的气息。 陶宁:“……” 公主,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秦央说:“这是永宁宫中的杏干,陛下说味道上好,待会去时要将这做杏干的厨子也带回云京,你试试好不好吃。” 陶宁两手都被占满了,她不解道:“公主为何不吃?” 秦央一顿,随即笑道:“我已经吃过了。” 长公主给人塞完东西,两袖空空,她双手交叠在腹部前:“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恭送公主。” 陶宁拿了秦央塞的糕点,怀里揣着杏干,一脸山雨欲来地过来,带着阳光灿烂的脸回去。 行宫为了迎接皇帝,准备了不少食物,这些都是属于秦央的份例,她不爱吃这些东西,全都塞给了陶宁。 谁也没想到,尊贵无双长公主的袖子里揣着的不是绣着花卉的手帕,而是一包糕点,和一包杏干。 第128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6 李护卫正在一边等候, 躬身恭送公主。 一扭头,就看见陶宁阳光灿烂地出来,嘴上没说, 看眼睛她是高兴的。 李护卫:“……” 奇了怪了, 刚刚被太监传唤的时候拉拉着脸,现在又笑了? 一看她手上拿着的纸包,她慢半拍地想:安姑娘刚刚从永庆宫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有拿着东西吗? 思索片刻,没能想出结果的李护卫果断不想了, 她问:“现在要去地牢吗?” 陶宁把东西揣袖子里,摇头:“先不去, 先去琳琅宫一趟, 我有话要想问一下孟春姐姐, 然后再跟陈霖义子说说话。” 陈霖入狱, 他的义子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也关在地牢的另一处, 各自隔开。 从不问为什么的李护卫果断转头, 将人送去琳琅宫中。 孟春果然也在,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荷月真的有问题,眉眼笼上忧愁。 她腿上放着绣绷,上面还是那绣得只有雏形的鱼戏莲花, 跟陶宁之前看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可见这绣绷的主人心不在焉, 没动过几针。 少顷,她举袖点了点眼下。 听见动静,孟春往门外看来, 眨了眨眼:“李护卫?安宁?” 陶宁:“打扰孟春姐姐了, 我有事想向你讨教。” 孟春更加疑惑:“找我的?” * 阴暗的地牢内,一阵阵阴冷的寒凉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一太监奉命给地牢里的送饭, 边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边骂骂咧咧地下楼梯。 嘴里喃喃地骂其他太监忒鸡贼,好差事不给他,让他来地牢送饭来了,这能是个好地方吗? 抬眼环顾四周,好几间牢房里空空荡荡的,还有老鼠爬过去,不由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里头了。 听说这行宫是前朝留下的,本朝第二位皇帝不想浪费这山清水秀的风景,命人修缮,逐步扩大宫室,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第一个要送饭的是一个侍女,听说还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因为犯了事才被关了进来。 太监看见里头的人影,提了提栏杆:“吃饭了吃饭了。” 说罢,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他放下东西就走,他还得给其他人送,送完赶紧回去。 “这里头怎么那么冷,比外头都冷。”太监的抱怨声消失在尽头。 在这地牢里看不见日月,荷月只能依靠太监送饭的次数判断过去了一天。 荷月没有去动饭菜,继续窝在角落稻草上掰着手指头数,低声喃喃:“廿四,廿五,廿六,廿七……” 正数着的手指一顿,细白手指一曲,她声音发颤道:“廿八,明天。” 送完所有人的太监又回来了,看见栏杆处没被动过的饭菜,不屑地嗤一声:“爱吃不吃,不吃饿死。” 荷月心如死灰,不予理会。 良久,她干裂的嘴唇扯了扯。 不知过了多久,地牢远处传来人声,像是有人带着不少人进来了。 有一侍卫应了一句:“是。” 接着便是铁链被抽动后的哗哗响声,荷月关的地方离地牢门口最近,她错觉似的听见她自己的名字。 待那两个腰佩长刀的侍卫走下楼梯,直奔荷月牢房而来,她才明白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有人要提审她了。 荷月从地牢下带到地牢上,守在门口的侍卫打开了门,露出了灯火通明的房间,以及里面的人影。 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乍然见到光明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避开那几乎能灼伤眼的光明。 荷月闭上眼睛,一颗生理泪水就落了下来,顺着脸侧滑至下巴滴落。 一道沉静的声音说:“将她的手伸出来。” 荷月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被一人抓住,伸了出去,那只手力大无穷,铁箍似的抓着她,让她挣脱不能。 一只手伸了过来,那微凉的手指两指并拢,按在她脉门上。 荷月眨掉了眼下泪珠,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陶宁收回手看向她,乌黑沉静的双眸透着洞悉。 有那么一刻,荷月以为自己被对方完全看穿了。 然而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很快收回目光,往身旁看了一眼。 第202章 立在一旁的黑衣女护卫闻色而动,往门外走去。 少顷,有两人跟在李护卫身后走来,一人手拎一笼子,一人双手捧木盒。 她听见了吱吱的叫声,却被人按着肩膀不能回头,惊疑不定地听着那叫声和躁动声。 荷月:“……?”老鼠? 沉沉的笼子被放在荷月面前,只见那笼子中间被木板隔开,两只老鼠因为惊慌而不住用爪子扒拉隔开它们的木板。 看着那两只膘肥体壮,眼冒寒光的老鼠,荷月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脑子里闪过各种画面。 听说有一种刑罚,为了逼出口供,就会将人装进麻袋里,还将饥饿的老鼠倒进袋中…… 浮想联翩的画面被一阵熟悉的香味打断,因为陶宁打开了木盒,木盒里飘出一阵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是她调出的香方,荷月的嗅觉非常敏锐,她很快就分辨出盒子里还有另一种香。 随机她随手将那香料洒在其中一只老鼠身上,提起来,晃了晃笼子,保证它浑身都沾满了熏香的香味。 用木夹夹了一块沾满另一种香料的肉,从缝隙塞到另一只老鼠的爪下,那老鼠是从厨房里抓来的,多年偷吃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赶得上一只小猫大。 不挑食的它过去嗅了嗅那块肉,只咬了一口,面前的木板却被撤开了,露出的笼子对面的另一只鼠。 闻到沾满香粉的老鼠立马放弃爪下的那一块肉,双眼冒着红光,扑了过去。 在体型相当的的情况下,它生生把另一只老鼠咬死,然后它还不停歇,猛装笼子,直至把自己撞死。 血腥味在屋里溢散开,盖住了香粉的味道,血肉模糊的鼠尸就展示在眼下。 亲眼见此情此景,荷月僵住了。 一只戴着护腕的手伸了过来,拎走了笼子,荷月却久久未动,仍能闻到残存在鼻尖的血腥味。 陶宁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以免你不清楚时辰,今天厨房那边太监打架,都想取代陈管事的位置,以武竞争。傍晚了他们才想起来还没送饭,匆匆忙忙搜罗了些送来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荷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陶宁:“其实现在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来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荷月双眸微颤,她在里面的确分不清时辰,原来现在不是中午,已经是晚上了? 那今晚子时一过…… 陶宁让人放开荷月,她回头往桌案处走去,随手拿起一样东西。 即便对方背对着她,荷月也没有反抗或逃跑的意思,外面,里面,都是人,她根本跑不掉。 陶宁缓步而来:“荷月姑娘,你那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了一个甚至从没见过的人而死去,你真的甘心吗?” 荷月沉默许久,而后她沙哑道:“有何不可?” 陶宁轻叹一声,似是惋惜:“好吧,公主吩咐我,看在你侍奉多年的份上,特允你全尸,孟春很是伤心,她求公主,说你喜欢荣福坊的糕点,能不能待回云京之后,用过行路饭后再上路。” 听见长公主时,荷月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心头发酸,她的确心中有愧,可是世上两难全,不得已而为之。 可听到后面,浑身一震,仿佛全身血液瞬间失去温度。 荷月:“……” 神思恍惚中,荷月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手掌擦着地面发疼,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顾这些了。 陶宁单膝点地,与其平视:“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荣福坊糕点。” 荷月:“我……” 荷月眼神闪烁,她不明白她隐藏许久的事情为何会被人说出口,那么多年公主府都没有发现,对方究竟是怎么察觉的? 思绪混沌中,她无意识说出之前编造好的话:“我噬甜,癸水时腹痛难忍,只好吃甜糕解馋。” 陶宁不置可否,了然似的哦了一声,又问:“这的确无可厚非。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荷月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可事情已经不是她说拒绝就能拒绝的时候了。 陶宁语气缓缓:“百年前,有个高官很怕死,半夜听见猫叫都会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杀了他,于是他聘来很多侍卫守卫他的安全,在某一天,他还真被人刺杀了,侍卫们有的一拥而上保护他,有的却因为害怕退缩了。” “高官没受伤,可是他还是觉得侍卫们都不够忠诚,他们做不到完全豁出性命,忠心耿耿地保护他。” “就在此时,他得到了一种药。献药的人说这个药有解药,一个月吃一次,可保侍卫们性命安全无虞,如有背叛,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荷月条件反射捂住了肚子。 她还那么年轻,这种死法只是想想都觉得害怕,她承认,她是怕死的。 心防已破,她的意志已经摇摇欲坠的边缘。 陶宁趁机逼问:“荷月姑娘,你的脉象,不像是因为癸水而腹痛的。” “每月吃一回的荣福坊糕点里,究竟有什么?解药吗?” “……”荷月抬起了苍白的脸,双目发红,“……你,这也查到了?” 当然没查到,她出都出不去。 只不过是基于谢白衣走到哪,毒就下到哪的习惯进行的猜测,她也不敢保证正确。 想着诈一诈也不会怎么样,没想到还真是。 陶宁神情平静道:“孟春与你交好,每到月尾她都要出门一趟去布庄挑绣线,每一次回来都会给你带一份荣福坊的糕点,你每次都会吃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分给别人都不愿意。” 说起这件事时,孟春还以为她是贪嘴,公主府中不缺吃穿,没人会跟她争一份糕点。 荷月神情黯然:“……是。” 旁听许久的李护卫忍不住看向她,这名为荷月的侍女总出现在公主身边,每一次都是光彩照人,满脸骄傲。 这是长公主府里最受长公主喜欢的调香娘子,民间有多少香坊想要模仿她的手艺,却只能达到画虎类犬。 如今却是一身狼狈,神色灰败。 也不知道在长公主车驾出发的时候,她坐在车中,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荷月却说:“只是我都快死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李护卫忍不住皱起了眉。 陶宁却不觉得奇怪,她从袖中掏出瓷瓶,拔了塞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 漆黑的药丸滚在在玉白手心中,散发出明显的药味。 那熟悉的药味让荷月神色剧变,倏地抬头:“解药?这东西你怎么会有,你从哪里来的?” 陶宁躲开了她想抢的手,收拢手掌:“你以为只你一个人,就能完成刺杀公主这么困难的事情?当然是从你同谋那得来的。” “我的同谋?”荷月张了张嘴,她不知道原来行宫里也有同谋者。 那只手掌朝她缓缓摊开,露出其中的解药。 陶宁:“现在,荷月姑娘还愿意说出你所知道的事情吗?” 没有用水吞服,也不是夹在糕点里被她吃到,荷月就这么生生把苦涩至极的药丸给咽了下去,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子时一过,她不会肠穿肚烂,痛苦地死去。 虽然寿命只增长了一个月,可是能活谁又愿意去死呢? 荷月舔了舔干裂的双唇:“我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一件事的,那就是为公子复国。” 陶宁:“公子是谁?” 荷月:“梁朝末帝谢氏的后代,他名谢白衣。” 简直是平地惊雷,一旁笔墨记录的侍卫手都哆嗦了一下。 那不就是前朝余孽? 而且前朝都灭了多少年,怎么还惦记这复国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问了,天知道这份记录呈上去后,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陶宁想了想她的年纪:“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让荷月脑海恍惚一瞬,她边回忆边说:“大约是先帝病重时,先太子病亡前吧,山谷里的大家都说,四皇子不堪重用,他有……”亡国之相。 荷月抿唇,将那话吞了回去。 四皇子便是如今的崇熙帝。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其实这是她偶然偷听大人们说话时听到的,这么多年来她都没忘记。 当时她还小,比较调皮,喜欢到处跑。 某一天她听说有一个出去许久的叔叔回来,对大爷爷说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二子已死,俞朝失去了两位皇子,够那老皇帝经受的。 又说长子被立为太子,但不足为惧,他天生命薄,若做个富贵闲王还能多活几年,承受不住太子之位。 俞朝太子死的那年,荷月被带出了山谷,将她带出来的人把她往人间红尘一推。 “去吧,别忘了你的使命。” 荷月本来不叫这个名字,但她也没有名字,她出生在一处山谷中,按照顺序她该是那一代的十六娘。 是崔虹给她取的名字。 第203章 事到如今,荷月说的内容足够骇人听闻了,前朝余孽不仅没有死心,还潜伏多年。 如果长公主府也被埋下钉子,那皇宫里又如何? 记录侍卫奋笔疾书,越听越后怕。 陶宁问:“那处山谷在何处?” 那很有可能就是前朝后人,也就是谢白衣他们躲藏的地方。 而且吃穿用度样样都需要钱,谢白衣谋反不是到处撒药粉就能解决的事情,肯定需要大量银钱的支持。 造反三件套,钱,兵,粮,样样不能缺。 史料记载前朝末帝命皇后携子出逃,密藏地图也不知所踪,有说是被烧毁在战火中,也有说那不过是传说。 但现在应该是真的,真的有密藏的存在。 荷月眼泪涟涟,抽抽鼻子摇头:“我不知道,我被带出来的时候,眼睛被蒙上了。” * 侍女荷月说出的东西不少,甚至涉及惊蛰之变,可是关于前朝余孽的现状她一概不知。 她的人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主动走到另一处地方画地为牢,带着自欺欺人活到这个岁数。 直到吃到上一个月夹着纸条的糕点,她纠结着,迷茫着,调出了谁也查不出有毒的香方。 想到那年纪更大,在行宫多年的陈霖,他可是计划开始前就潜伏在宫中。 侍卫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人会说出什么东西来。 事实却让侍卫失望了,年老的陈霖是个硬骨头,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他都坚决将沉默进行到底。 也不知道该骂这是个木头,还是骂他死鸭子嘴硬好。 这种人最不怕死,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法则,要是就这么杀了他,他还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陶宁像是没办法了,只好说:“你若愿意招供,将前朝余孽干的事情,隐藏的地方都交代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予你钱财,还命太医院调配出解药,让你不再受肠穿肚烂之威胁。” 陈霖终于有了动静,一开口却是语气嘲讽:“我可对你下过杀手,你愿意放了我?” 陶宁目光幽幽:“我也没办法,长公主为查明真相,特允你一条生路。” “不过你倒是猜对了,我确实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我的的确确想你死在这。” 陈霖哼笑一声,似乎在笑陶宁也不过如此。 一边的李护卫目光坚定,好像陶宁不是正在两头骗,而是公主真的这么说过。 陶宁理了理袖子:“按照日子,待子时一过,就是荷月毒发的日子,对了,忘记你可能不知道荷月是谁,荷月就是龚十七的后代。” 梁朝末帝有一支暗卫,赐姓龚姓,誓死效忠谢氏,护卫皇后出逃,得以保存血脉。 陈霖虽说姓陈,其实认真算他应该姓龚,陈霖不过是他进宫的假身份。 陈霖神色一僵,很快又恢复麻木,满脸不为所动。 好一会后,他摇摇头,坚定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来找我。” 陈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你根本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想来诈我!废物,都是废物,窃国的贼,你们都会不得好死!你们的开国皇帝不过是我梁朝的马夫,这等卑贱之人,怎敢染指皇位?!” 他沙哑嘹亮的声音响彻地牢,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让侍卫们不满拔刀,大呵放肆。 陶宁等他笑够了:“梁朝末帝荒淫无道,纵容幸臣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忌惮在边境御敌的秦将军功高震主,克扣粮食,即便拼着全军覆灭,也守住了一城百姓。” “事后,梁末帝却以秦将军违抗皇命为由,要秦将军回朝伏诛。打赢了仗,死了那么多人却成了有罪之人,开国皇帝那是不得不反,你梁朝末帝才是作恶多端,国皆他而亡。” 陈霖两眼一瞪:“他为臣,犯上作乱就是谋反,我所做之事不过是顺应天道,拨乱反正。” 陶宁笑了一声,往一边看去,“看来你的干爹不是很在乎你的性命。” 被人捂着嘴的太监立马高声道:“我说我说,只要公主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愿意说!干爹的药都是我去拿的,还有他年纪大了没法奔波,很多事情都是我替他去办的,我知道的比他还多。” “解药不就是我告诉你的吗?荷月服下药后现在还没毒发,足以证明我的忠诚!” 年轻太监恶狠狠道:“陈霖这个老不死自己活够了,我还想活!别听他的!” 听见年轻太监的话,陈霖不笑了,恶狠狠地瞪向他,年轻太监被瞪得一缩肩膀,往侍卫身后躲去。 陶宁很好说话似的点点头:“既然你愿意,那公主的恩典就给你吧。” 年轻太监高兴得不行,还想磕头谢恩,只不过被两侍卫架着动弹不得,只好作罢。 既然有人愿意陈情,陶宁不在这浪费时间,带着人转身要走。 陈霖被留在牢房里,如果人的目光可以杀人,那陶宁应该被他万箭穿心 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回头:“啊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 陈霖警惕的看着他,陶宁说:“你所效忠之人已死,却还信誓旦旦,大有光复之言。想必你们还有一个年纪不大不小,还未长成的主子,这就是你们的希望。” “……!” 之前的话并不能打动陈霖,这话却让他猛地暴起,双手扣着栏杆:“不!安宁你回来!你回来!!!” 那远去的背影不再停留,一声巨响,地牢的门北关上,彻底隔绝了他的痛哭。 待陶宁出来时,天色蒙蒙亮,她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回琳琅宫的。 李护卫心中敬佩她的才智,不忍心看她困得满地爬,抓着人胳膊带回去的。 却见琳琅宫内大家都起来了,似乎在收拾打包东西。 陶宁不得已睁开眼睛,一看眼前这情况:“这是怎么了?” 一路过侍女答道:“哎呀,安姑娘你回来了,陛下有旨,道路疏通后出发回京。” 这就回云京了? 陶宁清醒了大半:“什么时候出发?” 侍女抿唇一笑:“收拾好了就出发,约莫是卯时初吧。” 陶宁彻底清醒了:“那不就是等会就走?我得去见公主,公主醒了吗?” 侍女回答:“应该是醒了,崔长史刚端了热水进去。” 陶宁二话不说,立马动身去找公主。 那侍女说得没错,秦央果然已经醒了,还更好了衣,梳好了头发,坐在桌前用饭。 身后侍女被崔长史指挥得团团转,收拾东西回云京。 秦央见人匆匆回来,放下碗筷:“怎么那么匆忙,可用过早膳,要不要也用些再出发?” 陶宁被饭菜香味勾引得不轻,咽了口唾沫,她道:“我想要带走一个人,还请公主允准。” 秦央薄薄的眼皮一抬,神色微妙:“你要一个人?” 第129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7 事情就是如此奇妙, 识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在了启程回京的马车中。 今天天亮,识青起床洗漱完准备上班。 才围上围裙,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块上值的宫女以为有热闹看,是不是隔壁的管事姑姑又来找她们的管事姑姑吵架了。 结果出门一看根本不是,那气氛算不上朝,透着莫名的肃然。 一年纪约莫三十上下, 身着官服的女官站在门外,神色从容, 管事姑姑快步上前行礼。 她身后还有好几个粉裙侍女, 俱是光彩照人, 只看衣着打扮, 说她们是官宦之家的小姐也有人信。 那女官言自己姓崔,奉长公主之名来寻一人, 管事姑姑满脸赔笑, 她问不知长公主所寻之人姓甚名谁? 躲在暗处和宫女偷看识青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疑惑道:“是你叫我吗?” 宫女也瞪大了眼睛:“不是我叫你,是那位崔大人叫你。” 那宫女话语刚落,门前的女官和管事姑姑都看了过来。 然后她就被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带走, 送上马车, 一群容貌妍丽的公主府侍女向她投来好奇的打量。 只是她们看起来并不惊讶,对此事早有预料一样,只是好奇地看着, 而后互相对视几眼, 默契十足地点点头。 她们像瑶池仙子,自己倒是灰扑扑的…… 识青从没被人这样看过, 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露出两只绯红的耳廓。 识青尽量提高了声音:“奴婢名识青。” 一眉眼柔和的侍女主动拉过她的手:“原来你就是识青,安姑娘今早替你向长公主请功,她说若非你相助,事情没那么快水落石出,长公主惜才特地让崔长史将你带出来,以后你就不再是行宫奴婢了。” “我叫孟春,是长公主贴身侍女,回去路上路途遥遥,我们几个一块聊天解闷吧。” 识青怔怔,没反应过来的啊了一声。 有孟春开头,车里很快就热闹起来,多是她们说,识青听,也是如此她才明白这几天里安宁究竟做了什么。 第204章 识青又是惊奇又是恍然地想:原来昨天复原的香方竟然是陛下用的,也不知道她人在何处。 被识青记挂的陶宁站在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旁。 车队基本整理好,仪仗和侍卫先行,后面还有一部分禁军护送,将皇帝和长公主的车驾护在中间。 陶宁本来是要去补觉的,她已经整理好了文书分别送给皇帝和长公主,事后怎么处理她暂时管不着。 才踩上凳子要上去,陶宁就被崔虹拽走,拽到长公主车驾旁。 不太理解地看了看高大马车,陶宁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崔虹微笑:“是啊,真是不巧,安姑娘的位置被识青姑娘占了,现在腾不出位置,长公主就让你跟她共乘了。” 陶宁:“……” 真是好大的殊荣。 陶宁试图跟崔长史回旋一二,毕竟她是要补觉的,要是睡得太丑被长公主看见了给嫌弃了就不好了。 至于会不会失敬就不是她考虑范围内了,看她使唤人都那么轻车熟路,就知道这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主。 但是崔虹还是微笑,长公主的命令她会执行到底。 话没说出口,陶宁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她心想:算了,也不知道这车厢隔不隔音,万一被长公主听见了以为自己嫌弃她了怎么办? 事已至此,她只好提裙上车。 车从外面看就很宽大了,进去里面果然不小,内层坐着垂眸阅读的长公主,隔着一道纱帘,身影影影绰绰,沉静雍容。 外侧则是给崔虹坐的,空间不大不小,坐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陶宁在外间看了看,思索跟崔虹挤一挤的可能性。 毕竟崔虹嫌不嫌弃她睡得丑不丑都不会被陶宁在意一二分。 纱帘内传来一声问:“怎么在哪站着?进来吧,快启程了。” 在那一刻,陶宁已经准备好了,就算掐大腿,也得保持清醒到下车。 要是520知道她心中所想,必然会说她还挺在意形象 #熊孩子虽熊,还是有包袱的# 抬手捞起纱帘,里层的茶香便扑面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桌上的小炉正煨着火。 坐在一旁的秦央手上拿着的东西很眼熟,正是陶宁今早上让李护卫给秦央呈上的案情书,她不甚了解俞朝的公文规格,只好有什么写什么。 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才上车没多久就在看,翻了好几页了。 “公主。”陶宁盯了那小炉几眼,也不知道茶水能不能提神。 这一幕落在秦央眼中便是以为她馋了想吃,手上又翻了一页:“想吃就吃吧,不必拘束。” 崔虹担心回去路上枯燥,给秦央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都有,摆了一桌。 这看似与车壁融为一体的桌子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每一层暗格中都放着易存放的干果,或是解闷的小玩意。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秦央响来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她说不必拘束就是真不必拘束。 不过继续扭扭捏捏她也不会说什么,只会以为这是个人喜好,全凭你高兴就好。 “谢公主。”陶宁果然不再客气,小心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把另一杯见底的茶水倒满。 秦央瞥了一眼,端起来喝了一口。 陶宁仔细闻了闻那香味,原来是花茶,怪不得总觉得里面有种花香。 双手捧着茶杯,陶宁才反应过来这内层建造之初,只考虑车内坐公主一个人,只造了一张宽大的榻,马车动荡,绣墩什么的也放不稳,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她好像找不到地坐了。 陶宁抿了抿唇,想说公主要不我还是去外边跟崔长史一块挤挤吧。 一直专注手上案情书的秦央忽然动了动,让出一边坐榻。 秦央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 陶宁闻着手上花茶香,忽然也不是那么想跟崔长史挤一块了,低声说一句失礼,坐在了另一边。 似乎秦央并不忌讳与人同坐,伸手拿桌上另一份案情书时,位置挪近了些。 不多时,崔虹上车,放下了第二层布帘,彻底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杯中茶水似乎凉了不少,陶宁觉得口干舌燥,一口给闷了,分外豪爽。 下一刻,那从喉咙里冲出的苦涩味差点把陶宁呛住,捂着嘴咳了几声,她看了看杯中残存茶水,又喝一口,果然是苦的。 还苦得很纯天然,苦得太医大举拇指称赞苦口良药,直呼妙啊妙啊。 陶宁:“这花茶里怎么没放蜜,公主不觉得苦口吗?” 秦央的手顿了顿,眼也不抬道:“我不嗜甜,蜂蜜就在桌下左边第二格,你放吧。” 顺着她的话往下摸,陶宁拉出一格,里面果然放了几罐瓷瓶。 随手拿出其中一罐打开,陶宁加进了花茶中,想起公主说她不嗜甜,兴许是口味清淡,少放了一勺蜜。 再给自己倒一杯尝尝味,陶宁满意了,却也不敢多喝,沾了沾唇放在一旁。 这些都被秦央看在眼中,她没出声,垂眼继续看。 事情果然远比她想象的眼中,沉寂许久的前朝余孽竟然敢勾结行宫太监行刺,还有她身边。 连她公主府里都有了,这荷月还是她亲自带回来的,多年重用,却是养出了一把背刺自己的刀。 暗暗做好决定,待回去之后要彻查公主府上下,秦央无法容忍居心不良之辈鼾睡榻旁。 果然车上看书会让人头晕,秦央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把手上东西放在一边,不再看了。 再看坐在一边,一直很安静的人影,秦央眼里闪过了然。 果然是睡着了。 忙了一夜未睡,怎么可能还能不困。 忽然车一阵颠簸,闭目养神的陶宁被猛烈的动荡惊醒,却因为身体不稳歪向一旁,匆忙之间压住了秦央。 两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四目相对,秦央躺在榻上,颜色稍浅的双眸抬起,眉心一点朱砂:“你……” 陶宁脑海一片空白,一个小人在空白的脑海里边狂跑边惨叫——惨了! 公主看起来很生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失礼了,我绝非故意轻薄公主。”陶宁下意识撑起身体,试图远离秦央。 也不知道外面的路到底有几个坑,手肘撑起一点距离,又一阵剧烈动荡传来,外间响起了几声惊呼,陶宁重新压在了秦央身上。 匆忙之间,秦央侧过脸时双唇似乎擦过了陶宁的侧脸,一闪而逝的温度让两人都僵在了原地。 车外动静不止,车内却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桌子上的东西都被崔长史固定过,人却没办法固定。 如果能回到从前,陶宁一定会用绳子把自己绑原地,哪怕跟崔长史坐一块,被震下座位摔个五体投地也行。 尚有距离的两具躯体彻底贴在一块,春衫轻薄,秦央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温度与柔软。 陶宁却不敢乱动了,生怕外边有发生什么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帘子外传来崔虹紧张的问声:“道路刚清理好不久,路途颠簸,公主可还好?” 压在她的人立马起身,退到一边,心底莫名的躁动似乎也随着那热度的离开而平息些许。 秦央答道:“无碍。” 说完,她往旁边看去,只能看见那背对着她的人影,以及露在乌发外的两只红耳朵。 秦央忽然就消气了。 安宁好好坐在车里被颠簸,她能有什么错? 马车走过了那段崎岖路段继续前进,那背对着她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耳朵,而后她转身道:“公主,我怀疑那群前朝余孽不只是谢白衣一个主子,应当还有一个未长成的少主。” 秦央:“……” 秦央难得跟不上她思路,迷茫一瞬,而后明白过来她说了什么,严肃了脸色:“何以见得?” 总之现在这情况说什么都是错,不如说点实际的转移公主的注意力。 ——陶宁就是这么想的。 陶宁也就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谢氏为颠覆我朝,筹谋潜伏多年,主谋者一朝身死,心血全都枉费。可是擒贼先擒王,树倒猢狲散,没了领头者,剩下的不过是散兵游勇,应该一击便败,或明哲保身才是。” “可是陈霖却处处隐瞒,抵死不说,证明他心底还有希望。” 虽然原世界线中没有记载这个人的存在,那是因为谢白衣一直活着,需不要这个人的出现。 但是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他们主子死在这里,陈霖是悲哀愤怒,却还有坚定。 他主子都死了,尸体都不能拿回去,他还有什么理由坚定? 除非…… 陶宁语气坚定:“世上还存在着一个值得他们如此执着地保护的人。陈霖有意栽培义子为其效力,的确知道不少东西,但是是否有这个少主,他也说不明白,因为他只听从陈霖的吩咐照办事情。” 第205章 秦央细细思量,回想那青年的年纪,不甚确定道:“他的……孩子?” 血脉亲子,的确值得他们如此坚定地去维护,为此不惜付出性命。 陶宁则提出另一个猜想:“或许是同族兄弟,谢白衣为长,他为幼,几年之后长成……” 秦央冷了语气,双眸微眯:“那就又能卷土重来了。” 前朝谢氏余孽酝酿了那么久,不可能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因为一人身死而放弃,现在还有了杀身之仇,不得不报。 即便那位少主有息事宁人之心,但看手下这些人的狂热程度,恐怕不会同意。 秦央沉声道:“如若如此,决不能姑息。” 回云京的路上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照着来时的形成,回去需要两天。 当晚,众人下榻就近驿馆。 被一群侍女围着,满鼻子香粉味的识青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边活动手脚边走过,赶紧追了上去。 后半程陶宁还是没忍住,在车上睡了一觉,到的时候还是被秦央叫醒的。 记得秦央当时表情,应该是没有被嫌弃。 陶宁回头,扬起了笑容:“识青,一路舟车劳顿,可还辛苦?” “我还好,也不是觉得很累。”识青疑惑地看了看她侧脸,问,“你的脸上,怎么有胭脂?” 陶宁疑惑:“胭脂?哪有胭脂?” 识青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就是这,你从哪里沾来的?” 陶宁伸手一摸,指尖果然有一抹红,心想能从哪里来,是从长公主嘴里来的。 随意聊了几句,陶宁上楼前往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如今她有功在身,得公主青眼,也因此分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房里热水已经备好,稍后就会有人送上饭菜。 坐下没多久,就又有人敲响了房门,一侍女送来了一罐药膏,侍女说:“这是公主命奴婢给安姑娘送的玉续膏。” 陶宁接过玉续膏:“谢公主赏。” 侍女抿唇一笑,转身离开了。 车驾出了行宫范围,大理寺和公主府上送药的人也都过来汇合,得向皇帝和公主请罪。 听说皇帝一路累得够呛,只有秦央去见大理寺卿了。 陶宁随手把玉续膏放在桌上,拆开手上纱布,伤口大概好了一半,徐太医那天说的没错,如果没有玉续膏就会留疤。 玉手有瑕,的确让人心生遗憾,陶宁不会拒绝秦央的好意。 然后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陶宁瞪着桌子上的那一罐玉续膏,又瞪向擦去胭脂红痕的指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 刚刚她大摇大摆从公主车驾上下来,得多少人看见她脸上的胭脂痕。 第130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8 大理寺卿第一次见到陶宁的时候, 还是不敢相信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是她查出来的。 看样貌清丽文静,不过二九年华,就查出刺杀真凶了? 怕不是开玩笑吧? 待翻看长公主给他的案情书之后, 大理寺卿便绝口不提先前的质疑, 也不提后悔雨大来不成而错过案情的事。 这事就算交给他,也不一定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出结果,又是行刺,又是涉及前朝余孽。 虽说他经验老辣, 查过不少案子,可以说是见多识广。 但是一时半会谁能想得到最先的死者就是主谋者, 就算想到了, 也做不到在有限的条件下复原诱香, 复制作案过程。 总之没可能那么快查明真相, 顺藤摸瓜,几乎把那群人翻个底朝天, 擎等着回京收网, 将他们一网打尽。 果真是后生可畏。 回到云京后, 秦央没有违背她当初的承诺,为她请功。 救驾之功在先,足以封侯, 查明真相在后, 功上加功,可谓是一鸣惊人。 当时大理寺的人被拦在行宫外进不去,他们也是事后才能跟皇帝与长公主的仪仗汇合, 这做不得假。 不过反对的声音也不是没有, 言说她不过是行宫宫女,奴婢之身, 免去奴籍已经是恩赐,为何还要请功? 这直接被长公主的心腹反驳,当年安适一案是被构陷,她早就不是奴籍,这谈何恩赐? 还有朝臣说:“为何她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查明真相?是否跟前朝余孽有所勾结?” 这番论调却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他们不是被差点被老虎咬死的人,崇熙帝回想当日场景,仍心有余悸。 长公主心腹冷笑一声:“大人诸多疑问,质疑陛下,质疑长公主,难不成要人上来跟你辩上一辩?” 反对的朝臣说:“辩就辩,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是如何装神弄鬼,欺上瞒下的。” 他满脸不屑,打定主意要把媚上之徒吓退,以正圣听。 半时辰后,换了一身衣服的陶宁从宫外来到了这闹哄哄的议政殿中,第一反应便是:朝堂要是吵闹起来,其实是跟菜市场还价没太大差别的。 群臣也朝她看来,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就是这个? 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看起来还不如家中小辈胆子大,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一个时辰后,反对的朝臣们都一脸菜色地退出,千万不要跟那个姓安的吵架,她是怎么戳人心肝就怎么说话。 不讲武德! 当天下午,陶宁就领着任命圣旨出来了。 * 近来云京发生了两件大事,引起不少议论。 第一件事:先帝亲封的镇国长公主在行宫中受伤,如今抱病在公主府中。 第二件事便是:大理寺新来了个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这一职空悬许久,一直没定好由谁接任。 那是长公主的地盘,不少人都盯着那位置,结果空降了一个没听说过的人。 “无名之辈?她姓甚名谁?” 一人答道:“姓安名宁,听说是建文三十一年探花郎安适之女?” “安适?安适又是谁?” “不认识,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听过吗?” “没听说过,想来也不是功勋之后,没有给咱知道名字的资格。” 大多数人连安适是谁都不认识,他生前官职不高,虽有才名,尚无甚建树。 在座各位都是好吃喝玩乐的纨绔少爷,若是上大街拉书生问问,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如果提起两朝元老王老太傅倒是略有耳闻,不过这些都是曾经辉煌,随着王老太傅的去世,都已经烟消云散。 于是大家都认为这又是一次关系户上位,传着传着,就听说她不是随便上位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户,是有救驾之恩的关系户。 听闲话的众人哄笑开了,纷纷道:“要是这人真那么厉害,那长公主为何还抱病府中,还听说药石难医?” “就是,她今早上就没上朝。” 有自作聪明的绿衫公子说:“说不定长公主真的病了,只不过这人是奉陛下之命,进入大理寺,想要瓦解长公主的只手遮天?” “你是说陛下?他……?” 那人的未尽之语却让大家心照不宣。 陛下不一定有这心计,大家都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捏在长公主手里,不过是傀儡。 那绿衫公子被一噎,抓了抓脑袋:“好像也是?” 众人接着笑,笑得那绿衫公子有些没劲,他道:“我不过是从我爹那听了一耳朵,要不是为了找你们一块喝酒,我肯定会跟我爹问个清楚再出来。” 一粉长衫公子问:“那你爹有没有说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生得什么模样?” 绿衫公子呃了一声,忽然伸手一指楼下:“就长那样。” 大街上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循声看去,一队黑衣捕役快步奔来,穿过热闹大街。 都训练有素的,分出一部分人包围住了楼下对面的荣福坊,另一部分人进入荣福坊中,引起一阵骚乱。 这一队人行动快速,腰上佩刀,面容严肃,也不多凶神恶煞,偏偏没人敢出口置喙。 因为这人人的腰上挂着的是大理寺的腰牌,能让大理寺亲自出马抓人,肯定是惊动圣上的大罪。 得是长了几个脑袋才敢阻碍大理寺办案,反正他们只有一个。 然后众人的目光都看为首坐在马上的人影,眼里全是陌生与惊讶。 清瘦,高挑,长眉秀目,穿着绯色官服,却没有让人觉得她被官服压住,撑不起来。 反而会觉得,她合着原本就还是这样矜贵。 为首坐在马上的正是他们好奇的新任大理寺少卿,被楼上纨绔们翻来覆去问的安宁。 刚刚说得热闹,见着正主出来了,却全都变成了锯嘴葫芦,跟地上的百姓一道只傻傻的看着。 白马红衣,好不风流。 陶宁翻身下马,在一众目光中走向荣福坊大门。 里面传出哭诉声:“这好端端的,这是要干什么啊?那是做糕点和自家住的后院,什么都没有……” 第206章 在这道嘹亮哭声下,还有几声害怕的抽气。 为打得措手不及,陶宁提前放出消息说长公主抱病府中,夜间命人暗中探查,在荣福坊正在经营时直接上门。 真消息假消息,什么消息都有,还不知道可以相信哪个消息,大理寺的人就来了。 “少卿大人。”把守在门口的捕役让开路给她进去。 陶宁提袍入门,目光扫过众人,面带笑意却不入眼底。 荣福坊中有不少人在,大多是各府出来采买的家丁丫鬟,各自的主子都是有名有姓的,见此场面虽然害怕,但也不多害怕。 若是只有捕役的队正在,他们就敢要求大理寺的人将他们放走回府,就算是长公主治下的大理寺又如何,总不能平白冤枉他们。 结果又出来了一个少卿大人,长身玉立,还很年轻。 将所有人表情收入眼底,陶宁露出笑意:“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理应退避,不过诸位都在现场,兹事体大,还请稍等再走。” 众人:“……” 明明笑起来温文尔雅,但总觉得让人不敢反驳。 即将脱口而出的叫嚣声都被咽了下去。 “少卿大人?这位是少卿大人?” 荣福坊掌柜的被压在一边,圆润宽和的脸上尽是愁容,他不解道:“这位大人又是做什么,我们不过是小本生意……”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陶宁抬手制止了他:“有什么证词回到大理寺慢慢说,现在说可要想好了,跟之后的不一样可是要被问罪的。” 掌柜的:“……” 这语气轻缓甚至于温和的话莫名掌柜的说不下去,在京中经营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他扭开了目光,不与她对视。 这双眼睛太厉害了,像是镜子一样。 而且对方看起来……胸有成竹。 多日来惴惴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到达顶峰,长公主没有死却抱病,传出的消息说命不久矣,理应是计划完成了。 半盏茶后,后院传来更大的吵闹声,两黑衣捕役压着一个人来到大堂处。 探究的目光纷纷看去,看他样子不过是书生打扮,怎么就值得大理寺的人这么大动干戈? 掌柜的瘫软在地,满头大汗,心想——完了。 那书生吵闹不止,被捕役一踢膝弯,书生吃痛跪地,肩膀还被几只手压着,捕役喝道:“老实点!” 紧接着后面又拎出几人来,看样子像是糕点房的师傅和伙计,有一个双手沾着面粉。 陶宁点了点地上的那个:“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 捕役道:“回大人,这个是在地窖找到的,幸好我们去得快,不然他就要顺着地道逃走了。” “地窖?”陶宁点头,“不奇怪,倒也符合他们的作风。” 被扣住的书生大声道:“我进京赶考借住亲戚家中,做什么抓我?!士可杀不可辱,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官!” 陶宁好整以暇道:“我就是官,你有什么冤屈,说罢。” 书生:“……” 众人:“……” 陶宁等了一会:“不说,那就回大理寺慢慢说。” 书生和掌柜的对视一眼,事到如今,他们也拿不准大理寺的人为什么抓他们。 心中有一个猜测,但他们不敢想。 按理说,那件事情不可能会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了,那岂不是公子他也身陷囹圄? 被扣住的书生骂道:“呸,不过是丹阳公主的走狗,我听她抱病府中,活不长了!你也嚣张不了几时!” 在先帝在世时秦央封地丹阳,因而她封号也称丹阳公主,为给予她摄政权,先帝遗诏封镇国长公主。 所以除了心生不满之人,不会喊以前的封号,本质上是不认可如今的封号。 陶宁:“好说,你也知道我是公主的鹰犬,那你猜公主放我出来是干什么的?” 书生还骂:“祸乱朝纲的妖姬,该死!” 陶宁敛了笑意,大手一挥:“荣福坊私藏前朝余孽,乃是重罪,胆敢刺杀陛下者该诛九族,把他们都带回去!” 书生大惊:“你凭什么……!”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捕役捂住嘴,反剪双臂带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干脆利索地走,不过一刻钟时间荣福坊便被查封,贴上了大理寺的封条。 众人哗然,待那大理寺少卿带着人离开,彻底炸开了锅。 * 空降大理寺少卿,是行宫刺杀案主理人,还被陛下和公主重用,应该是前途无量。 然而这位前途无量的大理寺少卿正面临一个困境,她没房子住了。 昨晚上她临时宿在大理寺内,可那不是能长久住的地方,休息的屋子实在简陋。 冬冷夏热的,只能眯一眯眼。 识青被徐太医夫人喊去徐家借住,徐夫人知道上一代的恩怨,只是没想到康思还有一个养女,顿时对她起了怜惜之心。 皇帝光顾着给她赏赐不能卖的,只能供在宝库里的金银,也不给一座宅子。 哪怕是独门独户的小院也行啊。 因为云京的房子,很贵。 租也很贵,各位官大人都得自己在外租房子住。 皇帝赏赐的东西哪能轻易变卖,如果可以,当铺里就会有她的身影。 其实陶宁回来后,作为王老太傅的后人,他的府邸应当交由她继承。 只不过王老太傅的太傅府太久没打理了,杂草丛生,荒凉至极,一看就是闹鬼的好地方,根本住不得人。 如果陶宁想入住太傅府,得先出一大笔银子去修缮屋子。 陶宁捧着金银,思索片刻,翻出布包将所有家当都放进去。 朝廷赏的金子,官印,腰牌,官服,还有一方绣着石榴花的帕子,全都被陶宁收拾了进去。 然后抄起包袱往公主府走去。 天都黑了怎么还往外走,520忙喊住人:【你要干嘛去,御赐之物不能乱带,丢了要降罪的。】 陶宁认真道:“此地不宜久留,昨晚上窗户漏风,冷得我打喷嚏。” 那房间是大理寺匆忙收拾出来的的,破了也没办法,修也得等。 陶宁懒得等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520:【啊?你要去住客栈啊?】 陶宁满脸诧异:“当然不是,云京客栈也很贵的。” 一头雾水的520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了公主府院墙下,背上挎着包袱,边活动手脚边丈量院墙高度。 镇国公主府按照一等亲王的规格建造,院墙也格外高大,翻也不太容易。 陶宁看看周边有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结果很遗憾,公主府外墙下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 520看得心惊胆战,虽然翻墙闯宫的人不是它,不过它是真怕宿主被公主府护卫露头就秒。 毕竟是一等亲王府规格,应该有不少高手护卫的吧? 而且公主府那么大,宿主得找多久才能找到公主本人。 520问:【那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跟公主说?】才不会被赶出来。 陶宁随口道:“哪有什么理由,天黑了,找不到牙行,求公主收留。” 520:【……】 差点就忘了,公主就喜欢愣的,宿主这么说公主还真有可能会答应。 * 最终陶宁还是放弃了翻墙。 倒也不是翻不动,而是认为背着家当翻墙的样子不好看,有损在公主心中的形象。 而且她还想起秦央今天不在公主府中,她一早就秘密入宫了,至今未归。 既然是秘密入宫,回来的时候肯定不会从正门进去。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陶宁转身就往公主府后门走去。 华灯初上,一辆朴素马车从宫中驶出,绕了几条街后往公主府后门驶来,马蹄声清脆。 秦央端坐马车中,一身素衣,发髻清雅,只簪了几支珍珠发钗,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今日是她母后的忌日,以往这些时候她都会在宫里待一天,直到夜色降临才会离开。 忽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侍卫疑惑的问声:“你是何人?” 这侍卫是公主府上的,没有跟去行宫,但看对方身上挂着的腰牌很是眼熟,便出口询问。 一道声音回答了侍卫的话,隔着车壁,声音朦胧听不太真切。 秦央缓缓睁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回答的声音有些耳熟。 倾身撩开门帘,秦央在自家后门看见一个人。 新鲜出炉的,鲜翠欲滴的,青春年少的大理寺少卿坐在台阶上托腮数蚂蚁。 看见马车里的秦央,陶宁可怜巴巴道:“公主,我无家可归了。” 正巧,墙头趴着的野猫凄惨幽怨地嗷了一声,十分应景。 秦央:“……” 陶宁的声音幽幽怨怨地响起:“公主,求收留,下官没钱租宅子。” 第207章 秦央:“…………” 第131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9 公主府自然是比大理寺值班休息房住得舒服, 不会半夜被冷风吹醒。 陶宁一觉到天蒙蒙亮,醒来后才知道秦央早早就上朝去了,按照侍女们的说法, 那就是天不亮就进宫。 上朝时间还没那么早, 秦央一般会提前到达,处理政务一时辰,顺带看看昨天皇帝处理过的奏折,可有长进。 等到上朝时间还得过问皇帝醒了没, 没醒得亲自去催,这才正式开始上朝。 每天回来那也是天黑才回来, 待用完饭, 洗漱完, 秦央还会看一会书, 再过半时辰才到她的休息时间。 满打满算,一天最多能睡两个时辰。 哦对了, 最近还得加上清扫公主府上下这要务, 荷月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再一次感叹摄政公主就不是人干的活, 从厨房揣了两包子,陶宁一身常服,从后门出去。 幸好昨天在厢房里留了一套换洗官服, 不然今天穿一身大理寺官服, 青天白日的从公主府后巷绕出来,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出一时辰,整个云京都知道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一大早就从公主府里出来, 也不知道一整晚都在干什么。 这情况…… “也太可怕了。”陶宁光是想想, 心有戚戚焉。 胭脂痕的事情一次就够了,这几天崔长史看她的眼神一直很复杂, 尤其是秦央昨晚把陶宁给带进去,让人给她安排住处。 看见陶宁背上的一身家当,崔虹的表情相当精彩。 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后门被人打开,一鹅黄马面侍女追了出来,左右看都空无一人。 孟春不由着急跺脚:“怎么走得那么快,我都紧赶慢赶了,还是没追上。” 一旁的侍女不解道:“孟春姐姐不急,安大人下班就回来了,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也行吧。” 孟春懊恼:“我急的就是这个,公主一早吩咐过晚上要在后门给安大人留门,可是我不知道大理寺下班时间,崔长史随公主上朝,我也找不到人问。” 而且这后门也不能一直开着,以免歹人有机可乘。 侍女恍然大悟,还真是,公主经常早出晚归时间不定,她们也就没有了解正常官员上下班的时间。 孟春也没办法追出去了,只好说:“应当是日落时分吧,我早点去开门好了。” 同僚和属下也只当上峰在外头租了宅子,不觉得奇怪。 都说大理寺是镇国长公主的地盘,背靠镇国长公主,等于抱上金大腿,肯定富丽堂皇,高大庄严。 其实不然,现在的大理寺只占了庄严两个字。 职责所在所以气场庄严,随随便便把几个心怀不轨之徒吓尿还是可以的。 大理寺是从俞朝建立之初就存在的,房龄上百,除非全部大整改,不然怎么修都改变不了它老旧的事实。 在前几朝,大理寺并不得到重用,直到本朝镇国公主为分权陈阁老,剥离刑部与其亲密关系,重用大理寺,这才得以起复。 但问题就在这,崇熙帝登基不过三年,新旧皇权交替之时总是容易出现动乱,邻国虎视眈眈,大肆进犯,为扬国威长公主主张打回去,换来了至少五年太平。 虽说陈阁老已经被长公主斗倒抄家,亮出先帝给的免死金牌,一身白衣携妻儿回乡,所有家产皆充公。 但才稳定不久的国家处处都要钱,抄了陈家及其党羽短时间内国库充盈不少,但分来分去,反而轮不到大理寺了。 于是下属们看见从外边进来陶宁也不觉得奇怪,不是挑得没地挑不会住大理寺,只以为她天黑前找到牙行租到宅子了。 路过一间公房,一司务熟练地蹲地上给磨损了的桌子脚塞砖头,然后站起来,按了按桌子,才满意地点点头。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陶宁进到自己单独一间的公房,把东西随手往桌上一放,眼皮一垂,发现垫桌子的旧书好像被老鼠推歪了。 撩起衣袍下摆,陶宁蹲下,顺手给桌子脚下的旧书扶正。 收回手后,她动作一僵,这跟刚刚那蹲地上的司务有啥区别。 陶宁摇头唏嘘:“短短一日,我竟被大理寺的抠搜劲给传染了,大理寺真是可怕的存在。” 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一司丞快步而来,站门外着急道:“少卿大人你可算来了,那书生抵死不招,办法用尽了,嘴硬得很。” 陶宁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下摆,淡声道:“那走吧。” 进了大理寺还想玩忠心为主那一套,想得美。 * 今日陶宁回来得早了些,换上了早上出门的衣裳,官服挎布包里了。 那书生招了,说到最后估计有点神智不清醒,还说自己被抓之前在地道口里留下信号,扬言一定有人来救他,为公子复仇。 陶宁大为宽慰,对他的大漏勺精神竖起一个大拇指,并说:“来的人越多越好,你干的不错。” 还说:“你们公子的毒里究竟还藏了什么,怎么吃过的人都看起来不那么聪明,对他十分狂热。” 书生呸了一口血:“尔等庸人俗物,又怎知公子之能?” 陶宁面无表情:“但是他死了,死在自己毒下,他的易容,我卸下的,连你也是我抓到的。” “……” 好一个杀人诛心。 直接把那血葫芦似的书生气得喷血,喘着粗气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边的司丞提着笔,看那书生一口接一口地吐血,忽然想起最近云京盛传的一句话——不要跟那个姓安的吵架。 先前他们还想那个姓安的是谁,如今一看,那个姓安的就站在眼前。 收拾好东西,眼见天色不早不晚,陶宁果断换了衣服下班。 轻车熟路回到公主府后门。 然而后门还没开,等了一会后,她直接脚下一点,翻墙而入,如燕子般轻盈落地,跟准备开门的孟春面面相觑。 陶宁:“……” 孟春:“……”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里都是惊讶。 陶宁手握成拳低咳一声:“孟春姐姐吃晚饭了吗?” 孟春拿着钥匙,呆滞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那墙,这么高,怎么翻进来的? 感觉自己都没看清,一条人影就站在眼前了。 陶宁被这眼神看得脊背一僵,干笑一声:“公主应该回来了吧,我有事要寻公主,晚些见。” 说完,她用上身法快速逃开。 孟春喃喃道:“没,公主还没回来,应该会很晚回来……” 转头一看,人又不见了。 这速度让孟春万分疑惑,怎么她能跑那么快。 * 今夜公主果然回来得很晚,因为公主回来的时候府上就热闹起来了,当时陶宁还没睡。 她放下手上的医书,犹豫了一会,放下书,绕开脚下书箱出门去。 桌上堆了一摞,脚下还有一箱,足够她看不少时间了。 这些都是公主府侍女替她搜罗来,公主的原话是书库任由取用,陶宁便托识文断字的侍女帮忙找,结果给抬来了一大箱子。 预料到公主府藏书不会少,没想到会那么多,还有一部分是失传已久的孤本,何其珍贵。 公主府上下都知晓府中有一位安大人,一路畅通无阻,连门口的李护卫也没拦着她,只看了陶宁一眼便收回目光。 她以为陶宁是被公主传来议事的,也就不会伸手阻拦,抱刀站在门外守候。 陶宁习以为常地往里走去,她本想从书房大门进去,余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果断调转脚步追寻而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秦央已经沐浴完,披着外袍在案前提笔写字。 一行行字由她笔下而生,偶尔停下斟酌,很快继续,几乎是一气呵成。 说字如其人倒也不一定,秦央生得清雅,面若观音,笔下字迹却是锋芒毕露,铁画银钩。 秦央有所察觉地转头看去,便看见一人在窗后探头探脑,怀里抱着一只毛色杂乱的小东西。 见秦央看了过来,陶宁露出笑意,捏着猫爪摇了摇:“这么晚了,公主还没睡呢。” 老猫双爪悬空,屁股被一只手托着,一爪被捏着,不甚满意地“嗷——”了一声。 秦央搁笔:“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面站着,进来吧。” 书房重地,里面每一张纸都不能外传,秦央就这么让陶宁进去了。 陶宁胡乱摸了摸猫头,在不满的嗷嗷猫叫声中说:“这野猫对我有恩,我来找它报恩。” 如果不是它昨天在墙头凄惨幽怨地嗷了一声,说不定公主不会那么轻易动容。 头顶毛毛被揉乱的玳瑁猫抬着下巴往上看,碧绿的猫瞳里尽是鄙夷。 秦央失笑:“这不是野猫,是府上厨娘养的猫,你放了它吧,等会厨娘要出来寻了。” 陶宁满脸遗憾:“原来是有主的,还以为能给它报恩养老呢。” 第208章 说是报恩,陶宁却很干脆地放了怀里玳瑁猫,拍掉袖子上猫毛,把自己打理干净了才进去。 那玳瑁猫轻巧落地,带着一身被火烧糊了似的皮毛融入夜色中,两三下窜上院墙,消失不见。 守在门边的李护卫满头疑惑地看着她从后面绕了出来,理了理头发,准备从正门进书房。 原来她刚刚是没进去的吗? 那她岂不是私闯公主书房! 李护卫没忍住追了上来:“少卿大人你怎么是从后面进来,书房重地不得擅自入内。” 书房里传出秦央清冷如泉的声音:“无妨,让她进来吧,以后也不必阻拦。” 李护卫只好收回手,欲言又止地看着陶宁走进去。 要说公主的书房里没点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寻常纸张都不能随便带出书房。 就这么给人进去了,还以后都不必阻拦,那是何等的信任? 书房内,秦央换了一封空白公文,提笔在写,她头也不抬道:“找我有什么事?在大理寺可还好?” 大理寺情况如何,秦央自然是比旁人清楚,是她放进去的人不会有人敢怠慢。 只是她更想听听她会怎么说,而不是手下上报的一行行文字描述。 实话说,陶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过来,只是忽然想,然后腿脚不听使唤地过来了。 但当着公主的面当然不能这么说,陶宁翻翻脑子,拎出些东西向秦央汇报。 秦央本是一心二用的高手,但是这本事在陶宁说话时忽然就失效了,她不由停下笔,专心听她说。 晚上她吃的不多,如今竟然觉得有些饿了,便随手拿起一块形状小巧的糕点咬了一口。 随后慢慢吃完,又吃了一块,才用手帕擦嘴,也不喝一口茶解渴。 桌对面的说话声渐渐停下,秦央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没话找话终于编不下去了,眼底多了些好笑。 要是站在屋中的不是陶宁,早就会被不耐烦的公主让李护卫给拎出去,让对方把脑子理清楚了再进来说话。 可对着陶宁,她却生不出丝毫厌烦之心,还觉得可爱。 推了推玉盘,秦央语气微哑:“少卿大人不妨也用一些。” 坐在桌案后的秦央褪去白日华服,洗尽铅华,如瀑长发散下,灯火在她身上镀上温润的光芒。 似乎给人一种错觉,坐在桌后的不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而是一位名为秦央的女子,散发素衣,笑意温柔,只要一伸手,便触手可及。 陶宁不太饿的,她已经洗漱完了,可是听那微哑的声音在说话,忽然就觉得饿了。 她伸手过去,捏起一块。 秦央目光落在她左手上,看那曾经受伤过的地方恢复如初,心里才多了几分满意。 满脑子的粉红泡泡,都在咬下茶点的第一口尽数破灭,陶宁抿住了唇,才不至于让自己把嘴里东西给喷出来。 这糕点也太甜了。 齁甜,像是公主府上的糖不要钱一般,随意挥洒进几斤。 然后陶宁才看清楚,这不是普通的糕点,而是茶点,甜一些是正常的,因为都会小口地吃,喝茶解腻。 公主刚刚眼睛眨也不眨就吃了两块,连一口水都不喝。 虽说成大事者必有能忍之处,但是忍两块齁甜的茶点也大可不必。 还有上次放了几味药材,苦味冲天的花茶。 一次这样,两次这样,必有异常。 秦央看她不动了,皱着秀眉盯着茶点出神,以为她噎着了:“这还有茶水,花茶喝多了不提神,可以多喝些。” 说着,她一手挽袖,一手拎着茶壶往没用过的杯子里倒茶。 白皙修长的手指搭着拎环上,将其提起,与那甜白瓷器相比一时间分不清谁更白。 更何况眼前这的的确确是个世间难寻的大美人,陶宁差点色令智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陶宁舔了舔唇,用眼神描绘她的侧颜:“公主,这个很甜,你吃着不觉得甜吗?” 秦央目光微动:“茶点是甜了些,厨房里的人应该是拿错了,夜已经深了,我不欲再命人起来重做,便讲究着吃了。” 可茶点跟茶是一块呈上来的,花茶就是为了给茶点解腻存在的,秦央在说谎。 若是别人,无论公主说什么都是对了,给糊弄过去了。 陶宁斟酌道:“公主你是不是没有味觉?” 水声中,有一道问声响起,戳破了某种氛围。 秦央拎起茶壶的手顿了顿,而后放回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抬眼看去,就看见一颗低垂的乌黑脑袋,似乎很是懊恼的样子,恨不得原地扒一个坑把自己脑袋给埋进去。 秦央心下轻叹,我都没说你,你那么忐忑做什么? 其实话说出口后,陶宁马上就后悔了。 想起秦央在人前的表现,她分明是不愿意暴露出自己味觉有异常,自己还脑子犯抽给说出来了。 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秦央,恨不得在她身上找出弱点,将她拉下神坛。 若是被人察觉她味觉有异,定会拿来大做文章。 余光中,坐在案后的人影起身,暗香扑来,下一刻,微凉的手捏住陶宁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 完了,公主生气了。 在秦央双眸看过来时,陶宁脑子又一抽:“要不我给公主治吧,公主信我吗?” 秦央目光复杂:“……” 话未说出口,外面传来一阵骚乱,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钉在了廊下柱子上。、 “有人行刺,保护公主!” 屋中,陶宁眼神一厉,握着秦央双肩护在身后,顺手拔下剑托上的长剑。 秦央后背靠在了书架上,她没看外面,眼睛紧盯身前侧脸。 “贼人在此!” 一声大喝响起,随即响起好几道拔刀声。 “何人胆敢行刺?”李护卫二话不说,飞身寻迹追去。 那人只留了一支箭,顷刻间消失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作何打算,寻不到踪迹,李护卫只好折返。 院中还是一团乱,书房门扉紧闭。 李护卫单膝跪地,自责道:“请公主降罪,属下护卫不力,让那刺客逃走了。” 陶宁悄悄松了口气,而后又担忧起来,刺客逃走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行刺。 听见外面李护卫的声音秦央没有反应,而是反客为主,将人压在书架上。 陶宁只觉得眼前一花,猝不及防被人一推,手中长剑当啷坠地。 下一刻,一具披着宽大衣袍的温热躯体压了过来,双手按在她肩上。 原是秦央凑过来,嗓音因吃了甜而变得沙沙,缓声道:“你是傻子吗?” 秦央凑得太近了,几乎呼吸交融,只要微微低头就能亲上。 陶宁思绪纷乱,眼睛里只有那微张的红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秦央说了什么。 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被人说过傻,陶宁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秦央眼里,她却生出一股施虐欲,按着人的手更加用力,似乎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秦央:“谁对你好,你也会对谁那么好是吗?全心全意的,毫无保留的,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陶宁背靠着书架,幸好书架是固定住的,不会让两人狼狈地倒下去。 伏在她身上的身躯窈窕,细腰盈盈一握,她手却觉得无处安放,傻了似的僵在半空中。 听了秦央的话,她心说倒也不是。 秦央:“你知不知道凭你刚刚的话,我能处死你。” 陶宁点头:“我知道。” 她又不是真的傻,她当然知道。 只是怕秦央生气而已。 秦央:“你知道为什么还说?就不怕我命人处死你?” 陶宁被压得结结实实,语气却干脆:“不怕,我知道公主不会。” 秦央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万一我会呢?” 陶宁思索片刻:“那也行。” 秦央一愣。 “公主?” 门内迟迟没有回答,李护卫有点担心,霍然起身推开门。 然后一抬眼,李护卫看着眼前一幕,愣在了原地。 这这这,我是不是不该这时候进来? 秦央眼尾一睨,冷冷道:“出去。” “遵命公主。”李护卫手忙脚乱把门给关上,带着麻木到乃至冷硬的脸庞守在门外。 感受到那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眉眼旖旎,陶宁心头微热。 她是没想过,还真有人多穿几件衣服跟少穿几件衣服的性情是大不一样的。 第132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0 退出门外后, 李护卫看见一侍卫上前拔下箭矢,看了看,朝她喊:“李护卫你看。” 李护卫上前, 对方手上拿着箭矢还有没拆封的纸条。 这种东西得公主亲拆, 哪能随便看。 可是里面…… 第209章 侍卫疑惑地看向李护卫:“李护卫,这得呈上给公主处置。” 我当然知道这得给公主看,只是公主在叠人玩,怕打扰她兴致自己被叠成纸。 李护卫犹豫片刻, 心一横又来敲门了。 “叩叩。”李护卫的声音外门外响起,“公主, 那刺客留下的箭矢上有纸条。” 叩门声响起的同时, 秦央按在陶宁肩膀上的双手微微收紧, 眸光潋滟, 却如深海晦暗不明。 最终秦央还是放开了她,什么都没问, 她转身往桌案后上一坐, 淡声道:“进来吧。” 一时之间, 陶宁不知道秦央刚在想什么。 就像是秦央也想不明白“那也行”是什么意思,人人都慕荣华富贵,怕生老病死。 陶宁却在听见处死的威胁后并不害怕, 反而答了这一句话, 目光坦荡平静,好像无论秦央说什么,她都愿意接受那个后果。 不过秦央猜中了一部分, 她的那也行确实是怎么样都行, 她本身就是因为秦央来到这个小世界,也是因为她而留下。 要是对方担心自己泄密, 想处死,那也行。 陶宁一向奉行有恩必报,心甘情愿,大不了从此封心锁爱,谨记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qaq 门外,李护卫应了一声是,慢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门,生怕又给自己看见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幸好这一次门内没有什么奇怪的画面。 两人一坐一站,公主坐在桌案后,刚被压在书架上疑似被强迫的少卿大人捡起地上的长剑,收回剑鞘中。 李护卫大步入内,单膝跪下:“公主,这便是那刺客留下的箭矢和字条。” 秦央合上桌上笔墨干透的公文:“呈上来吧。” 一声轻微剑鸣,长剑归鞘,陶宁随手放回剑托上,不舍似的多看了几眼。 这是一把好剑,在没有灵气的人间里得顶尖铸剑师才能铸打造出来的神兵,让她想起了还能抡大锤打铁的日子。 李护卫刚刚没看清,原来地上还有一把出鞘长剑,公主书房内的这把剑是开过刃的,是真能杀人。 那么问题来了,方才这把剑究竟是握在谁的手中。 剑?用剑逼迫? 不至于吧,公主不像是喜欢舞刀弄枪的。 满脑子胡思乱想,也不妨碍李护卫满脸正直地站起身,将东西放在桌面上。 秦央展开卷曲字条,眉心一皱,两指并拢揉了揉太阳穴,随手递给桌旁的人。 临时装本分,以为要被公主赶出去了,结果还给塞了纸条。 陶宁马上就不客气了,展开一看,下意识看了秦央一眼。 秦央慵懒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撑着扶手,她虽然闭着眼睛,但能还能察觉到陶宁的视线,无声地一抬下巴。 陶宁会意,将东西给了李护卫。 李护卫看罢失色,恰好秦央闭眼询问:“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李护卫说:“江湖追杀令?好大的胆子,这追杀令分明是自己写的。有胆子写没胆子留大名,说什么无名客,不如说是藏头露尾的孬种。” 陶宁却是说:“已经牵扯到江湖了,可见这前朝余孽牵扯颇广,耕耘至深,长久下去恐危国本。” 这便是两者之间的差别。 秦央垂下的眼帘一抬,瞳色稍浅的双眸中尽是沉思:“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自父皇暮年始,首辅陈昂越发得以重用,然,其违背先帝所嘱,以权谋私,敛财无数,纵容恶仆当街谋害任命,为我朝律法所不容,最终白衣还乡,病死途中。” “陛下登基三年,我忝居摄政公主之位,只腾出手处理朝堂之事,忽略了江湖之事,导致以武犯禁之事频发。” “时日渐长,待到今日,连江湖游客都敢来我镇国公主府上作乱,先有谢白衣,后有无名客,若不遏制,我朝律法何在,颜面何存?” 看向书房中人影,秦央:“李霁。” 李护卫神情一肃,双手抱拳:“属下在。” 秦央指关节敲敲桌面,她道:“人,我要捉活的,以此昭告天下挑衅我朝律法者,该当何罪。” 李护卫:“谨遵公主之令。” 别的事情问她可能不太行,抓人打架她还是在行的,她酝酿片刻,转身出去布置。 门再度被关上,书房中就剩下两人,秦央施施然起身,好像把人压书架上的人不是她那样。 只不过目光扫过那熟悉的书架,她顿了顿,才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陶宁:“那公主你呢?” 秦央诧异地看过来,她头发都散了,不戴珠翠,竟有一种迷茫的懵懂。 陶宁说:“我送公主回寝宫吧。” 外面有不少侍卫值守,还有侍女在偏厅随侍,论送公主回寝宫这事是很难轮得到大理寺少卿亲自来办。 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也只有长公主才会这样暴殄天物。 但今天公主不想暴殄天物了,她看见陶宁眼下青黑,摇头道:“不必,我该更衣上朝了,你回去睡吧。” 这一番闹腾,也快到了她出发上朝的时间。 秦央朗声唤来随侍侍女,换班休息的侍女神采奕奕,倒是被站在房中的公主眉眼困倦。 现在?上朝? 陶宁看一眼外面黑透的天色,怎么看都距离天亮很久,她说:“可是公主你一夜未睡,这就要上朝了吗?” 像秦央这样的人有自己一套作息时间,现在差不多到了平时起床时间,让她去睡,她也是睡不着的。 每到这时候,她会了维持惯有作息,而放弃一时的休息。 秦央习以为常:“不过是一日,今日早些回来便好。” 侍女们将热水与更换的衣物端到书房旁的暖阁,准备好后来请公主移步。 秦央见陶宁在原地不动,也不再说赶她回去的话,在侍女们的包围中走向暖阁。 过了不知多久,暖阁的门被打开,换上朝服的秦央走了出来,无意似的朝书房门瞥来一眼。 她重重华服加身,乌发如云,挽成繁复发髻,雍容而尊贵。 秦央总给人一种错觉,长了这样一张脸的人不应该在朝堂中弄权,而是供在神台上的女神像。 偏偏她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是狠厉手段,清雅面容的权臣公主。 有侍女点起了灯笼,在她身前引路,她身后随侍两列侍女,这才是秦央最经常的展现的模样。 侍卫早已在门外等候,马车也准备完毕,等待主人的降临。 见人即将离开,陶宁追了几步,出声喊住她:“公主,今晚我为公主守夜吧。” 也不知道那无名客功夫多高,只留公主一人她不放心。 白天上朝她倒是不操心,无名客脑子抽了都不可能去闯皇宫。 夜色中,那离开的身影一顿。 秦央微微侧头,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待今夜再议。” 说罢,那长长的仪仗随着秦央的离开而离开,迈过一道门,侍从们送完秦央上车便分散开了。 这座府上只因为秦央的停留而短暂热闹,她一出府门,也都平息下来了。 * 秦央离开了,陶宁也不在书房这多待,也迈步离开。 路上撞见皱着眉头经过的李护卫,她路过陶宁点头打招呼,走出几步又诧异回头道:“少卿大人怎么还在这?” 她都以为她回去了,感情陶宁刚一个人在公主书房待那么久? 陶宁反问:“平日都见李护卫随公主进宫,今天怎么没去?” 李护卫抽抽鼻子,疑惑地左右看看,心想也没人在附近偷吃酸杏,怎么感觉闻到股酸味。 她尽量忘记书房看见的画面,一本正经答道:“公主刚命我在府中布置,我晚些再进宫寻公主。天色不早了,少卿大人还是快去睡吧。” 大理寺那边还有不少事,皇帝那边还等着案情结果,陶宁也只好先回去睡了。 大理寺忙了一天,顺带让识青熟悉一下大理寺,她在行宫中太久了,那里避世而居,一手医术不敢忘记,如何为人处世却忘了不少。 这些都是需要重新建立的,急不来。 一日忙碌,陶宁还惦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门的无名客,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回复。 发现后门已经开了,一人坐在门槛上,捏着狗尾巴草逗弄地上烟熏火燎似的皮毛的玳瑁猫玩。 那玳瑁猫被厨娘喂得膘肥体壮,皮毛光滑,它翻着肚皮,对逗弄它的狗尾巴草全然不在乎。 闻到熟悉的气息,那玳瑁猫回头,拉长嗓子嗷了一声。 陶宁看得收养,蹲地上毛手毛脚地往它毛肚皮上摸一把。 孟春站起身来,用狗尾巴草点了点陶宁:“昨日你回来早了,我却来晚了,今日我来早了,你却回来晚了,不过好在给我等到你了。” 陶宁手一僵,笑道:“辛苦孟春姐姐给我开门,公主府那么大,劳你奔波。” 第210章 孟春摇摇头:“不过是开个门,不妨事。我平时不忙,比不上你在大理寺忙碌,跟公主一样早出晚归。” 陶宁越听,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好了好了,孟春姐姐不要再说了,说得我都后悔了。” 孟春以袖遮住口鼻,露出一双笑眼:“现在哪怕少卿大人你想,公主和陛下也不肯了。” 人各有志,孟春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志向,只喜欢安然度日,她很喜欢待在公主府里。 天地虽然广阔,但是让她像陶宁那样去大理寺,成日面对堆成山的案情,审问罪孽满身的囚犯,这些东西她也是看不明白,还不耐烦的。 起码少卿大人绣技是比不过她的,她可是京中最有名的绣娘,曾绣一方百蝶屏栩栩如生。 孟春提着灯笼映亮道路,她说:“公主今日回来得早,现在应当在用膳,等把你送回去,我也能去用膳了。” 刚说完,身边本还慢悠悠走路的人影忽然快步往前走去,急得垂在肩膀上的发辫都甩在身后了。 她背对着孟春,朝她摆摆手:“多谢告知,我有事先走一步。” 孟春一愣,人影已经要拐弯了,不由疑惑地:“嗯?这就走了?” 又那么快,她真的很好奇那马面裙下的绣鞋鞋底是不是抹油了。 寝宫外,通传的侍女进去又出来,一句少卿大人请的清字还说完,那人已经迈步进去了。 屋内,秦央果然在小鸡啄米似的慢慢吃饭。 看她手里碗中米饭吃半天还是那么多,就知道她今日还是照常“食欲不佳”。 崔虹有些忧心忡忡,公主昨夜未睡吃也不多,长久下去哪能好? 布菜侍女再也不会因为陶宁的出现而担心筷子被抢走了,因为她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她心安理得,心情松弛地站在一边。 陶宁不知道主殿内的人怎样的各有心思,正欲行礼,就听主位上的公主慢悠悠道:“不用多礼,坐。” 才弯下的腰又直起来了,无视掉侍女们搬来的椅子,抄起凳子往公主身边一放,人也跟着坐下了。 秦央:“……” 秦央心里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难得没把人当借口,放下手中碗筷,直接不吃了。 陶宁见她没反应,马上打蛇随棍上了:“公主,让我给你守夜吧。” 不然不放心。 秦央默了默,伸手用公筷夹了一块肉,直接塞她嘴里。 她看着这菜挺好看的,闻着也香,也不知道什么滋味,顶多根据菜式颜色装出能尝出味道的模样。 所以在外面她能不吃就不吃,旁人都以为她怕死,只是她觉得吃不出味道,要是不饿,就没有吃的必要。 陶宁嚼嚼嚼吞了,又问:“好吃。公主为何不让我守夜?” 秦央神色平静,语气也平静:“有李护卫在。” 李护卫正站在门外,怀里抱着刀。 今夜的她如一把出鞘的刀,刀锋上落着冰霜,她已布下天罗地网,擎等着无名客落网。 陶宁有理有据:“可是李护卫只一个人,她守得了前门,守不了后门,守得了门外,守不了门内。万一那刺客突破重围,冲撞了公主怎么办?” 秦央:“……” 李护卫默默转头:“……” 说这话好歹顾忌一下站在门外的我好吗? 那个爱吃酸杏的少卿大人。 捏着秦央垂下的衣袖,晃了晃,用很陶宁的语调微长的声音说:“公主你就答应我吧……” 秦央:“……” 眉眼微垂,秦央目光落在抓着她袖子的手上,袖子上多了一些分量。 这力道不重,只要秦央表现出不虞,或者轻轻一抽手,就能把袖子从那只手中抽出,并且那只手再也不会追上来。 可是秦央没有,好像那只手不是骨节修长,属于年轻女子的手,压在她袖子上的一整座泰山。 从很久以前开始,秦央是个有原则的人。 幼年时总被母后说像个小古板,要是丢进游乐园里是连旋转木马都不屑的。 秦央确实不屑,她不知道旋转木马是什么,望文生义不过是会转的木马。 木马她的确有,三岁起就不玩了,因为觉得过分无趣。 如果不是她那近乎固执的原则,先帝不会那么放心将皇帝和玉玺都交给她,将她封为镇国长公主。 “镇国”这一封号,寓意深刻非凡,从接过册封诏书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俞朝不可或缺的国柱。 她是完美的制度护卫者,受人所托,必竭尽全力完成。 哪怕所做之事并非她心中所愿,也不会在乎,她所愿天下太平,山河永固。 论辈分,身边的人是她开蒙师傅孙女,也是她为俞朝培养的能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能臣有了别样情愫,有心压制,却越发无可奈何。 昨夜不过是一时失控,她很擅长处理这些,将失控的事情掰回正道,让事情循着正轨继续运行。 她心想跟我继续纠缠下去,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脑海中思绪重重,于陶宁而言,秦央不过是短暂一瞬地看了她的袖子一眼。 明明心底打定主意的秦央听见自己说:“好,我答应你。” 陶宁眼底闪过讶然,她没有错过秦央眼中的思忖,原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会得到点头。 不过不论过程如何,能达成想要的结果就是好事。 “只是赤手空拳不行,你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秦央眼尾微翘,长眉修目,不复以往清冷。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央睨来的一眼夹着几分邪气与媚意。 仗着没人敢抬头看公主面容,肆意妄为。 陶宁忍不住看了她衣领一眼,最顶端的子母扣可还扣得严严实实的。 秦央还在等她回答,陶宁说:“我什么都能用。” 换言之,就是什么都擅长。 520终于忍不住了,它不服:【才不是,你之前都说你不擅长用剑!】 陶宁心想怎么可能,她大锤都抡过,还用不了一把剑:“那不可能,我陶氏有一神剑,母亲说了将来会将那把剑将会与我定契,我不可能不擅长。” 520一听气得哇哇叫:【你个老狐狸,你之前果然骗我!】 这陶宁没法解释,假装听不见。 “什么都能用。”秦央唤来侍从,“将本宫书房里的定乾坤拿来,交给安少卿。” 定乾坤很快就被取了过来,份量重手的长剑被交到陶宁手中,她忍不住拔出三分,雪亮剑锋映在她眼底。 秦央指尖拂过剑鞘:“这把定乾坤并非朝服佩剑,而是开过刃的重剑。当年铸剑师向我呈上此剑,我不善用剑,只好委屈它在我书房中当个摆件。” 抬眼,弯唇一笑:“如今看来,它还挺适合你。” 第133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1 幔帐垂下, 侍女们都退出了,秦央躺下,侧头看去, 隐约能看见坐在绣墩上的身影。 陶宁抱着定乾坤, 清瘦的脊背挺直,一身利落衣袍相较于平时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清隽。 秦央静静看了好一会,忽然出声道:“外面冷, 安少卿不如去耳房吧。” 侍女们都被遣走,免得刺客刀剑无眼牵连了她们, 连崔长史都被遣走, 只留了一个陶宁。 那背对的身影一顿, 微微侧过脸, 目光落在透着月光的窗棂上:“不去耳房,万一事情紧迫, 我又慢了一步, 容易误事。” 秦央撑起上半身, 盖在身上的被子悄悄滑落:“可你坐那么远,万一那刺客从窗户进来怎么办?” 那窸窣声被夜色放大,屋中只有微弱灯火, 却更叫人心烦意乱。 陶宁一听, 觉得公主说的很有道理,果断抱剑往床边走去,往脚踏上一坐。 这上面铺着绒毯, 还挺暖和, 总不会冷。 秦央:“……” 迟迟没听见秦央躺回去的声音,陶宁疑惑地问出声:“公主?” 一阵布料摩擦声, 秦央躺了回去,听呼吸声便知道她没有睡。 陶宁背对着她垂下眼帘,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虽然她摸了半天也没摸出这究竟是什么纹路。 她的心压根不在这,又怎么能摸出剑柄上的究竟是海波纹,还是霜花纹。 【要是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陶宁:“?” 安静夜色里,忽然响起一道饱含情意的端庄女声再说话,不是定力过人得给吓一跳。 520紧张的道歉声响起:【不小心按到了公放,宿主你继续,你继续。】 还能继续什么,陶宁沉默以对。 就当是为了弥补上班摸鱼被抓个正着,520好心充当陪聊机器:【是不是在苦恼如何打动公主?】 这么多剧也不是白看的,扒拉扒拉肯定有点有用的。 还真被说中心事,陶宁不耻下问:“你有什么办法?” 心说我就知道,520口出狂言:【你知道的,我一向都支持宿主色.诱的。】 第211章 陶宁寻思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一时无言以对。 520摩拳擦掌,继续口出狂言:【挑个时间穿薄一点,往衣襟上撒点酒水,然后红着脸往公主面前一摔,保准能把公主迷得走不动道。】 陶宁:“……” 她都不敢想,跟这小东西共事的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细细听来的确有可取之处。 好像沾水即透的衣服也只有白了,可是大晚上穿白色往公主面前一摔会不会被当失仪,让李护卫给扔了出去。 衡量两方武力值片刻,陶宁认为她能做到不被李护卫拽走。 廊下暗处,几乎把自己倒挂的李护卫忽然觉得鼻子痒,打了喷嚏,引来其余侍卫惊奇的眼神。 几个侍卫互相对视,挤眉弄眼。 ——原来李护卫还会打喷嚏的呢? ——第一次听见李护卫打喷嚏,感觉跟咱们也没区别。 ——三年了,跟她共事三年,头一回听她打喷嚏。 李护卫冷冷瞥了她们一眼,心说我还会呼吸呢。 正沉思之际,外面传来了零星动静,陶宁默不作声地将定乾坤推出剑鞘三分。 身后微风拂过,是秦央坐起了身,抓住了陶宁的肩膀。 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下意识这样做了,哪怕危险来临时把人往后拉一拉也好。 侍卫一看,发现是府外跑来的野猫惹了厨娘养的玳瑁猫,正被领地冒犯了,气得炸毛的玳瑁猫追着殴打。 只是虚惊一场,这一口气只松了一半,各自仍坚守在原地。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消停。 陶宁按了按搭在肩膀上的手,低声安抚道:“有我在,公主不会有事的。” 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另一只手,秦央低低嗯了一声,却不再抽回了。 她不动,陶宁也不动,心照不宣似的保持着这个姿势,心中情愫涌动。 为了活捉刺客,李霁特地将公主府防守安排的宽进严出,方便了那刺客的潜入。 月上中天时分,东面果然传来动静,一黑衣剑客杀出重围,朝公主寝宫大门放箭。 李护卫从暗处跃出,脚下一点,踏着院墙像黑夜深处杀去。 那黑衣剑客匆忙收了弓弩,反手拔剑迎战,刀剑相碰发出火花四溅的碰撞声。 剑对上刀本就不讨好,李霁的刀法力若千钧,如浪潮般层层涌来,叫人难以招架。 黑衣剑客反身想逃走,李护卫还记得公主说过的活捉,手下招数越发快速。 两人越战越远,寝宫外的侍卫们留在原地保护公主,哪怕刺客已经走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却不想,一道冷箭从西面暗处飞出,余下侍卫下意识挥刀去斩。 可惜那人角度刁钻,不仅没有斩落箭矢,还被它突破重围,穿过大门朝寝宫内攻去。 还有一个刺客! 昏暗夜色中雪亮的寒芒一闪,冲着公主卧榻的箭矢被人拦截斩断。 陶宁匆匆留下一句:“公主莫怕,我去去就来。” 秦央忙说:“你要小心。” 背对她的背影只点点头,提剑而去,秦央不想坐以待毙,下床穿鞋。 外面乱作一团,今夜这场动乱就是冲着她来的。 “保护公主!刺客在西面!” “弓箭手准备!” 可侍卫们已经顾不上先跟公主请罪了,一拥而上,要将这刺客拿下。 灰色的身影躲过众多刀枪,踩着一人头顶落在寝宫门前,回身笑道:“镇国公主府侍卫不过如此,你们要是敢朝公主射箭,伤到了公主,那可就不能怪我……” 我字刚出,门内寒光一闪,一柄长剑飞出,站在门前的灰衣剑客瞬间消失,踩过石灯,站在房顶处。 往下一看,一柄长剑正插在他刚站的地方,剑身微颤,可见力道之大。 看得他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若不是他直觉后背一寒,跃身闪过,他怕是要被那柄剑穿成糖葫芦。 原来那些侍卫满脸犹豫不定根本不是投鼠忌器,而是知道房里还有高手埋伏。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前,随手拔起长剑,往屋顶看去。 双方视线相撞,谁都没有先动,似乎在考量对方实力如何。 灰衣剑客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最后认定他的确没见过这人。 奇了怪了,公主府唯一能看的高手明明只有李霁一人,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灰衣剑客满脸惊奇:“你是何人?” “少卿大人!”众侍卫惊呼,余惊未定,生怕公主出事。 “你是大理寺少卿安宁?”灰衣剑客嘿然一笑,“你也在,那正好,一块杀了了事。” 陶宁只看了他一眼,便说:“双星快剑,江别寒。” 灰衣剑客仗着艺高人胆大,刺杀也不给脸上做伪装,更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对方认出来了。 被叫破名字的灰衣剑客顿时冷了脸,不再满身轻松地嬉皮笑脸:“认得我的名号算你识相,大不了赏你全尸。” 说罢,他跃身下房顶,朝她攻来。 高手之间的对战一丝一毫的松懈都有可能造成败落,陶宁也是懒得废话的人,提剑迎战。 侍卫们只觉得眼前残影闪过,身形快得无法捕捉,不由神情一凛。 下一刻便短兵相接,响起剑锋碰撞声,顷刻间便过了数招, 原来这刺客刚刚的速度不过是逗弄似的,现在才是他真正的实力,胆敢挑衅公主府果然身上有几分实力。 若是李护卫被人引走,换做她们,是做不到像安少卿那样将人拦下的。 另一边,黑衣剑客被再三纠缠,不得已再度对战:“斩浪刀李霁?果然是你,你隐退江湖多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原来是在当朝廷的走狗。” 李霁不为所动:“侠以武犯禁,你刺杀公主,是死罪。” 黑衣剑客边战边退:“江湖事江湖毕,公主掌权来处处限制我江湖规矩,如今还杀我挚友,我只为他复仇,这何错之有?” 李霁冷冷道:“有,你刺杀公主。” 黑衣剑客气得不行,跟着一根筋的犟种讲不通。 之后任凭剑客如何叫骂,李霁都不为所动,紧追不舍。 那剑客轻功不如李霁厉害,很快就被追上,过了几招后,将他武器打落,把他压到院中。 而那里也已经跪着另一个容貌相似,身形也差不多的灰衣刺客。 李霁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提腿给了黑衣剑客一脚:“你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双星快剑指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双生兄弟,这两人总是密不可分,一人出现的周围必定有另一人助力。 论武功,在江湖中也能称得上一句高手。 黑衣剑客双手被缚,直接摔了个大马趴,要不是被东西堵住嘴,他早该破口大骂了。 而灰衣剑客,浑身是伤,鼻青脸肿的。 方才他攻向陶宁倒是气势汹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结果连十招都没能在她手下走过,便被伤了要害,败下阵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师从何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的剑法?” “莫非你是哪位隐世宗师的关门弟子?不,不对,你是神武将军后人,莫不是安氏不出世的家传剑法?也不对,安氏的穿云枪法闻名天下,还有千金弓,可没听说过有其后人会剑……” 陶宁给了他一脚,让人把他嘴给堵上:“论剑,我是你祖师奶,省省吧,别研究我了。” 李霁挥手让手下将这兄弟二人带走,对灰衣剑客被拖走时还用探究的眼神看陶宁,要把她的手盯出花来。 于是她解释道:“这江别寒是个剑痴,未出师时最喜欢研究百家剑招,江湖中无论名声大小,只要是用剑的,他都研究过,还编写过百剑谱。” 陶宁语气凉凉:“管他什么痴,我看他像痴呆,犯了什么错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说完,她转身往秦央寝宫走去,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回头:“对了,让人严加看管起来,别给人劫狱了。” 李霁点头:“好,少卿大人放心吧。” 刺客被拿下,寝宫重新点亮了灯火。 秦央坐在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崔长史正在给她倒热茶。 见人进来了,她放下茶杯:“可有受伤?” 陶宁将长剑入鞘,两手一摊:“人已经被带走了,我安然无恙。” 秦央:“你就跟我说这些?” 被问的一懵的陶宁看了看坐在眼前的公主,又转头看向外面:“天色已深,公主还是移步会寝房睡去吧。” 一天熬,两天熬,天天熬的,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啊。 何况眼前人只是看着健康,内里空虚,完全是拿心血来熬。 秦央端起新倒的热茶,往前一递:“此事不急,我已命人告假,不出府了。” 手中杯盏被另一只手接过,陶宁一饮而尽。 第212章 房中一众侍女都低下了头,好像看不见眼前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 陶宁闻言,却苦了脸:“我得去大理寺,这两人定然跟前朝余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好好审问说不定能将其深藏根基挖出。” 秦央低眉一笑:“那就辛苦安少卿了。” 陶宁:“为公主效劳,算不得什么辛苦。” 怪,好奇怪。 但是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明明做了三回寡妇,却一朝记忆刷新,回到解放前,陶宁一番欲言又止后,被送到寝宫偏殿休息。 按照秦央的理由就是她住的地方太远了,不如在偏殿休息一晚上。 * 公主难得告假在家,朝中炸没炸开锅,崇熙帝又嚎了几声,这些都不关陶宁的事。 一大早,她就出现在大理寺,两个刺客早就被李护卫送来了。 习武之人精力好,这两人被卸掉的下巴一旦接上,就吵吵嚷嚷不止,把大家吵得脑袋嗡嗡。 陶宁到的时候,负责审问的官员站在门边苦着脸,双手被在身后愁得来回打转。 那寺正朝陶宁一拱手,而后苦恼道:“下官无能,没能撬开这刺客的嘴。” 陶宁奇怪道:“大理寺的手段也没能打开他们的嘴?” 听了这问,寺正本就愁眉苦脸的脸更耷拉下去了:“这二人有内力护体,再多手段也事倍功半,逼不出真话。” 这么一说陶宁就明白了,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叫了个人来。 “少卿大人有何吩咐。” 陶宁:“你去将识青姑娘请来,跟她说将东西带上,顺便把李护卫也请来,她还没走。” 那捕役领命去办,不多时,识青就来了,她双手捧着一个上锁的木盒。 陶宁等到了人直接转身入内,一众也跟着进去,识青紧随她身后。 这不是识青第一次来大理寺狱,先前还会因为不适应而脸色微白,她不再惧怕阴森森的大理寺狱,颇有轻车熟路的架势, 一路经过关着人的牢房,对一路以来的喊冤或呻.吟充耳不闻,最终停在了最深处。 这里关着两个人,一身血污,层层把守,可见大理寺的谨慎态度。 还有另一寺正正在审问。 不知听了什么问,一身破烂黑衣的剑客嗤笑:“公主?呵!难不成她还想犯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为女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在他身旁,另一个灰衣剑客出头丧气地坐在一边,埋着脑袋不言不语。 说到笑话二字,李护卫就到了,淡漠的目光看向里面。 寺正也气得不行,怎能容忍狂客冒犯公主,当即怒斥,大骂其放肆。 黑衣剑客:“你说她抄了陈大贪官的家,那不过是狗咬狗,俞朝的朝廷沆瀣一气,皇帝懦弱无能,被一个公主压在头顶上……” 站在门外的陶宁淡淡道:“这话我不爱听,李霁,抽他几个大耳刮子。” 从不问为什么的李护卫应声出列,按着肩膀活动手臂,啪啪几下把那口出狂言的黑衣剑客抽成猪头。 直把一边的灰衣剑客看得心有戚戚焉。 第13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2 陶宁又一指隔壁那个闷不吭声的:“这个也抽。” 李护卫反手就给他一巴掌, 把那灰衣剑客打得脑袋嗡嗡,张嘴吐出一颗牙,委屈道:“我又没说话, 为什么要打我?” 寺正起身让贤, 行过礼后退下。 陶宁随手翻过桌上东西,闻言一掀眼帘,一副蛮不讲理的酷吏样:“我看不顺眼,想打就打了, 还有问为什么?” 灰衣剑客:“……” 问了一早上,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是陶宁意料之内的事情。 将手上那废纸般的东西一扔, 陶宁弯唇一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道:“我和你们一样, 不认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只相信手里的剑。江湖规矩, 你们是为了兄弟报仇, 来刺杀公主却失败了, 现在轮到我杀你们,多正常。” 灰衣剑客哑口无言,他本想再为自己辩驳, 但看李护卫跃跃欲试, 带上内力的巴掌,还是老实闭嘴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后悔答应哥哥的邀请一块刺杀公主,还以为能凭自己的武功全身而退, 顺带扬名江湖。 如今则是——谢邀, 刚下房顶,人在大理寺。 从李护卫出现开始, 那黑衣剑客不再高声叫嚣,他们明白大理寺官员不会杀了他,李霁就不一定了。 陶宁坐在主位,往身侧看去:“识青,给二位招待招待。” 两剑客看了一眼,这叫识青的女子生得清秀腼腆,能拿出什么东西。 识青应了声,打开盒子,亮出里面的东西:“此物乃登仙烟。” “登仙烟”这三个字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想来是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识青还是说下去了:“登仙烟么,顾名思义,点燃后闻者觉得飘飘欲仙,如至仙境,闻香者能看见一生所求。” “一时辰后武功尽废,知无不言,即便是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毫无抵抗力,一生一世都困在这登仙烟中,生不如死。” “只是我不才,在得来的残本上找到解药配方,已经在尽力了。”说完,她抿唇一笑。 那不就是没有解药的意思? 这两人跟谢白衣是结拜兄弟,自然知道他有本家传秘籍,上面记载着各种奇诡药方,这登仙烟就是其中一种,只不过这是残本,只有谢白衣能看懂。 没想到短短时日,就被她看明白,还做出来了。 只看这白兔子似的笑容,根本看不出这是根据残本就复原登仙烟的人。 陶宁不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一声令下:“先前仁慈,戴罪立功的机会给你们不要,非要走那地府路。将这两人分开至密闭房间,不过是登仙烟,我大理寺有的是。” 李护卫一拱手,摩拳擦掌就要上前一手拖一个,就听一人忙叫:“且慢且慢!我招!我招!” 黑衣剑客眼睛一瞪:“弟弟,你怎么那么软骨头?” 灰衣剑客门牙缺了一颗,闻言一脚踹了过去:“你为了兄弟情义不要武功我还要,我跟谢白衣又不熟,兄弟结义我不过是凑数的。” 黑衣剑客一时不察,被踢个倒仰,本想冲过去跟弟弟打一架,分别被李护卫抓住衣领,各自给了一拳。 于是一人顶着一个黑眼圈,终于安分下来了。 陶宁一直冷眼旁观,待都安分之后才道:“不用这样装模作样,你真当大理寺那么容易出去的,是跑不掉的。” 意图被识破,两人脸色一白,肩膀塌了下去。 一时辰后,洗干净手的陶宁从牢中出来。 她在这两剑客口中问出了别的事情。 之前预料的事情没错,谢白衣的确有一个异母弟弟,只比崇熙帝大一岁。 这两兄弟出师头一回下山就遇上了谢白衣,顿时一拍即合,歃血为盟,结拜异姓兄弟,因此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谢白衣。 他们并不清楚他是前朝余孽,只以为他要创建一个新的江湖,不被朝廷压制的新江湖。 这番言论给他招揽了不少手下,手下汇聚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险些要创建门派。 话说到那不知姓名的少主,黑衣剑客说他本是谢白衣生父姬妾所生,那姬妾不愿忍受山谷中寂寞,深夜出逃,却不想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不知因为什么,那姬妾还是选择将孩子生下来,用攒下的银钱做些小生意。几年后她病重,担心孩子流落街头,只好写信回山谷里。 彼时谢白衣生父已然过世,谢白衣做主将这孩子接了回来,不过他还在娘胎里没得到充足的营养,导致先天不足,几乎不出来见人。 谢白衣死后,他手下的人为光复前朝,不可避免想到了身体羸弱的少主,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这两刺客就是为了给结拜兄弟报仇才上门的,原以为公主府身边都是一窝废物,能全身而退。 就算杀不了公主,能让公主府,乃至云京感到恐慌,这也算是目的达成。 没想到公主府里不仅有消失江湖多年的斩浪刀李霁,还有一个不出世的用剑高手,反将他两一网打尽。 不过一切都终结在谢白衣身死,树倒猢狲散,只凭谷中成日坐井观天之辈想要反了尚且和平的朝代,难于登天。 除非崇熙帝脑子抽了,引狼入室。 天黑下来时,陶宁才回到公主府,孟春已经等急了,看见陶宁回来双眼一亮。 孟春扔了手中被薅光花瓣的花托,快步上前:“少卿大人你可回来了。” 陶宁肩上挎着小布包,提了裙子入门:“孟春姐姐这么急寻我有什么事?” 她随手身后的门被关上落锁,弯腰从地上捡起防风灯,映亮了前进的路。 “今日你去大理寺后,陛下来了一趟,赐下东西后又离开。”孟春边走边说,“待下午时,公主便在湖心亭中饮酒,崔长史怎么劝也不停,后来公主烦了,不准崔长史过去。” 第213章 前半截陶宁还寻思崇熙帝不至于一天假都不给秦央告吧,听到后半截则脚步一顿。 陶宁诧异回头:“喝了一下午?现在回去了吗?” 孟春摇头,心情颇为担忧:“没有,崔长史本想命人请少卿大人回来一趟,可公主不允,挥退了大家。可是亭中风大,湖水寒凉,公主一直在那待着,恐着凉伤身。” 湖心亭今夜亮起了灯火,在湖面上映亮一抹皎洁的白,天边无月,繁星点点。 几个侍女守在九曲回廊入口处,湖心亭处只有一道身影安坐其中,宽袍大袖,身边无人侍奉。 见人来了也不阻拦,只屈膝一礼:“少卿大人。”然后接着守在原地。 陶宁踏上九曲回廊,似有察觉地回头遥望,在房顶上发现一抹不易察觉的黑影对她遥遥相敬,那正是躲清闲喝酒的李霁。 回过头,继续往湖心亭处走,亭中薄纱垂下,朦胧了亭中人的身影。 临近入口处陶宁却停在原处,静静看了一会,有些犹豫该怎么把人劝回去。 正要迈步上前时,正好听见那背对着她的身影嗓音微哑道:“在那站着做什么?进来。” 只听这声音,陶宁立马分辨出秦央没少喝。 撩开纱帘,倚在桌上的人影更加清晰,她随手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眼尾睨来:“你是来劝我回去的?还是来劝我喝酒伤身的?” 秦央容貌清雅,貌若昙花,总是穿着高领长袄,将扣子扣到最顶上,修长白皙的脖子掩盖在重重衣襟之下,也将一切情绪掩藏,笑不达眼底。 她总是一副循规蹈矩,固执守旧的模样,像极了泛黄画卷上的是仕女工笔画,或者是侍立墙角的美人灯。 其实她做的所有事情才是最不遵从规矩的,她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公主,极致的反差造就了如今的秦央。 一旦随性起来却如昙花绽放,开尽了所有灿烂,格外引人。 陶宁大步上前,几乎带着飞蛾扑火的劲,拿起一壶开封的酒喝了一大口:“都不是,我是来陪公主喝酒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秦央眼底闪过讶然,只一眨眼,又恢复了微微带笑却看不清真实情绪的模样。 秦央手背撑着下巴:“那你打算陪我喝多久?” 陶宁抹去唇角酒液,舔了舔清润不少的双唇,弯唇一笑:“公主想喝多久,我就奉陪多久。”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诚意,陶宁将那胖肚子的酒壶喝了干净,白净脸庞上泛起薄红,像是扫了一层胭脂,分外动人。 秦央还是有些分寸的,喝的酒并不烈,可压不住她喝得数量不少,人已微醺。 不过她笑意更加明显,手指点了点陶宁:“若是被崔虹听见你说的,她定然会后悔下午时想要将你请回来的念头。” 陶宁眨了眨眼,认真道:“只要公主喜欢,旁人的喜不喜欢,与我无关。” 这番话她是真心实意的,所以秦央盯了她许久,也没能看出一丝破绽。 “也不知是你没有破绽,还是我心已经全是破绽。”秦央动了动唇,喟叹似的说。 秦央声音很低,低得陶宁听不清,眨着水润双眼凑过来问:“公主说什么,我听不清。” “跟我纠缠可没有什么好结果。”秦央指尖拂过她的脸,“你当初靠近我,是为了什么呢?” 这句话听清了,陶宁起身,在秦央身前单膝点地,大逆不道地捉住她双手:“公主救我,我愿为公主做任何事情。” 许诺太大,总会给人油嘴滑舌的感觉,可陶宁说得郑重,让人忍不住信服。 说不对眼前人动心是不可能的,秦央早就动心了,只是隐而不发,日日积攒,反而更加想念。 但是秦央没有表露出来,她淡淡往下一瞥,如无悲无喜的观音,清冷庄重。 秦央:“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公主是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陶宁没有真切想过,不知从何时起,心生思慕,回头再看时,已然情深难以割舍。 听见这句问时,她想到的不是秦央手中的权利,也不是她身上繁重的担子,而是雨花园初见那一日。 天青色衣衫的秦央坐在树荫下,声如冷泉,出声叫住了陶宁。 当时园中落英缤纷,一园春色却在秦央面前黯然失色,原来在那时就已悄然种下种子,悄然萌芽了。 陶宁如是说了:“公主如明月皎洁,清冷傲然,庄严禁欲。” 原来在她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忽然,秦央勾起淡淡笑意,朝陶宁道:“我不清冷,也不禁欲。” 陶宁:“……” 从没有什么嗜好的秦央终于喝腻了酒,她没有味觉,尝不出五味,喝再多的酒 越是喝,却越是空虚,像是心底破了个窟窿,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陶宁看她眼角绯红,手上动作不停,酒液浸染了衣襟,透着引人窥探的白。 陶宁强行把目光从她锁骨处衣领挪开,心底发酸,忍不住心疼。 只看眼前人,陶宁莫名觉得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她第一个失去的就是味觉。 从出生开始,她被断定天缺之体,纵然天降奇才,惊才绝艳,也逃不过五感尽失,四肢尽废,成一个废人的命运。 起初她的父母不信,搜罗了各种天材地宝,发誓一定要将她治好,哪怕做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也好。 十二岁时,陶宁发现自己忽然吃不出甜糕的甜味了,还以为是厨娘放少了灵蜜。 从此她开始了吃什么都味如嚼蜡的日子,还为了不让人担心,陶宁仗着修为已经能辟谷了,不再吃任何东西。 只是偶尔在夜深时,她从府外坊间买了一堆东西胡塞,想找回以前的感觉。 她还生吃厨娘晒干的干椒,直把嗓子吃得火辣辣地疼,说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她自己找了丹药吃下,免得被人察觉。 没有味道,怎么吃,怎么喝,都是没有味道。 第二个失去的则是嗅觉,它没有像味觉那样霸道果断,说消失就消失,而是逐日减少,待察觉时也晚了。 不过即便早察觉到也于事无补,这事无法改变。 那时陶宁在想,还不如跟味觉一样直接消失,一日日减淡,一日日担心哪一天醒来发现闻不到任何味道,与钝刀割肉又有何异样? 后来陶宁则随性多了,也不在乎别人想什么了,找不回来的东西也就不找了。 终于不忍地抓住她的手,陶宁揽过她的肩,捉着她手腕往自己身前带:“公主不喝了,我们回去吧,夜里起风了。” 秦央不肯停,抬眼想要将人说退,可一抬眼对上陶宁心疼的目光,心中一酸,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陶宁又说:“我们回去吧,公主。” 我受过你受过的苦,切肤体验过的我更加心疼如今的你。 第135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3 春夜晚风清凉入骨, 还处在湖心亭中这四面通风的地方,这种寒凉是亭中点燃的炭盆也无法消融的。 陶宁抓紧了她的手,秦央衣衫单薄, 喝再多的酒也没能捂暖微凉的手。 秦央动了动手, 发现挣脱不开便不动了,安然枕在她身上,嘴上却说:“云京什么时候不起风?我不冷。” 陶宁没松手:“我冷。” 秦央莫名赌气:“那你就回去。” 陶宁语气委屈:“天太黑了,路好长, 我害怕,要公主陪我回去。” 秦央被气笑了, 看了陶宁一眼。 天黑害怕? 偌大公主府因为主人的清醒而点燃了不少灯火, 一路光明, 通畅无阻, 还有一路侍女在路边侍立,随时听从吩咐, 今夜的公主府是跟黑这个字沾不上边的。 分明是糊弄她的谎言。 静默片刻, 秦央退出了陶宁怀中, 一次放纵,该有结束的时候了。 陶宁以为她生气了,心头一空, 下意识伸手去追, 却见秦央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走出几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不是说天黑害怕吗?我送少卿大人回去。” 不用细品, 陶宁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捉狭, 跟上她的身影。 走出九曲回廊,陶宁从侍女手中接过灯笼, 紧跟在秦央身旁:“天黑,公主当心脚下。” 话音刚落,秦央脚下一歪,差点被台阶绊脚,被陶宁及时抓住。 陶宁声音发紧:“公主小心!” 秦央耳根发热,这明明是她的公主府,怎么还能在自家路上摔倒。 这场景有些眼熟,在行宫时她也差点摔倒,同样的,她再一次被陶宁抓住。 结果还是秦央食言了,她没能将少卿大人送回房里,反而被陶宁送回自己的寝宫里,还是被一路扶着送回来的。 寝宫里所需东西都准备好了,崔虹本想上前接住秦央,却被她挥退。 秦央:“下去,都下去。” 公主一旦执着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崔虹只好退了出去,临走前用眼神向陶宁示意她准备好新衣裳。 第214章 她注意到了秦央被酒淋湿的衣襟,要是不换下就睡容易着凉不说,还会不舒服。 再度被委以重任的陶宁:“……” 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想不太明白。 莫非她长了一张让人值得信任的脸? 不然为什么孟春和崔虹都把不省人事的公主放她手里,一副很是信任的模样。 可事已至此,抱着一回生二回熟的心情,陶宁转身,将床上风景收入眼底后,再次僵在原地。 秦央躺在床上,双眼微垂,一只手抬起压在额头上,脸颊微红,眸光潋滟。 她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趁人之危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可是再找一个腰带蒙眼睛陶宁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了。 她心想这应该是瞎的早的弊端了。 从前让人念书也只敢让人念内门心法,经史子集,百科杂书,纵使只剩下听觉,她也算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少女慕艾的心情,偷看风月话本。 相对应的,给她念书的也不会想到给她念风月话本。 造成了现在一脸镇定,但手足无措的陶宁。 对于这事,她的确一窍不通。 等了半天,秦央没能等到人来,她睁眼往床前看去,只见陶宁站在桌前,似乎是要把换下的衣服盯出花。 心底生出不满,难不成衣服还能比她好看? 秦央说:“这房里已经没有腰带了,你找不到。” 本还跟自己本心做争斗的陶宁听了这话,耳根忽然就热了起来,随后心想秦央怎么知道腰带的。 秦央说:“我看见了。” 听到她的回答声,陶宁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了。 陶宁语气僵硬的重复:“你看见了?” 她不知道秦央途中醒过的事情,还以为自己技术很好,没把睡沉了的秦央弄醒。 秦央扯了扯衣襟,不太舒服地皱着眉:“这里弄脏了,黏在我身上了。” 喝下去的酒劲终于上脑,秦央只觉得四肢绵软,抿着唇不住去扯衣襟,却因为衣带扯不开又黏了回去,双眸因恼意越发水润。 然后泄气一撒手,不肯动了。 陶宁:“我来帮你吧。” 那没有腰带,自然有没有腰带的换衣办法。 秦央安然躺在床上,微微扬起下巴,让那双手伸过来解开外衣系带,只轻轻一抽,衣襟便散开了。 看那满脸正经,耳朵却红了的陶宁,秦央指尖勾了勾她衣带,把人让自己身前扯了扯。 陶宁按住她的手,轻叹一口气,她想自己要开始习惯了多几层衣服,跟少几层衣服大不一样的公主了。 看见陶宁脸上的无奈,秦央唇角微勾,扬起坏事得逞的笑意。 华服于她而言是束缚,叫她时刻谨记着身份,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不能行差踏错。 要是不穿了,倒是回归本真,透出本性里的些许恶劣。 这不会让陶宁觉得她表里不一,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一次放纵,放纵二次又如何? 就当她不是镇国长公主秦央,而是秦央,只是秦央本身而已。 意随心动,秦央突然伸手勾住身前人后颈,将人压下,双眸深邃得似乎要将人吸进去。 陶宁猝不及防之下后颈被人勾住往下压,要不是及时用胳膊撑住床面,她差点就撞上了秦央,把人压出个好歹。 不过两人姿势也差不多了。 呼吸几乎交融,温热双唇近在咫尺。 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无间,可秦央却没有半分的抗拒,主动用发热的脸去蹭蹭陶宁的脸,寻求那微末的凉意。 要不是有陶宁的出现,她还真以为自己天生不近人情,是个冷心肠的人了。 手下揽着柔韧细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脏快要跳到极致了,陶宁现在心情反而平静不少,满心眼只有秦央的脸。 温热旖.旎的气息在屋中蔓延,她们都知道屋外有不少侍女随侍,这也无法打消她们心底的冲动。 秦央红唇微张:“你离我那么近,你不害怕吗?” 陶宁不解:“怕什么?” 秦央说:“他们都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妖,弄权揽权,意欲窃国的妖,将来会毁了大俞,是要遗臭万年的妖妇。” “公主不是窃国的妖。”垂眸与身下人对视,陶宁心说是勾引我的妖。 也不知道秦央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她又说:“他们还说我冷血狠辣,最毒妇人心。” 念念叨叨的,秦央把所有的坏话都一一复述,偶尔语气愁闷,添了几分如今年纪该有才朝气。 从很久以前开始,这种声音不绝于耳,她不是听不见,也不是百毒不侵,只是没找到能说的人。 换做今日之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还会有抱着人告状的一天, 陶宁一一反驳:“这些人都眼瞎,公主心肠最是温软。” 很多事情不需要人教,心念一起,想做便做了。 陶宁低下头,试探似的碰了碰肖想许久的唇瓣,而后吻住,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起初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对方,情起而深,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微微的刺痛反而成了最烈的.春.药。 口舌温软,濡湿的声音响在床榻之间,呼吸之间清酒甜香,比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叫人回味无穷,余韵悠长。 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平复喘急的呼吸。 额头抵着额头,陶宁说:“公主你胡说,你分明是甜的,我也没有中毒。” 所以公主才不是最毒妇人心。 这种玩笑还是超出了秦央的接受范围,她气闷地咬了一口她锁骨。 陶宁任她动作,眼睛一眨,她故意道:“公主不要咬得太上了,容易被人看见。” 顿了顿,秦央故意仰起下巴,在她耳垂下方又咬了一口。 咬就咬了,怎么了,本公主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存在吗? 这一口力道不算轻,陶宁低低抽了口气。 听见轻轻的一声嘶,不忍心的松开了口,看了看耳下的红印,用舌头舔了一下。 陶宁扶着她后颈,被咬之后倒是不觉得疼,倒是被舔了一口后觉得心头发颤。 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人。 不是天生心肠温软,谁愿意扛起这些担子,还因此背负一身骂名。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秦央分明就是个比谁都容易心软的人。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秦央说:“我字长意。” “长意。”陶宁又叫了一声,“长意。” 秦央捏着一缕头发搔了搔她下巴,语气带笑:“直呼公主名讳,犯天家忌讳,你放肆。” 陶宁抱紧了人不让她往下滑,又抓住那不住作乱的手往怀里藏:“就算你要罚我,我也是要叫的。” 秦央想了想,笑了一声:“好吧,我先治你无罪,我舍不得罚你。” 夜间,公主府又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雨打芭蕉,夜雨滋润了含羞半拢的花苞,在雨水的滋养下逐渐舒展,绽放花瓣。 后半夜时,雨声越来越大,幔帐内仍春情满室,隐约的细语声被雨声压下。 躺房梁上的李护卫忽然掏了掏耳朵,满脸迷茫地坐了起来,手上握着没喝完的酒壶。 她在雨夜中到处张望,什么都没能发现。 后来她又躺了回去,心想一定是我喝醉了,怎么老是觉得听见疑似长公主的声音在低泣。 长公主铁骨铮铮,把朝野群臣玩成猴,她从不会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寝宫内安静下来,幔帐之后也停歇了,一只手伸出,随手扔出一团被单。 * 最近的云京已经有了盛夏的雏形,较之春日,都穿的越发轻薄飘逸。 可这就苦了大理寺官员们。 为了彰显大理寺的气派,官服用料方面偏厚重,层层叠叠的黑衣,穿上身之后,气势是有了,但热也是真的热。 公房里,忙着找卷宗的主事抹去额头上一把汗,扶着门框歇口气。 要不是卷宗不能风吹日晒,主事恨不得把窗门打开通风,好把这满室的陈旧气息散尽。 不远处,响起几道不大不小的说话声,主事余光看见陶宁带着人经过,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 她身后跟着一串人追着跟她说话,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淡青衣裙的识青,都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的。 识青还是有些遗憾没能用上登仙烟,忽然瞥见陶宁颈侧耳下的红痕,她狐疑盯了半天。 那道痕迹并不明显,似乎是为了掩盖红痕,陶宁特地在上面敷了一层粉,不靠近了仔细看看不太出来。 陶宁正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属,被一旁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人都走了,无可奈何地转头看向她。 识青:“少卿大人,你的脖子……” 陶宁有点期待她会说出什么。 第215章 端详片刻,识青惊奇道:“是被蚊子叮的吧,这蚊子有点毒,看你敷了粉也没能遮住,咬得也太大了。” 陶宁:“……” 识青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从身侧药箱中摸出一罐药膏:“最近快入夏了,蚊虫猖獗,还都毒得很,我这有艾草膏还没用过的,少卿大人拿去用吧。” 520扼腕:【这傻孩子还艾草膏呢,怕不是看见你跟长公主抱一块还问是不是义结金兰。】 陶宁嘴角一抽,觉得识青还不至于傻到这地步。 识青又问:“对了,少卿大人你是住的什么地方啊,蚊子那么毒,要不趁早搬了吧。” 她是想着最近案子告一段落,要是陶宁搬家她也能帮帮忙。 “没有比那更合适的住处了,还是不搬了。”陶宁接过艾草膏,想说我住在公主府,还睡长公主床上了。 不过这话太吓人了,还是忍了回去。 识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也是,云京的宅子都贵,好地段好价钱的更是难找,住着合适的还是不搬为好。 识青善解人意道:“那我给你配几个驱蚊的药包吧,师婶用了说效果不错。” 其实师婶还说比师叔弄出来的强点,戴上之后果然就看不见蚊子了。 在这一方面,识青的确比师叔厉害些,倒也不是师婶说哄骗她。 陶宁:“……多谢。” 识青挥挥手,挎着药箱就往外走去:“不客气,我待会就让人给你送来。” 两月前发生的刺杀案最终要落下帷幕,陛下已下圣旨命东平府知府捉拿前朝余孽,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此乃大功一件,她也是彻底名扬云京。 扬不扬名陶宁其实压根不在乎,她只想终于有了闲下来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房间里的医书全看完,还是黏着公主不放手。 后来她想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带着医书黏着公主,两全其美。 第136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4 于是公主府书房经常出现这一种画面, 在案前处理奏折的秦央身边多了一个神色懒散的少卿大人。 一日沐休,陶宁搬了一摞书去秦央书房里,寻了一处光线不错的地方静静看书, 偶尔提笔书写。 待写累了就去书案旁跟长公主求贴贴抱抱, 秦央也是无奈,以前也没发觉陶宁是那么黏糊人的性子。 侍女进屋通传,双眼一直盯着鞋尖:“公主,三位女先生到了。” 秦央声音微哑:“知道了, 让她们进来吧。” 陶宁一听,起身问:“公主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秦央睨了她一眼, 眼尾泛红:“怕什么, 这公主府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 这话正中陶宁下怀, 她还真就懒得挪窝了, 不过还是退到屏风后继续看她的医书们。 进来的幕僚们自然能看见屏风后的人影,甚至还在进门时不小心瞄了一眼, 觉得那人十分面熟, 像极了最近名声大噪的安少卿。 “参见公主。” “起身吧, 今日让你们来是为了雍州府……”秦央开门见山,幕僚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好抱着满心疑惑坐在位置上。 有侍女进屋添茶, 添满后低声道:“少卿大人请用茶。” 另一道清越女声响起:“有劳。” 幕僚们一心二用, 左耳朵听公主说话,右耳朵关注屏风后的动静,闻言都感到惊讶。 大理寺能有几个少卿, 也就一个, 好巧不巧就姓安。 她们也是没想到啊,公主府里还住着一个少卿大人, 那么大一只呢。 不怪她们消息慢,今天才知道这事。 是因为公主府非常大,分为内宫外殿,长公主一人住在内宫,有侍女随侍,还有崔长史在东院伺候。 幕僚们住的是另一个地方,非公主传召不会轻易入内宫,她们不清楚公主府内宫发生的事,也就不知道长公主府内什么时候住了一个大理寺少卿。 幕僚们互相使眼色。 公主府里的人都精通目交心通,从护卫到幕僚,没能懂点这个都不能在长公主身边效忠。 ——把那么大一个大理寺少卿放书房里真的好吗? ——公主允准的,要不你们谁去劝劝公主? ——我不敢,你胆子大,你去劝公主吧。 ——我也不敢啊。 ——你们都不敢,那我也不敢了。 那幕僚耸耸肩,一脸无奈。 ——这般信任怕是长公主驸马都赶不上了吧? 两道赞同的目光都看向她,眼神肯定。 就算看出来了,她们也不敢讲啊。 长公主以后驸马是怎样的她们不清楚,反正其他公主不这样对驸马。 想了想,再补充一点,也不这样对心腹。 她们就是长公主多年心腹,也从没这样过qaq ——长公主抬头了,都别说了! 那群幕僚纷纷垂下目光,一副安分守己,绝对没有私下蛐蛐长公主的模样。 陶宁托腮看了全程,觉得这群幕僚是真有意思,秦央到底是从哪里掏出这几个活宝的。 议政的话题总不会有意思的,陶宁的心也不在那,公主府里有一个聪明绝顶,运筹帷幄的公主就够了,她不需要操那个心。 听着听着,她托着腮睡着了,脑袋枕在厚厚书本上。 商谈完事情,幕僚们起身离开,往屏风后瞥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还是别担心安少卿会不会偷听长公主讲话了,人睡得可香。 怪不得后半截公主说话声音忽然压低,她们也跟着压低声音,原来是不想吵醒安少卿。 秦央起身绕到屏风后,捡起一件外袍披在陶宁身上,瞥见纸张上的字迹,微微挑眉。 “药方?”感觉到腰上多了一只手,秦央问出声。 陶宁睁开了眼睛,侧脸贴在她腰腹间,迷迷糊糊地蹭了蹭。 然后觉得云锦上的织金有点刮脸蛋,埋住吸了口气,不动了。 秦央觉得身上黏了一块糖糕似的,捏着她垂下的头发发尾拽了拽:“这么用功做什么,以后不想做大理寺卿,要去进宫当太医了?” 觉得清醒了不少,陶宁抬起脸,仰视站在桌边的秦央:“我不做宫里的太医,想做公主的太医。” 搂着腰的双臂微微收紧,陶宁说:“长意,你告诉我,你身上的残毒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件被秦央和公主府,乃至皇宫大内都刻意回避的事情,今日忽然被人问起,秦央心生恍惚。 视线缓缓下落,看过那写了字迹的纸张,秦央问:“从没有人敢问这个问题,你倒是第一个,胆子很大。” 陶宁满脸无辜,她胆子当然大了,公主都睡了,能胆子不大吗? 说出去随机吓死几个路人。 而且因为别人压根不知道,又能从何问起? 秦央掐她脸颊:“你说我坏话。” 陶宁更加无辜:“我没有说话啊。” 秦央:“你心里说的,我听见了。” 心里话怎么能被人听见,陶宁是听明白了,秦长意就是在耍无赖。 “那我给公主赔罪,给公主当靠垫。”陶宁叹了口气,双手用力将人拉了过来,强行把人抱在怀里,不让人走了。 秦央被拉着坐在榻上,调整了一个以前从不会做但舒服的姿势,她问:“你知道惊蛰之变吗?” 大理寺混了一圈,什么密案卷宗陶宁没看过。 一番审问后,她认为这帮前朝余孽还跟惊蛰之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有可能就是前朝余孽潜伏在三皇子府唆使的。 陶宁点头:“知道。” 但听秦央语气,估计还有很多内情她不知道。 秦央说:“二皇子和三皇子逼宫谋反前,三皇子曾收买父皇身边侍从给父皇下毒,想不动兵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皇宫。” 陶宁手收紧几分:“下毒?那毒药……?” 秦央点头,柔软发丝蹭过陶宁的下巴:“我吃了,养心殿被围困,侍从逃的逃,死的死,无人试毒,国不可无君。不过我吃的不多,才有一条命在。” 那本就是奔着要命去的毒药,还怕先帝吃了死得不快,下的分量不少。 秦央年纪也不大,全凭一腔魄力,一口下去虽没致命,但终究伤了根基,还因此失去了味觉,从此味如嚼蜡。 中毒的那一整个月,秦央缠绵病榻,几乎不能下床,命悬一线。有好几次太医们都想向先帝请罪,眼前这情况不如给大公主准备后事。 但是都被先帝驳了回来,哪怕穷尽天下寻找解药,也必须把大公主救活。 秦央声音低低:“为了这个皇位,骨肉相残,手足相杀,但是他们也都没得逞,都死了。” 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陶宁拥紧了她。 有了这些年的脉案,还有秦央的配合,陶宁接下来寻找解药就顺畅多了。 悠闲日子没过几天,在大理寺公房捧着书看,就听说宫里有人传旨,要大理寺少卿去接旨。 第216章 初初听到消息,陶宁懵了一会,被主事的着急叫了几声,放下东西出门接旨去。 起因是东平府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内阁受不了东平府拖拖拉拉的速度,下旨命大理寺少卿前往东平府,将那前朝余孽捉拿归案。 陶宁接过圣旨,她也没想过查完案子还得管抓犯人的事情,还要她大老远跑一趟。 具体案情、藏匿地点,以及各个江湖势力都弄明白了,消息传播也慢,他们未必已经察觉,就等着东平府知府带兵上门去捉。 那东平府知府就这么没用,一个人都逮不着? 传旨太监看安少卿满脸凝重,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那凝重的脸瞬间雨过天晴,转疑惑,陶宁提高声音:“长公主的意思?” 传旨太监点点头,说了几句话后,带着人离开了大理寺。 圣旨上说要陶宁尽快去,那意思就是最好明天就出发,陶宁只好收起无关此案的东西,点了人跟她一块去东平府。 看了看天色,还算早,但是她明天得出远门,今天下班早又不过分。 谁出远门不得收拾行李? 陶宁把圣旨一放,人想走了。 主事只听她要的人不多,疑惑道:“大人只带识青姑娘一人吗?不多带些人去?” 陶宁:“不必,前朝余孽大多善用毒,还有那些江湖人士各个身怀武功,我此次去不欲被人知晓,人多了我顾不上。” 主事一想也是,要是被人下毒还有识青漫天撒毒,最近识青姑娘缠着仵作大娘学验尸,胆子越发的大了,对着开膛破肚的尸体也能吃得下饭…… 等等等等,这个不能再想了,这画面有点可怕。 至于武功,没有人能比少卿大人更厉害,还是轻车从简更好。 主事的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还真没把圣旨带走,直接扔桌上了。 最近秦央不再早出晚归,回来的时间早了不少。 起初陶宁以为是秦央终于知道累了,将身上的担子卸下一些,后来她却觉得秦央应该是另有筹谋。 不过陶宁不在意这些,她更关心的是明日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回不来,日子该有多无趣。 果不其然,回到府中,陶宁就在亭中发现躺在美人靠上看书的秦央。 走近再些细细看去,侍立在一旁的侍女悄悄伸手,双手合十放在脸侧,暗示公主已经睡了。 陶宁点点头,撩开亭中垂下的纱帘,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侍女们都不约而同地往外走出几步,站在更远处的地方,背对着凉亭,垂首侍立。 亭中只有秦央一人,书盖着脸挡住外面的光亮,膝头上搭着薄毯,现在已然入夏,倒也不冷。 美人靠旁立着飘着轻烟的香炉,亭中香气袅袅,桌旁散落不少奏折,全是看完了留下批注的。 陶宁无声靠了过去,缓缓蹲下,撩开盖在她脸上的书本,露出睡得微红的脸。 看了片刻,她凑了过去。 秦央是被亲醒的,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下意识给予回应,没想到那方攻势却更加猛烈。 一声带笑的:“长意,呼吸。”彻底把秦央叫醒,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榻边的人,把脑袋往她撑在美人靠上的手掌上一撞。 秦央舔了舔微肿的唇,声音含糊:“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陶宁:“公主把我打发得那么远,还不允许我早些回来收拾行李了?” 秦央清醒了不少:“我打发你?” 然后她才想起她让内阁下的那道圣旨,东平府确实是挺远的。 陶宁可怜巴巴道:“难道不是公主是嫌弃我,特地把我打发得远远的,东平府这一去,一个月都不一定回得来,公主会舍不得吗?” 最后一句话才是陶宁的重点。 但秦央把重点放在第一句,听得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过她还真舍不得把人放那么远,还那么久,现在一看,她的想法没有错。 所以她今天提前回府,起码离别前还有相处的时间。 陶宁得寸进尺地爬上并不宽大的美人靠,跟秦央躺在一块,双腿交缠。 抱着细腰,脸埋进秦央颈窝里不住蹭啊蹭啊,陶宁声音闷闷:“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公主不会把我忘了吧?” 秦央被蹭得有点痒,推也推不开,无可奈何道:“不要撒娇。” “说是一夜妻妻百日恩,按照这样计算,我们都多少年恩了,公主已经对我厌弃了,连撒娇都不肯了。”陶宁忧愁如怨妇,“也是,都那么多年恩了,我不新鲜了,公主厌弃也是正常。” 秦央好笑:“要是真厌弃你了又如何?” 陶宁眼尾垂下,像极了厨娘那只讨不到食的玳瑁猫,可怜至极:“我又能如何?公主位高权重,我翻不过公主的五指山,只求公主百年后记得把你驸马的坟藏深一点。” 秦央疑惑不解:“为什么?” 陶宁:“我怕我气不过,把公主驸马的坟给刨了自己躺进去。” 秦央:“……” 你就这点出息了? 陶宁一脸痴情,忍得肚子抽筋,深情道:“不求与公主生前双宿双飞,死后也要和公主同墓共穴。” 秦央受不了了,指尖一点她眉心,往外一推:“去你的,我才不会让别人做我的驸马。” 说罢,她扭身就要走。 这推猫都推不动的力道自然是推不走一整只少卿大人,反被她抓住机会,凄凄惨惨摔到她身上,一不小心也把自己摔的衣襟散乱乱,衣衫落在榻上。 陶宁扯了薄毯,将两人笼罩其中,跟已然情动的秦央对视一眼,凑过去深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肩膀衣裳被褪去半边,微凉的手在她心口游走,被带着湿意的另一只手按住。 尚且自由的,被焐热的另一只手循着山峦而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泉眼。 秦央眉头微蹙,轻哼一声,目光渐渐迷蒙,却听见陶宁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嘘公主,要小声一些。” 秦央一惊,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在何处,这对于循规蹈矩的她来说还是太过火了,下意识想要合拢双腿,抽身离开。 可她的身后已经是靠背,退无可退,只能眼泪汪汪的缩在角落处,蒙在被子里哭得凄凄惨惨。 攀山顶点,还想着咬着唇不能出声的人早就忘了这回事,搂着陶宁脖子,将脸埋进去,咬着人锁骨掉眼泪。 滚烫泪水濡湿了秦央睫毛,顺着脸侧下落,陶宁凑过去一颗一颗抿去,拍拍她后背:“好了好了,长意不哭了。” 秦央没理她,却缩进人怀里,抱着罪魁祸首闭眼酣眠。 第二天,陶宁还是出发前往东平府,奉命将那前朝余孽一网打尽。 抵达的第一天,陶宁暗中表露身份,把那尸位素餐的知府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是没想到有人能废成这样,啥事干不成反而打草惊蛇,把人给惊动了,藏得更深了。 更让陶宁想不到的是,这知府人前唯唯诺诺地赔罪,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协助她搞定前朝余孽。 一扭头就给陶宁送来一大箱子金银珠宝,求少卿大人提携,最好能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知道个名字也行。 陶宁头痛地让人给他扒了官服,结结实实捆了扔进牢里,待一切结束带回云京由长公主发落。 这也算是圆满了他被陶宁提携,在长公主面前露脸的请求。 经此一遭,长公主想记不住这人都难。 而且一路上陶宁会亲自押送,足够诚意了。 抵达的第十五天,陶宁就带人就摸到了山谷,一个月内圆满完成任务,带着一大帮人准备启程回云京。 也是这时候陶宁才知道,那少主早就因为知道长兄身死,日夜忧虑,受惊过度,早已病死。 他头七那天刚好还是陶宁带人攻进山谷一锅端,人已下葬,也算是死了个好时候,免了之后的牢狱之灾。 陶宁否了挖坟验尸的建议,让他入土为安,在一众怒视中,命人将谷中财宝封箱,都要带回云京充入国库。 吩咐完了,她在谷中走了几圈,便看见识青从少主生前居住的院落里出来。 陶宁问:“发现什么?” 识青嗅觉灵敏非同常人,能对着腐尸面不改色,不代表她不怕浓烈的气味,闻言扇了扇鼻子:“全是药味,治心疾的,治忧思的,还有更浓重的是吊命的,墙角的药渣堆了满缸。不是短时间内能攒下的量,可见是个药罐子。” 陶宁点点头:“也罢,随我回去吧。” 怪不得之后都没有这谢氏少主的身影,就算他不是今日病死,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病故,也就没有被记载的必要了。 此时已经入秋,天气微凉,陶宁从牢中出来,身后跟着捕头与主事,她仰头看天。 第217章 主事见她望着澄澈蓝天,便主动道:“东平府一般都在这时候入秋,早晚都会凉快些,大人切莫忘了早晚添衣。” 陶宁恍然:“原来已经入秋了。” 想必云京只会更加凉快,也不知道公主在做什么。 把人安排好了,陶宁回到下榻的房间,活动活动筋骨,准备给自己倒杯茶水解渴。 伸出的手一顿,陶宁倏地抬眼,冷声道:“谁?出来!” 有人趁她不在潜入了她的房间,她听到了另一道呼吸声,轻轻浅浅的,不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也没有武功。 “不是旁人,是我。” 一道人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陶宁从听见她声音就有种不切实际的狂喜,待人走出隐藏之处,露出真容,心底的惊喜溢于言表。 抬眼看去。 正是穿着寻常衣裙的秦央,眉间一点朱砂也被遮掩个干净,朝陶宁露出一个笑:“少卿大人还真是敏锐,我还以为能再藏就一点才被发现。” 陶宁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她茶都顾不上喝:“长意?你怎么在这?” 第137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5 往前走几步, 陶宁看清秦央眼底的青黑,她是一路快马加鞭过来的,风尘仆仆的气息未散。 她来的原因一两句话说不明白, 秦央只好说:“闲话不多说,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们不回云京,也不在东平府多待,我们去雍州府。” 陶宁:“雍州府?”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雍州府? 秦央张口欲说。 这时, 外面传来一声询问:“少卿大人可在?宫里有旨,还请少卿大人出来接旨。” 秦央只好说:“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不等外面再发出第二声问, 陶宁答应一声, 转身出门去。 听完旨意后,陶宁端着圣旨仔细看了一遍。 旨意内容简单, 大意就是雍州下广安县出了一案, 有一红衣女子在中元节后出现, 日日夜奔,鬼哭不止,为平民忧, 特命在附近办案的大理寺少卿安宁一块查获此案。 虽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有一点还是明白的,秦央有事要去雍州一趟,但她不能摆明了去, 只能借陶宁身份前往。 而且这事不轻, 已经严重到秦央亲自动身。 可前朝余孽已经解决,剩下的已然不足为惧, 又有什么还能惊动秦央的。 陶宁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得雍州府是郡王雍州王的封地,现在的雍州王是先帝同胞兄弟的后代,论辈分算是崇熙帝和秦央的堂兄。 所以要陶宁去雍州府查案,为秦央的行踪遮掩。 这是怕是跟皇亲国戚有点关系,寻常官员也奈何不了的那种。 识青不明所以,差不多快到了启程回云京的日子,怎么又一道圣旨把人一杆子支到雍州府去? 她念出了任命内容:“……彻查‘红衣夜奔’一案,不得有误?” 陶宁拍板:“收拾收拾,这两天出发雍州府。” 知府通判追了几步:“少卿大人,那前朝余孽如何处理?” 本来陶宁是打算亲自押送的,但是现在一道任命下来,又得去查别的案子。 陶宁其实还没想好,但是她说:“我会让人安排。” 说罢,她回身走向房中,识青只以为她着急收拾行李,只好也回房收拾东西。 着急的通判一回头,发现两个大理寺来的人都没了。 愁眉苦脸地抓了抓脑袋,顶头上司早就在牢里了,通判只好安排人看严实了,千万千万不要在东平府内出岔子,不然他万死难辞其咎。 秦央果然还在房中等她,天色渐渐昏暗,她却没点灯,静静坐在床边等待,听见房门响声传来,才站起身去迎。 “天那么黑,怎么不点灯?万一摔着了怎么办?”陶宁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房里本不应该有人,要是秦央点了灯,那闹鬼的可就不只是雍州府广安县了。 “看你累的,先坐下歇歇吧。” 将人按着坐到桌前,陶宁从布包里摸出火折子,吹一口气,点燃了灯火:“饿不饿,等会会有人送饭菜来,就是有些简便。” 秦央一身素衣,在火光中看来,眼底被火光映亮,目光盈盈:“你怎么不问我是为什么来?” “有什么事情都吃完饭再说吧。”陶宁语气不甚满意,“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日子想不想你,难不成一个月不见就生分了,只谈公事不谈情了?” 秦央:“……” 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从不会在乎什么背后目的,根本没必要问这种问题。 秦央肩头忽然松了几分,抬手张开:“我想你了,抱一抱。” 难得长公主求抱抱,陶宁有点惊喜,忙不迭拍拍身上的灰,才过去把人抱住。 把人抱了个满怀,嗅着那似有若无的檀香,陶宁不太好意思道:“今天有点忙,下去去了牢里一趟,早知道你来,我就先换身干净衣裳了。” 秦央埋进她怀中,低笑一声:“我也赶了一天的路,脏就脏吧,一块脏。” 陶宁注意到秦央今天心情不怎么好,这段日子往来信件也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烦恼,光顾着互诉衷肠了。 这样不好,不好。 陶宁决定换一种方式,更快速更直接的心情高昂起来,弯腰俯身,吻上因赶路而干燥的双唇。 秦央先是一愣,很快就放松下来,软了腰身,双手勾着她脖子,仰着下巴去回应。 本就是热恋中的人,正是情意浓郁,恨不得成天黏在一块的时候,还超过一个月没见面,差不多是小别胜新婚,干柴碰烈火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知府县衙里的丫鬟说:“少卿大人,奴婢给您送晚饭。” 门内很是安静,迟迟没有传来应答声,丫鬟疑惑皱眉,又喊了一声:“少卿大人?” “哐当”一声,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人站在门后,双唇微抿,衣襟松了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丫鬟生长在东平府有幸入知府县衙内做工,从没见过这么钟灵毓秀的长相,她以为云京的人都是这样,后来一想以前知府也是从云京来此地赴任的,全无这独一份的长相和气韵。 原以为这些日子伺候能免疫了,可如今看她气息微急,忍不住心热一瞬,悄悄挪开目光几分,不敢直视。 正是迟迟没有应答的陶宁,她眸光微垂,伸出手:“东西给我吧,不必伺候。” 知府县衙给的分量不会少,两个人够吃了。 “是。”丫鬟递过食盒,门又被关上了,她心里有些疑惑。 丫鬟低声喃喃道:“刚刚少卿大人的嘴是不是肿了些?难不成是上火了?” 想不明白,丫鬟摇摇头,捂了捂微热的脸,往外走去。 * 云京,皇宫之中。 崇熙帝推了满桌的奏折,垮着脸绕出桌案后往外走去,大步流星,满脸不耐。 随侍太监小跑着追上:“陛下有什么事吩咐奴婢等即可,何劳陛下亲自跑一趟?” 崇熙帝:“朕困了,要午睡,你要帮朕午睡?” 随侍太监立马请罪:“奴婢不敢。” 崇熙帝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身后书桌往外走去。 这些东西他都看不明白,叫他一下子看那么多,岂不是为难? 随侍太监追了上来,满脸为难:“陛下,那内阁那边……” 崇熙帝不满:“内阁这群没用的废物,什么东西都往朕面前送,皇姐从不会让朕直接看这些,也不会啰里啰嗦讲一大堆东西,朕不过是逗了一会鸟,就说朕玩物丧志。” 说到这事,崇熙帝更不高兴了:“这鸟不就是他自己带来的,竟敢当着朕的面将那鸟捂死,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朕?” 年少时,崇熙帝压根不是照着未来帝王培养的,他本来应该会成为闲散王爷,可先帝三个儿子全死了,也就剩下一个崇熙帝。 十一岁匆匆封为太子,没等先帝给他铺好路,苦熬多年的先帝坚持不住了,堪堪满十二岁,崇熙帝登基了。 被长公主一步步带上皇位,接受万民拜服。 随侍太监闭上了嘴,他没敢说这就是长公主的意思,就是要皇帝自己处理朝政的意思。 随着崇熙帝年纪渐长,孝期也过去了,快到了迎娶皇后的年纪。 长公主有心放权,将事情尽数交给皇帝自己处理。 还为了摆脱有意为难的意思,她人都出云京了,现在应该到了地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群臣们想得很好,想来长公主不在,陛下终于可以掌权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继长公主撂挑子之后,陛下也跟着撂挑子了,任由大臣们如何劝也劝不动。 这不,才看了不到一时辰,崇熙帝就闹着茶水不够热,笔墨不够浓,最后一扔笔说累了,要午睡。 随侍太监只好跟着人回到养心殿,将人伺候睡下。 第218章 一觉睡了不知多久,陷在梦魇中的崇熙帝带着浑身冷汗惊醒,半撑起身体,扬声叫人:“来人。” “陛下。”戴着三山冠的太监一张嘴就是一口低沉男声,与净身过的太监的声音毫无相似之处。 崇熙帝侧眸,平复了心情:“是你啊,陈宥,你去将灯点上。” 陈宥起身照办,又跪了回来,沉沉磕头声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崇熙帝,他说:“事到如今,陛下还是不承认您所看见的吗?” 崇熙帝:“雍州王是否谋反,这些跟皇姐没有关系,待皇姐回来了,她会跟朕说明白。” 陈宥:“事到如今陛下还在对长公主心软吗?若非长公主心中有鬼,她为何要派人追杀贫僧?” 当着崇熙帝的面,他一扯衣袖,露出包扎了的伤口:“幸好贫僧及时跳井假死,不然贫僧今日无命面君,向您细数长公主之罪。” 这洇出血痕的纱布下包裹着几乎深可见骨的剑痕。 那是公主府侍卫造成的痕迹,而且这算是较轻的伤痕,藏在衣衫下的伤痕只会更加严重,更为要命。 他很庆幸,幸好出手的不是那个李护卫,不然他绝对十死无生。 崇熙帝挪开眼:“朕知道你受委屈。” 陈宥热泪盈眶,拜服在地:“不,草民不委屈,陛下才委屈。” 崇熙帝一脸疑惑:“朕有哪里受委屈?” 陈宥擦了擦眼泪,忠心耿耿道:“陛下才是天下之主,却日日活在长公主的掌控之下,您可知您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是长公主的眼睛。” “父亲蒙受长公主之冤,被迫退出云京,一路上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陛下您啊,临终前还念着陛下您。” 陈宥正是陈阁老幼子,抄家之后他几个哥哥也都被罢官,终身不得用,连带着已有举人功名的陈宥也不准科考,彻底绝了陈家之路。 听了老父临终遗言,他更加坚定自己老父是被冤枉的,害得老父含恨而终。 分明是长公主忌惮老父顾命大臣的地位,想要一家独大,实在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他家几个哥哥被罢官后,都不敢为父伸冤,但是陈宥敢,他不仅敢,还敢回到云京,在护国寺中出家,直到崇熙帝上香,才有机会接近他。 崇熙帝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那一筐筐珍奇异宝,堆满山的金银,一条街也放不下的古董字画,总不能是她半夜让人塞进你家宝库的吧? 他觉得无趣了,于是说:“陈宥,朕怜悯陈阁老曾经是朕的开蒙师傅,对你宽容三分,别再让朕知道你在污蔑皇姐,说她的不是。” 陈宥忽然一抬头:“那陛下明年大婚,您真的愿意娶长公主挑选的皇后,一直被长公主管教吗?” “……”崇熙帝坐回床上,“可皇姐终究是为了朕好。” 陈宥又说:“那万一,长公主有罪呢?有罪行的人,又怎么能担得起辅佐帝王的责任?” *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这马车朴素简单,平平无奇,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马车别无二致。 任谁都想不到这辆马车中坐着前来查案的大理寺少卿,以及她的副手“识青”。 车中两人同排而坐,因忍受不了简陋马车颠簸,而靠在少卿大人怀中的自然是假识青。 真识青已经随押送的人回云京去了,现在留在陶宁身边的是假识青,真秦央。 由李护卫伪装成的车夫坐在车辕上赶车,为了不打草惊蛇,其他人已经秘密前往雍州府,待秦央到了之后再听从吩咐。 陶宁听完,终于明白了秦央了来意:“你是说,雍州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秦央点了点头,抓紧了陶宁的手:“是,起初我也不信,可前去探查的人都有去无回,且前几年雍州王屡屡以雍州府内接连干旱收成不良为由,扣下本地赋税,用于赈灾。那时陛下刚登基,为稳定局势,我没有过分追究此事,却不想……” 秦央声音微沉:“雍州王以为云京示弱,得寸进尺,越发胆大妄为。” 辘辘车轮声不断往前,朝着目的地前进,李护卫一甩马鞭,迎着午后太阳眯了眯眼睛。 广安县县令府衙。 师爷不明所以地看着县令一大早就起床,着急忙慌地让人把所有看起来算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身上的官服整理了八百遍,生怕有什么错漏。 大理寺的安少卿要来了不应该是好好招待,查完案子之后将这尊大佛送走吗? 这是在干什么? 县令夫人也不理解,眼看县令想找丫鬟给袖子打个补丁,她终于看不下去了:“老爷,就算是大理寺的人来了,也不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寒酸吧?” 县令坐在椅子上,手还在哆嗦:“你以为我想啊,东平府知府被下狱的事情你知道吗?” 县令夫人:“你是提过这事,怎么了?” 去岁他生辰广发请帖,广安县县令也得了一份请帖,然而生辰贺礼是一整盒珍珠,价值不菲,让县令夫人心疼许久,大骂他是狮子大开口,没长□□的老貔貅。 县令一抖胡子:“起初我也是一知半解,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错。后来我让人再细问,才知道他是被大理寺的安少卿扒了官服下狱的,因为他想在安少卿身上找门道。” 县令夫人和师爷心下戚戚,异口同声道:“啊?这、这么厉害呢?”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通报,说是大理寺的人进城门了,再过一刻钟就要到府衙门前了。 县令顾不上跟夫人和师爷继续闲谈了,屁股着火似的弹了起来,马不停蹄往外走去。 县令风风火火道:“我去迎接安少卿,师爷你也跟我一块去,夫人你安排好家中,准备好我交代的事情,我去去就回。” 县令夫人也跟着站起来,摸了摸身上的衣裳,心想自己也要不要换一身,这身是她用来迎接贵客穿的,还没穿几次。 广安县属于雍州府上县,水土丰饶,附近山上全是药田,家家户户都是做药材生意的,常年一整条街都弥漫着淡淡草药味。 每年药材成熟季节,都会有药商过来收购药材,一时人声鼎沸,到了年节还会举办彩灯会,与民同乐。 李护卫驾着马车进入城门,走上主街:“大人,广安县到,再往前走就是县衙了。” “已经到了?”陶宁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却没看见集市上应有的人流,反而分外安静,只有两三人在街上走。 因为红衣夜奔一事太过诡异吓人,药材商也不敢往这走了,倒是比往年都清冷不少。 现在已经是傍晚,不少商铺早早关门,那在街上的两三人也行色匆匆,好像很惧怕天黑之后还在街上走。 陶宁似有所觉侧过脸,两边商铺的跑堂伙计们在门边探头探脑,警惕张望,一改从前看见有钱生客就热情十足的模样。 手抓着醒神药包闻的秦央坐在马车里,垂着眼帘,看陶宁缩了回来,才问:“外面怎么那么安静?” 陶宁扯了扯压皱的衣袖,想把它扯平整:“闹鬼了好一段时间,县令迟迟查不出真相,捉不住那鬼影,搞得广安县人心惶惶的,自然就安静了。” 秦央皱眉:“闹鬼?” 陶宁听着语气,歪头问:“长意不信世上有鬼?” 秦央冷笑连连,微白的脸上尽是嘲讽:“我只信人心有鬼。” 说着,马车停在了县衙大门前。 此时夕阳西下,街上完全空无一人了,秋风卷起落叶,入目一派萧瑟。 李护卫跳下车,走到一边,陶宁撩开车帘下车。 县令躬身行礼:“下官广安县县令赵融,见过少卿大人。” 陶宁:“起身吧,天色不早了,闲话入府再叙。”说完,她下意识回身伸手去拉秦央。 伸出去的手被秦央眼神退回,现在她们在外,不能像在无人之处那样举止亲密。 陶宁只好收回手:“我此番来是为了‘红衣夜奔案’,一路上时间匆忙,没来得及了解案情,劳赵县令稍后细说。” 赵县令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听见说话声,赵县令悄悄抬眼看去,只见那穿着素雅衣裙的女子面容素雅,不施粉黛,虽然年轻,但举止优雅,自带不怒自威气场。 若是不说她是官员,他怕不是会错认成天潢贵胄。 心里的惊讶更加多了,早就听说过大理寺少卿十分年轻,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 听说她也才不过二九年华,人家十八了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自己不知道都几个十八了还在县官上打转。 陶宁等了秦央下马车走过来,准备入府,才注意到赵县令走姿:“赵县令你这是……” 县令哭丧着脸:“下官无能,带人追捕那作乱的贼子,一不小心踩到瓦片滑倒,把腿给摔断了。” 陶宁恍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刚刚县令出门的时候是一瘸一拐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按大俞律,身有残缺者不能为官。 第219章 原来是最近才摔断的,难为他一把老骨头还追着鬼跑了。 第138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6 入府时, 时间已经不早了,几乎要过了晚膳的时间。 应陶宁的要求,赵县令没敢效仿落难知府那样大张旗鼓举办洗尘宴, 只让下人做本地菜色, 一直在灶头热着,人到了才叫人端上来。 还担心安少卿不喜与人共食,特地请示过了,就让丫鬟带着饭菜送过去。 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一会, 直到丫鬟带着残羹冷炙走出院子,才让人把伺候的丫鬟叫来问话。 那两丫鬟回想了一下, 说:“没什么特别的, 少卿只是聊了几句家常, 又问了几句话, 吃完了就让我们收拾东西了。” 赵县令忙说:“她问了什么?” 另一丫鬟答道:“那鬼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隔几天出现一次, 出现时都在什么时辰, 可有命案发生, 还有……有没有人亲眼见过那鬼的真面目。” 赵县令:“就问了这些?” 两个丫鬟齐齐点头。 赵县令心想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点点头,挥退了两个丫鬟。 那落难知府就是在宴会后猝不及防被安少卿命人拿下, 残羹都没凉透呢, 落难知府心都凉了。 “老爷,她们才三个人,真的能捉住那鬼吗?”县令夫人是真的受够了那夜夜鬼哭, 天色越黑, 她心越怕。 一尊大佛没送走,又来了一尊,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赵县令摇头:“这位少卿大人就是这样,在东平府那会只带了一个姑娘,听说会漫天撒毒,只闻一口都浑身溃烂,现在不过多了一个闷葫芦马夫。” 县令夫人用手帕捂嘴:“只闻一口就全身溃烂?好厉害的毒,那她们也住在县衙里会不会……” 赵县令倒是不担心:“我等又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还是同朝为官的,她做什么要给我们下毒,这不是吃力不讨好?” 这么一想也是,县令夫人安心不少,她也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有些草木皆兵了。 县衙后院不大,分东西两院,时辰一到,都早早熄灯睡下了,县衙府内外一片安静,月色黯淡。 秦央先一步躺在床上,半合着双眼,听着耳边的洗漱声撑着没睡。 越是听,困意越发上涌,她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角泪水,继续等。 不多时,那水声停了,一阵微不可闻的穿衣声后,烛火瞬间暗下不少。 一人单薄衣衫举着烛火而来,走向床边,看见床上困得不行却没睡的秦央,她问:“怎么还没睡?” 秦央脑子困迷糊了,嘴巴嘟囔道:“等你。” 陶宁坐在床边:“下次累了先睡,别等我。” 秦央没答应:“没等你觉得不习惯。” 虽然这习惯养成的时间也不长,但她已经习以为常了,陶宁走的起初几天她倒是不习惯了,经常因为翻身扑了个空而惊醒。 陶宁便不再说了,她又何尝不是。 吹灭了烛火,放下了幔帐,一具带着水汽的温热身体躺了进来,被窝被填满的同时,似乎空虚的内心也被填满。 秦央挪了挪地方,习以为常地翻了个身,手抱住人,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闭上眼睛睡了。 在她眉心眉心落下一吻,陶宁也跟着沉入睡眠中。 夜深时刻,万籁俱寂,一道红影悄然出现在大街尽头,长发垂下盖住脸面,在另一条街更夫的打更声中,歪了歪脑袋。 “四更到——” 陶宁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秦央。 秦央还在睡,双眸紧闭,对外面的声音没有反应,她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仔细去听。 的确是有人在哭,幽幽怨怨的,缕缕不绝,好像下一刻就会飘到自家房门窗前,夜叩窗门。 陶宁轻手轻脚地掀被下床,借着昏暗月色走向门,伸手打开,往外看去。 门外光线暗淡,空无一人,院墙上连一只野猫都没,无风无星,夜色寒凉,唯有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哭声不绝。 打开门后那哭声更大了,像是女人断断续续,嘶哑而凄楚地哭泣,那哭声似乎压抑在了喉头,用尽力气也只能挤出难以言喻的低泣,反叫人脊背发寒。 身旁传来开门声,一身黑衣的李霁走出门外,显然她也听见了这哭声,向陶宁看来一眼。 陶宁点头。 李霁会意,脚下一点向院墙外飞去,身轻若燕,身影隐在黑夜中。 没多久,哭声消失了,李霁身影又出现在墙头,双手空空荡荡,朝陶宁摇了摇头,表示没抓到,给跑了。 陶宁有些意外,李霁武功不低,轻功不差,竟还有人能从她手下逃脱。 不过李霁也是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那装神弄鬼的借地形之便隐藏踪迹倒也不难。 可事已至此,纠缠无益,她示意李霁下来,明天再打算。 李霁点点头,回身看了一眼红影消失的方向,跃下院墙回房。 陶宁搓了搓手,搓热了才躺回床上,果然还在睡觉的秦央摸了过来,往她怀中一枕,陶宁拉了拉被子,让被子盖过她肩膀,别着凉了。 秦央含糊道:“这么晚你去哪了?” 大晚上的讲鬼故事有点吓人,陶宁便说:“起夜了。” 也不知听没听清楚,秦央蹭了蹭她,嗯了一声,睡得更沉了。 第二天一早,秦央收到心腹来信,带着李霁出门去了。 秦央不在,陶宁还是得把事情查明白。 不过陶宁不打算大张旗鼓地查,拒绝了赵县令的陪同,打算自己上街走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热闹的地方必然会有很多不易察觉的消息,只看卷宗和做过法的假道士瞎吹是看不出真相的。 赵县令不知道这跟在安少卿身边的,那个据说会漫天撒毒的用毒高手是长公主假冒的,他问:“那位识青姑娘不与大人你一块查案吗?” 陶宁随口糊弄:“她昨日一进主街觉得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怀疑有人到处撒让人致幻的毒药,在屋中验毒,别打扰她。” 赵县令和师爷大惊失色:“啊?!!” 没想到漫天撒毒的人除了大理寺的识青以外还有别人,那他们岂不是中毒久矣,药石无医? 陶宁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在东平府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见过真识青逆风随手一撒药粉,就把对面全都药倒的场面。 事实如此,倒是没以讹传讹。 可出门在外,还是得维护一下大理寺官员形象,可不能留下大理寺的人都爱撒毒的印象。 陶宁解释道:“药毒不分家,识青姑娘医术也是一绝的。” 结果赵县令和师爷的表情更加微妙了,五彩缤纷一阵后,赵县令连连保证绝对不会有人会不长眼去打扰识青姑娘验毒。 虽然过程有点问题,起码结果是想要的,陶宁随意点点头,出门去了。 人过怎么会无影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事情肯定会留下痕迹,陶宁准备去最热闹的地方听听。 闹鬼了好一段时间,迟迟查不出真相,捉不住那鬼影,搞得广安县人心惶惶的。 胆子再大的人,再不怕鬼,隔三差五被这鬼哭闹得整夜睡不着,也好不到哪里去。 睡不够容易火气大,心情差,一条街走下来陶宁已经目睹了几场口舌纷争了。 走出县衙,一身寻常衣裙的陶宁随便找了一家闻起来特别香的馄饨摊子坐下,要了一碗馄饨。 现在时间还早,大街上人还是不少的,不过孩子都被拘在家中不给出门,在外面的都是大人居多。 “昨晚的动静你听见了吗?” 低头吃着馄饨的其他食客纷纷抬起了头,看向挑起话头的人,等馄饨上来的陶宁也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普通汉子,一身布衣,看衣着打扮像是哪家药行的账房先生。 同桌的另一人答道:“怎么没听见,我家就住在东侧,那红衣鬼每次都会从我家门口经过,那哭声真是……” 他搓搓胳膊,一脸恶寒道:“听多少次都觉得胆寒,我媳妇受不了了,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去了。” 此话一出,附和者倒是越来越多:“谁不是呢,这恶鬼一日不除,那些药商一日不来,咱广安县不会就这么没落了吧?” “县太爷不是说要请人做法,赶走这恶鬼吗?” 在大家心里,它来无影去无踪,抓也抓不着,看一眼就把人吓晕的东西,还穿着红衣,不是鬼又是什么? 有人嘁了一声:“你知道的也太晚了,早就做过法了,还是当地富户钱员外给请的法师。” 那人追问:“结果如何?” “结果嘛……当晚上那东西又出来了,趴在墙头上,盯着假道士笑,把那假道士给吓尿了,一路号丧跑出去的。” 所以一切又变回原样,夜夜有鬼哭。 第220章 众人长叹了一口气,俱是愁眉莫展。 “装神弄鬼,搞得大家都不安宁,我倒是要看看这鬼是什么模样。” “哎你还真别说,更夫王老七就看过那女鬼的模样,穿着红裙子,黑发覆面,舌头伸得老长,跟吊死鬼似的。” “我想起来了,好像那道士也喊过吊死鬼。” “可是最近也没人上吊啊,中元节那几天大家都安安分分的,只有钱老爷家的大少爷死了,刚好那天出殡,也没别的稀奇事了。” 一人用胳膊肘顶了顶说话的人,挤眉弄眼道:“怎么没有,你忘了,东街周姑娘就是他娘子。” “你说周姑娘,哎,周姑娘也是痴情,竟然……” 提及死者,老百姓们都遵循死者为大,都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了。 而且现在这环境,也不吉利。 “姑娘,你要的馄饨好了。”一碗新鲜热腾腾的馄饨放在桌上,叫回了陶宁出走的思绪。 那身形微胖的大娘用手擦擦围裙,看了陶宁一眼,咦了一声:“这位姑娘很面生啊,最近才来的广安县吗?” 陶宁不欲暴露身份:“我来这边投奔亲戚,昨天才到的。” 大娘应了一声,她看起来对面生的来客非常有兴趣,恨不得马上坐下把人寻根问底,奈何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正忙着呢。 正想着,就又有新客落座,要了一碗清汤面。 她只来得及匆匆说一句:“我这刘记在广安县开了几十年了,汤底用新鲜大骨熬出来的,姑娘好好吃,不够再找大娘添。” 陶宁:“怪不得那么香,我就是被这香味吸引过来的。” 语罢,她似有所觉地向一侧看去,一月白衣裙的年轻女子后半拍地收回目光,伸出两根细长手指:“要两碗。” 在灶前忙活的青年说:“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份要葱,一份不要是吧。” 年轻女子点点头,将手中食盒递过去:“钱我放在这了。” 刘娘子一边下面,一边说:“好多天都没见着静娘你了,身体可好了些?” 被唤做静娘的女子弯起微白的唇,她身形纤弱,像是一朵风就能吹走的白梨花,轻声细语道:“我好多了,病重想念大娘家的手艺,现在好了就来买了。” 刘娘子笑得双眼微眯,手上干脆利落地捞起煮熟的面,窝进手上碗里:“你要是想吃早说啊,说一声我就送你家去,难为你那么多天不出门,还吃不上馄饨。” 那青年也道:“就是啊,戚姑娘你要是想吃了就让戚木匠说一声,我娘会给你送上门去,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那么客气。” 戚静:“好呀,下次一定会的。” 说着,两碗馄饨也好了,戚静提着食盒转身往家里走,看方向是东街。 东街那一片住着不少人,西街这一片则是集市,北街是昨天进门的主大街,那边则全是药材铺。 陶宁慢悠悠地把碗里的馄饨吃完,刘娘子可算逮到机会往陶宁桌前一坐,正准备说话,就见两衙役往这边快步走来,她只好又站了起来。 刘娘子:“两位要吃什么,馄饨没有了,面还有。” 衙役摆手道:“今天不吃了,少卿大人原来你在这,县令大人正四处找您。” 前一句话是跟刘娘子说的,后一句则是神色恭敬地对坐在一边的年轻女子说的。 埋头喝汤的陶宁:“……” 刘娘子及青年看看他们,又看看陶宁:“少、少卿大人?” 平头百姓的,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本县县令了,从没听过什么少卿大人,但看两位衙役诚惶诚恐的模样,应当是官位不小了,也跟着诚惶诚恐起来。 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赵县令在县衙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回来,听说少卿大人在外头吃馄饨,生怕是自己招待不周,派人出来寻。 陶宁只好放下碗,对目瞪口呆的刘娘子笑了笑,侧过头就收起笑意,对那两衙役道:“赵融最好是有正事找我。” “……” 两衙役一人望天,一人看地,不敢应答,用行动表示不是他们有意的,只是听命办事。 陶宁放下银钱,转身离开,中途经过李霁说过的巷子,驻足看了一会。 衙役看陶宁不动,他们也站在原地不动了,就见她往那边张望片刻,忽然举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今早上李霁说昨晚上她追着红衣鬼影,一直到了巷子尽头,然后那红衣鬼影就消失不见了。 她还说巷子的尽头是一口井,井上悬着轱辘,周边长满了杂草,早就被人放弃使用了。 衙役忙追了上去:“少卿大人去哪做什么,这口井死过人,阴气森森的,不吉利。前年有个汉子喝醉了掉了下去,脖子都摔断了,大冬天的整个人都冻硬了,真是造孽。” 陶宁步履不停,听这话不像是意外,便说:“死过人?凶手捉到了吗?” 其中一个衙役答道:“捉到了,那人因为欠了人家银子还不上,故意跟踪他把他推下井摔死了。” 陶宁无所谓道:“既然凶手已经伏法,那冤魂想必已经散去,我乃朝廷命官一身浩然正气,看看又何妨?”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的,衙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一路走到尽头,有一浅色身影在井边探头探脑,她背对着人,身形纤长,一半头发散在腰后。 刚还想着醉汉尸体惨状的两个衙役猛地看见一个白衣女鬼似的影子在井边晃悠,吓得惊叫一声,把那人影也吓得叫了一声。 陶宁在她回头时看清了她的样貌,疑惑道:“戚姑娘?” 戚木匠修过县衙,他有一个女儿经常来帮忙,县衙府上的捕快都认识她,大声喊道:“戚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戚静显然有些惧生,回头看了一眼,才回答道:“我的簪子掉下去了,我要去捡。” 陶宁走出巷口阴影,迈进阳光下:“你的簪子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醉汉故事带来的错觉,哪怕是大白天的,井口前凉风阵阵,直把衙役满身鸡皮疙瘩给吹了起来。 衙役很想马上转头就走:“簪子掉了就不要了,这地方不吉利,戚姑娘你身体不好还是快回去吧。” 都是最近“红衣夜奔”的错,闹得上到县令,下到百姓都把不吉利挂在嘴边,附近铁口神算摊子上的辟邪符也格外好卖。 戚静眼含热泪,她咬着唇又往井口张望一眼,恋恋不舍道:“可是那银簪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却丢了。” 两衙役也算看着戚静长大的,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娘,抓抓脑袋,探头往黑洞洞的井口看去:“可是这井是枯的……” 默不作声的陶宁忽然说话:“井是枯的?” 衙役点头:“对,这井是枯的,那醉汉是硬生生摔死的,井口深得很。” 陶宁自动忽略后面的话,摸出发带将袖口扎紧,扭头吩咐道:“找绳子来,我下去一趟。” 衙役都大惊失色:“那可不行,少卿大人您是来查案的,万一有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陶宁语气不改,继续忽悠:“查‘红衣夜奔案’为平民忧,捡簪子也是平民忧,民忧不分大小,既然我能做到,何乐而不为。” 其实她就是想下去一趟,一句古话,来都来了。 可是这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从云京而来的大理寺官员压根没必要做这些事。 但另一方面,在场的人难免为这话而产生感动,竟然世上还真有不分大小事,一心为民的好官。 衙役还是给找了绳子来,陶宁身形清瘦颀长,能从洞口自由进出,要是换成两衙役那是万万不能的,会卡着肩膀下不去。 下去一会后,两个衙役后悔了,心惊胆战地在井口转圈圈,这可是朝廷派下的大官,万一出事了他们跟县令用命赔,也是不够的。 不多时,勒在井口的绳子动了动,两衙役将井里的人给拉了出来,陶宁手中多了一支珍珠簪。 她站在地上,拍去肩膀上的灰尘,递出簪子问:“戚姑娘,井底只有这个,没有你说的银簪。” 戚静垂着脑袋说:“我记错了,我掉的就是珍珠簪,不是银簪。” 陶宁哦了一声,定定看了她一会,直把人看得头皮发麻。 戚静奇怪地回看一眼,像是吓到似的,红着脸低下头去,她不解道:“少卿大人这般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即便是傻子,也不可能分不出娘亲的遗物是珍珠簪还是银簪。 陶宁将珍珠簪递给她:“物归原主,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少卿大人,我这就回去。”戚静把珍珠簪簪回发髻上,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见那背影消失在远处,陶宁从衣襟处摸出一块红布料,拍了拍上面的灰,能看见上面精细花纹。 仔细看去,像是一件嫁衣上裁下来的布料。 第221章 第139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7 当天晚上, 那似有若无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躺在床上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侧耳倾听。 秦央有事在外没能赶回来,陶宁只好承受孤枕难眠之苦, 她料想这鬼影不会善罢甘休, 今夜和衣而睡。 果不其然,四更天后,这鬼魅哭声再次响起,陶宁翻身而起出门去。 县衙上下已经被这哭声扰得烦不胜烦了, 听见声音只会更加紧闭窗门,被子蒙头, 再也不敢出门去看了。 这时候还敢出门的, 也只有陶宁一个。 她立在墙头, 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经起落后,果然看见了一道纤瘦身影身披红衣, 在街上游走。 街上空无一人, 满城黑暗, 这一幕人谁看了都会,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可那幽怨的,不绝于耳的哭声又实实在在的表示这不是梦魇, 是亲眼所见。 陶宁喝了一声:“站住。” 红衣影不做理会, 仍绕着县衙走。 陶宁看了一眼黑夜中的县衙,倾身落地,挡在它面前, 拦住了它的去路。 夜里光线不好, 陶宁没能看清它身上穿的红衣跟白天井底见到的嫁衣布料是否同出一件。 那瘦长的红衣身影一顿一抬头,长到腰间的长发也跟着一顿一顿的, 随着它的动作,浑身发出生硬难听的咔咔声,如骨骼互相碰撞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听得人寒毛直竖。 红衣宽大,无风自动,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重重红衣下是不是已经血肉尽褪,不过是一具骷髅在夜里游走。 那声音嘶哑道:“你…在找我吗?” 陶宁反问:“不是你找我吗?” 那红衣影又开始哭了,声音呜呜,绵绵不绝。 远处响起了孩子的啼哭声,很快就被压低了声音,不让声音引起外界的注意。 哭声响起到停歇,那红衣鬼影全程没有一点反应,只直勾勾地看着陶宁,蓬乱长发间隙是一双空洞眼眶。 她没有眼睛,眼眶里是空的,勾画饱满的红唇上连接着几条红线。 像是生前被谁用针线缝了起来,导致这双唇不能张嘴说话,只能半张着唇瓣,发出无处可申冤的哭声。 这跟陶宁之前听见的不一样,它非但没有伸得长长的舌头,嘴巴还给缝上了。 陶宁与它面对面而站,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我没瞎之前,斩杀的鬼数不胜数,你是我见过最不像鬼的鬼。”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那僵立的鬼影动了动,扭身就跑,安静街道上响起了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那红衣身影快成残影,无怪乎衙役也追不上,这便是红衣夜奔了。 陶宁就没见过鬼不会飘还会跑,较真而论,这不应该叫红衣鬼,叫红衣走尸才对。 陶宁马上追了上去,只见这红衣走尸分外熟悉县中各处小道,七弯八拐,随时隐入巷中,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等陶宁再找到它飘动的红衣身影,便看见它正在往白天井边跑去。 路线跟昨天李霁说的大差不差,陶宁没猜错,它最终目的地就是这口县中人人避讳的枯井。 那红衣身影被追到井口,身体摇摇摆摆地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就跳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陶宁追到井边,迟来一步的她没能抓住那红影。 她没再选择跳井,往黑如深渊的洞口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扶在井口上,侧耳听了片刻,有风撩动了她的碎发。 有风。 这股凉意是风带来的。 如今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陶宁才因此听见了微不可查的风声。 陶宁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往井口扔了进去,默默计量片刻,距离没有错。 井底并不算大,堪堪两个人面贴面站着,并肩也不能,却没有响起东西被砸到的声音。 这下面果然有通往别处的机关,只是当时她只是怀疑,摩挲一会就上来了。 陶宁回到县衙,准备进房,刚好碰上门打开了,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秦央站在门后看她:“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陶宁满脑子的红衣女尸跳井的画面,她脑子打结道:“我去找红衣女子。” 秦央:“红衣女子?” 好端端的不睡觉,大晚上出去找红衣女子? 议事完后,秦央连夜赶了回来,却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以为她有事要办。 好在陶宁没让她等很久,不过一盏茶时间,人就回来了,张嘴却说红衣女子。 陶宁快步挪了过去,一把抱住秦央,脸埋进她肩颈里蹭啊蹭,微凉的侧脸在她怀中汲取热度:“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微乱的头发搔得她痒,心头渐渐发软,无意识回蹭。 “……”秦央坚持了三息,撑不住地软了语气,“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用手拉了拉她胳膊,奈何这是能拉弓满月的手臂,秦央哪里能掰得动,反被她抱得更紧。 陶宁继续埋在颈窝处,声音闷闷:“你刚刚不在,我要被吓坏,那红衣鬼影半夜出来绕着府衙哭,你和李护卫都不在,我哆哆嗦嗦地去追,不小心看见它正脸,吓我一大跳,结果还跟丢了。” 都是鬼了,怨气深重者化鬼,生前死状肯定不会多好看,变成鬼后只会变本加厉。 虽说秦央不信世上有鬼,可吓人的面目又不一定是鬼才能做到,让她更讨厌背后装神弄鬼之人。 秦央想了想那画面,换作是她也会觉得心惊,不由伸手把人抱紧:“我也是在路上耽搁了,下次回来快些,不让你一个人待着。” 陶宁得寸进尺,恨不得把自己黏秦央身上,像粘糕一样,扯都扯不开,小声哼哼:“公主真好,今天一整天没见到公主了,再让我抱一会。” 秦央被她摸得腰身发软,哭笑不得,捏了捏她脸气道:“你给我撒开,衣服要乱了。” 秦央推了推她肩膀,却被人趁虚而入,掌心顺着袖口滑入,托着手肘用指尖轻轻摩挲,蚀骨的痒意由此而起,房内越来越热。 手上力道没能推动陶宁,只能按在她肩上,似拒非拒,倒更像是将人揽过来不让走。 陶宁唇齿流连在她颈侧,勾过她下巴接吻,声音含糊:“乱就乱了吧,待会洗漱也是要脱的。” 秦央隐忍不住似的闷哼一声,蹙起眉心:“这根本不是一回事……等等这里不行,桌子好凉,腰疼……” 急促而交叠的脚步声往床边走去,夜深人静,一同倒在床榻间喁喁私语。 外面传来叩门声,李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热水烧好了,可以用了。” 出门在外,秦央顶替的是识青的身份,她是也是官身,喊小姐不太合适,喊主子也不合适,直脑筋的李霁绞尽脑汁一夜后,想到了姑娘这个词。 听见门内传来的应答声,李霁放心地走了。 秦央被陶宁磨得没办法,拍拍她后背:“好了好了,天色快要亮了,我要洗澡。” 陶宁双眼一亮,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帮公主洗……” 一时情迷智乱的秦央忘记自己是怎么答应的了,在热水前缓缓褪尽衣衫,另一双手伸来,撩起温度适宜的热水淋在她身上。 先前说过了,陶宁其实是个被伺候的主,她不会伺候人,就算临时抱佛脚,勉力学习也无法做到侍女们那样周全。 只能比照自己洗澡的步骤,磕磕绊绊地照做,也是她平时唬人习惯了,倒也像模像样的。 但起码她占了另一种好处,动作轻柔细致,如温泉水般缓缓流动,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慢慢沉浸在被包裹的欢愉之中,心神松懈。 秦央半合双眼倚在陶宁肩膀上,下巴后仰,背后贴上来另一温热躯体,捏着她下巴转过去深吻。 那口称已经洗过了怎么就不能再洗第二遍的人也一块入了浴桶,水声哗哗,热水漫出浴桶边缘,浸湿才干透不久的地面。 这澡洗的颇费功夫,等秦央穿上寝衣躺回床上,后背挨上床铺,就沉沉地沉入梦乡中。 陶宁还没睡,撑在她身边看了许久,指尖碰上她眉心朱砂痣,动作很轻,怕惊扰到秦央的睡眠。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朱砂痣总让她感到在意,但却不是想要多碰碰,肌肤相贴那样的在意,恍若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一般。 触碰的力道太轻,反而让秦央感到不太自在,她皱了皱眉,闭着眼睛伸手抱过陶宁的腰。 陶宁顺势躺下,挪了过去,也闭上眼睛睡了。 * 待秦央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身边的人早已起身出门。 秦央撑起身体撩开幔帐,秋日灿烂,让习惯了昏暗光线的她眯了眯眼。 起身洗漱完,用东西遮掉了眉间朱砂痣,简单易容了一番,秦央吃了桌上留下的早膳。 出门后,她拦下一丫鬟问:“姑娘,有劳问一句,安少卿人在何处?” 第222章 丫鬟:“不敢,安少卿还没出去,人正在公房里看案卷。” 秦央不解:“看案卷?” 丫鬟点头:“是的,少卿大人今早上就让县令大人和师爷找来这段时间的案卷,还说最好是悬而未决的悬案,越多越好。” 秦央更加不解了,红衣鬼影又跟之前的悬案有什么关系。 循着丫鬟指的方向,秦央走到了公房,陶宁正坐在案前随手翻阅,赵县令跟师爷站在一边,一头雾水地等着。 他们也跟秦央一个想法——不去捉住那鬼,悬案又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陶宁看得专注,因过目不忘,手上动作很快,可放在县令他们眼里就是陶宁随便乱翻,没一会就把手上的东西扔一边去。 很快,她便翻了大半,再往前翻的就是超过十年以上的悬案,条件对不上了。 她抬头问:“所有的都在这了?” 赵县令看向师爷,他是个糊涂度日,有小错无大过的庸官,在任时间不如师爷在广安县里待得久。 师爷连连点头:“回少卿大人的话,本县二十年内的悬案都在这了,不知大人要找的究竟是怎样的悬案?” 陶宁又问:“你们知不知道这红衣鬼影每隔几晚都绕着县衙走,然后在东侧回头,跑到枯井那跳井了?” 赵县令摔断的腿又隐隐作痛了,他震惊道:“什么?!这鬼竟然是绕着县衙走的?!” 师爷也同样震惊,暗暗拍拍胸口,他不是在县衙里住的,光是听听都觉得害怕。 一看这反应,陶宁就知道赵县令这腿断的不冤。 中元节开始出现的,现在都过了两个月,眼见快入冬了,他连红衣鬼影的行动轨迹都不清楚。 赵县令还是不懂:“那、那悬案又跟红衣鬼影有什么关系?” 陶宁两指敲敲桌子:“这是什么地方?” 赵县令:“县衙。” 陶宁:“你什么官?” 赵县令看了看身上官服,虽然颜色不太好看,绿里绿气的像个大西瓜,他说:“下官是广安县县令。” 陶宁:“身居其位,你应该干什么?” 赵县令以为是上官考校自己,一脸严肃道:“治理一方平安,为民请命,裁决断案,辨明冤屈……” 说到最后一个词,赵县令终于反应过来了:“少卿大人的意思是,那红衣鬼有冤屈要申?” 陶宁:“难不成赵县令有什么亏心事能让红衣鬼连番上门?” 赵县令头都快摇飞了:“不能不能不能。” 我的老天啊,有冤屈不写诉状敲鼓,反而变鬼吓老头,万一把他吓死了多丢人啊。 而且他也心里寻思呢,这鬼到底是多厉才敢往县衙跑,正常鬼不都会被县衙正气吓退吗? 陶宁一推桌上那堆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东西,侧头问:“近几年有没有穿着红衣被人挖了眼睛,缝了嘴唇的死者?” 穿着红衣死?那可是大大的厉鬼啊。 赵县令回想片刻,摇头:“广安县治下安稳,从未听闻这等骇人听闻的事。” 一边师爷凝眉思索,本想说什么,听见赵县令说话,他闭上了嘴。 行吧,那换一个问法,陶宁便说:“这段时间有谁死得不寻常,大约是妙龄女子?” 赵县令急得脑门冒汗:“最近也就是富户钱家长子病死了,赶在中元节出殡,也没谁死得不寻常。” 实在想不出来,赵县令又看向身边师爷,把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师爷发挥得淋漓尽致。 师爷只好说:“大人问妙龄女子的话,一共有三桩。” “第一桩是两年前广安县下一村内,一姓方的女子不忍夫家欺辱,着红衣上吊自尽,业已结案,其夫流放苦寒之地,发配充军;第二桩也是两年前,隔壁县一刘家小姐出嫁时,在前往广安县路上被劫匪劫杀,劫匪抢了嫁妆逃跑,业已结案,那劫匪已判斩首。” “而第三桩跟钱家有关,钱家长子与东街周姑娘定亲,那大少爷急病去世,周姑娘殉情自杀了。” 陶宁:“自杀?如何自杀?” 师爷其实也不太清楚,只听见含含糊糊的传言,还有人见过周姑娘家中桌上搁着的遗书,只好说:“好像是服毒自杀。” 赵县令听得一头雾水,不甚理解:“这周姑娘是穿寻常衣衫死的,跟红衣没有一点关系啊。而且就算是,周姑娘已然下葬,难不成她死而复活了?” 师爷小心翼翼地问:“少卿大人莫非已经有了想法,知道这是谁搞鬼?” 只是隐约的想法,也不一定对,陶宁便说:“大概吧,要等人回来就能确定了。” 门口秦央也听得入神,便听见有人从后过来,越过她大步跨进公房里:“少卿大人,卑职已经找到了这布料出自哪家布庄,被谁所买了。” 第140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8 东街。 戚静在家中整理工具, 她身体不太好,做不了重活,动一动病三天, 便慢慢悠悠地把院子打扫干净。 准备给菜浇水, 她似乎听见了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她动作一顿,直起身,疑惑地看向院墙的另一边,那里怎么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院门被打开, 一素净衣裙,挽着简单发髻的女子站在门后, 往外看来。 秦央回头就看见那清秀的小半张脸, 对方眼神不闪不躲, 将她收入眼底, 片刻后,像是才反应过来, 慌张垂下眼想要关门。 另一道声音传来, 阻止她关上门:“戚姑娘你也在这, 你跟隔壁家周姑娘原来是邻居。” 戚静打开了门,露出了全身,发髻上簪着一支百合花银簪:“少卿大人怎么会在这?” 门内站着戚静一人, 门外则站着有一面之缘的少卿大人, 以及一位气韵不凡的年轻女子,这人她没见过。 陶宁走前几步,有意无意地把秦央挡在身后, 随意看了一眼隔壁落锁的门扉:“我听说这里住着一位周姑娘……想来也是一位痴情女子, 就过来看看。” 戚静:“大人也认为,一个女子为了一个死人殉情, 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值得称赞的事情吗?” 陶宁诧异道:“我当然不这么认为了,所以我更好奇戚姑娘为什么要让周姑娘死而复生,夜游县衙,恫吓富户钱家有冤魂索命。” “……!”戚静空白一瞬。 后面传来咔嚓声,有人一脚踹开了木门,戚木匠已经出去了,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戚静倏地扭头转身。 就见李霁推门而出,手上拎着一具惟妙惟肖的红衣傀儡,另一手抱着一个吊着长舌头的木脑袋。 因为没有手开门,所以李霁选择踹门,把锁蹬坏了。 她跨出门槛时顺手扶了扶松掉的发髻,结果没能成功,反而把假发直接给拽了下来,露出空洞洞双眼,淋着干涸红血的脸。 那傀儡脸上还画着妆容,唇上描绘着线缝过似的痕迹,鬼魅怪诞,怪不得看过的人都说是红衣女鬼。 只是在白天看也分外瘆人,更别说晚上在寥无人烟的大街上看见了。 李霁有点尴尬,第一次办事那么不麻利,把证物脑袋给弄坏了。 但她天生表情就少的脸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在大家看来她依然冷酷走到院中,一手傀儡,一手脑袋。 李霁:“大人,姑娘,这是我从枯井地道尽头的库房里找到的,请过目。” 戚静神色变幻莫测,本就白净的脸庞又白了三分,让人担心她会不会随时晕过去。 但戚静最终没有晕过去,盯了那嫁衣许久,她才说:“是我不小心露出的破绽,被你发现了。” 就这么爽快的承认了? 秦央有些奇怪,罪犯都嘴硬,总会为自己辩驳一二,找各种借口,怎么就直接承认了? 陶宁却说:“说笑了戚姑娘,你就是故意而为之,不是不小心露了破绽。” “……!”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犯案后不给自己遮掩,反而还要到处动作,就为了暴露自己的嫌疑? 戚静心头一震,却不出言反驳。 秦央和李霁纷纷看向站在门后的陶宁,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李霁就更不明白了,她只是负责去井底一趟,顺着被陶宁打开的密道机关直通戚静家库房,顶破了木板出来的。 或许是根本没考虑过会被搜查到的可能,也或许是戚静本人身体虚弱,力气不大,地道入口很容易被打开,轻而易举给李霁钻了出来,猝不及防视线对上了坐在阴影里的红衣人影。 她就静静坐在阴影处,双手交叠在腹部前,红裙曳地,脸侧长发垂下,挡了大半张脸。 心惊一瞬,没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李霁便爬了出来,上手一拎果然轻飘飘的,肢体碰撞时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原来是一具披着红衣的傀儡人偶,还是心口被掏空的。 秦央了解粗浅,只在路上听了陶宁说了昨日经历,一时间没想到她是哪里表现出故意露出的破绽,她不由问:“何以见得?” 第223章 陶宁从袖中摸出一块红布,阳光下那红布的绣样隐约能看见是凤凰尾羽,布料是多宝暗纹:“昨日我替戚姑娘下井一趟,却在你说的东西旁边发现了这一块红布,就挂在突出的石头上,一打眼都会以为这是谁跳井不小心剐蹭下来的。” “可我仔细看了一番,这不是不下心剐蹭下来的,因为它边缘整齐,没有线头或者因大力撕扯而变形,倒更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剪刀减下来的。” 秦央第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布料用在何处,它更像是俞朝命妇诰命服,也就是民间常用的婚服。 百姓一生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穿上这么华丽的衣裳,布料昂贵,织造精细,就这么被人剪坏,也是可惜。 陶宁步步上前,戚静步步后退,双唇抿得紧紧,闭口不语。 说完,陶宁伸手一递:“李霁,劳你看看那傀儡的嫁衣有何处破损了。” 李霁左右看看,把怀里的傀儡新娘往院中椅子上一放,拿了布料翻翻找找。 片刻后,她说:“有,这傀儡左边袖子被裁下了一部分,跟大人你给的正好吻合。” 戚静冷静道:“既然大人明察秋毫之末,想必也早就差人问过布庄谁买过布料了吧?” 她不管眼前几人的何种反应,径直细数:“西街张宅,东街末的戚木匠家,还有周家,都是买来做嫁衣的。” “布庄说,这是从天子脚下皇都运过来的料子,金贵又漂亮,一分钱一分货,穿上之后风风光光地出嫁,别提多好看了。” 戚静说的话跟之前衙役复述的几乎一模一样,因为她当时听见的也是这一套话术。 陶宁补充:“所以整个广安县买了这个布料的,幅宽能做成一件衣服的,也只有这三家。” 戚静双手并拢,举起双手:“是,我已经伏法了,想怎么办都行,抓我回去吧。” 她从一开始就这样,不辩驳也不反抗,只希望被抓走。 陶宁迈步上前,在戚静闭上眼睛时,她越过戚静,走向坐在木椅上,歪着脑袋的傀儡。 它吊着长舌头的脑袋就放在桌面上,双目空洞,渗出血泪,像是死不瞑目的鬼。 陶宁拿起来看了看,先是感叹了一番戚静的化妆技术,发现这上面有机关卡扣,榫卯结构直接将这脑袋卡在脖子上,不会轻易掉落。 该说不说做出这傀儡的人心灵手巧,技艺高超,宫中的工匠也不一定能做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傀儡。 陶宁伸手拎起,果然听见了骨骼碰撞似的咔嚓声,人高的傀儡却不重,无怪乎能跑那么快,让她和李霁都追不上。 重量那么轻,身体各处机关却丝毫不损,陶宁指关节曲起,敲了敲心口处,里面果然是空的。 戚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然后回头跟另一女子对视一番,无声地交流了什么。 谁也想不到罪魁祸首是一个叫戚静的小姑娘,城中默默无闻的木匠的女儿,谁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本事。 “戚木匠回来得那么早啊。” “事情办完了,就先回来了。” 门口传来一声打招呼,戚木匠应了一声,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正好看见戚静道:“我爹不让我做这些,爹说这是下九流行当,这些苦他一辈子够受了,不想我也重蹈覆辙。” 推门声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只见那站在院中的正是赵县令提过的大理寺少卿,云京来的大官,听说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她。 又看见那坐在椅子上的傀儡,这从不见天日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之下,还穿着眼熟的嫁衣,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戚木匠扔了工具箱,也跪下磕头:“是我没教好静娘,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管教好孩子,大人要降罪就降罪我。” 俞朝取名以单字为贵,女子若无小名或取字,大多会在名字后添一娘字连着喊。 “爹你怎么那么快……”戚静冷静的神情终于维持不住了。 戚木匠以前回来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她以为自己会在他回来之前被带走,一时手足无措,想伸手去拉戚木匠。 可又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戚静只好说:“这机关傀儡是我做的,嫁衣也是我做的,每夜夜奔都是我一力操控,与旁人无关。” 戚木匠没料想这一天来得那么快,说什么也要把罪名顶下:“静娘从小身体不好,做不得粗活,怎么可能是她犯的事,大人千万别抓错人了。” 沉默的秦央忽然看了陶宁一眼。 陶宁心中会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出声问:“戚静你说实话,这夜奔的红衣傀儡,是你一力完成的?” 不等戚木匠抢先认罪,戚静用更快的速度说:“是,是我一人做的,我爹他什么都不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的神情决绝而冷静,她并非是一时兴起做这些的,甚至她是已经预料到结果,但还是执意这么做。 戚木匠痛心疾首。 陶宁却问:“事出必有因,你为什么要做一具机关傀儡在城中夜奔?” 这一次,戚静沉默的时间更加长,陶宁适时道:“你现在不说,到时候去了县衙公堂,届时再说必要伤筋动骨,可要想清楚了。” 县衙刑罚手段都是为了审讯而存在,一个比一个严重,可怕程度能止小儿夜啼。 最终戚静叹了口气:“民女给大人说实话吧。” 县中富户钱家长子先天不足,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躺在床上,是注定无法继承钱家家业的,可是眼见次子年纪到了,到了成亲的时候。 可都是长子成亲了,才能轮到次子,钱家也不希望长子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于是县中有名的贤惠女子周嫣被上门求亲。 戚静平静得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周嫣并非真心,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钱家长子性情温和,身体是差了些,比起周家哥嫂看中的隔壁县七十岁老员外,勉强算个良人。” “婚期已经定好了,就在年底成婚,周嫣与我一块去布庄挑料子,她看中了那一款多宝暗纹的料子,我也觉得好看,看见那匹布料的第一眼我就开始想穿在周嫣身上会是怎样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结果钱家长子急病身亡,周嫣念着未婚妻的身份,前去祭拜,当晚就传来了周嫣殉情的消息。” 话到此处,戚木匠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周嫣父母在世时一直跟戚家做邻居,他看着周嫣长大成人,又看着她香消玉殒。 他自己有女儿,周家哥嫂也有个孩子,由己及人,他是做不到周家哥嫂那样的。 戚静:“周嫣的棺材,是我爹做的。钱家来不及找另一副棺材,只能让我爹把另一人定制的先匀给钱家。” 戚静垂眼回想起当日听见的话,钱宅管家对一脸谄媚的周家哥嫂说:“聘礼已收,嫁妆齐全,既然周嫣殉情追随我家大少爷而去,何不如全了她的愿望,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呢?” 戚静声音冷了下来:“我当然不信周嫣为了一个死人殉情,结果我推开棺材,周嫣躺在里面,穿着我绣的嫁衣,黑发覆面,被挖去双眼,双唇被缝了起来,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 “她分明是被勒死的,死后舌头收不回去,被硬生生割掉了。” “这分明是要她哪怕死后也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下了地府也告不了状。”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约定好了要穿着对方做的嫁衣出嫁,她穿着的那件是我做的,我做不到不管,我恨透了钱家。” 戚静一改冷静模样,咬牙切齿,眼眶一点一点红了。 一块长大的人被人变成这模样,戚静怎么可能甘心,她不甘心。 可她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嫣葬在钱家祖坟,看她被生吞活剥,死不安息。 陶宁联想前因后果,了然道:“所以你造出了这样的傀儡,还让它夜夜在城中奔走,只为了引人查案翻案?” 戚静点头:“是。” 虽然是笨办法,但是笨办法也有笨办法的好处,还真给她招来了大理寺少卿。 可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戚静不过是个木匠女儿,不能与富户斗,更不能与官斗,哪一天查出真相,吃亏的只会是她。 秦央忽然说话:“如果没用呢?”那她岂不是白费功夫,搭上自己性命? 戚静奇怪反问:“怎么会没用,钱家为此不得安宁,就差要抛弃家产跑了,可惜周家哥嫂走得太快,我还没尽兴,就匆匆逃跑了。” 刚造出机关傀儡那会,她天天让傀儡爬墙头在周家窗户下哭,县里的人都认为这是周家哥嫂这些年苛待周嫣遭到的报应,产生幻觉了。 直到那机关傀儡被戚静改进得渐渐成熟,能上街了,才相信确有此事。 纵使有所怀疑,可那是扎根广安县多年的富户,钱老爷年年寿宴都请县太爷为座上宾,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第224章 戚静颜色浅淡的双唇勾起一抹笑意:“不过他们去投奔周嫂子娘家,被忽悠去做生意,赔了个底掉,这结果差强人意。” 还有一点,县令赵融也给吓得摔断了腿,夜不能寐。 秦央:“……” 好好好,敢干得出这种事的姑娘,应该是不会想就算没用也要为了公理而做,不能没有人伸冤这种想法。 想做就做了,就不会是做无用功,大不了鱼死网破,将一切污秽暴晒在太阳之下。 第141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9 陶宁敲了敲那挖空的机关傀儡的心口:“所以戚姑娘的诉求是状告广安县富户钱家谋杀周嫣, 你的诉状……算了,我稍后再给你补上吧。” 这话听得父女俩一懵,愣愣地抬起头, 不是要把她抓进大牢治罪吗? 一只鹦鹉从外面飞回来, 扇了扇翅膀,忽然张嘴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你…找我?” 陶宁和李霁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只鹦鹉,它发出的声音分外熟悉。 戚静下意识竖起一根手指:“嘘,毛毛不说话。” 鹦鹉在桌子上乱走, 然后飞到机关傀儡身上,在它心口处啄了啄, 发现进不去了, 有些疑惑:“毛毛不说话……呜呜呜……” 这哭声十分耳熟, 正是困扰了广安县许久的鬼哭声, 谁都没想到是一只被剪了舌头的鹦鹉发出的声音。 陶宁听得头皮发麻,一指鹦鹉问道:“这么会唱歌的小东西你打哪来的?” 鹦鹉毛毛飞戚静头上, 戚静只好抬起脑袋让它站稳了:“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时候瘦骨嶙峋的, 它不经常唱歌的,只是偶尔。” 李霁幽幽道:“只是么每天晚上偶尔唱到天亮而已。” 的确偶尔,怎么不算偶尔呢? 戚静想埋头无言以对, 想起头顶的重量, 只好又抬起头,这动作不像愧疚,倒像是死不悔改了。 陶宁没跟她计较, 起身道:“大概事情我已经了解了, 你希望真相大白,我身为大理寺少卿不能辜负百姓的期望, 会将真凶捉拿归案的。” 戚静没想过事情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她忙问:“大人打算怎么让他们认罪?” 陶宁一指那机关傀儡:“它。” 戚静回头,看向她指向的地方,发出一声疑问的:“它?” * 广安县富户高门大院,因为最近闹鬼,怕死的钱员外又请了不少家丁保护自己。 钱宅奈何得了不会不会飞只会跑的机关傀儡,可奈何不了武功高强的李霁,她出入如过无人之境。 当日夜晚,天边残月,夜深人静,李霁躲开巡逻家丁,悄然落在墙头上,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她跟手里穿着红衣的机关傀儡对视一眼,按照戚静说的方法,启动机关后,把机关往地上一扔。 戚姑娘说她用的好材料,撞了也不会轻易摔倒,随便走。 鹦鹉毛毛在中空的腹腔里醒来,扇扇翅膀,开始发出叫声。 果然跟之前听到一模一样,凄楚幽怨,延绵不绝,很快就把一巡逻的家丁给吸引过来了。 “大晚上的又是谁不睡觉跑这里号丧了,要是给老爷……”家丁说话声一顿,双眼瞪大,惊恐地看着背对着他的背影。 红嫁衣,长头发,身形单薄如纸,发髻凌乱,状如女鬼。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似的,那身影一顿一顿地转身,随着她的动作,浑身发出一卡一卡的声响,家丁似乎看见了宽大衣袖衣袖下化成白骨的手。 家丁后背一寒,大脑直接一片空白,一句惊天惨叫就这么喊了出来。 “啊!!!!” “鬼!鬼啊!!!” 听着尖叫声迭起,李霁忽然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眼见火把燃起,被主人家驱使的家丁们要蜂拥而至,李霁身形一动,足尖踏过假山拎起机关傀儡飞走。 家丁心情惊慌,只觉得眼前一闪,那女鬼快速飘走了,心脏几乎停跳,发出一声长长的“呃——!” 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赶来的家丁也看见了这一幕,冷汗都冒出来了,拎着火把和水火棍,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追上去。 还是追上来的管家气喘吁吁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要是惊扰了老爷,有你们好苦头吃的!” 家丁们如梦初醒,连忙去追。 “站住!” “快追,她往那边去了!” 李霁行走江湖多年,一是靠一手好刀法,二是一身好轻功,隐蔽身形一绝。 若不是当年下战帖的对手打不过就耍赖给她下毒,还招来一大堆人围殴,她现在应该不能是长公主身边的李护卫,而是朝廷通缉令榜上有名的斩浪刀李霁。 放在钱宅众人眼中,那红衣女鬼来无影去无踪,忽然就飘向了住院,然后就消失了。 钱老爷是被吵闹声吵醒的。 他年纪大了,不爱和老妻同寝,爱妾那也不怎么去了,他披衣起床,准备整治一番这帮没规矩的恶仆。 “来人!钱管家人呢!?”钱老爷打开门,便看见一道红衣身影飘过,顿时浑身汗毛一竖。 更让钱老爷惊恐的是,那红衣身影飘过后,再次出现,缓缓落地。 她站在了庭院中央,一身红衣,垂着脑袋。 “咔嚓。”女鬼动了。 “呜呜呜呜呜呜……你…在找我?” 她哭着朝钱老爷迈前一步,又是一声咔嚓声,她又迈前了一步,紧接着就是快速而接连不断的咔嚓。 这不是人!这不是人!快跑!!! 是她,是她回来了!!!! 钱老爷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与意识相违背,整个人一僵,任由女鬼扑脸。 不是他不想动,是他吓得僵直,已经没有了动的念头,像是被眼前女鬼离奇地定住了身形。 等家丁们赶来时,只看见钱老爷仰面倒下。 家丁们顿时大惊失色:“老爷!” “老爷!”又是匆匆赶到的管家扒开家丁们,更大声地喊了句:“老爷!!!” “什么味啊那么臭?” “啊!是老爷,老爷吓尿裤子了!” 第二天,钱老爷就受不了了,带着厚礼和俩黑眼圈就来县衙求见赵县令,想询问红衣夜奔这事到底什么事能结束。 赵县令被吓了一大跳,不是因为他的黑眼圈,而是这份厚礼。 赵县令眼神疯狂往公房那边瞟:“来就来了,做什么带上这些东西,县衙不缺你一杯茶。” 要死啊你,大理寺少卿就在公房那边,想死别拉我一块。 经过昨日那番惊吓,俨然成精了的钱老爷也看不懂眼色了,心神惶惶。 钱老爷喝不下茶,他双眼发虚地问:“赵大人,我来这一趟只想问一件事,这红衣女鬼闹得我整个广安县人心惶惶,买卖几乎都停了,这少卿大人可有什么表示?” 他只寄希望于事情能早点解决,那鬼越来越厉了,都无视他请高人布置的符箓跑进宅院里了。 可这话他又不敢跟赵县令说,赵融此人,人如此名,太阳大点都能把他胆子晒化了,有小错绝不犯大过。 前脚他说了,这赵小胆绝对敢哆哆嗦嗦地找大理寺少卿陈情。 赵县令随口糊弄了一番,把人给送出去了,连带厚礼让他也赶紧拿走,他现在看不得这些。 钱老爷来了这一趟白来,头一回不是空手走,更加慌张了。 他认为这不是他的问题,是高人不行,所以他打算换一个高人,定要将那不安分的周氏打得魂飞魄散。 其实他也想过掘坟弃尸,这周氏不安分,不愿意做钱家媳妇,就去做孤魂野鬼去吧,难不成她还想入周家祖坟? 越想,钱老爷越是气愤,摔了手中茶盏:“贱人,死了都不安分!” 清脆茶盏破碎声响起,门外仆从瑟缩一下,待过了一会才进门通报:“老爷,高人已经请到了。” 钱老爷:“把人请进来……不,不对,把人请到偏厅去,我马上过去。” 这里被打湿了,还有茶盏的碎片,未免不雅。 钱老爷前脚刚走,另一年轻男子过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厅中,他问:“我爹呢?” 正在擦地的丫鬟说:“回二少爷,老爷请来了高人,正在偏厅招待。” 二少爷点点头,低头看去,眼睛亮了一瞬:“梅香你低头的风情,甚妙啊。” 名为梅香的丫鬟双手一抖,低头不着痕迹地躲过了二少爷的手:“梅香不敢,梅香今早上擦洗廊道出了一身汗,少爷爱洁,莫让我脏了你的手。” 二少爷调笑道:“美人怎么会脏呢,除了汗也是香汗淋漓。” 可二少爷没来得及多纠缠,一路过的丫鬟把他叫走,那丫鬟凑到二少爷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二少脸色大变。 只匆匆说一句:“竟然能进来了?我要去找爹。”说完转身就走。 梅香继续擦地,默默松了口气。 第225章 李霁在不远处暗中观察,那请来的高人是公主派来的人,她倒是不担心这人有什么意外。 只是她奉命过来一趟,看看钱家情况如何,都说这钱二少虽然是个健全人,可成日眠花宿柳,十成十的浪荡子,县里百姓都说钱家迟早会给他败光。 很快,李霁就离开了。 “这么快就请进去了,是真有效果。”陶宁并不意外钱员外的急切,她还命人去了周嫂子娘家一趟。 估算了一下日子,大约要三天才能回来。 与此同时,派去的高人正在对钱老爷说:“贫道观测天相,这厉鬼乃红煞,极凶,三日后是吉日,必能一举击败那厉鬼。” 钱老爷如蒙大赦,忙说一箩筐好话,给不少银钱,要他一定要把这厉鬼斩杀。 这三天里,高人都住在钱府中,到处走走停停,说是要布置天罗地网,玄妙阵法,将那作乱的厉鬼绞杀,灰飞烟灭。 一听灰飞烟灭,钱老爷心就安了,让那高人想去哪就去哪,府内畅通无阻。 等到了那天,高人穿上道袍,硬着头皮摇铃一顿叮叮哐哐,把手上桃木剑舞得呼呼生风。 其实高人自己也不知道在干嘛,但是公主让他这么干了,他就这么干了,硬生生对着祭台跳大神。 这几天广安县百姓都知道了钱老爷又自己出资请高人做法,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广安县内的十字路口上做法,而是在他自个家里做法。 百姓们都激动得不睡了,翘首以盼,希望这恶鬼能被送走。 铃声响得很远,仔细倾听,好像还能听见道士念经的声音,氛围让人莫名紧张。 还没到关键时刻,县衙府内,陶宁对秦央说:“长意别看了,走,跟我一块去钱家看乐子去。” 秦央顺势放下东西,被陶宁牵着站起来:“你还没跟我说过,你要我的人去钱宅做法事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拉我去看,我看不明白怎么办?” “是我的错,竟忘了跟你说了。”陶宁凑过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凑她耳边细细说来。 秦央听罢,讶然看了她一眼:“这也行?” 转念一想,她点点头:“不过倒也是周全之策。” 两人出门去了,吩咐了几句,不顾赵县令会因为她的话会多迷茫不解,直接转身出门。 赵县令抓抓脑袋:“不是说查获红衣夜奔一案吗?怎么查那去了?” 想不明白,但上峰吩咐,他老实照办。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戚静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敲自己的房门。 这几天里,戚静一直神思恍惚,无论干什么都觉得不切实际,一旦安静下来,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周嫣。 抹去下巴上的湿意,戚静起身开门:“李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李霁面无表情,伸手一指钱宅方向:“捉鬼要开始了,戚姑娘要去看一眼吗?” 那地方是在恶心透顶,戚静不想去看,可还没等她出口拒绝,就身体一轻,她被拎着往外飞去。 戚静大惊失色:“李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李霁语气很快:“快到捉鬼时间了,我来不及解释,边走边说,是少卿大人吩咐的,她说最好你能看一看这一天。” 戚静:“?” 等被李霁放在墙头,戚静眼睁睁看着她从房梁阴影处拎出身披红衣的机关傀儡。 戚静:“????”这几天,她就把这东西塞这里了? 李霁觉得自己也不容易,这几天都在奔波忙活这个,可算给她在钱宅找到了能藏的地方。 好好的江湖大女侠,现在做起了梁上君子的事情,真是呜呼哀哉。 下面身披法衣的道士还在手舞足蹈,硬着头皮把连夜背的经文尽数背出,反正没人能知道他到底在咕噜什么,背错了也无妨,主要是得架子足。 戚静立在阴影处,眼底落着钱宅内的灯火,还有堂中钱家一家人着急忧心的神情。 她记得上次在十字路口也这样,钱家人作为主办驱鬼仪式的人,或许是因为心虚,躲在角落看,然后就被忽然出现的机关傀儡吓得一哄而散。 如过街老鼠,可笑至极。 “呵。” 李霁拎着机关傀儡,头一次有点头皮发麻,她不是很明白,戚姑娘看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对下面冷笑一声。 有点吓人。 清瘦纤弱的身板,阴森森的冷笑,愣是给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 第142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0 高人终于把他背的经文念完了, 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现形!” 话音刚落,李霁适时启动机关, 用内力将手中东西送入阵中。 像是印证道士之前部下的天罗地网, 落入阵中的红色身影落地燃烧,火光冲天。 堂中发出几声震惊和害怕的惊叫。 披着红衣的身影被围困在中间燃烧着,机关仍在起作用,看起来浑身浴火仍想逃离, 只见它肢体扭曲片刻,向外走出几步, 就被烧成灰烬。 那不知从何处发出幽怨哭声渐渐停歇, 像是某个存在轰烈地死去, 最终归于平静。 嫁衣熊熊燃烧, 落在戚静眼底,将她的爱恨也一块焚烧殆尽。 李霁:“刚刚忘了说了, 把这个烧掉, 是权宜之计, 你还知道怎么做出一模一样的吧?” “……”戚静说,“我当然能。” 李霁呼了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戚静:“……” 另一边,陶宁把吃饱了闭上嘴的毛毛往怀里一揣, 拉起秦央从暗处离开:“走, 是时候出场了。” 夜里,正在翘首以盼钱宅那边传来好消息,听见钱宅一阵热闹人声, 不乏有仆从高声欢呼, 便知道此事成了。 还来不及跟着高兴,大街上传来沉沉脚步声, 火照亮了街道,恍若白昼。 “这是怎么了?” 有胆子大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两队衙役手举火把在街上奔走,看着气势汹汹的,像是要去抓什么人。 “这是要干什么?” “看着……好像是去钱老爷家方向啊。” 队正领着人走到钱宅门前,大力拍门:“开门!” “大晚上的,这是干嘛?”门房被吓了一跳,把门打开后被吓了第二跳,一块大理寺令牌怼到眼前,一晃而过。 看成斗鸡眼的门房:“啊?”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陶宁一身绯红官服越众而出,火把照耀下她的侧脸莹润如玉,目若寒星。 她道:“钱多财人在何处?有人状告钱宅老爷钱多财,谋杀周家小娘子周嫣。” 钱多财一出来听见这句话,他忙反问:“敢问大人,是何人状告我?” 陶宁微微皱眉,勉为其难说出一个名字:“周天宝。” 随后跟来的钱管家想也不想就说:“不可能!周天宝不可能!他是怎么说的?” 身后赵县令还没来得及说话,师爷赶紧道:“放肆,这位是我朝大理寺少卿安大人,如何办案还要与你这嫌犯告知?” 大手一挥,师爷道:“钱宅上下皆有嫌疑,传大人命令,贴上封条,无故不得出!” “是!”衙役们喝了一声蜂拥而至,三下五除二就把钱老爷给铐住。 门后传来几声惊叫,钱宅内响起一声暴喝,钱二少也追了出来,说什么要去找知府告状。 赵县令以袖遮脸,没好意思继续听下去了。 陶宁见状,淡淡道:“阻碍办公,负隅顽抗,既然那么紧张钱老爷,想必是知情者,那就一块带走吧。” 衙役的动作很快,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尽数带走。 钱二少被几个衙役一同按住,像是脱水的鱼:“你们这是陷害良民,无法无天了!” “哎哟造孽啊——” 眼见钱夫人也想跪地哭一哭,痛哭陶宁仗势欺人,冤枉良民。 陶宁冷静道:“你可想好了,他们进去了,这个宅子只有你能说话了,要是都进去了,届时捞都没人捞。” 这话如灵丹妙药,钱夫人登时不哭了。 “……” 周围众人想笑也不敢笑,是没想到少卿大人平时温和待人,嘴倒是挺毒。 衙役们行动快速,把钱老爷等三人尽数带走,夜里的钱宅热闹一霎,又重新归于平淡。 一道士拎着桃木剑,强撑着一身仙风道骨,向陶宁行了一礼。 陶宁看了他一眼,心想装备还挺齐全,点头认真道:“清虚道人辛苦了。” 清虚道人忙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却不想今日遭遇此事。原是罪孽满身之人,才会招致如此厉鬼。是我识人不清,造孽啊……” 说罢,道人摇头晃脑,背着一身家当消失在夜色中。 这话被不少人听见,衙役们下意识看向手里的人,只见钱老爷脸色一变,抖了抖胡子。 再一看,连钱二少脸色也不多自然。 第226章 赵县令果然人如其名,看钱老爷表情几经变化,心中一突,心想该不会这老家伙真犯事了吧? 所有人几乎都散了,李霁才带着戚静下来,眼见钱家三个能顶事的热都被带走,戚静心情畅快了些。 但也只是一些,比起看见这些,她更宁愿周嫣还好好活着。 李霁朝一旁站着的人影恭敬道:“姑娘,事情已经办好了。” 戚静回神,转头看见秦央从阴影处走出,这是她最近距离看见她的一次,不知道姓名,也没跟她说过话。 她并非不爱说话,也非冷漠示人,但莫名给人一种不能在她面前乱说话的拘谨,哪怕她只是素净衣裙,而非端坐庙堂之上。 如今不过十七岁的戚静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毕竟她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是知县。 现在则多了陶宁这个大理寺少卿。 秦央应了一声,转而看向戚静,她像朵枝头上随时被吹落的白梨花。 秦央对她说:“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雍州府,随我去云京,以你的才能,工部更适合你。” 只听第一句,戚静心服口服,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为律法所不容,后面的话她却听不懂了。 戚静瞪大眼睛,她本就生了一双杏眼,更显无辜,最近饮茶不思消瘦不少,她张嘴:“啊?” 秦央下达命令从不考虑会不会被人违背,她言罢,只交代李霁把人安顿好,转身往外走去。 戚静目光追随她背影而去,脑子一团乱。 跟在少卿大人身边,也是从云京来的,还有这样的气韵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刚在一边盯着抓捕的陶宁走了过来,跟她并肩同行,一块离去。 两道背影走在一块,分外和谐。 仗着夜深人静,没人看见,陶宁伸手去拉秦央的手,秦央下意识回收,看见前面空无一人,慢慢放松了力道,在宽大袖子中与陶宁十指相扣。 就这么慢慢走回去。 陶宁晃晃手臂,就像小孩手牵手那样晃悠,她忽然问:“公主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 其实陶宁也算想过,起初她是不打算在此地长久的,从事莽撞了些,后来得知走不了了,不得不收敛脾气,正正经经的。 她一向这样,事情不做则已,开了头了那就好好的,漂漂亮亮的收场。 可最近,陶宁再不闻不问也察觉出几分异样了。 秦央沉默片刻,才说:“去丹阳吧,丹阳是我的封地,我还没去过。听说那是富饶之地,四季分明,到时候我们春天看桃花,夏日赏荷,晚秋赏枫,冬日赏梅,一身自在。” 说完,秦央才反应过来,陶宁在云京有所成就,让她青年时抽身而去,放弃一切荣华,跟她在封地里悠闲度日,未免强人所难了。 秦央手上力道微紧,转头看去:“你可愿意?” 她还没想好如果陶宁说不愿意会怎么样,她想不到,大约也不会做到强人所难。 陶宁将人拉到巷口里,秦央背靠上谁家院墙,后脑被一只手垫着,低头深吻。 秦央有些腿软了,不得不伸手去揽住身上人,手腕在陶宁颈后交叠,仰头回吻。 心底的温度逐渐攀升,陶宁抽身离开时,秦央整来迷离双眼,似是不快她的离去。 陶宁舔了舔不小心磕破的地方,又凑了过去,秦央终于发现了被自己不小心咬破的地方,小心地舔了舔,惹来一句轻轻的嘶。 几乎是唇贴着唇,两人紧紧相拥,亲昵无间,陶宁说:“我当然愿意。” 回到县衙门前,整个县衙今夜无人入眠,里面点燃了灯火。 反而是后来出发的李霁她们先到了府衙,戚静见到了周嫣的哥哥周天宝,对方求她看在周嫣的份上,救救他,戚静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们也没有在周嫣求求他们放过她的时候放过她,都是他该还的。 又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人入了后院,戚静站在原地出神。 李霁走过来,啃着手里的桃问:“看什么呢?” 难道是还有什么话要跟安少卿补充。 戚静冷不丁道:“近日秋燥,少卿大人好像上火了。” 刚看了一眼,嘴巴都破了,红红肿肿的。 李霁被桃肉呛了一口,惹来戚静奇怪一眼,她咳红了脸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可千万不要给她送下火茶,只会让她更上火。” 戚静疑惑反问:“我为什么要给少卿大人送下火的茶包?” 李霁心想那还不是有个大理寺的识青给她送了,她认真道:“往后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就好了,安少卿她年轻力壮,身体好,火力旺盛些很正常。” “……”戚静,“哦。” 在钱宅门前大杀四方的少卿大人埋秦央怀里乱蹭,秦央被闹的没办法,抓着她头发从头顺到尾。 陶宁从她怀里抬起脑袋问:“公主以前也是这样到处捡人的?” 秦央目光微动,看向另一边:“还好吧……” 陶宁自个细数,边摆着手指头边说:“被追杀倒在路边被公主救回的李护卫,险些被兄长卖进青楼的孟春,还有差点饿死的荷月,现在又多了一个戚静。” 这样数下来,陶宁发现秦央救过的人还真不少,就连她也是公主捡回来的。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被公主捡回来的。” 陶宁有点酸了,像是吃了几斤酸杏,整个人冒着酸气。 门外,树下的李护卫忽然打了几个喷嚏,疑惑地揉揉鼻子,心想自己也没着凉啊,怎么老打喷嚏。 第143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1 一大早的, 广安县百姓就听说了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就是为祸乡里的红衣鬼在昨晚上被一得道高人超度了,大快人心。 第二件事则是钱家老爷因谋杀周姑娘被少卿大人抓进县衙里审问,听说那周姑娘是活生生被勒死的, 骇人听闻。 这事本来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没曾想周天宝拿了钱家的钱跟着娘子一块投奔她娘家,被人盯上,没多久就被骗完了这笔钱。 随后周天宝跟娘子吵架,成日借酒消愁, 酒后不小心把这事给全说出来了,包括他收了银钱多少, 管家是怎么跟他说话的, 全给他咕噜出来了。 酒友本来微醺, 一听顿时醒神了, 把这话给传了出去。 事情越闹越大,周天宝想跑的时候, 他被抓了。 他是广安县人士, 案情也发生在广安县, 他理所当然被隔壁县知县移交,押回广安县审理。 事到如今,周天宝其实心里也迷糊, 他的确有酒后乱说的毛病, 可是这事是注定烂在肚子里的,怎么会给说出来了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周天宝心里没底, 反而失去了底气。 几人分开关押, 根本没法碰面,谁也不知道对方会说了什么。 钱老爷经商多年, 突破口从一开始就没从他身上找过,他还打算一力承担所有罪名,总归他老了,保全儿子为上。 陶宁看也不看他,直接派人跟他说钱二少和钱管家为逃脱罪名,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他。 钱老爷听罢,反而露出欣慰笑意。 牢头看得没趣,可算明白为啥少卿大人不亲自来了,撇撇嘴便转身离开。 他回想起一时辰前看见的那一幕。 就在狱中,陶宁对周天宝说:“你撒谎,钱多财说周嫣被送到钱家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是你杀了她。” 周天宝猛扑上前:“冤枉啊,大人,我是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哪敢杀人啊,何况那是我亲妹妹。” “明明是我家大妹子去了钱家后一去不复发,管家说她上吊自尽了,我一想她对钱家大少爷一片痴心,我也就全了她的愿望……答应了……” 后面的话他渐渐没声了,他低下头,不敢对上陶宁洞悉一切的目光。 周天宝找补似的说:“要是我知道我家妹子是被害死的,不是自愿的,一定会跟钱家不死不休!” 此事他未必不知道,只是他目的已经达成,活嫁固然是好,攀上一门有钱的亲戚,死嫁未必不行,钱家给的钱的确不少。 陶宁抬眼,看向那未老先衰,被酒色掏空了的虚浮皮囊:“哦?那为什么传言则说周姑娘是服毒自尽的,连遗书都有,你说那遗书的确是你家妹子的字迹,你又撒谎了?” 周天宝连忙道:“我说谎了……不是不是我没说谎,只是钱家逼迫我承认那是我家妹子的字迹,可是我根本不识字啊!” * 牢头找到陶宁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钱管家牢前,她说:“钱多财拒不认罪,钱二少说是你亲手勒死的周嫣,还听了钱多财的吩咐,对周天宝夫妇俩说嫁妆聘金齐全,让周嫣和钱家长子做一对鬼夫妻。” 钱管家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牢头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事不好查,仔细一想这案子只有一份诉状,什么都没有,周姑娘正在钱家祖坟里,还不能开棺验尸。 第227章 就算陶宁是朝廷命官,也不能随便让人进别人家祖坟,反而会把事情变得不占理。 一声沙哑的“我冤枉啊大人”把牢头给叫回神了,他看向了钱管家。 钱管家说:“周嫣分明是二少爷得逞不成,怕她叫声引来了人,情急之下用腰带把她勒死的!” 牢头浑身一震,这一声石破天惊。 县衙主簿也停住了笔,原以为是钱老爷相信鬼神之说,要他长子黄泉路上不孤独,没想到还另有隐情。 陶宁神色沉冷,不为所动:“可钱二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听他父亲命令办事的,钱多财也承认是你做的事情,你又怎么说?” 钱管家目眦欲裂,拍地愤愤道:“放屁!分明是钱二那个浪荡子看中周嫣,跟钱老爷提过把周嫣纳妾,钱老爷骂他荒唐。” “后来他又在他大哥灵堂前言出不逊,左右无人,周嫣想喊人,钱二怕老爷责罚,把周嫣勒死了!” 钱管家怒火焚心,父子俩不做人,他也不再装孙子了:“那条勒死她的腰带老爷叫我处置,我藏起来了,上面还沾着周嫣的指尖血,还有钱二的血!” 钱管家还怕陶宁不信,忙说:“那周嫣脖子断了不好看,还是我找的大夫给她钉铁针,西街保心堂的王大夫可以为我作证!” 县衙主簿奋笔疾书,将他所说字字句句都记下来。 陶宁侧头:“去,把保心堂王大夫找来。” 马上有人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事后,保心堂王大夫承认确有此事,一件险些被隐藏的惨案就此真相大白。 周嫣一时心软祭拜钱家长子,却被钱二调戏,她反抗后被怕事情败露钱二用腰带勒死。 在她死后,钱老爷让人传出消息言说周嫣是在家中服毒自尽,匆忙举行婚礼,将其葬于钱家祖坟。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隐藏办法,自古死者为大,挖人祖坟是会被戳脊梁骨的,是谁都不例外。 如今有了正当理由,陶宁命人前往钱家祖坟将周嫣起棺验尸。 开棺验尸后,仵作婆婆在周嫣脖颈处发现几枚粗铁钉,颈骨有错位,舌头没了,确认她被人从背后偷袭,大力勒死的。 死后舌头吐出难以收回,只好被割掉了,又因为钱老爷信奉鬼神之说,还额外让人挖去眼睛,缝上嘴巴,以发覆面,无颜见人。 公堂之上,仵作婆婆摇头叹息,周嫣生前周正漂亮,却被人这般对待。 旁听的百姓们皆哗然,止不住的对跪在堂中的几人谩骂,有的火气大,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石头往他们身上砸。 烂菜烂叶还是免了,收拾收拾还能吃,可不能便宜人渣。 陶宁高坐公堂之上,手握惊堂木一拍:“肃静,肃静。” 人群才勉强安静下来了。 赵县令坐在陶宁下手位置上,忍不住抬袖擦擦汗。 今日一过,裁决判下,头顶这位少卿大人总该走了吧。 殊不知,公堂之后的秦央垂眸旁听,她已做好决定,待回云京后将这小事不管,大事不敢的庸官发配去下县。 广安县属富饶之地,把赵融养得满脑肠肥, 陶宁声音响在公堂之中:“按俞朝律,杀人者当以命偿还,钱知书杀害周嫣,当判斩立决。” 钱二没能再说什么,被衙役捂着嘴拖了下去,关进死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快人心的呼声。 陶宁接着说:“钱管家以及周天宝,钱管家与周天宝虽非杀人凶手,一个是隐而不报的帮凶,一个是收受贿赂的帮凶。” “按俞朝律,协助杀人者,杖五十,牢五年。” 陶宁抬手抽出邢签,往地上一扔:“即刻执行。” 衙役们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就上前架住两人,各自两人站在一边,挥舞着水火棍行刑。 起初两人还有力气叫,后来就没了力气了,如死鱼一般趴在板凳上,偶尔口中溢出一两声痛呼。 看两人背后鲜血淋漓,有点人不忍心继续看了。 钱多财浑身大汗淋漓,更不敢看,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浑身一抖。 陶宁:“钱多财虽非杀人凶手,但指使钱管家隐藏证据,且药商吴定发状告你去岁以次充好药材,险些吃死了人。” “按俞朝律,家产充公,流放三千里。” 钱多财面若金纸,颤颤巍巍地磕头,他已经老了,这一流放说不定就是死在路上,客死异乡的命了。 可没人可怜他,先不说他隐瞒周嫣死亡真相,光是卖次药材给别人,要是吃死了人,整个广安县的名声都要给败坏了。 多年辉煌的富户钱家,一朝败落。 “退堂。” 两行衙役齐齐道:“威——武——” 案件审理结束,百姓们也都离开了。 此时大家都忘了红衣夜奔的事情,注意力全都被钱家的事情吸引。 周嫣重新入殓,葬在广安县山清水秀之地,跟戚静她娘做个伴,戚木匠有空就会来除草打扫,倒也不寂寞。 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所谓死去的恶鬼不过是戚静造出的机关傀儡,还当她又病了,在家里休息养病呢。 等大家伙想起戚静时,刘大娘去问戚木匠。 戚木匠一辈子没撒过谎,帮女儿挖地道都是半夜悄悄来的,挠头半天,只好憋出一句:“她娘的娘家从云京来人,把她接过去了。” 刘大娘惊讶:“去云京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怪不得这几天都没看见她人。” 戚木匠没敢说就是昨天坐少卿大人马车走的,只好随便编了个日子。 * 此刻,戚静就坐在马车中,忍不住挑起起身向外走去,跟车辕上的李霁同坐。 一路上她越走越奇怪,话说前往云京不是往北走吗? 怎么这看着,倒像是向东走? 一日她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李霁。 李霁说:“我们还没开始回云京,我们现在去的是雍州府。” 戚静奇怪反问:“我们不就在雍州府地界里吗?广安县也是。” 李霁摇头:“不是,要去的是有雍州王的雍州府。” 戚静觉得世界越来越奇妙了,现在还有雍州王的事情了,她浑浑噩噩地往住处走去,遇见了陶宁。 陶宁背着手,眼中含笑:“不知戚姑娘再做一具机关傀儡需要用多少料子,需要用多少时间?” 戚静熟能生巧,稍一思索,便说出了日子。 陶宁一听双眼一亮:“新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材料明天就能给戚姑娘备齐,辛苦你这几天造出新的机关傀儡了。” 戚静迷迷糊糊:“好的……” 等过了几日,她才明白为什么在广安县中,少卿大人要故意隐去她在其中的作用了。 雍州王府传出消息,王府里闹鬼了。 第14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2 子不语怪力乱神, 鬼神之说一直存在,但并不被主流认可,也不被摆在台面上说。 先前大家伙虽觉得猎奇, 但还是认为王府闹鬼一事不过是谣传, 那可是掌管一方的雍州王王府,高手无数。 看每天进进出出的丫鬟侍从的神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都不把这传言当回事,之后有人看见王府长史从后门将一道士给请了进去。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都信了雍州王府闹鬼的事情。 压根没有让人请什么高人的雍州王气得摔了几套茶具,命人查清谣言源头, 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装神弄鬼。 这一番查, 让雍州王府引起好一番动荡, 可最终没有什么结果。 被清洗过好几遍的雍州王府找不出一个探子, 谁都没有嫌疑反而才是令人害怕的事情,导致雍州王府上下更加人心惶惶, 生怕又起什么事端了。 一日夜晚, 在书房看书的雍州王就被鬼叩门, 雍州王被鬼哭声惊醒,不信邪的他愤然拍桌,抽剑出门。 雍州王:“你到底是谁何人?!胆敢相在本王府中装神弄鬼!” 只见眼前青影一闪, 伴随着骨关节扭动似的喀嚓声, 雍州王后颈一痛,随后不省人事了。 李霁缓缓收回手,看一眼脸朝下倒地的雍州王, 手一拎机关傀儡速速离开。 #武功首屈一指的李护卫今天又在偷偷摸摸了# 李霁如一阵清风, 顷刻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爷!” 等雍州王的门客们持剑赶到时,只能看见伏倒在地的人影, 雍州王还因为摔倒的姿势不对,把门牙磕掉了一个,血流了满嘴。 谣言屡禁不止,连雍州王也没能免俗被鬼敲门,于是流言更甚了。 最终还是拧不过王妃的哭诉,雍州王答应请人入府做法了。 又看见王府长史请了几个道士和尚进去,百姓们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已经在脑子里编出了跌宕起伏的惊奇故事了。 事不及己,高高挂起,现在雍州百姓还是看热闹居多,王府高门大院的,什么动静都传不出来,他们也很好奇是怎么回事。 第228章 不出一天,当天晚上那群和尚道士就被轰了出来,原因是前院和尚在念经,道士做法,雍州王和王妃的房间被鬼敲响。 雍州王气得不行,觉得这帮都是假货,全给轰出来了,闹得好大没脸。 那鬼越发猖狂,府中贴满符箓,有高手巡逻也拦不住,夜夜叩门,扰得人不得安宁。 雍州王也想不通,心想这到底是多厉的厉鬼,高僧高人都降不住。 李霁也心想要不是她轻功好,长公主得怎么想办法把她从王府牢狱里给捞出来。 高人如流水般被请进雍州王府中,又一个个被轰出来,久而久之附近的寺庙道观都知道雍州王府中有难缠的存在,无论王府长史如何晓之以情,都没办法请得到他们下山。 百姓们议论纷纷,茶余饭后聚在一块闲谈。 “这鬼那么厉害呢,连请那么多大师都降服不了。” “听说那鬼穿青衣,是青煞,只比红煞差一点,那也是顶顶厉害的存在了。” “好好的,怎么就王府闹鬼了,王爷治下温和,不至于啊……” “兴许是……做了什么逆天而行的事情,老天正在给他警示呢?” “啪!” 只听堂中惊堂木一响,众人寻声望去。 那说书先生坐在台上,手抚长须,将他连夜改编的王府闹鬼画本子演绎出。 到底是在雍州府地界内,说书先生只是为了挣口饭吃,没打算把命给舍了,于是故事背景就被安排在了前朝官员府上。 说书先生:“话说那鬼深夜悄然现身,在偌大的丞相府中游走,一放完水回来的侍卫发现了不对,似乎听见了哭声,侍卫寻着声音找去,只见一长发青衣女子在角落里背对着侍卫哭。” “那背影飘渺清雅,侍卫心念一动,他像是被迷了心智,也忘了这是在相爷府里,他上前拍了拍她肩膀问:‘姑娘夜深缘何在此?’那女子哭声不停,又被问了一句,才缓缓转头,露出一半绝美丰盈,一半骷髅露出的脸……” 听众们听着说书先生所描绘的场景,纷纷露出又怕又想听的表情。 三楼处,有两年轻女子面对面坐下,听见说话声也往下看去,听到兴起处,随手抛下手中银两。 银两落在台上,说书先生身后的童子忙上前收起,喜气洋洋地拱手作揖:“谢贵客赏,谢贵客赏!” 陶宁收回手,倚在栏杆上继续听。 秦央放下筷子,也往下看去:“事赶着事,想来雍州王现在顾不上防范我什么时候来了。” “出了这事情,也该分身乏术了。”陶宁一听这话,就知道秦央上回来的那一趟不顺利,怪不得半夜匆匆回到广安县。 果然,秦央接着往下说:“上回我来,我没有露出任何痕迹,所用之人绝对可靠,但雍州王府严加防范,那几日还借故府中捉贼的名头,封锁雍州府城门,我差点出不去,这不对劲。” 陶宁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说,云京有人泄密?” 长公主秦央离开云京的消息并未大肆传开,只是以养病为借口闭门不出,但是内阁以及几位重臣都知道此事。 长公主铁血手腕,他们意识到长公主的退让,不会再得寸进尺,只有真正的对手才知道对手有多难缠。 不过这对手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人各有所求,除了几个迂腐的,都各自观望,心有打算。 秦央没有否认这个猜测,她看向楼下人影:“所以彻查雍州王意图谋反一事,须速战速决。” 厢房门被人敲响,两人停止了谈话,秦央说:“进。” 来通报的人开门而入,她已经对秦央身边的大理寺少卿见怪不怪了,简单一拱手,低声说:“殿下,驻守雍州府的祁将军已秘密到了宅子里。” 这宅子挂名在雍州府一富商名下的宅子,化名为吴宅,真正的主人是秦央,上一回来也是在吴宅里歇脚。 秦央与陶宁对视一眼,纷纷起身:“事不宜迟,我回去见一见祁将军吧。” 几人一同下楼,将那满堂喝彩的茶楼抛在身后,钻入轿中隐入人烟,如滴水入海无处可寻。 * 这番折腾了几天,那青煞倒是越发猖狂了。 王府里不少人被吓病了,还打伤了重金聘请来的高人,高人直言他能力不足,束手无策。 把雍州王先前给的全都还回去了,匆匆告辞离去。 雍州王没能留住人,因为对方是在买朱砂的路上忽然脚底一抹油跑了。 这时候,民间传出了有一位高人,名清虚,在广安县除去红煞厉鬼,有众多百姓见证。不仅如此,这高人清高至极,不收广安县百姓们的银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但是最近在云游四方,非常巧合的是,他就在雍州府附近游。 雍州王确认确有此事后,一个脑袋三个大的他让人把云游四方的清虚道人绑……啊不对,请了回来。 清虚道人就这么按照长公主的命令,被结结实实地捆了回去,抵达雍州王府后,得到了座上宾的待遇。 雍州王也是心急,还担心清虚道人嫌弃他手下怠慢,还想用金银财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却不想清虚道人看也不看一眼雍州王让人拿来的东西,像是闻见老鼠味的猫,顿时警惕起来,张嘴便说:“这气息……很熟悉。贫道像是在哪碰到过。” 雍州王忙追问:“高人是在哪里碰见过,是不是有人在本王府上搞鬼?!” 清虚道人忙摆手:“非也非也,只是让贫道想起了一件往事,不足挂齿。既然王爷为它所累,贫道自然义不容辞,至于这些黄白之物,还是罢了。” 他越是高风亮节,被折磨得不轻的雍州王越是深信不疑。 看似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则暗潮涌动,静待出水的那一刻。 又是三日后,清虚道人开坛做法。 隔日不多,他终于明白长公主当初为何让人给他准备得那么齐全了,怕不是已经想到了今日。 这一次要糊弄的是王爷,清虚道人已经把经文提前背个滚瓜烂熟,还特地观摩过真道士开坛做法,倒是越发的像模像样。 上次雍州王在后院待着,结果前院和尚念经,道士做法,后院被青煞叩门鬼哭。 这回他盯着前院,总不至于那青煞还敢来。 看这架势,雍州王心中暗暗点头,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仙风道骨,出手娴熟,先前的西贝货们只会战战兢兢地告饶。 夜深了,仪式一时半刻是结束不了的,就在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院时,有两道黑影落在房顶处。 秦央这辈子的趴屋顶、听壁脚都集中在这一段时间了,虽不多光明磊落,但也减轻不少麻烦。 在下面念经做法,暗中有重兵把守,免得这法师到处乱走,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而雍州王就在两人脚下的大堂中,宝剑傍身,紧张等待。 看了一会,陶宁点了点秦央肩膀,朝一个方向指去。 秦央点点头,放松身体,被陶宁揽住腰往所指方向而去。 雍州王是亲王爵,俞朝有亲王王府的规制,且为了不僭越,布局都是大差不差的,熟知布局图者倒也不怕迷路。 即便雍州王再三警惕,秦央派出的探子还是查出了端倪,可再仔细探查则是不能了,会被雍州王察觉。 今夜王府侍卫都在戒备前院,秦央今夜便是趁所有人注意力被前院做法吸引,悄然潜入。 两人在夜色中悄然落地,隐藏在阴影里。 “有人来了。”陶宁把人推进假山丛中。 秦央背靠假山,被藏匿在假山凹陷处,陶宁覆在她身前,挡住她身形,事情紧急,谁也没嫌弃这地方小,悄悄放缓了呼吸。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是几个打着哈欠巡逻的侍卫。 “好端端,干什么让我们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巡逻?” “你小子别想偷懒,这是王爷的吩咐。” “大晚上的,道士在前面开坛,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巡逻,有点毛毛的。” “快别说了,我想撒尿了。” 几人一阵哄笑,指着他说:“你怕不是要吓尿了!” “嘿,那青煞要是敢在爷爷面前现身,爷爷就让她尝尝我的刀有多厉害。” “别胡说,前几天咱头儿不也这样说的。” 然后他们的头到现在还没能起床。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有人说:“还是赶紧看完赶紧走吧,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 虽然没人搭话,但是都认同他的意思。 假山凹陷处,秦央垂眸深思,心想究竟会将东西藏在哪。 借青煞大闹王府的契机,惊动了雍州王,他本就是心怀鬼胎之人,肯定会亲自确定藏匿的东西有没有被发现。 谋反可不是随便谋反的,要人要钱要权,雍州王扣下几年赋税,养活了手下的兵,可武器必不能少。 第229章 雍州王每一次出门的轨迹都很清晰,没见他去过什么能养兵的山林,那有没有可能…… 他不用出府也能确认他的东西有没有被发现。 眼见那巡逻的侍卫离这越来越近,他们手里有防风灯,会有被发现的嫌疑。 陶宁捏了捏秦央肩膀,朝另一边使了个眼色,趁他们不注意,悄无声息地落到一久无人居住的荒废院落中。 待人声走过,兀自沉思的秦央说:“我们走吧。” 陶宁却说:“等等再走。” 第145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3 秦央反应过来了, 看向她:“你发现了什么?” 陶宁目光扫过这座空旷许久的院落,久没人住,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走了几步, 摸出火折子吹了口气。 火折子瞬间燃了,映亮脚下痕迹,陶宁指尖擦过地砖,指尖沾了点粉末, 她凑近鼻尖嗅闻。 秦央赶紧问:“这是什么?” 陶宁:“火药,这里运过火药。” 秦央:“火药?那此处必有蹊跷。”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 误打误撞还真给她们找到了地方, 秦央口舌发干, 也跟着蹲下查看火药掉落的痕迹。 但很可惜, 这一抹火药粉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只有那一点, 其他地方没有。 陶宁拉住有些着急的秦央, 低声安慰道:“长意别慌, 我曾经通读机关秘籍,其中有关于建造密室的记载,在房中造出能容人进入, 搬运货物的入口, 肯定不会小,想要不被人轻易发现,还要自然……” 陶宁一锤定音:“我们去厨房看看。” 秦央从不读这些杂书, 若问她四书五经, 经史子集,倒是能倒背如流, 其余的她倒是几乎不看,一窍不通。 也不是这种习惯,也不会被亲娘点着鼻子说她怎么就生了个小古板。 院里的厨房上了锁,久没人居住的院落用的锁有着使用的痕迹,却没有生锈的痕迹,这点本就不寻常。 陶宁用细长簪子撬开了锁,无声放在一边,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这是院落自带的厨房,空间不大,里面没有任何灰尘,也没有任何脚印。 右手侧砌着灶台,屋内堆着柴火,上面放着两口大锅。 秦央问:“这屋子一览无余,机关会在哪?” “你拿着。”陶宁把手里的火折子递给秦央,上前拎起其中一口大锅,露出了能供一人通过的通道。 秦央瞳孔一缩,只见陶宁又拎起另一口锅,另一条也是通道,下面隐隐有火光。 陶宁无声指了指有烛光的那条通道,比划道:“我猜这个是通往外面的密道,这一个是放火药的密室。” 因为另一个洞口里飘出了刺鼻的味道。 秦央点头,也跟着比划:“下去看看,去这个看。” 她指的是放火药的密室。 陶宁点头,把大锅放了回去,转身从外面抱来一块又沉又大的石头,压在锅上面。 不知道这下面是不是连通的,至少要堵住一个出口,要是下面的人着急出来把锅底捅穿,只好施展铁头功用脸接石头了。 两人踩着台阶下了密室,这密室倒是比她们想象中的大,堆放着武器盔甲还有火药,数量远远超过一个封地亲王能拥有的数量。 秦央双唇微抿,雍州王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谋反之心。 看完之后,两人不做停留,很快就转身出去。 把锅给放了回去,陶宁不等秦央另一条腿跨出灶台,直接往外走去。 一把刀从门侧伸出,将将抵在陶宁颈侧,那人冷冷道:“别动。” 秦央立马不动了,震惊地看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陶宁也不动了,双手抬起。 那人从门侧走出,站到陶宁面前,皱起眉毛:“你是何人?” 陶宁看了一眼脖子上泛着寒光的刀,把握着刀的主人双眼微眯,似乎在打量她的脸。 这人是王府护卫,看身上不修边幅的侍卫服,敢在王府中当着王爷面这么邋遢,大概率也是江湖刀客。 还是对自己很自信,却从没发现李霁拎着机关傀儡跑来跑去的自信刀客。 持刀人便听那微凉女声说:“其实我不擅长打架的,但我没说过我不擅长杀人。” 说到杀这个字,陶宁忽然动了手,凭借距离优势,敲上持刀人的麻筋,那人吃痛松手。 没想到这看着清瘦如柳的女人还有这手法,持刀人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抢刀,却再次功夫不如人,被夺去了武器。 陶宁反手夺了他的刀,沉重的刀在她手中举重若轻,转腕挥向那人,他只觉得凉月入眼,喉间一疼,鲜血从颈部喷涌而出。 “嗬……嗬……”持刀人摇摇欲坠,用尽最后往后倒了两步轰然倒地。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看见的凉月不是真正的月亮,是刀锋上的寒光。 一个竹筒从他腰间掉落,落地轱辘向外滚去,陶宁意识到不对劲时,那被点燃了的信烟向天窜去,燃放出一朵淡黄烟花。 “咻——砰!” 这动静不小,引起了整个王府乃至王府外的注意力。 雍州王猛然睁眼,霍然起身,望向夜空那朵未散的烟花,正在做法的清虚道人慢慢停下了手。 前院人群躁动,都往天上看去。 不多时,另一朵烟花跟着窜上天空,盛然开放,是淡红烟花,颜色将隐时能看出是一个“央”字。 这种信烟,只有一个人拥有,也只能一个人拥有,那就是—— 雍州王目眦欲裂,摔了手上茶盏:“是秦央,果然是秦央。” * 偏静院落中,秦央扔了手上的信烟:“时间来不及了,只好这么做。” 她回头看向陶宁:“我们能撑到祁将军人来吗?” 陶宁看了看手上的刀,有点重手,反而让她想起以前家中那柄重剑,她问:“一盏茶内,能。” 一黄一红两朵烟花先后绽放在雍州府上空,几乎整座城的人都看见了,百姓们不明所以,也想不到最近有什么节日要放烟花。 暗处里,却有人撕去外袍,露出内层的飞鱼服,翻出了压在桌下的刀,先行一步,飞也似的奔向雍州王府。 这些人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了,临时应召,却不慌张。 火把如银河般流动,不知从何时就隐匿在雍州府内驻守将士汇聚,祁将军高坐马上,振臂一呼:“将士们随我捉拿逆贼!” “是!!” 马蹄声先行,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追随而去,响彻大街。 城中巡逻的俩巡逻兵哪见过这阵仗,仰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威武大将军,战战兢兢问:“尔等何人,这可是雍州王是地界,前面可就是王府了!” “雍州王谋反!我等剿灭逆贼!” “雍州王谋反?!”那巡逻兵瞪大了眼睛,脚也不哆嗦了,跟身边的人对视一眼。 祁将军身后的副将道:“我等奉命剿灭逆贼,你还不快速速退开?” 两巡逻兵战战兢兢退开了,汗湿的后背贴着墙面,眼看将士们经过。 火把烈烈,战意昂扬。 巡逻兵推推身边人的肩膀,手指向屋顶:“你说,那是不是有人影飞过去了。” 旁边的人回答道:“你才看见,不止一个,好多个。” “真没想到雍州王会谋反。” “好好的,谁能想到呢!” * 雍州王府。 清虚道人已经被人控制,雍州王还没杀他。 倒也不是雍州王不滥杀无辜,因为他把桃木剑一扔,直接趴地就哭,承认自己是坑蒙拐骗的神棍,只是贪图银钱,但也不用放烟花吓他,尿裤子了都。 雍州王嫌他埋汰又丢脸,让人把他控制住。 雍州王集结部曲,还有更多人手驻扎城外密林,得了他的信号很快就会入城支援。 当务之急就是找出秦央,雍州王道:“如果不是我父腿脚受伤,行走不能,以他的贤德该立太子,这天下就该是我的!为何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俯首称臣?” 雍州王眼神一厉,拔剑指天,“传本王命令,封锁城门,死守王府,违者杀!” “护卫王府有功者,赏黄金百两!活捉长公主秦央,赐加官!” 一场鏖战拉开序幕,喊杀声震天。 被控制住的清虚道人忽然一扯脸上假胡子,一甩法衣广袖,一柄软剑从腰带中抽出,反手割破了侍卫的喉咙。 剑尖直追雍州王后心而去,一鞭挥来,使出一招灵蛇卷刃,制住了假道士的软剑。 假道士见此法不成,用力收剑,两方各退一边,他看向一身侍女服饰,五官清秀却眼带魅意的年轻女子。 假道士:“灵蛟龙宋窈,原来是你。” 早就听说雍州王意图谋反,效仿孟尝三千客,招揽了不少身怀本领的能人异士,今日终于现身了。 “既然知道奶奶我的名头,还不快跪下求饶?”那女子勾唇一笑,说到求饶二字,一甩手上长鞭,朝假道士挥来。 第230章 假道士知道她的厉害,就地一滚,躲过了她的攻击。 那用黑鳄皮鞣制的长鞭劈中庭院石灯,跟劈碎一块豆腐似的轻松。 “砰!!!” 院落的门被踹开,蜂拥而至的部曲原以为里面有好几人在等着,全阵以待。 结果没想到站在院中的只有一人,也仅仅一人。 一身黑衣,长身玉立,长发被束起,发辫上缠着深色发带,一切特征都预示这守在这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陶宁转腕,往外瞥了一眼,目光一寸寸扫过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忽而她轻笑一声,惊醒了惊疑不定的众人,不知是谁大喝一声,首先提刀杀来。 “上啊!她只有一个人!” 全都如梦初醒,也纷纷跟着杀了上来。 “王爷说了,活捉长公主秦央者,词加官!杀!!!” 陶宁身形一动,如一支黑色利箭刺破包围,反将他们队形打乱,被杀个痛快。 察觉后心有刀刺来,陶宁反身挥刀,刀法锋芒,几乎将其腰斩,然而她犹不停歇,借着挥刀的力度转腕反手刺中另一人胸膛。 刀被卡在肋骨中间,拔不出来,还杀得卷刃了,陶宁下腰闪躲,躲过袭来一刀。 随手抢过不知道谁的刀,把他一脚踹开,继续杀。 总有那么一两个的突破了防御,往秦央藏身处跑来,踢开了房门,杀红了眼的部曲下意识就要举刀威胁。 部曲:“不准动!” 秦央平静地举起手腕,素手一翻,一枚箭矢从袖中弓弩中发出,击中了那部曲的脖颈。 一招致命,轰然倒地。 秦央眉心微蹙,后退几步,心说你让我别动我就不动,长公主不要面子了? 抬头望出门外,心中也有忧愁。 也不知道她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到。 门外,寻着声音杀过来的部曲越来越多,还有雍州王的门客。 虽说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蚁多咬死象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陶宁掐准时机,在门客落地援助之时,扔出点燃的竹筒。 持剑门客一眼就看见了滚在脚下的竹筒,下意识脚尖一点远离,同时大喊:“全都闪开!!!” 可惜已经迟了。 这轰然爆炸的声音波及整个雍州王府,赶来支援的公主府部曲们都心头一凛,生怕长公主受到伤害,不由加快了脚步。 为首的李霁一指王府西面:“是那个方向,都随我走!” 在她们的身后,祁将军率领的将士冲开了雍州王府的大门。 第146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4 这场鏖战直至天明, 天光大亮之时,浑身负伤的雍州王被活捉。 此刻,雍州王府没几个人还能站着了。 昔日繁华王府, 如今只剩遍地残尸, 血色四溅。 被数人包围,雍州王自知无力回天,长啸一声:“大丈夫何惧死!”抬手,欲横剑自刎。 被人察觉他的意图, 想要上前阻止他,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飞来的流星箭, 打落了他手中长剑。 “啊!!”雍州王大叫一声, 双手血流如注。 围攻他的众人立马一拥而上, 将雍州王拿下。 祁将军双眼微亮:“好箭法!这是谁家功夫, 师承何人?” 他转头看去,只见身后众将士如石分溪流, 有人从中间走出来, 一身黑衣, 眉若远山,神情冷淡。 祁将军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长公主。” 秦央:“将军快快起身,多亏祁将军相助, 本宫才将这逆贼伏法, 待他日入云京,将军必然大功一件。” 祁将军黝黑的脸露出明显的喜意:“末将为臣,为陛下, 长公主效命不过是本分。” 说完, 他利索起身,目光不经意瞥过秦阳身后执弓的年轻女子。 也是黑衣, 穿在长公主身上是深沉尊贵,穿在她身上倒是说不出的矫健飒爽,她似有所觉转眼,祁将军与她目光一碰,心中一凛,先收回了目光。 看她手上的弓,怕不是刚刚那一手漂亮箭法出自她手。 听说先帝时安家谋反,株连九族,连当时的新科探花也被牵连,只有一独女下落不明,失踪近十年后再次出现,摇身一变成了大理寺少卿。 旁的祁将军没品出什么,只觉得这不是个善茬。 “禀公主,逆贼在此!”几人合力,将雍州王被压着跪下。 雍州王求死不能,骨气还在,坚决不肯跪,被身后人一踢膝弯,不得不跪。 秦央没有斥骂他的不忠,而是问:“雍州王何故谋反?” 雍州王头冠被打掉了,头发蓬乱,听见这句问,他看了秦央一眼,呸出一口血,忽然仰天长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笑得众人不明所以。 好一会,雍州王才止住了笑:“秦央啊秦央,枉你聪明一世,先帝信任,将辅佐国政的重任交给你,没想到你还是个冷面热心的。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先帝要让你辅佐国政了。” 雍州王沉了语气:“你以为你的忠诚被小皇帝所信任吗?你是真不知道那日我封锁城门,到底是谁给本王的消息吗?” 秦央:“那你说说,是谁?” 一人快步过来,踢了雍州王一脚:“谋反的乱臣贼子!休在这妖言惑众!” 他回头道:“来人啊,将这逆贼拉下去!” 雍州王被带走,他吐了一口淤血,还在高声问:“秦央!你呕心沥血到底是为了谁?!” 祁将军大声道:“把这离间人心,妖言惑众的罪臣堵上嘴!” “是!”没过多久,雍州王的声音便听不见了。 秦央站在原地,仰头看被溅上鲜血的雍州王府匾额。 一边的祁将军以为长公主不虞,躬身请罪:“殿下,事急从权,虽陛下没有下旨将他贬为庶人,再让这反贼说下去,恐动摇人心啊。” 秦央垂下眼,淡淡道:“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祁将军语塞,一时想不明白着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秦央没有在雍州王府里多待,很快离开,被昨晚谋反喊杀声的官员们扶了扶脑袋上的乌纱帽,都苦了脸。 现在别说乌纱帽了,过几天脑袋都不知道能不能戴稳。 赐死倒也罢,一大家子还能保全,可涉及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现在怎么说都是错的,是他们还没发现端倪,还没即使上报朝廷。 等一众雍州府官员赶到长公主下榻的宅子前,只能看见被重兵把守的府门,还有几个比他们更加早到的官员。 都各自愁眉苦脸,来回踱步,看见又有人来了,不约而同摇头叹气。 “唉——!” 看这情况,不用问也知道,长公主又拒不见客了。 众官员眼前一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下才是真完了。 * 天擦黑,陶宁从外面回来,开门却发现屋内一片昏暗。 她往里走了走,才发现坐在窗边榻上的秦央,她倚在那,手边放着一封写好的奏折,转眸看向窗外。 陶宁也跟着望向窗外,今夜无月,云也不多一朵,繁星点点的,倒也好看。 先点亮了灯,陶宁走过去,秦央才回神,转头道:“你回来了。” 说着,她伸出手,陶宁快步过去坐下,将人抱了满怀。 她也靠在榻上,无声安慰。 秦央默不作声地伏在她身上,仿佛所有的焦躁顷刻间全部褪去,唯余平静,耳边只剩下另一人的心跳声。 温存片刻,陶宁捡起奏折,随便看了一眼,是秦央的字迹,内容就是雍州王谋反一事,写得倒是详尽,连祁将军也写进去了。 秦央闭着眼睛靠在她身上,手揽着陶宁的腰,耳边响起轻微的翻页声,她知道她已经看完了,也不在意被看了即将要发给皇帝的奏折。 她闭着眼睛在陶宁身上摩挲片刻,指尖抓住了她垂落的长发,在指间绕弯。 神思恍惚间,秦央莫名想起民间成亲会让新婚燕尔的新人剪下一缕头发,编在一块,寓意着结发为夫妻,永结同心。 如果是她们,在新婚之夜这样做,应该也能应验吧。 陶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李护卫及公主府中人功劳不浅,长意怎么不为她们请功?” 如今秦央不用继续伪装身份,洗去了妆容,眉间朱砂痣重见天日,在灯火下更加耀眼。 秦央睁开眼睛,目光深沉,语气平静:“她们都是我公主府的人,不宜争功。” “争”这个字就有意思了。 还没想明白,陶宁便被秦央压倒在榻上,手上的奏折被拿走,往地上一扔,她身体缓缓往下压,目光如水地望进她眼底。 秦央问:“你厥功至伟,不亚于祁将军,甚至比他更甚,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长发散下,衣衫单薄,秦央一缕长发垂在她脸侧,微微的凉。 陶宁侧眸,想去捉那一缕长发,却被秦央捏着下巴转回视线问:“你怎么不说话?” 第231章 就这般见不得光似的纠缠,因为是长公主府一派的人,连战后请功都没资格,真的不会感到不值吗? 若是真的觉得不值,我又如何呢? 它又如何作想呢? 陶宁看秦央只一身轻薄寝衣,不用想也知道她怎么了,说再多不如直接做。 抬手按住她后颈往下压,秦央早已习惯了这种力道,下意识低下头,下一刻,微张的双唇碰上另一双唇。 唇齿勾连,心如潮涌,气氛渐渐升温。 天边星光闪闪,夜色入户,映凉了窗边交叠的两道人影,抵死缠绵,似乎是觉得夜里寒凉,砰的一声将窗户紧闭。 秦央终于撑不住了,被翻身而起的陶宁反压在身下,长发铺在榻上,修长手指一挑,衣带松散。 同样的,秦央也不甘落后。一边与人深吻,眼睛也不必看,直接解开了腰带,抽掉了衣带结,层层叠叠的衣襟就这么松散开,如莲池中开放的白莲。 深秋将入冬时,总是多雨水,一场一场秋雨过后,便迎来了冬。 于是乎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雨来的悄无声息,夜里突然降临,忽而声势浩大,酣畅淋漓地下了一场后,慢慢离去,唯有堂中映着夜色的水洼证明刚刚下过一场雨。 云雨停歇,一件被沾湿了的衣袍悄然落地,伸手扯来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角落的被子蒙在两人身上。 与她亲昵相贴,陶宁把人搂得紧紧的,紧得秦央用尽浑身力气都挣脱不开,反而因此产生一种充实感。 陶宁凑过来,微烫的双唇啄吻她眉心,鼻尖,脸侧,最后落在唇上,双唇相贴模糊了她说话的声音:“这就是我的答案。” 秦央有心回答,可她实在累的不行,被泪水濡湿的密长睫毛垂下,微翘的眼尾处染了嫣红的颜色。 像是用胭脂细细勾画而成的,看着倒有些可怜了。 滚烫的眼皮上被分别吻了,轻柔爱惜,秦央睫毛一眨,残存的泪水滚落,被陶宁用手揩去。 另一只手伸出被子外,指尖一弹,用铜钱熄灭了屋中烛火,随后拍拍秦央的背,陶宁说:“睡吧。” 秦央闭上了眼睛,慢慢睡熟了。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听见了水声,一双擦干后还带着湿润温润的手将她腾空抱起。 秦央半梦半醒,收紧了搭在陶宁后颈上的手,被低声抚慰几句后,也不知听没听清,又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秦央发现自己是在床上醒来的,床边软榻太小了,夜里容易着凉,总没有床上温暖。 她没有掀开幔帐,伸了个懒腰,趴在被子里,等房里刻意放轻脚步声走向床边,悄无声息地 秦央两条莹润白皙的胳膊伸出被子里,双臂交叠,一线光明映入账内,那微红眼尾便向来人睨去。 陶宁手上搭着衣裳,惊讶道:“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秦央懒懒伸手:“你没留一件衣服给我,不是想看吗?” 陶宁:“……” 还真是衣服越少,人越奇妙,穿上之后立马就是正经无比的长公主。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如此好丝滑的切换。 陶宁低咳一声,把手上的衣服给递了过去。 虽然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想法,但也不多,也就那么一丝丝。 第147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5 雍州王谋反一事兹事体大, 身为皇室宗亲,不得随意处置,因而, 该押回云京等待皇帝发落。 几天之后, 众人整装待发,秦央轻装简从而至,回去时身边却多不少人。 偌大的雍州王府妻妾子嗣不少,还有参与谋反的门客数量也不少, 没人押送那是万万不能的。 押送反贼,兼护送长公主回京的责任便压在了祁将军的身上。 他离京多年, 作为守将终于有了进京的机会, 每天喜气洋洋的, 这一去还有可能被皇帝加官, 如何不高兴。 结果比皇帝圣旨还快的,是一群刺客。 秦央先前为了秘密接见祁将军, 商谈雍州王谋反一事, 不得已暴露了吴宅的存在。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 吴宅遭遇了刺客。 这时候还是白天,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杀上门来了。 这群刺客看准了时机,以为李护卫及手下人被秦央派出去清理剩下的事情, 吴宅里只有一个公主以及几个老仆, 定然能轻易得手。 顶多那大理寺少卿身怀功夫,棘手了些,众人合力围攻的话应该不难。 然而刺客们没料到的是, 以一敌十, 依然没能在陶宁手下讨得了好,拼尽全力也能伤她皮毛, 反被缠住脱身不得。 打斗声惊动了另一院落里的戚静,她直接放飞了传讯木鸟给李霁。 待李霁带人匆匆赶到,只能看见一地的尸体,还有几个直接服毒自尽。 陶宁坐在一边,手臂衣袖被挽起,只见她手臂上被留下一指长的剑痕,秦央正坐在一边,细细地上药。 戚静和几个老仆站在院中,都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李护卫也是心中一阵后怕,忙跪地告罪:“卑职护卫不力,请公主降罪!” “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秦央垂着眼眸,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伤痕,似乎要把这剑痕给看出花来,她问:“疼吗?” 陶宁其实也不太疼,要是平时她肯定会说疼,借故要秦央吹吹,亲亲,不把人惹得无可奈何誓不罢休。 而此刻她却低声道:“不疼,不过是小伤,几天就好了。” 秦央默不作声地给纱布打个结,她不常做这些,自然没有大夫来得完美,好在她手稳心细,倒也漂亮。 “是!”李霁应了一声,就跟手下一块将尸体都翻开,仔细查看,越看,她的眉毛就皱得越紧。 陶宁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提前说:“全是生面孔,身上没有任何标记,招式各取百家之长,十分繁杂,分不出哪一方的人。” 秦央只说:“是吗?” 没过多久,李霁也站起身,回答了跟陶宁差不多的答案,这些人连李霁也看不见出来历。 秦央只问:“你也看不出这是哪家功夫?” 李霁回想片刻,摇头:“卑职挑败过江湖各个门派,没有这等以学习各家所长化为自家功夫的门派。” 秦央忽然伸手一指:“你掰过他的脸让我看看。” 陶宁已经意识到不对了,起身走上前,跟秦央一块看去。 这人生得平平无奇,五官也淡淡,丢进人堆里找也找不着,无甚特别之处 于是她转向秦央。 秦央沉沉闭目,片刻后睁眼,凉凉道:“我果然没有看错,是陛下身边的死士。” “什么?”李霁一震,再度看向一地的尸体。 皇家死士从不轻易露面,在长公主身边几年,她也从没跟死士交过手,不认识这是哪家功法很正常。 秦央转头看不下十人的尸体,神色沉冷:“真是好大手笔,一点都不想让我回到云京吗?” “公主,长公主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老仆连滚带爬地回来,语气着急:“长公主,门房张二说,有好多人往吴宅过来,都高头大马的,隐约能看清是祁将军的人,可他们看起不像是来拜见公主的。” 直到现在,秦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当然不是来拜见她,是来捉她的。 待马蹄声穿过街道,踏破了吴宅大门,等待他们的只有一座空落落的宅子,早在他们到达之前,已经人去楼空。 街上百姓们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四处搜寻的将士们,前几天雍州王谋反被长公主人赃并获,今天又是怎么了? “回禀将军,这边没有!” “报——东市已经翻遍了,也没有!” “将军,西市也没看见!” “将军!副将让末将来报,吴宅内没有地道!” 每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祁将军肃了面孔,高坐马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遍寻无踪,还能藏哪去?” 小将也在紧张地望着将军,便听祁将军说:“传本将军命令,封城门。” 小将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朗声高呼:“封城门——!” “长公主伙同雍州王意图谋反!封城门,别让反贼跑了!” 一人高声大吼:“告知长公主下落者,重重有赏!” 很快,有另一人接上,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响遍城中。 “告知长公主下落者,重重有赏!!” 雍州府城中,并非所有人都住在城里,不少摊贩或周边居住的人都马不停蹄地往城门跑去。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就在这又会发生什么,当然是走为上策。 守城门的两小兵拦也拦不住,将军有令封城门,他们推了一个回去,又有十个人顺着缝隙跑了出去,现场一片混乱。 被打伤的痛呼声,孩童害怕的哭声,货物被碰掉的痛骂声,各种声音混杂于耳。 第232章 然而最响亮的还是这个声音:“提供有眉心红痣线索者,赏银十两!” 十两银子对于平头百姓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了,众人纷纷哗然,纷纷扭头看身边的人眉心有没有红痣。 还有人伸手扯下女人头上的幂篱,探头去看她脸上有没有红痣,有一就有二,效仿的人越来越多,混乱更甚。 后来混乱勉强被平息,每一个出城门的人,不论男女老都得看过额头,确认眉心无痣才能出去。 临近城门的巷道中,有几人正在观望。 秦央换上荆钗布裙,发髻也拆了大半,眉心红痣被遮去,可这到底是匆忙之下的遮掩,肯定的挡不住那样仔细查探。 刚刚事情突然,老仆全都被遣散,几人往城门赶去,果然看见城门被封锁,已经来不及了。 李霁从屋顶落下,脸色难看:“几乎全是人,都在找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秦央:“我们人多势众,必然不能这么走,以免引人注意,只能分开走。” 事到如今,也能这样了。 李霁一点头:“既然如此,我等殿后,公主与少卿大人先行,公主不必担心,我们出去自有办法与公主汇合。” 可是还有一点疑惑,李霁问道:“我等想要扰乱雍州府城,混淆视听容易,公主与少卿大人打算如何出去?” 陶宁指尖一点不远处的城河,它如一条白飘带横在城中,河的尽头通往外界:“既然陆路不通,只好走水路了,长意会凫水吗?” 秦央:“半懂不懂。” 陶宁:“那只好现学了。” “扑通”一声,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叫唤“别再挤了,有人被挤下水了”时候,秦央已经被拉着游出去好远。 李霁转头:“走吧戚姑娘,我会护好你的。” 还是那样干脆利落,不等戚静回答,捞起她就跑。 戚静像是条挂在人胳膊上的白猫,已经没有脾气了。 随便吧,在哪待不是待,随便活活也行。 * 秋水寒凉,沉入水中时秦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凫水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有些为难她,出师不利,跳水的时候姿势没掌握好,呛了口水。 她觉得浑身一轻,不由往下沉去,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捞起。 陶宁手环上秦央的后腰,双唇凑过去渡去一口气,轻微的气泡从两人相贴的唇逢冒出,绕在身侧,浮浮沉沉。 她被拉着远游,恍惚间听见了有人在高喊有人落水了。 之后的她再也听不清了,只能听见她们游动的水声,向不知名的方向游去。 游了不知道多久,秦央觉得四肢有些麻木了,被陶宁紧抓的手不知不觉想松开,被及时给抓拉回来,拉到身边。 意识即将昏睡之际,她终于冒出头了,此刻已经黄昏。 天边的夕阳西下,卡在半山腰处,火红的晚霞铺在水面上,亮的晃眼,恍然一条血河。 陶宁看见不远处有一座破败屋子,她也有些体力不支,一下子竟没能看清这是什么地方。 来不及管这些了,陶宁回身把秦央给拉了起来,两人都冻得不轻,双唇发白。 秦央牙齿发颤:“这是哪?” 陶宁说:“我也不知道,今夜得在这待一夜了。” 等两人走近了,最后的余晖终于落下,那一丝光明正好能让两人看清那破败的匾额写着什么。 从左到右,正正四个字——梨县义庄。 义庄内已经废弃多年,遍布灰尘,石砖铺就的前院缝隙里杂草丛生,因为秋末东临的前兆,已经微微发黄。 义庄不大,一间主屋用来停尸的,里面还有几口棺材,以及垫高棺材的高脚板凳,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守馆人睡觉的屋子,墙院下有一口井。 现在天已经黑了,好歹也是一个住处,两人合力收拾出可休息的地方。 陶宁拖来了七零八落的板凳,手一掰,脚一蹬,顿时被拆分成了木板,她蹲下身,从衣服内袋里拿出火折子点燃。 火焰燃起,点亮了秦央的眼底,给夜里增添了几分暖意,顺便脱衣烤干衣服。 今晚或者未来几天,都要在这住下了。 第148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6 夜里, 衣服被烤干后穿回身上,火堆被熄灭了,秦央只能跟陶宁抱在一块互相取暖。 秦央背部还能感受到熄灭火堆传来的热度, 她心跳很平。 她的余光睨着烧成焦碳的木头, 思绪几经辗转,终于归于平静,屋里的火堆熄灭了,心里却另有什么燃了起来。 这三天里, 她们不确定这里到底离雍州府有多远,祁将军的人什么时候会找来, 先找来的人究竟会是谁, 只能靠河边的鱼充饥。 还不能白天里出现, 只能晚上出去, 快去快回。 义庄里的木头几乎要被烧完,秦央在忍着腥味在处理鱼, 开膛破肚, 刮去鱼鳞, 架在火上烤。 期间还要忍受生鱼肉渐渐变熟的肉腥味,她没有味觉不代表她闻不到。 她一直都讨厌吃鱼,即便没有味觉, 也不要鱼出现在她的饭桌上。 一转头, 陶宁挽起袖子,正在给伤口上药,那被刺客伤过的地方还没好全, 又落水泡了那么久, 随身携药也抵不过她这几天为了吃食而手臂用力。 捉了鱼,陶宁伤口又被崩裂了, 鲜血如血红珠缓缓流动,在那细腻如白瓷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灼眼。 陶宁没注意到秦央的目光,垂着眼随手擦去血痕,用沾湿的纱布擦去流到小臂处的血迹,放在一边,等晚些跟火堆一块烧了。 等人走到跟前,陶宁才看见那粗布裙摆,抬头看去。 秦央拉过她的手腕,指尖小心翼翼碰过伤痕的边缘,握住的手渐渐发紧。 她抿着唇,眼眶渐渐红了,但倔强着不肯让泪珠落下,可怜又可爱,秦央伸手抢过了药瓶,仔细给她上药。 那护着伤口纱布已经泡过河水,不干净了,秦央没再缠回去 陶宁没敢再说真的不疼的话,免得把人惹哭了。 一声低低的抽气声响起,陶宁也跟着心中一疼,抬起手,想说什么。 秦央立马放下药瓶,转头着急道:“哎呀,忘记看火,糊了糊了。” 陶宁:“……” 她看一眼手上上完药的伤痕,这药是之前的玉续膏,颇有奇效,这两天内几乎能好全了。 前提是不要再崩裂伤痕,不然又是白搭。 如此三天之后,依然没能等来任何人的两人离开了那义庄,往林中走去。 出发之前,陶宁问过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秦央说:“我要回云京。” 如今走的路,就是回云京的路。 * 为了避开搜查,两人一路避开人烟而行。 每到夜色降临时寻一处山洞栖息,山中夜里寒凉,只能抱在一块取暖,安静下来后隐约能听见远处凶兽嚎叫声。 鱼已经吃完了,今天运气不好,没能捉到兔子,树上的果子也都被准备过冬的动物们摘光,留给她们的只有光秃秃的树杈子。 偶尔运气好些,碰见还挂着果的树枝,可是能被剩下来的果子能是多好吃的,咬一口后,果然是酸果。 秦央尝不出味道,不代表舌头没痛觉,那酸果剌得她喉咙发涩发干,吞咽不能。 她有些气恼地把手里的东西扔一边了,扭过头去,不肯再吃了。 秦央自幼金贵,长到二十一岁,连凉掉的食物都没尝过一口,何曾吃过生涩难咽的苦果。 洞口外,布置好补蛇陷阱的陶宁走了进来,见没怎么动过的果子,随口问一句:“长意怎么不吃?” 秦央指尖弹了一下果子,让它远离自己,嘴上却说:“我等会再吃。” 年少时,她跟着家中长辈下山除妖,那时候谁还把谁当大小姐,龙潭虎穴也闯过,许多陷阱陶宁都能随手而就,不过现在是没灵力版。 可自从天缺之体发作,她只能变成一个废人,缠绵于病榻之间。 因而许多事情在她眼中都算不上大事,起码手脚齐全,五感灵敏。 于是她道:“明天还得走一段才能到村里,到时候能用猎物换食物,再换点热水洗澡舒坦一下。” 秦央闻言意动,又有些好笑,谁能想到有一天目下无尘的长公主会因为听见洗热水澡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咳咳咳咳咳……!” 然后陶宁听到身后传来一串呛咳,忙不迭回身去给人拍背。 “咳咳咳咳咳!”秦央脸都咳红了,把手里的罪魁祸首扔到一边,脸一撇,不吃了。 陶宁顷刻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难吃闹脾气了,捡起一枚还没动过的果子:“这个皮比较酸涩,我给你把皮削了吧。” 秦央侧脸微鼓,没有动,咻地抽回被陶宁抓住的手。 用行动表示,本公主不爱吃酸果子。 陶宁忍俊不禁,扳着人肩膀转了过来,拿出小刀,当着她面削皮:“我在外面设了几个陷阱,明天起来可能有好东西吃,今天来不及了,先吃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第233章 秦央沉默地看着她动作。 这果子吃着嘴巴难受,闻起来倒是很香。 随着表皮被削去,内里是淡青果肉,清甜果香飘出,秦央盯着那灵活双手,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这时候秦央总会感到很好奇,明明都是一块逃命的,怎么身上藏了那么多东西,随时都能拿出一两样。 第一天就拿出了火折子,之后种类越增越多,伤药,匕首,更让秦央感到惊奇的是,之前赠与她的红石榴花手帕也在她怀里。 昨晚上给拿出来让秦央擦汗,然后洗了又给收回去了。 明明她看着就是瘦瘦高高一条,颇为利落,却能倒出不少东西。 这果子并不大,大约小孩掌心大小,要是不熟刀工的人给这果子削皮,很容易给自己手指削去一块肉。 把削好皮的果子放在手心,匕首竖切横切两刀,便分成了好上手的四瓣果肉。 那淡青果肉秦央面前一递,火光中,坐在身边的人浅笑道:“来吧,我给削了皮,不会很难咽的。” 好说歹说,才让秦央把东西吃下了,第一口就让她眉头微动,酸涩感是减轻了不少,但是口里的反应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吃的。 果然还是酸的。 不过已经一天没吃了,再不吃这个,反而会连累陶宁。 吃完之后,秦央气哼哼地躺下背朝着陶宁。 陶宁觉得特有意思,但秦央脏得跟小花猫似的,也不舍得再把人招惹生气,收拾好了火堆也跟着躺下休息。 过了一会,陶宁半梦半醒,觉得有人转过了身,慢慢挪到身边,把额头往她肩膀上一靠,她眼睛没睁开,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人,便接着睡了。 秦央还没睡,悄然睁开了眼睛,这里没有官兵搜查的困扰,反而不能熄灭火堆,万一夜里冻死了也不知道。 她面朝火堆,抓起陶宁垂落的手,这手指上有着各种细碎伤痕,这是以前没有的。 哪怕她在行宫中做洒扫宫女,双手虽不如从小娇养长大的柔嫩,起码光洁无暇。 秦央修长的指尖划过或大或小的伤痕,拉到眼前,在火光下细细查看,随后她低下头,用温热唇瓣一一吻过。 她清楚认识到,这的确是因她而受的伤,陶宁不该如此的。 事已至此,为什么还要步步退让? 这念头甫一出现在她脑海中,如被巨石封住的洞口去了障碍,豁然开朗。 凭什么要她在乎的人为此受到委屈? 回想当初,正是她还十八的年纪,皇帝的寝宫养心殿内苦药味弥漫。 先帝驾崩前老泪纵横要她辅佐皇帝,二子谋反一事后,他已无人可信,身边唯一可信的人只有她。 这些年来她为了这一承诺,为了俞朝江山,夙夜在公,只为皇帝大婚后,能回丹阳度过余生。 她曾对皇帝透露过她幼时余毒未清,这些年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恐积重难返,只想平淡余生。 可换来的又是什么? 以往的桎梏随风烟消云散,秦央忽然觉得浑身轻松,谁也没能想到,一个颠覆俞朝的念头就此产生。 秦央沉着双眸将陶宁的手贴在脸侧,温热的温度让她倍感安心。 俞朝已经病了,隐藏许久的病症已经初现端倪,这块溃烂的脓疮若不及时挖出,只会让俞朝病入膏肓。 * 女人的适应力往往很强,秦央很快就调整好想法,收敛起所有的自怨自艾,穿过山脉,准备下山。 天光大亮时,洗漱回来的陶宁听见了些许动静,传出声音的地方恰好就是昨天补下陷阱的地方。 这个时候蛇都准备冬眠了,所以被困在笼子里的是一只羽毛鲜艳的山鸡。 再割几个笼子,里面是只腿脚受伤的兔子,其他几个倒是空的,她已经准备离开了,便随手毁掉了陷阱。 捞出那只惊恐乱叫的山鸡,又捉出瘸了一条腿的兔子,陶宁一手兔子一手鸡地回去。 秦央好几天没打过那么富裕的仗,锦衣玉食不断的公主头一回对先吃鸡还是先吃兔子感到犹豫。 秦央点了点膘肥体壮的兔子,她说:“若是作为交换,还是这只活山鸡更动人些。” 陶宁欣然赞成:“有道理,那就吃兔子。” 两人一拍即合,三下五除二用藤蔓捆住了山鸡,在溪水边处理了兔子,一块吃个肚圆。 眼见时间差不多,要是晚了可就赶不上下山了,吃不完的兔腿用树叶给包了起来。 说来也巧,山下正好是一个人口不多的偏僻村庄,村里的妇女老人农忙过后,偶尔做些编草筐的营生,大多青壮年都上镇上做工去了,几天才回来一趟。 都说望山跑死马,早就看见了这村落,可真正到了门前,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余晖将陨。 陶宁敲了敲村尾一户人家的院门,整座村子里,就数这姑娘嗓门最嘹亮清脆了:“哎呀奶奶我跟你说了,你眼睛不好,天色不亮了就不要编框子,我已经编够了。” 一老太太的声音回答:“你说我不好?” 年轻的姑娘一噎:“……” 她提了一口气,准备再次大声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老人家耳背,她当小辈的只好费点嗓子。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提气,正在跟人大声说话的姑娘回头问:“这么晚了,谁啊?!” 第149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7 “东西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那姑娘一边说一边抽开门栓打开门, 露出一张圆脸,“又缺了什么……诶?” 陶宁话还没来得及说,门就被打开了, 她张口欲说, 又被这语速很快的姑娘打断。 看清门外的人影后,大眼睛一眨,她问:“公子你是?” 陶宁啊了一声,向她说明来意:“我跟我家姐姐在回乡探亲路上碰见了劫匪, 我们俩迫不得已上山逃命,躲了几天才寻到路下山, 见天色已晚, 只好敲开了姑娘家门借宿一晚。” 顺着陶宁的话, 门后的姑娘往外看去, 果然在不远处石头上坐着一窈窕娘子,侧影跟画本里画的神仙妃子似的。 她问:“这位是你姐姐?” 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把头往外伸了些:“你是女子呀?” 那姑娘挠挠后脑勺, 脸颊微红, 不太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我这穷乡僻壤的, 还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女裙, 看你头发梳得利索,不小心把你看成公子了。” “逃命匆忙,只好有什么就穿什么了。”陶宁也知道天色不早, 看不清人也正常, “对,这是我姐姐, 我们姓陶,名拂安,她名长意。” 长公主的字鲜为人知,比不上秦央来得广为人知,倒是不怕被发现。 姑娘豪爽道:“我叫芯娘,至于姓什么,我们乔家村的都姓乔。” 她说话嗓音大,秦央听见了她的话,身形微动,露出了正脸来。 芯娘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转回了陶宁脸上。 陶宁点头,诚恳道:“乔芯姑娘,现在天黑了,我们被逼无奈,只想找一个地方歇息一晚,不置可否用这只山鸡做交换,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们还有一些余钱……” 乔芯爽快道:“就是住一晚的事情,费那事做什么,我要这只山鸡给我奶奶补身子好了。” 说着,她直接把地上的山鸡给拎了进去,小声哇了一声:“这么沉呢。” 陶宁把秦央带进来时,正好乔芯在扯着嗓子跟堂屋里的奶奶说:“奶奶!今晚家里有两位姐姐借住一晚!!还送了只给咱们!!!” 老太太掏掏耳朵,轻描淡写道:“奶奶听得见,别那么大声。” 乔芯:“……” 乔芯清清嗓子,笑道:“我奶奶有点耳背,跟她说话需要大点声,不然听不见。” 后面传来老太太一句幽幽的:“你才耳背。” 乔芯:“…………” 为了不继续丢脸下去,乔芯主动引着两人往另一间屋子走,她说:“家里平时就我跟奶奶,爹娘去镇上了,前几天才刚走,你们就睡我屋里吧,我去我爹娘屋里睡。” 陶宁忙说:“打扰了。” 乔芯摆摆手:“客气什么,不过你们的口音不像本地的,是从哪里来的?” 一直沉默的秦央顿了顿,便听陶宁苦着脸说:“我们是从云京来的,年少离家想去云京闯闯,觉得自己攒了些身家想回老家探亲,没曾想撞上了劫匪,几年心血毁于一旦。” 她说的倒也没错,谋反的罪名一旦压下,几年心血了不就毁了,也不知公主府如何了。 乔芯爹娘是在镇上做些营生的,闻言深感同情,她也就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了。 乔芯便说:“啊……我,我去厨房给你们烧热水,从山上逃命下来,肯定很冷,看这位姐姐的脸色不太好,还是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吧。” 说完,她把房门一推。扭头就走。 她一说,陶宁才发现秦央脸色不甚好看,赶紧让人在桌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腕把脉。 第234章 秦央眼眸微垂,白皙的脸颊微红,她扯了扯微白的唇瓣:“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陶宁严肃道:“长意,你这余毒多久复发一次?” 秦央沉默片刻,才说:“这些年,是越来越频繁了。” 如果是前几年,一年也不见作乱一次,今年却有了两回。 秦央也不瞒了:“当年太医说过,这余毒藏于心脉,不能轻易除去,越是作乱,那余毒则越是深入心脉,迟早有一天会影响生命。” 她反过来抓紧了陶宁的手,头抵着她肩膀,低低道:“可我想和你长久。” 陶宁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将人拥紧:“我们会长久的。” 院里传来了乔芯的声音,说水已经烧好了,可以过来用了。 两人收敛情绪,一同出门。 乔芯手里抱着两套衣裳:“这两身衣裳是我娘穿旧了的,还望不要嫌弃。” 陶宁伸手接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乔芯姑娘赠予我俩衣物,怎么会嫌弃?” 乔芯挠了挠脸,堂屋里的灯光将陶宁侧脸映得温润,她看着莫名还有点不好意思。 村里的夫子说话也这样文绉绉的,她听得觉得耳朵冒酸水,可陶宁这么说话她却没这么觉得。 洗漱完后,乔芯正趴奶奶膝头上跟她说话,老太太也不知听没听清,只会说嗯和好。 平时这个时间她已经回屋歇着,现在还在堂屋里坐着,什么也不干,就坐着打发时间。 余光看见有人经过,老太太扭头看去,只见一眉眼疲惫的女子被另一人扶着出来,不时低声问着什么,她偶尔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叫长意的娘子侧脸有点眼熟。 总觉得像是哪里见过,但还比现在更年轻些。 膝头的乔芯打了个哈欠,推推她的腿:“好困,我们回去睡吧奶奶。” 老太太:“想不起来了……那就回去睡吧。” 乔芯可算等到这句话了,忙不迭先把奶奶送回屋里去,她打着哈欠出来,另一间屋子的灯已经熄灭了。 乔芯心想应该是累坏了吧,这么快就睡着了。 月落日升,村口大公鸡的打鸣声给陶宁叫醒了。 睁开眼后发现周身温暖,看清屋里的摆设才想起自己昨晚和秦央一块,在一户人家中借宿。 秦央正睡在一边,双颊红润,长发散在枕边,她似乎有点冷,双手缩在胸口前。 再仔细看,她的手并非缩在胸口前取暖,而是按着心口,昨晚陶宁也是睡沉了,竟没发现秦央的异样。 陶宁测过额温,确定没有发烧,推了推秦央肩膀:“长意?长意醒醒,天亮了。” 秦央却没有反应,仍安静沉睡,只是睡着也不太舒服,眉心微微蹙着。 陶宁再度探脉,发现这余毒发作因为这几日的奔波反扑得更加凶猛。 小院里,乔芯早早就醒了,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抓着汤勺迈出厨房门招呼道:“你们这么早就醒了啊,要不要吃点再上路。” 话音刚落,乔芯楞在了原地,只见陶宁穿着寻常衣裙,素手抓着一根木簪,随手将一头长发收拢住,只一挽一别,便挽出一个素净漂亮的发髻。 听见乔芯的说话声,那一双寒星似的眼睛朝她看来,问道:“乔芯姑娘,我和姐姐可能需要多叨扰你几天了,你知道附近哪里能抓药吗?” 乔芯回神,朝一个方向指去:“离这二十里地,镇上有药。” 陶宁准备出门,乔芯哎了一声,没能把人叫住,想了想,回厨房收拾了几样东西追了出去。 乔芯边跑边说:“你快等等,这路途不近的,你带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她不知道陶宁像那些江湖女侠似的,脚下一点就能越出好远,还当她是真一路走过去,这路途可不算近。 可要不是这地方够偏僻,陶宁还真不敢在这落脚。 陶宁接过她塞来的饼和水囊,认真道:“多谢姑娘,我去去就回,劳你照看我姐姐一二。” 乔芯这才听明白了:“她生病了啊?那快去镇上抓药吧,不过听我爹娘说最近外头有点乱,你要早去早回啊。” 陶宁点头:“好,多谢告知。” 不费很大功夫,简单乔庄打扮过的陶宁来到镇上,她分别在几家药堂里才买齐全了需要的药,这时候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陶宁思索片刻,在某隐蔽处留下记号,转身迈入一家热闹的客栈大堂。 因为到了吃饭的时辰,大塘里有不少人,陶宁简单点了一样菜,边坐下等待上菜,不多时就有人跟她一块拼桌。 等待的途中,又有几人进来,两男一女,其中一女子是一行脚商的妻子。 他们没能在找到别的座位,寻到了角落里陶宁桌前,都觉得她不过是平平无奇的谁家娘子,应该是好说话的。 俞朝没有那么严重的男女大方,行脚商的妻子开头问了,陶宁看他们像路过的行脚商,应该知道不少事情,便同意了拼桌。 果然,这几人一坐下,就打开了话匣。 寻常百姓没有贵族官宦家那样多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说点什么总觉得吃的不香。 那蓝衣行脚商先打开了话题:“听说最近长公主谋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处都在抓人搜人,隔壁雍州府都被搜遍了。” 灰衣行脚商笑了一声:“你这就不知道了,谋反的是雍州王,不是长公主,那都是构陷之词,误传罢了。” 绿裙娘子也说:“是啊,长公主不会谋反的。” 蓝衣行脚商说:“你们离雍州府,离云京那么远,又怎么知道长公主有没有谋反?一辈子都在这梁河下县,没见你们出去过啊。” 灰衣行脚商嗤笑道:“恰好我们是本县人士,才比你们更清楚,你知道这是哪吧?这是梁河下县,我们就在梁河的下游,每年大雨都会淹了我们下县。” 蓝衣行脚商不懂,他是去年过来的外地人,当然不知道眼前堪称上县的梁河下县以前是怎样的惨状:“这又如何?”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朝廷好像是发圣旨说长公主没有谋反,她贪墨了银子,贪的就是你们梁河下县的银子。” 旁边探来一大婶的脑袋,她举着茶杯说:“嘿你这小伙子,抹黑长公主谋反不成,又来说她贪墨了,要是长公主贪墨了,那梁河大坝能修得那么坚固?去年那么大的雨,愣是没淹一条村。” 绿裙娘子道:“前几年大坝没修,我邻居张大婶的娘家一条村都给淹了,全死光了,她哭了一个月,真是惨啊。” 蓝衣行脚商:“……” 他不明白,他不过是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怎么倒成了他的错处? 灰衣行脚商说:“看你就是没听明白,陛下刚登基那会梁河决堤,冲跨了我们梁河下县,死了好多人,还闹了瘟疫。” “你说的那笔银子就是用来修大坝的,长公主还乔装来过我们这,斩了几个封城不出贪官,还有囤粮高卖的粮商被她说动降价出售,我娘说她眉心长了观音痣,一看就是个善心的。” 几人齐齐骂他:“你什么都不懂,还到处乱说,呸!” 第150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8 几人说得热火朝天, 浑然忘了在角落里吃饭的陶宁。 蓝衣行脚商被说得没趣,只好讨饶,趁伙计上菜忙抓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后, 陶宁拿了药赶了回去。 此时天色还早, 乔芯跟邻居家跑来的小土松狗闹着玩,那只小狗不足三个月大,浑身皮毛蓬松,叫声嘤嘤, 憨态可爱。 乔芯捏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在小土松的鼻尖上抖了抖,那小狗皱着湿漉漉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还把自己打了个跟斗。 毛茸茸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 那小土松不满地哼哼一声。 乔芯:“哈哈哈哈哈!” 乐过之后, 乔芯拍拍裙摆站起来, 看向那从今早上安静到现在的屋子,心底有些忧虑。 听说那位姑娘病了, 得是多严重的病才一天到现在没有半点动静, 没听见要水要饭的声音。 乔芯不免感到担心, 想开门看看,万一人醒了是说不出话怎么办,那不得渴死啦? 她刚打定主意, 门外就传来小土松稚嫩的嗷嗷声, 它还小,叫声也没有它同类那样威武浑厚。 才走到熟悉的门前,陶宁便看见一只圆滚滚的东西冲了出来, 耷拉着两耳朵冲她嗷嗷叫。 陶宁直接经过拦路狗, 不曾想这小土松身量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一口啃住了她的裙摆。 抓着裙摆拉了拉,陶宁:“松口。” 小土松:“唔唔!” 陶宁撒手不管了,带着啃她裙角的毛绒团子一块迈进门槛,一人大不走,一狗迈着小短腿使劲扑腾。 但是因为小土松腿太短,没法一块迈进门槛,无奈松口落后几步,骨碌翻过门槛后吭哧吭哧地跟上行动如风的人类。 第235章 乔芯惊喜道:“你回来了?真快啊。” 陶宁拎着手上的药,解释道:“回来的路上遇到回来的牛车,便搭了一程。” 这事并不稀奇,又看陶宁额头上光洁无汗,身上也没什么灰尘,乔芯便信了这个说法。 乔芯看见她手上的东西,伸出手说:“我帮你熬吧,刚好我等会要一块给我奶奶熬药,抓药大夫可有什么嘱咐?” 哪有什么大夫,大夫就站在乔芯眼前,陶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上的药。 乔芯淳朴热情,没有云京姑娘那样温婉含蓄,直接拎过她手上的东西:“熬药费时间,你还是照顾你家姐姐吧。” 陶宁手上一空,也被乔芯说中了心事,只好将熬药方法告诉她,进门看人去了。 屋里的秦央还在昏迷中,几日以来的疲态一股脑全冒出来,将本就身形单薄的人压垮。 那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如厚重乌云那般,几乎要将她压垮。 陶宁坐在床边,杯子里的水湿润她干燥的双唇,又探她脉搏,半晌后松开手,无声叹气。 少时秦央中的毒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想要完全解毒须要各种珍稀药材才有一试之机,要是在皇宫中倒还好解决,关于余毒她大概拟了大半药方。 如今陶宁抓来的药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将毒性再度压下去,哪怕秦央不说,陶宁也是必须要回云京去。 门外的药味逐渐浓重起来,奶奶午睡醒了,拄着拐杖往厨房里跑,例行询问孙女能不能在药罐里放点蜂蜜。 乔芯忙得热火朝天的,炉子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红润,她大声道:“不行啊奶奶,这是另一位娘子的药,不是你的。” 奶奶哦了一声,指向另一个药罐:“那今天我的药能不能放蜂蜜?” 乔芯继续大声:“今天不行,明天吧。” 奶奶:“明天就能放了?” 乔芯点头,超大声:“对对对,明天给你放,大夫说今天还不能放。” 奶奶忘了昨天听没听这句话,只好遗憾离开,坐在檐下看那小土松扑蚂蚱。 不远处传来声响,陶宁端着木盆开门,打了一盆水后进门去,无声合上房门。 奶奶低声喃喃:“这个不眼熟,那个眼熟,我到底在哪里见过……” 药熬好之后,乔芯拿着药过去,敲响了房门。 陶宁出门来接,乔芯往屋里瞥一眼,只见那单薄人影安静睡在床上,肤色剔透如琉璃娃娃。 这样看着好像也不是特别严重,她奶奶腿疼睡觉也不安生,会无意识哼哼,还有她以前发烧了也会忍不住蹬被子翻身,因为浑身疼。 她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安静的病人。 乔芯问:“她有好点了吗?” 陶宁扯了扯唇角,笑意笼上一抹忧愁:“估计这几天得打扰乔姑娘了。” 乔芯不大在乎这些:“别管这些了,你就安心住吧,我家现在没人,有你跟你姐姐在,起码还热闹点。” 房门再度被关上,陶宁端着手上的药往里走,落座床边。 乔芯经常照顾家中奶奶,是个心细的姑娘,不光药渣被她滤得干干净净,药的温度也被晾得适宜,不会烫嘴。 把秦央调整成适合吞咽的姿势,陶宁用勺子喂药。 也不知是不是年少时的梦魇,秦央有些抗拒鼻尖与唇齿间的药味,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开,药汁顺着唇角流下,蜿蜒出一行痕迹。 陶宁只好把手上的东西搁在一边,用手帕擦去她唇角下巴处的药汁。 病成这样,要是药也吃不下去也不行,只会越拖越病。 陶宁稍一思忖,喝了一大口药,弯腰吻住了秦央的唇,用舌头撬开牙关,抵住她的舌头,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 昏迷中的秦央喉咙微动,她舌头被人抵住,无法抗拒,只好将那苦涩的药尽数吞了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一碗药喝完了,陶宁用手帕仔细擦去了唇角药汁。 傍晚的时候,乔芯过来敲门,喊陶宁去吃饭。 陶宁心系秦央,不在身边看着总会担忧,吃得也匆匆,待回去时便带着肉沫粥,以及一碗药。 那只山鸡最近贴秋膘,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乔芯中午就把它杀了,她都想好要怎么吃了。 炖着吃香,烤着吃也香,既然难以取舍,那就分成两半去做,现在天气凉快,也不怕会放坏。 但考虑到家里还有个两个病人,奶奶牙已经不太好了,乔芯用两只大鸡腿炖了一锅粥,分了些给秦央。 陶宁带着东西回来,用白天的办法,给秦央喂了下去。 待一切事情完成后,她再度坐下为秦央把脉,总是无意识凝住的眉头终于松懈了三分。 现在秦央未醒,一切风云变幻都落不到她身上,竟是难得的清闲。 对着秦央沉睡的面容沉默片刻,陶宁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弹出手中铜钱,屋中烛火应声而灭,铜钱落在了桌上。 又是一夜过去,乔家村在鸡鸣声中醒来。 陶宁拿来了粥继续给秦央喂下去,她先喝一口,抵住舌头喝下。 一边喂,她一边想醒来也估计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院中,乔芯去倒熬好的药,隔壁的小土松又跑过来玩了,她给了一块鸡骨头让它啃着玩去。 那小土松简直爱不释口,高兴得不行,小尾巴都要摇上天。 乔芯:“特地留给你的,别把乳牙给咬崩了。” 绕开那只热情小狗,乔芯端着药往屋里走去,却见房门没关,只是虚虚掩上,还剩一条缝,她手一挨上就给推开了。 光影映入,也让站在门后的人看清了门内的场景。 陶宁坐在床边,弯下腰与床上的人影双唇紧贴,今天晴光灿烂,甚至乔芯还能看见陶宁将舌头伸进她口中,唇齿交缠,密不可分。 乔芯脑袋嗡的一声,脸上温度瞬间攀升,作为一个及笄不久的少女来说,这场面是闻所未闻的。 垂眼喂粥的陶宁听见惊呼声,眼尾睨了一眼门口的人影,以防呛着秦央,她不紧不慢渡完最后一口粥,直起身来用手帕擦擦她唇角。 做完这一切,她转头向门口看去。 此时,门前的人影已经离开,只剩下一碗飘着热气的药。 陶宁过去端了起来,试了试温度,全给喂了下去。 将碗拿出去洗的时候,陶宁只看见乔家奶奶坐在屋檐下,她闭着眼睛假寐,手摸着怀里的狗,乔芯不在。 她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人,也不好意思叫醒睡着的老人家,蹲下打水洗碗。 直到傍晚,乔芯才回到家中,边哼着歌,边上下抛着手里的钱袋子,铜钱被上下抛动,发出哗哗的脆响。 她跟奶奶打了招呼后,径直走向厨房,不多时,小院里又飘起了饭菜香味。 “叩叩。”坐在床边假寐的陶宁被敲门声惊醒,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打开门后,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乔芯,双眼大而明亮,她伸手一指亮堂堂的堂屋:“吃饭了。” 陶宁也出门去,临走前看一眼仍未有动静的秦央,悄然关上门。 乔芯忽然说:“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没有喂药管,才要这样嘴对嘴喂药喂饭,我家有喂药管,我等会给你找来。你跟你姐姐关系真好啊,我爹娘只有我一个,我也想尝尝有人陪我玩,陪我长大的滋味。” 之前她奶奶病了,没办法自己吃药,就是乔芯口含着药给她渡过去的,最后好歹是撑过来了。 陶宁却说:“不是的,她不是我血缘姐妹。” 乔芯扭头看来:“你不是说她是你姐姐吗?” 陶宁:“姐姐,不只有这个意思。” 若是平时,乔芯知进退便不再问了,不知今天怎么了,心口堵着一口气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乔芯一脸无谓道:“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陶宁温和而坚定道:“在我这,是妻子的意思。” 乔芯:“……” 之后乔芯又不说话了,难得的吃了一顿沉默的饭。 吃完饭后,乔芯跟着陶宁去厨房,看着她忙上忙下热药,眼里的珍视并不作假。 在柴火燃烧声中,乔芯忽然出声:“好好的,你干嘛直接告诉我,就不怕我乱说吗?” 俞朝就算在民风开放,但也没到这份上,这磨镜之好的事情她只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过几句,引起满堂哄笑。 更多的还是被肆意点评的听众们塞了一耳朵的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她娘也十分认同,要她早日寻到如意郎君。 当时她就想:如意郎君还是算了,如意娘子还差不多。 就算乔芯再怎么大大咧咧,也做不到陶宁那样对一个陌生人直言不讳。 陶宁:“说不说,是你的事情,可不如实说,就是我的不是。” 乔芯咔哒一声,把料理台上的辣椒梗给掰了下来:“好吧,我好像有点理解我前几天的心情了。” 第236章 在不知道这人性情如何是就一见钟情,了解下来后也没让她太失望,虽然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可这不就证明她的眼光一点错都没有。 她喜欢过一个光明磊落,光风霁月的人,那也不错。 这么一想,乔芯心情好了点。 乔芯道:“谁年轻的时候不做点傻事呢,年轻人都这样。” 陶宁被她这话逗笑,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得跟几十岁似的:“我与她共约了要长久,你的恩情我们会铭记于心。” 乔芯见她回头,马上站直了身体,不太好意思道:“我不过是借个空房间而已,你们两个人吃的又不是很多。再说了,你那只大山鸡足够我们吃好久了,不用那么客气的。” 陶宁:“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乔姑娘好心惯了,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在施恩。” 乔芯红着脸挠挠头,没想到自己还怪厉害的。 没过多久,陶宁带着药走了,最近夜里越发的凉,开门就会有冷风灌了进来。 乔芯打了个哆嗦,搓搓胳膊也回房睡去了。 昏迷的第三天,秦央终于醒了。 她醒的时候,耳边听见朦胧的说话声,不多时,其中一道脚步声往这边走来,推开房门。 熟悉的药味瞬间弥漫在房中,跟这几天梦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听见勺子与碗边碰撞的声音,秦央才发现这几天她不是在做梦,真的有人一直给她喂药。 陶宁晾好了药,正准备给秦央喂下去,一转头就跟床上睁开的双眼对上,瞬间眼睛就亮了。 她把碗一搁,大步走向床边:“长意你醒了,感觉如何,还有哪里难受?” 秦央顺着力道被她扶了起来,躺了好几天了,身体乏力发虚,倚在陶宁怀中:“我不难受,余毒已经压制。我睡了多久?这碗里的药,你给我请了大夫?” 寻常大夫不可能能探出她身上的余毒,这大夫不仅能探出余毒,还能对症下药压制住了余毒,没想到这偏僻村庄还有这等隐世能人。 陶宁一一回答:“你睡了加上这日,你可睡了三日,我没请大夫,药是我自己配的,如今看来有用。” 秦央惊讶:“你配的?” 之前陶宁说过要给她解余毒,还看了不少古籍,那时秦央是不想让陶宁失望,由她而去,还主动给她收集不少。 没想到她还真有几分天赋,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陶宁端起药,吹了吹给她喂:“对,去县里抓的药,没把握的事情,我可不敢在你身上尝试。” “那是我小看你了。”秦央本来想自己吃,可她虚得手抬都抬不起来,只好乖乖倚着陶宁,一口一口吃药。 第151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9 吃完之后, 秦央又问:“外面情况如何,你可知道?李护卫有找到我们吗?” 陶宁就知道她会问,本想劝她病中不要费神, 好好休息才是。 可一方面她也清楚秦央的心情, 长公主府的人都是她带出来的,全都指着她活下去,秦央活,她们才能活。 所以长公主府的人会拼了命地找她。 因而陶宁抱着人, 把前几天听见的全都告诉秦央,包括谋反罪名已经被澄清, 不过却换成了梁河下县贪墨。 秦央听完, 也没说什么, 或许她也不知道证明她“贪墨”的人究竟是谁。 好一会后她才说:“再过两日, 如果李护卫还没找到我们,也得想办法回云京。” 陶宁握了握手心里的手, 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不急, 明天我去县里再打听打听, 然后我们再想想回去的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秦央点点头, 脸埋在她怀中, 静静享受这片独处空间。 院里,乔芯坐小板凳上给奶奶揉腿,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抬头道:“你那个药差不多用完了, 明天……诶,另一个陶娘子你已经醒啦?” 祖孙两都扭头看向那边, 只见秦央身披外衣,被扶了出来,她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身形单薄,似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陶宁护着人,一边答道:“躺了几天她嫌闷了,就陪她出来走走。” 乔芯分外赞同:“我是受不了躺那么久的,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 奶奶看了许久,她问:“姑娘,你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秦央被问得一愣:“我没少什么,老人家为何有此一言?” 奶奶耳背:“啊?” 秦央气虚,没办法大声说话,乔芯熟练地大声重复:“奶奶,她说她身上没少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 奶奶又迷茫了,看了看秦央:“没少吗?” 随后她摇摇头,满脸沧桑::看来是我老了,记错了事情。” 不知为何,奶奶总觉得这位年轻的娘子眉心应该有一点红痣,像极了观音才对。 三人都不太明白,觉得应该是老人家年纪大了,真不记事了,把秦央当成了以前认识的人也说不准。 秋日寒凉,太阳落山后,秦央就进屋去了,以免着凉。 第二天一早,陶宁便去了县里,抓了几副药,又去了上次的酒楼吃饭。 这一回她融入了其他人,话多了些,得知的消息也不少。 归纳下来,只有三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便是:最近关于长公主伙同雍州王谋反一事甚嚣尘上,雍州王一家被押送至云京,据说废为庶人,逐出玉牒,凌迟,伙同谋反者,诛九族。 第二件事则是:长公主并非谋反,而是贪墨了梁河下县修大坝的银子,导致水淹百里,瘟疫成灾,死伤无数。 一切的起因还是在雍州王身上。 雍州王死前否认与秦央谋反,三千刀凌迟,他直到临死前,仍说:“长公主没有与我伙同谋反,她是冤枉的。” 他并非是良心发现,忽然念及兄妹之情,想要保全秦央,而是他太清楚秦央越清白,崇熙帝就会越难堪。 既然改变不了凌迟的事实,他妻儿都吃了牵机药,早早在地府等着他了,那能给崇熙帝添堵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他坚决不认,事情还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去了,大臣们也知道了,雍州王都被凌迟如此,既然长公主有谋反之心,不可能会不被指认。 况且大臣们还觉得崇熙帝头一次下决断,便是凌迟处死,未免暴戾了些。 并非雍州王罪不至此,而是第一次掌权做的所有事情都太不干净利落了。 长公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雍州王拒不承认,落下话柄。 如果这两样事情都没有发生,长公主的确死了,雍州王死无对证,那崇熙帝将会彻底稳了话语权。 他本就是正统皇帝,舆论地位天然占据高地,却被弄得一塌糊涂。 民间为长公主不平之声甚嚣尘上,有书生静坐皇宫门前,联名上书要求彻查此事,劝也劝不动,打也打不走。 要是打了更起劲,打不了为上谏而死,拼一拼青史留名。 被连日打压的长公主一党终于找到了机会,悄悄把这股风越吹越大。 崇熙帝因为不满这种声音,连续三日罢朝。 好好一君主,还跟天下百姓,跟一群书生斗上了脾气。 这时候,户部右侍郎方应挑起一桩旧案,状告长公主当年趁崇熙帝年幼,伸手国库,在梁河下县救灾一事上贪墨,人证物证俱在。 局势再度扭转,问题瞬间从查清长公主是否被冤枉谋反,变成了长公主贪墨导致百姓流离失所。 第三件事则发生在昨天,北戎犯边,俞朝连失二城,于昨日连失三城,好歹被拦在了关外。 崇熙帝面对忧心忡忡的朝臣们,他无所谓道:“我大俞地大物博,赏他们两城又有何妨,现在都要入冬了,打回去也不划算。” 这话震惊朝野。 从时间上算,能传到梁河下县这边,应该把时间往前推一推,基本是长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出北戎开始动身。 刚好最近秋季,寒冬将至,北戎一族未必是想要跟俞朝打起来,目前为止目的只是为了过冬。 要是等到开春,自认摸清俞朝实力和崇熙帝态度的北戎可不会只占三城了。 陶宁带着满脑子消息,出城门回去,走到人烟稀少之处,她忽然停住脚步,扭头喝道:“谁?出来!” 跟了一路,一直不现身,究竟是谁? 等了一会,陶宁耐不住往前走去,却闻轻微树梢声响,那道身影已然离去。 陶宁没有去追,确认对方已经离开,她也动身往正确方向而去。 彼此都分不清对方是谁的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避开。 回到乔家村,陶宁将知道的事情悉数告知秦央。 秦央眉头微蹙:“户部右侍郎方应,当年我前往下县督工,身边随从的官员,就是方应,回云京后他因功升迁至右侍郎。” 所以这人的身份的的确确是秦央亲手提拔,还参与过当年一事,由他亲口揭发,可信度的确不小。 第237章 陶宁还说:“今日我出城,有人跟踪我。” 秦央心头一紧,忙转身查看:“你没受伤吧?” 陶宁摇头:“那人没露脸,不过长意,这里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秦央思索片刻,也赞同道:“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陶宁便直接跟乔芯说明要离开的事情。 乔芯有些始料未及,她不解道:“为什么要那么快离开,她不是还没养好身体吗?万一路上风寒,又病倒了怎么办?” 陶宁不好解释,只坚定要离开的决定,最后还说:“要是我们走了之后,有人上门询问,你直接说出我们去向即可,不必隐瞒,保全自己就好。” 这话说的严重,乔芯心头一凛:“你……” 陶宁神情肃然:“这是我和长意的意思。”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必有负担。 乔芯拧着眉毛,几度欲言又止后,她说:“你们是不是还被追杀啊?要是这样,我家其实还有个地窖,要是不嫌弃你和长意娘子可以一块去里头躲躲……” 话说到最后,乔芯说不下去了,因为陶宁的眼神很明显告诉她事情并非她想得那样简单。 肯定是比追杀还严重的事情。 乔芯只好说:“那好吧,你们要注意安全。” 陶宁郑重道:“我们会的。” 第二日天亮,本就两手空空而来的两人准备简单上路,这一次要往云京而去。 陶宁在屋里收拾东西,秦央被推了出来溜溜,让她多走走暖暖身体。 隔壁家的小土松接连啃了好几天山鸡骨头,食髓知味,几乎每天天不亮就来了。 它迈进门槛,看见院里站着一个陌生人,正好奇地盯着它,小土松立马摇头摆尾地过来了。 秦央从小就守规矩,没出过错,也不爱玩闹,这种毛茸茸的一团东西撞到她脚边时,她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这把碰瓷的小土松震惊了,整个乔家村谁见了它不会蹲下摸摸头,没想到有人能做到它尾巴摇成残影了还不为所动?! 小狗震惊,小狗失望,小狗尾巴垂下。 任谁看了皮毛蓬松的小黄狗蹲在自己面前哼哼唧唧,一脸委屈的样子还能铁石心肠地置之不理? 秦央也不能,她只好蹲在地上摸了摸小狗的头,那才一个月大的小土松马上满血复活,尾巴摇得飞快。 那只小土松也是热情,得寸进尺地躺在地上翻肚皮,秦央顺手摸了摸它肚子,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 真是无忧无虑。 * 另一边,一辆马车来到了乔家村村口,马车里走出一位衣着雍容的中年女子。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她转头问身边的人:“你确定殿下在这?” 那人马上答道:“回长史的话,公主就是在这。” 两人说话间,本村村长闻声赶来,询问这几人来这是要做什么?姓甚名谁? 崔虹不欲透露,她便说替母亲回家探亲的,要找的远亲约莫姓乔。 村长说:“我们一整个村的人几乎都姓乔。” 崔虹恍然大悟,而后又陷入为难,才道:“我记得母亲临终前说过,那一家有个孩子,闺名是个草头的芯字。” 村长一拍大腿:“草头的那个芯字?我想起来了,你是说乔益家吧,他家在村尾那,我给你引路。” 崔虹寻人心切,连忙答应了,走到门前不远处,给予银两将村长以及一干人等都打发走。 随从上前敲门,乔芯闻声过来开门:“谁啊?” 一开门,门前站了一位梳着发髻,头戴珠翠的金贵夫人,她身后跟着不少侍从。 乔芯愣了,不解反问:“你们……找谁?” 在门后的秦央抬眼看向门外,跟门外人对上目光时,手上动作一顿。 崔虹浑身一震,苦苦寻找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前,瞬间流下眼泪,噗通跪下行礼:“公主,臣来迟了——” 乔芯被吓了好大一跳,忙闪到一边,然后听见金贵夫人嘴里到底说了什么后,脑子轰的一声,恍若一阵电闪雷鸣,呆住了。 公主? 谁? 长意娘子吗? 秦央本蹲在地上摸小土松脑袋,看见一群人哗啦啦跪在门外,她缓缓起身,小土松不明白为什么头顶的手忽然离开了,不爽快地汪汪叫出声。 这一次秦央没有在回应它的追逐,而是上前,扶起了趴伏在地的崔虹:“崔长史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难道长公主府已经遭遇不测了? 崔虹被拉着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泪痕,她摇摇头:“云京长公主府被陛下下令封锁,大家尚且安全无虞。我听闻公主下落不明,放心不下,夜里偷偷出来的,李护卫就在梁河下县中等候公主。” 秦央点点头,这个消息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起码跟崔虹她们汇合了,回云京的路上将会顺利许多。 屋里的陶宁闻声出来,被崔虹看见,忙唤道:“安少卿,你果然也在,多日不见,你与公主都清减不少。” 乔芯呆滞的目光动了动,她已经不知道大家都在说什么了。 少卿? 又谁? 陶宁吗? 转过去一看,站在门前,被众人惊喜呼唤的还真是陶宁。 这个世界太奇妙,小小的农家院子,一下子住了两尊大佛! 陶宁应道:“崔长史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 崔虹摇头,仍是一脸愧疚:“不过是下官分内之事,算不得辛苦。” 几人互相寒暄,都激动不已,乔芯在角落里呆了又呆,抱着同样呆滞的小土松一起瑟瑟发抖。 我的娘,我的奶,来个谁都好,来救救我啊! 腿都软了,压根不敢走。 谁能想到啊,昨晚上还一块吃饭,说说笑笑的人,一个是大官,一个是公主啊! 幸好现阶段还没人能注意到她,激动无比的崔虹看见两人穿得如此简朴,迫不及待让人拿出准备好的衣裳,让侍从们为两位更衣洗漱。 这些侍从各个训练有素,没过多久便烧好了热水,将两人请进房里更衣。 乔芯还在抱着小土松疯狂呼噜呼噜毛,长那么大还真没见过这场面。 不多时,房门传来响声,一道身影先迈了出来,是重新换上衣裙的陶宁。 只见她褪去了颜色暗淡的衣衫,换上官绿马面裙,发髻也重新梳了一次,戴上头面。 乔芯呼噜毛的手呆住了。 先前见到的陶宁风尘仆仆,衣衫破损,还有些狼狈,虽然这几天穿着寻常布衣也能看出几分气韵不凡,但她从未想过原来真正的陶宁是这样的。 明珠虽蒙尘,但终有一天会显现出属于自己的光辉。 站在门前的陶宁还未说话,院里的人都只喊了一声少卿大人,不再言语。 陶宁实现扫过众人,目光淡淡,尽显上位者威严。 最终那目光落在乔芯身上,她从未见过陶宁这种眼神,不由心中一突。 随后她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说:“这位乔姑娘在我与公主蒙难时倾力相助,若非是她,估计撑不到你们找到我们。” 这话言过其实了,不过崔虹立马明白了陶宁的意思,直言事后必然会找人重谢这位乔姑娘。 这郑重的话搞得乔芯一顿紧张,忙说只是小事。 不多时,秦央也出来了,乔芯又是双眼一亮,便看着她被众星拱月般请上了马车。 陶宁随后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悄无声息而去,唯有一手抱狗,一手拎着钱袋的乔芯留在原地。 * 听见外面有动静声传来,乔芯下意识把钱袋塞身旁柴垛里,果不其然看见村长以及一群乡里乡亲都过来了。 一张嘴就问:“芯娘,你家什么时候有的亲戚,看这架势,挺厉害的。” 乔芯手上还抱着小土松,迷茫摇头:“那可太厉害了。 第152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40 枫叶红了又落, 云京已然深秋,皇宫花园里百花凋谢,秋菊盛放后也不停留, 隐隐有了冬了雏形。 越接近冬, 天亮得越晚,到了起床上朝的时间,仍天色沉黑,宫人们为了照明, 点亮了灯火。 断断续续的罢朝让崇熙帝没法培养很好的作息,守在门前的太监着急地在门口打转, 几度往里张望, 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天陛下答应了内阁大臣们, 今天一定会上朝, 皇帝临睡前叮嘱他要喊他上朝。 现在时间到了,他该进去喊醒陛下洗漱了。 太监硬着头皮入内, 靠近床边时提前跪下, 膝行过去:“陛下, 到时辰上朝了。” 太监额头贴地,心惊胆战地等待回复。 他还记得前几天有个太监站在床边喊醒陛下上朝,却被噩梦吓醒的皇帝用匕首捅死。 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惊吓了, 被叫进去清理尸体倒是把他惊吓得不轻, 之后他还以为够镇定被点为陛下随侍太监。 第238章 不仅如此,他还记得他的第一个前辈因为劝陛下起床上朝被当成长公主眼线,让人拖下去杖杀。 第二个因为守夜打瞌睡被陛下发现杖杀, 第三个是主动安慰睡不好的皇帝最后因为没效果被杖杀, 第四个则是茶水太烫…… 总而言之,在陛下身边伺候是个短命的活计, 压根不会发生泼天富贵唾手可得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着,床帐内发出轻微动静,似乎是醒了。 太监:“陛下?” 一个枕头扔了出来,砸到太监的头上,床帐内道:“今天太冷了,朕不去。” 太监几度张口欲言,想起前人的下场,他还想要自己这条小命,最后只好应下:“是,陛下。” 于是他出门吩咐太监通知太和殿那边,陛下今天不上朝。 养心殿再度安静下来,崇熙帝睡熟没多久,又梦见了那沉闷压抑,心惊胆战的夜晚,他被奶娘抱在怀里,缩在阴影处不敢动。 偌大的宫殿里人心惶惶,呼吸也不敢大声,宫门被人叩响,来人自称二皇子。 年幼皇子的不远处,是一个持剑的少女,年岁不大,面容稚嫩却镇定,眉心一点红痣。 一众宫人的慌张,秦央没有退却,她身后的寝殿里睡着重病昏迷的老皇帝。 秦央不允开门,持剑死守宫门,将劝说的二皇子拦在门外,任他使出浑身解数都不信。 为阻拦二皇子入殿,秦央持剑刺伤了他,鲜血落在了门边。 二皇子腹部中剑的痛呼声响在耳边,紧接着是几句斥骂。 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年幼皇子呼吸一滞,这是他从出生开始第一次见血,也是从这时起他对秦央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年幼皇子坚定认为,她连亲哥哥也不留情面,谁又能让她留情。 他或许知道二皇子的来意,随着年岁长大也想明白了如果那夜二皇子进来了,世上再无大公主与四皇子,因为二皇子不会留下两个知情者存活在世上。 可在他脑海里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年幼的秦央毫不留情的一剑。 二皇子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不但没讨好,还落下剑伤。 年幼的皇子更加紧张了,甚至想逃脱乳娘的怀抱,可是乳娘双手如铁箍将他牢牢抱在怀中,挣脱不开。 因为下一刻。 鹅黄衣襟上沾着血迹的少女转头,眉间朱砂痣灼灼如血,手持滴血长剑向他走来,凉凉的声音问—— “你在害怕什么?” “!!!”崇熙帝猝然睁眼,呼吸急促,盯着床帐顶惊疑不定许久,床帐上的游龙绣纹告诉他这究竟是哪里。 他下意识开口唤道:“皇姐!” 外面传来一声答:“陛下。” 崇熙帝拉起幔帐,看见陈宥的脸,他道:“怎么是你?” 陈宥毕恭毕敬答道:“奴婢听见陛下唤人,过来请示陛下有何吩咐。” 崇熙帝:“朕睡不好,你留在这守着吧。” 陈宥:“是。” 他又躺了回去,缓缓闭上眼睛。 崇熙帝害怕梦里的秦央,但他害怕的事情太多,反而只有活生生是秦央能给他安心感。 他不仅害怕秦央面容决绝刺出的一间,他还害怕病容枯槁的老皇帝望过来死气沉沉的眼睛,他还害怕被鲜血泼红的天,害怕阴沉乌云下伏满残尸的皇宫…… 崇熙帝又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他不敢再睡了,扭头一看,却见陈宥倚着床柱打瞌睡。 噩梦浅眠导致的头痛让崇熙帝点燃心底那把火,一脚踹过去。 这一脚用足了力气,陈宥猝不及防被踹到在地,一口血涌上喉咙,张口欲吐却看见了神色阴沉的崇熙帝。 陈宥大惊失色,猛然想起自己竟睡着了,崇熙帝最忌讳他睡不着的时候有人睡着了。 崇熙帝阴测测道:“以前皇姐可从来不会睡着,你不是说比皇姐更加忠诚吗?为什么做不到她做到的事情?” “你不仅做不到皇姐那样有唤必应,你给的东西还四处漏洞,要朕给你擦屁股,陈宥,你究竟还有何用?” “陛下饶命,奴婢昨夜守夜,一夜未睡精神不济,惹怒了陛下。”陈宥慌慌张张跪地磕头,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昨晚上他一夜未睡,叫一声必须应一声,直到崇熙帝睡着,就算他睡着了也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叫一声,没听见回答声就会清醒过来。 刚刚路过他就不该回答,他都快换班了。 崇熙帝眼下两片青黑,赤脚踩上地面:“你的意思是是朕错了?” 陈宥再度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心疼陛下夜夜难眠,怎会觉得陛下有错。” 崇熙帝:“心疼朕?心疼朕你还能睡得着?!你说谎!来人,将这心口不一的贱奴拖出去杖十,打完了滚进来伺候!” 不容他在说什么,陈宥被进殿的侍卫拖了出去杖打。 陈宥好歹是松了口气,只是打十下,好歹没打算把他打死,看开他在崇熙帝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云京城门前。 这是戚静第一次来到云京,她打开车门下车,抬头望一眼巍峨城门,走向城门守将处。 兵士看一文弱姑娘走了过来,刚想出口喝退,却见她递上一物:“我以此信物,寻指挥使吴冰。” 兵士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你等等,我去通传。” 陶宁打开车窗,看一眼排队入云京的浩荡队伍,放下手,转头看向车中的秦央:“长意,真的要去吗?” 秦央一路沉默,闻言颤了颤垂下的睫毛,她粉白的唇瓣微动:“事到如今,不得不去。” 陶宁:“也是,只有去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秦央抬眸,直直看向一边的陶宁:“你本该置身事外,可你执意要随我回京,届时你在长公主府里听令,替我守住长公主府……” 这一去胜负未定,成为杀身之祸也不一定,她忽然不舍得让身边的人跟着冒险了。 若是不成,天地广阔,随她而去,起码比陪着她干这种失败则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情好。 秦央想得很好,话没说完就被陶宁打断,她扑进秦央怀中,脸埋在怀中蹭啊蹭,边蹭边说:“不行,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公主府太大了,我害怕。” “……”秦央哭笑不得,“长公主府里那么多人,你又害怕什么?” 陶宁抬起脸:“怕你一去不回头,怕我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怕我后悔终生。” 秦央虽动容,嘴上仍说:“有李护卫护着,怎么会出事?你好好替我看家,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 陶宁盯了她一瞬,忽然出口问:“公主给我准备了多少钱?” 秦央下意识回答:“也没多少,几万两吧。” 够她大手大脚花一辈子了。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秦央沉默下来了。 陶宁一脸可算给我抓住你的表情,抱着人说:“让我陪你一块去。” 秦央摸了摸陶宁的脸,她知道她有一身奇妙本领,或许真能有大作用,可她舍不得:“不行。” 陶宁泄气了,松开双手,问:“那好吧,你把钱藏哪了?” 秦央觉得早告诉晚告诉,都得说一声,便直接说了。 陶宁点点头:“好,那我想想有没有认识的冰人,让她们给我找几个符合心意的姑娘成亲,越多越好。” 秦央一噎:“你拿了我给你的银子找别的姑娘成亲,还越多越好?” 难道不应该伤心几年吗?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都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她茫都不茫,直接找别的姑娘了? 陶宁直起身,搂着她后颈,凑过去落下一吻,又滚到她怀里打滚:“那公主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不要替你守着公主府,那么多人你点个别人去,公主你就让我去吧。” 眼看激将法也没用,陶宁捧着她的脸胡乱亲,只要她说不就会被堵回去,非要一个答应。 秦央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捂住自己的嘴:“好,我带你去!” 陶宁马上消停了:“好,那我就不去找冰人了。” “……”还惦记着冰人,秦央无奈又无语,“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有人跟着一块去,你是不是傻。” 陶宁笑着把人拉过来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语气正经了不少:“我第一次爱人,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我想和你同甘共苦,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 城门前,戚静仍在等候,饶是她在镇定,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正是对一切感到新鲜的年纪,忍不住四处打量。 原来这就是云京,天子脚下,果然恢宏。 不多时,很快就有一人下来,是位高挑的女子,身穿飞鱼服,脚蹬皂靴,她快步而来,拿过戚静手里的腰牌看一眼。 吴冰道:“给你东西的人在哪,还请姑娘引见。” 第239章 * 睡过一觉后,崇熙帝恢复了些精神,用过饭后,更衣出门走走。 崇熙帝的多疑在长公主离开后,越发膨胀,几乎每天都要杀几个侍从,担心他们会不会是受人差遣来刺杀的刺客。 他身边随侍的人很多,离他最近的还是挨完板子,走路一瘸一拐的陈宥。 因为崇熙帝的多疑,还算知根知底的陈宥反而成了最信任的人,也是这一份信任,侍卫们下手不太重,还能让他有自由行动的余力。 可是现在,觉得下半截身子几乎要疼废了的陈宥觉得还不如被打得起不来身。 起码这样不用挨着痛陪皇帝逛花园。 如今即将入冬,万物凋敝,崇熙帝不甚满意地收回目光:“都是残枝败柳无甚好看,这花朵在花房中养得再娇艳,放在此处也不能增色半分。” 不应季的花朵在温暖花房中尚有余力开放,放在秋风中却是分外萧瑟,也不合时宜。 他一扔手中的花苞,伸出被花汁染红的手,陈宥马上掏出手帕替他擦拭,揣摸道:“既然这景色无趣,不如去,听说宫外最近” 崇熙帝终于有了几分兴致,收回被擦干净的手:“那就摆驾长胜宫吧。” 宫人传来了步撵,陈宥将人扶了上去,忍着疼一路小跑,追着步撵前往长胜宫。 长胜宫本身是一处废殿,荒草丛生,多年无人居住,没想到某一天崇熙帝路过,看中了这地方,要求户部抠出银子来给他重新建这新宫室。 起初大臣们不知道为何要修这处宫室,不知听谁说的,传崇熙帝生母生前住过这,他重建宫室是想给生母追封,削减长公主的影响。 现在天下太平,没有别的办法扩大威望,这个办法倒也行,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建成之后,崇熙帝大笔一挥,赐名长胜宫,实际用途就是崇熙帝专门用来玩斗蛐蛐的地方。 建都建成了,大臣们再生气也没办法,他们没办法做到像长公主那样把人掰回正道。 谁能想到,当初长公主如此严格管教,压根不是她想把持帝王,而是不这么干崇熙帝不会听话。 步撵停在长胜宫门前,宫中有太监们来迎接,跪拜在地。 崇熙帝皱了皱眉:“长胜宫太小了,委屈了朕的将军们。” “新的行宫已经在修了,听说极为威武,正正适合陛下的将军们居住,说不准明年陛下就能出宫巡视了。”陈宥赔笑。 心想那么大一新宫殿,还能委屈指甲盖大的俩蟋蟀? 掉块瓦片都能把这俩威武大将军给砸死。 从陈宥的角度来看,崇熙帝性情颇有秦氏一脉风格,冷情,多疑,唯我独尊,以及从一而终。 只要不让崇熙帝上朝,他当真能跟其他太监斗一天蛐蛐,心无旁骛,待累了就回去洗漱睡了。 也就这时候,他才能歇一会,跟一个太监换班,下去给自己换药。 两只蟋蟀被放进碗内,崇熙帝兴奋地用草杆拨弄它们互斗,桌边放着赢来的东西。 银两玉佩还是寻常,若是有人认真看,还能在对面小太监的银子堆里发现一个龙纹玉带钩。 宫中所出之物都属于皇帝,赏人也可,摔了听个响也可。 再昏聩的不过是前朝皇帝那样让人把内库里的绸缎搬出来给宠妃撕着玩,用珍珠做打鸟的弹珠,把象征身份的玉带钩输给一个太监,倒是少有。 碗中蟋蟀斗到关键处,胜负即将分明,崇熙帝激动得脸红耳赤,恨不得挽袖亲自下场:“上!上!上!你这废物,你咬它,仰着肚皮跟狗似的作甚!” 对面的小太监也跟着激动不已,他也跟着喊了起来,给自己手下的将军加把劲。 “咬它……唉,又死了,这进献的人撒谎骗朕,先前说的多好听,你跪下做什么,朕又没罚你。”崇熙帝疑惑地看着眼前忽然跪下的太监。 那太监脸色刷白,哆哆嗦嗦道:“长公主殿下……” “!”崇熙帝脸色也白了,下意识用袖子盖住手下的碗,不敢让秦央看见自己玩物丧志,“皇姐怎么会在这?!” 扭头一看,果然是秦央。 秦央一身月白衣裙,乌发素髻,手上戴着一串檀木手串,不复从前华贵,她垂眉低声道:“罪臣,参见陛下。” 崇熙帝心头大震,而后才想起秦央是带罪之身,她怎么敢进宫的? 她到底是怎么敢的? 他心里是想上前诘问的,可动作出卖了他的潜意识,反而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在这?你是怎么来的?” 崇熙帝大声呼唤:“来人!来人护驾!” 顷刻间有不少侍卫涌进宫中,看清被围在中间的人时,都诧异地睁大眼睛。 竟然是长公主秦央? 崇熙帝:“究竟你想做什么?” 秦央立在中央,如一朵幽然绽放的白昙花,她不惊不怒,缓缓行礼,只说:“陛下,臣是来认罪的。” 崇熙帝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他疑惑道:“认罪?” 秦央:“是,罪臣识人不清,纵容手下官员徇私枉法,让陛下费心,这些日子臣已然想明白了,自知无颜再辅佐陛下,特来向陛下请罪。” 这番话崇熙帝想听很久了,可今日听了,又看着眼前的秦央,却不是滋味。 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以秦央的性格,太轻易了,她总是那种不死不休的烈脾气,发起狠来天也敢捅破一个窟窿,只不过清雅的外貌迷惑了旁人的视听。 崇熙帝站在侍卫包围后:“你当真认罪?” 秦央苦涩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不瞒陛下,臣幼时身中剧毒,太医院也束手无策,留下余毒封存心脉,而最近……那余毒已经深入心脉,或许无力回天了。” 崇熙帝知道这件事,没想到真的那么严重了:“那你今日是来……?” 缓缓吐出一口气,秦央双手托着兵符:“臣今日入宫不单是认罪,还是来将此物交还给陛下。” 秦央垂着眉眼,递出一样东西,铜色兵符握在她素白掌心中,颜色分明。 这就是掌管云京兵力的兵符,她亲手交了出来,并不眷恋。 崇熙帝:“将东西拿来。” 有侍卫收起了刀,拿过了她手中兵符,递给了崇熙帝。 崇熙帝拿到兵符的时间屈指可数,不过这沉甸甸的分量给他加重了几分安心感, “陛下,玩物丧志,听闻陛下修建了这新的宫殿……”顿了顿,秦央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低声道:“罪臣告退。” 听到熟悉的话,崇熙帝这才相信,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秦央,而不是戴着秦央面具的谁。 莫名的,听着很秦央的话,崇熙帝安心几分,敢光明正大地看着她了。 这才惊觉从前畏惧的高大长姐竟是这般柔弱女子,一身三尺白,轻若天边云彩。 另一个念头从心底而起,崇熙帝神使鬼差地出声喊道:“皇姐且慢。” 秦央顿住脚步,心里对这发展意料之中,露出的表情却意外迷茫:“陛下?” 第153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41 崇熙帝挺直了腰杆:“皇姐之后要去哪?” 秦央似乎有些茫然, 血色浅淡的双唇微动,又看向空空如也的双手:“父皇生前给予我封地丹阳,那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若陛下仁慈, 臣想回丹阳,了却残生。” 长公主秦央是何人,元后之女,生下来就说一不二的人, 长大之后像极了秦家的人,巾帼不让须眉, 越发说一不二。 甚至开天辟地地有了摄政公主, 也不知先帝是自负还是自信, 把所有都给了她, 就差把人推上皇位。 只有崇熙帝清楚,先帝并非自负, 而是信任, 临终前几日, 先帝曾气急地对着崇熙帝失望道:“你怎的不似你皇姐?” 先帝快死了,他很着急未来的江山没有一个守得住的君主,还动过在宗室中另择一人继任江山的念头。 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却让崇熙帝感到窃喜, 选来选去,父皇压根没考虑过将皇位给秦央,甚嚣尘上的皇太女传言不堪一击。 原来她再厉害, 也无法名正言顺成为俞朝江山的主人。 他本就是天命所归, 江山之主。 崇熙帝:“皇姐一路辛苦回京,这就要启程去丹阳, 不如留云京中多住几日,调养好身体,吃过朕的践行宴再走吧。” 事到如今,秦央身在皇宫中,她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秦央脸色又白了几分:“臣遵旨。” 天下知道秦央是被污蔑又如何,她已经认罪了,身负罪孽者当依俞朝律处置,双方都决定暂时见好就收。 崇熙帝大手一挥,挥退了侍卫们,他语气轻松地发号施令:“来人,将丹阳公主送至永年宫,派人好好伺候皇姐,不得有闪失。” 一太监领命,快步走到秦央面前:“公主,请吧。” 秦央:“罪臣告退。”说罢,跟着太监离开。 第240章 对这发展最意想不到的,还是陈宥,他是没想到,一觉醒来长公主就在皇宫里了,还住进了攻击。 这可把陈宥瞌睡都吓没了,屁股也不疼了,赶紧追着小太监问:“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崇熙帝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长公主说了什么,又被说动了心,要赦免长公主,继续留朝。 届时要死的人可就成了他了,他可不想一辈子穿着太监皮,凭他的才能迟早是要回到朝堂,为老父平反。 陈宥心有抱负,却因为姓氏无法得以施展,若不为老父平反,即便陈宥改换门庭,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堂中。 小太监便说:“长公主什么都没说,她说她是来认罪的,还交出了兵符,自请回丹阳封地。” 陈宥心想这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陛下没治她的罪?” 人都自投罗网来了,还不快治罪投入宗人府中,继续把她的势力尽数剔除,让摄政长公主只是青史中的昨日黄花? 那小太监又说:“陛下留丹阳公主宫中,说要吃过践行宴才送走。” 陈宥忽然心头松了:“践行宴?陛下真这么说?” 小太监也不太明白皇帝的意思,只点点头:“陛下就是这么说的,拨了人去永年宫,好好伺候公主。” “践行宴,践行宴好啊。”陈宥双眼一亮,站起身来回踱步,“如果我没想错,长公主回朝为不打草惊蛇,必然悄无声息,也就是几乎没人知道她回来了……” 忽然,他止住脚步:“我要向陛下进言,封锁阖宫上下消息,不准有人知道长公主回宫了。” 说办就办,陈宥转身就走,背影看着有些兴奋。 这事很快办成,长公主回朝的消息像是被罩住的灯火,一点消息也传不出去。 外界却悄然出现一种声音,说长公主自知罪孽深重,无脸面圣,已畏罪自尽。 但这种传言几乎没人愿意相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空口白牙就说谁死了,当然不愿意信了。 * 永年宫是秦央从小住的地方,十五岁后出宫建府,十八岁加封摄政长公主,公主府的规模也跟着扩大。 偶尔在宫里留宿,秦央都会回到这里睡一夜,因而这里不像其他宫室那样空置,经常有人打扫。 数日不见,看着永年宫里的摆设,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才落座不多久,就有人通传管事姑姑求见公主,秦央允了她们入内。 管事姑姑:“奴婢参见公主。” “起来吧。”秦央坐在宫室中,百般聊赖地听着管事姑姑说话。 她领了一群宫女太监,那么多人,打算全放永年宫里,生怕她长翅膀跑了。 秦央撑着额头,懒懒道:“本宫喜静,不必那么多人伺候,留二三人在内殿伺候,余下的在殿外伺候。” 管事姑姑不太高兴:“可是陛下吩咐要好生伺候公主,可不容有失。” 秦央眼皮一抬,淡漠目光落在她脸上:“姑姑说的是,只是本宫残毒入心,命不久矣,万一旧疾发作倒在了宫中,传出去也不好听,怕是陛下会怪罪。” 说罢,她伸手随便点了几个宫女,剩下的让管事姑姑带走,在门外侯着。 都说拔毛凤凰不如鸡,管事姑姑只被长公主看了一眼,后背一寒,等出了宫门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事已至此,只能让宫女太监们守在门外,好好一个大活人,总不能钻进地缝不见了。 偌大的宫室里只留了三个宫女,公主端坐在座榻上,一身素衣,更显得清冷。 有宫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公主,容貌清雅,眉心一点朱砂痣。 以前长公主入宫总是众星拱月,宫人们见了她也只能低着头行礼,认真说来还真没几个人敢认真看过她的脸。 都说她面若观音,手段修罗,杀孽无数。 如今看着,跟其他公主相比也没多出什么来,一样的容颜不俗,自有天家公主的威仪。 就在几人惴惴不安之际,安静的氛围被打破,秦央道:“奉茶。” 立马有人动了起来,将炉子烧热,煮开倒来一杯热茶,晾得温度适宜了,才递到公主手边:“公主请用茶。” 两宫女都惊呆了,陛下将公主幽禁宫中,她们是名为伺候,实为监视,她为什么要那么殷勤? 秦央看了奉茶宫女一眼,伸手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一口,也不担心茶水里有没有别的东西。 喝完,她道:“手艺还行,你叫什么名字?” 那穿着红裳的宫女说:“回公主的话,奴婢名阿宁。” 秦央抬起她下巴,拇指摩挲过她的侧脸:“你还算机灵,公主府的人不在,就你近身伺候吧。” 阿宁回答:“能在殿下身边伺候,是奴婢的荣幸。” 秦央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就这她的手站起身:“本宫乏了,更衣入寝吧。” 阿宁跟着公主进去,临走前转头看了两呆若木鸡的宫女一样,眼里似乎带着失望。 还有明晃晃的——怎么那么笨。 两宫女:“……” 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 姑姑也没交代啊。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大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其中一宫女说:“该不会陛下的意思是……” 该不会陛下的旨意不只是让她们监视长公主,还要探听她有没有眼线在宫中吧? 毕竟前段时间陛下下旨肃清后宫,可揪出了不少人。 另一个宫女心想也不知道啊,可是被那场面一唬,不明就里,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傻的她点点头,慎重道:“应当如此……吧?” 进入内室,在宫女们眼里端庄金贵的秦央一捏身边宫女侧脸,分外亲昵:“你说有办法混进来,这就是你的办法,宫女阿宁?” 仔细看了几眼,秦央好奇地揉了揉,看惯了陶宁挺鼻薄唇,眉眼含笑的清隽面容,忽然变成了下垂眼,塌鼻梁的寻常面孔,还怪不适应的。 一重屏风又一重纱帘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陶宁轻轻一推,将人推到床柱上,光天化日,正大光明地以下犯上。 陶宁把人困在双臂中:“这哪比得过公主,你直接出现在皇帝面前,被侍卫包围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当时陶宁还不敢靠太近,皇帝身边有不少暗卫安中保护,靠近了容易打草惊蛇。 确定秦央安全了,被送到永年宫,她才匆忙离去,换上宫女衣裳,挽了发髻。 说来那掌管宫女的女官也受恩于公主,不然可没那么轻松被送到这来。 秦央捏了捏她耳垂,触手柔软,她凑过去亲一下,在她耳边说:“下次不会了。” 这一场践行宴皇帝准备了三天,第三天早晨,他命人通知秦央今夜赴宴。 传话太监进门说话时,她刚好坐在亭中,仰头看着自己放飞的机关鸟消失在天际。 秦央转过头,对太监道:“今夜过后,本宫就要出宫,兴许以后都没有回宫的机会了,我想去太庙拜别父皇,看看母后。” 太监一脸为难:“陛下有旨,丹阳公主暂住永年宫是为修养身体,以备他日前往丹阳,不得外出受累呀。” 秦央也知道这事为难,她轻叹一口气:“公公尽管向陛下去说,若是不允……那便不允吧。” 太庙什么时候都能去,其实也不差这一两回的。 话语刚落,秦央身边的宫女应声而动,将一小袋金瓜子塞进小太监手中。 掂量掂量手上的分量,小太监见惯了长公主身边众星捧月的模样,第一次见她身边只有一个人伺候,怕不是出生以来,秦央就没那么寒酸过。 这么一想,看在金瓜子的份上心软一次也是情理之中。 小太监道:“奴婢会向陛下如实禀告,公主稍等,若是不成……” 秦央双眸微垂:“那便不成吧。”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通传说陛下同意了,但是公主只能去一个时辰,由侍卫护送。 秦央这回倒是意外他会同意,谢过恩后,她动身前往太庙。 侍卫们都留在门外,把守着门口,除去太庙内洒扫的宫人,其余宫女太监也无法入内。 秦央一个人进去了,陶宁站在门外等候。 太庙是皇室宗祠,里面挂着列为先祖的画像,长明灯日夜不灭,外面的阳光映不入里面,宫殿高大巍峨,却有别样的阴沉。 这里面没有人,为了防着秦央,皇帝会让里面的人全都离开,不给她有传递消息出去哦=的机会。 教授多年没有半分寸进,却在算计人上无师自通,秦央想明白之后,心如止水。 寻到先帝的画像前,秦央站了一会,弯腰拖来一蒲团,敛裙跪下。 似乎是为了彰显帝王威仪,宫廷画师总会将皇帝的画像画的凤目龙鼻,膀大腰圆,身型稳若泰山。 第241章 先帝也不例外,乍一眼过去,几乎跟先祖们长得没差,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其实先帝身形瘦长似鹤,他一辈子都没胖过,病重的那几年越发消瘦。 沉默良久,秦央终于开口:“今日儿臣来拜见父皇,是有话要跟父皇说。” 太庙内外一片安静,秦央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迎着一众先祖画像,站起身来,直视先帝画像。 在跪下时她心中打好了腹稿,有太多的不得不反的理由,可事到临头,她却一个都不想说了。 她语气坚定,说出了最直白的那一句:“我要废掉亲叡的皇位。” 殿内似乎起了一阵怪风,将布帘吹动,桌前的蜡烛也几明几灭,插在炉中的清香欲断不断。 似乎是一个愤怒的人的质问,秦央却不退缩。 她直面狂风,几乎能想象到先帝的所有质问,责怪她的不忠,谋朝篡位是反臣,他日青史将会留下行行骂名。 秦央冷静道:“我今日不是来求父皇原谅的,我只是跟父皇说一声,若是认为儿臣不孝,百年之后儿臣只会亲自与父皇辩一辩。” 狂风仍旧不止,吹动了她的袖子,似乎有什么被吹动,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瓣。 那是放在殿中放置新鲜花朵的花瓶,最近天气越发的冷,花朵凋谢不少,殿内不再放置花朵。 秦央仰头诘问:“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这大俞的皇位我也要坐一坐。” 说完,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除非天降大梁把她砸死,不然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最终怪风停歇,室内又恢复了平静,像是谁是妥协。 秦央不在乎会不会妥协,也不在乎之后的困难,史书工笔如何书写,但在这一刻,她问心无愧。 “下一次儿臣再来,便是我的登基大典。” 说完,秦央转身离开。 出到门外,外面也起了风,吹得人双颊发凉。 一众侍卫看向秦央,她站在门口,宽大的衣袖被秋风吹动,这样的大风,她仍能身若磐石站在原地,双眸幽亮,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秦央说:“回永年宫。” 践行宴将至,宫中送来了一套新衣裳,朱红长袄,心口处是朱雀补子,跟她平常上朝穿的很像。 陶宁端过衣裳,为秦央穿上,伸手为她扣上肩膀处的盘扣时,秦央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秦央说:“阿宁,你做我的皇后吧。” 两人站在穿衣镜前,其余宫女都被遣退,内室里没有第三人,秦央仗着没人看见,肆无忌惮地把手搭在她肩上,指尖抚摸她的脸侧,最后落在耳垂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陶宁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公主,你这是调戏宫女啊。” 秦央轻轻一笑,上了胭脂的红唇翘起,媚意横生:“看你颜色好,细心又可人,本宫可没遇见过那么合心意的人,不如入我府中,别当宫女了。” 陶宁笑了,凑过去想亲她的唇,秦央却往后一躲:“现在不行,才画好的唇红会花了。” 一想也是,等会就要去赴宴,陶宁略有遗憾地退开。 “等等。”秦央却不放开揽在她后颈上的手,另一手两指并拢,往唇上一抹,指尖沾上胭脂,碰上了陶宁的唇。 秦央说:“不能亲自一亲芳泽,就以指代吻吧。” 陶宁下意识收紧了环在秦央腰上的力度,一想这衣服不能被压皱,放轻了力道。 她还想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公主,陛下催人来请了。” 里面安静片刻,而后传来秦央的回答:“知道了。” 半晌,更衣梳妆完的秦央出现在众人眼前,坐上了皇帝派来的步撵,前往赴宴的宫殿。 这是一场众人心知肚明的鸿门宴,很多谋算不需要多精密,只要有用就是最好的筹谋。 很显然的,秦央还不能不去。 宴会上果然没有旁的人,崇熙帝及其他的侍从还没有到,乐声阵阵,秦央随着宫人的指引先行落座。 等了好一会,崇熙帝姗姗来迟,他看起来带的人不多,紧随其后的一人倒是面熟。 秦央一眼辨认出来了这人是谁,陈阁老幼子陈宥。 听说他离开家乡,不知寻了何处寺庙出家为僧,没想到另辟蹊径,来做了太监。 秦央很快收起目光,不再多分一点视线给他,起身行礼。 崇熙帝看见越发温顺的秦央,心里的得意怎么也压制不住,他勉强收敛笑意,说:“今日不过是皇姐的践行宴,属于你我的家宴,不必如此多礼。” 秦央才弯下的膝盖瞬间就直了:“谢陛下垂怜。” 崇熙帝:“……”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觉得没脸的崇熙帝只好一脸菜色坐在主位上。 陈宥适时上前,挽袖为崇熙帝斟酒:“陛下不气,都是落败的狗,那值得陛下这么上心,喝点酒松快松快吧。” 一想也是,崇熙帝立马将这点不虞抛在脑后,不生气了。 清醒还睡够了的崇熙帝的确比较好哄,陈宥也在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心急,左不过是今夜的事情。 随着一声令下,舞娘迈入殿内,跟着乐师的乐声翩翩起舞。 这践行宴稀疏平常,好像就是单纯为了送别秦央而举办,待又一波舞娘退场,崇熙帝提起进贡的美酒,想要邀请秦央共赏。 秦央看着太监端来的酒,心想来了,她说:“臣余毒未清,大夫说不宜饮酒。” 崇熙帝却不高兴了:“皇姐不日就要离开云京,他日相见怕是难了。从前你说酒会麻痹意志,不让朕多饮,而今朕相与皇姐对饮,皇姐也不愿吗?” 前往封地的臣子想要回京也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难相见不过是一句拙劣的谎言。 几番推拒,酒杯被掉在桌面上,酒液泼了一地。 陈宥适时喝道:“大胆!陛下赐酒怎敢不受,公主这是想要造反吗?” 崇熙帝清秀瘦削的脸一片阴沉,他总是睡不好,看起来比同龄少年还要消瘦:“秦央,你当真不吃?” 秦央反问:“不吃又如何?” 崇熙帝有些急躁了,他讨厌秦央这种眼神,从前是这样看别人,现在她怎么敢这样看自己:“你当真心有反意?” 秦央手一指地上湿痕:“原来陛下真的不信臣,又怕臣死在宫中污了陛下威名,若是死在路上,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崇熙帝却不反对:“皇姐手段厉害,朕不亲眼看着,朕寝食难安。” 他一拍桌案:“来人!给丹阳公主赐酒!” “是,陛下!” 有几个太监想要动手,才走几步,就被身边的太监抽刀暗杀,几道沉闷声响后,那几个太监都死了。 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宫女们害怕地发出高声尖叫。 “护驾!护驾!!来人护驾!丹阳公主谋反!”陈宥拼命大叫。 崇熙帝慌忙喊人护驾,蹲在房梁上的暗卫跃下房梁,却听屏风后一阵巨响,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 原来是一乐师踹开了屏风,掰开手中的琵琶抽出长剑,跃身截住了冲向秦央的暗卫。 不仅是琵琶乐师,弹奏扬琴的女子也扔了手上的东西,一掌劈碎扬琴,手握短剑加入了战圈。 没想到这一群乐师里竟有一半以上是秦央安插好的刺客! 崇熙帝无处可躲,被被太监宫女们护着躲在龙椅后,他寄希望于这群人能拦住秦央的人,也寄希望于外面的人早点发现里面的事情,前来救驾。 顷刻间,崇熙帝的人手都被解决干净,直逼龙椅后要将他抓去。 崇熙帝怕的不行,把身前一太监推出去挡剑。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外面有更大的喊杀声响起,像是有人打起来了,并朝这边过来。 而这时候,崇熙帝身边已经无人可推,陈宥也被捉住了,两人一块被揪出。 的确是有人过来了,过来的是一身银甲的兵马司指挥使吴冰。 此人出身将门世家,代代忠心耿耿,若不是这一代子孙全都不成器,吴冰天赋异禀入了长公主的眼,不然她不该是吴指挥使,而是一缕孤魂野鬼。 崇熙帝惊喜大喊:“吴卿,你是来救驾的吗?丹阳公主谋反,快把她抓……” 吴冰脸上,身上都溅上了鲜血,她并未理会崇熙帝的话,而是朝秦央下跪:“长公主,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秦央:“嗯。” 她转头,看向了崇熙帝。 “朕给你写退位诏书,别杀我。”崇熙帝终于慌了,人在绝境处总能产生莫大的力气,他推开了捉住他的手,往外跑去。 可他的护卫已经死光了,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没走多远,还是被人推了回去,跌在秦央眼下。 这人是她一手培养的,怎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第242章 秦央目光渐渐冷了,一切只是他咎由自取。 崇熙帝手撑着地,不住后退:“皇姐,皇姐朕……不,我甘愿退位,让贤者居之,我马上给你写退位诏书,别杀我!” 秦央步步逼近:“秦叡,如今不是你甘愿退位,是我要废了你。” “废帝秦叡,移居幽泉宫,罚幽闭,无召不得出。” “至于陈宥。”秦央轻描淡写道,“此人魅惑君上,巧言令色,乃佞幸之流,当诛之。” 陈宥大惊失色:“不,你谋朝篡位,他日有何颜面……”下黄泉面对秦氏先祖。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颈间一凉,吴冰干脆利落地将他割喉。 喷洒的血液四溅,他的喉咙像是炸开的烟花,肆无忌惮地将四周染红。 “啊!!!血!!!”崇熙帝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血,那摇摇欲坠的尸体还倒在他身上,吓得他惊恐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拼命擦去脸上的血痕。 可是怎么擦,也只会把血均匀抹在脸上,他看着满袖血色,脸色骤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5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完) 那夜皇宫上下动荡不安, 有沉沉马蹄声穿过长街,惊醒了不少梦中人。 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隐隐预感, 云京要变天了。 总之, 一夜未睡的人不在少数。 第二天起床,今日刚好是大朝会,百官齐聚,共议朝政的日子。 虽说拿不准陛下今日会不会又罢朝, 可做臣子的却不能不去。 洗漱完,换好官服, 坐上轿子冒着夜色抵达皇宫, 与同僚一块前往太和殿。 果不其然, 已经有不少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块, 边走边说起昨晚上的动静。 有消息灵通的神色古怪,总往远处的宫殿张望, 脚下速度飞快, 迫不及待地想要抵达目的地。 关于昨晚上的动静, 众说纷纭,每一个能说得出准话。 “我听着,像是皇宫里的动静, 后半夜又消停下来了。” “的确很快, 可也没收到什么消息啊。” “什么?你说不是谁家被陛下降罪抄家了?那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我也是刚到皇宫,等会到了太和殿再问问不就知道了。” 等到了太和殿, 众臣齐聚, 仰头一看台阶上的龙椅还没来人,便又聚在一块说话。 上朝的时间越来越近, 众臣已经准备好今天又是养心殿派来的小太监说陛下今日休朝,他们又去各忙各的。 然而今天的稀奇事特别多,大殿内破天荒响起了太监的唱喏。 “长公主到——” 陛下终于想起上朝……不对,那声音说的是长公主! 众人纷纷转头,便看见门口出现长公主仪仗,女官持障扇开道,簇拥着中央的雍容女子而来。 她迈入门内,尊贵依旧,越过一众或惊讶,或疑惑的臣子,往台阶处走去,手提裙摆,拾阶而上。 众臣皆是惊疑不定,每看秦央上一步台阶,心就跟着揪一下,随后越跳越快,最终她停在了他们需要仰望的高度。 长公主不是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死在外面了吗?怎么忽然出现在这? 难不成昨天的事情跟长公主有关? 陛下呢?既然长公主公然在朝中露面,陛下怎么却没出现? 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全在脑子里盘旋。 重臣齐呼:“微臣参见长公主。” 秦央:“诸卿平身,今日本宫前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臣不解,只好将询问崇熙帝的话咽了回去,目光纷纷落在迈前一步的女官身上。 “遵命。”女官应声而出,展开手中卷轴,朗声诵读。 “退位诏曰:‘昔年先帝传位,朕在位三年,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先帝长女秦央。’” 不听不知道,开头第一句就把大家吓一跳,原来这是崇熙帝的退位诏书! 退位诏书还未念完,字字句句引起众臣心中惊涛骇浪。 再想想这段日子崇熙帝干的荒唐事,退位,好像也不是不行。 等会等会,这诏书说禅让给谁? 有臣子问:“长公主,这诏书说要禅位谁为帝?” 秦央:“我。” 众臣大惊失色:“!!!” 苍天啊,真没耳背听错! * “你还真有闲心,每天跟药草打交道,不去议政殿看看吗?”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闹翻了都,但她官职卑微,不可妄议朝政。 今天又是一日大晴天。 “改朝换代都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闹一闹是正常的。”另一道声音答道。 之后朝堂再如何哗然,陶宁也没什么心情继续掺和,她几乎要把自己种在了太医院中。 太医院里头的太医也觉得稀奇,这大理寺少卿分明有从龙之功,不去新陛下面前多多露脸,给自己请功,封个一二爵位也好。 偏偏她不要,只跟新陛下讨来了自由进出太医院的资格,药库也任她进出,一天来的时间比去大理寺的还多,偶尔大理寺人手不够了,会派人进宫逮陶宁。 恭恭敬敬把人给请回去,那边也忙,也需要您。 被派来的人大多时候是识青,毕竟老相识说话比较方便,能劝得动。 工部离这边近,戚静偶尔会过来看看,今天她画图画得眼晕,溜溜达达的,又循着药香过来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所以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陶宁理所当然道:“显而易见,我在配药。” 她手上动作不停,已经习惯了,看着颇为娴熟。 戚静脑子里有个不敢信的念头,她总是放空的双眼聚焦几分,慎重道:“敢问一句,给谁吃?” 虽然现在长公主还没登基,宫中已经被控制,正在修建的新宫殿也被停工,但在大家心中她就是俞朝的新陛下。 好不容易挣来的从龙之功,她工部板凳都没坐热,要是这药是给长公主吃的,万一吃出好歹来怎么办? 所有人,包括陶宁在内都不认为秦央会拒绝陶宁给的任何入口的东西。 尤其是戚静,她已经直面过给什么吃什么的长公主了。 那么大一碗药,乌漆嘛黑的,闻着就特苦,她面不改色就直接吃了,真不愧是干大事的女人。 陶宁更加理所当然了:“给公主的。” 戚静沉默了,半晌后,她幽幽道:“以前也没听说过你还懂岐黄之术,看你技艺娴熟,应当学了不少年吧。” 求你了,一定要斟酌后再用药,我才刚挣的前程。 陶宁露齿一笑:“还好还好,今年才学的。” 戚静:“!!!” 你这蒙古大夫,是谁把你放进来配药的! 忙活了一天,秦央回到永年宫,她尚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养心殿正在收拾,她仍暂居永年宫,懒得搬去东宫做做样子。 俞朝从未出过女帝,秦央走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路,其中辛苦难以言说。 不过比起以前,倒也还好。 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选择,无论什么后果,她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宫女们在宫中各自忙活,知道长公主喜静,都放轻了手脚,崔长史动作轻缓地泡好茶。 秦央坐在榻上,手肘撑着额头,面带倦容,似乎很疲惫,崔长史很清楚,人前的长公主是如何的雷厉风行。 崔长史本想伸手去为秦央按摩,却见秦央身形微动,往门口方向看去。 不多时,崔长史闻到了浓郁的药味,还有路过宫女在低声行礼问安。 不用去听,崔长史也知道是陶宁来了,她提前退下。 “给我吧,你留外伺候。”陶宁从宫女手上拿过药盅,端着绕进内殿了。 秦央正趴在案几上犯懒,双眸微垂:“我回到永年宫没看见你,不用去问,就知道你又要给我吃不好吃的东西了。” “怎么会不好吃,长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它只是看着乌漆嘛黑,其实是甜口的,吃起来跟芝麻糊差不多。”陶宁把东西放在桌上,敛裙坐在榻边。 秦央听她说话就会感到心情畅快,直起腰身靠了过去:“药味那么浓重的东西怎么可能吃起来像芝麻糊?你骗我的吧,我又吃不出味道。” 陶宁面不改色道:“既然长意认为耳听为虚,那等你好了再吃一次,就知道是不是芝麻糊味了。” “好,要是你骗我,我治你罪,罚你……”秦央没能想得出想罚她什么,舒服得后仰着头,感受这那双手在她头部揉按:“听说你今天又去药库了?” 陶宁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那老头又去找你哭诉了?他都八十岁了,胡子一大把,怎么还那么爱哭?” 秦央笑了,按着她的手转过头:“要不是你要走了他宝贝了几十年的金丝龙血藤去入药,他才不会找我哭。” 第243章 陶宁一脸委屈:“那公主有没有说我并非胡闹,是物尽其用?” 秦央点头:“我说了。” 陶宁未来得及露出笑意,便听秦央说:“但是他不信。” 陶宁:“……” 陶宁遗憾道:“这老头也太犟了,你跟他说也不明白。药晾凉了,可以喝了。” 秦央靠在她怀中,觉得头上的头面硌得脑袋疼,伸手摘了下来,端着碗喝完了。 喝完之后,两人靠在一块喁喁私语,不单说朝堂的事情,还会说起户部拟了几个年号,还没想要挑人哪一个。 一切百废待兴,得益于那夜秦央下手果断,直接控制住了皇宫,皇位成了囊中之物。 这些事情说累了,转而说起明年暑热,要去那一处山庄避暑,对未来的每一处规划,都有陶宁的身影。 “王老太傅府邸修缮该提上日程,总不能让你堂堂大理寺少卿在外头租宅子住。”秦央扭头问,“你说如何?” 在其他官员眼里,不太清楚大理寺少卿究竟住在哪,她忽然冒出头,没等大臣们观望片刻,忽然又被外派出去。 一去数月不归,也没能来得及递上帖子,拜访一二,于是几乎没人知道她到底住哪,只模糊地知道她在外头租宅子住。 陶宁想了想太傅府的位置,离皇宫还挺近,就隔了两条街,凑过去想亲她:“如何都好,住得那么近,上朝我也能少费些时间……” 还未碰上秦央双唇,她忽然脸色一变,猛的推开她肩膀,弯腰吐了。 陶宁:“!” 在那一刻,陶宁心想完了,要跟皇后之位失之交臂了。 然后又想,想开点,别那么悲观,万一是怀呢。 这才是真正的母凭女贵。 脑子想归想,她手上动作却很快,看一眼地上那一滩乌黑血迹,伸手拉过秦央的手把脉:“来人。” 崔长史率宫女入内,都第一眼看见地上的血迹,纷纷大惊失色:“公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央觉得这一口血吐出来后,沉闷多年的心肺前所未有的松快,她随手擦去唇边血迹:“奉茶。” “公主,要不要传太医?”崔长史连忙奉茶。 秦央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另一边的宫女手托着玉瓶,去接秦央的漱口水。 然后她眉头紧皱,才问:“你这煮的是什么茶,也太苦了。” 崔长史下意识回答:“就是寻常花茶加几味药材,有清热下火功效,公主不爱放蜜觉得口感不够清爽,下官没在里面放蜜……” 说着,不仅是崔长史,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 秦央扭头看向陶宁,眼里还有不敢置信,她说:“再倒来一杯。” 陶宁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这一口淤血吐出来后,脉象好多了,老太医宝贝那么多年的金丝龙血藤没白费。 “是。”多年隐患有希望解决,崔长史压抑不住的喜上眉梢,转身去倒茶。 秦央指尖微颤地端住,凑到唇边喝一口,琥珀色双眼顿时亮了:“苦的,但是没有第一回喝那么苦,是淡淡的苦味!” 虽然只是一点点,可对于多年味如嚼蜡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秦央高兴地转过来,抓住陶宁的手:“苦的,真的是苦的,来人,再倒茶来,我再喝一口!” 陶宁赶紧阻止:“长意不急,你刚刚有了味觉,不能吃味太重的东西,得慢慢恢复,过犹不及。” 一听也是,秦央是高兴过头了中毒多年,从没想过还有恢复的可能性,都高兴坏了。 陶宁见不得她眼巴巴盯着一壶没放过蜜的苦茶,让人给倒了白水,适量加了一些蜜搅拌,成了一杯蜜水。 秦央忙喝一口,细细品了品,终于在舌尖处尝到一抹不易察觉的甜。 这一点甜她等了太久了,如万里荒漠中孑然一身旅人遇见一杯水那样,弥足珍贵。 只是一杯蜜水,秦央愣是分了几口喝完,若不是陶宁出口拦了,她估计能喝一夜的蜜水。 只要重复喝,就能尝到阔别已久的甜。 * 俞朝史中记载,文德皇帝长女秦央,于崇熙三年十一月二十一登基,次年改年号启元。 这是俞朝建朝以来唯一一位女帝,她年轻,富有精力,曾经还是废帝的皇姐,权倾朝野的长公主。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位并不为朝野所看好的女帝陛下开启了中兴之治,将俞朝地图扩大,万国朝拜。 在位年间,颁布的种种政令至少将俞朝国祚延续百年以上,后世称启元盛世。 启元六年,废帝秦叡病逝幽泉宫。 “陛下,幽泉宫那位殁了。” 宫人来报时,秦央正在头疼如何回绝朝臣奏请立后的奏折。 眼看着陛下老大不小了,前几年用各种借口逃过去了,总得有个储君吧? 你们老秦家是真有皇位继承。 秦央早已想好储君之事如何安排,亲自生一个那是不能了。 她只有一个皇后,暂时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举行婚礼,可这皇后就算把她榨干了,也没办法让她真的生一个储君出来。 乍然听人提起幽泉宫,秦央恍若隔世,差点要忘了曾经还有那么一个人。 当年秦叡被幽禁幽泉宫中,当天晚上就被自己吓疯了,逢人就笑,还把自己当四皇子,满地打滚要奶娘。 秦央不在乎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她初初登基,还需有宽和之主的名声,不能妄造杀孽,便留了秦叡一命。 这一留,就是六年。 听宫人说,他是爬上屋顶捉鸟,把自己摔死了,说来也是巧了,他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 秦央不再过问,命人以郡王规制下葬,宫人很快退下,桌案上的奏折看着晃眼心烦,她一把合上,往另一堆看过的奏折扔去。 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就等于没人催。 门外传来问安的声音,陶宁如过无人之境穿过议政殿,刚好看见秦央皱着眉扔出一本奏折,她笑道:“又是谁写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你了,怎么那么不高兴?” 秦央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半位置来:“老调重弹……算了,我不想讲,你自己过来看吧。” 陶宁摘了官帽,毫不客气地往秦央身边一坐,借来奏折只看了第一眼,啪的一声合上:“算了,我不认字。” 龙椅只能坐皇帝一个人,旁人不能轻易冒犯,否则视为大不敬。 这大逆不道场景却无人觉得奇怪,宫人们各自眼观鼻鼻观心,美人灯似的站在原地。 朝中上下大家都知道,陛下只跟永远不升官的大理寺少卿好,如夫妻一般。 这大理寺少卿也是奇怪,天底下没有谁能做到她这样,与陛下举止亲密,还能劝得动暴怒的陛下,都说她是陛下的入幕之臣。 可她却与旁的入幕之臣不同,她不需要高官厚禄,也不需要封侯拜相,从初绽头角开始,只守着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肯挪窝。 住也只住跟皇宫隔了两条街的府邸,那还是以前的太傅府,他老人家一生清贫,虽简在帝心,住的清贫,她让人修缮好了,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这么将就住着。 一住就是五六年。 功名利禄不放在心中,难不成,还真是见鬼的真情了? 这处处尔虞我诈的地方还能容得下真情? 秦央笑了,随手翻开一本,扫了一眼内容,故意递到陶宁眼前问:“我们满腹经纶,明察秋毫的少卿大人还不认得字吗?” 陶宁收下这本催婚奏折,合上放在一边,转移话题:“今年恩科状元,长意瞩意谁?” 她不是不想与秦央大婚,只是还不合适,时机未到。 这些年秦央做的事情不少,忽然冒出一个大婚,能把这群臣子吓撅过去。 秦央总觉得愧对于她,可在陶宁心中心意相通更重要,不急于一时。 万事过犹不及。 秦央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就是在转移话题,她只管大理寺里的事情,外头翻天了也不管,怎么可能会有兴趣问新科状元姓甚名谁,是圆是扁。 这种探听圣意的事情换另一个人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宫人们早就从第一次的震惊到现在的见怪不怪。 果不其然,秦央也不隐瞒,直接说:“工部尚书次女,杜宓,文章上佳,口若悬河,是为状元之才,也是我朝第一个女状元,前几日殿试,朕看过她一眼……” 说着,她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陶宁疑惑看过去:“嗯?” 秦央忽然笑了一声,捏住垂下的发尾,挑了一下陶宁的下巴:“生的眉清目秀,是个机灵相,想来是栋梁之才。” 陶宁捉住她的手,将人拉近:“殿试学子众多,陛下何故只记得状元一人,这让臣甚是惶恐,恐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 秦央退开怀抱,嗔怪看了陶宁一眼,转身要进暖阁里:“去你的,你小我三岁,你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那我算什么?” 第244章 陶宁起身追了上去,殿中宫人们仍侍立在原地。 这时候是不需要追上去的,陛下已经不需要人伺候了。 暖阁就在偏殿处,并不远,三步并作两步就将人追上,将人拦腰抱起,继续往暖阁走去。 把人放在床上,秦央还想说什么,就见陶宁从袖中抽出一方红帕,盖在她头上。 秦央瞬间无话了,眼前一片绯红,盖头后陶宁的身影若隐若现。 看了一眼天色,陶宁说:“婚礼都在傍晚,时辰也差不多,今夜就当是新婚之夜。” 不知为何,秦央隔着盖头往外看,胡闹似的一方红帕,还真把她盖成新婚之夜害羞的新娘了。 陶宁郑重地揭下红帕:“揭了盖头,就是妻妻了,好像除了拜天地,还会剪下一缕头发编在一块,意为永结同心。” 秦央眼前视线一亮,她伸手:“剪刀呢?” 陶宁一摸身上:“剪刀没带,用匕首可行吧。” 秦央想了想,她也不知道暖阁里哪有剪刀,便觉得可行。 一人割下一缕头发,放在一块,木盒被合上,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秦央双眸潋滟:“那合卺酒呢?” 不说还好,才想起忘了这事,陶宁总不能说一时高兴,忘了这事。 毕竟她也才第一次成亲,没好意思去问旁人,自己摸索着来的。 于是她凑过去亲她,声音模糊在双唇之间:“我忘了,下次再补上。” 幔帐落下,挡住了帐后春情,悄然升温。 第155章 番外 启元女帝费劲千辛万苦登基, 大权在握,享万里江山,原以为她会恨不得长长久久地坐在皇位上。 谁能拒绝权力的诱惑? 启元二十年, 启元帝正值壮年, 不可能立后纳君的她忽然提及储君的事情。 起因是一臣子想不出来今天还能说什么,忽然想起还没例行催一催,于是说起了储君的事情。 话音刚落,众臣哑然, 静待陛下不轻不重揭过这话题的回答。 却不想得到了意外的回复,她竟然说:“尚卿言之有理, 储君关系国本, 不得不谨慎。” 礼部尚书尚卿本卿:“啊?” 掌权二十年, 朝廷几乎大换血, 新进的官员也从当初小年轻长成了如今的肱股之臣。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储君和立后这两个话题,猝不及防听正主提起, 还有点迷茫。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动作, 伸手掐自己大腿。 “嗷, 你掐我干什么?”识青震惊地看着站在身边的同僚。 戚静收回手,认真问道:“疼吗?” 识青抬起手,咬牙小声道:“你过来, 我让你试试疼不疼。” “不了, 看来我不是做梦。”戚静嘴唇不动,从唇缝中挤出字来,她挪的更远了。 心想我大小也是工部侍郎, 不给捏大腿。 她不肯过来, 识青也不是记仇的人,她主动凑过去:“好端端的, 只能就说起了立储的事情?” 戚静想了想:“因为老秦家有个皇位要继承?” 识青:“……” 道理是这个道理。 大家关心是这个吗? 明面上说的是立储,往后延伸延伸,怎么把储变出来才是正经事。 而且往年不是没人提起过这件事情,早些年被贬的官员不在少数,直到新鲜血液逐渐填充朝堂,才没人老是盯着这件事。 态度如此强硬的陛下,今天怎么就顺着话说了? 也没听说过陛下跟安少卿闹红脸了啊。 于是满朝堂的视线,明里暗里都看向陶宁。 目光中心的陶宁盯着地面悄悄打了个哈欠,大朝会就是麻烦,起得要比平时还早。 忽然,她被隔壁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一人凑过来问:“你跟陛下吵架了?” “啊?”陶宁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一眨眼睛,眼角的生理泪水顺着脸侧滑下,在下巴处滴落,睫毛濡湿,眼尾微红,看着好不心碎。 那官员大惊失色:“!!!”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第一反应就是少卿大人风韵犹存,怪不得陛下爱恋多年。 然后才想,不是吧?真被她说中了啊? 都在朝中哭了,那是得多少伤心。 那人瞬间收手:“抱歉抱歉,提及安少卿的伤心事了。” 陶宁:“?” 我伤心什么? 陶宁不明就里,一头雾水,一路下朝回去,被惋惜的目光包围,还有的对她欲言又止一番,劝慰她不要太伤心。 于是她更莫名其妙了。 这些人到底有的没的在说什么? 她不就是在大理寺查一桩案子,对着膨胀到几人大的尸首查明身份,外面什么时候背着她变天了? 转头陶宁就去找秦央,大朝会持续一整天,只有中午那点吃饭时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该用晚饭了。 宫中侍从众多,年轻的宫女手捧着卷轴,徐徐展开,将画像呈现在秦央面前。 陶宁有不通传,自由进出宫闱的优待,大臣们谏了又谏,也没见起效,谏到自己退休致仕,她还是那样自由进出。 最后只剩下一句,罢了罢了,由她去了。 一进门,陶宁便看见了这画面。 秦央穿梭在一众画像之中,眉眼微垂,目光落在一幅幅画卷之上。 现下天气即将入夏,换下春装着夏衫,褪去威严朝服,她一身烟紫长衫,衣衫轻薄,眉间朱砂依旧。 恍惚间回到许多年前,春阳灿烂,她坐在树下,朝陶宁一笑,都这么多年了,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听见了外面的声音,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进来,秦央抬起头,正好看见人站在门外出神。 她不解道:“怎么在那站着,进来啊。” 陶宁迈步进来了:“你在看什么?” 她们之间说话总不用客气,想说什么说什么。 秦央指尖一勾,那宫女将画像呈上前,她说:“在挑立储的人选,今早上我说了要立储,还没来得及说在宗室里挑。” 免得吵吵嚷嚷没个消停,秦央只顺着劝谏的臣子露出些苗头,不过这也有朝臣们琢磨的了。 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老盯着她空置的后宫叨叨。 这些人可我不知道,秦央早已经命人送来了宗室里适龄孩童的画像,今天才从进宫来。 “立储?”陶宁也跟着她视线看过去,画像上是个圆圆脸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 秦央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这一整天为什么大家都怪怪的,还嘴快的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被同僚用胳膊肘痛击肚子,最后红着脸离开。 因为太疼了,文官的胳膊肘也是梆硬的。 原来是以为陛下厌弃了她,想要另寻新人。 一天天的,脑子怎么那么会想,说立储就想到了新人,怎么不上天。 陶宁扫过满殿的画像:“所以你想在这里选出想要的?” 秦央点点头:“是啊,现在先看看,待过些时日,都召进宫考教考教。” 选储君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倒也不急,她有不少时间慢慢看。 秦央看得认真,指着画像说:“这是豫郡王的孩子,听说三岁启蒙,五岁作诗,素有神童之名……我看看叫什么,叫秦祯。” 陶宁眉毛微挑:“听着挺厉害。” 秦央还想点来一幅画像,不经意扫到一幅,皱着眉叫了过来:“还有这个……嗯?这个怎么满脸麻子?” 陶宁也看见了这一幅画像,让人呈上前:“双丫髻,圆月脸,不看那瑕疵,倒是可爱。” 呈上来的画像谁不是把孩子画的齐整漂亮,三分聪明也要画出十分机灵来,只为了给女帝留下好印象。 这长得满脸麻子的,五官倒也算齐整,可玉上生瑕,看着只会惹人不喜。 角落里竟没写上其人生平,只一幅画像,要不是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秦氏血脉,会以为这是无意混淆进去的。 秦央指着画像问:“这是谁?” 女官看了一眼,答道:“回陛下,这是靖郡王遗腹子,由侧妃所生,名秦曦,今年五岁。” * 秦曦是那只被选中的崽。 在来之前,听说陛下召开家宴,要考教宗室子女的学问,不能如前朝那般奢靡成风,以比较财富为荣,导致亡国。 这不过是个理由,大家都知道女皇传召是什么意思,都铆足了劲要出头表现,万一被选中了入了皇宫,来日被立做储君也无不可。 其他人都有爹娘看顾,仔细叮嘱,如何行礼,说话都说得清清楚楚,恨不得把襁褓婴儿也带上去。 秦曦夹在中间,没人管她,陪她来的嬷嬷忙着照顾世子,她只好自己支着耳朵去听旁人说话。 孤零零一个人,衣服虽华丽却不合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匆忙赶制的。 第245章 有人认出了她,低声谈起秦曦,说她生母生产的时候听见郡王去了,心情悲哀,生下秦曦后了无生意,也去了。 郡王早逝,郡王妃守着郡王府养世子都觉得艰难,年年盼着世子长大袭爵,打点画师的银子也少。 至于秦曦,只能保证她活着就成,有这银子不如留着给世子,万一世子选中了,郡王妃或许能捞个太后当当。 就是这么一个大家都觉得不可能选中的孩子,偏偏被选中了。 起初秦曦不明白为何会被选中,她只是站在一群孩子中间,照葫芦画瓢地学身边的人行礼,小心地将冻红的手藏进袖中。 出门急,嬷嬷没给带上手炉,她小心藏好了手,谨慎不让自己殿前失仪。 “参见陛下。” 秦曦年纪小,动作自然不如其他孩子利索,看着有些笨拙,被身边的人笑了一声,她轰的一声,脸都红了,赶紧把脑袋埋下去。 王妃说了,在外面千万不能给郡王府丢脸,不然旁人不会说她的不是,而是说郡王妃的不是。 头顶传来女帝的应答声:“都起身吧。” 秦曦努力爬了起来,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檀香,一抬眼,身边站着穿着绯红官袍的女子,她弯下腰,捏了捏秦曦的脸。 她塞了一块桂花糕给秦曦,笑着说:“脸上也没有麻子,干干净净的,这不挺可爱。” 一边的陛下则说:“你喜欢?那就一块留下在宫里住几天吧。” 事后她才知道,那位是大理寺少卿安大人,也是陛下的妻子。 秦曦是好几个被选中的孩子其中之一,起初没人在意过她,觉得这瘦猴子似的孩子,看也不好看,陛下会喜欢就奇怪了。 后来她身边的人一个个被送出宫,最后只留下她一个人,某一日被照顾的姑姑牵过去,拜见陛下。 女帝高坐在位置上,身边有人与她说话,她见人来了,开口询问:“朕欲收你为女儿,你可愿意?” “!”秦曦动作比脑子还快,直接跪在地上。 “……” “秦曦,这事情你已经翻来覆去讲了好多遍了,母亲耳朵要听得生茧子了,你当时回答了我愿意,能得陛下青眼是儿臣的荣幸。” 秦曦挥退了众人,啪叽坐地上抱住秦央大腿:“可是母亲,我才十八岁,您就这么忍心传位给我,在壮年之际跟娘出去游山玩水吗?” 秦央一想也是,有点心软,嘴上却说:“朕忍心。” 秦曦:“……” 秦曦眼泪汪汪地看向陶宁:“娘,你真的忍心我一个人留在宫里吗?” 陶宁悠悠叹气:“曦儿,娘的不忍心已经已经在你小时候打雷睡不着,容你睡在我和你母亲中间用完了。” 秦曦:“……” 陶宁拍拍她肩膀:“好好干,娘信任你,你是我大俞第二好的女陛下。” 秦曦被哄得找不着北,晕晕乎乎,又不太敢信:“真的吗?” 我总觉得你在骗我qaq 这不能怪秦曦,储君殿下从小吃陶宁的忽悠长大,一己之力卷退了所有竞争者,十三岁得封皇太女,十四岁开始听政议政,组建自己的东宫,最经常听的故事就是娘在那一天是怎么从一堆崽崽里一眼就喜欢曦儿,每次听都感动得稀里哗啦。 时到今日,年轻的皇太女终于明白,当年她娘为啥笑得那么开心。 那是终于找到拉磨的驴的笑容。 酬劳是一块桂花糕。 第156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 “你怎么才接电话, 幸好我聪明,特地给你充了话费再打给你的。” 手机屏幕亮起,外放键被按亮, 传出一道清亮女声。 上面备注aaa.尖叫鸡批发宋颜姝。 “我给你充了三十巨款呢, 果然给我打通了。”她似乎在忙什么,背景音有些嘈杂,夹杂着旁人的说话声。 冷色调房间里,传来一声应答, 陶宁手背搭在眼睛上:“那我谢谢你啊。” 那声音因为长时间睡眠而显得沙哑磁性,余音微翘, 饱含无奈。 对面女生嘿嘿一笑:“不用客气, 咱俩什么关系, 你答应我今天会过来的, 你不会忘了吧?” 接收的记忆太多,还睡了一觉, 陶宁哪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事情, 总归不是什么难事, 她随口回答道:“没忘。” 对面更加高兴了:“那好,我等你,就是之前说好的地址……算了, 以防你又忘记了, 我再给你发一遍。” 说完,为了不留下陶宁拒绝的机会,她瞬间挂了断通话。 “……” 陶宁挪开手, 起身下床, 白皙双脚直接踩在地面上,床下铺了厚厚的地毯, 没把她刚苏醒的灵魂冰的一激灵。 “嗡”的一声。 放在床头边的手机亮了,还是尖叫鸡批发商发来的,陶宁探头看了一眼,手机刷脸成功,打开页面是一个地址定位。 前面和中间都没看懂,后面倒是看懂了,叫什么密室逃脱。 她不就再看了,环视四周。 这屋子拢共就三个色,黑白灰。 天花板没来由的低矮压抑,整体冷淡得像刚入住的高级样板间,仔细一看,各处的生活用品并不少,属于常住的房子。 居住风格纯属个人爱好,能住出阴气森森的感觉也是一种本事。 陶宁坐在床边片刻,忽然问道:“零零,你怎么不说话?” 听见这称呼,520立马上线:【你还记得我?!】 昨晚上登入小世界,接收完记忆后宿主说头疼,倒头就睡,盯数据板面的统子紧张了一夜,生怕天一亮听见陶宁问它你是谁。 陶宁摸了摸脑袋,不是很理解:“我应该不记得你?” 520如果有脑袋,它会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应该不应该,看你半天没说话,我又以为你像上次那样脑瓜出bug了。】 毕竟它是统子,在它的认知里人脑袋有问题跟它核心出bug同等。 一棍子下去,记忆一顿狂删,开局剩一个十六岁的宿主。 这种事情它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陶宁动作顿了顿,撑起膝盖起身往外走:“这不是回本源世界治好了吗?怕什么。” 520没敢说诊断结果上显示通过时空通道有复发可能,正紧张地暗中观察,宿主就说话了,悬着的心终于安心了。 520:【所以你想起来了?】 陶宁准备出门看看:“想起来了。” 520兴奋了,它捧着瓜就来了:【想起多少了?】 陶宁想了想,才回答:“想起不少。” 520:【能跟我说说吧,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都说近朱者赤,刚接手陶宁的520还是个老实统,现在一张嘴就是忽悠两个字。 陶宁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问问她是怎么变成一张白纸,还三年上岸的,乍一听没什么,仔细想想很厉害了好吧。 一个忘得字都不认识的人,还敢去考,还真给考上岸了。 520好奇的不行:【你是怎么失忆的?】 陶宁心想你问什么不好问这个:“忘了,就这个忘了。” 【……】520的兴奋吧唧就摔碎了,一顿扼腕,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陶宁真没撒谎,她想起的事情不少,记得身世,记得少时到死的事情,还记得忘却记忆,从零开始再次接触本源世界那一段时间。 但就是忘了怎么忘的,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只记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像是一块拼图缺了中间一块,无法构成完美的图画。 这事谁都束手无策,叶慈大手一挥,说有件事情必须她本人完成,一顿填鸭式教育,让她坐着轮椅进行第一次考试。 整个考场都不敢信,还有带着疗养仓的木乃伊坐轮椅来考试了。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白头发朋友说:“我可以给你开后门,可是这个后门不能开,你都忘光了不能把你放进小世界里,容易出事,赶紧考吧。” 坐轮椅上的陶宁:“……” 一战失败,她压根不认字,也不明白哪有人把失忆患者塞考场里的。 二战又失败,考官说她的答案太剑走偏锋,放出去容易死。 三战没办法失败了,属于她的任务已经调整好了,赶紧的把人给塞进去才是正事。 于是陶宁光荣上岗姻缘组,因为擦线,只能进入这部门。 陶宁有理由怀疑叶慈是故意的,她觉得她以前绝对不是干这个的,积分也太少了。 然而反抗是没有用的,她还是被一脚蹬进了姻缘组,特立独行地干起了断缘任务。 之后成为寡妇数次,背债无数。 陶宁开门出去,外面的气息比房间里还糟糕,待久了莫名压抑心慌。 也不知道怎么活的,人在房间里,拖鞋在客厅里,沿途东西被撞的乱七八糟的,像是一个醉的一塌糊涂糊涂的人一路跌跌撞撞回房间。 第246章 桌上还有吃剩的外卖,落地窗的窗帘也没给拉上,从屋里往外看,今天天气不怎么好,灰扑扑的。 愣是没找到地方坐的陶宁绕开扔满衣服的沙发,从柜子里拿出新鞋子穿上。 指望她收拾是不能了,准备等会叫个钟点工上门打扫,陶宁双手扶在柜子上回望客厅。 大平层,层高不低,光看面积也不是寻常人家能住得起的。 原主也叫陶宁,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从出生开始备受宠爱,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家里爷爷奶奶也会让人打下来,摘给她。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长辈疼爱,父母双全,身边从没缺过关爱,从不冷清,她的生日也是比所有人都盛大的,几乎是泡在蜜罐中长大。 在原主初升高那会,爷爷奶奶相继离世,而她在她眼里恩爱非常的父母忽然协议离婚。 直到这时候,原主才知道她的父母是因利益而联姻的夫妻,两人之间并不相爱,这些年因为老爷子老夫人的存在伪装出的假象。 如今他们已经去世了,原主父母认为他们都得到想要的,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离婚不到一年,父母双方各自再婚,都有了新生命的讯息。 这便意味着,所有的爱都是假的,只有原主一个人被留在原地,被真相压垮,不知所措。 原主从小养尊处优,有些娇纵底色,总的来说成绩优异,懂进退知礼仪,这点小脾气无伤大雅。 在听说亲生父母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原主天塌了,精神崩溃了,开始尽她所能的想引起父母的注意,哪怕一丁半点关注度。 然而都没有,翻涌的从不是爱意,而是银行卡里冰冷的数字,他们不再允许原主要的更多,也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 从高中到大学,直到毕业后,原主在本市上流圈中的印象不再是穿着白裙弹钢琴的小公主,而是不像话的纨绔子弟。 没有人记得她当初是依照继承人的想法去培养的,只记得她逃课打架,抽烟喝酒,纹身就差纹身纹到脸上去。 陶宁扭头看向桌面,那里放着瓶喝了一口的矿泉水,药箱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走过去,一样一样捡起来,放回箱子里,陶宁能回忆起当时原主是怎么一样一样拿出来,睁大眼睛,借着黯淡月光看清药盒上面的字。 前天是原主的生日,她朋友为她组了个局,原主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要的消息,喝的酩酊大醉。 事后,她带着醉意回到家中,喝醉了难受,没达到消愁的目的更难受,原主翻找药箱吃解酒药。 好一会后,她才找到了想要的药,抽出一板来,掰开了塞进嘴里,拧开矿泉水吞服。 但原主看错了,她吃的不是解酒药,而是和解酒药包装颜色很像的头孢。 吃完药后,原主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碰掉了不少东西,一头扑在了床上,手机扔在床头。 之后药性发作,醉酒后服用头孢的原主于梦中死去,陶宁忍着剧烈的头痛醒来,最后承受不住接受记忆的痛苦昏睡过去,等到她被手机铃声吵醒,再次醒来。 陶宁把所有东西放了回去,看见了药箱底部相似包装的解酒药,随手把药箱合上,放进柜子底。 陶宁问:“原主有什么愿望吗?” 520回答的很快,念出了原主的遗言:“算了。” 然后就没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陶宁过去开门,穿着制服的物业管家站在门外,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陶宁心想自己也没干什么,理了理头发:“找我有事?” 物业管家扬起笑容,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陶小姐你好,这是你朋友给你点的咖啡,我给您送上来了。” 这小区不给外卖进来,都是物业专门送上来,当然了,物业费也不便宜。 陶宁疑惑:“给我的?” 可是她才醒,没有点咖啡。 物业微笑:“是的。” 陶宁瞥过咖啡袋上的单子,备注上写了一行字——宋颜姝的友情咖啡。 好极了,怕人睡过去特地给点的咖啡。 “……谢谢。”陶宁伸手接过,关上了门。 把咖啡放桌上,陶宁拿了浴袍去洗澡洗头,把身上酒气尽数洗干净,吹干了头发,进衣帽间挑衣服出门。 衣帽间面积不小,中间放着休憩用的沙发,正对着落地镜。 陶宁路过宽大的镜子,随意瞥了一眼,打开衣柜拿衣服。 而后,她似乎觉得不对劲,余光往镜子里看去。 这镜子约两人宽,擦得明亮,纤尘不染,因为角度的问题,刚好把衣柜旁的身影映了进去。 陶宁正在拿衣服,镜子里她的旁边站着一道人影,长头发,身形纤长,浑身散发着灰色的光晕,正盯着她看。 她很确定,现实里没有人站在她旁边,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人在。 眼眸往下看,踩着居家拖鞋的双脚旁多了团灰蒙蒙的影子。 像是飘动的长裙。 那身影似有所觉回头,看向了镜子。 陶宁心一突,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520的声音像是一千只尖叫鸡同时被踩中,吵的人脑袋嗡嗡响。 520看清了这灰蒙蒙的人影,它最害怕的就是恐怖电影:【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我竟然忘了这是低级灵异世界啊啊啊啊啊我怎么会挑中这种世界啊啊啊啊!!!】 它说完,马上就被陶宁屏蔽了,大脑一片清净。 灰影子弯下了腰,以人类无法做到的姿势把细长的脑袋探到陶宁眼下,长发间血红双眼盯着她看。 砂纸磨过喉咙似的声音说:“你看见我了。” 陶宁视若无睹,脸不红心不跳的,拿走想要的衣服,转身出门。 就跟完全没看见她的存在一样。 那灰影子站在原地,保持着扭曲而怪异的姿势,盯着陶宁的背影。 门扉渐渐合上,锁住了外面的光明。 这是一个低级灵异世界,那就意味着,这里有鬼怪的存在。 陶宁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原主小时候短暂地拥有过阴阳眼,能看见许多人世间无法存在的东西。 那时候她不懂事,总是语出惊人,把大家吓得不轻,去多少医院也看不好,最后她奶奶做主请来了大师。 那胡子长到胸口的大师只看了原主一眼,给了她一杯水,原主喝了就睡。一觉醒来后,原主看不见奇怪的东西了,脖子上也多了一块平安玉锁。 但现在陶宁脖子上空荡荡的,没有了那块玉锁。 那玉已经碎了,就在原主喝醉后摔倒的那个晚上。 那晚上她被地毯绊倒,玉锁砸在地上碎了,本来打算醒来拿去然后人修复,做成金镶玉。 咔哒一声,门锁发出轻响。 “你怎么不说话?!” 灰影猝不及防穿过衣帽间的门,往陶宁脸上扑来,刺骨的凉意瞬间从脊梁往上窜。 任何一个有生存欲望的人都会扭头就跑,害怕跟喜欢一样,是很难掩饰的情绪。 陶宁瞳孔一缩,差点控制不住向后退。 那一瞬间的变化没能瞒过对方。 那灰影子笑了,笑声沙哑,双眼红得瘆人:“你果然能看见我!你果然能看见我!!” 她像个凄厉的鬼似的在陶宁耳边喊。 陶宁手上搭着衣服,平静反问:“能看见又怎么了?” 这句反问让灰影愣了。 第157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 那灰影经过短暂的愣怔, 双眼爆发出惊喜的亮光:“你终于承认了!” 陶宁不紧不慢后退两步:“跑到别人的家里,追着别人问能不能看见她,谁敢承认?” 按照现代法律, 这是入室抢劫犯逼问屋主能不能看见自己, 会被警察铐走。 原主不管看没看见,正常人都不会说看见了。 实际上她的确没看见,每天浑身酸痛,压抑愁闷都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 熬夜导致。 谁能想到自己家偷偷住进一个寄居蟹。 灰影粗哑的声音有些委屈:“那不是我太寂寞了,十几年过去了, 我到处游荡, 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陶宁试图建议:“你可以找你同类说话。” 灰影更委屈了:“祂们连自己的死因都记不住, 只会嗷嗷叫和傻子似的游荡, 我才不要跟祂们说话。” “……”陶宁神色微妙,伸手一指她卡在门中间的身体, 一半在内, 一半在外, “你确定要用这个姿势跟我聊下去?” 灰影扑出来,差点扑陶宁身上,连忙又后退一步:“我不小心的。” 陶宁不着痕迹避开她, 往房间走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现在要换衣服,麻烦你出门外等等。” 她气定神闲,如巡视自己的领地, 事实上这的确是陶宁的家, 她没大呼小叫,狂打电话叫人把她给超度了, 就已经很超出灰影的意料。 第247章 一边灰影还真给说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往门后退出去。 “好吧。” 身影隐在门后,陶宁快速换上了衣服,拿起手机和包,咬着咖啡吸管打算出门。 “等等等等。”灰影追了上来,一路避开日光走,站在阴影处,“你这就打算出门了?” 真的不打算对家里藏了一只鬼发表一下意见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种了?不是只会借酒消愁,没事对着镜子哭吗? 陶宁站定,回头不解:“说点什么?” 她看一下手机时间,皱起眉头:“时间到了,我得上班。我不上班怎么交房租,搞定一日三餐,维持奢侈生活?” 灰影目瞪口呆:“……你还需要上班挣钱?你不是富二代吗?” 陶宁叹了口气:“那只是我的人设,本来想钓一个本市大小姐,当她小情人的,结果技术太烂没人喜欢。其实我信用卡都刷爆了,这房子再不缴纳费用,物业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灰影:“……” 看着光鲜亮丽,原来是个跟她也是个同类,她是真鬼,这是穷鬼。 看着半天说不出话的灰影,陶宁心想果然如此。 她躲藏在这的时间不长,原主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早出晚归,于是灰影以为她是个不愁吃穿的富二代。 陶宁:“我出门了,晚上回家再说。” 别阻止一个上班族上班的脚步,被扣全勤她怨气比鬼还重。 陶宁满脸的理所当然,倒是把灰影给说迷茫了,她站在原地:“那,那你去吧。” 咔哒一声,门被锁上。 灰影被留在屋内,浑身怨气越发暴涨,几乎要将整个房子都覆盖住。 她哑声喃喃:“她说的很有道理……应该不会骗我……” 陶宁马不停蹄地往电梯跑去,眼看那电梯数字掉到负二层地下停车场,开门就走。 这栋楼入住率不如其它单元高,上下都没住人,那还不赶紧跑为上策。 要是那女鬼祸害人,那只能向天祷告有大师收她。 找到自己的车,陶宁绕着车看了几圈,在里面也搜了一通,什么都没发现,才安心地发动车辆往外开去。 车辆驶出车库,现在时间是中午一点,阳光灿烂,把人眼睛映得睁不开。 这跟楼上看见的灰蒙蒙的天大相径庭,外头阳光烈得能煎鸡蛋,屋里闷得像浸水的棉被。 陶宁打开手套箱抽出墨镜戴上,手上方向盘一转,往宋颜姝转来的地址开去。 这地址的目的地是个大型游乐场,归属于宋颜姝家开的,宋颜姝仗着脸皮厚,在家撒泼打滚一顿后,分了个前店主撤走的铺面,开起了密室逃脱。 准确的说这项目是宋颜姝跟原主千方百计躲着老师学抽烟那会,她留学归来的姐姐拍板立下的第一个项目。 这几年发展下来,几乎成了本城市旅游必去项目之一,客流量很高。 “滴,验证成功,请通行。” 陶宁亮出身份卡,顺利把车开进了园内,今天是周末,园内人流只会比平时更多。 一眼过去,年轻人占比最大,穿着各色的衣服摆着姿势拍照,有腿脚利索的老人慢悠悠地散步,花坛边坐着三三两两凑在一块修图的年轻女孩。 互相喂棉花糖的情侣就不用看了,这对寡妇心情不好。 陶宁长呼一口气,四处洋溢着阳间而浪漫的气息的感觉,真让人感到安心。 她在看别人,殊不知不少人也在看她。 就这么站在阴影处,长身玉立,高挑清瘦,上身无袖上衣,质地柔软,淡色长裤垂顺,在夏日里散发着别样的冷冽气息。 这一身是陶宁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最像寻常人的一身。 衣柜里堆满了各种酷酷的皮衣,短裤长靴,这种穿搭好看归好看,还是有点挑战夏天温度的。 “地址是哪里来着?” 陶宁正低头看手机,找找方向,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对方把手拍上她肩膀前,及时转身。 “我远远看着就像你,你没想到还真的是你,怎么站在这不动了?”被抓住手腕的女生也不生气,习以为常地收回手臂。 陶宁摘下墨镜,认出了这人是谁:“我正在找你店面在哪个方向,不经常来,有点迷路。” 宋颜姝人如其名,容颜绮丽,妆容精致。 乌黑长发及腰,额前留着平刘海遮住眉毛,以免太沉闷,她讨巧的将刘海三七分露出另外半边的眉毛,仔细一看,她鼻尖画了一点痣。 “也是,所以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嘛。”宋颜姝闻言,万分理解,游乐场的确很大,分为几个区域,第一次来的人很容易迷路。 见陶宁看自己,目光带着研究,她灿烂一笑:“我昨天剪的发型,特地染黑的头发,好看不?” “好看。”陶宁又说,“你学妹喜欢这样的?” 宋颜姝打了个响指:“宾果,答对了。” 两人早就大学毕业,所谓学妹是前段时间宋颜姝参加了个局,她对一女生一见钟情,几番打听后才知道这是同校校友。 宋颜姝经常一见钟情,经常感情上头,她果断用学姐身份靠近对方。 后来加上了联系方式,聊了一段时间摸清了学妹的爱好,连着这家新开业的密室逃脱也是为学妹而建。 为了学妹,宋颜姝十分上心。 而陶宁,就是因为不够人手而被抓来的壮丁。 宋颜姝聘请的员工放她飞机,没办法,只好抓了陶宁这个社会闲散人员帮忙。 宋颜姝说:“来都来了,店里员工忙着,你帮我派个传单就行,你坐着派也行,肯定会有人接你的传单。” 说着,她从身后背包里拎出一沓单子,往陶宁手里塞。 陶宁双手一沉,被塞了一沓单子:“……派传单?你家游乐场能派传单?” 宋颜姝抱着一叠宣传单,主色是黑红二色,泛着新鲜的油墨味:“你也知道是我家开的。” 那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陶宁一想,说的也是。 论陶宁跟宋颜姝的关系,那就是王八对绿豆,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上学那会互相托屁股爬墙,被逮住了互抄检讨。 后来毕业了,关系也没断,属于少数的能跟陶宁玩到一块的人,在宋家父母看来,她俩属于互相污染,有贼心没贼胆,总归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由她去了。 “这一叠就拜托拜托你了。”她一推陶宁肩膀,像放宠物小精灵似的把她给放了出去:“去吧,皮卡陶。” 她朝陶宁挥挥手,一指另一个方向:“我去那边派,嘻嘻,晚点汇合,请你吃饭!” 陶宁:“……” 早知道就不来了。 重新戴上墨镜,陶宁当真坐在阴影处,随机派传单。 她气质不凡,穿麻袋也跟大明星似的,如夏日里散发着冰凉气息的矿泉水。 大家还是挺乐意接她的传单,顺便问问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人特地过来一趟要一张传单,而后又带着两三好友过来一趟。 陶宁来者不拒,谁要就给,反正宋颜姝打印了不少,她那里有的是。 拿完传单后,那几个女孩就不走了:“小姐姐你是这家店的员工吗?要是充vip的话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小姐姐你会扮演npc吗?我要是挑最高难度,能不能不要吓我啊?” “小姐姐被吓到了我可以抱npc压惊吗?” 陶宁:“……” 原来宋颜姝这厮打的是这主意。 一一回答问题后,被婉拒的年轻女孩们笑着散开,有的是真的起了兴趣,往密室逃脱方向走去。 可算是走了,刚刚她耳朵像是塞了几百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响。 陶宁呼了口气,又想找地方坐下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似乎能看见丝丝缕缕的颜色,这颜色区别于天空的蓝,有些是飘渺的白,伸手去碰能感受到微妙的凉意。 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熟悉感,这地方,真的很熟悉,好像千百年前来过这。 这是一个末法时代,谁都不知道灵气正在悄然复苏,世界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鬼怪横行,救世主将出。 而陶宁是沿海城市里的小富二代,离女主还是有点远,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社会地位。 女主傅观月,末法时代的符修。 当今四大家族,符阵丹驭,分别为符箓,阵法,丹药,以及驭鬼之法。 女主家占符,当今修炼者八成都用她家的符,她本人是年轻一代天赋最强的那位。 世界线中记载,傅观月出生时与封存多年的家族至宝产生感应,签订契约,将来极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 不仅如此,傅观月同时兼任废柴退婚流里的高傲未婚妻,目下无尘,冷艳绝色,天赋异禀却过分骄傲。 记载中说:傅家及傅观月听说男主余通受伤,根骨毁去,以后都不能继续修炼御鬼术,便拒绝承认这门婚事,要求退婚。 第248章 刚穿过来的余通火从心起,不肯忍受这种羞辱,毅然决然来到退婚现场,逼问女主,是否真的要退婚? 女主斩钉截铁:“当然要退。” 男主便说出那一句经典名言,指天画地朗声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可那婚约根本是两个老人的口头之约,连傅家父母也不知情。 当余家拿着信物上门时,夫妻俩也很奇怪,傅氏家主,傅老太太也很奇怪,傅家已经定好傅观月为傅家少主,疯了才会给少主定下婚约。 仔细一问才知道她不成器的儿子跟朋友喝醉了,直接把孙女的婚事给许了出去。 事后他也知道会挨罚,不敢再提这件事,如今余通受伤根骨毁去,余家也受到重创,想要东山再起,于是想到了当年戏言。 傅家了解完实情,加上傅爷爷也承认此事,便算傅家的不是,念及余通受伤,给了不少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养伤。 至于跟少主结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入赘也不行。 但余通坚决认为这是羞辱,表面上假意接受,心里暗加一笔,发誓他日一定会报仇,傅家给予的利益和天材地宝依然照用。 在男主当众说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后,她的命运一落千丈,在某次画符被法力反噬,为昔日废柴男主所救,捡回一条命。 因此女主对救世主男主逐渐改观,日渐相处中渐渐为男主所折服,成为后宫之一。 当然,这是理想化结局。 既然有陶宁的出现,那便意味着世界线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分叉点就出现在那一次傅观月灵力反噬,男主相救,收复了那穷凶极恶的鬼将。 傅观月被男主救下,论事不论人,她心有感激,承诺以百张一品灵符报答救命之恩。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谁不知道一品灵符有价无市,千金难求,还一出手就是百张。 可隔了一夜,傅观月发现这为祸一方的鬼将并不是横空出世,他是受了余通的指使作乱,为坐实救世主的身份。 傅观月毅然决然戳穿真相,与余通对质,他身边汇聚了专修阵法的甄氏,还有丹修单氏,为了隐瞒真相,双方打了起来。 结果对方连带着鬼将陨落,傅观月重伤归家,几月后,重伤不治也陨落了,悬在人间头顶的达摩斯克利之剑,镇压数千年的鬼王悍然出世,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 人间没能来得及责怪傅观月杀掉了预言中能救世的余通,世界重启了。 陶宁换了个姿势,把宣传单充当扇子纳凉。 如今时间还早,也不知道说自己家里有鬼,到处摇人求助能不能把傅观月摇出来。 正思索着,旁边传来了说话声:“小姑姑,小姑姑,你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吗?” 傅观月回神,敛下情绪,对身边的女生说:“没看见什么。” 那女生看了看那边,正好过山车带着满载的玩家呼啸而过,长长的尖叫声划过天边:“啊啊啊啊啊啊——” 刺激又爽快。 她一脸后怕道:“那个过山车我不敢坐,小姑姑你千万别说想去啊。” 傅观月没说她看的不是过山车,只说:“我不去。” 前面树荫下坐着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刚刚平下去的眉毛又皱起来了,大步上前。 陶宁背对着说话的两人,她似有所觉回头,一点朱砂痣猝不及防闯进了她的视线里,心头一震。 傅观月停在陶宁面前,琥珀色双瞳亮若星辰,她目光从对方干燥发白的双唇往上,落在眉心处,深沉片刻。 对方沉静双眸内情绪不断翻涌,陶宁还觉得有点不真实,慢慢坐直了身体。 刚还绞尽脑汁要怎么靠近对方,下一刻人就站在眼前。 天上掉馅饼了。 丹凤眼,细长眉,眉心一点朱砂痣,衣衫宽大,大夏天的,她衣襟盘扣扣到了最上方。 禁欲又正经。 对视片刻,傅观月张口欲言:“你……” 陶宁莫名期待她会说什么。 “小姑姑!小姑姑你怎么在这里。”旁边女生快步追了上来,她一眼就看见了陶宁身旁放着的宣传单,惊喜道,“小姑姑还是你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这一家密室逃脱的?” 陶宁没看那女生,只看着傅观月,她问:“这位小姐,你想说什么?” “……”傅观月顾及身边唯物主义战神的侄女,她改口道,“你的宣传单,可以给我一张吗?” 陶宁:“当然可以。” 她拿起一张,递给了对方。 傅观月接过来,上面有什么没仔细看,双眼止不住往陶宁那边看去,几度欲言又止。 女生也问:“我也想了解一下,能给我看看吗?” 陶宁站起身来,也给了她一张宣传单,目光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傅观月。 那穿着宽大衣袍的年轻女子侧身而站,如瀑长发一半被挽起发髻,簪了一支笔似的玉发簪。 这便是记载中提到过的女主刚出生就跟她有反应,并签下契约的傅氏至宝——山河笔。 陶宁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只笔型玉簪,双眸微动,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给她的熟悉感那么大了。 傅观月发现自己看不明白手上五颜六色的纸张,密室逃脱是什么东西? 她从小拜师碧山散人为师,为其关门弟子,循规蹈矩,两眼一睁就是画符,为了保持专注力,电子产品都鲜少接触,用传音符比打小灵通还顺溜。 所以,她看不懂现在的新奇东西。 陶宁敏锐注意到了她的迷茫,主动说:“你们是想玩这个吧,我给你们带路吧。” 傅观月松了口气,道谢后,她又问:“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陶宁看一眼手上的东西,她可以是,便点头道:“我是这里员工,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就算不懂,胡诌也胡诌过去。 傅观月看着一本正经,是个直眉楞眼的脾气,她下意识问:“你知不知道你身有煞……”气,被恶鬼缠身。 女生拉住傅观月的手,小声道:“小姑姑,你真的不能一张嘴就说人印堂发黑,恶鬼缠身了,会被骂的!而且封建迷信要不得!” 傅观月:“……” 陶宁回头,顶着在傅观月眼里乌云罩顶的脑袋问::我身上有什么?” 傅观月:“……” 侄女说的有道理,上次她这么跟人说了,那人不信报警了,还是侄女傅昭昭给保释出来了。 她那天没带修士证,但是她今天带了,能自己保释自己。 傅昭昭连忙打圆场:“我家小姑姑说你衣服有沙子。” 陶宁垂眼一看,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傅观月一笑:“谢谢。” 傅观月:“不用客气。” 对方那么有礼貌,应该不会随便报警,知道真相不能说,傅观月更憋屈了。 第158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3 对照着宣传单上的简易地图, 陶宁还真给她两带路成功了,坐实员工身份。 三人站在密室逃脱店铺入口,陶宁和傅观月不约而同凝重片刻。 绿光, 冲天的绿光, 浓郁的鬼气缠绕其中。 时值周末,园内客流量不小,可只有这一家密室逃脱门可罗雀。 占地面积不小,装修一新的店里唯有两三个店员在内, 撑着下巴望着外面,偶尔打个哈欠。 陶宁算是懂了, 为什么宋颜姝把店开在自己游乐场里还会愁客流量。 原来不是她不会经营, 这外表一看就来者不善, 自带生人勿近结界, 敏感点的人都不会进。 目光一转,看向坐着等待的两个人, 还会留下的只会是寻刺激的。 几人身后有人路过附近, 打了一声喷嚏。 路过的女生搓搓胳膊, 跟身边的同伴嘀咕道:“凉凉的,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同伴下意识拉着她绕远一点:“是啊,那家密室逃脱空调开的好大。” 傅昭昭今天穿了件衬衫外套, 也觉得有些凉意, 她下意识问:“小姑姑你会冷吗?我想玩这个。” 傅观月虽然想进去,但不是以游客的身份进去,她打算把傅昭昭送回去再独自前来, 这地方不安全。 傅观月打好腹稿, 正想开口:“我忽然想起一些事,要不……” 话未说完, 左侧走来一人。 “怎么站在这不进去?”宋颜姝散完了手上的传单,带着加满客户号的手机满载而归,看陶宁站在门口不动,出声问道,“看什么呢。” 陶宁目光微妙,看向还一无所知的宋颜姝,她手点了点半空:“看你家的招牌。” 你到底开了一家什么玩意啊,尖叫鸡批发商? “我跟学妹一块商量弄出来了招牌,我觉得挺不错的,过几天她采风完回来就来一趟。”宋颜姝直接上手打算把陶宁拉进去。 陶宁走了几步,彻底迈入无形结界中,她不动了:“等一下。” 第249章 她回头看向阴影下的两道人影,好不容易傅观月送上门,机会不能白瞎了。 宋颜姝少见她对谁那么上心,也转头看去。 傅昭昭正问她说话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的小姑姑:“啊?小姑姑又要去忙啊?” 她抓着傅观月胳膊,摇摇晃晃,拉长了声音耍赖:“今天是周末诶,小姑姑你上个月说好了这个月月假陪我一整天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傅观月被说的头大,没有青春期的她不知道原来青春期小孩那么缠人,连忙回答道:“好好好,我不会言而无信的。” 傅昭昭这才满意了,拖着傅观月胳膊也走了进去,谁也没听见她腰间挂着的银铃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傅观月感受到结界内更加浓郁的气息,人都麻了,寻常人在哪地方呆两三天倒也不会怎么样。 可这派传单小妹不一样,她已经被另一道气息标记,灵魂不稳,还跑进另一鬼里的领地内。 那对于藏匿在此的存在来说,她与挑衅无异。 如果非要比喻,陶宁现在就是撕了包装袋的小面包,谁都能啃上一口。 傅观月从进门开始,总看向陶宁。 作为傅氏少主,她通晓不少名家典籍,但山中岁月长,她天赋又高,几乎没人会忤逆她的意见,于是养成了这一本正经又格外直白的性情。 这目光已经很明显直白了,直白到嘚啵不停的宋颜姝也感受到了,回望过去。 宋颜姝一愣,看看陶宁,又看看一脸凝重的傅观月,脑袋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凑过来问道:“我懂我懂,我说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原来是这回事。” 陶宁缓缓侧目,她觉得宋颜姝没懂:“那我是哪回事?” 宋颜姝故意羞涩一笑,用肩膀一撞陶宁肩膀,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就你之前一直追的小网红,你终于把她约出来了?你就喜欢这一种气质的。” 陶宁:“……” 交友不慎啊。 再认真看看,气质差多了好吧。 宋颜姝经常一见钟情,但在某些方面出奇的“专一”,她喜欢高冷御姐款,追过的都御得不行,因为出手大方,都好聚好散了。 所以现在这情况就是,宋颜姝以己度人兼具轻微脸盲,把傅观月和不知名小网红混为一谈了。 陶宁说:“你误会了,不是那个人。” 宋颜姝双眼一亮,拍拍她肩膀:“不是我说,你早该这么干了,那人就是把你当冤大头,她根本不喜欢女的,她只喜欢狂刷嘉年华的你。现在你能及时醒悟并发展新目标,是很好的习惯。” 说罢,她给陶宁竖起了大拇指。 允许朋友一次谈八个,但不允许朋友八次谈一个。 这是宋颜姝的人生准则之一。 毕竟朋友的命也是命。 看着那大拇指,陶宁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能说自己的想追傅观月,结束寡妇身份吗? 不能。 这情况一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莫名坐实了拈花惹草的纨绔身份。 那边傅昭昭兴致勃勃去买票,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个疗养院主题的密室逃脱她期待了好久的,终于等到月假跟傅观月一块玩。 听说小姑姑从小胆子大,看灵异片都面不改色的,带着她能壮胆,她的朋友胆子比她还小,都不肯来玩qaq 又菜又爱玩的,说的就是傅昭昭。 那边凑在一块玩手机的情侣也来精神了,往这边看来,希望等到开始的答案。 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开场人数最低限制是五人,可以在那边坐一会,等会凑齐了人数我通知你们开场吧。” 情侣里的女生遗憾道:“啊,还没够啊,我们等了好久。” 宋颜姝一听,这不就机会来了,她说:“两位等了多久了?” 工作人员连忙回答老板的问题,她说:“差不多半小时了。” 情侣女生忙说:“不止半小时了,五十分钟该有了,我们吃饱了就在这等了。” 宋颜姝:“让大家等那么久也不太好,既然还差一个人,就让我店里没进过密室的新员工一块去凑个数吧。” 陶宁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她感应到里面越来越躁动的气息,她有点想暂时离开保平安了。 可又舍不得这个能接近傅观月的机会。 宋颜姝赶紧对她使眼色,压低声音道:“不用客气,小忙而已,就当是你今天的报酬了。” 虽然但是,歪打正着,陶宁说:“我谢谢你啊。” 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情侣听说可以开始了,表情一松,高兴地站了起来。 手机上交,人手一个对讲机,惨遭白嫖的陶宁就这么缀在人群后面,走了进去。 算了,总要走一遭的。 这玩意气息也不太厉害,应该不敢主动伤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过来别过来!!” “线索线索,那个是线索,必须拿到啊啊啊啊!” 十分钟后,陶宁蹲在护士站后面,掏了掏耳朵,继续埋头解密。 在进来之前,她也不知道这几个又菜又爱玩的玩家选择了重恐难度,现在被护士npc追的嗷嗷叫。 “呜哇!轮椅怎么会自己动了,快分散,不然会被创!” “啊啊啊宝宝我好怕,宝宝你保护我!” 陶宁听着满屋的尖叫声,终于明白宋颜姝为什么是这个备注,客流量多起来,那不得把耳朵震聋。 她专心计算出下一道门的密码,忽然听见旁边的动静,扭头看去。 脑袋缠满绷带的病人npc从角落缓缓爬出来,伴随着怪叫声,跟陶宁四目相对。 病人npc语气幽幽:“你知道我的眼睛在哪吗?” 那npc穿着病号服,脑袋缠上了血迹斑斑的绷带,眼眶处有着可疑的凹陷,鲜血从眼眶处渗出,渐渐染红了脸庞。 往下一看,他脖子上也缠了不少绷带,厚厚的,跟围巾似的。 陶宁递出本子,反问:“你知道最后一个数字是什么吗?” “……”病人npc凹陷的眼眶更红了,“我没有眼睛,看不见。” 陶宁:“我可以念给你听,你直接算。” 病人npc陷入更大的沉默。 陶宁殷切地看着他,对方沉默片刻,缓缓退走。 大概她是病人npc吓过的最没意思的玩家,一点都不带怕的。 那股寒意缓缓褪去,陶宁呼吸一松,在尖叫声中算好了最后一个数字,准备站起来。 像这种记不住自己死因,怨气不足的游魂大多不会太聪明,但也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估计是顾及不远处傅观月的气息。 护士站的对面,嗅到别样气息的傅观月走了过来,她的手已经摸上的脑后的玉笔。 出来匆忙,她没带上别的法器,用这个是会引人注目些,事急从权没办法了。 没等她绕过护士站后,一道人影忽然站了起来,正是猫在护士站后算答案的陶宁。 陶宁站得有点急了,眼前一黑,差点往后仰倒。 傅观月及时伸手拉住了陶宁,把她拉出了护士站柜台后:“你没事吧?” 看着脸色很苍白。 肚子空了两天,今天早上只喝了一杯咖啡的陶宁喜提低血糖,她朝傅观月微微浅笑:“我没事。” 可她看起来的样子不像是没事。 灯光昏暗,陶宁望来的双眼温润,低声答道:“我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了。” “低血糖了?”傅观月摸遍全身,连法器都没带的她,自然也没在身上放一两块糖,提神符倒是有几张。 这本来是给傅昭昭用的,她总是又怕又爱玩,前一晚上傅观月连夜画符,刚悄悄在她身上放了一张。 但傅观月再不通人情也知道,她真拿出了提神符会被人当神棍。 傅观月说:“你中午没吃饭吗。” 按道理来说,没可能这么快就低血糖了。 陶宁摇头:“没来得及吃。” 傅观月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来不及吃,她人生里就没有睡懒觉这个词,她说:“午饭时间不够?” 刚起床就被鬼撵出门,然后又被宋颜姝这个宋扒皮抓来派传单,的确时间不够。 陶宁没否认:“差不多吧。” 想起刚遇见她时,她正在实树下给人发传单,白净的额头有着细细的汗,应该是累了很久了,所以才来不及吃。 需要用派传单谋生,还吃不起饭,她应该并不富裕。 只是短短一句话,傅观月已经在脑子里脑补出因为家境贫寒,周末也要兼职派传单,为了工作还吃不起饭的清贫艰苦形象了。 再一看,眼前的陶宁俨然是迎风就倒的苦命小白花了。 傅观月慢慢收回手,指尖似乎残留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她建议道:“要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先出去吧。” 第250章 小面包还是不要在这里继续逗留了。 傅观月不知道她眼里的小面包差点就给啃了一口,反手一道数学题把对方给问走了。 陶宁摇头:“没事,我已经休息好了,来玩了不能扫兴。” 傅观月越听,越觉得她应该不是随便报警的人,而且她手上没有手机,她又想告诉对方知不知道家里有鬼。 还想告诉对方,那鬼已经在她身上打下标记,不论跑到天涯海角都会找过来把她吃了。 做心里建设的时候,傅观月觉得自己像极了说服许仙他家里真的有蛇妖的法海。 区别在于,她真的是好人。 “我拿到了!”傅昭昭大声喊道,手举起了一个画了红漆的挂脖工牌,“通过a区的工牌,走走走,我们刷卡去下一个区,小姑姑你在哪?” 傅观月下意识回答:“我在这,我马上就过来。” 机会已经错过,傅观月放弃了,她侧过脸询问:“我们要通过了,去看看吧。” 陶宁点头:“好,我们一块过去吧。” 两人摸黑离开,如果她们回头,就能看见陶宁刚刚站过的地方渐渐浮现团影子。 那团黑影渐渐凝成人型,飘浮着,怀里抱着自己脑袋,渗着血的空洞眼眶盯着来人远去的方向。 或者说,她们已经知道了,只是不回头罢了。 又是一阵追逐,一行人终于抵达刚刚来到过的下一关大门。 傅昭昭满头大汗拿起员工卡进行验证,门禁响起滴滴声:“验证通过,请输入密码。” 众人心情一松,又一紧:“!!!” 傅昭昭笑容凝固。 情侣男说:“不会吧,还有密码,这么鸡贼?!” 女生缩在他怀里,紧张道:“后面护士正在到处追杀我们,我们得绕回去找密码。” 陶宁伸长手臂,淡声道:“我知道密码。” 修长指尖点了几下,那机器绿了,咔哒一声解锁:“验证成功,请通过a区,抵达b区。” 铁门缓缓开启,门后白雾弥漫,走廊尽头人影若隐若现。 傅昭昭说:“小姑姑,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傅观月随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那里的确有个东西。” 第159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4 很快, 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好像周围的白雾也随之消失,像是从没出现过。 监控室里, 宋颜姝奇怪地盯着雪花屏的屏幕:“上啊你, 愣着干嘛呢,这时候跟我玩什么矜持。” 她本来是想强势围观陶宁是怎么跟新对象相处的,结果两人跟互相不认识似的,半天不凑一块, 好不容易凑一块了,她竟然说没事? 早就知道陶宁搭讪技术烂得出奇, 没想到是这么烂, 送上门的机会都给扔出去。 看得宋颜姝恨不得开启广播, 直接在陶宁耳边大喊:“你不应该说没事, 而是脑袋靠过去说我的头好晕,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然后说她香水好香, 闻起来有种安心的味道, 姐姐平时用什么香水?而不是逞强地说我!没!事!” 如果给陶宁刚刚的表现评个分,那宋颜姝会高举她手上的零分牌,得把人回炉重造的那种。 宋颜姝恨铁不成钢, 对着显示屏面目狰狞。 然而画面一闪, 那抱着脑袋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处。 宋颜姝:“嗯?” 她挪动鼠标,调整了一下画面,但是没有用:“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我们有那么矮的npc员工吗?” 那抱着脑袋的npc一晃而过, 宋颜姝没看太清。 另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看见这画面也习以为常:“又没信号了?” 她手捧着奶茶, 随手拍拍显示屏,画面又恢复了,走廊尽头的人影消失不见。 监控摄像头仍在工作,宋颜姝看着几人迈进b区。 这意味着前面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隐藏在暗处的广播似有若无地响起谁的痛吟,分外瘆人。 傅昭昭听着音效,一把抱住了傅观月的胳膊:“小姑姑我害怕。” 傅观月习惯性充当领头者,拍了拍傅昭昭肩膀:“那你走我后面?” 傅昭昭不肯撒手:“不要不要,不抱着你走我没安全感。” 另一边胳膊被轻轻一撞,傅观月回头,只见身后的陶宁神色微白,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道:“我,我也害怕……” 监控外,宋颜姝一拍大腿:“就是这样没错,小妹妹怎么做,你就学着做,身份不同,给人带来的感觉也不同。” 宋颜姝摸下巴,一脸深以为然:“怪不得今天陶宁宁穿得良家妇女似的,乱七八糟的的纹身也没贴了,原来是打算装绿茶,也算孺子可教。” 滋溜滋溜吸奶茶的员工摇摇头,深知老板是个萌妹外表的粗人,清纯女大齐刘海只是她的假象。 密室逃脱内,陶宁对上傅观月双眼,她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更不好意思了。 陶宁微微撇过眼:“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可能是头有点晕。” 这种情况,越解释越乱,弥漫着弥彰欲盖的味道。 “那你也走我后面吧。”傅观月不疑有他,她清楚陶宁灵魂虚弱,比较敏感也正常。 陶宁乐见其成:“好,你保护我。” 傅观月这话听得多了,随意点头:“嗯,我护着你。” 傅昭昭听着怪怪的,后来一想,她小姑姑一研究民俗文化,天天往各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跑,胆子比天大,可能她经常保护队友吧。 事实上,傅昭昭只猜对了一半,傅观月的确天天往各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跑,充当顶梁柱保护队友。 只不过她的队友可不是戴着眼镜的研究民俗文化的教授们,而是手持各种法器的修士。 小情侣也觉得有点害怕,几乎贴着一块走,闻言女生说:“宝宝你保护我。” 情侣男也有点腿软,听见女朋友的话顿时胆量膨胀:“宝宝我保护你。” “病人在哪里?!” 隔壁窜出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npc,在昏暗环境中,他泼上红药水的白大褂分外显眼,把缩成鹌鹑的一群人吓的够呛。 顿时啊啊啊啊啊地叫着四处分散。 混乱之中,傅昭昭捂着耳朵,边叫边跑,好不容易躲到一间房间里,反手关上门:“小姑姑,还好我们跑得快。” 身后无人回答,傅昭昭终于意识到不对了,猛的扭头,她身后空无一人, “???” 小姑姑呢?我那么大一个小姑姑呢?去哪里了? npc护士抱着针筒,踩着高跟鞋从门后走出:“病人怎么能擅自离开病房……” 话没说完,傅昭昭盯着她身后爆发出更嘹亮的惊叫声,滋溜趴地,直接大力出奇迹破开机关,顺着狗洞爬向另一个房间。 护士npc:“我话还没说完呢。” 似乎是意识到不对,背后怎么毛毛的,护士扭头往后看去。 一扭头,npc护士也:“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门后站着一人,他穿着polo衫,牛仔裤,脖子上没有头,手臂抱着理成寸头的脑袋,黑框眼镜后双眼空洞。 双唇翕动,他说:“不是……不是这个……不好吃……” 求生欲爆发的护士npc瞬间趴地,也顺着狗洞爬了出去,跟傅昭昭狭路相逢,互相对着尖叫。 护士:“哇啊啊啊啊!” 傅昭昭:“啊啊啊你叫什么啊!你是护士!” 护士一想也是,瞬间职业病发作,笑着走过来:“病人为什么不在病房里……?” 傅昭昭心想味对了,但是:“啊啊啊啊啊啊!” 叫声引来了医生npc,以为叫声那么大肯定很多人,也来凑凑热闹。 傅昭昭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小姑姑!” 护士npc本来是想追问刚刚傅昭昭是不是也看见了那个怪人,看见又一个同事进来,顿时忘了这件事,两人一块悄悄离开。 角落处,傅观月背靠着墙,有两人隐匿在窗帘之后,外面情侣尖叫声迭起。 傅观月动了动耳朵:“我好像听见昭昭在叫我。” 她扭头问身边的人:“你好点了吗?” 刚刚医生npc忽然跳出来,把大家吓了一跳,情侣第一个往前跑,傅昭昭也窜的太快,傅观月竟没能抓住她。 顷刻之间,原地就剩下一个陶宁,白着一张脸眼巴巴地看着她。 纵然傅观月着急,也不忍心丢下她一人。 而且她还有点低血糖,万一晕在里面了,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陶宁主动道:“我跟你一起去找你侄女吧。” 年轻的女孩把小姑姑挂在嘴边,很难不知道她们的关系。 傅观月自然不会拒绝,准备先开窗帘,陶宁看见检验窗外的人影,抓着傅观月的手拉了回来。 陶宁:“等等。” 傅观月猝不及防,倒在了陶宁身上,鼻尖闻到了她发间的清香,她从没跟人距离那么近过,下意识想抬头,后脑勺覆上一只手把她压回肩颈处。 第251章 力道并不重,耳旁传来陶宁的声音,她压得低低道:“有人过来了。” 傅观月不动了。 要是被npc发现又要引起追逐战,这也太麻烦了。 “哒,哒,哒……”踩着高跟鞋的护士缓步路过,她的身影映在地板上。 线索说,她爱上了院里的一个病人,与对方相恋,对方却抛弃了她,中间线索缺失,护士的结局是在高楼上怀着孩子跳楼了。 于是,护士夜夜在疗养院中游荡,发誓要将那人给找出来,撕成碎片。 威尔疗养院有规定:晚上七点过后,不准在院内游荡,必须睡觉。 然而副本时间开启时间,就是七点半,玩家们存在的本身就是违规。 两人靠得很近,傅观月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她和对方的心跳声重合,处在同一段频率似的。 傅观月很快就把这些有的没的清出脑袋,认真思考,为什么这个护士每一次都能做到准确寻找到她们。 不单单是谁,而是每一个人,护士总能出现在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好像有人通风报信一样。 护士一边笑着,在门前慢慢踱步,她似乎在跟谁低语,一声轻微的婴孩笑声响起。 电光石火之间,傅观月想明白了,抬起脑袋想跟陶宁说什么,恰好陶宁也想明白了什么,低下头,下巴闪过一抹温热。 是傅观月的唇擦过了陶宁的下巴。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错愕。 傅观月神情没什么变化,像是处惊不变,实则她耳朵已经通红。 以免傅少主恼羞成怒,甩手不玩了,陶宁假装没察觉到这件事,她问:“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 傅观月顶着通红的耳朵,点头。 陶宁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傅观月不会玩这个,但从小画符捉鬼的人记性差不了,也算术业有专攻,她不仅回忆起见过的所有线索,还根据那道婴孩的声音想明白一件事。 傅观月急促道:“护士坠楼还怀着孩子,是大凶母子鬼,那已经成型的孩子变成了婴灵,一直给妈妈通风报信。” 陶宁顺着她的话说:“所以她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傅观月点头:“现在没动作,只是在吓唬我们。” 陶宁维持人设,俏脸发白:“那我们怎么办?” 要是真鬼,傅观月提笔就干,可现在只是游戏,诛灭不了,所以为今之计只有—— “跑!”傅观月斩钉截铁道。 在门口徘徊护士npc脚步一顿,脖子一扭一扭,似乎在侧耳倾听。 这时,耳麦里传来老板宋颜姝的声音,她高兴道:“她们就在窗帘后边!你去掀开窗帘,以我多年的经验,这两人绝对叠在一块!” 手里抱着假娃娃的护士npc:“……” 老板为什么那么兴奋? 算了,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应该有她的道理。 护士npc大步过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响,一把掀开窗帘:“我的好孩子没骗我,你们果然在这!” 然而护士眼前一花,两道人影分开跑了出去,监控画面里几乎快出残影。 但让宋颜姝感到欣慰的是,陶宁这厮还会假装绊倒,让另一人牵着跑。 幸好她没发挥当年对着校花吹口哨,被教导主任撵着跑的速度,跑得比另一个人还快。 不然能把宋颜姝气吐血。 “这边,她没追上来。”陶宁拉着傅观月藏在角落,两人侧耳倾听片刻。 反应过来的护士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踪迹,只好悻悻离开,去寻找那对情侣。 此时此刻,傅昭昭蹲在桌底下,瑟瑟发抖:“小姑姑你在哪啊?” 沙沙脚步声传来,一双运动鞋停在桌前,慢悠悠地四处走动。 傅昭昭捂住了嘴,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也顾不上了,只祈祷不要被npc发现。 忽然,那在病房内四处走动的身影一顿。 傅昭昭心一跳。 被一双手托着的脑袋探出床下,双眼紧闭,戴着黑框眼镜,眼皮上纵横交错,隐隐能看见两个凹陷,干燥的双唇翕动。 那颗头说:“邝为民……还钱……” 傅昭昭尖叫鸡附身:“哇啊啊啊啊小姑姑!!!” 吓坏了的傅昭昭再次大力出奇迹,一个铁头功把对方顶开,抓不住的鱼似的,溜了出去。 那被托在手心里的头颅骨碌碌滚地,站在原地的身体懵了懵,摸索着把掉地上的脑袋捡起来了。 傅昭昭出门后,终于遇上了队友,正是那对被医生吓过来的情侣,凑在一块互相分享线索。 傅昭昭一掏口袋,从装着线索的口袋里抓出些燃烬的纸灰。 她疑惑道:“什么时候掉进来的?” 随手就甩掉了手上的灰,不疑有他,加入了情侣的讨论中。 傅观月神色一变,停在了原地,陶宁本说着话,身边忽然没人了,她回头问:“你怎么了?” 留在傅昭昭身上的驱邪符还有提神符不止一张,还有她从小佩戴的法器,应该没事。 傅观月缓了神色,摇头道:“没事,我们赶紧找同伴一块出去吧。” 为了保证安全,傅观月在傅昭昭无袖卫衣帽兜,衣兜,还有裤兜里都悄悄放了一份,为了傅昭昭安全,傅观月付出良多。 刚刚起作用的是衣兜里的驱邪符。 得亏这里是游戏,要是真鬼蜮再被傅观月破关出去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玩游戏比真捉鬼还累。 两人穿过医院走廊,听见护士哼着歌,推着医疗车走过,瞬间闪身某间房间里。 环顾四周,看布置大概是医生办公室,厚重大屁股电脑屏幕忽然亮起,紧接着一闪一闪的。 任由它继续闪下去,迟早会有被发现的可能,两人只好再度转移阵地。 推开门,傅观月看见一人坐在检查床上,他没有头,穿着普通,头正被他捧在手里。 “邝……还钱……” “香……你……好吃……”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鬼气四起,坐在床上的人缓缓下床,往傅观月面前逼近。 第160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5 傅观月清楚, 祂是冲着身后的人来的,已经尾随许久。 得来全不费工夫,傅观月原本打算晚上再来一趟, 把这游离在外的鬼给收拾了, 现在祂送上门了,不收拾白不收拾。 不必祂再靠近,傅观月拔下脑后玉簪,乌黑长发散落在后背, 无风自动。 玉簪在手,恍惚间眉心朱砂闪过一丝红光, 冥冥之中契约生效, 注入的灵力使玉簪微颤。 屋内青光一闪, 手中的笔逐渐膨胀显形, 直到变成正常毛笔大小,落在傅观月白净手心中。 山河笔显形, 属于法器的威压铺开, 邪不压正, 如烈阳当头,屋内气息为之一正。 那抱着头的鬼并不知道自己死因,也没恢复记忆, 呆呆傻傻的, 直到这时候,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好惹。 她看起来像是不让祂吃饭,还会狠狠揍祂一顿。 深藏灵魂中的记忆复苏, 灵魂一寒, 祂想离开了。 傅观月察觉到祂的意图,琥珀色双眸冷淡如冰, 手中法器如臂使指,她冷冷道:“想走,已经晚了。” 镇邪符最后一笔已经落下,祂已经走不得了。 笔尖绘画符咒,金色符文渐渐补全,夺目耀眼。 从没人能做到傅观月这样,不以纸为媒介,以灵力为墨,以天地万物为画布,绘画符咒。 傅观月严肃的脸庞被灵光映亮,素手一推:“天地为界,八方为笼,镇魂符,去!” 符咒金光如太阳般落下,断头鬼被困在中间,下意识拼尽全力挣扎,似有若无的气息溢散开。 太阳似的照耀下,被围困中央的断头鬼发出鬼啸,挣扎地越发厉害。 这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祂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傅观月冷眼旁观,敏锐地察觉到一道不似寻常的禁锢。 那束缚着断头鬼还留存在人间的禁锢正在对傅观月发出警告,原来这是有主之物。 这道灵魂烙印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傅观月,她很快就分辨出了来自对方身上的灵魂烙印出自哪家。 傅观月:“这是……玟洲余氏一派驭鬼术?” 天下分四派,岐洲傅氏,玟洲余氏,临洲单氏,沧洲甄氏,但各家真实身份不为大众所知晓,也只以为氏盘踞本地多年的老牌世家。 其中余氏修鬼术,看手下的鬼奴比看什么都紧,不可能把收复的鬼奴放在外面游荡。 但这里不属于那一氏的地盘,离玟洲也远得很,祂是怎么跑过来的? 傅观月想起一事,最近游魂越来越多了,她会出现在本市,是因为她去隔壁市办事,帮忙镇压了荒村中被撬动的阵眼。 路上听说余氏一旁支弟子入了旁门左道,被逐出家族,他心怀怨恨,特地趁余氏祭祀潜入禁地,放出了不少东西。 第252章 这断头鬼,怕是其中之一。 要是就这么超度了,玟洲那边肯定闻着味就来了,还是先带回去向祖母说一声,想办法抹去了烙印再超度。 想了想,傅观月甩出一张提神符,将其收入黄纸中,口中念决,双手掐诀,那镇压着断头鬼的黄纸被无形双手捏住,互相交叠,叠成寻常的三角形状。 符成,金色纹路一闪而过,镇灵符覆盖了提神符,而后恢复成朱砂画就的笔迹。 傅观月手指一动,那三角符落入掌心,她收入袋中,外面活人的声音也传进了耳中。 这地方本不应该这么大,不可能绕来绕去还找不到对方,是这个东西在搞鬼,导致傅观月她们总是鬼打墙。 把三角符收入袋中,傅观月终于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房间重新恢复了昏黑的状态,这是布置成检查室的房间,检查床上面已经空无一人,那鬼留下的血迹也随之消失。 对了,那个派传单的女生! 傅观月才想起那个派传单的女生跟着她一块进来了,还给她目睹了全过程,顿时紧张回头,心想对方不会以为我给她下致幻药,要报警吧? 这种事情她就遇见过! 那一次报警,傅观月在侄女傅昭昭的眼里形象破裂,还被明里暗里地劝,小姑姑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啊。 经此一事,傅观月发誓要练出完美的清忆符。 单个效果不够,还得努力练出群体效果的清忆符,当时就是人太多了,她一个个画不过来,被人包围着,结果等来了警察。 “人呢?”然而傅观月发现她身后空无一人。 傅观月松了口气,代表刚刚发生的事情没人看见,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对方根本没有进来……门边墙角倚着的是什么? 傅观月这才发现,陶宁正倚着墙角,晕了过去。 傅观月神色微变,伸手去探她鼻息,松了口气:“还活着。” 人晕过去了,一般掐人中能把掐醒,可那样未免太疼了。 思忖片刻,傅观月拿出了提神符,往陶宁眉心贴去。 #糖没有,提神符管够# 额头一凉,陶宁像是活吃了一整盒薄荷糖,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了。 这功效未免太刺激了。 睁眼一看,傅观月蹲在她面前,沉静双眸见她苏醒,闪过一丝不自然。 刚刚她趁陶宁没睁眼的时候,把手上的东西收走了,没有功效的符也不能乱丢。 傅观月忙问:“你醒了,你怎么晕过去了?” 陶宁露出迷茫的表情,摸了摸脑袋:“我晕过去了?” 傅观月狐疑地看着她,颜色稍浅的琥珀色双眸不太确定她究竟看没看见:“是这里太可怕了,把你吓晕了?” 陶宁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意识到说错话的陶宁及时改口:“我是这里员工,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吓到,是因为别的原因。” 装晕是一项技术活,借口圆过去也是一项技术活。 刚一进门,她就看见傅观月拔下发髻上的玉簪,料想她要开大了,忙自己找个角落旁观,绝不添乱。 看傅观月对着困着断头鬼的符箓沉思一会,才想起身后有这么个人,急忙转头来看前,陶宁已经施施然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了。 她还以为傅观月还要再等一会才想起她这么个人。 之所以要装晕看不见,也是有理由的。 陶宁可还记得傅观月的一个习惯,一旦在人前展露修士身份,为避免麻烦,她就会给对方画一个清忆符,连带着傅观月本人的存在会从脑海中抹去。 好不容易打好的基础,归零的事情她才不干。 傅观月似乎被说动了:“那你是怎么了?” “我……”陶宁眨了眨眼,手扶上脑袋,虚弱道,“有点晕,我好饿。” 她手搭上太阳穴,长发垂下,扶风弱柳,恍若西子捧心。 傅观月懂了,原来是低血糖饿昏过去了,她叹了口气:“工作再忙,也得记得一日三餐,不要为了省钱饿坏身体。”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傅观月不会轻易戳破,她犹豫一番,说道:“要是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我可以借给你的,下次不要这样为了工作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陶宁:“……”总觉得傅观月误会了什么。 看她误会颇深,陶宁还能说什么,在傅观月语重心长的话里,缓缓点头:“好?” 又补充道:“下次不会了,我只是今天这样,而且我……我工资还挺高的。” 这个的确没说谎,父母双方每个月打款的确不少,不如他们现在的孩子阔绰,还没有继承权,总归是不少的。 傅观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她养尊处优不代表她没脑子,要是工资真的高,她又何必在大中午在外面派传单? 傅观月不再纠结此事,站起身朝陶宁伸手:“那我先扶你起来吧,你这情况不能继续玩下去了,申请场外求助先出去比较好。” “我可以晚点出去的。”陶宁借力站起身,发现傅观月的手有点凉,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不太好。 傅观月不知道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沉默片刻,她说:“也是,你是老板喊进来凑数的。” 就这么轻易出去了可能会被扣工资,好心过分了反而会害了人家,傅观月不再劝了。 陶宁没听清她说什么,光顾着想她脸色为什么忽然那么苍白,她弯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傅观月似乎又闻到那股淡香,对方身上的温度总会让她想起两人被迫藏在窗帘后的画面,心情微乱,迅速避开。 傅观月冷静道:“没什么。” 目光瞥过她脑后的山河笔,陶宁明白了,这山河笔是高阶法器,不可轻易动用,不是傅观月修为不错天赋高,换个人来会被法器反向榨干灵力。 世间之事总是有失有得,想要掌控世间独一无二的法器,却不想付出半分代价,那是不可能的。 傅观月没太在意自己,她早已习惯如此,而是以照顾者的语气说:“我听见那边有人跑过去,我们先去找人汇合。” 这一次寻找并不难,没有那断头鬼暗搞迷魂阵,傅观月很轻松地找到了傅昭昭。 “小姑姑,终于找到你了,你们刚刚去哪里了?”傅昭昭拿着手里的杵状物,献宝似的说,“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傅观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她觉得有点眼熟,解释道:“刚刚护士追得紧,我只好和她躲起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傅昭昭也心有余悸:“那护士超级厉害,能踩高跟鞋跳山羊,翻过桌子来追我,把我吓死了,然后我因祸得福拿到了道具,标签上说这叫什么降魔杵,只要npc出现亮出这个能定住他们三秒。” 话音刚落,另一边医生又过来了,傅昭昭举起手上的东西追了过去:“我有降魔杵,不许走!” 然后她从定住的医生办公室里搜出全区通行卡,还有他的工作日志,以及一张合照。 医生喜欢守在办公室里守株待兔,本来这些东西需要一个人去引走医生,其他人去搜,现在可就方便多了。 人的恐惧源自于火力不足这句话真没说错,道具在手的傅昭昭简直要在密室里横着走。 最终解开秘密,找到出口出去了。 终于重见天日时,外面已经是傍晚了。 大厅里的空调还是那么清凉,但没有了下午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凉感,傅昭昭玩得畅快淋漓,把东西一一交还给工作人员 总缩在对象怀里的女生也呼了口气,说:“还好宝宝保护我,我最怕鬼了。” 男生豪气干云:“不怕不怕,我不会让宝宝受到伤害的,敢吓我宝宝的鬼,来一个打一个。” 傅观月闻言,默默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她发现陶宁也在看他们。 那对情侣陷在甜蜜的氛围中,压根没察觉到来自旁边的注视,甜甜蜜蜜地走出去,准备吃预定的晚餐。 这对情侣绝对没想到。 那个看起来很高冷,眉心一点朱砂的古典美人兜里就揣着她害怕的鬼。 还有那个瘦瘦高高,五官精致,自带病弱感的密室逃脱员工家里就住着一只鬼。 傅昭昭取来手机,扭头来找傅观月:“小姑姑我们走吧。” 傅观月本想跟陶宁说她家里多了一个鬼,正怨气冲天地等她回家,扭头一看见侄女头上附着的鬼气什么都忘了:“你的头撞到了什么?” 傅昭昭摸了摸脑袋,疑惑道:“我的头怎么了?” 她举起手机,调转镜头自拍,镜头里自己的额头黑里透红的,像是磕到哪了,傅昭昭伸手摸了摸,嘶了一声:“有点疼。” 刚刚玩得尽兴没反应过来,现在摸着额头有点疼,像是撞伤,又像是被什么灼伤,兴奋的心情褪去,肾上腺素回归原位,傅昭昭有点腿软发虚了。 第253章 傅昭昭伸出手:“小姑姑我有点晕,脑袋有点疼,我刚刚撞到了npc手里的道具,那个脑袋做的也太硬了。” 刚刚就不应该那么大力地顶开那个npc,好像情急之下撞到了那npc手里的脑袋道具。 傅观月:“……” 这密室里,还有谁是抱着脑袋到处走的,就她兜里那个。 怪不得那张驱邪符会奏效,一个铁头昭昭自投罗网,自然奏效了。 “让我看看。”傅观月上前,手拂过她额头,那那缠绕在上面的一丝鬼气捏走甩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一点点淤青,喷点消肿药就好了。” 傅昭昭还是爱美的年纪,闻言有点害怕:“啊?会不会留疤?” 傅观月:“又没有伤口,怎么会留疤?明天就能好了。” 附在上面的鬼气被驱逐,有她在,傅昭昭连个头疼脑热都不会。 傅观月稍微用力点力气按了下她脑袋,让她长点记性。 第161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6 这种事情傅昭昭早有先例。 小时候敢直接往鬼怀里撞, 还说姐姐怀里又冷又硬,把自己吓晕过去,好悬被傅观月虎口夺食, 从女鬼手里把傅昭昭给抢了回来。 可傅昭昭永远不长记性, 醒来后总记不得晕过去前发生什么,傅观月想教傅昭昭认符,她看一次晕一次。 闹得大家都没办法,为了安全着想, 只好归咎于这孩子的确没有天赋,不再强求。 而且她家系旁支, 傅昭昭也不在傅氏所在的岐洲长大, 对傅氏了解不深, 偌大傅氏她只跟小时候救过她的小姑姑傅观月亲近。 在傅昭昭眼里傅家是专门研究民俗文化的, 书香门第,各个头顶着某大学民俗专业教授, 就出了她爸这个开公司的异类。 包括傅观月, 挂名岐洲大学民俗专业教授, 以出差公干为名前往各个地方诛邪。 “我的头越来越疼了,小姑姑我想去医院看看。”傅昭昭还是后怕不已,拉着傅观月要去医院开药, 她没办法, 被拉着走了。 客人们都走了,大厅里安静了不少,陶宁双手按在桌上, 看人影远去的方向。 忽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奶茶香甜的气息飘来,陶宁转头看去, 果然看见了好事的宋颜姝。 宋颜姝挤眉弄眼道:“看你们之前配合的挺默契啊,什么时候约下一次?那个小网红又给你发信息说你今晚怎么没去看她直播,茶里茶气,我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给删了。” 作为互相托屁股翻墙,一起被教导主任撵三条街的交情,宋颜姝知道陶宁万年不变的手机密码,就是她本人生日。 陶宁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就算宋颜姝不删,她也会清理一批无意义联系人的,拈花惹草的习惯不好,不好。 而且宋颜姝早就看这个把陶宁当水鱼的小网红不顺眼了,趁虚而入就算了,还骗人。 闻言,她骄傲挺胸,笑纳了这个称赞,又问:“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古典大美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看着不像本市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陶宁眉头皱了皱,眼前又开始发黑了:“我不知道,奶茶也给我一杯。” 论实际情况看,陶宁的确不应该知道傅观月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宋颜姝奇怪了:“你不知道?难道你们搞网恋的时候说的都是假名字?” 她拎起保温袋递给陶宁,这是她特地给她点的,三分糖,多冰。 “我不认识她,派传单刚好派到她而已。”陶宁赶在晕过去前喝一口奶茶,糖分虽少,聊胜于无,多喝几口能补上。 宋颜姝大惊失色:“什么?你不认识她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今天穿得那么素净,就是为了见她。不是我说,你们该不会还没加上联系方式吧?” 陶宁慢慢喝奶茶,能说她也忘了么,那肯定不能:“有缘分会再相遇的。” “你就吹吧。”宋颜姝才不信见鬼的缘分,她只相信人为的巧合。 比如这密室逃脱不是她努力奋斗攒出来的,是她去她董事长姐姐那里撒泼打滚,哭天抢地好几天才能落实,建成了小学妹喜欢的样子。 唔,之后这家店可能还会送给小学妹。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总是觉得朋友是散财童女,宋颜姝本人也不甘落后,致力于开店提高本地就业率,然后把它送给现任女友。 两人还在一块玩,合称滨市败家双姝。 而且还因为开一次店就找姐姐哭一次,被宋总真诚建议可以进军娱乐圈试一下,毕竟说哭就哭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陶宁咬着奶茶吸管,笑了:“别不信啊。” 喝完,她把空瓶子往垃圾桶一丢,拿起手机往外走去。 宋颜姝追着她问:“才天黑,你要去哪玩,也带带我呗。” 陶宁背对着她摆手:“不了,我回家有事,明天再来帮你忙。” 免费劳动力谁会舍得往外推,宋颜姝瞬间没了那点不舍,朝她热情挥手:“去吧去吧,明天我等着你哦。” * 医院里,傅观月坐在椅子上等傅昭昭拿着药出来。 她双眼垂下,米白瓷砖地面上倒映着头顶的灯光,朦朦胧胧的,如蒙着乌云的月亮。 听见远处传来动静,傅观月抬头看去,是护士推着医疗车经过,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抬手按住了发热的口袋,微弱青光亮起,恢复了平静。 傅观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稀里哗啦的药袋子响声向这边靠近,跑去厕所给自己额头喷药的傅昭昭出来了,带着一身药味。 “小姑姑,我们去吃饭吧,时间不早了。”傅昭昭边整理药袋子边说。 傅观月站起身,带着人出去了,有傅昭昭家司机接送,倒也省事。 等坐上傅家司机的车,傅观月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事情了,忽然坐直:“对了,我竟然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她转头问傅昭昭:“昭昭,你知道怎么跟门店员工联系上吗?” 傅昭昭摸摸额头,不明所以。 本以为小姑姑是觉得员工服务不错要添加联系方式,以备下次预定,转念一想,她小姑姑在来之前连密室逃脱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她试探问道:“小姑姑,你喜欢玩这个?” 也没听说过小姑姑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听说过她从小爱练字,爱旅游,天南地北到处跑,想找她不容易。 去年才把破诺基亚换成了触屏手机,那手机还是傅昭昭强行塞过去的,终于让她小姑姑脱离山顶洞人迈向现代人生活艰苦。 忘记下载聊天软件让她后悔至今,因为现在想找傅观月还是只能打电话,能不能接通只能看天意。 所以在傅昭昭眼里,兴趣爱好都跟刚出土的东西有关系的傅观月会说这话,对于她来说是多震撼的事情。 傅观月指尖敲了敲膝盖,如实说:“不,我不是要去玩,我要找那个人,最好一对一地谈话。” 一对一地谈话? 那一瞬间,傅昭昭脑子里浮现了烛光晚餐钢琴伴奏相谈甚欢美美脱单。 傅昭昭两眼睁大:“啊?小姑姑你不是喜欢玩这个游戏,是喜欢这个人啊?” “?” 没跟上小侄女脑回路的傅观月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到底在想什么? * 与此同时,陶宁赶在日落前拐入了古玩街,整条街基本闭店了,没什么人在走动,白天热闹的场景荡然无存。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 这是滨市本地有名的古玩街,隔一条街,就是专门卖祭祀用品的地方,抬头看去,还能看见中心医院的大楼。 陶宁走进一处还没闭店的店铺,店主已经准备闭店吃饭了,门还没落锁,没想到还有客人来。 柜台后的老板停了动作,看清对方时一愣,他说:“已经闭店了,拒不接客,有什么明天再来吧。” 陶宁目光扫过博古架上的各色摆件,大多附着几分灵气,真正的好东西都藏在后院里,没有摆在台面上。 这些都是这家店明面上的生意,并不只靠这些营生,真正的营生放在他正在整理的柜子里,能找上门来的,不是熟人介绍就是自己有些道行的。 所以店主以为她是误闯的散客,有几分傲气,倒也正常。 陶宁收回目光不再看,转而看向老板:“我是来买东西的,一路过来,这东西也就你家的能入眼。” 这些东西比起她当年看的,连残次品都算不上,如今也能正儿八经地摆在台面上了。 一别经年,这里变化的确很大。 老板一愣,按亮了顶灯,心想这话勉强中听,难不成她是哪里来的散修? 可看了看陶宁,本该富贵清闲,身上没有带着法器,却气息清正,有几分他见过的修士气息。 于是,老板问:“你要买什么?” 第254章 陶宁说:“我来买几样东西,三刀黄纸,五十年的朱砂三份。” 老板下意识问:“你是替你家长辈买的?” 买黄纸不去隔壁街买,反而在他古玩店里买开过光的,他便先入为主以为对方是哪家小辈,给长辈跑腿来了。 陶宁点头。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一边罗列,一边回忆,他还是没想起这是谁家小辈,更倾向她不是本地的。 忽然,陶宁出声道:“老板,你这个可不是五十年的朱砂,年份小了,效用可就不一样了。” 老板经她提醒,下意识打开盒子看一眼,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拿错了,重新给你拿过。” 这几天他整理过了柜子,有些东西放的不是原来的地方,一时走神给拿错了。 现在老板相信她是真知道这些,不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因为对方压根没看过他盒子底下的标记,只看一眼,便分辨出这是不是她想要的,这份观气本事鲜少人有。 回想起对方刚刚进门先打量满屋的东西,人家哪里是看不明白,而是看得太明白了,才留下的。 老板看明白了,倒是520看不明白了,它好不容易被宿主放了出来,就眼睁睁看她往这边走。 胆小的统子毛毛的,总觉得路口槐树会有什么什么大动静,而且夕阳把它的影子映得分外狰狞。 眼见陶宁娴熟地说了朱砂黄纸,还问老板买不买毛笔,饶有兴致地挑了起来了。 520越发看不明白了,一个念头冒出:【黄纸,朱砂,毛笔?宿主你打算画画啊?】 陶宁挑中一支笔,觉得旁边那支也挺喜欢的,一并买了,充当备用:“如果你觉得画符也算的话,也可以这么想。” 520:【你还会画符?】 陶宁:“会一点,不是很擅长。” 她接过包好的东西,出声道:“有劳,这边扫码支付可以吧。” 后面一句话是回老板的,她付了款,带着东西出门了。 520彻底陷入沉默:【……】 宿主,你还有多少惊喜是统子不知道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陶宁还顺便买了一份晚餐,拎着餐厅保温袋放在车后座,她对520的说法是等事情干完了再去找吃的太慢了,还是这样快一点。 而520压根没看明白宿主想干嘛。 直接问了好像很傻,憋着也难受。 反正现在宿主说什么都行,不就是失忆前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从今以后它不会再轻易相信老狐狸嘴里的任何一句话了。 回到家楼下,陶宁没急着回家,而是拎着手上的东西走向小区,寻一处清净的地方放下。 520安静旁观,看陶宁展开黄纸,调好墨水,然后对空白黄纸思索。 陶宁提笔,520紧张等待。 等了好一会,附近草丛里的蚊子寻着人味过来了,呜呜嗡嗡地要缠上附近唯一的活人。 刚紧急查询过仪式的520好心提醒:【这个不是说要焚香沐浴,心灵虔诚,上告仙灵借力,引气入体,以灵力驱动,一气呵成的吗?】 收手吧宿主,随便画画不奏效的。 咱至少要找一个日月精华浓郁的清净地方,这小区花园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引气入体,以灵力驱动又有何难?”陶宁落笔娴熟,笔尖滑动,一道符文跃然笔下。 那符灵光一闪,溢出淡淡灵气,符成。 520诧异不已,不是说想画成这东西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怎么看起来还挺简单:【……这就成了?】 陶宁认真看了看,还算满意:“嗯,没以前画的好,但是比以前画的好看,以前一旦起笔都是边逃命边画,还好他们没笑话我画符丑。” 520总觉得答案没那么简单,它小心翼翼试探:【要是说丑怎么办?】 陶宁摇头:“应该来不及说,正面看清了的都死的七七八八,要么压在地底下出不来。” 520该死的好奇心又发作了,它是真好奇宿主以前究竟干嘛的,趁她心情好多问几句:【那要来不及画怎么办?】 那不就光逃命了? 陶宁回想了一下:“要是追杀的人不让我画符,那就是默认可以真刀真枪干了,正合我意,那些人倒是不太愿意,觉得损失太大。” 520忽然懂了,那不就是死战的意思? 照这意思,追杀的人大多是听命办事的追随者,追杀追追得了,真用命追杀还是算了。 所以草台班子永远存在,不拘于年代,而陶宁,它那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话的宿主,很有可能在这追杀历程里学会十八般武艺。 把画好的符箓放在桌角,陶宁不再理会,神奇的是,环绕在附近的蚊子全跑光了,以凉亭为中心,不敢过来,只在外徘徊。 520看的稀奇:【它们怎么进不来了,是这张符箓的作用?】 陶宁观察一会,回答道:“这前身是驱兽符,贴在入口处不许灵兽妖兽入内,我试着改了点,原来防蚊子也可以,那就重新命名,驱蚊符。” 520:【……这也行?】 事实如此,就是行。 第162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7 这次的效果陶宁满意了, 抽出下一张空白黄纸。 提笔去画,她说:“太久没画这东西了,差点忘了符头怎么起势, 刚试了一下, 大概想起来怎么画了。” 又试过几张后,一张张符箓在陶宁手下诞生,几乎完美,附着这纯净灵气。 520不太懂这些, 也看不懂,可它对比了收集的资料, 发现跟陶宁画出来的不太一样。 两方对比, 总觉得陶宁画出来的有种古老的气息, 笔触浑厚, 威力也更为强大。 之后520说服了自己,或许是她不知道在哪学的吧。 小世界与小世界之间有壁, 画出来的东西跟这个世界现存的资料不太一样, 多正常的事情。 一道问题有不同的解决办法, 功效相似的符箓也能有不同的画法。 但看这些跟最早画的驱蚊符不一样,520作为系统喜欢收集资料的程序启动,一边记录, 一边询问:【它们怎么都长得不太一样, 用途是什么啊?】 陶宁一口气画了不少符箓,手腕有点累,额前冒出汗:“你说这些?” 她手扫过桌面, 一一点过满桌的符箓:“驱鬼符, 镇灵符,烈阳符, 引雷符,还有拘灵符,全都针对恶性难改的厉鬼。” 520:【你这样样齐全,准备对付谁……等会,你不会想说家里那个吧?】 陶宁没否认:“鬼都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也不能告诉祂们当初身死的原因,会化为厉鬼。虽然智商不会比活人时更聪明,但一力降十会,活人对上厉鬼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520大惊失色:【那那那……家里那个是厉鬼???】 陶宁给予肯定回答:“厉得不能再厉。” 520整只统都麻了。 看那姐们挺好说话的样子,看着懵懵懂懂的,还能看家,结果陶宁告诉它是厉得不能再厉。 这世界还有什么能相信的。 * 太阳早已落下,客厅内黑沉沉的,外面的光照不进来,窗外的万家灯火也蒙着一层雾似的,看不真切。 灰影站在房屋中间,裙底飘着浓郁怨气,她像是没有线的气球,漂浮在空气中。 每一次看见热闹人间,她总是很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是其中一员,每到天黑,经过热闹的道路,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到家,如倦鸟归巢,她的父母会门后等着她,喊她快去洗手吃饭。 可是这一切都被人毁了,爸妈就职的公司出了问题,那些人为了平账,把她父母推出去顶罪,还要拉着她还债,害她摔下楼梯死去。 “贱人……贱人……” 她暗暗骂了几句,双唇却愉悦地笑了起来,因为这些人已经被她杀死,都不得好死。 如果陶宁在屋里,就能看见那灰影从裙边渐渐开始发红,像是鲜血泼就,止不住往裙边滴下血液。 没有几条人命,也染不成那么红。 正回忆着,她脑袋一歪,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报仇之后就没了记忆,最近莫名逃出生天,又有了神智。 还跟在了这个年轻女人的身边,从十字路口,一直跟到她的家里。 一路上,她暗骂了对方多少次没出息,看见醉醺醺的人影倒在药箱前,她忽然有了想法。 这人八字特殊,生日当天还是奇阴之日,大街上生灵退避,残留着白天不知道谁留下的香烛纸钱。 年轻女人却独身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引起多少存在的暗中窥伺。 反正生下来就注定会招惹来不少东西,既然这女人已经没有能力守住自己的身体,何不如给她还阳? 谁让她碰上了自己,那是她自己活该。 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已经等了一天了,越发不耐烦了。 白天灰影没法发挥实力,只好眼睁睁让对方离开,根本没想过对方会躲着不回来的可能性。 第255章 因为对方身上已经有了灰影留下的印记,只要天一黑,无论对方藏身何处,她都能顺着气息找过去。 从白天等到傍晚,天彻底黑下来了。 明明平时陶宁不会比现在早回来,明明那一天陶宁醉醺醺地吃下了药,为什么第二天还能醒来? 不管现在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陶宁逃脱。 天时地利俱全,她还阳的日子指日可待。 还阳的执念让灰影忽略了所有其他可能性,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乃至迫不及待了。 “滴,滴滴滴……”输入密码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存在。 她果真回来了! 灰影通红双眼殷切地盯着大门,她不知道,现在她的双眼像是狩猎的野兽。 门外,520看见了从门逢冒出的鬼气,它紧张道:【要不咱不跟她硬抗了,摇人帮忙吧。】 比如刚刚认识的傅天师傅观月就是很好的选择,求求你去外面住吧,统子害怕qaq 鬼气都化为实质了,里头正磨刀霍霍等着宿主回家。 陶宁指尖一错,不小心输错了密码,重新输入,她拒绝道:“不行,原主因她而死,我想亲自诛灭。” 而且请旁人帮忙,容易暴露一些事情。 520蒙了:【什么什么??】 一声长长的滴声传来,门开了。 还是夏天,屋内空调还没开启,蚀骨寒意从门内传来,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在这时候迈进去。 陶宁把保温袋放在门口,用上力气推开了门,客厅里空空荡荡,窗帘保持着早上出门的原状,没有拉上。 除了格外的冷,好像一切如常。 【在哪呢?怎么没看见?】520心惊胆战地张望片刻,也没看见那厉鬼在哪,它注意到门后有隐约的白影,【宿主小心,她在门后埋伏你!】 陶宁头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进来啊……为什么不进来?” 陶宁抬头看去,520视角也下意识调整,那趴在门上的鬼影猝不及防闯进它眼里,通红双眼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人。 她上半身趴在门上,从上而下看来,活生生摔死的模样总不会好看,鬼化后只会更加可怖。 她生前摔裂的头颅不住滴血,脖子错位,四肢扭曲。 跟没看够似的,她脖子伸长,逼近陶宁。 双方距离近在咫尺,这视觉冲击力难以言喻。 脱口而出的尖叫被520咽了回去,咬着数据手帕死死不出声,千万不能喊出声拖后腿。 而且这玩意现在究竟是什么姿势啊啊啊啊啊! 她是橡皮泥吗?!随便拉伸延展,拉长变短的! 陶宁站在原地不动,神情木然,灰影以为她已经吓呆了,更加兴奋地探头过来。 好久没有人能看见她了,她也好久没有听见害怕的喊声了,竟然有期待。 直到她扑到脸前,恨不得给陶宁灵魂也生啃一口,陶宁终于动了,平淡瞥了她一眼,抬手扔出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只不过这不属于陶宁的,而是灰影嘴里发出的鬼嚎。 520如果有手,它会捂着耳朵,惊讶道:【哇塞!】 陶宁拎起东西,顺手关上门,贴上禁行符不让灰影逃出去:“吓人倒是厉害,还以为有多厉害,害得我冒着被蚊子叮的危险一口气画那么多符。” 这鬼杀过几人,但是在愤怒驱使之下完成的,从她杀人开始,就注定无法走回头路了。 厉鬼的力量源自于祂的执念,但她执念已经消除,却还残存世间,力量反而大不如前。 如果她这些年来修行过,作为鬼修的她不会那么好对付。 所以这是一个空有野心,没有筹谋,更没有脑子的厉鬼,当盘菜也不够陶宁塞牙。 “求求你,我错了,求求放过我……”灰影身形渐渐变淡,疼的满地打滚。 一张驱鬼符就把她大部分鬼气打散,现在她脆弱得只需要太阳一晒就会魂飞魄散。 灰影也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强行忍着来自灵魂的剧痛,想要起身逃出去。 可么门上贴着的禁行符将她反弹回来,身形更淡了。 灰影:“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再回来了……” 陶宁适时开口:“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这符呢,不全是灵力驱动,还以所受者鬼气所驱动,你越想杀我,这符威力越大。” 灰影愣了一下,忽然身上的符箓光芒也黯淡不少,她下意识瞪向沙发上的陶宁,立马疼的满地打滚。 鬼没有身体,疼只会源自灵魂,那是任何存在都不想体验第二次的痛苦。 意识到继续挣扎下去,只会把自己耗干,消失在天地之间,灰影终于学聪明了,不再对陶宁展露杀意。 符纸缓缓飘落,果然不疼了。 她真的没骗人。 灰影:“……” 520:【……】 这么贼的符,也只有它宿主能想得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陶宁有些话想问她,所以不急着动手:“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灰影本想胡诌,以求一线生机,但看陶宁指尖翻转的符箓,她沉默了。 陶宁也不急,垂眼看那低垂的脑袋,她的头发被烧掉了不少,像是被狗啃了。 削薄的后背弯下,她像是不堪重负弯下腰的弯刀,环绕在身边的鬼气被抹去不少,单薄又可怜。 可正常人无法做出这种诡异的姿势。 陶宁明白了:“所以你不是受任何人指使,是你自己想杀我,趁我喝醉了……” 目光落在药箱一瞬,又收回:“调换解酒药和头孢,是你想我死。” 那灰影双眼哀戚:“生前我和你一样年轻,被人谋害才变成这样,大好年华成空,父母离世也不知道,你也希望得到父母的爱意,你应该理解我的。” 而且。 “我只是,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地祭拜我的父母,我又有什么错?” 陶宁不为所动:“犯错的人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你非要大白天去拜,你晚上悄悄地去不行。你是真的只想扫墓,还是想鸠占鹊巢,重返人世?” “你有仇报仇,我恩怨分明,不觉得你向害死你的人报仇是什么错,可陶宁又是什么错?被你害死,还要被你鸠占鹊巢?” 灰影觉得委屈:“可你不是还没死吗?还用这种符,烧得我那么疼,那我也是受了罪,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你于我从没有功,哪里来的功过相抵。”陶宁戳破她的谎言,“借尸还魂没那么轻易做到,古法记载尚需无数修为维持,还要以高修为者心头血日日供养。你区区红煞厉鬼,不出七天尸体就会腐坏,你根本无法阻止,所谓的借尸还魂不过是你的妄想。” 灰影趁机蓄力,用尽最后力气朝陶宁攻去,今日不成功便成仁。她尖啸道:“那你还在假惺惺什么!” 对方死不悔改,陶宁也不会手下留情,身形一动,利落地从沙发背后翻下去。 灰影一次攻击不中,愤怒致使她气焰暴涨,更猛烈地扑去,还躲过了飘来的符箓。 “之前放过你,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灰影已经面目狰狞,不成人形。 早算准她会躲过这一次,陶宁扬手扔出手里另一张符,将她拘进的拘灵符中。 灰影哪里见识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她认定了陶宁身上没有其他法器,务必一击必杀。 汹涌而来的灰影等反应过来时,身上又多了一张符纸。 以朱砂画就,字迹缭乱,红光乍亮。 “这又是什么东西?!” 随后她就被关进了永无天日的拘灵符中。 这符里没有任何怨气人气,是一片虚无,她会在时间的流转中,在里面灰飞烟灭。 “早说不就完了,非要闹得乱七八糟的。”陶宁伸手接过飘落的符纸,找了本书压了进去,然后拎起保温袋,开灯坐下吃饭。 这一系列动作给520看得一愣一愣的,屋里灯火明亮,外面月明星稀,如果不是屋里一片凌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520迷茫:【这就完事了?】 陶宁:“当然。” 520:【刚那是什么,咻的就把那么大一个鬼装进去了。】 陶宁回忆了一下:“我自创拘灵符,还有一种拘灵术,前者只有我会,后者我教过人,可能传下去了吧。” 让她感到稀奇的是直到现在还有人会拘灵术。 所谓拘灵术把符纸当成临时容器,把鬼魂关进符纸中,不过最多能维持三个时辰,时间长了容易突破牢笼跑出来。 拘灵符就不一样了,只要符身不损坏,想关多久就关多久。 曾经陶宁烦一个总追着她跑的鬼奴,将祂打伤后找不到东西把祂装起来,放了又会继续被追杀。 而且这鬼奴的主人在祂身上下了禁制,只要有人诛灭祂,就会被禁制反噬,自爆鬼魂跟对方同归于尽。 第256章 这办法泯灭人伦,罔顾人性,简直可恶,却被正道人用在追杀陶宁上,一时半会她都说不清到底是谁更可恶。 这狗贼的办法让陶宁目瞪口呆,她气得不行,但顺着对方思路想了想,想出了拘灵符。 薄薄的一张符纸,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出自陶宁之手。 现在比起以前,她自认退步多了。 摇摇头,感叹着时光易逝的陶宁继续低头吃饭,心想明天去上班,不知道能不能跟傅观月见上面。 * 第二天早上,陶宁轻车熟路入园,来到密室逃脱门店附近。 却发现今日出奇地喧闹,还被拉上了警戒线,宋颜姝坐在花坛边,仰着脑袋看天。 几个员工守在一边,轮番安慰老板。 本来她们都是园内其他门店调来的员工,这份工作没了还能干其他的,不担心失业。 陶宁过去问:“这是在怎么了。” 宋颜姝双手捧水,双眼发虚道:“有人报警,说地底下埋了一具尸体,我的店被封锁了。” 第163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8 远处, 门店内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 穿着制服的警察,拎着箱子的法医,以及维持秩序不让人随意拍照录像的工作人员。 忽然, 人群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陶宁也扭头看去,被黑色裹尸袋包裹着物体被几人抬走。 宋颜姝叹了一口气,她没看,还觉得有点瘆人:“今早上我还没起床, 就接到电话说,有人举报我刚装修的门店跟前几年的失踪案有关。” “失踪者是个本来是互联网公司员工, 被优化后不知所踪, 大家都以为他回老家了, 也就没找了。” 陶宁忽然问:“他失踪了多少年了?” 这话倒是问倒了宋颜姝, 她想了想:“我记得警察说也有七年了吧,还记得七年前整个园区还在建设中, 家里还让人请了大师看过, 说没问题。” 说起这个, 宋颜姝撇嘴,抱臂气得不行:“说什么哪里请来的余家大师,老厉害老厉害了, 怕不是个西贝货, 就会吹牛,尸体就在这躺那么久愣是没发现。” 陶宁正在看手上的地图:“余家,你是说来自玟洲的余家?” 宋颜姝摇头:“我不知道, 可能是吧。” 如今末法时代, 人间太平,有有小乱而无大祸, 一切有法律法规,这事就导致了枉死的鬼不好找,偶尔落单也会被超度送走。 修士管理局规定:不允许私下收复新的怨鬼,新规出台前收复的怨鬼,可既往不咎。 意思就是,不经允许,不可以抓野生鬼,祖传的可以用。 这就苦了靠驱使手下鬼奴的余氏,族中弟子想练习驭鬼术也得省着点用。 而且一不小心容易被反噬,阴气森森不说,据说容易影响运势,余氏弟子不愿意下苦功夫的不少,直言倒霉催的功夫不学算了。 总之现在的余氏已经大不如前,如果几年前替宋氏集团看风水是玟洲余氏的人,那就不奇怪了。 本来是来赚点钱,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没上报的,没人知道的野生鬼,不抓白不抓。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又给跑出来了,然后那浑噩的游魂又回到了埋骨之地,那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这玩意的确损阴德,在她那时候,驭鬼术属于不入流的术法,修习办法简单也粗糙。 民间是用来送外乡游魂回家,落叶归根的,除了把游魂牵引回家,不能为修士所驱使。 后来被一天生根骨差的修士深入钻研,改头换面,成了一家功法,外界依然称其不入流。 陶宁兀自沉思。 “那匿名举报的人也不跟我说一声,闹得我大早上被吓醒……”宋颜姝想起这几天老是进进出出杂物房,怪吓人的,她搓搓胳膊,“算了,这地方以后估计要被推平改成别的。” 陶宁安慰道:“那只好换成别的地方了,你最近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一阵吧。” 除了这样,也没办法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宋颜姝把眼泪流干也没办法打动她姐姐。 至少一年之内办不到,过段时间回老宅哭一哭看看,她爷奶疼孩子,应该比较好哭。 宋颜姝稍一合计,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心情重振旗鼓:“你吃早饭了没,我们一块去吃……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人拖我给你一样东西,差点给忘了。” 说着,宋颜姝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小纸袋,上头用丝带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伸手一递,她说:“这个是同城快递送来的,说是昨天傅小姐特地给昨天的员工的谢礼,指名给你的。” 陶宁惊讶:“给我的?” 宋颜姝递了过去,好奇看她拆开:“原来昨天那个人姓傅,还用一个小纸袋包着,扎了个丝带,怪好看的。” 陶宁晃了晃只带,只听见里面传来盒子的碰撞声,抽掉丝带打开纸袋子,从里面拿出包装盒。 深色包装上面的logo很是眼熟,宋颜姝马上就认出来了:“没想到她也喜欢这牌子,还挺有心,不过那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 看这个大小,盒子不过掌心大,放镯子手链小了,放戒指大了。 陶宁在宋颜姝的催促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方形挂坠,可以充当钥匙扣使用。 躺在黑色天鹅绒布上的银色钥匙扣精致小巧,约指甲盖大小的正面上篆刻着圆月图案。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钥匙扣侧边有些许磨损的痕迹,并不明显。 宋颜姝听说过送项链送手镯送手链,送钥匙扣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想伸手去碰:“她怎么送你这个?不过还挺好看,这个圆月系列是本季新品,角落是不是有朵玫瑰来着……” 她还没看清,伸手想去碰,却见眼前的盒子往后一退,没碰着。 宋颜姝:“?” 陶宁小心盖上盒子:“送给我的,我回去慢慢看。” 宋颜姝立马怒了:“好你个见色忘友的,那可是我转交给你东西,让我看一眼都不愿意。” 陶宁笑而不语,宋颜姝也只是好奇,也不是真的要看个什么钥匙扣,她提醒道:“好吧好吧,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看就不看。” 陶宁把东西放进了包里。 宋颜姝看她春心荡漾的样子就想笑,一碰她肩膀:“等会回去了,你记得翻翻盒子里有没有小纸条,小心错过了什么,以后可有的后悔的。” 不用宋颜姝说,陶宁肯定会仔细看的。 不过,陶宁认真道:“事情极有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她跟傅观月是真不认识,还没到互送礼物的调情阶段,而且…… 陶宁看一眼因为包装盒入袋,而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包包。 这个对于傅观月来说,极有可能不算礼物。 宋颜姝双手抱臂,一脸傲娇:“防我?现在就开始防我,你觉得我很傻很好骗吗?我才不信,要不我们赌,她绝对在盒子里藏了东西。” 陶宁眼皮一跳:“不赌。” 因为真藏了。 关于送礼藏纸条一事,宋颜姝早有领悟。 以前情窦初开小腼腆一个,宋颜姝给学姐送礼物,把表白藏在星星折纸里,结果学姐压根没看,还背地里蛐蛐她送的纸折星星也太小气了。 学姐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宋颜姝就站在后面听着。 过了好一段时间,学姐无意打破玻璃罐,才看见里面藏着的项链,可她已经毕业了。又过几年,学姐终于发现星星折纸里的表白,忽然怀念青春,来找宋颜姝了。 但宋颜姝回答:“你谁?” 回忆往昔,宋颜姝表情变得不爽,她手捏紧矿泉水瓶:“所以到底是谁举报的,至少给我个心理准备,现在这情况真是……气死我了!” 陶宁望天:“我也不知道谁举报的。” * 匿名举报者傅观月已经坐上了回岐洲的飞机,一小时后,她将落地岐洲。 今早上临上飞机前,傅观月把一礼品袋交给傅昭昭,叮嘱道:我有急事要回岐洲老宅一趟,你帮我把这个送给昨天的那个女生,务必今天送到。” 明明是萍水相逢,却多生怜惜,不忍心她因鬼气缠身早早香消玉殒。 介入就介入吧,她介入的已经不少了,不差这一个。 做好决定,傅观月带着纸袋子下楼,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容器,而且也不突兀,还能几乎随身携带。 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刚睡醒坐在餐桌前用餐的傅昭昭盯着眼前的袋子:“……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忙到:“小姑姑不吃了早餐再走吗?” 傅观月背对着她摆手:“急事,得现在出发,来不及了。” 傅昭昭:“那小姑姑一路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啊。” 傅观月走的有点远了,没再回答。 “昨天的女生?谁啊?”傅昭昭对着纸袋沉默一会,几乎凝固的大脑终于转过弯来了,忽然一拍桌子:“传单小妹!我果然没猜错!” 第257章 路过的阿姨被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 大清早啃了自家小姑姑一口瓜,傅昭昭已经彻底清醒了,双手扶着桌面探头道:“刘姨你给我拿一个包装礼物的袋子来,简约点的,但是要深色的。” “好,我去拿。”刘姨应了一声。 傅昭昭坐会饭桌前,嘀嘀咕咕道:“好送东西肯定不能直接用带着品牌的礼品袋送过去,都不清楚她是什么性格,万一被以为是用钱砸人的孔雀富二代怎么办,我小姑姑那么正经一人。” 正说着,刘姨已经拿了东西下楼,傅昭昭精心打包一番,还在上头系了丝带,认真打量一番,拍个照,才让人寄了出去。 于是,就这么造成美丽的误会。 不知道另一座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傅观月终于落地,她下了飞机,傅氏已经有人来接她。 “少主你回来了,家主已经在老宅里等着你了。”一年轻女孩上前一步,接过了傅观月手里的东西。 傅氏如今家主是年过百岁的傅观月祖母,外称其为傅氏老太太,修为高深莫测,鲜少出手。 傅观月边走边问:“忽然把我叫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女孩是傅氏旁支的,名傅溪,颇有天赋,跟在傅观月身边便是为了学习,偶尔得她的指点。 闻言,她摇摇头,语气为难:“我也不知道,老宅只让我来接少主。” 话音刚落,一只纸折飞鹤落在傅观月肩膀上,竟口吐人言:“青雀,不回老宅,去梧桐馆。” 说完,这只纸鹤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传音符效用只有一次,尽忠职守地传话给对应的人,阅过即焚。 傅观月说:“不回老宅,老太太刚刚来话,要我们去梧桐馆。” 青雀是傅观月的小名,老太太总爱叫她这个名字,传信者是谁不言而喻。 几人应了一声,改道前往梧桐馆。 傅观月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梧桐馆不同老宅,那是接待外客的地方,地点位于市中心,比会老宅近不少。 当然,梧桐馆更经常的用法是用来开会商讨几家之间重要事务,不轻易开启。 大概心里有底是因为什么而去,傅观月有些头疼,不再去想。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今早上让人送出去的那样东西,按照时间,应该已经送到她手里了。 缘分只那么一次,如果她不收,傅观月也没办法了,只能是缘尽于此。 车辆停在了梧桐馆外,司机说:“少主,已经到了。” 傅观月睁开眼,打开车门下车,她已经感受到了不少人的气息。 * 被傅观月挂念的东西早就到了陶宁手里,还被她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520一看这苗头,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不会吧,这么快就发作了吗? 不跟上一世那样,来点缓冲期吗? 好一会,陶宁捏住那有些厚度的钥匙扣,看着那磨损的地方出神,似乎在想什么。 然后她双指一捏,那看似严丝合缝的钥匙扣被她掀开了,分成两边。 520精神一震:【这是什么?】 只见钥匙扣挂坠夹缝间被藏了一张缩小许多倍的符箓,用极细的毛笔画上的。 陶宁凑近看了看:“驱鬼符,上三品的,方圆十米,诸邪莫近。” 以傅观月的修为,只要她亲自出手,符箓品阶不会太低,至少中上,这便是她跟其他同龄修士的区别的。 在年轻一代中,独占鳌头。 520瞬间清掉了脑子里各种假设,抛弃有人假借傅观月之手给宿主寄奇怪的诅咒的想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世界线说傅观月是家族里天赋最高的,能看见宿主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当然轻松,就是没想到她不会见死不救。 不过是萍水相逢。 其实陶宁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萍水相逢,不一定要做的那么好,还不一定会被人知道。 傅观月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她合上的时候没按严实,露出了点端倪,还有上面那么明显的灵气,她想发现不了都难。 不过这也怪不了傅观月,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而且一般人看见陌生人送来的符箓,第一反应应该是警惕,假借其他东西送过来,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陶宁放好了钥匙扣,把礼品袋跟这盒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看见疑似小纸条的存在。 百忙之中,傅观月发票也记得拿走了,把价值四位数的钥匙扣当成几块钱一大把的钥匙扣送了出去。 这倒是在陶宁意料之内,要是傅观月会在里面留个联系方式,她才会怀疑这是不是傅观月让人送来的。 只不过那天一面,陶宁再也没见到傅观月。 之后几天,陶宁倒是远远看见过傅昭昭一回,背着书包,苦大愁深的。 没等她看仔细,就被宋颜姝以及一帮一块玩的人叫走,在转头时,傅昭昭已经上车离开了。 就在陶宁琢磨着要不买个飞机票去一趟岐洲,想办法制造偶遇。 就是不知道类似于我发工资了,我打算去别的地方旅游一下这个理由,正好遇到平常人想见一面都难的傅家少主的理由,能不能说服傅观月。 答案是,很难。 傅观月是经常住山里,不代表智商跟山顶洞人差不多,谁说什么就信什么。 没等陶宁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者这又是恋爱大师宋颜姝,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找她。 这几天她口中的御姐型学妹回来了,忙着跟人家暧昧,看电影,打卡各种密逃店,好几天不见人影,朋友圈倒是发得勤快。 指尖划开通话键,陶宁手机放在耳边:“宋老板,又找我有啥什么事?” 宋颜姝十分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我真的有事请你帮忙,这件事我找不到人了!求你必须答应,来日我再给你磕一个!” 陶宁:“……” 半小时后,陶宁站在高中校园门前。 她转了转手里的钥匙扣,戴着墨镜,仰头看向一旁校名。 没能抵挡磕一个的恳求,陶宁答应了给宋颜姝同宗妹妹开家长会的要求。 滨市十二中,是宋颜姝的母校。 换言之,也是陶宁的母校,顺着左边的巷子往里走,就能走到当年两人翻过的围墙。 不过听说这几年母校装修,防止其他学生继续翻墙逃课,围墙上已经被装上了装饰铁刺,不能随便翻。 为屁股着想,还是不去试了。 陶宁随着人流往里走,今天是全校开家长会的日子,校园里汇聚了各种阶层的家长,顺着指引往自家孩子的教室走去。 学校教学楼几次搬动,陶宁有点忘了宋颜姝妹妹的高二教室到底在哪一栋楼了。 发消息给妹妹也没回,估计正在忙着,陶宁正准备去公告栏那看看学校地图,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威严的:“陶宁。”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唤起了她记忆里恐惧,这一刻理性被战胜,学生时代学渣本能觉醒,下意识迈腿就跑。 下一秒,陶宁的肩膀上按上一只手:“我叫你,你跑什么?” 如果问世界上比厉鬼还快的存在是什么,那陶宁可以回答四个字——教导主任。 记忆里学生时代的追逐太鲜明了,连带着影响了现在的陶宁,听见老师说话就想跑。 陶宁有理由怀疑,宋颜姝不是为了跟学妹约会把事情推给她的,是她也不想看见生龙活虎如当年的教导主任。 后面的人奇怪道:“陶宁,你怎么不说话?” 虽然人戴着墨镜,但她从不会认错人。 陶宁回头,摘下墨镜,打声招呼:“李老师好,我不是回母校捣乱的,我是来给家里小朋友开家长会的。” 无时无刻不穿着运动鞋,前身是体育教师的教导主任奇怪道:“我知道啊,老师跟你打声招呼而已……” 她看一眼礼貌微笑的陶宁,忽然说:“比以前沉稳不少,这样也好,以前你总是……” 赶在教导主任大篇长论,诉说人生道理之前,陶宁连忙说自己找到教室了,赶不上时间要走了。 教导主任到底是低估了陶宁的实力,她今天特地穿了很好跑路的平底鞋来的,那道身影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拐了个弯,离开教导主任视线的陶宁手机响了,她停下来接电话,又是宋颜姝打过来的。 陶宁接通,听了来意后,夸下海口:“放心吧宋老板,我保证完成任务,必须把你妹妹的家长会老老实实参加完了,哪怕被班主任喊办公室里都受着……” 说话时,陶宁似有所感回头,正好看见傅观月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满眼诧异地看着她。 陶宁:“……” 傅观月:“……” 陶宁挂断了电话:“这么巧啊?” 傅观月点点头:“是很巧,没想到你还要身兼数职,派完传单,还得给老板妹妹开家长会。” 第258章 陶宁:“……” 传单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的。 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清贫形象那么深入人心的吗? 第164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9 自那日回去之后, 陶宁没再见过傅观月,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却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里。 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究竟给傅观月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 刚刚那席话给本就解释不清的形象雪上加霜。 陶宁觉得要不还是解释一下, 她抬了抬手机:“其实我是帮我朋友家里的妹妹开家长会的。” 真不是周末的莫名其妙加班。 闻言,傅观月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 她又问:“这是你的新工作吗?” 看工作内容, 有点像私人助理。 原谅傅观月,她早就忘记了是亲自打电话举报门店下有尸体,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宋老板是见过的那个, 毕竟她连陶宁叫什么都不知道。 陶宁:“……” 一看她那表情, 陶宁就知道她不信。 不仅如此, 对方心中估计又有了新人设,比如周末也要替老板开家长会的苦逼牛马。 她可没错过傅观月一闪而过的思索, 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最终下定决心, 态度更加缓和了。 讲不通,陶宁只好转移话题:“你要去哪一栋楼,可能我们顺路?” “好像是思……我还没看清, 稍等一下。”傅观月看了看手机, 翻的有点困难,找了一会,她发现她忘了新下载的究竟是哪个软件。 两天前, 傅观月被傅昭昭哭求帮忙开家长会, 理由是她爸妈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没人给开家长会真的太可怜了, 傅观月一时心软答应了。 之后被要求下聊天软件方便交流,当时她在忙,便让助理傅溪代办。 傅昭昭实在了解她家小姑姑习惯,傅观月偶尔会阅读未读消息,读过了的都会被删除。 如果换成纸质通知,那就相当于阅后即焚,也不知道她从哪里保留的习惯。 以免被忘记,傅昭昭特地在今早上发的地址和班级,机关算尽的傅昭昭忘了一件事情——她家小姑姑压根没见过软件本体长什么样! 但傅观月也忘了一件事,软件下载,账号注册,都是由傅溪一手办理的,傅观月负责在手机耗完电的时候给它充上电,以及偶尔一次性划掉锁屏上的未读消息。 今早上傅观月就这么干了,把所有未读消息划掉了。 关于手机里面究竟有什么,她了解她家禁地里面有什么都比了解手机里有几个软件更清楚,解开锁屏之后直接两眼一抹黑,满天小红点,个个都像傅昭昭发来的消息,点进去个个都不是。 翻了一会,傅观月还是没能排雷出正确的软件,眉头无意识皱起。 陶宁靠近一步问:“她没发给你吗?” 傅观月停下动作,如实道:“她发了,但我忘了她发在哪里了。” 因为接过一次傅昭昭放学,傅观月知道学校地址,但就读的班级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发在哪里了?”陶宁有点疑惑,难不成傅观月还是个有众多小号的冲浪大拿,五彩缤纷到找不着消息到底在哪? 眼睛看遍五颜六色的小小图标们,傅观月只觉得比小时候认符还费劲,看得人眼晕。 她双手捧着手机,往前一挪:“你们平时交流使用哪一个软件的?我不常用手机,一时半会找不到。” 用着极简壁纸的手机页面递到眼下,陶宁下意识看一眼,上面密密麻麻,每一个小方框上班自带小红点,已经有大半被消除了。 那一大半就是傅观月刚刚一个一个点进去看的,全都铩羽而归。 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聊天软件,点进去只有琳琅满目的页面。 怪不得傅观月翻半天也翻不出哪一个才有她要的,因为聊天软件本身就不在这一页上。 陶宁靠近了点,修长指尖一翻,再一翻,指尖一点,点开了其中一个软件:“可能在这吧。” “在哪……还真是。”傅观月垂下脑袋,还真发现了傅昭昭备注的对话框,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傅观月惊喜道:“找到了,在思源楼二楼理科二班。” 陶宁回想片刻:“那挺巧,我也在二楼,不过不是理科二班,是七班班,隔了点距离。” 说完,陶宁觉得不对,默默看了眼对着手机捣鼓的傅观月。 所以刚刚傅观月是在学校里迷路了吧,她还以为是顺路碰见的。 刚看过的学校布局图可就发挥用途了,陶宁认路。 陶宁抬手一指露出一角的教学楼:“思源楼在那,我跟你一块去吧,正好顺路。” 这话傅观月求之不得,她上次来接人可没进校门,她根本不知道思源楼在哪。 傅观月:“好,那就一起走吧。” 今天学校里多了不少人,学生加上学生家长,安静的校园比平时热闹不少,随处可见仰着脑袋看楼名的家长。 走出长廊,还有不少学生志愿者带着臂章在校园内走动,被询问后,会亲自带着家长过去。 两人穿过人群,径直上楼。 正好碰见傅昭昭往下走,她穿着校服,额上微汗,见到傅观月惊喜道:“小姑姑你到了啊,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正想下去找你,没想到你还能自己找到……”路上来。 后面的话傅观月不让继续说下去了,忙上前几阶制止:“嗯,路上有人帮忙指路,我就到了。” 傅昭昭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陶宁,愣了一瞬:“啊,你是那天的那个女生哈哈哈。” 只有她知道她看向傅观月的眼神究竟有多复杂。 ——我的家长会,也是小姑姑你play的一环吗? 还以为小姑姑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她还能把人约到学校,这真是别出心裁的办法,别说是巧合,她傅昭昭第一个不信。 傅观月显然没办法接收来自傅昭昭的庞大的信息量,她看不懂,也没办法问,只好说:“我们在路上碰见,她刚好也要帮人开家长会,就一块上来了。” 听到前一句话傅昭昭心想果然如此,后一句话则让她失望了,没想到还真是巧合。 但,这也没关系。 傅昭昭说:“那真巧,相逢就是缘分啊。” 陶宁埋头上楼梯,听罢认真点头:“嗯,的确是很有缘分。” 傅昭昭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嘿嘿,确实。” 傅观月:“……” 在二楼的人也不少,教室里的座位被家长坐了,学生们只好聚在走廊抱着书边聊天边看,当有人走上来时,都会无意识往那边看一眼,等人走过了,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书。 说人生百态,其实更多的还是大差不差,只看一眼,看了就过,谁也没记住谁,闹闹哄哄地做自己。 “我跟你说,上次月假我去了一家很好吃的店,下次我们一起去打卡,我给你拍照。” 抱着书,背对着楼梯口跟同桌说话的女学生见同桌忽然不说话,闭上嘴看向她身后。 拉了一下同桌胳膊,女学生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着,女学生才发现走廊有点安静了,她心生奇怪,也回头看去。 只见有人提裙缓缓走上台阶,乌发如瀑,眉眼含笑,淡色双唇勾起一抹弧度,身穿亚麻色衣裙,知性感十足。 有的人连风都偏爱的,穿堂风吹过,搅动她耳垂发丝,清隽眉眼被朦胧一瞬,飘动的发丝被修长手指勾住,挽在耳后。 就是随意往那一站,便是目光聚集中心,人群里天然发光体。 身后也上来一人,宽松衣衫,眉间朱砂,大夏天里带来一抹清凉。 女学生回头看了眼被教学楼挡住的太阳,有点不太明白。 今天是啥日子,看得大家眼前一亮又一亮的。 傅昭昭踩在二楼最后一道台阶上,回头问陶宁:“姐姐你要去哪一班啊?理科的一到六在这边,七之后的在对面。” 傅观月也看向她。 这栋教学楼呈回字形结构,中间空,向下俯瞰是雕像以及花坛,绿荫葱葱,时常供学生们散步。 当然了,傅昭昭也不会说要是去对面,还有另一个更近的楼梯口。 陶宁随意看了一眼环境,她说:“我要去七班,往这边走好像更近。” 傅昭昭的班级在楼梯口的左边,经过傅昭昭教室前的走廊,拐个弯就是七班了。 那里门口也零零散散站着几人,各自挤在一块说话,有些爱清净的自己拿着书看等着。 经过傅昭昭班级后,陶宁挥挥手:“那我先过去了,拜拜。” 傅观月学着她动作:“拜拜。” 见人继续往前走,傅观月被傅昭昭拉进了教室里,那里已经坐了不少家长,老师刚来了又走,剩几个班干部帮忙维持纪律。 傅观月被引着坐下,傅昭昭座位收拾得整整齐齐,摆着几样喜欢的小东西,给座位带来了几分别样的点缀。 第259章 同桌的家长来了,坐了一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出去了,看桌子水杯上残留的口红印,是位女士留下的。 傅昭昭看一眼那飘着热气的水杯,她说:“小姑姑你要喝水吗?还是要喝点别的,果汁还是咖啡?不对,小姑姑你从不喝咖啡,我给你倒水吧。” 在傅昭昭眼里,小姑姑不挑食,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唯一讨厌的就是吃鱼,闻到熟鱼肉的味道也不喜欢的那种。 傅观月话都没来得及说,傅昭昭已经风风火火地去拿杯子了,她只好坐在原地等着。 教室里热水机里热水已经没了,还得等烧开。 旁边过来一人,正是傅昭昭同桌,她压低声音道:“坐你座位上的是谁啊?没听说过你有姐姐,你小子藏私是吧?还有刚刚经过走廊那个,高高的,不准说你不认识,我不信。” 傅昭昭嘴角比ak还难压,假装不经意道:“我座位上的是我小姑姑,另一个是我小姑姑的朋友,我们上周一块去玩密室逃脱。” 虽然那个漂亮大姐姐是员工被老板推进来充人头的,但是这也没说谎。 同桌:“上周?就你叫我跟李雪然的那次?你小姑姑和你小姑姑朋友去怎么不告诉我。” 傅昭昭望天,又看热水机:“这个好像有点慢……那不是你们怕嘛,我就不敢拉着你们去,我也没想到我小姑姑自带坦克属性,什么都不怕,还有那个姐姐解密很快,就是发现线索有点慢。” 正在凡尔赛的傅昭昭不知道,当时陶宁是拖着低电量身体玩下去的,别说发现线索,她还能自己站着走出来,就让傅观月感到惊讶了。 越说越让人后悔,感觉自己错忆,又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傅昭昭同学闻言给了她肩膀一巴掌,对痛失跟漂亮姐姐玩机会感到万分后悔,她咬牙切齿:“你个天杀的,有好东西不通知大家,自己偷偷吃,你要是说你小姑姑和她 朋友什么情况,我跟李雪然打着摆子也要闯一闯。” 傅昭昭躲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彻底忍不住了:“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同桌想说我和李雪然才不会,就听傅昭昭低声提醒:“我小姑姑听力很好的,我们这个音量她听得见的。” “我才不信,隔了那么远,旁边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同桌边说边回头,竟看见傅观月正看着这一边,并不意外她的回头,轻轻点头示意。 可在此之前,双方压根没见过面。 同桌:“……” 同桌涨红了脸,僵硬点点头,迅速低头:“不是吧,这么远,她她她真的听得见啊?!” 傅昭昭倒水,混成适合入口的温热水温:“我骗你干嘛,小姑姑朋友听力也很好,能在尖叫声中分辨出医生npc的皮鞋声往那边走。” 还有一点,是傅昭昭不知道的。 陶宁视力也很好。 顺着走廊经过几个班级,穿过重重人影,将所有目光抛在身后,陶宁走到了七班的门口。 宋颜姝的堂妹坐在最里排的窗边,托着下巴,往外看去,似乎因为没看见熟悉的人影,神情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忘了,前往七班不止一条路,和一个楼梯口,一直看着一条路,以至于没能发现另一条路有人向她走来。 宋颜姝的妹妹叫宋思冉,早在五岁时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父亲,之后她爸车祸去世,她妈早就有了新家庭,她愿意支付抚养费,但不愿意亲自抚养她。 没人肯抚养,宋思冉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上了高中才到了宋颜姝家。 其实没人敢往宋颜姝家送人,是宋颜姝这个酒蒙子头一天喝醉了,酒还没醒就被姐姐摇醒去参加葬礼,碰巧看见举办葬礼的那户主人家在角落里打骂宋思冉。 又是姓宋的,那大小也算亲戚。 一时上头,给宋颜姝领了回来,之后听说学校有人敢欺负宋思冉,二度上头,杀去学校一通乱杀,事后坚决要求给人转班。 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甩不掉这糯米糍了,就这么把人留着,一年两次家长会也亲自来。 哦不,现在该改改了,跟御姐型学妹约会的宋颜姝来不了了。 陶宁走了进去,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宋颜姝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忘记跟宋思冉说换人来了。 宋思冉身世原因,从小性格敏感,跟陶宁见过几次,为了壮胆也被宋颜姝拉着参加过几回聚会,每次她都安静待在角落里,像一幅美人画。 发现班里忽然安静不少,宋思冉听见隔壁传来同桌的嘀咕声:“她找谁的啊?” 宋思冉回头,看清对方后震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站起身。 起身的力气太大,宋思冉身后的凳子给她摔到地上了,砰的一声,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可现在没人去看她,都看那缓步而来,自带香风的大美人。 同桌被吓了一跳,忙问:“思冉你认识她?” 第165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0 不用宋思冉回答, 陶宁已经站定她们面前,跟宋思冉对视。 既然同桌自己不认识,那宋思冉肯定认识, 可记得以前宋思冉姐姐不长这样的。 有缘见过宋颜姝对阵学生家长的场面, 那是活孔雀,也是活炮仗,噼里啪啦的谁都响不过她。 宋思冉有点紧张,语气结巴:“陶, 陶宁姐,怎么是你来了?” 今天的陶宁化了淡妆, 还穿得斯文优雅, 简直不能再正经。 日常几乎要纹到脸的纹身也消失不见, 脖子锁骨上白白净净的, 没有了五颜六色的纹身,宋思冉差点没认出人来。 但仔细辨认五官, 还真是陶宁本宁。 这不能怪宋思冉反应那么大, 在她眼里陶宁日常夸张怪诞小青年, 结果人收拾收拾还能cos文艺青年,反差感也太大了。 陶宁解释道:“宋颜姝有急事来不了,我替她来一趟, 不介意吧?” “是这样啊……” 说不失望那就是假的, 她这次考试取得进步,本来想给宋颜姝看看的。 宋思冉重新扬起笑容,“当然不介意, 陶宁姐进来坐, 我给你倒水。” “给我过一下。”她点了点同桌肩膀,有点愣住的同桌马上反应过来, 起身让开位置。 陶宁被引着入座,宋思冉去倒水了,桌面上摆得最明显的,就是她的成绩单了。 放在明面上的很明显是给来人看的,陶宁悉数拍下,发给了宋颜姝。 别看她没心没肺,经常做事有始无终,对宋思冉的事情还是很认真的。 在来之前,宋颜姝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宋思冉之前因为之前的事情,成绩不太好,还有一点点点点偏科。 以上是宋颜姝的原话,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篡改过。 陶宁看了眼成绩单,英语21,数学131,语文125。 岂止是一点,那是差距悬殊,连零头都比不上。 最惨的这分数还是宋思冉认认真真做出来的,不是答题卡踩一脚给出的答案,试卷上还有她满登登的答案。 陶宁挪开目光,不忍心看了。 宋思冉端着水回来了,小心放在桌边:“陶宁姐喝水,温度刚刚好。” “好。”陶宁喝了一口,心想这算是践行茶吗? 果不其然,开完家长会的陶宁被英语老师叫进办公室,就宋思冉的英语水平应该怎么提高的问题,开了一场“短会”。 夸下海口的陶宁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逃课,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听了一耳朵的教育经。 让陶宁年纪轻轻也体会了一把教育祖国花朵的困难,变身点头机,只会点头和说是。 对对对,老师说的是,会改的会改的。 会毕,英语老师语重心长地下结语:“思冉她各方面成绩都挺不错,就是英语拖了后腿,要知道在高考上差一分就是落后很多名,家长得想办法改善这个情况。” 陶宁耳朵听麻了:“是是是。” 英语老师嘴巴也说干了,她喝了口茶,看时间也不早了,跟陶宁道别。 陶宁瞬间死灰复燃,开朗地拎着包出去了。 默默注视她的背影的英语老师:“……” 陶宁的背影简直要冒小花特效,快乐得很明显。 之前那个姐姐看着不靠谱,特地叫了这个看起来就很靠谱的陶女士过来,可她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我欺。 出去之后,陶宁直觉神清气爽,想她这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给人低头。 宋思冉等在外面,看陶宁出来,她迎了上来:“陶宁姐,我知道我英语很差,我会慢慢努力的,我英语单科比上一次进步了两分。” 陶宁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上一次英语才考了19分?” 宋思冉不好意思挠头:“姐姐说我可能是没有那根筋,实在学不会,大不了以后不出国。” 这话是宋颜姝能说出来的。 第260章 陶宁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深沉道:“思冉,我这辈子没给谁低过头,你让我破例了。” 从前被教导主任追,陶宁也是抬着头跑的,从不低头。 宋思冉更不好意思了:“我会努力的。” 陶宁却摇头:“不,要努力的不应该是你,应该是宋颜姝,她要努力给你请到合适的英语老师给你补课,我也会努力找到合适的老师给你补课。” 宋思冉:“……” 陶宁作为过来人,深沉拍肩:“不要放弃,下次要是实在不会,不要硬来,你试试掷橡皮,abcd选一个,我跟你颜姝姐分别最高记录选择题错两个和选择题错一个。” 宋思冉:“……”听起来更不靠谱了。 但,还挺想试试的。 * 这周宋思冉留校住宿不回去,陶宁出了思源楼,宛若出狱的劳改犯,浑身轻松。 站在楼下,陶宁长长呼出一口气,心口里的郁气尽数吐了出去。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日轮将落未落,将天空映得橘红,浓郁的红向外扩散,依次变淡,远处的天边还是深蓝,云也淡淡。 学校里的人已经离开的差不多,家长学生们也散了,留校的学生们都去了食堂吃饭,热闹一时的校园安静下来。 陶宁准备往外走去,身后传来下楼的声音,她回头看去。 晚霞未散,落日熔金,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轻薄衣衫飘飘,阳光将她的脸庞映亮,一点朱砂痣如红梅落雪,格外分明。 她回头对楼梯上的人说:“不用了,我先回去。” 傅昭昭追了下来:“那你到了给我发消息哦。” “好,回去再告诉你。”傅观月答应了,清风似的走下阶梯,有人站在路边回望。 目光相碰片刻,傅观月越走越慢,夕阳映在对方身上,像是镀上柔和光晕,使她看来的目光似乎格外温柔。 还是陶宁先打破了这安静:“那么晚了,你还没走呢。” 傅观月回神,迈步走过去:“昭昭是班干部,班里乱,她留了会,我帮她一下,你呢,你怎么还没走?” 陶宁眼里始终装着对方的身影,她轻扯唇瓣,露出不经意的苦笑:“小孩有点偏科,老师留我说几句话。” 傅观月从未和人谈论过这些,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傅昭昭只是爱玩了点,本性不是需要需要人操心的。 傅观月一时犹豫不知怎么回答,正想干巴巴地回答听过的客气话。 陶宁转而说:“两个小朋友在学校食堂吃,反而是我晚饭没着落了……傅小姐,你饿了吗?” 傅观月下意识点头:“有点。” 傅观月三餐规律,作息稳定,五点起身修炼,七点吃早饭,五点吃晚饭,吃完继续修炼。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她早就腹中空空了。 陶宁看了看时间,提议道:“我也饿了,这附近有家饭馆味道不错,要不我两一块去吃个饭?” * 热闹饭馆里,现在是饭点有不少人在吃饭,热腾腾的食物散发着香气。 因为离学校近,吃饭的不仅有工作下班后的白领,更多的还是穿着十二中校服的学生。 “看看,这上面有什么是你喜欢吃的不?” 傅观月正打量周围,手里被塞了菜单,陶宁在对面抽纸巾擦桌子,垂着睫毛,满脸认真。 也不知道怎么的,傅观月神使鬼差答应了她的邀请,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陶宁把手上的纸巾团了团,随手丢进垃圾桶里,语气怀念:“以前上学的时候,觉得食堂饭菜太单一了,经常跟朋友来这吃,这一家老板手艺很好,我偶尔还会回来吃一次。” 傅观月目光从琳琅满目的彩蛋挪开,重新打量了一番略显陈旧简朴的饭馆,惊讶道:“你以前也是十二中的学生?” 陶宁单手托腮:“对啊,我看着不像吗?” 傅观月认真看她,认真点头,诚恳十足:“像,很像。” 在十二中上学的学生大多品学兼优,夹杂少量出身富贵,傅观月看眼前人,她能想象到年少时的陶宁,肆意张扬,蓝白校服穿得整齐,青春且优秀。 她的态度让陶宁很受用,她压低了点声音询问:“那傅小姐觉得我上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 人多嘴杂,傅观月觉得有点听不清,她凑了过去:“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说出去谁会信,耳听八方的年青一代魁首的傅观月有一天会跟人说听不清这三个字。 偏偏陶宁信了,手动挪了挪凳子,手搭在唇边,在她耳边说:“我说,傅小姐你觉得我学生那会是怎样的?” 潮热的呼吸呼在耳边,如微弱的风吹燃了星星之火,傅观月像触电似的闪开,下意识就想抬手摸耳朵。 碰上陶宁看来的讶异目光,傅观月硬生生压下了动作,任由发间通红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 陶宁歪头:“你耳朵好红啊,是不是不舒服?” 周围人声鼎沸,偏偏这一句听得一清二楚,耳朵放肆如晚霞,越烧越红。 傅观月偏了偏头,不让她再看,然而这是徒劳的:“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热而已。” 陶宁搓了搓微凉的指尖,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可能人多导致的,空调温度不高。” “我觉得你会想昭昭那样,成绩很好,朋友很多……”说着,傅观月觉得不对,讶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姓傅?” 陶宁忍俊不禁:“我不仅知道你姓傅,还知道你是傅昭昭的小姑姑,进校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光荣榜,上面有你侄女。” 傅观月了然:“原来是这样。” 似乎是为了礼貌,陶宁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傅观月的眼睛,每次傅观月都会挪开眼一瞬,又怕觉得不礼貌,回视过去。 对方眼底落满了星光似的,热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陶宁语气缱绻:“都坐在一块吃饭了,傅小姐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傅观月紧了紧膝盖上的手:“傅观月,观山海的观,月亮的月。” “傅观月……这名字真好听。”陶宁说,“我叫陶宁,左耳陶,安宁的宁。” 傅观月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寻常,被人含着笑意念了一遍,好像真的就多了几分不寻常来。 陶宁忽然伸手过来,傅观月莫名心里一紧,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过她,淡粉指尖按住菜单,缓缓拉了过来。 头顶灯光明亮,将桌子上那只手照的清晰。 肤色冷白,手指修长,并不那么骨感,显得骨节分明,而是如玉一般的质感,细腻得像工匠精心雕琢而成。 手上毫无装饰,腕骨微突,也掩盖不了这是一双极漂亮的手。 如果傅观月此时此刻还有几分理智,就会发现她思维里的破绽——一个清贫的人,怎么会有双细腻完美,全然不事生产的手? 可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完全没发现,目光不由自主跟着那只手在眼下挪走。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是几秒的事情。 陶宁翻开菜单,随口问道:“你想好点什么菜了吗?老板已经看了我们好几眼了,大姨她很热情,肯定又认出我了。” 她用拇指指了一下厨房那边,这家饭馆采用透明厨房,用玻璃隔开食堂和厨房,顾客坐在里面有几个师傅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这家生意那么好全是口碑堆起来的。 大姨和几个服务员忙进忙出的,时不时抽空盯一眼这边。 其实傅观月压根没看菜单上面有什么,她不想露怯,便说:“我不挑食,你点吧。” 陶宁应了声:“好。”招手叫来服务员。 距离比较近的服务员正想走过去,老板出现在她身后,跟她说:“我去,你去忙别的。” 大姨手抓点菜本,笑着过来:“好久没见你回来了,这你朋友?怎么没看小宋过来?” 陶宁说:“小宋有事没来,今天替她来一趟学校,又馋了,就过来吃一顿,郑姨生意越来越好了。” 郑姨长得慈眉善目的,烫的中老年时兴的泡面头,染的酒红色,她说:“今天周末,学生多了点,生意就看起来好了些,还是吃以前那几样菜吗?今早上来了一批新鲜的鱼,要不要上一条清蒸的,我们的招牌菜。” 她还记得老顾客的习惯,知道陶宁和宋颜姝两人喜欢吃新鲜的,口味偏淡,不爱酸辣口。 陶宁想也不想就说:“今天不吃鱼了,我想换点别的,把清蒸鲈鱼换成这个,其他的照旧。” 她念了几个菜名,好几例是店里招牌菜,又问傅观月:“这些你有不喜欢的吗?” 傅观月心情微妙地摇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还都是她爱吃的。 第166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1 不挑食不代表没有偏好的口味, 陶宁却能点中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一样不差。 第261章 连讨厌的鱼也被剔除掉了。 “好,那你们坐着等会, 那有泡好的茶, 不够就喊人给你拿,别客气。“郑姨答应了一声,扭身让厨房去做。 陶宁回头,看傅观月低着头神情复杂地喝茶, 不太理解。 记得这些都是她爱吃的,难不成口味有所改变了? 等一道道菜被端上来, 陶宁打消了这个疑惑, 傅观月看起来都挺喜欢的, 吃得很愉快。 两个人都饿的不轻, 把点的菜都吃完了。 吃饱喝足后,还没学会手机支付的傅观月遗憾失去了付账的机会, 被笑眯眯的大姨一人塞了一个莲雾。 大姨挥手:“拿去吧, 饭后吃个水果, 解腻。” 裹着泡沫袋的莲雾被塞到陶宁手里,果皮是淡淡的粉,味道也是淡淡的。 陶宁不再推脱, 把莲雾拿好, 笑着打招呼:“那谢谢郑姨了,下次再来。” “好,下次来还给你吃得饱饱的。”郑姨挥手, 坐在台后, 目送两人出门。 傅观月把卡收了回去,跟着人走出饭馆, 她说:“下次我来付账。” 陶宁欣然答应:“好啊,为了我们的下次,不如加个好友?” 被扔进口袋里被捂暖了的手机再次被拿了出来,傅观月跟拿块板砖似的拿着手机,毫不犹豫地发出了不懂电子设备的疑问:“加好友,应该怎么加?” 陶宁稀奇道:“你不会电子支付,还不会加好友,你该不会是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说完,陶宁又自顾自摇头:“不对啊,你刚还会刷卡支付,古代人可不会刷卡支付。” 平心而论,520觉得陶宁是怎么好意思说土著女主是穿的。 傅观月否认:“我不是,只是住在山里,用不上这些,所以不太懂这些。” 这话说给谁听都不信,好端端的年轻人谁还愿意住在山里,枯燥又无聊的,倒像是为了不付账说出的推脱的话。 可信度很低,说给三岁小孩听都不信。 陶宁又信了,惊讶道:“住山里啊,那我是理解了你为什么不会这些了。” “看你一言一行,你家该不会是什么不出世的隐世大族,天下大乱才出山救世,然后长辈都板着脸,家教特别严格。” 傅观月试图解释:“也没有很严格,一般是五点起床,以前完成学业后,能早点睡,两点开始睡,长大之后三点睡就够了。” 修士身体不同常人,打坐修炼比睡觉更加能缓解疲劳,这对于她们来说只是寻常。 陶宁操作手机的手停住了:“五点起床,你一直保持这样?” 傅观月点头:“对,从小到大都这样。” 陶宁看起来更惊讶了,不敢置信道,“这非人哉的作息,还能坚持二十多年,你真是厉害。” 她说的真心实意,不掺杂一点讽刺,倒是傅观月听得稀奇,放下了最后一丝防备。 傅观月凝视陶宁:“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不会觉得我在撒谎,装模作样的欺骗你? 陶宁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着呢,有人光是坐着聊天就能陷入短暂的深度睡眠,一天下来就不用睡了。或许你家基因特别,一家子都是这种人,天生精力旺盛而已。” 看一眼愣怔的傅观月,她招招手:“你过来点,我加你好友,站太远了扫不到。” 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今夜月明,路灯明亮。 傅观月刚好站在阴影处,闻言她走向路灯下,浑身似有若无的冰霜一步步化开:“怎么扫?” “我来。”陶宁把脑袋凑过来,手指快速点点,就弹出一个页面,滴的一声,便加上了。 她动作太快了,傅观月没看清:“你刚刚是哪里点出来的,我没见过。” “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了岂不是让你到处加人,把我忘在脑后?”陶宁弯唇一笑,晃晃手机:“给你通过了。” 傅观月想说我不会,她记性很好,听过的事情不会忘记。 陶宁又凑了过来,语气微扬:“我骗你的,在这,点开就能发现了。” 傅观月头一次对手里的东西感兴趣,低头随意点了点,翻翻看看。 她添加的人不多,一个傅昭昭,一个傅溪,然后就没有了。 至于她爸妈跟她差不多,觉得打电话没传音符快,一张传音符包圆,傅观月也习惯了这么回复,手机于她们而言基本是摆设,还不如她从小不学无术的爷爷更熟悉手机。 打完备注后,陶宁问:“你准备怎么回去?有人来接你不,我送你。” 傅观月:“有人来接我,不过。” 她看一眼周围环境,说,“接我的车很有可能进不来,得走回学校门口上车,我让她们在那等我。” 这里距离十二中也不远,这一片是学校的后门,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就能到了。 * 十二中校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车,流畅的车型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车内有两人,穿着利落套装,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上,一人正低头收拾吃完的餐盒。 副驾上的一伸手:“给我。” 傅溪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被旁边的人接走,放进袋子里打了个结。 她欣赏片刻,感叹道:“完美。” 然后她就下车拎着打包完美的餐盒袋走向垃圾桶。 傅溪坐在车里等着,开启换风系统把车内的气味去掉,她妹妹傅洛有点强迫症,现在连垃圾袋打包都不放过。 丢完垃圾,傅洛很快折了回来。 砰的一声闷响,另一人坐上副驾驶,傅洛说:“我刚想了一下,姐你确定没走错地方,大小姐她怎么可能会来这边吃饭?” 傅溪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不会有错,饭馆名字就显示在附近,安心等吧。” 傅洛不太信,边说边往傅溪手机看去:“我们大小姐什么人,吸收天地精华,差不多是喝露水长大的,怎么可能会跑到小巷子里吃……哎哟我天,郑姨饭馆,还真是这啊?” 傅溪用两根手指把妹妹脑袋推开:“千真万确,大小姐电话里说的就是这地方,她让咱两在校门口等,她等会就出来了。” “真无情,靠一下都不给。”傅洛爬了起来。 傅溪一指肩膀上的白印:“你的粉底液蹭上来了。” “等会帮你洗。”傅洛自知理亏,没话了。 一刻也不安分似的,坐回原地没几秒钟,又转过来招惹傅溪:“姐,不对啊。” 傅溪闭目养神,她比妹妹更加稳重,相似的面容截然不同的性格:“哪里不对?” 傅洛:“哪里都不对好不好,你说大小姐什么时候会在外面吃饭?” 傅溪沉了口气,冷静叙述:“一周前,我们跟随大小姐前往玟洲余氏,与其他三家合力替余氏坏掉的拘魂阵给修补上,别跟渔网似的东一个洞,西一个洞,把祖宗传下来的鬼全都漏完了,满世界乱跑,给大家惹了不少麻烦。” “为表达谢意,余氏组了个饭局,我们一帮人,还有大小姐坐上席,吃了这么一顿饭,你金鱼脑这么快就忘了?” 傅洛:“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大小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自己在外头吃饭过,不去环境高雅的高级餐厅,反而跑到这吃,根本不是她会来的地方。” 这话说的没错,傅观月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她是没少上山下乡,翻山越岭,往偏僻的地方钻,把自己脏得乱七八糟。 不过一般这时候,她都在诛邪。 傅溪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开口阻止她继续乌鸦嘴。 傅洛挠挠头,做下定论:“你说是不是跟上次那样,大小姐遇到了胆大包天的拦路鬼?不过要是普通游魂,大小姐早应该回来了,怎么会去那么久,难不成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最好不是。”傅溪睁开眼,反手掏出一圆盘。 这圆盘上面放着一勺子似的物件,其上篆刻着金色铭文,神秘而深沉,它被傅溪托在手上,看着轻飘飘,实则颇为重手。 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这是吃炒饭用的碟子和勺子。 这长得像古代简陋版指南针的东西能检测附近是否有怨气的存在,即便深入鬼蜮,也能靠着它走出。 此物名唤引路针,长得跟针没有半点关系,偏偏取了这个名字。 本来属于傅观月所有,是不可多得的法器,但傅观月嫌它重手,扔给了傅溪,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傅溪掐诀打入一道灵力,托在手上的法器嗡的一震,勺柄不断旋转,最终指向一个方向。 两人目光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十二中的学生们都不再出入学校了,路边没有了行人,值班室里的保安大爷正捧着茶杯犯食困,路的尽头,是一片黑得不寻常的阴影。 记得来时,那里是通往学校后门的小路,傍晚就亮起了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路灯悄然熄灭了。 不必多说,傅溪和傅洛对视一眼,两人都严肃了表情:“走!” 第262章 * 半小时前,陶宁跟傅观月一块前往校门。 十二中建在繁荣地段,后门那片往外走两条街是一小区,小区出口走两百米便是地铁口。 因着地铁口的存在,平时这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到晚上都能看见遛狗散步的人。 两人边走边聊,拐进了通往学校的路,吹起了一阵微不可查的风。 不知不觉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了,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去学校,去别的地方也不顺路。 一阵凉风拂面,陶宁边走边说:“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傅观月走在她身边,片刻后她回答:“好像是有点,可能因为这里是背阴处吧。” 陶宁点点头:“说的也是。” 过了一会,陶宁听见了附近传来的读书声,她稀奇道:“十二中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晚上也要读书?” 这条路紧挨着学校围墙,围墙后有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隐约能看见教室窗户后有人影走动,像是老师正在巡班。 脚下脚步声沙沙,小巷里太安静了,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傅观月也听见了这读书声,她说:“是的,听说这样可以加深记忆,每天晚上都要读一会,之后就会听写单词。” 陶宁走在前边,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住校不这样,倒是轻松多了。” 其实会不会这样陶宁不一定记得清,一般她都会和宋颜姝翻墙上网去。 傅观月紧走了几步,靠近了点走在前面的人影,她盯着她的背影问:“还记得吗,以前学校召开运动会有一项活动……” 怎么还说话说一半就不说的,陶宁问:“有什么活动?” 傅观月:“负重跑。” 陶宁疑惑:“那不是体育生训练的办法吗?学校运动会有这个?” 傅观月的声音响在耳边:“有啊,就像这样。” 黑暗里,琥珀色双眼逐渐转成全黑,双瞳里没有一点眼白,脸却白地像白墙,攀附着几道裂开的痕迹,她像是被摔碎的瓷娃娃。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便能看见陶宁背上趴着一个人,穿着沾着血的衣服,双臂环在她脖颈处,看其身形瘦弱,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话音刚落,她举起双手,缓缓向陶宁脖颈靠去,双手猛的收拢,却浑身一轻,扑了个空。 她被陶宁扔在了地上,举着双手,还有些迷茫,随即看向墙角处。 陶宁背贴着墙站在一边,修长指尖中夹着一物:“别这样,我只背我老婆,像你这样的野鬼是不背的。” 她说话语气戏谑,目光却冰冷。 陶宁居高临下:“你乐意在这待着,我倒是懒得理你,偏偏要缠上我。” 设下鬼打墙,伪装成傅观月的东西刚刚不装了,露出本来的面目,双眼直勾勾盯着陶宁,想把她生吞。 极阴命格,总是大补。 她歪了歪脑袋,咧嘴一笑:“那只能怪你自己,撞上了我。” 说到了这个字,那女鬼已经扑了过来,危险近在咫尺。 陶宁偏身闪过,躲过了她指甲伸长的手,这玩意凶倒是不凶,胆子大倒是真的。 让陶宁怀疑她压根不是跳楼死是,是被撑死的,因为撑死胆大的,那么大一天师走她身边也敢捣鼓鬼打墙困住她们。 总是捉不中人,不过是方寸之地,陶宁跟水里的鱼似的滑不留手,气得女鬼火气暴涨。 女鬼:“你跑什么!” 陶宁振振有词:“你都追我了还不跑,你当我傻?” 女鬼:“……”好气,但是追不上。 追上了陶宁会用手里的符箓将她逼退,止步在三步之外,吃又吃不着,抓也赚不到,一切手段在她身上都是白搭。 第167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2 如此反复, 女鬼也累了,大餐再香,会攻击鬼的大餐不吃也罢。 而且对方看起来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动手, 把她耍猴似的戏弄。 女鬼说:“我不吃你了行了吧,我放你走。” 陶宁摸了摸发烫的钥匙扣,摇头道:“那不行,我不走。” 女鬼火了:“你有病, 让你走还不走!” 陶宁理直气壮:“作为柔弱无助的普通人类的我,应该在原地等待强大无匹的天师从天而降, 脚踏七彩祥云来拯救我。” 女鬼:“???”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女鬼脸上流的血更急了, 气急败坏道:“哪里来的天师?” 陶宁伸手一指, 指向她身后, 给鬼讲了个鬼故事:“在你身后。” 指尖一动,陶宁收起了手里的符箓。 “!” 明明早就没了身体, 女鬼却觉得背后一寒, 猝然扭头, 身后还是那走不到尽头的巷子,远处的路灯幽幽,哪里有什么天师。 死得凄惨的鬼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女鬼全黑眼眶流下血泪:“你欺骗我!” 鬼没有眼泪, 血也不过是怨气凝成的,倒是挺吓人。 “你欺骗我!我最恨欺骗我的人,你该死!” 女鬼往陶宁扑去, 顾不上心里的忌惮誓要把对方杀死。 浓郁的鬼气铺开, 翻涌,往陶宁扑去, 没人会怀疑,任何人碰见了它不被吞噬殆尽。 陶宁慌不择路似的,竟跑到墙根下,她无路可走了,于是她回过头,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她。 在女鬼身后,一道青光划开鬼蜮,朦朦胧胧的学生读书声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剑光。 那剑来得太快,破开了黑暗,几乎要将昏暗巷道映亮。 女鬼来不及躲闪,那道剑光穿透她的身体,瞬间消弭于人间,连最后的悲鸣也无法发出。 叮的一声,穿透女鬼身体的长剑插入墙面,一会后,逐渐消失,只留下不易察觉的剑坑。 原来这不是真的剑,只是由幻剑符幻化而成的利剑,斩杀了敌人后,随着灵力的消散而消失。 傅观月走入巷中,脚步匆忙,一眼便看见陶宁坐在一边,白皙手掌捂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晕过去了? 她心里一紧,大步上前,摇了摇她肩膀:“陶宁?陶宁你醒醒。” 当时她跟陶宁并肩而行,走着走着人忽然就不见了,傅观月找不到她,发现怎么走也找不到刚刚走过的路,前面就是巷口。 设下鬼打墙的存在本没打算放任傅观月离开,那巷口只是假象,无论走多少次,也无法走到真正的出口。 她困住了陶宁,也想困住傅观月,可她怎么可能是坐以待毙之辈,这等小小伎俩很快就被破解掉。 出幻境的那一刻,她又设法找到了陶宁所在的幻境,一力破开,却发现那困住她女鬼正要对她动手,情急之下画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幻剑符将其诛杀。 担心陶宁被鬼蜮所影响,傅观月笔尖轻点她额头,淡淡青光没入她额头:“陶宁,醒醒。” 陶宁坐在墙根下的石头上,手撑着脑袋,睫毛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眼中的困倦还没散去,她迷茫看了看周围。 最终眼神定在了傅观月脸上,陶宁问:“怎么了?” 傅观月把散下的头发挽在耳后:“这话是我问你才对,你好端端的,怎么坐在这?” 陶宁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闻言恍然道:“我有点晕碳,刚刚忽然觉得很累,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是不是睡着了?” 听说过晕血,没听说过晕碳的,傅观月问:“晕碳是什么?” 忘了这是深山里长大的,陶宁低声解释了一遍:“就是吃饱了容易犯食困,容易晕。” 傅观月蹲下身,长发散了满背,仰头看她,谨慎问道:“你刚刚就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陶宁挪开手,双眼水润,她反问:“什么异样?” 傅观月静静地看着她,陶宁默默回视,夜里巷中昏黑,使傅观月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只要刚刚傅观月她晚来一步,这东西差点就能近身,不过之前送出去的驱鬼符还是能撑一阵。 但这已经凶险非常,她连一点异样都没察觉,也不知道还叫人说什么好。 傅观月没再揪着那个话题,默默收起了清忆符,她忽然不想用了。 用上这个之后,陶宁不仅会忘记今晚的事情,还会忘记傅观月,连同名字,以及所有的记忆,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如大雪夜行,踏雪无痕,不会再有半点痕迹。 如果换做从前,她画这种符,用这种符,是最顺手的。 陶宁还在仰头看着她,眼底都是信任。 傅观月摇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扶你起来吧。” 她站起身,朝陶宁伸出手。 陶宁忽然收手,转头看向巷口另一边。 傅观月慢半拍向那边看去,有两人从路的另一头走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看见傅观月时双眼一亮。 “大小姐,你果然在这。”傅洛快步过来,走到人前,才发现角落里的陶宁,眼前一亮。 第263章 傅溪看了一眼陶宁,又看向傅观月微白的脸色:“大小姐,我们看你迟迟不回来,一时担心就找了过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傅观月摇头:“没事,我正准备和朋友回去。” 两人稀奇于有一天竟能从傅观月嘴里听见朋友二字,不由又多看了陶宁几眼。 还以为这是路边碰巧遇上的的路人,没想到还是认识的。 难不成刚刚带着大小姐走街窜巷,吃小饭馆是就是她? 而陶宁正盯着傅溪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 傅溪手往后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给这眼神看得心虚。 傅洛很是好奇大小姐朋友这种神奇物种,她问:“你眼睛发直,是不是不舒服?” 陶宁很快就挪开了目光,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嫌弃,低声道:“我没事。” 这东西看得她眼睛疼,怕忍不住抢过来回炉重造。 现在灵气不足就算了,灵器怎么也做得那么烂,真是都落魄了。 粗制滥造,放在陶宁眼里这东西跟破烂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是,驭鬼术都能其他并列,又能是什么好时候,说不定炼器一道还不如驭鬼术,没落到无人知晓的地步了。 说不定也没有多少人记住以前的事情了。 傅观月怀疑陶宁不是犯食困晕过去的,而是被怨气冲撞昏了过去:“你家在哪?不如我送你回去,照你这情况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傅观月习惯性地伸手将人拉了起来,这墙根下的垫脚石是十二中学生踩着翻墙的踏脚石,自从围墙被修整了一遍,也就被弃用了。 陶宁忽然抓住傅观月要抽回的手,身体往后退了退,这像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动作。 傅观月抽不回手,琥珀色双眼看向了她,触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俗话说灯下观美人更美,不远处的路灯散发着光芒,朦胧了陶宁的脸庞,那双望过来的,眼尾微红的双眼却尤为清晰,直击灵魂。 陶宁终于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妥,慢慢抽回手,她没说话,浑身都充满了欲语还休。 傅溪,傅洛双双:“?” 怎么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也没人说她啊。 陶宁低声道:“今晚,我还是不回去了,送我去别的地方吧。” 傅观月心念微动:“你知道?” 陶宁哂笑一声,语气淡淡:“我知道什么?” 一样的反问句式,尽是自嘲。 刚刚听不清,看不清,现在听清了,也看清了。 傅观月心知,其实她知道刚刚的事情,不仅知道,她还强装不害怕。 像她这样命格的人,怕不是不止遇见这一次,刚刚不承认,或许是不愿在人前暴露,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直到傅观月提及送她离开,积压已久的害怕顷刻反扑,陶宁害怕不已,又没法做什么。 傅观月不由心软了,她问:“那你打算去哪?” 黑夜还很长,她会去哪里呢? 陶宁低眼思索片刻,几缕碎发垂落,透出了几分易碎感:“我去人多的地方,晚上去酒店住一晚吧。” 停在十二中校门附近的车终于被启动了,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 傅溪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操纵方向盘前往最近的一家酒店。 副驾座上坐着傅洛,她看似一本正经盯着前面,没少用余光观察车后视镜。 车窗外灯光变幻,映在车内仍是朦胧不清,陶宁的手放在两人之间,手背温润如玉。 傅观月垂着眼似乎在沉思,各自安静无声,似有若无的气息在中间流淌。 车辆正行驶着,一抹黑影忽然从人行道窜了出来,傅溪及时踩下刹车,后座上的两人猝不及防一震,被安全带一勒,靠回了原地。 匆忙之间,急于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的陶宁的手按住了傅观月的手,力道并不重。 虽然很快就抽走,那温热的感觉似乎仍残留在傅观月手背上。 傅观月垂眼,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前面的傅溪歉然道:“不好意思,前面有只流浪狗突然跑过去,大小姐没事吧。” 傅观月不再看手背,缓缓摇头:“没事。” 几分钟后,傅溪把车开到了附近的酒店,她停靠在路边,回头说:“酒店到了。” 这一声话说出,车内瞬间更加安静,傅观月余光都在陶宁身上。 “谢谢,地方到了,我先下去了。”后一句话是对傅观月说的,说完,陶宁咔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扭身准备开门下车。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走成,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常年执笔的手抓住了另一人的手腕,五指合拢,一用力就把人拉回了原地。 陶宁诧异回头,傅观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透露出离别讯号时伸手拉住了人,暂时她还不清楚这种情绪叫什么。 只是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傅观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说:“这酒店,不适合。”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可就轻松多了,而且傅观月没有撒谎:“去年有人在这杀人分尸,酒店方请来的大师是个被逐出门墙的弃徒,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没把事情料理干净,你不能去。” 傅洛默默捂脸,她不是很懂为什么大小姐一张嘴就是鬼故事,哪怕说点别的? 这会把人吓到吧? 对朋友说过话得委婉一点啊,不然容易被疏离的。 陶宁的反应却出乎两人的意料,她看起来的确挺震惊,还往车里缩了锁:“这么可怕呢,那我换一家?” 傅观月一本正经:“嗯,听说很可怕。要是不放心其他地方的话,我家很安全。” 陶宁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微微歪头:“嗯?” 傅观月转头:“傅溪,掉头,回衡山别院。” 还是傅溪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满脸的严肃,认真,专业,她旁边的傅洛双手捧着手机,双手敲键盘飞快,几乎要快出残影。 看她眉飞色舞的侧脸,也能知道她心情十分激动。 傅洛的确心情激动,嘴角都压不住了,拼着被傅观月用引雷符劈死的危险,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 就算被劈死那也是死有余辜! 不对,是死得其所! 晚上九点半,没有傅观月的群里多了一条消息。 废废联盟(18) 可以不洛:【家人们家人们,劲爆消息,劲爆消息!】 可以不洛:【大家别担心,这次真的不是钓鱼执法。】 群里鸦雀无声,这时候还是练功的时间,没人理她。 可以不洛:【大小姐她主动邀请人在自己家过夜!我跟我姐都没这待遇(宽面条泪)】 八爪鱼附体:【?】 下一秒,齐刷刷的问号刷起来了。 【???】 【真的假的,不会又是钓鱼执法新手段吧?】 【我怀疑前方有诈,但还是把我勾引到了。】 【真的吗?我不信。】 【好你个傅洛,大小姐知道你用她打窝吗?】 中间夹杂着一条:【好啊,说好今晚绝对都不碰手机的,明天老太太抽查,原来个个都在玩。】 【说话说一半,画符十次九崩!】 可以不洛:【我骗你们干嘛,大小姐就在车后座上。】 【有图有真相。】 【有图有真相+1】 【……】 可以不洛:【拍就拍,谁怕谁。】 傅洛举起手机,翻转摄像头,假装整理头发,实则伺机偷拍。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角度,傅洛镜头对焦,一双眼看了过来,紧盯着摄像头,傅洛被吓了一跳。 傅观月嗓音凉凉:“傅洛,你很闲是吗?” 傅洛大惊失色:“!!!” 第168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3 二十分钟后, 车辆抵达傅观月住处。 傅洛从副驾座上下车,绕到车后给傅观月开门,低着脑袋, 跟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似的。 傅观月下车, 陶宁随后下车,被引着进了楼内。 傅观月所住的楼层不低,一梯一户,她一个人住这一整层, 楼下则是傅溪傅洛姐妹俩居住。 待傅溪傅洛两人出了电梯,电梯箱内只剩下两人, 灰蒙蒙的厢壁倒影着两人的身影, 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这一层只有傅观月一人居住, 日用品有人准备, 房间也不缺。 打开门,按亮了灯, 窗明几净的客厅展现在眼前。 傅观月打开了一扇房间门:“今晚你暂时住在这吧, 洗漱用品都在柜子里。” 把一应物品告知所在地后, 傅观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时间今天是没办法在阳台修炼了,不如回房间好了,方位上是不太合适, 但凑合些也能行。 有一个人在, 的确不方便。 但不方便归不方便,傅观月却没有一点觉得麻烦的意思,这感受也是稀奇。 第264章 陶宁很快就洗漱完了出来, 穿过的衣服已经被丢进洗衣机里, 洗干净了烘干,明天就能穿上干净的衣服。 周围安静无声,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听不见其他声音,也不知道傅观月正在做什么。 想了想,陶宁还是没有出去乱走,躺在了床上休息。 她的确有些累了,放任自己沉浸在柔软的被窝里,室内温度适宜,叫人昏昏欲睡。 床头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陶宁侧头看向拉开窗帘的窗外,高楼之外,天高风清。 有一件事陶宁没有跟520提起,那就是这地方不仅她来过,还是她降生的地方。 只不过她存在的时候,这个世界还不是这样,灵气富足,曾闻仙人飞升。 与灵气稀薄的现在大相径庭。 每次穿越,灵魂都会影响身体,样貌也会和灵魂越来越像,潜移默化的改变令人难以察觉,灵魂强度也会反向提升身体强度。 好比如现在的陶宁,这具身体本来没有灵根,没有任何修行的天赋,与生俱来的阴阳眼反而是个累赘,容易引来恶鬼窥伺。 自从陶宁穿来,身体在灵魂惯性的影响下,觉醒了灵根,开始自发修炼,速度却比以前慢上百倍,距离巅峰时期那更是遥遥无期了。 原因在于这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本来就不多,再有天赋也难倒在这稀薄灵气中。 不过倒也够用了。 而且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并不喜欢她,灵气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在她体内循环,落入丹田。 可世界意识下意识排挤她,却念及她身份,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她的存在,来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 祂总是拿她无可奈何,弄又弄不死,拦又拦不住,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往好的方面想,不闹腾的陶宁已经够世界意识松一口气了,各自选择眼不看为净,勉强相安无事。 床头灯暖黄的房间内,有一人卧在床上,周身灵光环绕,那水雾一般的淡色灵气几乎要将她淹没。 陶宁的灵脉如漩涡一般,自发吸收周围的灵气,尽数化为己用,那稀薄的灵气逐渐凝成一颗浑圆的金丹。 内视丹田,的确是多了一颗金丹。 陶宁躺着就结丹了,心想倒也不难。 而且结丹这种事情不是结着结着就熟练了,修炼半个月,躺着结丹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高楼之外的天空翻涌许久,黑压压的云屡屡盘桓不去,几番跃跃欲试,雷电将落不落。 这番异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修士似有所感,登高远望,也不知道望不到边际的天空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远在岐洲,夷合山傅氏。 几个年轻人迈出门槛,发现在院里晒月亮的老太太不见了,常年随身携带的拐杖丢在一边,正要慌张寻找,抬头看房顶上有道人影。 仔细一看,那就是她们要寻找的老太太,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屋顶上。 知道老太太老当益壮,偶尔飞一下不会伤筋动骨,可是百岁老人上房顶的画面还是挺吓人的。 几人大惊失色,忙抬头喊:“老太太你怎么上去了,小心摔着了,来人啊,赶紧拿梯子来。” 安静的傅氏祖宅因为这一嗓子热闹起来了,大家也不修炼了,扔了手里的手机忙出房门。 大家都看见了在房顶上的老太太,露出同款大惊失色表情。 “老太太怎么上去了?” “快快快,去拿梯子来,老太太上房顶了!” “老太太,我上来扶您下去。” 傅老太太双眼微眯,瞥一眼屋底下越聚越多的人,抬起一只手,手心朝外道:“不用,我只是老了,又不是废了,能自己下去。” 说完,她脚下一动,提气下屋顶,手往外一伸。 “老太太。”一边的小辈忙把捡起来的拐杖递过去,老太太握在手中,拐杖点地。 傅氏老太太宣称年过百岁,但她修炼多年,面容不显那么苍老,双眼晶亮,旁人只以为她不过六十上下,比她子辈看着还年轻。 只有老一辈的修士才知道,傅老太太岂止超过百岁,她都一百三十多岁了。 一编着侧发编,模样约莫三十上下的年轻女子走到老太太身边,眉眼清冷,跟傅观月依稀有几分相似。 此人是傅观月的母亲,名傅霓云。 傅霓云问:“好端端的,老太怎么上去了?是看见了什么吗?” 老太太闻言,又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繁星点点的天幕:“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像是……这世间又要出一个新的金丹修士,可惜那股灵力波动很快就消失,也不知道是隐去了踪迹,还是死在了雷劫下。” 傅霓云惊讶不已:“金丹修士?这世上真的能有金丹修士?” 傅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目光深沉:“霓云,金丹修士一直存在,你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 从小到大,傅霓云是听着万年前有仙人飞升的传说长大的,据说在傅氏出现之前,岐洲的主人欲破天而被降下天罚,满族上下,不见踪影。 自此,岐洲寸草不生数百年,没有修士愿意涉足,直到一个姓傅的弃徒被放逐至此,被罚永世不出。 后来才有了如今的傅氏,本来傅霓云是当成故事听的,还以为是老祖宗编的,并不当真,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 傅老太太的沧桑的声音还在说:“千百年前的传说,并不只是传说,沧海桑田,时移世易,我们修士好像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可我总觉得我们像是坐井观天,难以参透那玄妙浩瀚的天道一星半点。” 傅霓云还没缓过心情,她不太懂老太太说的,隐隐觉得这不是她能回答的问题,于是闭上嘴巴,恭敬地将人扶了进去。 傅老太太却不走:“再等一等,其他三家的几个老东西肯定有事找我。” 傅霓云不解:“三家?” 怎么是三家,那岂不是那股灵力波动不属于任何一家的修士? 哪里来的散修,那么厉害,没有家族相护也能结丹。 话音刚落,一只纸鹤飞来,落到傅老太太肩上,那纸鹤口吐人言:“傅家的老东西,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这是属于阵修甄氏老祖宗的声音,一向与傅家交好,傅老太太送了她一大箱子用都用不完的传音符。 与此同时另一边走出一捧着手机的年轻人,恭恭敬敬道:“老太太,余氏那边老祖宗寻您。” 又一人抱着屏幕亮起的电脑:“老太太,单氏那边有您的信。” 傅老太太手一挥:“不用给我看,直接回东南方向即可。” 她说的灵力波动来自东南方向,那三个不是不知道,只是来找傅老太太确认一番罢了。 顺便试探一波这人到底出自谁家。 傅霓云奇怪道:“东南方向?那不是虞洲吗?青雀就在虞洲。” 傅老太太驻足:“青雀去了虞洲?” * 虞洲滨市,正如傅老太太的猜测,聚集在天空上方的涌动乌云渐渐平息下去,雷劫并未降下。 过了一会后,乌云散去,露出墨蓝的天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坐在窗边看天象的傅观月:“?” 这是怎么回事?不继续了吗? 她还以为要下大雨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就没事了。 根本不了解雷劫长什么样的傅观月不再看外面,走回床边,也不知道网络上关于异常天气引发了怎样激烈的讨论。 有人拍下了视频发到网上,涌动的黑云,跃跃欲试的雷电,如翻腾的金龙一般缠绕其中,这场面实在罕见,那网友戏说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视频热度不低,有不少人在评论区讨论,后来没下雨也没打雷,乌云悄无声息散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人知道的是,这雷劫本来是应该落下的,古时修士以雷劫锻体,降下仙露扩宽滋润灵脉,使修士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 因为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愤怒地不愿降下雷劫,世界意识气鼓鼓地散掉了雷劫。 雷劫虽然不要钱,可是仙露也很珍贵的,攒吧攒吧那么久,有点舍不得用在这刺头身上。 这就是脑筋太死板的弊端了,祂根本没想过光下雷劫,不下仙露这件事,酝酿半天,还是决定不给陶宁这一波老手福利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陶宁翻身坐起,感受身体灵力充沛,现在总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把她当香喷喷的大餐看。 她一直都没有渡劫的预兆,甚至怀疑过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雷劫, 眼睁睁看着雷劫散去,天空恢复平静,陶宁想明白了。 ——有,只是很难有人做到。 唯一做到的人还是世界意识最不希望的那个。 就算没有雷劫锻体,修为已经在她丹田里了,谁也夺不走。 小气吧啦的天道意识不给雷劫,她还省了给傅观月解释为什么她能引来大雷劈她家这件事的功夫,更不用胆战心惊想办法消失几个月,跑山里渡劫去。 第265章 丹田内充盈着灵力,陶宁想起一件事,她睁眼问:“零零,你检修成功了没,进度条确定没问题?” 520上线:【我检修过了,进度条还是没办法触发,我已经上报本源世界,那边给的回复说该程序没有bug,一切正常。】 陶宁:“一切正常?那就奇怪了。” 从陶宁来到这个世界,进度条就是灰的,压根没动弹过,陶宁便以为它坏了。 这玩意虽然存在感不明显,但还是有点用处的,要是灰掉了还怪不习惯的。 而且这样陶宁也没办法判定姻缘线究竟情况怎么样,她好对症下药。 一人一统盯着板面上灰色的进度条,沉默许久。 陶宁脑子里有个猜测,她说:“零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男女主还没相遇,所以无法触发进度条,但是任务依旧存在。” 520扣扣脑壳,如果其他可能性都不是,那就剩下这唯一的可能了:【有可能……是吧?】 私心里,520是不这么觉得的。 傅氏跟余氏两家属于世交,女主傅观月则是傅氏板上钉钉的少主,未来的家主,而男主没受伤前是余氏颇有天赋的新生代,不可能没见过。 而且男主发表莫欺少年穷演讲前,他曾提到过一句话“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目中无人……”,足以证明双方是见过的,但看语境只是两人不太熟。 陶宁有一点好,想不明白的事情不会去纠结,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兵来将挡,人挡杀人,我睡一会。” 当人当久了,都养成了睡觉的习惯,不睡还怪不习惯的。 【兵来将挡,人挡杀人……】520嘀咕一句,试图扒拉昏昏欲睡的陶宁,【你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陶宁闭着眼睛,摸索着关掉了床头灯:“我睡着了。” 520:【……】 有事就零零,没事就说睡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类。 万物浸入如水夜色中,川流不息的马路慢慢平息,偶尔有车辆驶过,又归于平静。 时至深夜,陶宁躺在床上安然入睡,隔壁房间的傅观月也结束了修炼,躺下休息,不知不觉陷入了深眠。 无人注意的房间门缝下,多了一抹影子,像是有什么存在趴在门缝底下往里看来。 房间里,侧睡的陶宁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 梦里总觉得睡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存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耳边响起细碎的声音。 似乎在说:“醒醒……喂……醒醒……” 陶宁真就醒过来了,一睁眼,脑门上悬着一支玉笔,正散发着淡淡清光,差点给她看成对眼。 “什么东西?!”陶宁一激灵,伸手抓住悬浮在半空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山河笔?你没事跑我这来干什么?” 手里的山河笔震了震,似乎在回应造物主的话。 陶宁松手,把它放开,坐起身靠在床靠上:“不行,你已经选择了那个人,给人当老祖宗,当传家宝守了人一家老小那么多年,哪里还有回到旧主身边的道理,我不收你。” 山河笔绕了一圈又一圈,很是着急,要是这房间里有纸,它得给陶宁写个长篇大论。 陶宁连忙打住它的絮叨:“一物不侍二主,当年我把你炼出,迟迟没有让你认主,之后不小心将你遗失,你自发认主,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不用难过。” 山河笔一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陶宁认真道:“我真不怪你,也不会毁了你,世易时移,你现在做的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回去吧。” 好说歹说,把忽然闹脾气的山河笔劝了回去,陶宁也睡不着了,下床往外走去,准备去阳台那坐坐。 玉笔回到床头柜上,变回玉簪似的模样,落在柜面上时不小心发出咔哒一声。 轻轻的一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傅观月。 她揉揉眼睛,坐起了身,完全不知道看似安分乖巧的山河笔趁她睡着了跑隔壁会旧主去了。 傅观月觉得睡够了,便起身出了门,却在阳台处发现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缓步靠近阳台,那人正背对着她,抬头望月。 傅观月说:“你怎么没睡,跑到这里来了。” 听见说话声的陶宁回头,淡色双唇轻抿,她轻轻道:“我做噩梦了。” 可不是噩梦,睡得好好的,一睁眼,被一支笔盯了许久。 傅观月看见了她不甚红润的脸色,莫名想起今晚发生的那一幕,或许是夜色动人,衬得那一眼也分外动人。 月下身影寂寥,傅观月忽然产生了好奇心:“今晚上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陶宁晒着月光,笑得温润:“因为家里没人等我,我爸妈早就离婚了,他们都各自结婚,我……我哪里都没法去。” 傅观月脱口而出:“那你下次觉得无处可去,就来找我,” 陶宁讶然睁大眼睛:“什么?” 第169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4 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停留, 如水流过。 那天陶宁从衡山别院离开之后,没再傅观月见过面。 不过没见面,线上的聊天并不会少。 好歹也是受过教育, 正经大学毕业的人, 只要有心学,傅观月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熟练运用手机,但她行事改不了严谨本性,说起话来有问必答, 正经得像个老学究。 跟学妹暧昧正浓的宋颜姝终于空了些,把陶宁喊出来吃饭一拍胸脯说她请客。 宋颜姝大方本色不改, 直接定了一家私房菜, 专门用来招待陶宁。 宋颜姝报了一串菜单, 得意一笑:“够意思吧?” 等菜的陶宁拿着手机没撒手, 她点点头:“嗯嗯嗯,挺够意思的。” 宋颜姝搞定了, 陶宁身边一坐, 开始了孔雀开屏式讲解菜式还有环境。 陶宁全程:“嗯嗯嗯, 真不错,祝久久。” 手机嗡了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傅观月:【今天可能比较忙, 回消息会比较慢, 你在做什么?】 今天是周末,傅观月料想一般情况应该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在做什么? 陶宁指尖敲敲桌面,抬眼看向包厢里满地乱转的花孔雀, 耳边叽叽喳喳, 想了想,她敲字回复。 陶宁:【前排看演讲。】 傅观月:【看演讲?现在到饭点了, 不打算吃饭吗?】 陶宁:【那得看演讲老师什么时候收了她的神通了。】 陶宁:【肥啾叹气.jpg】 另一边,傅观月想到了每次到梧桐馆都要听一大群人聚在一块,吵吵嚷嚷大半天才下一个决定。 费事又费神,格外无聊。 而且外人眼里仙风道骨的修士们也会吵的面红耳赤,逼急了还会用灵力互相泼水,临出门前紧急烘干。 傅观月打字回复:【我也不喜欢开会,很闹。】 喝一口水,页面弹出月亮头像的回复,陶宁弯唇一笑。 宋颜姝说累了,回头一看陶宁捧着手机没抬头,双手不停敲字。 宋颜姝不满道:“你怎么不理我?” 陶宁看了她一眼,终于放下手机,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打量了一遍包厢,窗外的小桥流水也仔细看了,那慎重又戏谑的态度让宋颜姝心中一突。 果然,陶宁笑着转头:“环境清雅,很少人过来,还是预约制的,你打算之后带学妹来这约会?” 宋颜姝:“……” 宋颜姝跟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卡坐回原地,不过三秒,她故意羞涩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给我掌掌眼呗,这地方好不好。” 说着,宋颜姝脑袋往陶宁肩膀靠去。 陶宁伸出两指,抵着人脑瓜不给靠近:“少来,你就当我是小白鼠,带我来试菜的,亏我还以为你是真请我吃饭。” 宋颜姝直起腰,振振有词:“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捧着手机半天不理我,让我看看哪个小妖精把你勾走了……怎么用一座山当头像?” 陶宁把手机反扣,不给看了:“个人爱好,而且这风景不挺好看的。” 纵观多年情史,陶宁一向偏好感情外露型嘴甜小太阳,这个怎么看着差别那么大。 “……”宋颜姝满脸严肃,“宁啊,你老实告诉我,她多少岁了?” 虽说陶宁从小爸妈离异,谁也不爱,早年为了博取爸妈关爱干了不少傻事,是缺爱了点。 但一手注孤生本事总让陶宁感情有始无终,因为没有被爱过的人,又怎么知道爱人。 她往前凑了凑,慎重道:“恋姐恋母不是错,你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对大家都不好。” 不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伤害了两个人的宋颜姝心想,她所知道的陶宁其实不算长情的人,有些事情不同年龄很容易有代沟的。 陶宁缓缓转头,笑容逐渐消失:“你想的有点深了,往浅了想想,她就是个喜欢风景,就是爱写书法,画点画的年轻人,我没嫩草吃老牛。” 第266章 宋颜姝松了口气:“那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陶宁:“嗯,算你认识吧。” 这回答模棱两可的,让宋颜姝更加疑惑了,滨市她从小混到大的,怎么可能有人算是认识的。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可陶宁却不肯说了,总要她猜。 没等多久,服务员进门上菜来了,宋颜姝还在琢磨那人到底是谁。 陶宁挑了个不错的角度拍了照片,给傅观月发过去,这总能打消一下清贫形象了吧。 见隔壁的宋颜姝还在苦思冥想,陶宁也是服了她的好奇心了,估计满脑子都是学妹,她想一天都想不出答案。 陶宁说:“你这就忘了,那天去你店里的,眉心朱砂痣的傅小姐。”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了。”宋颜姝恍然大悟,放心的干了两碗饭。 * 手机发出轻震,正在听人说话的傅观月低头,把手机搁在腿上。 是陶宁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饭菜色香味俱全,的确馋人。 傅观月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羡慕,她也饿了,对面却飘来茶香。 泡茶的人以为是傅观月等的不耐烦了,忙倒上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年过五十的脸上扬起客气的过分的笑容。 闹得他身边的助理心里奇怪的很,吴总少说也是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对着年轻女人笑得那么客气,甚至恭敬地过分了。 吴总一抬带着绿水鬼手表的手:“傅天师请用茶,当初是我孩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好心提醒,他却报警……您看这事闹的,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用狠狠揍他一顿了,等会我就让他从医院回来给您道歉。” 傅观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用了,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在医院休养,免得奔波这一趟。” 吴总不拘小节:“那我替我犬子给您道歉,求您原谅!说实话傅天师,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公司受损的事情倒是其次,就是我老娘一向身体硬朗,今年年初的体检报告都说她健健康康的,没过几天忽然就病了,一病不起。” “我老婆送我女儿上学的时候出车祸进了医院,幸好母女两都平安,我让她们去我丈母娘家里住一段时间别回来了,还有我儿子好端端在家里走着,滚下楼梯摔断了腿,监控显示有东西站在楼梯口,把我儿子给推了下去。” 傅洛满心好奇,心想难道他儿子是摔伤了进医院之后,又被他爸抽了一顿? 总之,一家人就没一个齐全的,吴总一指自己脑袋上的纱布:“这个是我去工地巡视,被砖块砸伤的,头盔都被砸裂了。事后我查了监控,掉砖块的地方本来没人在,凭空多了一只手,拿着半块砖朝我脑袋上砸。” 他越说,身边助理的脸色越白,回忆起当时也是一脸后怕。 傅观月静静听完,点头:“你说的,我明白了。” 本来这事已经算过去了,最近吴家的人又找上门,态度诚恳地邀请多次,辗转求上了傅昭昭爸妈。 如果不是看在这吴家的确行了不少善事,实打实做公益,傅观月不会破例回头。 当初好意提醒也是看在吴家子身上功德金光谁料太久没出山,还碰上一个较真的年轻人,傅观月被当骗子了。 吴总满脸激动:“那,那傅天师您打算什么时候上我家看看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来问题?” 对面安静片刻,吴总以及助理傅洛她们都看向傅观月。 她正举着手机拍照。 只见傅观月迅速收起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她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等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复,陶宁放下筷子忍不住看了眼手机。 说来也巧,陶宁刚拿起手机,一条新消息弹出,正是傅观月回复了。 在陶宁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看见这条消息的第一秒,脸上不自觉扬起清浅的笑意,然后才点开消息页面。 傅观月没回话,而是回复了一张图。 是一杯泡好的茶,照片一侧是傅观月的手,角落里有其他人的痕迹。 陶宁笑意更加明显了,她想傅观月应该没这么对过谁,抓拍还拍的有点糊。 她倒笑的畅快,宋颜姝莫名觉得自己亮的过分,吃着菜都觉得酸。 柠檬了,虽然不知道对方发了什么,但还是柠檬了。 学妹今天又得出发去采风,从昨天开始就没回话了,她说她在赶毕设。 刚想说什么,陶宁手机一震,笑容直接消失。 惹得宋颜姝好奇不已:“你怎么了?” 陶宁按一下锁屏键,把手机反扣桌面上,重新拿起筷子吃饭:“我爸。” 宋颜姝:“你爸?你爸好端端给你打电话干什么,他不是巴不得你不回去吗?” 陶宁慢慢吃饭:“谁知道他。” 宋颜姝悄悄观察了她一会,发现陶宁没有一点难过才安心一点点,陶家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初二婚那么决绝地把陶宁赶出来,说什么买了一套新房子给你,离学校也挺近,在里面住着学习更清静点。 说白了就是想二婚了,陶父嫌前妻孩子碍眼,又怕陶宁闹,给人清走了,好腾出地方结婚。 可把人伤那么深,陶宁还是容易被打动,每次回去都气得不轻,这次可别再回去了。 陶宁难得一次如宋颜姝所愿,不对陶家的人有所理会,倒是陶家那边的阴魂不散,反复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拉黑了一个,又换一个号码打来,不接通誓不罢休。 被闹得不行,陶宁随手划开接听键放耳边,声音凉凉:“有事?” 陶父问的一愣:“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为什么不接?” 陶宁开外放,手机放桌面上:“有事说事,没事挂了,我很忙的。” 陶父:“你还有什么要忙的,成天花天酒地也没个正形,连电话都敢不……” “嘟嘟嘟……”陶宁把电话挂断了。 那干脆利落的动作把宋颜姝看得一愣一愣的,还咂摸出点爽快来。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还是熟悉的号码。 陶宁接通:“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陶父怒火冲天:“你怎么敢……” “嘟嘟嘟……”电话又被挂断了。 宋颜姝已经目瞪口呆了,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陶宁。 天啊,这是吃了多少个熊心豹子胆才能做的到。 手机第三次响起,陶宁又接了,她依然用冷静的语气问:“有事?” 陶父磕一把血压药,硬是压着脾气说:“过几天我生日,你不打算回来看看我吗?” 陶宁眉头微皱:“你个老树皮有什么值得我专门回去一趟?” “你怎么能……!” 陶父下意识怒从心起,潜意识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忘了从哪里听见的,但愣是被他忍下来了:“你也知道爸爸老了,也不愿意回家一趟看看爸爸?就算你不愿意参加我的生日宴,过几天就是你奶奶的祭日,你该回家看看吧?” 往些年陶父都不让她回家祭拜的,今天忽然提起这话题,除了火上浇油,陶宁没想到第二个意思。 陶宁那边沉默,陶父有些着急:“其实你奶奶去世前给你留了一块玉,你不回来,我怎么给你?” “……”陶宁眉毛皱得更紧了,“你恶心到我了,我会回去一趟。” 熟悉的嘟嘟声响起,陶父气得又磕了一把救心丸,然后把手机砸了。 那边的兵荒马乱陶宁尚且不知道,知道了她也不会怎么样。 陶宁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谁威胁,也很想看看到底是谁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她叫过去拆家。 宋颜姝全程大气不敢出:“你真打算回去啊?” 今天这战斗力,她敢把陶宁放回陶家了,不把那一窝全气死了,她就不姓宋。 陶宁:“人都找上门了,有热闹当然要去看看了。” 而且陶宁奶奶对陶宁很好,去世前给她留了不少钱和股份,只靠爸妈打钱,陶宁现在应该上街要饭去。 他们不是不给,只是不按时间给,十八岁后给的更加少了。 于情于理,她得回去一趟。 而且怎么好端端的,还留一块玉,陶奶奶生前早就立下遗嘱,将所有首饰都由陶宁继承,一应名单齐全,没有遗漏。 这块玉又是怎么回事? 宋颜姝想了想,陶父生日她家估计也收到请柬了,到时候她也去一趟助助阵,不过…… 宋颜姝问:“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他老婆又说什么话气你,惹你没脸,你大胆去骂,我陪你一块骂。” 陶宁诚实回答:“我没想到,还没想明白陶家没事把我叫回去干什么,是怕没人掀房顶了吧。” 这番结论520表示赞同,因为狐狸属于犬科,哈士奇属于犬科,所以狐狸=哈士奇,所以狐狸会拆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它这番高论没敢跟陶宁说,它不傻。 第267章 几天之后,陶宁前往陶家参加陶父的生日宴。 当日人来人往,陶宁几乎是压着时间到的,陶父的生日宴在酒店举办,不在家中举行。 陶宁独自开车到了酒店,抽了钥匙,坐在驾驶座上发消息。 陶宁:【今天有事来岳荔酒店一趟,这里餐厅挺不错的,下次一块来尝尝?】 傅观月秒回:【好,一言为定。】 收起手机,傅观月对吴总说:“你这里已经没有问题,格局很好,不需要再改动什么了。” 吴总放心了:“那就好,有劳您了……对了,今天是我一合作伙伴的生日宴,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赏光留下?” 闻言,傅洛和傅溪都觉得傅观月会拒绝这种邀请,而且傅洛真的非常好奇,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手机,俨然网瘾少女。 没想到傅观月思索片刻,看一眼桌面上的宣传册,上面印着岳荔二字,她点头说:“好。” 傅溪,傅洛同款震惊:“???”等会,你真是我们大小姐吗? 岳荔酒店大门前。 下了车,陶宁往酒店大门走去。 门童朝她要请柬:“这位小姐,这是陶氏的生日宴会,请出示您的请柬。” 陶宁一身常服,口红都懒得抹一个,她把墨镜摘下,露出黑亮双眼:“没有请柬,我是被陶总求着来的,他可没有跟我说请柬这回事。” 这话说的猖狂,门童听了都一愣。 旁边传来肆意的笑声:“够装的,还陶总求着来哈哈哈哈。” 一块路过的人也笑出了声,滨市谁不知道陶家,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失心疯都说不出陶总求着她来这种话。 陶宁看也不看一眼他,对他的态度浑不在意,她对门童说:“你可以问一问。”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门童一时拿不定主意,用对讲机问了。 那几人乐了,也不走了,站一边看热闹。 没想到宴会还没开始就有乐子看,希望她被人赶出去的时候别哭的太难看。 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脑子不太好。 不过仔细看看,总觉得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陶宁很久都没有用最原本的样貌示人,很多人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对现在的陶宁一无所知。 不多时,陶家的管家出现在门口,扭头问门童:“在哪?我不是让你直接把人放进来吗?” 门童也委屈:“您提供的照片跟本人太不一样了,我难以分辨,她人在那边等候。” 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管家纳闷了,陶宁能有哪里不一样的,不就是浓妆艳抹,咋咋呼呼,满身满手的纹身,这么标志性的特征还能看不出来? 顺着门童指的方向看去,管家想起记忆里的陶宁,心想: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等会,这谁? 酒店门前建了一音乐喷泉,彼时正洋洋洒洒地表演着,喷泉前站着一人,长发飘飘,容颜清丽,衣着随性,即便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宴客中也十分惹眼。 别说门童,管家也差点认不出来人。 那熟悉的五官让管家辨认出,这的确是陶宁。 管家忙上前询问:“大小姐你可算来了,来了怎么不进去,老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陶宁哂笑:“大小姐?你在喊我?” “大小姐真是说笑了,这也没别人。”管家神情讪讪,自从陶宁离开陶家,独自在外居住,她都多少年没听见大小姐这个称呼了。 就好像陶家从来就没有过陶宁这个大小姐,她不曾出生过,也不曾存在过,这几年的佣人压根不知道伉俪情深的老爷还有一个大女儿。 有一次陶宁回去祭拜爷奶,被佣人当成客人,用鄙夷的目光看她。 正经陶家大小姐,混的还不如陶家远房亲戚。 陶宁似笑非笑:“无事献殷勤,这么多年没提起过什么玉,偏偏现在就提起了,他可不会那么大方,陶家要倒闭了?还是你家太太又突发奇想,想了什么新奇的苦肉计低价买我手里的股份?” 管家只想把人带进去,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老爷是真想你了。” 陶宁听明白了:“哦,你的意思是他死了那么多年的良心忽然就复活了,又不是当众宣布,只要有他一天在,陶宁永远别想沾边陶氏的时候了?” 管家:“……” 如今这场面,怪只怪陶父当年说话太绝,现在冷嘲热讽也得受着。 说完,陶宁率先往里走,管家连忙跟上:“大小姐,老爷在楼上休息室等着你,我给你带路。” 两人身影如风一样走过,管家的话被不少人听见了。 那几个看热闹的富二代:“???” 不是,你说刚刚那谁? 那是陶宁? 陶宁什么时候长这样了??? 不过看陶宁这态度,不像是来者和善。 几个浪荡富二代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兴味盎然。 “走走,快进去。今天没白来。” 第170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5 晚宴即将开启, 已经到了不少宾客。 陶宁迎着一众目光走上楼去,管家紧赶慢赶,生怕陶宁提前上楼把老爷给提前突突了。 “大小姐, 大小姐你慢点, 我要跟不上了。”管家毕竟年纪上来了,这速度还是有点喘的。 “那是谁?怎么上楼上去了?” 被问到的人抬头看一眼楼梯上的背影,十分眼熟。 手端着酒杯,他随口回道:“那么不拘小节的, 估计是陶总的大女儿吧,她一向随性惯了。” 闻言, 有人惊讶道:“陶宁?原来是她, 衣服这么随便, 果然不讲礼数。” “不讲礼数又怎么样, 野也有野的好处。” 一切议论,都被抛在身后。 楼上比楼下安静多了, 走廊上厚厚的地毯, 把一切脚步声都消弭, 如步云端。 陶父已经接到了陶宁回来的消息,在休息室里等着,身边一双儿女劝他等会不要为了叛逆的人太生气了。 陶家少爷安慰道:“爸爸你放心, 她还要指着你给钱, 谅她也不敢忤逆你。” 话音刚落,陶宁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满头大汗的管家。 他一把老骨头, 恕在跟不上了, 敲门也来不及。 这句话不偏不倚被陶宁听的一清二楚,屋内陷入沉默。 陶家少爷到底年纪还小, 本来只是为了讨好陶父说的话,没想到还给人听见了,觉得尴尬了。 陶夫人也在,没人说话,只好由她打圆场,笑道:“阿宁回来了,你爸刚一直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快坐下吧。” 如果是以前,陶宁会因为这番话而暴怒,凭什么他们可以其乐融融,自己站在中间活像个客人。 出乎意料的,陶宁没有生气,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 屋里的几人也在看她,好一段时间没见,好像变化了不少,身上也干干净净了。 顶着几双暗含审视的目光,陶宁迈步入内。 才走出一步,陶父故作威严的声音响起:“你还知道回来,让你回家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还要人三催四请,我让你早点回来你干什么去了?还穿的那么不得体,你就这样回来让大家看笑话?真是一天比一天不像话了!” 陶宁:“不知道,那我走。” 说完,她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地让屋内几人一愣。 陶夫人连忙起身把人拦住,伸手想去拉陶宁胳膊,却被她不着痕迹避开:“阿宁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爸,他就是这脾气,最近他不太舒服,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陶宁说:“我知道,所以站着挨骂的事我不干,还是那句话,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这熟悉的话让陶父下意识去找降压药和救心丸,然而今天忘带了,愣是给他忍下去了。 可多年掌权生涯,还有妻儿的奉承让他养成了高高在上的脾气,俗话说就是得寸进尺,习惯性见缝插针规训人,见陶宁停下又以为她妥协了。 陶父:“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酒店大门,我不会再给你钱!” 陶宁:“你开什么玩笑,我花的事我所持股份应有的分红,要是分红不够我花了,该哭的还是你才对,陶氏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众人:“……” 话糙理不糙,这也太糙了,有着让人听了心里一梗的神奇魔法。 陶家少爷忙说:“爸喝口茶消消气,” 陶父气得不行,手也哆嗦,他甩开儿子的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陶宁态度明确:“你能我就能,还有让你的保镖滚远点,我每隔十分钟会跟宋家二小姐通消息,要是她没收到消息会去报警,这生日宴还过不过,随你意愿。” 陶父:“……” 双方对峙片刻,最终是陶父妥协了,他哪里看不出陶宁是真说到做到,人走了他拿什么给人交代,只好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第268章 管家把保镖都叫出去,陶宁也坐在了陶父的对面。 “你跟哥哥先出去玩,我和你爸跟姐姐说会话。“陶夫人拉了一把皱眉不满的女儿,让人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陶父上下打量陶宁,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今天回来,也不穿得好看点,给大家看见了好像我亏待了你似的。” 多余的话,不必要再纠缠,陶宁单刀直入:“你说过的奶奶留下的玉,是怎么回事?” 闻言,陶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如实说:“我也是这几天才想起你奶奶给你留了一块玉,她叮嘱过二十四岁生日前必须给你,后来我太忙了,忘了。现在离你生日不远,宴会结束后给你也不迟,只要你今天好好的。” 要不说他能屈能伸,不敢再说些会激怒陶宁的话,勉强能听。 陶宁没碰桌上的咖啡:“二十四岁生日前必须给我?” 今年陶宁就二十四岁,生日也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陶父点头,陶夫人不管她脾气如何,在陶父面前对待陶宁的态度还算客气,她更喜欢用软刀子扎人。 她笑着说:“这件事也不是你爸故意忘记的,前段时间你爸病了进了几趟医院,最近才调理好身体……今天既然一家人齐了,不如你换身衣服,陪着你爸下楼招待客人吧。” 陶父:“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收拾自己,让你妍姨给你准备了造型师,赶紧换衣服去,晚宴快开始了。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我给你操心。” 陶宁盯着他额头,眉头微不可察一皱:“与其操心我,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你!”陶父刚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上来了,刚降温不过三秒的脸又红了起来。 管家连忙掏出备用的药,“老爷,药来了,您消消气。” 陶父在吃药,陶宁转身就走。 她还真对奶奶留下的玉有了点兴趣,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也没损失。 见人要走,管家生怕陶宁直接走出去了,忙跟了上去,不会有人怀疑她干得出直接离开的事情。 见她态度松动,夫妻两都松了口气,陶宁的手碰上门把手前,她忽然回头:“奶奶给你玉的时候,是不是还说过我命里有一劫?” 这句问把陶父吓一跳,他差点就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可他回想老娘临死前,病房里可就他一人,没有第二个人在,不过这事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就是晚了一点给,又不是不给,陶宁还想怎么样。 “你奶奶只让我把东西给你,她什么都没说。”陶父按下莫名的心虚,回答道。 陶宁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了,她拧开门把手出门。 门外,悠扬的音乐声涌入耳中,重金聘请的乐团在台上表演,钢琴前坐着优雅的弹奏者,十指翻飞,乐声动人。 陶宁冷漠下视,宽广奢华会客厅内纸醉金迷,水晶灯散发着梦幻的光芒,落在地上每一个人的身上,手里的香槟杯折射出金色光芒。 在这里待着,好像呼吸都带着金钱的气息。 陶氏属于本市老牌家族之一,曾盛极一时,之后老太太去世,一把手的位置传给唯一的儿子手上。 陶宁心想:谁有能料想到,这庞然大物已经有了倾倒的颓势。 管家等急了,忍不住催促道:“大小姐,晚宴快开始了,还是快去换衣服吧。” 陶宁收回目光:“那走吧。” 化妆间内,百般聊赖的造型团队终于等到了人,准备好的遮瑕已经蠢蠢欲动,结果看见人后都一愣。 不是,陶家说他们大小姐是个纨绔,自带纹身,纹身纹到指尖上的那种,这说法完全是谬误好吧! 这出水芙蓉似的人是谁? 差别也未免太大了。 造型师沉默片刻,果断道:“把那条高领露背黑裙换了换了,拿出那条超季的。” 她已经对眼前的陶宁有了新的想法。 晚上七点,晚宴开启,陶父和妻子一块下楼接受众人的祝贺。 不少人纷纷围了上去,伴着乐声,觥筹交错。 傅观月跟傅溪还有傅洛一块,在角落里静静观望。 忽然众人说话声变高了,傅溪抬头看去,眼里闪过惊讶。 她不算个正经符修,她画符一般,观气功夫倒是不错,因而看见露面的陶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印堂发黑,这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怕不是命不久矣了。” 傅洛连忙伸手捂嘴:“姐你可小声点,咱家可不能再出一个被报警抓进警察局的修士了。” 傅溪:“……” 话音刚落,对面的傅观月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傅洛。 她没说话,眼里写满了——直视我。 傅洛当然没敢,连忙埋头吃蛋糕。 这家酒店厨师手艺的确很不错,蛋糕好吃,好吃的,一点都不甜,吃着也不会腻。 “傅天师在这待着还舒服不?那是我,要去见一见吗?”吴总总担心打扰傅观月,说话总小心翼翼的。 他跟陶父提过这事,陶父还笑他怎么去信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办成事,不如他认识的大师,还想给他推荐。 吴总知道陶父说的是谁,他无意见过一面,感觉那眼睛跟秃鹫似的,看的人浑身发麻,也就婉拒了。 还听一边的人说,这大师姓冯,曾经拜谁为师来着,反正来头不小。 吴总自认是个生意人,关于冯这个姓氏,也就知道隔壁洲的冯家,那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他的吴家在冯家面前一比,那就是小鱼苗和大鲨鱼,根本没法比。 如今事情解决了,他抱着微妙的扬眉吐气的想法,想引荐一二。 当然,这得看傅观月本人意愿,她要是不愿意,吴总也不敢拿大。 救命恩人和合作伙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傅观月垂着眼,摇头:“今天是他大寿,我一个外人,留下已经去打搅,就不去了。” 她清清冷冷地坐在位置上,不为外物所动,自带清寂脱俗的气韵。 埋头吃小蛋糕的傅洛忽然说:“那人好眼熟啊,姐,那是不是陶小姐?” 傅溪还没回答,几人便看见傅观月神色微变,霍然起身回头看去。 厅中灯光明亮,柔和的光芒落在一人身上,傅观月的目光中心站着一人。 白裙如雪,肌肤莹润,清丽夺目的脸上神色淡淡,与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相比,一时间分不出究竟谁更白,完全将那珍珠比了下去,黯然失色。 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故而冷淡,陶宁却不知道,别样的冷淡反而如喧闹色彩中唯一纯粹的白,显得格外的独一无二。 似乎是注意到某道格外热烈的目光,陶宁微微皱眉,抬头看来,视线不偏不倚跟傅观月撞上。 陶宁:“……” 傅观月:“……” 谁能想到,双方都认为绝对碰不上的人会在这里碰上。 520:【哦豁,被抓包了。】 摸鱼完了上线一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东西看。 陶宁下意识提裙,想过去。 身旁的陶夫人拦住了她,低声道:“知道你不耐烦这些,先别走,见一见你冯叔叔,那是你爸的贵客。” “什么冯叔叔?”陶宁可不认识什么姓冯的人。 陶父人正在不远处,他跟身旁的人说着话,那人似有所觉往陶宁这边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他朝陶父点点头,引来陶父更热衷的态度。 “你想见他,我带你过去,这时候你可别任性。”陶夫人压低了声音,“你不想要你奶奶留下的东西了吗?” 陶宁声音冷了:“玉不玉的,已经不需要了,还是留着给他自己挡灾吧,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如果只是这点破事,她不介意留下来看笑话,可现在她已经厌了。 陶夫人睁大双眼,没拦住人,陶宁与她擦肩而过,一句话擦过她耳畔:“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被那双眼看了一眼,陶夫人心中一凉,眼见人要离开了,她咬牙紧追几步:“你疯了?就算不要玉,正在跟你爸说话的是冯家,他们已经抛出了橄榄枝想跟陶家联姻,你一走了之算什么?” 陶宁薄薄的眼皮微垂,眼底幽深微亮,莫名让人想起刀锋上划过的寒光:“要嫁他自己去嫁,我可没答应过什么联姻。让开。” 本还想说什么的陶夫人下意识退开一步,眼睁睁看人离开了。 她不敢拦。 * 安静角落处,傅观月眼神显然有些呆滞,还没缓过来。 傅观月早就有了预感,或许陶宁不如想象的那样清贫,可今天的陶宁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人家不仅不清贫,家境还不差。 傅溪姐妹两看清了人,愣了,吴总也愣了,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 吴夫人这时过来了,她听见傅观月问:“那是谁?” 第269章 吴夫人感念于傅观月救了自己一家,回头看了一眼被陶夫人拦住的陶宁,叹了口气:“傅天师你不知道,那是陶总前妻的生的大女儿叫陶宁,她小时候那会是个好孩子,品学兼优。后来陶总夫妻两离婚,她估计是受了刺激,性格变了点,好多年没看她出现在这种场面了。” “今天喊她回来,估计是为了跟冯家联姻这事,那边那个就是冯家派来相看的人。” 傅溪觉得事情有点奇怪:“相看怎么不自己来,让人来看,能看出什么名堂?” 傅洛一语道破真相:“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搞什么盲婚哑嫁?” 吴夫人压低了声音:“他哪里来的了,在病房里隔离着呢。隔壁洲的冯家的小儿子,生下来就有点基因病,他家的大师说找个命格相合的人冲喜,或许能好起来。” 吴总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那冯家的孩子病的那么严重,还找姑娘结婚,那不是耽误人吗?” 吴夫人也觉得这事简直是无稽之谈:“而且基因病医院医生都束手无策,怎么结个婚就行了,结婚还包治百病了?这分明是耽误人家小姑娘,我看陶宁估计还不知道这事,不然她早就闹开了,谁愿意把自己一生赔上去。” 傅观月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进去,耳朵嗡嗡的,她说:“这样么,那我应该……” 应该做什么,一时半会竟想不出来。 傅观月:“我出去冷静一下,等会再回来。”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去。 傅溪傅洛两人想跟上,傅观月说:“你们在这等着,我透会气,我会回来的。” 她们两人不会违背傅观月的话,留在了原地。 傅观月向来说一不二,她说会回来,那就是会回来。 连接着宴客厅的是四季如春的空中花园,繁花盛开,幽深安静。 甩掉了纠缠不休的陶夫人,陶宁提裙走进了空中花园。 脱离了浮华,猛然撞进这绿意盎然的世界,一时间还不知道往哪走。 陶宁站在入口处,不知道那个大聪明设计的,光是入口就有好几条路,像迷宫。 “明明看人进来了,去哪里了?”陶宁嘀咕。 现在去找人查监控也来不及,而且哪有神识快,精准定位。 临近傅观月附近,陶宁却停下来了,站在玫瑰墙旁沉思。 520着急看现场,疑惑道:【脚扭到了?怎么不走了?】 也不可能吧,金丹修士被扭脚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存在。 陶宁在花墙前好了地方坐下,理了理裙摆,用尾指勾下几缕碎发,眼尾揉红了点,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手功夫把520看愣,不太明白有什么意义。 更让它看不明白的是,明明傅观月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了,她把自己藏进角落里,隐匿了自己的气息,随便把一边的花催得更加芬芳。 一身修为,就用来干这个? 缓慢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她走的不快,像是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 路过一岔路口,一双手抓住了她,将她拉了进去,瞬间扑入馥郁芬芳中。 傅观月一惊,下意识想出手攻击,与陶宁对视,才分辨出拉她的人究竟是谁,十分的力道顿时被卸光。 两人挤在这不甚宽大的角落里,傅观月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心情,然后她说点什么,她又想不出来。 傅观月垂下眸,盯着眼下纯□□致的裙摆,那是如月光般的颜色。 她想了许多,每一句都像在说服自己。 我跟她算是朋友吧? 还是不算是朋友? 人与人相交并非言无不尽,家世这事也不算隐瞒,只是没有说清楚罢了。 道理很清楚,可傅观月心理就是有股莫名的烦躁,修行忌心燥忧思,当心境清明,不为所动。 陶宁眼尾微红:“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简单的一句话,打破了傅观月所有的心里建设,什么清心正身,什么家规家训全都忘在脑后,一个字都记不得了。 傅观月神情一动,缓缓抬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第171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6 天色不早, 太阳早已落下,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空中花园的灯亮起, 如果从空中往下看, 就能看见灯光亮起如星光。 这里听不见外面的高楼之下的车水马龙,也听不见花园之外的言笑晏晏,安静的过分。 傅观月又重复了一遍:“那你说,你为什么会在这?” 陶宁眼底漾出清浅笑意, 神情焕发出鲜亮的光彩:“你愿意听我说,我很高兴。我还以为不想听, 还想走掉。” 傅观月忽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了, 她心想自己可从没想过现在就离开, 只是里面太闷了, 出来散散心而已。 但这又何尝不是隐藏的期盼,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有可能自己真的会信。 陶宁如实道:“因为我的生身父亲前几天打电话给我, 说我奶奶给我留了一样东西, 他要我今天回来,参加完生日宴后把那样东西给我,不然他就不给了。” 傅观月诧异:“你爸爸用你奶奶的遗物要挟你回家?” 这是亲生父女之间能发生的事情? 想起那日夜里, 陶宁坐在车里说过的话, 家里只有一个人了。 傅观月:“那你知不知道他今天非要你回来是因为……要你联姻?” 陶宁垂着眼,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一身寂寥却难以掩盖, 她线条优美的肩膀塌下, 淡淡道:“我刚刚知道了。” 傅观月:“刚刚?” 迫不得已才能知道真相,那心里得多难过。 这种事情傅观月不是没听说过, 也以局外人的身份见过,可实打实地发生在陶宁身上,她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陶宁反过来安慰傅观月:“没关系,我不会为这些事伤心的。” 的确,陶宁压根没为这些事感到一丁半点伤心,见了陶宁一面,陶父已经吃了不下四五次救心丸。 她越是说,傅观月越是为她感到不值,连带看陶宁也觉得她被伤害的不轻,笑中带泪。 傅观月:“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陶宁只笑了笑:“这只是寻常,不算什么,那件遗物估计跟我没缘分,我不要了。” 她愿意这么想,已经很好了,可意思岂不是陶宁的爸爸经常这么干? 不知道为什么,傅观月更加不痛快了,她想冯家又算什么,有她护着的人,没人能敢在她面前叫嚣。 修为,家世,哪一样她没有,凭什么要让陶宁受这些桎梏。 傅观月冷声道:“下次他还敢胁迫你,你不要再回去了,他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护着你。” 这话可不是口头说说,要是傅溪姐妹两在这,一定会为傅观月的话感到震惊。 她们可从没听过傅观月对谁说过这种话,做下过什么承诺。 陶宁双眸微动,抬眼看向傅观月,眼底装满了她的身影,良久后,她莹润的唇瓣微动,低声道:“我能抱抱你吗?” 傅观月闻言一怔。 她已经做好了保证的准备,却没想到陶宁会说这个,大脑一片空白。 花香馥郁,花园里的花朵们都被照顾得很好,有人站在花丛中,如众星捧月,璀璨夺目。 眼前的人白裙曳地,长发挽起,一缕碎发落下,给精致脸庞蒙上几分梦幻,那一眼时间,似乎也变得漫长。 傅观月似乎被迷惑住了,慢慢张开手,将人抱进了怀中。 然后傅观月自己好像不够高,陶宁本来就不不矮,比她高了几公分,平时不显,现在穿着高跟鞋更加高了。 对比明显,就很大鸟依人。 傅观月不服,悄悄踮起脚尖,拢着陶宁的后脑勺,本想拍拍她的后背安慰一下。 触手是光洁而线条起伏的肩胛骨,傅观月瞬间脸热,触电似的收回手。 摸起来细腻而温热,如触手生温的暖玉。 陶宁伏下腰靠在傅观月身上,埋在肩颈处的脑袋闷闷道:“我不想在这待着了。” 傅观月立马说:“那我们走,不在这待着。” 她已经把刚刚说的话抛在脑后了,也不记得正在等待上傅溪傅洛她们了,一心只有把陶宁带走。 这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莫名让傅观月有种诱拐大小姐私奔的感觉。 陶宁直起身,双眸亮若星辰:“你要带我走?” 那温暖的感觉离开,傅观月心里闪过一丝可惜:“你不喜欢这,我也不喜欢这,不喜欢的地方就不停留,我带你走。” 说完,傅观月主动拉起陶宁的手腕,主动往来时的路走去,找电梯离开。 陶宁主动道:“这个酒店是联通的,往另一边过去也可以找到电梯下去,那边更加清净。” 还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跑出来拦路。 闻言,傅观月果断调转了个方向,带着陶宁往另一边走去。 第270章 陶宁忍俊不禁地跟上了,花香她离去后变淡。 也是这时候,520才明白昨晚上宿主为啥要看酒店布局图。 先前它还以为宿主是为了防陶父,提前定好跑路路线,现在则多了一个用途,方便自己被拐跑。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诚不我欺。 随机刷新出一只天师,那就跟着天师跑,还准备好最佳路线。 陶宁说的没错,从这边下去没什么人,也安静许多了。 电梯厢里只有两人,陶宁低头给疯狂轰炸的宋颜姝发了条消息,她说:“我带了车钥匙,不如等会我开车吧。” “车钥匙?”傅观月疑惑,她看起来只拿了一个扁扁的小手包,拿出手机后就空了,也没看见哪里有车钥匙存在的痕迹。 然后她就看见陶宁撩开礼裙开衩处,膝盖上方的腿上赫然出现一个黑色小包,容量不大,柔软飘逸的裙子也没能显现出它存在的轮廓。 别说旁人没发现了,要是陶宁不说,傅观月也发现不了。 陶宁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车钥匙:“我没放在更衣室里,给带出来了。” 傅观月震惊了,看一眼腿,又看一眼钥匙:“你这是……” 520心想:傻了吧,这人心眼子多的像马蜂窝。 陶宁看一眼环在大腿上的黑色小包,解释道:“之前为了跑步买的,后来懒了一直没用上,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她特地把人支走了环上去的,至于留在更衣室里的包包和衣服,不要也罢。 一时间,傅观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认真夸赞道:“这包很白很适合你,不是我是说你准备得很周全。” 陶宁把裙子放下,似笑非笑,倾身凑近:“你也觉得这包包很适合我啊?可是这包包是黑色的。” “……!” 肉眼可见的,傅观月的脸噌的通红,差点无地自容。 傅观月试图解释:“不是,是我看过了,就是这个包它……” 赶在傅观月语无伦次把自己红炸了前,电梯到了一楼,发出一声悦耳的“叮!”,电梯门缓缓开启。 傅观月如释重负,指着门外说:“一、一楼到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陶宁站直了,先一步往外走:“那我们出去吧。” 楼上宴会仍在进行中,富丽堂皇的大堂少有人路过。 门童还在门前值班,他百般聊赖地仰头望向天空,换一只腿站。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提前离开的宴会客人,主动上前为客人开门。 一抬头,一晃而过的一张人脸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可人已经出去了,认不认识对于他来说没有深究的意义,耸耸肩,继续站在原地。 别在胸前的对讲机传来经理的声音,他着急道:“你有没有看见穿着银白礼服的年轻女人路过?” 门童:“有啊。” 经理那边声音嘈杂,他闻言大喜:“那她现在人呢?你拦住她。” 门童挠头:“可是她已经出去了。” 另一人的声音传出对讲机:“什么?!她怎么敢走的!” 门童:“……” 这话多稀奇,腿长人身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还有什么敢不敢走的。 原以为只是一点小插曲,没想到几分钟后,电梯里出来了好几个衣着华贵的客人,脚步匆忙地往门口走来。 陶家管家忙问:“人呢?!” 门童心里一突,这么大阵仗,心想我该不会是放走了什么通缉犯吧。 刚想回答,便看见自家老板缀在人群后和夫人慢悠悠地走来,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门童着急的心情马上缓和不少,手一指门外:“我刚看见她往外走了。” 来不及问更多,陶父推开人往外走去,穿着高跟鞋的陶夫人被人扶着走,速度慢了点。 几人走到门外,刚好一辆车往外开,管家忙说:“那好像是大小姐,老爷,那辆车!” 门童跟在人后看热闹,也不明白是发生了啥事,搞那么大动静。 陶父是真怕人就这么走了,迫不及待去拦车:“停下!陶宁我警告你停下!” 那辆车也果然停下了,距离陶父一米远。 陶父又说:“你下来,陶宁你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其他几人也跟着劝,七嘴八舌的,都在劝她下车。 陶家的人还没发现,大门处汇聚了几个听到风声来看笑话的人,并且数量越来越多。 “这是怎么回事?谁跑了?” “老陶想卖女求荣,跟有基因病的冯家小儿子联姻,估计是被陶宁提前知道了,跑了呗。” “我说最近怎么都说陶家跟冯家有合作,感情合作是这么来的?” “不要的时候把人扫地出门,要就把人叫回来,这事干的也是真够没脸的。” “陶老太太没了,陶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 众人议论纷纷,藏在人群里的富二代们咔嚓咔嚓啃瓜,今晚上几人一直盯着陶宁的动向,坚信有她在有瓜吃。 途中人不见了一小会,还以为这事就这么有始无终地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场面能看。 这算什么? #六旬老父当街拦车?# 刺激啊。 车内的确坐着陶宁,她冷眼看上蹿下跳的陶父,对傅观月说:“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傅观月不太放心:“可是他们那么多人。” 陶宁笑着安慰:“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在,我去一会就回来。” 她伸手去开车门,傅观月只好坐在原地不动。 陶父他们本想绕去车门旁,便看家车门被打开了,一只换上平底鞋的脚落地,身体探出,另一条腿也落地。 陶宁关上车门,任由裙摆落地,拖着它往前走,步伐不紧不慢:“我出来了,有什么话想说?” 追了一路,陶父气喘吁吁,打理整齐的头发掉下几缕来:“我没让你走,就谁让你提前离开的?” 又是一句疑问。 陶宁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不耐烦跟陶父说话了,她答道:“我想走就走,为什么需要你允许?” 其实直到现在,陶父也没想明白陶宁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油盐不进了,总下意识对陶宁露出以前的脾气。 陶夫人眼见事情不对,忙拉住人说:“现在阿宁在这里,你好好跟她说嘛,她会听进去的。” 事到如今,陶父一个生意人也分得清好歹。 沉了口气,陶父说:“阿宁,你不知道你离开家里的这段日子家里出了点问题,这问题可大可小,现在有人愿意出手帮忙,你只需要去见一面,甚至不用你说话,只见一面,他们就愿意出手帮我们家。” 他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些年爸爸养育你长大,你也拿着家里的钱,你就当帮家里个忙,而且陶氏有你奶奶的心血,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奶奶的心血毁了吧?” 说完,众人都看向陶宁,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心软…… 事实上,陶宁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两人,似乎在看什么神奇物种。 陶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被那双眼睛看穿了心底深处的想法:“阿宁,你怎么不说话?” 陶宁朗声道:“陶仁城,我想你搞错了。第一,陶宁不是自己离开的,是被你赶出去的,第二,我现在的钱也不是你给的,是奶奶留给我的股份的分成,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 “最后你好好想清楚,就算陶家破产了我也不会缺钱,由始至终让陶家陷入窘境,需要大力挽救的人,是你,不是我。” 陶仁城当真没想过陶宁会拒绝,当即又气又急:“你就是要那么冷心冷肺?你奶奶给你的遗物你不要了?她说这是能救你命的东西!” 陶宁瞥一眼被他高举的玉锁,跟之前陶宁捡到的很像,现在已经被她修好了,供在长明灯下。 陶宁说:“我不要了。” 陶仁城以为自己没听清,愣了:“你说什么?” 陶宁摇头,重复一遍:“我说,我不要了。” 陶仁城是陶宁生身父亲,关于她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底牌也没用了,他终于着急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能救你的命?” 陶宁:“知道,但不要了,已经来晚了。” 陶仁城根本不明白这个已经晚了是什么意思,他握着玉锁的手微颤,双眼阴沉,想也不想道:“我就知道你个狼心狗肺的防我,亏我这些年还小心保管这东西,你是不是早就找了别的大师帮你?” 这话说得大家都听不懂了,陶夫人也听不懂,她只知道陶仁城说过这个东西对陶宁很重要,有这个东西存在,他想做的事情十拿九稳。 可现在陶宁说不要了,藏了那么多年,被一双儿女碰一下都会发怒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的不要了? 第271章 不欲再跟他多说什么,陶宁打开车门,对发怔的陶仁城说:“让开,我要走。” 这种即将走向覆灭的人,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陶仁城本想摔了手上的东西,可一看这是块好玉,老太太不会给陶宁留不好的东西,便收了起来,万一以后会有用处。 车辆启动,从陶仁城身侧驶过,可他就算骂一百万遍狼心狗肺,也没办法伤害到陶宁。 第172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7 车辆四平八稳地驶上了道路, 副驾座上的傅观月担心陶宁心情不好,本想提出由她开车。 陶宁看起来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她甚至笑了:“不用怕, 他们还没有能影响我心情的本事。” 傅观月从半信半疑, 到确信她的确没被影响心情,一晃神,车开到哪都不知道了。 眼见车辆开上了高架桥,两边车辆变少许多, 驶过长长的路段,下了高架桥, 再度汇入车流等绿灯。 陶宁双手扶在方向盘上, 目视前方:“我本来想邀请你去吃饭的, 可我现在穿得不太方便。” 她转头, 深深看着一旁的傅观月:“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坐坐,等我换了衣服在一块出门吃饭, 怎么样?” 傅观月:“好。” 家是个私密性很高的存在, 也算是了解另一个人习性的方法之一, 傅观月还是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她都没想过,原来自己能回答得那么快。 幸好陶宁没再盯着她看, 不然傅观月真的会忍不住又丢一次脸。 红灯转绿灯, 陶宁往家里开去。 到陶宁家楼下了,傅观月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此刻,岳荔酒店里, 傅溪傅洛正在到处找她们的大小姐。 傅溪:“你找到没?” 傅洛摇头:“没有啊, 大小姐就说出去透透气,怎么人就不见了?” 到处都找不到人, 傅溪只好采取最直接的办法——打电话。 然而傅观月没接,她手机没电了,揣在兜里没有半点反应。 傅溪满脸麻木地挂掉电话,她说:“傅洛,要不你画个传音符找大小姐吧,我是找不到了。” 傅洛挠头:“画是可以画,但我没带东西出来啊,我也没大小姐那灵力为墨的画符本事。” 纵观整个傅氏,也只有傅观月能随便用山河笔,连当年的傅老太太也不能,想用一次都得废不少灵力,毕竟是祖宗传了几千年的至宝,有点脾气很正常。 因而大家出门打架……不,诛邪,都是带着一大沓符箓出门的。 现场画得看命够不够用。 傅洛提议道:“要不回衡山别院找传音符?大小姐那么大一人,丢不了,谁敢对她不测自己得先不测了。” 说的也是,还得回衡山别院找画好的传音符更快些。 正在到处找人的傅溪傅洛两人没发现周围的议论,直到遇上了看热闹回来的吴总夫妻两。 吴总惊讶:“哎?两位天师怎么还在这,傅天师已经走了。” 傅溪疑惑道:“走了?” 傅洛下意识说:“怎么可能。” 吴夫人指了指外面:“你不知道?刚发生了点事,陶家的大小姐先离开了,我看车里坐着的就是傅天师没错。” 吴总被妻子一个胳膊肘,也想起来了:“对对对,我也看见了,穿着淡青衣服没错。” 傅溪,傅洛:“……”真走啦? 大小姐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在线等,十万火急! * 上到楼上,电梯门开启。 陶宁暗亮了屋里的灯,简洁干净的客厅映入眼帘,她出门前叫了钟点工打扫,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不期而至的客人。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倒杯水。”陶宁挽裙走入,从柜子里拿出没拆封的新鞋,回头朝傅观月说。 傅观月沉了口气,换了鞋,走进了充满另一人气息的家里,坐在了沙发上。 线条简约的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封面崭新,内页也崭新,可见它摆设作用大于实际作用。 没等傅观月看清书本封面上书名,一只手伸过来,陶宁凑了过来,把那摞书都拿走,隐约可以看见某一本中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纸。 傅观月没有细看,她目光被陶宁占据。 陶宁双手抱着书:“这东西有点占位置了,我放回书房去,平时就是个装饰品,没看过。” 说完,她往书房走去,开门入内。 关在里面的东西早就魂飞魄散,但拘灵符没抽走,上面残留的怨气痕迹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不知道当今世上还有没有人认识拘灵符,估计数千年前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思及此,陶宁合上了书本,把它推入书架里。 傅观月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这里风景很好,听见走来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 陶宁修长手指合拢,握着一杯温水走来,她边走边说:“家里没什么了,委屈你先喝杯水,等会再请你吃好吃的。” “温水就很好。”傅观月伸手去接水杯。 两只手一碰,又不约而同的同时松开,也是巧了,没人接住的水杯滚落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几周,停在了某个角落。 温水溅湿了陶宁的裙子,沾湿的裙子贴在腰上显现出浅浅的轮廓。 陶宁一愣。 傅观月忙伸手去抽桌上的纸巾盖在湿痕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拿稳,没烫着你吧?” “裙子都湿了傅观月一时情急,又用不少纸巾按上去吸水,没多久,脚边掉了不少纸巾,像是下了一场雪。 陶宁低眸看向眼前毛茸茸的脑袋,她伸手按住胡乱动作的手,声音微沉:“水不烫,我不疼。” “……” 屋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傅观月手心正贴着陶宁的腰,温热柔软。 傅观月分不清这抹温度究竟是她的,还是来自对方身上的,玉似的手背缓缓收紧,陶宁主动用上力气,把傅观月的手按在自己身上,不予离开。 傅观月缓缓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沉乌黑双眼,里面翻涌着难解的情绪。 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作,起初是蜻蜓点水似的一碰,微弱的火星因这一刻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等傅观月反应过来时,她几乎陷进了柔软沙发里,双手环着陶宁的后颈。 双唇紧贴,缠绵亲昵,火热的温度逐渐蒸腾。 陶宁单膝跪在沙发上,膝盖深陷,白皙的膝盖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腰身弯下,一手按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手按在傅观月脑后。 温柔而不失力道的手在发间穿梭,傅观月觉得有点承受不住,差点忘记了怎么呼吸,被吻得腰身发软,手也环不住了,从后颈处滑了下来。 无处落地的手遵循着本能,抚上了裙摆下的冰山一角,用另一种方式碰上了隔着布料碰过的腰。 刚刚还在遗憾裙子被打湿了就毁了,现在的傅观月全然忘了这件事,把这条裙子揉得发皱。 陶宁的唇一遍一遍吻过她的唇,离开时,恋恋不舍般啄吻一下被微肿的唇,吻过下巴,耳垂,再往下,流连在脖颈处。 眯起湿润双眸,傅观月微微仰头任由动作,手指穿过落了满背的长发,触感微凉。 屋里灯光明亮,将两人身影映在落地窗上,不知过了多久,辗转在沙发上的身影离去,留下凌乱的印记。 衣扣被解开,礼裙后面的拉链背拉下,落在了地上,之后便是性情而至,随心而行。 陶宁伸手拔下傅观月发后的玉簪,长发落了满背,白天里清冷疏离,玉雕似的人,也染上了欲.望的暖色。 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人,傅观月心想这样看着还不满足,等切切实实肌肤相贴,她才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如果傅观月还清醒,那她就会发现不被她亲自取下,就不会离身的山河笔就这么轻易地被陶宁抽走。 但是她不愿清醒,甘愿沉沦。 有些事情不需要人去教,不用喝醉也醉。 云雨停歇,才换上的床单又得换下去洗,礼服也被扯坏了,陶宁赤足撩到一边去,踩在地上。 傅观月本就没睡,听见轻微动静声又睁开了湿漉漉的双眼,嗓音沙哑地问:“你去哪?” 床头灯亮起,傅观月因这微弱的光芒眨掉了眼角的生理泪水。 背对着她的背影长发撇到一侧,线条受束,最终隐入暗色里,不用去碰,傅观月也清楚环上去会是怎样的感觉。 陶宁闻声回头,弯腰亲一下她眉心朱砂痣:“去洗澡,要一起去吗?” 傅观月想也不想点头:“我要去。” 她说着,用胳膊撑起身体,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腰身一酸,差点又躺了回去。 陶宁问:“怎么了?要不要我抱你过去?” 从小到大就要强,事事争第一的傅观月倔劲马上就上来了,她哑声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第272章 防止陶宁误会她口是心非,傅观月认真重复道:“一点都不酸,我能自己走。” 千万别说什么我扶你,快走,快走。 陶宁只好收回手:“好吧,那我先去放水等你来。” 说完,她下床离开,往浴室走去。 傅观月也是好奇,旁的就算了,磨总得是两人一块,凭什么这人还行动自如,手也不酸。 但舒服也舒服过了,傅观月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走去。 浴室门没关,傅观月伸手推门,带着芬芳的雾气扑面而来,朦胧了她视线,过了一会她眨眨眼,适应了这种环境。 有人站在淋浴房里冲澡,身影窈窕,浴缸正放着水,等人出来了也差不多满了。 外面的门没关就算了,怎么里面的门也不管上,这不是留下给人闯进去的机会吗? 傅观月忽然又觉得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迈步过去审判审判陶宁这洗澡不爱关门的坏习惯,结果自然是哭着回到浴缸,靠在陶宁怀里昏昏欲睡。 最后傅观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耳边总传来笃笃的闷响。 因为昨天累着了,沉在黑甜乡里的傅观月终于被吵醒了,睁开困倦的双眼。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摸起来没什么温度,估计陶宁离开了有一段时间,门外客厅里隐约有人走动的声音,听脚步声像陶宁。 “笃笃笃……”闷响还在继续。 傅观月难得睡那么久却被吵醒,她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走向发出闷响的床边。 “哪里来的鸟,大清早的扰人清静……”拉开窗帘,天光落入房中,傅观月左右看,也没看见哪里有讨食的鸟。 “笃笃笃笃笃……”稍显不耐烦的敲窗声再次响起。 傅观月闻声看去,终于看见了传音符叠成的纸鹤,心生疑惑。 大早上的,是谁在找她? 她昨天离开酒店的时候好像说过…… 等会,她好像跟傅溪傅洛说过马上回来,而且她走了也忘记跟她们说了。 终于想起被遗忘在酒店里的傅溪傅洛两人,傅观月顿时:“……” 因为它找不到地方进入陶宁的家,只能委屈巴巴地落在窗框上,不停敲窗提醒离它最近的傅观月。 傅观月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打开窗把纸鹤给放了进来。 她原以为是傅洛找她而放飞的纸鹤,那纸鹤轻车熟路落在傅观月肩膀上,被她指尖一点额头,里面传出的却是傅老太太的声音。 ——“青雀,数日前我观虞洲有金丹修士出现,数日搜寻未果,你若遇见前辈,知会一声。” 说完,失去效用的纸鹤消弭不见。 “金丹修士?”傅观月起初没反应过来,细想后惊讶不已。 她怎么不知道虞洲出现了金丹修士,不过寻找数日也不见踪影,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前辈不想被人打扰,才藏起来了。 前辈不想被发现,再怎么找也枉然,傅氏那边也清楚,因而只给了这么句话,并不要求她去找。 既然长辈说了,傅观月也就应下了,回身去找山河笔回应老太太,至于能不能见到,只能看有没有这缘分。 不是每一个修士都喜欢被人供起来,顶礼膜拜的,或许她是个潜心修炼,清风明月般的高人,不染世俗。 不染世俗的高人才取了物业管家送上来的早餐外卖,拆了包装放在桌面上摆得整整齐齐。 后来觉得这样不太好看,又进厨房拿了洗干净的碗摆盘,这回可就漂亮多了,居家又温暖的感觉。 至于洗这回事,交给洗碗机就好。 陶宁会做饭,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用温水招待客人的厨房整出三菜一汤还是太为难人了。 天知道陶宁那些锅碗瓢盆,大部分都没拆封,调料仅限于泡面留下的调料包,厨房空的能跑老鼠。 做完这些,陶宁进房间把傅观月叫醒吃饭。 也不知道一大早就在敲窗的纸鸟有没有把她喊醒,没闹醒傅观月,倒是先把陶宁给叫醒了。 这小东西迫于陶宁威压,蹲在窗框上等待,不然只要它愿意,能顺着厨房排风口挤进来。 之所以没这么干,是陶宁不愿意,没有她允许,没人能突破她布下的结界闯入。 不过有一点傅观月猜对了,陶宁的确不喜欢被供起来,顶礼膜拜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里。 容易想起不喜欢的记忆。 第173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8 傅观月果然醒了, 听见陶宁开门的声音赶紧把纸鹤放飞,手上青光一闪,山河笔变成青玉簪模样。 看见穿着居家服的陶宁进来, 傅观月心慌一瞬, 下意识拿着玉簪挽发,而后一想她没必要这样慌张,只要以后在一起,没有什么不能让陶宁知道的。 陶宁说:“早餐已经好了, 洗漱一下出来吃吧。” 傅观月没动,站在原地看着陶宁, 也没说话。 之前陪傅昭昭看电视剧, 里面演的情侣会在早晨亲一口身边的女友, 她喜欢这样。 “怎么不去……”话未说完, 陶宁看懂她眼里隐晦的期待,过来抱着人在脸侧落下一吻。 抱着人晃了晃, 陶宁说:“走吧女朋友, 去洗漱一起吃早餐。” 傅观月双手环抱, 微红的脸埋在陶宁怀中,嗡嗡道:“你就这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只说爱又太浅显,不知为何, 这句话触动了陶宁。 陶宁故作深沉, 抱着人想了想:“这个问题要是细细解释的话,可就说来话长了。” 傅观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有多长, 你说说看?” 陶宁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很长很长, 长到要从数千近万年前说起,讲清楚的话要把口水说干。” 傅观月笑了, 她怎么就没发觉陶宁还有这胡诌的天赋,但她也不戳穿,只笑着问:“还近万年前说起,你怎么不从混沌初开时说起?” 陶宁摇头:“那倒没那么远,还要近一点,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她从生下来就被判定未来注定是个五感全失的废人,寿命对于父母来说不如蝼蚁长,活不到二十岁。” “她的父母怜惜她,不忍心她英年早逝,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把她治好。” “可这东西哪能那么容易能做到,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机缘巧合下,她的母亲想起一个秘法,可是这个秘法极为凶险,要是不成,她就会魂飞魄散……” 傅观月听入迷了,追问:“那后来呢?成功了吗?” 陶宁看着怀里的人:“后来嘛,成功是成功了,不过她……” 话音未落,外面天色瞬间阴沉。 “轰隆——!”外面响起来惊雷声,声音沉闷厚重,傅观月也被吓了一跳。 傅观月往外面看去,天色暗沉,黑云压顶:“要下雨了?” 陶宁拍了拍她的背:“不怕不怕,这个故事结局不太好,不说了,我换另一个看过的电视剧,我想想……” 傅观月正心酸着,闻言乐了:“你说那么多,不会想说我们前世认识,所以心有灵犀?” 这种老土的话,要是被傅昭昭听见了一定会说这电视剧台词也太老套了,不够有新意,赶紧把编剧叉出去。 陶宁一脸无辜:“原来这样不行的吗?” 傅观月哪会说不行,忍笑点头:“行,当然行。” 陶宁:“我看电视剧里都这样,宋颜姝可喜欢看这种了,好了,快去洗漱吧,早餐都要凉了。” 傅观月才想起正事,进盥洗室里洗漱去了。 里面传来水声,陶宁走过去关窗,对着乌云慢慢散开的天空小声唾弃:“不给说就不给说,用得着那么大动静,大惊小怪的。” 天空:“……” 眼见乌云又往这边聚拢,陶宁马上关窗。 祂小气归小气,又不能给自己捏出个人型亲自下来追杀她。 世界意识高高在上,掌管秩序,操纵一切,祂是无所不在的,也可以说一切都是祂的意志,但祂没办法做到亲自参与。 记得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说过,这样容易出事,挺好玩的,但是容易玩崩。 吃过饭后,傅观月终于记得给自己的手机充电,查看傅溪发来的消息。 失踪了一晚上,傅溪发来了不少消息,经过慎重思考,才没有发出传音符。 回想昨晚都在干嘛,傅观月心里庆幸不已,幸好她们没有发出传音符,不然大晚上的有纸鸟在敲窗,这画面光想想都挺吓人的。 回复完傅溪的消息,傅观月还没放下手机,对着手机盯了一会,点开了傅昭昭的对话框。 陶宁从身后走来,从后背抱住了坐的笔直的傅观月,脑袋搭在她肩膀上。 她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玩手机的姿势像极了看书。 静静靠了一会,傅观月仍保持这个姿势,陶宁问:“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第273章 傅观月回神:“没什么,只是我想起一件事。” 陶宁坐起身:“什么事?” 她转身面向陶宁,认真道:“你这处房产,你父亲他知道吗?” 这地方是陶老太太早些年买的,送给她升初中的升学礼物,只不过当时原主年纪还小用不上,装修好之后一直搁置着。 之后老太太夫妻两接连去世,陶仁城和妻子协议离婚,藏了几年的人终于有了见天日的机会,兴奋的忘乎所以。 为了让陶宁尽快搬出去,可谓是绞尽脑汁想起来这一处地方,忍痛交出房本,说是他买的,他是这么想的,他当初来看过房子,也算出过一份力,怎么就不算他买的? 所以他当然知道这处房产,甚至物业那边录入过他的信息。 陶宁斜斜靠着沙发,笑意融融:“他知道,是他带我来这里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傅观月:“我是想,他知道这地方,万一带人来纠缠不休,妨碍你的清净,如果你没有第二处房产的话……” 陶宁听明白了,笑意更加明显:“所以现在是,女朋友向我发出同居请求?” 傅观月看得手痒,捏一把她的脸:“是,你愿不愿去?这样的话,可就断开了跟你家的联系了。” 事到如今,傅观月还不太了解陶宁跟陶家的关系,但从她昨天看来,那个家没什么值得眷恋的。 可人与人终究不一样,她不能代表陶宁的任何决定,到底是不尊重她的意愿。 不过陶宁要是昏了头,真回了陶家,那傅观月就把人打晕带走。 正常人都不会妥协,要是真妥协了一定是撞邪了,得马上带回岐洲傅氏驱邪! 陶宁可不知道傅观月脑子里到底想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她回忆了一遍陶氏集团:“陶家的确家底不浅,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陶氏三年五载还是能撑一撑,要是破产了的话,我可就要吃软饭了。” 不知道哪一个词触动了傅观月,她双眼微亮,认真思考可实行性。 陶宁故作忧郁,单手托腮:“可我从小牙齿硬,吃不了软饭啊,要是我变穷了,没钱花了,那就只能上街派传单讨生活了。” 忽然想起什么,陶宁哎了一声:“万一你家人听说了我以前的事情,觉得我不堪大用,配不上你。倒过来逼你放弃我,你却不愿意,放下一切跟着我跑,到时候我身无长物,只好派传单养家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越编越不像话了。 “胡说,我才不会让你去派传单谋生。”傅观月认真纠正,“老太太很明事理,她不会把我逐出傅氏的。” 而且她还跟傅氏至宝山河笔签订了契约,要是傅观月跑了,傅氏才亏大了。 大不了不要傅氏少主这个位置,一身修为在,远离家族庞杂事务反而落得清净自在。 可凡事有例外,好像陶宁说的有点道理。 傅观月补充道:“就算老太太不愿意,要把我逐出家门,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钱,我有钱,没钱了找我妈。” 远在岐洲,坐在廊下喂鸟的傅霓云打了个喷嚏,傅霓云疑惑:“着凉了?” 傅观月已经决定好了要把人带走,她不是随便想的,是深思熟虑过后的事情,只要她愿意,马上动身。 陶宁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好了好了,我不胡说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尽快走人。” “诶?你同意了?”傅观月还以为要再说些什么才能把人劝动,视线跟着陶宁走。 陶宁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当然同意了,这地方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你在这休息会,我去收拾东西。” 说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带的,把重要物品收拾好就能走,衣服这些不重要,什么时候都能再买。 等陶宁换好衣服,拎着行李箱出来,傅观月被催进去换衣服。 傅观月迷迷糊糊地走了,她看网上帖子都说需要长久作战,思想工作必不可少,怎么看陶宁比她还干脆。 关于搜索帖子这回事,得感谢傅昭昭周末摸鱼,亲情提供教学办法。 多年古董般活着,终于学会了网上冲浪,直把傅昭昭感动得不行。 会玩手机的小姑姑,是她教出来的,感动。 也不知道小姑姑会在网络上搜索什么,她肯定对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然后傅昭昭就被同桌问:“这道题那么难吗?这就把你难哭了?” 傅昭昭感动擦泪,摇头喃喃道:“不,你不懂。” 同桌大惊失色:“我不懂数学题,还能不懂爱情?傅昭昭你是不是失恋了?” 傅昭昭:“……” 房间里,傅观月退出了#女朋友被家里人要挟该怎么劝#页面,拿起手机出门。 却发现陶宁不在客厅里,她正站在门外,对着门铃思索着什么。 傅观月走过去问:“我换好衣服了,可以走了。你在看什么?” 陶宁摇头:“没看什么,我拿好钥匙了,我们走吧,房子我会让钟点工上来打扫。” 拎起行李箱,两人走向电梯离开。 * 昨天的生日宴被搅乱,足足让陶仁城生了一晚上的气,睡也睡不好。 陶仁城没睡,陶夫人也不敢睡,愣是陪着他一夜不睡。 “你当时怎么就不拦着她,我不是你拦着她了吗?冯家现在必须要人,我从哪里找个人给他?”陶仁城越想越气,可桌子上的茶杯已经被他摔了干净,想摔也找不到东西了。 陶夫人在陶仁城面前是柔顺温和的脾气,又伏低做小地安慰了他不少。 她心里却想:你自己都拦不住,我这个后妈去拦就能拦得住? 不过这话她不会对陶仁城说,至少现在还不是机会。 眼见天已经亮了,陶夫人劝道:“老公,你一夜没睡了,精神都熬差了,该不会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在想办法吧,公司和家里可都离不开你。” 熬了一夜,你不想睡觉,我想睡觉。 如果是平常,这话是陶仁城爱听的,今天却让他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了陶夫人,怒骂道:“你也知道公司和家里离不开我,那你还敢把人放走,要不是你,我昨天就不会那你没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陶夫人委屈不已:“那我又有什么办法?以前陶宁敢翻墙打架,你觉得她会不敢当场把我推开,让你当众没脸吗?” 好话都说尽了,陶夫人还能说什么,她也火了:“而且陶宁一向就讨厌我,怎么可能会因为我的话留下来,你还是她的亲爸爸呢!” 说完,陶夫人哭着出门,随便挑了一间房间进去。 “你……!”温顺多年的妻子竟也会发脾气,一时之间,陶仁城竟忘了说什么,眼睁睁看人走开,把门摔得震天响。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各个都看我落魄,都来反我是吧?”陶仁城坐不住了,起身下楼,“管家备车,我要出门。” 管家问:“老爷要去哪?” 陶仁城皱着眉不耐:“翡翠城。” 管家:“翡翠城那不是大小姐……”住的地方吗? 后面的话,管家没能说下去,因为陶仁城正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我这就去叫司机。”管家不再说话了,快步走开,客厅里的佣人们也都放低了声音打扫,生怕惊扰客厅中如暴怒雄狮般的雇主。 最近老爷脾气越来越差,不想多挨顿骂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吧。 待陶仁城坐上车离开,陶家女儿打开了妈妈进的房间门,原以为陶夫人正在捂脸哭泣,没想到她正站在窗边看车辆离去的背影。 陶夫人不仅没有哭,眼睛也不红,听见开门声往女儿看去,安慰道:“没事,你爸就是这样的人,很快就没事了。” 从陶家前往翡翠城需要三十分钟车程,在陶仁城接连催促下,司机紧赶慢赶,二十多分钟就到达了。 事情正如陶宁所说,留有登记信息的陶仁城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陶宁家门前。 他带了几个保镖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去。 陶仁城一抬下巴:“去敲门。” 被倒霉点到的司机只好去敲门,敲了好一会,也没人回应。 陶仁城一把把人推开:“敲门有个屁用,不会按门铃吗?” 手指一伸,陶仁城按下了门铃,声音急促:“叮咚叮咚叮咚——!” 陶仁城大喊:“开门!我知道你在这住,给我开门!” 越按,陶仁城觉得手越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又好像是沉甸甸的冰块压在他胳膊上。 陶仁城肩膀被人拍了拍,司机颤抖的声音说:“老爷,老爷……老爷你快看……” 陶仁城不耐:“干什么?!别妨碍……” 他看清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他胳膊上真趴着一个东西! 青绿皮肤,几乎全身裸.露,长满短毛的鬼娃娃咧嘴一笑:“嘿嘿!” 第274章 “……” 陶仁城猝不及防跟那鬼娃娃看个对眼,浑身发寒,好一会才找着自己的声带,惊恐大叫:“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白眼一翻,陶仁城晕过去了。 “啊啊啊啊鬼,鬼啊!!!” 保镖和司机也看见了那浑身长毛的鬼娃娃,忙七手八脚地跑开了,唯有陶仁城躺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磕出声闷响。 第174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19 今天是陶仁城被吓进医院的第三天, 陶氏掌权人一年内二次进院。 前一次进医院,住了半个月就出来了,才隔了不到两个月, 他又进去了, 前去探望的人都说他跟疯了似的,神色惶恐苍白,行事慌张,经常睡梦中惊醒。 掌权人疑似疯了, 失去了管理能力,榨干最后一点智商勾起董事会成员内斗, 对于规模庞大的集团来说委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也不知道哪个心大的把消息宣扬出去了, 陶氏股价也受到了影响。 如今陶氏内忧外患, 陶仁城早就没了精力去找陶宁, 费尽心机要把失去的话语权重新拿回来。 这三天里,陶宁过得风平浪静。 生日宴会那日的事情影响不了陶宁, 哪怕讨论得如何火热, 陶宁也听不见, 那边当做无事发生。 又过了几天,几乎没人能找到的陶宁接到一个电话。 是跟学妹打得火热的宋颜姝打来的,一张嘴, 态度可兴奋。 宋颜姝:“你知道不, 哪天你走了之后陶家可热闹了,我姐说陶仁城估计坐不久这个位置,要被罢免职位。” 陶宁坐在窗边, 望着窗外白云蓝天, 她说:“我知道。” 如果陶氏还想保住,最好的办法是陶仁城退位让贤, 换另一人上位,稳定局面。 他思维顽固,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要说他混吃等死到也还好,他混一辈子陶氏也倒不了。 可怪就怪他自己一上台就把老太太留下的经济团队全炒了,被人一哄就忘乎所以,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但这些已经跟陶宁没关系了。 宋颜姝:“你知道?好吧,你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会上网的都能看见这些消息。” 陶宁笑了笑,身后传来开门声,却没走过来,转道去了厨房。 宋颜姝不服输道:“那有一件事你绝对不知道,我想给学妹表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好愁。” 有人走了过来,落座身旁,淡淡的葡萄甜香传来,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一颗葡萄,递到陶宁嘴边。 陶宁吃掉了,声音含糊:“你不是说学妹也说过挺喜欢你的吗?上次喝醉了差点就亲上了,这也不行?” 宋颜姝扼腕:“你也知道是差点,后来还不是没亲成,我姐刚好那会给我打电话了。” 想起那晚,宋颜姝还是赶到非常可惜:“多好的氛围啊,微醺,灯光朦胧,就我俩人在,偏偏没亲上!” 傅观月投喂上瘾了,听陶宁含糊的说话声也觉得有意思,又给她塞了一个大的葡萄。 众所周知,人在打电话的时候几乎不会拒绝人,陶宁又下意识吃了,声音更含糊了,呼吸都带着葡萄果香味:“那下次记得手机静音,排除一切干扰项。” 宋颜姝可就好奇了:“你在吃东西?吃什么,也给我尝尝。” 陶宁把手机换一边手,终于腾出手拒绝投喂的葡萄了,她说:“没什么,女朋友给我喂的葡萄。” 宋颜姝:“……???” 由于宋颜姝的听力太灵敏,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后,已经晚了。 宋颜姝对着手机迷茫,看了一眼备注,是陶宁没错。 什么葡萄? 女朋友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 对面也安静下来了。 陶宁主动张嘴,又吃了颗葡萄,这个还挺甜的,但不会太甜,她先润润嗓子,等会宋颜姝可有的问了。 果然,缓过劲来的宋颜姝爆发出一声大叫:“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怎么我翻你朋友圈也没看见官宣?” 陶宁:“你忘了?我从不发朋友圈的。” 朋友圈里空得能长草,追人的时候连孔雀开屏都不会,活像个小号。 “……”宋颜姝冷静了点,“也是,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不准拒绝,今晚七点半来邱相思开的酒吧。” 陶宁:“请你喝酒就能赎罪?” 这当然不可能,宋颜姝说:“你看你又忘了,今天是邱相思生日了,她放话了你不准不来,不然把我处过的对象名单发给学妹,这种事情太可耻了,但我没办法抵抗,只好含泪答应。不过你别担心,我也会在,顺便商讨一下如何跟学妹表白计划。” 陶宁:“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宋颜姝干笑:“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说完,防止陶宁拒绝,宋颜姝挂断了电话。 陶宁扔了手机,埋进傅观月怀里乱蹭,把自己一头长发蹭乱。 傅观月忙说:“乱了乱了,头发乱了……你别乱蹭……” 按住了乱动脑袋,那只手又在胡乱动作,闹得傅观月应接不暇,好不容易把两只手都按住了,傅观月的脸泛红,气息微喘。 她也是头一天知道,按住一只陶宁比诛邪还累。 傅观月问:“你是听见什么了?到底怎么了?” 陶宁不闹了,躺她大腿上:“朋友要我去给她过生日,你陪我去吧。” “你朋友……”傅观月还真不太容易答应,“你朋友生日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身为玄门弟子傅观月学习能力是一通百通,但在谈恋爱上她是一窍不通,实战满级,理论却不如女高傅昭昭。 不过迫不及待向所有朋友宣布,这感觉对于傅观月来说还真挺稀奇。 陶宁双手托住她的脸,起身亲了过去,全程不用借力,毫无辅助地坐了起来。 这丝滑的动作看得傅观月眼皮一跳,在一起前可没人告诉她陶宁核心那么强的,她摇断了腰,眼泪都干了,陶宁还能趴在耳边说要不要再来一次。 要是被拒绝了,又会问,那用手可不可以? 被吻住的傅观月尝到了淡淡的葡萄甜味,陶宁跟她唇齿相贴,语气含糊:“你是我女朋友,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毫无招架之力的傅观月答应了陶宁,却不想被人得寸进尺,拉了窗帘剥了衣衫,哭得停不下来。 然而到下午,傅观月说:“我突然有事必须我去解决,要不晚上你一个人去赴约吧?” 兴致勃勃挑衣服的陶宁:“……” * 夜幕降临,陶宁如约来到了约定地方,宋颜姝出来接她。 看车上只有陶宁一个人下来,宋颜姝左右张望,上看下看,还想跑去她车里打开门亲自看。 陶宁拉住人胳膊肘,用力拖了回来:“别看了,我就一人来。” “啊……”宋颜姝大失所望,“你女朋友害羞?” 陶宁摇头:“不是。” 宋颜姝:“那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陶宁谈成功了,很想看看是哪方大神,急急急急急急。 陶宁组织语言:“她有事要忙,维护社会治安去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就是上次的傅小姐。” 作乱的鬼怎么就不算扰乱社会治安的危险分子? 宋颜姝误解了:“傅小姐是警察?” 工作内容算沾边,但事实上不是,陶宁:“……不是。” 这话说的,宋颜姝更好奇了:“那是干什么工作的?我看傅小姐一身正气,跟咱们几个相比,一看就不一样,难道她是体制内的?” “你就别想了,等会邱相思就要出门抓人了。”陶宁迈步进酒吧里。 宋颜姝追了上来:“对了,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邱相思的朋友来了。” 陶宁奇怪了:“难道今天来的还有谁不是她朋友?” 记忆里的邱相思是个爱热闹的,每次攒局都能叫来一大帮人。 宋颜姝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邱相思的那个朋友来了,就喜欢你的那个。” 陶宁脚步一顿,吐出两个字:“顾琳?” 宋颜姝点头:“啊。” 陶宁想转身就走:“不好意思了颜姝,我也想起我有事要忙,托你给邱相思带句话,祝她生日快乐,这个礼物你帮我给她。” 说着,陶宁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宋颜姝,迫不及待要离开这。 宋颜姝被塞了一手购物袋,她知道顾琳这事,没敢拦陶宁。 今天傅观月陪着陶宁来道还好,最好让顾琳知难而退。 谁能想到顾琳忽然出现,宋颜姝看见了没敢久坐,忙出来蹲陶宁了。 据说顾琳还有点轴,需要定时服药,惹不起,咱还是能躲得起的。 身后传来邱相思的喊声:“颜姝宁宁,你两到了怎么不进来?” 第275章 两人背影一僵,陶宁看向宋颜姝,用眼神示意:你想想办法。 宋颜姝双眼飘忽:我也没办法,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 几秒之间,邱相思已经走到了眼前,她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眉眼官司,一手一个往酒吧里带。 邱相思:“等你两好久了,今天是我生日,一定不醉不归。” 陶宁,宋颜姝:“……” 邱相思十分热情:“好一段时间没见你出来喝酒了,最近跑哪玩去了?” 她们几个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当年陶宁和宋颜姝逃课翻墙,就是找邱相思一块去上网的。 可谓是患难之交。 陶宁已经冷静下来了:“没去哪,都在家里待着,我爸疯了一样到处找我,我哪敢冒头。” 邱相思也觉得是:“那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可不要那么快回去了。” 陶宁:“那可不行,我答应了我女朋友今天早点回去,回去太晚了她会不高兴的。 宋颜姝悄悄竖大拇指,这个理由好。 而且邱相思是个大喇叭,有她在不愁事情传不出去。 邱相思震惊:“你有女朋友了??” 陶宁矜持点头,眼角眉梢的满足感骗不了人,邱相思想也不想就信了。 果不其然,邱相思一推包厢门,直接大喊:“今天,不仅庆祝我的生日,让我们还庆祝陶宁这个万年寡王,终于!脱!单!了!” 包厢里的人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热闹起来了,也不管认不认识,都嚷嚷着不醉不归。 坐在角落里,没跟着大家一块凑热闹的年轻女人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门边的几人。 那边投来的目光十分明显,几乎是质问般的,陶宁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顾琳。 邱相思广交朋友,不拘身份地位,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所以邱相思的朋友里也什么鸟都有,其中有个叫顾琳。 顾琳音乐学院毕业的,有自己的工作室,气质忧郁,长相也好,家境也不差,出手大方,脾气顺毛撸就很好哄,如果这么看,也算是个不错的对象。 但是这个顾琳…… 是陶宁亲妈的亲外甥女! 过年是会跟陶宁亲妈顾女士坐同一张桌子吃饭,喊一句小姨的亲外甥女! 论辈分,两人还是表姐妹,有血缘关系。 想当初陶宁被顾琳缠过一会,以为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跟她比较亲近而已,结果有一天送喝醉了的顾琳回家。 顾琳对她说:“其实我没有喝醉,我是装醉的,我想你送我回家。” 这一段发言过后,之后的事情令陶宁终生难忘。 顾琳说其实她喜欢了陶宁很久,从小就有点喜欢,后来小姨离婚了她还有点窃喜,现在大家都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她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所以她终于鼓起勇气向陶宁表白。 她的谱的成名曲就是抱着对陶宁的爱意写出来了,其实是一首告白曲。 顾琳还说:“当时我没敢说,现在终于可以说给本人听了,你听过那首歌的,你说很好听,我开心得不得了。” 当时顾琳很激动,说得语无伦次,好一会陶宁才从庞杂华丽的语言中理出真正的意思。 顾琳以为她没听懂,诱惑似的说:“你不是总希望小姨多爱你一点吗?家里都说我跟小姨很像,我可以带着小姨那份一块爱你。” 可想而知,这番话对陶宁有多大的震撼。 陶宁人都吓裂了,跑得慌不择路,好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喝酒,生怕又遇上了顾琳。 当然,事后陶宁没把这事说出来,她只告诉了宋颜姝,把宋颜姝震撼了很久。 陶宁被邱相思推着坐下,随着主人公邱相思的到场,场子热了起来。 起初宋颜姝守在陶宁身边,拍着胸口表示绝对不会走掉,不让任何人有空子可以钻。 酒过三巡后,喝微醺了的宋颜姝握着酒杯去玩游戏了。 陶宁坐在原地小酌,她本没打算喝酒,用开车来的理由拒绝,但邱相思说问题不大,她已经给大家找好了代价,放心喝,包没问题的。 盛情难却,陶宁喝了几杯,状态还好。 顾琳却喝了不少,她一腔的话都没办法跟任何人说,只好在这里借着邱相思的生日做借口,喝了一杯又一杯。 又一杯酒下肚,顾琳已经微醺,余光里的陶宁仍安静坐在原地,眼底倒映着热闹,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握着一杯酒,顾琳终于按捺不住,走过去,水润泛红的双眼尽是哀怨:“你这么久不出来,是因为我吗?” 顾琳早就知道陶宁的态度,只是忍不住而已。 陶宁不闪不避,抬头看向顾琳:“不是因为你。” 一段时间不见,顾琳心里一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微妙的喜悦,又听陶宁说:“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因为你避开不出?” 顾琳脸上的血色褪光:“你就那么讨厌我?一点关系都不想跟我有?” 陶宁:“以前不会,可是我们本来就有关系,你是我妈的外甥女,不是吗?” 顾琳却误会了,有些感情在心里留存太久,已经变成了执念了:“小姨都已经二婚了,她又不管你,你要是受不了她们的眼光,我们可以去另一个没有顾家的人的地方,我已经最好一切准备了,你不用担心。” 陶宁算是听明白了,顾琳只是单纯听不懂人话,还做好了将来的准备。 顾琳酒意上头,把沉默当同意:“我们不是从小就约好了,长大了我们就结婚,你做我的新娘吗?你怎么就不愿意兑现诺言了?” 陶宁眼里十分冷静,并不为她的话牵动心神,只听她平淡地说:“那只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戏言,顾琳你多大了,怎么还会把小孩子的话当真?” 对于这样执着,乃至偏执的人,说什么伦理道德没有用,顾琳要是能听得进去,就不会说出偷偷谈的话。 顾琳执着地问:“为什么不能当真?” 兜里手机一震,有人给她发了消息,陶宁直视她:“顾琳你自己也清楚,我不可能会回应你的感情,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不喜欢你。” 说完,她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愣在原地的顾琳看她起身离开,眼里闪过不甘心,追了出去。 可追出去的顾琳却在看见酒吧门前的一幕时,闪身躲回暗处,不敢再看。 傅观月从车上下来接人,带着淡淡酒意的陶宁抱住了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后背微弯。 陶宁侧脸蹭了蹭她脖子,闷闷道:“一晚没见,我好想你啊。” 傅观月回抱:“才几个小时没见,没有一晚……还有就是,我也想你了。” 第175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0 似乎是察觉到暗处看来的目光, 傅观月似有所觉看向酒吧,眼神疑惑。 陶宁注意到她的不解,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去:“怎么了?” 装修清雅风格的清吧门口什么人在, 门童正在为其他客人泊车, 没看见有谁在,以傅观月的耳力,能隐约听见酒吧内的乐声。 傅观月收回目光,摇摇头, 拉着陶宁的手往车上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家吧。” 停在清吧门口的黑车离开, 躲在暗处的人站了许久, 才转身回去。 包厢里, 宋颜姝才尽兴, 捧着酒杯四处找人,没看见陶宁坐在熟悉的位置上, 倒也不惊慌, 以为她上厕所去了。 但一看角落, 顾琳也不见了,宋颜姝终于慌了,那点酒意蒸发完了。 宋颜姝脑瓜嗡嗡的:“糟糕糟糕, 不会又缠上了吧?” 她忙出去找人, 碰上邱相思甩着手上的水回来,抬眼疑惑道:“小宋总你干嘛去?说好了陪我过一晚上了,你这就打算回去了?” 宋颜姝姐姐人称宋总, 闲来无事富二代的宋颜姝被调侃似的成为小宋总, 在自家公司里挂了个闲职。 宋颜姝被拦着没法走,她伸长脖子往邱相思身后看, 心想她刚刚好像看见顾琳走过去了,侧脸有点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宋颜姝说:“我找陶宁,你看见她了没?” 邱相思哦了一声,点头:“看见了啊,她走了。” 宋颜姝马上不着急了:“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她一个人走的?” 邱相思一指门外:“我刚碰见她出去,说女朋友接她来了,我想她那么多年终于脱单,属实不容易。我生日什么时候不能过,别坏了她感情,就赶紧让她回去了。” 宋颜姝:“……” 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怪只能怪陶宁寡王形象深入人心,给粗神经的邱相思也给整出了几分玲珑心肠,要以前她绝对会把对象一块拉进来喝酒。 提前溜走的陶宁在第二天接到了满是控诉的电话,陶宁一听就知道宋颜姝还在宿醉,说话语无伦次的。 只好边吃午饭,边回话,最后宋颜姝话题一转,说到了她有了个雏形的表白计划。 第276章 具体什么内容,宋颜姝坚决保密,但是作为抛下她离开的赔礼陶宁必须去清辉山庄,如果傅小姐有空欢迎一块来。 陶宁奇怪了:“去清辉山庄干什么?” 宋颜姝理所当然:“来泡温泉啊!夏天泡温泉也很爽快的,就这么决定了。” 电话挂断,屏幕一亮,陶宁跟傅观月面面相觑。 傅观月挽起碎发到耳后,语气不甚确定道:“我应该……会有空的吧?” 出发当天天气晴朗,为了把人都凑齐了,宋颜姝特地包了一辆车,把她摇来的人全都带过去。 也是今天,陶宁终于见到了学妹庐山真面目。 那会阳光正好,来人妖娆而高挑,染了茶色的长发烫了大波浪,跟宋颜姝站一块,差点分不清谁才是学妹。 尤其是宋颜姝背着包朝学妹跑回去的时候,陶宁没能忍住闭上了眼睛,不太忍心再看下去。 原本宋颜姝是宋家最矮的那个,改变风格后,青春女大的味越来越明显,往学妹身边一站,直接变萌萌哒女高。 导致陶宁看见现在的宋颜姝,就会想起记忆里翻墙的日子,那时候真正的女高版宋颜姝是个热爱各种黑白灰的叛逆少女,曾经还嫌弃过高中校服是蓝白配色的,想用记号笔涂黑。 现在的宋颜姝本性大爆发,越粉越爱穿,按照她姐姐宋总的评价就是:“你返老还童了?” 往事不堪回首,恋爱脑不可取。 520也很想知道,到底哪里来的脸说宋颜姝恋爱脑。 眼睛被人碰了碰,陶宁睁开眼,傅观月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怎么闭上了眼睛,是眼睛不舒服吗?” 陶宁余光里还是宋颜姝和学妹在腻歪,两个人身上就差冒粉红泡,脑袋顶着大红心,谁站在她们旁边只觉得自己超闪亮。 她指尖碰碰眼睛,委屈道:“眼睛被闪到了。” 被宋颜姝这个恋爱脑闪到了。 陶宁冒着酸水,小声嘀咕:“可能亲亲就能好……” 傅观月手腕一转,翻出了眼镜盒:“我带了墨镜,你戴上吧。” 两句话撞一块,陶宁陷入了沉默,默默接过眼镜戴上。 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戴着着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乔装出游的女明星,只凭她露出的下半张脸也觉得她一定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傅观月也听见了她的那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陶宁委委屈屈地把眼镜接过戴上。 透过镜片也能看见陶宁投来的故作坚强的目光,好像是受了什么欺负。 傅观月被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笑了,以前她笑起来像是山巅冰雪融化,现在则像暖阳下潺潺溪流,溪水上泛着稀碎阳光,熠熠生辉。 “你低头点。”傅观月扯扯陶宁衣袖,“这样不行,再低一点。” 陶宁又低了点,边问:“我是脑袋上有落叶吗?要弯那么低才能捡到……” 鼻梁上的墨镜被人抽走,傅观月凑过来在陶宁眼睛上落下一吻,虽然动作很快,但那一闪而逝的温度告诉她这不是错觉。 陶宁愣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落满了星光。 周围三三两两聚着人,各自跟身边的人聊天,寒暄过后,就没什么人在关注这边。 不活就算看见了,除了默默转过头去,又不能如何。 这就是傅观月的想法,冰雪般的气质,没表情的时候没人会主动靠近,谁第一眼都会觉得她是个一本正经,很少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其实不是,傅观月一直都是想我所想,爱我所爱,不在乎旁人目光的人。 陶宁碰了碰被亲过的眼睛,得寸进尺道:“这个眼睛好了,感觉另一个眼睛还是不太舒服,怎么办啊傅神医,快帮帮我吧。” 傅神医无言片刻,把人脑袋按下来另一只眼睛也亲了一下,可算安抚住了这无理取闹的病人。 不远处,学妹正说着话,忽然没了声音,她回头奇怪道:“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这表情?” 宋颜姝努力忘掉刚刚看见的一幕:“我刚刚被车玻璃反光闪了一下眼睛。” 宋颜姝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陶宁是个恋爱脑。 难道自己当年第一次谈恋爱也会笑得那么傻吗? 清浅的玫瑰水香味靠近了几分,学妹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宋颜姝心跳乱了一拍,脸红了:“你,你干嘛突然那么近?” 学妹认真跟她对视,弯唇浅笑:“你说眼睛不舒服,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问题,视力健康很重要的。” 宋颜姝瞬间迷糊了,满脑子都是学妹好好看,笑起来好好看,她好关心我啊。 在某些方面来讲,宋颜姝是可以做到跟陶宁不分伯仲的。 人聚齐了,主办人宋颜姝招呼大家上车。 从这去山庄距离不短,途中还得上山,盘山公路不好走,各自开车也麻烦,宋颜姝那还能不知道这帮人的德行,直接大手一挥,搞了辆大巴一车带走所有人。 车上,陶宁跟傅观月坐一排,其他人随便挑了地方,车上还空了不少位置。 陶宁眯了一会又醒来,车终于下了高速,往山上开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朦胧了车窗外的景色。 周围是深山密林,给人一种随时有野生动物出没的寂静感,也不知道宋颜姝是从哪里挖到的宝地。 虽然陶宁没有任何近乡情怯的想法,但阔别多年,到底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总会引起不少回忆闪过。 陶宁托腮:“要是能御剑飞行就好了,飞到云层上面,就算下雨也不会被雨淋湿,很快就到达山顶。” 傅观月认真思考,认真发出疑问:“照你这么说,要是飞得够高,的确能避开雨水,但是飞那么高的高空估计很冷吧,氧气也很少,大家都说飞不了那么高。” 傅观月顶多做到短时间御物飞行,至多十几米高,再高距离就得力竭。 但她小时候听过某个已经陨落的前辈可以御剑飞行,他试过最高百米高,之后力竭,降了下来。 自那位前辈陨落后,就在也没人能飞得比他高,比他久。 陶宁心想在她那会别说飞得比飞机高,移山填海也能轻松做到,御风而行不是幻想。 她抬起手,指尖在车窗上画一个笑脸:“说不能的人都是没自己飞过,要是真的有修仙的,只要灵力富足,破碎虚空也不难做到。” 陶宁语气信誓旦旦,好像她以前真飞过一样自信,但又太过笃定,让人没办法说她是在吹牛。 这不,把傅观月也给蒙进去了,她顺着思路想了一会,豁然开朗,片刻后得出结论:“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打破世界壁垒很难,没人能做到。” 至少历史中没有记载。 陶宁赞同:“是挺难的。” 而后她后知后觉补充:“搜看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坐在两人后排的宋颜姝:“……” 不是,你们两到底在聊什么? 御剑飞行跟飞机一样高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呼吸?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讲。 宋颜姝终于知道了她两为什么能在一块了,因为太有共同话题了,简直无力吐槽。 前面那排安静下来了。 傅观月靠在陶宁肩上,低眉沉思,车开在山路上摇摇晃晃,让人精神松懈,不知不觉间傅观月睡着了。 很久没做梦的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十二岁那年,那时候是暑假。 每到闲暇时刻,傅观月都会前往老宅里的藏书殿,一待就是一整天。 傅老太太对她寄予厚望,不拘束傅观月出入藏书殿,反而多加鼓励。 小小年纪,她读就遍傅氏古籍,不只是一知半解。 也是那一年,傅老太太给她看了一本临摹本古籍,原本封存起来,不轻易示人。 傅老太太说:“这是傅氏初代家主傅成璧所留手书临摹本,有何感悟,都来问我,待你修为再高点,我给你看原本。” 小小年纪的傅观月抬起脸,眉心一点红痣,双眼澄澈:“这么久了,书本还能保存完整吗?” 这时候的傅老太太比现在还年轻,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上下,乌发里却夹杂的一抹银丝,双眼沧桑。 傅老太太说:“因为是用万年不褪色的乌松墨所写,白龙皮做书页,才得以保留至今。” 傅观月双手接过临摹本,耳朵听着老太太的絮絮叨叨。 藏书殿的深处,还收藏了不少玉简,不过有些因为天地灵气的消散,也跟着失去了灵气,变成寻常白玉片了。 到了如今,唯一保存完整的,竟剩下族人哪怕散尽,也不可拱手相让的山河笔,以及先祖傅成璧留下的手札。 在当年,傅成璧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怪人,因为她不用玉简记录,也不刻在山壁上万年不散,而是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磨墨提笔,一一记录。 第277章 得益于此,靠着先祖亲笔所写写的手札,傅氏延绵至今,在数千年后助力傅氏,使其家族修士数量独占鳌头。 里面提过两件事,第一件事她曾经历过天罚之战,傅成璧就是在这时候因为帮过谁,被逐出家族,流落到千里焦土上岐洲。 第二件事则是,傅成璧见过岐洲的原主人。 具体天罚是什么,岐洲原主人又是如何,没写清楚,只朦胧地提了几笔。 这让每个翻阅的后人都一头雾水,怎么祖宗还有说话只说一半的毛病,真是把人好奇得抓心挠肺。 然而翻遍整座藏书殿,再也没有找到更多的文字提到天罚,以及雪泥鸿爪似的岐洲原主人。 也没在其他现存于世间的古籍里发现关于这两件事的记载,甚至没人知道岐洲最初的家族究竟是什么姓甚名谁,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一丁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几经动荡,各洲之间起起落落,更没人知晓近万年前前发生的事情。 只有先祖傅成璧一人记住的人,其他家族的古籍里根本没提到过。 于是有人提出质疑,或许她根本不存在,是她为了占据岐洲这片灵地才幻想出有这么一个人,博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声。 当然,台面上大家和和气气地交流,事后他就被套了麻袋暴打一顿,谁都不承认是谁打的,反正傅氏不承认。 又过了十几年,某一代家主本想删去岐洲原主人这个说法,因为这个说法的存在,使傅氏在外被骂鸠占鹊巢,没家的野人,最擅偷天换日。 家主有心遏制这种传言,便将这一页手札彻底封存,她刚提出来这件事,晚上就被先祖傅成璧入梦,骂得她狗血淋头,勒令她不准删。 醒来之后,家主连忙去奉神殿请罪,跪了几天才让先祖消气,随后她也变成了其他祖先的模样。 谁说岐洲原主人不存在就突突谁,没办法,谁让她们有一个记恩的先祖。 原主人不知道存不存在,但先祖是一定入梦的,也一定会把你喷个狗血淋头的。 这些事在傅氏中并不隐秘,几乎每一个傅氏族人都知晓,五岁小儿也能倒背如流。 直到傅观月长成,她是近百年来一出生就能与山河笔定契之人,胆子也比旁人大上不少。 听完这些故事后,她趁老太太不在,偷偷向山河笔提问。 山河笔言——天道不允。 小傅观月一愣:“天道不允?为什么不可以?是不可以告诉我她是谁,还是不可以说啊?” 像是被熊孩子吵到了,山河笔歇菜了,躺桌上一动不动。 用行动表示:别问,好吵。 小傅观月没有长大后的寡言,每天都喜欢问为什么,属于别人家大方敞亮还勤学奋进的孩子。 而且那时候她还不需要端着少主架子,少女趴在桌子上,用指尖推了推山河笔。 “你为什么不动了?” “要是你听不清我在问什么,我可以一句一句地问。” “你要是不能说,你可以写下来,我偷偷看,看完就烧掉,不告诉任何人。” 小傅观月声音清脆,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一个人顶十个人。 山河笔全程:“……”你个小丫头,简直嫌我命长。 最后山河笔烦了,脱开小傅观月的手,往外飞去。 “你别走啊,我还没问完呢。”小傅观月撑着桌子去抓要走的玉笔,却被纸张滑倒,往前倒去。 梦里的坠落感惊醒了傅观月,她呼吸微急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车里。 原来是梦,又梦见小时候了。 第176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1 车还在上山的路上, 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前面的宋颜姝正在跟谁说话。 傅观月眼底的倦意渐渐褪去,以前还小不明白,重温故梦, 她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所以结果很有可能是:不是不写故意打哑谜, 是不能写,能留下这只言片语,已经是艰难。 身旁伸来一只手,把傅观月耳侧的碎发挽在耳后, 陶宁低声问:“没睡好?” 傅观月先点头,然后又摇头:“小憩了一会, 做了个梦, 梦见小时候了。” “梦见小时候了?我很少梦过我小时候, 偶尔能梦见视角总是黑乎乎的, 看不清东西。”陶宁来了兴致,侧了侧身体面向傅观月, “梦见什么了, 我想听你说。” 傅观月回想起梦里的一幕幕, 哑然失笑,手按上放着山河笔的衣兜,她说:“我梦见了, 我小时候很烦人, 每天问人问题,叽叽喳喳的。” 陶宁:“听起来像小鸟,每天啾啾啾, 好奇心非常旺盛, 不喜欢的东西会重复一百遍。” 傅观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连一块长大的傅溪都不相信傅观月以前是个小话痨,能把傅老太太问得脑袋发麻。 估计是现在清冷寡言的形象深入人心, 傅溪和傅洛自动代入了傅观月小时候就是一个小雪人,冰雪似的不爱玩闹。 陶宁双手抱臂,分外神气:“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会算命啊,我掐指一算就能算出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我还能算出你以后是怎样的。” “你算命。”傅观月笑了,“那好,你给我算算我未来怎么样了。” 陶宁装模作样地掐算手指:“你未来会跟一个人结成姻缘,长长久久,生生世世,无论你在哪,她都能找到你,跟你重逢。” 不得不说,这话倒是说到傅观月心坎上了。 哪个谈恋爱的不爱听甜言蜜语的,傅观月是想忍着笑的,终究没能忍住,捂着脸扭到一边去闷笑。 陶宁抓着人手腕把人扒拉回来:“你怎么不看我,我句句属实,童叟无欺的,难不成你不信我?那我可太伤心了。” “信你信你,我当然信你。”傅观月被闹得没办法了,转了过来,脸憋得微红,看一眼陶宁,忍不住又想笑。 笑过后,傅观月说:“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回我家吧,我想让你见见我的……”家人两个字没能说出口。 大巴车急刹车,车里睡觉的人都被惊醒,弹出脑袋问怎么了。 司机说:“小宋总,前面有几个人拦车,下雨雾大,差点没看见有人在,吓我一跳。” 说着,他也有点气:“跑到路中间拦车,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颜姝走向车头,打开车窗,外面雨水扑了进来,那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连忙跑了过来。 宋颜姝警觉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雨,大雾,行人,还是深山老林,很难让人发放下警惕。 为首一老头披着雨披,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们是岐洲大学民俗学专业的老师和学生,这是我们的证件。” 听见岐洲大学这四个字,傅观月睁开了眼睛,越过陶宁在车窗前往外看去。 傅观月:“……”还真是。 这几个人她都认识。 “岐洲大学?”宋颜姝接过了递来的证件,证件上的钢印还真是岐洲大学的,跟她姐姐的毕业证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她合上证件,没还回去,雨里站着的大概是六人,两个带队的教授,剩下的都是年轻面孔。 宋颜姝倒也不慌:“那你们是想我们怎么帮你?” 老头说:“我们今天要上山实地考察,但是遇上下雨,车也抛锚了,救援团队没那么快上来,眼看雨越来越大,天也要黑了,想先上山避雨。” 担心宋颜姝不肯答应,后面一年轻女的说:“我们愿意支付双倍车费。” 宋颜姝靠在车窗前:“车费这个问题好说。” 就是这一车都是滨市里来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差钱,可怕就怕在不差钱这点上。 谁知道会不会是哪里提前得知劫匪跑这里来拦路,趁机一锅端了,干一票大的。 见宋颜姝沉默,几人互相对视,女生无奈道:“估计会被拒绝。” 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无奈道:“我已经习惯了。” 因为算上这辆车,是拒绝他们的第四辆车。” 另一男青年道:“可惜我的符纸都被淋湿了,画不了避水符。” 女生幽幽道:“你属性偏火,画避水符撑不过五分钟,还是珍惜一下你的朱砂吧。” 男青年:“……” 谁让他们都没带避水符出来,带的都是高战力的符箓,只能淋成落汤鸡了。 而且谁能想到车开了一半会抛锚啊,不是卜算过这次行动有惊无险吗?! 这时,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几人耳里。 “宋小姐,我认识他们,都是是我的同事和学生们。” 几人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再一看,果真眼睛没出毛病,真的是傅观月本人! 没想到荒郊野岭还能掉落一只大小姐。 就这么在不可能出现的车里出现,给了希望的火苗,没有你我们这么活啊呜呜呜。 傅观月站在车里,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拿出包里的证件,看一眼内容,才递给宋颜姝。 第278章 可不能递错了修士证,不然这几个人都不能上车。 “诶?你是岐洲大学的教授?我还以为你是女警。”宋颜姝态度可比对车外的几人好多了,对着傅观月的教授证书竖大拇指,“这么年轻的教授,你上课一定很厉害!” 傅观月:“……嗯。” 她目光飘忽,心想一般一般吧。 傅观月基本不在岐洲大学上课,是个挂名教授,主要负责四处出差诛邪。 这段时间留在虞洲也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下个月就该回虞洲。 宋颜姝把证件还回去,对司机说:“开门吧,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那就帮一把。” 傅观月拿回证件,心里疑惑。 不过话说到底是谁告诉她自己是女警的。 说过女朋友没空就是在维护社会治安的陶宁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感冒了?不能吧。” 傅观月回到了座位,车外的几个人陆续上车,拍掉了身上的水汽,挑了位置入座。 傅家的两个小年轻被自家大小姐捞了一把,猫猫祟祟地往后排钻。 出来历练还是在大小姐身边有安全感qaq 看见后排跟人坐一块的傅观月,都愣住了。 只见傅观月跟另一人同坐,姿态亲昵,也不知道咬耳朵说了什么,傅观月抬手摸了摸另一人的额头,摇了摇头。 那戴着墨镜,跟明星似的大美人也摸了摸自己额头,往傅观月肩膀上一倒,就这么靠了上去。 靠上去!肩膀!傅观月的! 傅氏两小年轻:“……” 苍天啊,老太太啊,重大发现啊,咱大小姐好像谈恋爱了。 真不是她两淋雨淋傻了,淋出幻觉,不仅看见大小姐出现在半山腰,还看见大小姐跟另一个人甜蜜蜜?! 难以置信的两人下意识后退一步,突然不敢过去了。 大小姐在跟对象甜蜜蜜,她两小辈跑过去,那不是碍眼吗! 跟在两人身后往里找座位的黑框眼镜青年被磕了脑袋,还被踩了脚,痛叫一声。 傅嘉音歉然道:“不小心踩到你了,对不起,疼不疼,我带了药给你喷喷?” 大家修为都一般般,还没坐到能随便用灵力恢复小伤的程度,防止诛邪时受伤,都会带点铁打止痛药。 更何况治伤的丹药都很贵,还是能省就省。 黑框眼镜男摘下眼镜,或许是光线的缘故,他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的苍白,穿着黑色冲锋衣显得更加苍白,手背处血管明显,好像这是一个病弱又命不久矣的人。 闻言,他默默了摇摇头,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适应了一会:“没事,不疼了,前面有位置,你们往前走吧。” 傅嘉音和傅原只好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往前走,她们当然不敢在傅观月同排落座,于是她们坐在了斜后排。 这地方隐蔽,能围观大小姐,还不被大小姐看见。 被灼热而兴奋目光注视的傅观月:“……” 她捏捏眉心,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她们,不过是傅嘉音和傅原被派出来了,那山顶的东西应该不可怕,不用担心。 黑框眼镜青年没太注意隔壁到底坐着谁,到底他不是傅氏的人,准备在位置上坐下。 后排传来傅原略带着急的喊声:“等会余通,我有一点问题想跟你讨论一下,你坐我这吧。” 这小子天天在阴森森的地方修炼修傻了,别妨碍咱家大小姐谈恋爱啊喂。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陶宁,墨镜下的双眼睁开,看了过去。 那叫余通的男青年高且瘦,身后背着登山包,装得鼓鼓囊囊,像极了熬夜工作后又被人拉出来团建社会青年,憔悴沉默,自带两个熊猫眼。 陶宁只瞥了一眼,靠回了傅观月肩膀上,戳戳面板上的进度条,还是灰的没有动弹。 陶宁:“零零,这是怎么回事?” 520也听见了男青年的名字,它也纳闷:【不知道啊,难道还有第二个余通?】 陶宁翻遍了世界线,得出一个结论:“没有第二个余通,但是时间不对。” 520挠头,哗哗翻资料:【可是我们是有了通行许可,按规定过来的,穿过时空通道后,时间不能完全保证预设时间点上,如果没有意外,一般误差会在三个月内。】 比如很久以前,陶宁回来路上耽搁了,回到小世界里发现已经八年过去了。 陶宁有了点想法:“我们好像是……来早了?” 做陶宁的统子后,520已经是见多识广的统子了,它查了一遍时间线:【应该没错吧,就是降落点是退婚前三个月,刚好留够时间给任务者执行任务,如果任务者降落后发现任务时间剩下一个月或半个月,容易任务失败。】 陶宁:“话是这样说没错。” 520举例说明:【姻缘组的其他任务者的任务时间会更加宽松,一年到三年都有,要是前往特殊小世界,就会有其他标准。】 【比如主角都不长嘴的修仙小世界,可能战线会拉长到百年。不过近些年任务者都会选择放弃这类任务,她们都说受不了撮合癫子和苦情哑巴,让你受几百年的苦其实是我要保护你这个真爱,所以宁愿放弃任务扣积分。】 陶宁心有余悸:“幸好我当年实战模拟的小世界不是这一类的,我会永远无法及格。” 因为她会因为不耐烦,把他们都杀了。 两条腿的直立人多的是,非要在这歪脖树上拴着? 520老油条了一把,借用某一个宿主的话说就是:【为了上岸恶心一把,不磕碜。】 一人一统聊了不少,现实里只过了几秒。 “嘉音你去后一排坐吧,我跟余兄讨论一下。”傅原用胳膊肘傅嘉音,眼神暗示。 快啊,守护大小姐幸福的时候到了,吾辈也得努力。 “……”傅嘉音只好包着书包,忍痛去了后一排。 余通闷闷的哦了一声,抱着登山包落座,沉默半天后,他扭头看向对手机疯狂打字的傅原:“你说要问我什么?” 傅原:“……”他就胡扯了一个借口,哪知道要问什么。 眼见人身上又不自觉飘寒气了,傅原一顿脑筋急转弯,终于憋出个问题问他,最后反而是余通被问麻木了,闭上眼睛说累了要睡觉。 傅原乐得自在,让他睡去了!又捧着手机点进盖楼一千层的群聊里。 傍晚时分,车辆终于到达山顶。 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正在下山。 落日熔金,孤鸟高飞,夕阳给一切都镀上了光晕,山上风景如画。 一路旅途大家都累了,迫不及待下车活动活动身体。 陶宁两人座位靠近后排,下车得比较晚,行李自然有山庄门童拎进去。 傅嘉音跟傅原后一步下车,余通也慢吞吞下车,抬头张望了一会,举步朝长辈那走去。 傅家两个小辈总忍不住往傅观月身边靠近:“大……啊不是,傅教授好,没想到那么巧能在这里遇到你,你跟朋友上来玩啊。” 傅观月不介意告知两人她和陶宁的关系,点头道:“对,跟女朋友一块在这住几天。” 陶宁正好走过来,闻言摘下墨镜,扬起笑意:“你们好,我叫陶宁,是你们老师的女友。” 傅嘉音两人立马手足无措了,语无伦次:“我,你,你也好!玩得开心!我们大,啊不是,我们教授人很好的,期待下次见面!” 论辈分大小姐是她们大姑姑那一辈,她们的妈妈站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长姐。 那那那大姑姑的女朋友应该也跟傅观月一个辈分,还是有一点点受宠若惊。 傅观月也不太知道为什么这些小辈总那么怕她,她明明很好说话,也不可怕,可人到跟前了,她还是过问一句:“你们准备去哪考察?” 傅嘉音伸手指向山庄远处的村庄:“我们要去明月村里考察,里面有一座古庙,据说存在了两百年,上面的壁画具有研究价值,我们准备研究后拓印下来,得学校批准,由余教授主理这次行动。” 这话意思是村里古庙有画皮鬼,修为有两百年,得了几家联合支持,让余家把画皮鬼带回去。 傅观月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山里冷,要穿的特别一点,我听说山里有种鸟会模仿人的声音把人吸引出去,还喜欢藏在暗处把人叫来啄眼睛,要是听见了不要回答,实在没把握,约定好暗号,答不出来就用杆子把树枝打落,那种鸟比较傻,碰见喜欢的东西不会那么容易离开。” 傅原脸色白了,满打满算这是他第二次出来历练,可没有几个人能像傅观月那样,十三岁就出来历练。 今年她二十有六,却已经身经百战,知识渊博。 傅原问:“这么可怕吗?要是不小心回答了会怎么样?” 傅观月平静道:“你的声音会被它学了,去吸引另一个人。” 这下好了,傅嘉音的脸色也白了。 第279章 两人随着带队人离开了,傅观月看向身边的陶宁,如果她问起的话,该怎么回答陶宁的疑问。 陶宁像是没看懂,一脚把脚下的石头踢走,笑着伸手:“走吧,该进去了。” 山庄里因为客人们的到来热闹起来了,饭菜也早已经准备好,就等大家入座用餐。 520问陶宁:【要是真有怪鸟,不要回答我听得懂,为什么山里冷不穿厚一点,要穿得特别一点?】 陶宁回答:“按照傅观月的描述,她说的不是鸟,应该是画皮鬼,画皮鬼喜欢漂亮皮囊,会剥皮,偏偏不厉害,因此它们喜欢伪装成画躲开追杀。” “让她们穿特别点,是防止被模仿外貌靠近同伴,不穿人皮的时候,画皮鬼只能模仿其大致样貌,没办法做到细节完美。” 大家都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顾不上坐原地休息了,纷纷站起身来,互相招呼着入席用餐。 陶宁跨过门槛,走进了热闹的大厅,心想大不了吃完后用灵力化解掉杂质,之后还想吃别的得开始想办法搓点丹药吃。 修士吃太多凡人食物容易在体内积累杂质,金丹以下随便吃,还不到辟谷的时候,本来灵力就不多。 金丹以上能不吃就不吃,容易影响灵力,不够纯净。 坐在餐桌前的陶宁心想管它的,吃了再说,市里可吃不上那么新鲜的蘑菇。 用筷子一块放傅观月碗里:“你吃这个,这个好吃,很新鲜。” 一边的宋颜姝:“……” 可恶,又输了吗? 第177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2 夜色降临, 所有人都沉入了睡眠中,山庄里安静下来了,满林的鸟雀也归巢睡去。 窗户半开, 月色入户, 在房里的人能听见庭院里池塘潺潺流水声。 屋里,陶宁翻了个身,睁眼看见身边位置,空空荡荡, 她又翻了回去,伸手去摸手机。 屏幕亮起, 上面显示时间是晚上两点半。 早在两个小时前, 正准备睡觉的傅观月被一通电话叫走, 迟迟未归。 陶宁倒是不担心傅观月的安危, 以她的能力两百年的画皮鬼不能奈她何。 一张上品引雷符就能把画皮鬼烧个干净,但要是想活捉, 那的确是得花些时间。 画皮鬼聚人间嫉妒之气而生, 最爱冒充山神吃供奉, 以此增长修为,待它有了模仿的能力后,就会离开寄宿的神像, 四处游走, 寻找它喜欢的皮囊。 但这种是最低级的,陶宁以前遇到过真假难辨的画皮鬼。 不仅能模仿外貌,神韵, 语气, 连修为也能模仿,让人难以分辨, 甚至发生过画皮鬼唆使众人打死正主,它把自己当成正主活在他家里。 至于怎么暴露了,因为那画皮鬼继承了身份,必要履行职责,画皮鬼伪装的修士奉命前来围剿陶宁,见了陶宁皮囊,见猎心喜,夜里甩开同伴,独自前来。 结果自然是死在陶宁手里,画皮鬼死后,尸体原地变成青面獠牙,后背长毛的绿皮怪,看得陶宁一愣。 那修士的家人这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都认错人了,他们亲手杀死了家人,不顾他的死前悲戚痛骂,将他打死,把一个冒牌货当成亲人。 那修士的家人把画皮鬼身体带回去了,连站一边看热闹的陶宁也关不上了。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过了一段时间,陶宁突然听说自己派了画皮鬼潜入仙门世家,为了隐瞒真相,还杀了画皮鬼。 然而她百密一疏,在画皮鬼身上留下她的剑的剑痕,被大家给发现了。 真相一经传出,已经没人觉得意外了。 而且这种事情一听就是虚存大魔头干的!人人得而诛之! 于是追杀来得更猛了,人更多了。 陶·法号虚存.宁:“?” 我吗?又是我吗? 开什么玩笑,我杀人从来不用剑的好吗? 慷慨激昂的仙门弟子却说:“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你又如何证明那剑痕不是你留下的?谁不知道你虚存心狠手辣,囚禁过修士神魂?” “……”陶宁懒得听他废话,顺从心愿,送他们提前飞升。 嗡的一声,陶宁手机振动,她忙回神低头看去。 原来是话费不够发来的短信。 陶宁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百般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眼见盯着天花板出神。 山上的天气很不错,月亮又大又亮,穿过山庄客房里的透光窗帘映在床上,颇有意趣。 但现在陶宁没有这个风花雪月的心情,能让她风花雪月的人也不在。 孤枕难眠,左右睡不着,陶宁下床披衣,去外面散散步。 这山庄据说是山庄主人祖上传下来的老宅,放以前是大家族暑热时节上山避暑纳凉的别庄。 山庄被接手后,山庄主人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要用这个山庄做生意,主打原生态还能泡温泉。 而山庄在保持原结构的基础上,将内部修缮一新,古韵十足,却不失现代化的方便。 陶宁跟傅观月一块住在东院,其他人都说不打扰小情侣啦,一窝蜂跑到另一边住去了,临走前宋颜姝竖大拇指说:“不用感谢我们。” 一出门,陶宁就能看见庭院中间的荷塘,经过隔壁宋颜姝的房间,陶宁走向池塘。 山上春晚夏迟,荷塘里的荷花还未败,开得正盛。 山庄主人在池塘里养了不少鱼,各个养得膘肥体壮,很是亲人,白天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它们出来讨食,现在估计都躲在荷叶下睡了。 陶宁坐在凉亭里晒月亮。 周围很是安静,以至于任何声响都显得格外的大。 宋颜姝再一次被隔壁屋的动静闹醒,顶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坐了起来,埋怨道:“隔壁到底是谁啊?大晚上干嘛老是把东西掉地上,这屋子隔音怎么这么差。”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这么差。” 宋颜姝惊醒,脑子里的瞌睡虫全跑光了:“谁?” 她扭头看向窗外,皎洁月光如旧,窗外没有树,窗纸上只倒映着窗棂的阴影,一切如常。 屏息听了一会,宋颜姝没听见刚刚拿到尖细微弱的声音,那道声音好像是她的错觉。 宋颜姝只好归咎于古宅翻新,有点不隔音的毛病也正常,山庄主人爱好风雅,屋里墙上还挂了一幅仕女图,隔着苏绣屏风看向内室。 窗户开了一条缝,有夜风吹了进来,带着山里的青草气息。 “我睡前没关窗吗?”宋颜姝挠头,她今天太累了,早就忘记关没关窗,夜里山风有点冷,怕把自己吹面瘫了,下床穿鞋去关窗。 披着外衣的修长身影路过镜子,伸出的手碰上窗户,忽然猛的推开,夜色展现在宋颜姝的眼前。 窗外什么都没有,圆月高挂,远山静谧。 她站在窗前,背对着苏绣屏风,墙上的仕女图里的仕女眨了眨眼睛,漆黑眼睛一转,一眨眼又恢复成笔墨画成的美人图。 一阵微不可察的风飘向了镜子。 宋颜姝摇摇头,小声嘀咕:“应该是错觉吧,山庄里保安系统不错,没可能混进偷窥狂进来。” 说完,她关上的窗户,回到床上。 躺了一会,宋颜姝又睁开眼睛,摸摸肚子:“饿了。” 立马翻身坐起,准备出门觅食去。 往外走的人经过东院,发现了正在池塘边晒月光看荷花的陶宁,双眼一亮。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没睡,你怎么也没睡?” 陶宁肩膀微动,回头看去。 披着披肩的宋颜姝朝她走过来,双眼微亮。 陶宁坐直了身体,转过身正对她:“我有点失眠,怕吵醒了观月,就在外面自己坐坐。” “宁愿自己出来吹风都不愿意吵醒你老婆,你也真是够够的。”宋颜姝走出院门下的阴影,饶有兴致地往池塘里看去,“没鱼,都睡了吧。哎你饿不饿,我饿了,一起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宵夜?” 反正闲来无事,陶宁随意点头:“可以啊,我好久没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宋颜姝认真思索:“都行吧,别太难吃我都能吃的下去。” “我的手艺,你还不相信吗?”陶宁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估计是睡姿不太好,宋颜姝的齐刘海有点翘。 “也是。”宋颜姝弯唇一笑,视线忽然一顿,“你脑袋上一个虫子,你别动,我帮你赶走。” 伸出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捉住,力道不大,却让她挣扎不能。 宋颜姝有点奇怪,不明所以看向陶宁,手腕较劲似的要往回缩:“你抓的我痛。” 陶宁目光微凉,她笑意收敛:“你知道你哪里暴露了吗?” “什么暴露了?你干什么那么凶,快放开我……” “宋颜姝”越来越急,只想抽走手逃走,看见这个人的皮囊是最漂亮的,想要带回去收藏,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漂亮是最漂亮,也是最难缠的一个。 第280章 咔的一声脆响,陶宁捏断了她的手腕,那只垂下的手瞬间变得柔软无骨,指尖长着黑而尖的指甲,皮肤呈青绿色。 画皮鬼没有骨头,它甚至可以依附在墙上伪装成一幅画,因而名为画皮鬼。 被折断手腕,没有骨头的画皮鬼却尖啸着露出了原型,身量矮了大半截,火红的头发蓬乱,双眼圆瞪,浑身青皮。 画皮鬼被抓住手腕跟被抓住命脉似的,不住蹦跳,还用宋颜姝的声音大叫:“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陶宁却收紧手指,添了几分力气,无形的威压如山似的压在画皮鬼身上。 画皮鬼声音越来越尖,像是小鬼聒噪:“要死了要死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 这东西智商说高不高,有点小聪明,陶宁一力降十会,它疼得浑身要裂开,哪还能思考,只能本能地求饶。 由始至终,陶宁都坐在池塘边上,任由画皮鬼如何挣扎,也安然不动。 陶宁收敛了些威压:“你是明月村里的画皮鬼?” 画皮鬼:“神仙你怎么知道我是明月村里的,其实我挺冤枉的,好端端的在村里待着修炼,没伤过任何人,忽然就来了一群修士,呜呜泱泱的要拆了我的洞府,我只好跑出来避难了。” 陶宁:“是吗?” 画皮鬼点头如捣蒜,硬是憋出两滴马尿:“当然是真的,我是刚好看见神仙,又怕神仙你嫌弃我样貌丑陋,没脸见人,就只好变得好看一点,想来拜见你。” 鬼根本不会哭,修炼了两百年的画皮鬼也格外得油嘴滑舌。 而且它修为低微,压根没能察觉到陶宁也是修士,于是碰上了硬茬,硬的把自己牙都要蹦掉了。 陶宁哂笑:“我怎么听说你的洞府原先是村里供奉的山神,你占了人家山神香火,还要怪人家把你赶出别人的的洞府?” 画皮鬼讪讪,爪子挠头,它的爪子锋利无比,能轻而易举划开皮肤,却挠自己的脑袋挠的哗哗响:“那山神不愿意待在这小庙里,我也没地方去,借住一会而已,那群人来了,我也打算走了,不回去了。” 陶宁似乎是信了,缓缓收回手:“我不喜欢你装成别人的样子来拜见我,下次亲身来拜。” 画皮鬼兴奋得不行:“是是是,只有神仙你不嫌弃我,不过现在我就不打扰神仙休息了。” 说完,它马不停蹄地消失在陶宁眼前。 画皮鬼连滚带爬往外跑去,头也不敢回,哪里还敢有退全求其次的想法。 要是它有心,现在应该心脏怦怦跳。 谁能想到,多年来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敢冒出头过,好端端的就来了几个徒步爱好者,闯进破庙,还发现了它多年来的宝贝。 辛辛苦苦保管多年,画皮鬼怎么愿意让这些大呼小叫的人把它的皮都拿走,当然是把他们都留下来了。 但也因此招来了不该来的人,尤其是屋里的那个,它两百多岁,第一次感到恐惧,那种恐惧是灭顶之灾般的恐怖,完全跟村里那几个设法捉它的天师们不能比。 画皮鬼如一团黑雾,飞向山庄门外密林里。 明月村那地方它是回不去了,只能挪窝了。 忽然,画皮鬼觉得背后一寒,警觉回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 “砰!” 画皮鬼被早有预料的陶宁打了一竹竿,用上灵力的一棍直接把画皮鬼打蒙,球似的飞出去,拦腰砸断了一棵树。 惨遭摧折的树倒下,压在画皮鬼的身上,落了满地落叶。 蕴含雷电之力的灵力是邪祟的克星,把画皮鬼打蒙了,瘫在树下好半天没动弹,浑身的黑气淡了不少。 “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走比较好。”陶宁一手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竹竿,一手抓着树冠掀开,露出了树杆下的画皮鬼。 520觉得自己甚至能在画皮鬼眼睛里看见两个蚊香圈,晕得不能再晕了。 这侏儒似的小东西,是蹦起来杀人剥皮的吗? 没真正见过它害人的,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个无用又矮小的丑东西,陶宁看见它就会想起画皮鬼一族最出息的那只,坑到她头上。 能坑到她头上,也是一种本事。 陶宁弯腰,抓着它红头发往外拎,朝脑门给了它一拳,晕乎中的画皮鬼顿时像泄气的气球,整个鬼瘪了下去。 这是画皮鬼的命门之一,攻击其眉心,浑身凝聚的气就会散,剩一层皮似的堆叠。 这是陶宁从把她坑了的画皮鬼身上亲手试出来的,以前直接用雷劈成灰,哪里管画皮鬼身上还有什么其他弱点。 她甩了甩沾了灰尘和落叶的画皮鬼,卷吧卷吧把它卷成卷轴,用画皮鬼的头发当束缚绳,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现在的画皮鬼真成了画皮了。 520看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卷起来,不杀吗?】 陶宁拎着竹竿:“不杀,画皮鬼就这么一只,要是死在这麻烦的不行,以为自己找不着鬼会漫山遍野地翻,说不定还会拉着观月一起找,那温泉怕是不能心泡下去,交给那群人处理算了。” 520懂了,说来说去还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宿主搞对象。 但有一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送过去?】 这东西,不能自己送,也不能喊人送。 陶宁觉得统子说得很有道理,对密林里某个角落喊一句:“老人家,有件事情麻烦你,出来一下。” 520:【大晚上的哪里会有老……啊啊啊啊还真有!】 林子里飘出一鬼魂,穿着寿衣,脸色白惨惨的,也不知道是吓白了还是天生的。 按照他现在存在的状态来看,估计是死后天生的。 那鬼魂战战兢兢:“大师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的坟就在那,我被迫看见的,别把我魂打散了。” 说着,他往自己坟头方向指了指,树林深处累满了金斗瓮,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他的骨头。 他在世的时候没有火葬的规定,土葬十年后开棺捡骨,由拾金师父一一放进瓮里,迁至其他地方。 陶宁:“我不打散你的魂,劳你帮忙送个东西,你把手上这个扔明月村里就行,这些距离你可以到。” 举起手里卷着画皮鬼的竹竿,往前一递,动作轻巧。 鬼魂眼睛都瞪出眶了,他们不敢靠近生怕被吃了的画皮鬼被卷了起来:“那不行,我听说明月村里来了不少天师,忙活了一整天,我可不敢过去,怕被打散魂了。” 第178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3 陶宁手指微动, 翻出一张灵符:“那你大可放心,天师那边有规定,不能随便把鬼打魂飞魄散了, 或者捉回家驱使。” 阴气符被翻出来的那一刻, 鬼魂眼睛都直了,上面浓郁纯净的阴气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密林里传来其他鬼的声音:“天师,他不愿意我愿意, 我是他爷爷!” 鬼魂不太好意思道:“那是我家祖坟,鬼比较多, 晚上没人了才会出来溜达溜达, 大家都是亲戚, 我们从没伤过人!” 陶宁:“……” 吃了阴气符, 鬼魂开开心心地送同村快递去了。 陶宁回山庄里打算接着等,刚好碰上宋颜姝拎着两袋螺蛳粉往外走, 两人四目相对。 宋颜姝拎起螺蛳粉问:“吃吗?” 陶宁正好没事:“吃。” 大晚上的, 两人在配给客人的厨房里翻了碗, 热火朝天地煮面。 陶宁在厨房里到处翻翻,翻出了一盒鸡蛋,几个苹果:“要不我煎个鸡蛋吧?” 宋颜姝边煮面边说:“别别别, 您老还是歇着, 你忘了你下厨出来的东西压根不能吃这件事吗?我可不想食物中毒,老实坐着,饿了啃苹果去。” 陶宁只好坐在桌前等面上桌, 宋颜姝在灶前忙活:“本来我还怕一包不够饱, 带了两包,幸好被你看见了, 没给学妹看见。” 陶宁托腮:“学妹看见了怎么了,吃两包螺蛳粉也不会怎么样吧?” 宋颜姝摇头:“你不懂,我在学妹眼里是只爱吃小蛋糕的甜甜小可爱,不会喜欢在螺蛳粉里泡猪蹄和鸭脚。” 陶宁:“……” 沉默半天,陶宁说:“你辛苦了。” “还好还好,追人嘛,还是要维持点形象的。”宋颜姝用筷子捞面,“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给你放酸笋,鸡蛋我等会弄。” 陶宁换成双手托腮,盯手机,还是没反应。 发了一个表情包试探一下。 【猫猫探头.gif】 等了一会,没回复,陶宁失望地塌下肩膀。 卧上鸡蛋,热腾腾的螺蛳粉被放在桌上,往陶宁方向一推,宋颜姝落座嗦粉:“怎么,女朋友还没回来啊?” 陶宁也嗦粉,点点头,吞了面说:“估计今晚要独守空房了。” 宋颜姝从同情嗦粉到愤愤嗦粉:“我连独守空房的机会都没有,早知道把酸笋加你面里!” 第281章 吃饱喝足的两人一块出门回房,也不知道今晚究竟怎么回事,碰巧赶上了傅观月回来,带着满身的寒气。 陶宁下意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螺蛳粉的味道,傅观月已经走了过来:“怎么还醒着?” 宋颜姝早就溜了,不见人影。 陶宁把人抱了满怀,拂去她肩上的露水:“唔……突然没你在身边,睡不着了。” 傅观月笑了,拉起陶宁的手:“收到你的消息,我马上就回来了。” 陶宁跟她并肩而行,月色下两道身影牵着手,影子密不可分:“那边没关系了?” 傅观月摇摇头:“应该没什么事了,都准备齐全了,我只是帮一下忙,回来也没关系。” 那就是这群人还没发现被丢一边的画皮鬼,陶宁不禁问:“明月村很大吗?” 傅观月仔细回想,推门而入:“还好吧,人口也不算多,剩下的都是老人孩子,这边就业机会不多,大多下山工作了。” 陶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与此同时,傅原和余通到处巡查,手电散发着亮光。 忽然,余通按住傅原地肩膀,严肃道:“有阴气。” 话音落下,有抹黑影稍纵即逝,傅原手上的手电也开始一闪一闪,随后黑了下来,身边黑得不见五指,他顾不上手电的问题了, 这玩意出现就会影响周围磁场,手电就是被影响了。 傅原扔了手电,翻出符箓,心里狂背拘灵术口诀,余通也拿出了魂旗,他天赋比傅原好点,不用重复那么多遍才能施展拘灵术。 黑暗之中,有什么被扔到了地上,两人瞬间心头一紧,蓄势待发。 风过去了,被扔地上的手电亮了起来,照亮了被卷成卷轴的画皮鬼。 两人:“?” 第二天下午,来自岐洲大学的考察队就下山离开了,被村长千恩万谢的众人都非常的迷茫。 虽然但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忙活了一晚上,在破庙附近布下天罗地网,结果检测结果说降服难度至少a以上的画皮鬼就这么轻易地被带回来了? 那可是两百年修为的画皮鬼,至少杀了十几人的画皮鬼,又加上几个月前又杀了四个徒步者的画皮鬼,就这么被卷成画似的扔在脚边? 带队老头要把头发抓秃了,转向身旁的中年女人,她正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甄丹,你说这怎么回事,难道山上有散修前辈?” 不过他又推翻了这个疑惑:“不对啊,要是真有散修,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画皮鬼,为什么到现在才解决,扔咱们跟前,怕麻烦?” 甄丹睁开眼睛:“你是说她很有可能不在明月村里,也不在这座山里?” 余老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的也是个理。” 于是问题来了,余老头双手一摊:“那她是打哪来的?” 昨天在车上可没感受到有谁是修士,都是普通人。 余老头:“以咱的修为,金丹以下必能察觉,可是根本没有。” 那个制服画皮鬼的修士跟凭空冒出来似的,今天他们也进了山庄,跟傅氏少主说了会话,也没察觉有其他异样。 甄丹也很疑惑,沉吟一会,她问:“余老三,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傅老太太说过的虞洲的散修。” 余老三:“记得啊,结丹的散修嘛……等会,这是虞洲地界吧?“ 甄丹:“那你出任务也不看地址了?不然这还能是哪?” 那真是金丹可就再正常不过了,修士只能看穿比自己修为低的人,可没法看穿比自己修为高的人。 被骂了也不气,甄丹跟他平辈,但修为比他高,回嘴了也只有挨揍的份:“调头调头,可能那前辈还在山上,我们要回去。” 司机回答:“山路窄,掉不了头,出来了就回不了了,除非又从山下出发。” 甄丹双手抱臂,不对这件事情抱有希望:“那位前辈宁愿把画皮鬼扔我们眼前,就证明她不愿意暴露,我们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我们修为没她高,还能把她逼出来?” 余老三沉默了,那必然是不能的,但他说:“试试又不会怎么样,那可是世间修为最高者,你真的不想见一见。” 甄丹:“……”老实说,她想。 * 出了门外,泳衣外披上浴巾的宋颜姝抬头望天:“天怎么那么黑,是要下雨了吗?” 其实不是天要下雨了,是陶宁结婴了,曾经天下第一重新修炼后三月内结婴,应该……也正常吧? 陶宁在更衣室里思索,手上继续穿泳衣,反正劫雷不会劈下来,也不会有灵露雨落下,管他的。 坐在更衣室外等候的傅观月眉心微敛,不知道外面天色,只敏锐地感受到周围气氛压抑,心头直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当然不知道雷劫是怎样的,如何撼天动地的雷劫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她从没亲眼见过,就算有所预感,也难以分辨这究竟是为什么。 换好衣服,陶宁捏着两根泳衣带子就出去了:“观月我这个蝴蝶结是不是系得不对,总是系不住。” 明知道陶宁是故意的,傅观月松开眉心:“过来给我看看。” 手指穿过系带,在陶宁后颈处打下蝴蝶结,傅观月看着那光洁而线条优美的后背出神。 以前她看别人这样,只觉得麻烦,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现在她却不这么认为了,原来她也会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甘之如饴。 傅观月:“好了,不会再掉了,还有哪里没弄好,我帮你整理。” 陶宁转过来,勾住傅观月的脖子,双唇相贴,细细纠缠,黏腻水声响在耳边:“我没带润唇膏,嘴巴有点干燥,姐姐帮帮我好不好。” 傅观月听得面红耳赤,但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虽然她年纪的的确确比陶宁大一点,可听她叫着,怎么那么奇怪。 叫得人,腰都软了。 这是单独的更衣室,除了她们,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 陶宁长臂一伸,勾住了傅观月的细腰,将人往沙发背上一抵,继续深吻。 温热的唇落在颈上时,傅观月眼神迷离,残存的意识提醒她捂住脖子,低声拒绝:“不可以,会被看见的。” 陶宁从脖子开始,一直往上,最终停在她染红了的耳垂上,轻咬一口:“之后回去……” 至于后面是什么,只有当事人才能听得清了。 两人推迟了许久才出了更衣室,一块去泡温泉。 一行人一共在山庄里待了五天,第六天才下山回城。 这几天过得清净,没人来打扰她们,证明陶宁当初速战速决把这一帮人快速打发出去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坐在回程的车上,陶宁肩膀上靠着打盹的傅观月,随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毯子。 坐在外侧的地陶宁还能看见斜对面的情况,表白成功的宋颜姝靠在学妹肩上熟睡,这时候了她哪里还能在意形象,睡得忘乎所以。 学妹细心调整她的姿势,尽量让她靠得舒服点。 不仅她们,车上的人几乎都睡了。 一日奔波后,两人回到了衡山别院,傅观月被傅溪叫走,有事要告知傅观月。 陶宁留在家里,听家政公司抱怨陶仁城又让人去找她的事情,几乎来家里骚扰。 知道陶仁城人老胆大,没想到大成这样,幻术符也没能把他吓走。 电话里,家政公司还说:“昨天他又上门了,要我们阿姨必须告诉他您的地址,可是客户住址我们哪里知道啊,阿姨说不便告知,然后就……不小心给了陶先生一拖把……” 陶宁终于来精神了:“给了他一拖把?顶哪里了?” 家政公司犹犹豫豫,毕竟那是人家的亲爹,家政阿姨是外人,谁知道这对父女是闹什么矛盾:“好像是肋骨中间?” 肋骨中间?那听着就很疼。 陶宁:“你们阿姨干得不错。” 家政公司瞬间语气慌张:“其实我们阿姨也不是故意的,是他穿着皮鞋走进客厅,导致鞋底打滑,阿姨以为他要非礼,就一拖把……”过去,顶陶先生肚子上。 家政公司还没把辩解的话说完,就听陶宁说:“干得好,我已经收集好证据告他三番四次私闯民宅,你让阿姨宽心,签在你们公司的合同不会取消。” 挂了电话后,家政公司客服:“……”好一出父慈女孝。 不过听家政阿姨说的情况,估计雇主觉得挺解气? 陶宁说干就干,马上电话给宋颜姝,借她姐公司的法务部一用。 不过陶仁城现在估计顾不上被陶宁告私闯民宅的事了,由于他的决策失误,陶氏集团投票表决要罢免他的职位。 屋漏偏逢连夜雨,陶夫人收集了他出轨秘书,并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的证据,要求离婚。 一件一件事压下来,陶仁城终于没了来找陶宁闹的机会。 第282章 半个月后,窝沙发上忧愁的陶宁翻了个身,继续忧愁。 她该怎么跟老婆说,其实她也是修士,而且修为化神了的事情。 翻来覆去,陶宁下了沙发,探头往外看去:“要不你下点雷,我也好解释?” 天空:“……” 你以为灵露雨不要钱啊,说给你就给你。 结果自然是没有答复,飞来只麻雀叽叽喳喳,听着就不像好话。 陶宁进厨房随手抓了一把米,洒在窗台上,麻雀立马闭嘴,低下头啄啄啄。 陶宁摇头:“还是老一套不改。” 夜色降临,忙了一天的傅观月回家,临进门前特地注意了一下身上,没有任何阴气残留。 推门而入,家里灯光明亮,家里飘着饭菜的香味。 要是被宋颜姝知道了,一定会痛哭自己还是错付了,以前给她煎鸡蛋弄出一坨不明物体,现在却能洗手作羹汤,色香味俱全。 陶宁听见关门声,端着东西出来:“回来了,刚好也做完了,快洗手坐下来吃吧。” 傅观月心里一暖:“做这么多,肯定很累吧?” 说多也不多,三菜一汤家常菜,只是在在意的人眼里,无论做噩梦都会心疼。 陶宁无所谓道:“其实还好,这些不算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灵力控制纸人做出来的,她压根不费力。 不过她被520狠狠唾弃一把,用纸人做饭,也是够坏蛋的。 傅观月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被推进厨房里洗手的时候还在说:“下次你要做饭喊上我,我来帮你。” 陶宁点头:“行,我肯定叫你,我开火你择菜,事后碗筷你收拾好吧?” 傅观月点头:“那也行。” 拧开水龙头时,傅观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说:“有一件事我得跟你商量。” 一边盛饭的陶宁:“什么事?” 傅观月:“岐洲那边来消息,我到了外派时间要我回去,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回来,所以我想……”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我想你和我一块回去,见一见我的家人。” 见家长?唔,这的确是应该的,她该得看看那还没爆雷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她见到的余通,跟世界线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沉闷,一个是智障。 陶宁干脆道:“好啊,到时候我也一块去,不过你得跟我说说你家人都喜欢什么,我可不能买错了礼物。” ! 第179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4 岐洲, 那个地方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 这段日子陶宁避免回想岐洲,也避免去查关于岐洲的往事,谁知道就是这么巧的, 傅观月出身岐洲, 她还邀请陶宁回岐洲。 身边的人已经睡下,呼吸声缓和,两个不用睡觉的人愣是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每天都定时睡觉。 不过傅观月更经常的还是四点起床, 悄然离开房间,在陶宁睡醒前半小时又返回床上, 浑身带着淡淡的灵气。 现在还不到四点, 云雨刚歇, 傅观月在身旁缓神。 最近520追的剧已经大结局了, 改道去上网冲浪,偶尔还会来找陶宁闲聊。 今天刚好无事, 没有城墙厚的马赛克, 它对睁着眼睛对天花板发呆的陶宁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小故事?】 陶宁听它卖关子:“什么故事?” 【咳咳。】520清清嗓子, 【从前有两个妖怪,它们伪装成凡人下山,跟凡人成亲, 一百年过去了, 伪装成老人的两个妖怪都在想:这老东西怎么还没死?】 陶宁:“……”她能想到520下一句会是什么好话了。 520发自内心疑惑:【凡人寿数不过一百年,你打算怎么很傅观月解释其实你是个老不…啊不是,你是个会活很长很长的修士?】 好问题, 就是没办法跟傅观月说这一身修为打哪来, 陶宁才犹豫。 而且真实修为一旦暴露,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再者没有无缘无故的崇拜, 哪怕是真神也需要为这一份崇拜付出代价。 这热烈而明显的情绪,还有回到这里,每一次有人使用拘灵术,她都能有所感应。 因为大家念口诀的意思是,先吹彩虹屁,然后向她征求同意,最后是口诀。 这种隐约的感觉不分白天黑夜,陶宁下意识在听见的第一秒迅速同意。 以前陶宁不在这,拘灵术施展标准看实施者修为,修为越高越容易成功,修为低则菜就多练。 她真的很疑惑,到底是谁在拘灵术前面多加几句口诀的,她记得当年教人只有三句话,她本人则需要一个缚字。 近万年没听,这就多了那么长一段话了?不嫌费嘴巴? 傅观月本闭着眼睛休息,等陶宁睡着后会离开修炼,不在家中,她也不会懈怠,要是真遇到了事情,差一点不只是差一点,那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今晚她有点疑惑,往些日子陶宁半小时内睡着,怎么今天快一小时了,还没睡着? 心情不好? 最近有什么事情让她心情不好? 难道是回岐洲的事对她还是有些压力? 一瞬间里,傅观月心里也想了不少,又想岐洲那么远,心有顾虑也是正常的……吧? 没忍住心里的疑惑,傅观月悄然睁开眼睛,往身边看去。 她动作很轻,却第一时间被陶宁察觉,靠了过来跟她相拥:“怎么还没睡?” 这话是我问你才对,傅观月在她怀中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如果因为我家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给你介绍我家。” 希望了解完她家的工作内容后,不要被吓到。 陶宁蹭了蹭她发顶,而后松开手,坐起身:“我的确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一下子说太满有点吓人,不如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跟一个修士说:“其实我是化神期修士,而且我是三个月内化神的。” 相当于跟一个普通人说:“其实我是外星来的公主,我有毁灭这个星球的超能力。” 天方夜谭,还带点荒诞感,说梦话都说不出这种话。 总不能真的大半夜拉着傅观月找一座山挪走给她看,证明自己没撒谎,顺带把傅观月吓晕。 傅观月正想问想说什么,怎么语气那么沉重:“你……” 言出法随似的,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紫金色的光。 没人开灯,也不是灯光,是陶宁手心凝聚了一团灵力球。 紫金色的光映亮了傅观月的眼底,她登时无话,几乎呆住了。 陶宁用灵力球来了个杂耍,三团灵力球,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左手,快成一条紫金色残影,证明这不是假的,也不是幻觉。 这画面实在刺激,傅观月半天回不了神。 想她修炼多年,什么常年没见过,这常年还真没见过。 好久后,傅观月难以置信地说:“魔术?” 很快,她就否认了,抓过陶宁的手摊开掌心摩挲:“不,这不是魔术,没有灯带,这纯净灵力做不了假。” 陶宁散了那团灵力,淡淡的紫金光芒逸散,如星尘般梦幻,傅观月目光不由被吸引:“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陶宁声音清越:“灵力,我的灵力。” 傅观月还没缓过劲来:“你的,灵力?”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怎么加在一块那么难听明白? 陶宁心想我的传承早已经断了,说了就是天道不容的内容:“从小我就能看见这些气,也从小对这些气感到惊慌,在我还小的时候,奶奶请来了天师,封掉了我的阴阳眼,希望能平安长大。” “上个月,那块封住阴阳眼的玉碎了,早就忘记这件事的我又能看见这些东西,而且渐渐的,我发现身体很奇怪,不仅是奇怪的鬼魂喜欢追着我,还有另一种气会往我身体里跑。” “起初我不理解,后来我尝试控制它们,能凝成这个颜色的球。” 说完,她又亮起了一团紫金灵力,托在手心里。 傅观月还在消化刚刚听见的内容:“……” 忽然想起初遇那会,陶宁总是露出警惕的眼神盯着空处,不过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那里空无一物,但在傅观月眼里,那里的确有东西。 或许是呆滞立在阴影处的鬼魂,或许是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汇聚的阴气,一挥袖便散了。 谁能想到,见鬼慌的枕边人偷偷进化,能凝成一团灵力球了。 她呆坐了许久,久到陶宁有点心慌,她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歪头看:“你还愿意带我回家吗?” 傅观月回神,双手握住陶宁的手,双眼认真:“你别怕,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带你回家修炼。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玄门弟子,诛邪是我的本职,我根本不是大学教授,那只是外派任务是对向公众展示的证明。” 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了,傅观月也畅快了不少,每天诛邪都得藏着掖着,对于她来说实在憋闷。 第283章 傅观月可以直接派出寿命论,眼睛都亮了:“我带你回家见我太奶奶,让她也教你修炼。” 陶宁:“……” 一时之间竟没能理解傅观月的脑回路。 陶宁张嘴:“啊?” 不再问问我还会什么吗?这就见太奶了? 520也觉得宿主是有一定本事在身上的,这就变坦白局了。 还有,傅观月也是恋爱脑,只是看着一本正经掩盖了这个本质。 * 几天后,岐洲机场。 航行的飞机落地,蓝天之下,旅人入蝼蚁般四散开,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陶宁再度返回故地,眼前场景大不一样,她差点想不起来以前的岐洲是怎样的。 “别担心,我家里人都很有分寸的,不会让你觉得难受。”傅观月握了握陶宁的手,表示安慰。 跟在后面的,瞬间傅溪傅洛两人,她两是看惯了眼前的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傅溪和傅洛对视一眼,姐妹两眼里是如出一辙的兴味盎然。 但是她们俩真的很好奇其他人看见的反应。 陶宁点头:“好,我不怕,我跟紧你就是了。” 等候在机场外的人终于等到了回归的少主,看见身边明显的陌生面孔,下意识顿了一下。 这就是少主跟老太太说过的想结为道侣的人? 外貌是不俗,可也不见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倒是让人好奇是如何走在一块的。 她们还不清楚陶宁的事情,只隐约听说过是个家境不错的白富美,如今一看,的确很名副其实。 正如傅观月所说,傅氏的人都有分寸,不过多关注陶宁,打过招呼,互相介绍后邀请上车启程回去。 前来迎接的年轻族女说:“昨天老太太传话,让我们接二位回老宅,不去鎏金公馆了,回老宅车程有点长,陶小姐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会。” 傅观月颔首,语气淡淡:“我会看顾的,开车吧。” 族女低眉,恭敬道:“好的。” 在人前,傅观月还真有傅氏少主的气势,陶宁饶有兴致的看着。 那年轻的族女转过身,跟傅洛挤了挤眼。 上车后,傅观月认真强调:“你别怕,我家就住山里,那是我族清修之地,外人不得擅入,只有傅氏的人能找到,等会看见什么,都是正常的。” 这不知道是傅观月这一路上第几次说你别怕了,陶宁忍俊不禁,又觉得可爱。 她是真的怕陶宁吓着了。 陶宁:“……好?” 挡板升了上去,车辆启程,不往热闹繁华的市中心开去,而是转向了城郊外。 近万年来,沧海桑田,一片土地有所改变,变得大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傅观月家的车开进景区时,陶宁十分镇定。 车辆穿过景区时,陶宁依然镇定。 等车开上山时,陶宁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这地方,已经变得那么高了? 还得爬山呢? 傅观月主动解释:“这山下的地方是自然风景公园,归属于傅氏,供游客游玩。不过前往傅氏的路口设了结界,不得允准,找不到上山的路。” 陶宁沉默点头,这地方她熟,只是长得不那么熟。 当年有个人在被夷为平地的焦土中心,对着地上的破烂哭个不停,陶宁本来打算路过的,被她哭得不行,只好现身问她你哭什么。 她家炸的坟都不剩了也没哭,这个女人倒好,在自己家地头上哭得凄惨,比她还像个祭祖的人。 那人却说:“我叫傅成璧。” 陶宁心想看着样貌周正的,怎么是个傻子,只好点头:“哦,你叫傅成璧。” 然后想举步离开。 最终陶宁没走成,因为傅成璧抓住了她的袖子,万分难过道:“我的本命法器,碎了,我找不到器灵,重塑不了器身。” 陶宁诧异指自己:“你问我?” 灰头土脸的傅成璧摇头:“不是,我问自己,为何这般无用。” 陶宁:“……” 低头看见那毛茸茸的脑袋,陶宁不知想起了什么,弯腰问:“颖山傅氏主支专修符,你作为符修,身上可有符箓?” “我有。”傅成璧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翻出了不少符箓,张张品阶不低,也不怕陶宁下手杀人夺宝。 陶宁捡起一张符箓,又看了其他符箓,差不多一样,她奇怪道:“你画那么多神行符干什么?” 傅成璧不太好意思,她挠挠头:“我犯了错,被逐出家族,家主欲废我一身修为,我不愿……” 话不用言尽,陶宁已经看明白了。 所以画了一堆神行符,逃命用。 某种方面也算是同病相怜,陶宁想着,单膝点地,宽大衣袖染上尘埃,从广袖中探出一节皓腕,指尖捻这一张神行符:“这个也行。” 傅成璧心里很难过:“前辈想都拿走都可以,于我已经是无用之物了,这里是禁地,他们不敢进来。” 你也知道这是禁地,也知道其他人都不敢进来,你倒是敢进来了。 陶宁心里腹诽,她摇摇手指,没跟一个哭包计较:“不用,我只要这一张,看你哭哭啼啼的,我教你一样东西,不准再哭了。” 哭得比上坟的人还伤心,她怕自己被长辈们嫌弃,哭也不哭一声。 傅成璧止住了眼泪:“什么?” 陶宁掌心亮起紫金色光芒,神行符飘浮,有风吹动了发丝。 陶宁说:“这个就叫做,拘灵术。” “天地感应,以气为引,以符为牢,缚!”广袖一挥,那符如小旋风般卷起小漩涡,它被充当媒介,收拢四散的器灵。 “……!” 傅成璧瞪大眼睛,周围亮起了点点星光,淡蓝光团往符箓上汇聚,那些逸散的器灵,在消散之前被召唤归来。 符箓重新落回她的掌心,轻飘飘的分量在她心中重若泰山。 傅成璧匆忙看向身旁。 那披着广袖红外袍的人影留给傅成璧的,只有一道永远都追不上的背影。 * 车缓缓降慢了速度,陶宁睁开了眼睛,往车窗外看去。 触目所见皆是绿荫葱葱,车前是高大古朴的宅门,如庞大的老兽一般匍匐在山间,守候着山后。 傅观月见她醒了,提醒道:“还没到,才到大门,还需再等一下。” “好。”陶宁靠了回去,侧目看窗外的景色变化。 第180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5 山上的傅宅非常大, 司机从正门入,一路都能看见穿着相似衣袍的傅氏子弟行走,一言一行, 皆有规矩。 如果不是有些年轻女生挽起的发髻不是黑色的, 而是染了时髦的颜色,差点让陶宁以为这些是穿越了千年的投影。 沉默的陶宁让傅观月不太习惯,凑过去靠在她肩上,想跟她说说话。 古老繁复的老宅, 的确不是年轻人会喜欢的地方,傅观月已经开始考虑见过太奶奶后, 再去过奉神殿, 便带着陶宁下山。 她从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但她不愿陶宁为了她而习惯, 压抑自己。 至于为余家修补禁地阵法的事情,她一个小辈应该没什么大用处。 陶宁心里什么都没想, 只在另一人靠过来时, 下意识伸手揽住她肩膀, 侧脸靠上她的发顶。 车停了停在了另一座门前,傅观月直起身,握了握陶宁的手:“地方到了, 我们下车吧。” 车门打开, 清凉山风吹来。 傅观月先下车,从车后绕到另一边车门,朝陶宁伸出手。 陶宁把手放在她手心里, 握紧, 一块迈入了宅院门内。 司机一看这地方用不上她,站在一边等候两人下车。 “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 人刚进门。” 从早上开始等待的傅霓云终于坐不住了,听了侄女的回答忙起身,主动往外走去。 傅霓云:“出去那么多天,终于回家了,我得去看看。” 有热闹哪能不去看,说实话大家都很好奇能让傅观月一见倾心,甚至要带回家的人是什么样的。 两人正往里走,跟傅霓云在半路上碰见,她眉眼弯弯,笑意温柔:“一路奔波辛苦了,青雀,这就是你说过的陶宁吧。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眉眼鲜亮,别说你喜欢,我也喜欢。” 陶宁:“青雀?”清澈而好奇的目光看向傅观月。 傅观月一时语塞。 傅霓云主动拉过陶宁的胳膊,拍了拍她手臂:“她肯定没告诉你,青雀是观月的小名,她刚出生那会哭得响亮,她太奶奶说雏凤清于老凤声,若叫朱雀太大了,怕压不住,就叫青雀。” 陶宁想起了傅观月的灵力,是淡淡的青色,还有山河笔因她出生而被惊动,或许青雀此名跟这个也有关系。 话一开头,看陶宁听得认真,傅霓云就停不下来了,什么都说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名取得好,她从小就话多,叽叽喳喳的,像只活泼的雀儿,长大了却不爱说话了,小时候多可爱了,会叠字喊妈妈。” 第284章 傅观月咳了一声:“妈。” 傅霓云一指傅观月,语气嗔怪:“你看,就是这样,就是语气严肃的妈,只一个字,再多一个字也不肯了,小时候多可爱啊。” 傅观月彻底无奈了。 “哈哈哈阿姨真风趣。”陶宁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一世傅观月小时候会是话多的,何尝没有傅妈妈的影响在。 刚上山路上还跟陶宁说自家人都很有分寸,眼见周边的人越来越多了,躲在各个地方围观,眼神热衷,饶是傅观月也有点背后发麻。 傅观月赶紧说:“妈,我们赶紧进去吧,阿宁她一路奔波,可能很累了。” 傅霓云哪能不知道傅观月的意思,不过她说的也对,便带着人进门。 进了门内,带着人往堂中走去,行李自有人送去房间,不必操心。 傅霓云说:“今天其实不太好意思的,青雀她爸学校有事还没能回来,太奶奶她有事,明天才有空,她听说过你,是很想见你的。” 陶宁:“我初来乍到,不好劳动老人家,老太太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去见她,只不过,叔叔也是?” 也是?也是什么? 什么事都说了,就剩这句没说? 傅霓云看向傅观月,见她点头,便了然了,如实说:“他不是,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考古专业的,最近在外边挖土当野人,山里没信号,我也找不到他,。” 陶宁:“……”阿姨怪开朗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了不让陶宁拘禁,堂中的长辈不多,都挺和谐。 等到了饭点,该入席吃饭了,呼啦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群人,在好奇心驱使下抢了佣人的活,端着菜进门上菜。 看着一张张熟悉面孔,傅观月:“……”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帮人都那么闲,不去修炼,抢了人家端盘子的活,赶着端盘子只为看陶宁一眼。 菜也就那一桌子,再怎么分,也会有分完的时候,于是饭后水果,饭后茶又开始了。 连老太太考校的时候也不见人那么齐全,今天全跑出来了。 幸好陶宁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看起来适应良好。 饭后,傅霓云也说累了,让人送陶宁去安排好的房间,明天老太太有空了,就让她过来见见。 临走前,傅霓云拉着人表示:“你可千万要把这里当自己家,你那边情况我也听说了,我们不管这些,只要你愿意。而且青雀早跟我说了,她要天地为证,祭告祖宗,跟你结为道侣。” 陶宁低眉浅笑:“我也是。” 傅霓云站在原地,轻轻推一把肩膀:“去吧,让青雀带你去房间,她巴不得要跟你说话了。” 客居人家,当然没有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不过安排的房间里傅观月的房间很近。 原本来傅氏做客的人都不会安排在内院,而是安排在其他地方,这一座院落便是用来安置关系亲近的客人。 送到了房间,傅观月依依不舍:“到了地方了,你先在这住,却了什么跟我说,我就住那边的青雀院。” 顺着傅观月指的方向看去,陶宁拉长声音说:“这——么远呢。” 傅观月那点依依不舍立马被逗笑了:“这已经是理我住处最近的地方了,等过几天,见过了太奶奶我和你一块下山住,山下我也有房子。” 陶宁思考片刻:“好吧,我乖一点,表现好一点。” 朝傅观月张开手,陶宁笑着说:“抱抱,缓解一下我的思念之情。” 傅观月无奈,张开手抱了抱:“抱抱。” * 然而次日,老太太还没能出现,她不知因为什么,突然闭关了。 不过老太太三天两头就闭关,过一段时间才出来,一大家倒也不惊讶,又邀请陶宁多住一段时间。 陶宁没拒绝,多留几天也无妨。 老太太闭关不出,傅观月也没闲着,她没把陶宁的事情告知族中其他长老,缓几天也不迟。 反正闲来无事,傅观月带着陶宁四处参观家里,傅氏老宅代代传承,每一代都将老宅保护得很好,细枝末节处能体味到岁月的余韵。 走在绿荫下,傅观月跟陶宁十指相扣,遗憾道:“太奶奶闭关了,奉神殿里的测试根骨的法器没法轻易请动,我还挺想亲眼看看的。” 陶宁一听她提这事心里一梗:“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不急。” 傅观月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是。” 边走边聊,身边没有第三人跟随,倒也自在。 走到一处长廊,陶宁看着雕刻精巧的壁画,疑惑道:“这是什么?” 傅观月才发现自己走到哪了,回答道:“这里是历代家主的生平经历,最里面的是傅氏先祖,名成璧。” “傅氏,成璧。”陶宁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在我家地头上哭坟的那个,好像也叫傅成璧,应该是同一个人了。 傅观月抬头仰望着熟悉的一幅幅壁画,每一个傅氏子弟都对这里的一笔一划印象深刻,她心有戚戚焉道:“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地方。” 陶宁不看了,讶然道:“为什么?” 傅观月回想以前,还是心有余悸:“因为每一个傅氏子弟启蒙时,画符无法一气呵成,也容易自创符箓,还有犯了错的弟子也都会在这罚抄符箓,抄错一次,就会被祖先入梦敲脑袋,错一次,敲一次,直到不犯错为止。” 连傅观月也不例外,一觉睡醒,脑门疼的不行,对着镜子细细看,额头还肿起来了。 傅氏能是玄门魁首,在这的祖先们也出了不少力,画不明白就算了,抄也抄不对,那该打! 陶宁没经历过这事,稀奇道:“这么严格,那口诀背不对又该怎么样?” 傅观月满眼不堪回首,沉重闭目:“口腔溃疡。” 陶宁:“……” 饶有兴致的520也:【……】祖宗有灵,这也太有灵了。 陶宁心疼道:“那很疼吧?” 她回想小时候,除了练剑受过伤,抡捶砸过脚,她还真没挨过体罚。 陶宁是家里最小的,姐姐哥哥们都护着她,一旦被罚就会被轮番求情,膝盖没挨着蒲团又被拉走了,手里塞了糖,让她玩去。 傅观月摇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看表情是写满了疼。 当然疼了,不过还得继续背,背对了,它就好了。 “我最经常罚抄的位置,在这,太阳不容易晒到,冬暖夏凉。”提及小时候,傅观月还是笑容更多些。 陶宁拉着人走过去,看了几圈:“你眼光可真好,这地方的确很不错。” 随着年岁的增长,傅观月来这罚抄次数越发地少,代代更迭,再次路过时,又往那长廊看去,罚抄的人已经换成了稚嫩小辈。 她们特别像小时候的自己,揉着脑袋,还得摆正姿势继续罚抄,祖宗们可都看着,偷懒不得。 也是这时候,傅观月才明白为何她小时候那会,家里长辈经过总爱绕到长廊里,或站在长廊外,驻足看许久才离开。 额头被人摸了摸,有轻轻的风吹过,陶宁安慰道:“你现在已经长成了特别厉害的天师,没辜负小时候的努力。” 不知为何,听着这句话,傅观月心底的骄傲感油然而生,她的确没有辜负小时候的努力,成为想成为的人。 被顺毛摸的傅观月不继续告状了,指向长廊深处:“那里是属于先祖一人的壁画,你要去看看吗?” 陶宁心想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看看吧,我也想跟你多说说话,听你说小时候的事情。” 走到长廊深处,傅成璧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壁画,用了一整面墙叙说她的生平。 浮雕壁画雕工精巧,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傅成璧的生平,包括年少时被逐,后成为家主,使傅氏盛极一时,最后一幅画是傅成璧面对滚滚天雷,这是她渡劫的画面。 角落处有段文字,概要地描述了她的经历,不用细看,陶宁也清楚,这世界无人能飞升。 经历过雷劫的修士,无论多天赋异禀,无一例外死在雷劫之下,一身修为归还天地。 这秘密是她发现的,不过她勉强做了一次例外,没有身死道消,寄灵在后代所供奉的牌位之中。 啊不对,要是虚存大魔头身死道消了,那是大家敲锣打鼓的大喜事,没有人会给她立碑祭拜,烧纸钱,没把她牌位偷去做门槛已经是很克制的结果了。 傅观月跟她咬着耳朵,小声地把知道的都告诉她听,声音低低的,她是真的怕了晚上入梦敲脑袋。 傅氏祖先傅成璧是重感情的人,她喜欢她的孩子们住在一块,不允许孩子们分家离散。 不过后代们认为,傅成璧会有这样的规定,很有可能跟她当初被逐出家族,流落岐洲焦土的经历有关。 她足足在焦土里待了一百年,在大家都把她遗忘的时候,傅成璧的名字再度现世,而此时,颖山傅氏几乎不复存在了,傅氏主支只剩一个傅成璧。 第285章 只不过傅成璧没有回颖山重振家族,她言自己是弃子,无颜回去。 其实是傅成璧不愿意回去,她建府伊始,岐洲还是禁地,被天道遗弃之地。 谁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自由进出,还使千里焦土渐渐焕发生机,但凡有人看中这块福地,想将傅成璧赶出去,都铩羽而归。 某一次出门再回来时,她带回来了三个孩子,不论身世,全都改姓为傅。 傅成璧亦师亦母地教导这三个徒弟,徒弟长大后再收徒弟,徒子徒孙,无穷无尽,渐渐将人丁单薄的傅氏壮大。 直到如今,傅氏已然是当今玄门魁首。 故事说完,站在壁画前的两人也离开了。 金色余晖映入长廊内,留下铜钱似的小光斑,像是洒了一地的黄金雨。 * 傅老太太这次闭关时间比预想中的短上不少,第二天她便派遣传音符将傅观月叫了去。 不仅是她,族中一干长老,能来的都被她叫去了,傅霓云修为不精,拉着陶宁说话喝茶。 傅观月去了多久,她的老底就被揭得多干净,小时候看动画片学人家画魔法阵召唤宠物小精灵的事也被抖搂了出来。 坐在座位末端开会的傅观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疑惑地想:“入秋了?” 第181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6 这声微弱动静引起了主位上的注意, 傅老太太问:“观月,你有什么想说的?” 青雀只是小名,在公众场合, 老太太从不会这么叫, 她认为这有损傅观月的形象。 主座上的人发话,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傅观月。 突然被所有人看着的傅观月:“……” 一长老说:“这些日子观月都在外,不知你有什么发现?” 在座各位不是长辈, 便是族中供养的长老,有问是要答的。 傅观月可就说了:“我在虞洲停留数月, 没有特别异常的事情发生, 不过发现流散邪祟的次数却比之前多。” “再者, 明月村画皮鬼那回我也在, 可我没在明月村及山庄内发现金丹修士的存在,一切平静如常我怀疑……” 说到这里, 傅观月语气一顿, 神情陡然微妙起来。 傅老太太追问:“你怀疑什么?” 傅观月还没想明白, 她摇摇头:“我没想好。” 没有道理的事情,应该不会。 知道傅观月不会对她撒谎,傅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不再追问这事。 又谈了几件事, 众人散去,傅观月准备也起身离去,却听老太太临走前喊了一声:“青雀, 你来。” 傅观月跟上傅老太太, 侍奉的族女被遣退,两人一块走在庭院长廊中, 往外望去,是长了千年的枫树。 因为还没到时候,枫树的叶子还是绿的,等再过一两个月才会慢慢地红了。 到时候红枫叶满地,是极难得的盛景,红得铺天盖地,树冠似火烧云。 拐杖落地,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一下又一下的。 样貌年轻,步履沉稳,却手握拐杖,总会让人觉得怪异,其实老太太手里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拐杖,而是她随身多年的法器。 傅观月落后半步跟随,主动开口:“太奶奶昨天闭关,我还想您会好一段日子才出来,今日便出。相比是有所收获。” 傅老太太声音并不苍老,平和清越的声音里,有着年轻人没有的沧桑:“我昨天没闭关,我是在想一件事。前些天,玹星门那帮大嘴巴的夜观天象,一拍脑袋就到处声张末法时代终将结束,灵气复苏开始了。” 傅观月仔细听着,这些陈词滥调听了不少次,她很难再有别的反应:“只是这些,不足以让您闭门不出一整天。” “是,他们这次倒是添了一点别的说法,天象这些,我只略懂一二,这一回说的,我倒是不太明白了。”傅老太太语气疑惑。 傅观月心生好奇,能是什么事情值得老太太三番四次犹豫和出神? 但看老太太盯着外面天空出神,她便安静跟随,不再追问。 走着走着,漫无目的地傅观月想起了往些年的玄门盛会。 玄门盛会五年一次,每一次都会有玄门中人参加,不论家室,只论修为,每年都能看见不少散修。 玹星门人自然也在此列,每年就他们最能说。 灵气复苏这事玹星门的人说了不下百次,傅霓云也说过他们,事事谨慎,总在这事上满嘴跑火车。 每隔几年就会念一次,灵气复苏了,咱们要结束末法时代了,飞升有望了,最后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被质疑后,玹星门门徒也委屈,口径统一地说他们推算出来的就是这个结果,没有第二个结果。 玹星门门主更是在盛会上当众指天画地,拍着胸口说:“我看的天象就是这样,绝无虚言!” 见天空没反应,玹星门门主嘴巴一秃噜道:“如果做不到,那绝对不是我的问题,那是天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结果是玹星门门主差点被雷劈死,恨不得随身携带避雷针。 曾有一次,傅观月上门拜访,看见山顶有一根巨大的白棍子,她满心疑惑,真的需要那么大的避雷针吗? 问过才知道,那是门主让人在他卧室房顶装了超大号避雷针,每到刮风下雨的时候躲里面,谁喊了都不肯出门。 这胆子说小也大,大也不大。 不过除了灵气复苏这事不准,玹星门预测的其余事情,基本九成真。 这也是玄门众人再不信,听了之后能忍下去听第二次,第三次的原因,这事不靠谱,其他方面还是挺靠谱的。 傅观月正沉思着,傅老太太说话了:“灵气复苏这等陈词滥调不需我再提,你可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玟洲余氏的修炼法门?” 傅观月想也不想道:“知道,您曾经说过驭鬼术寻常之地难以修成,必须在极阴之地修炼,寻常修士或者人在那里久待会对修为和寿数有损。 傅老太太又说:“对,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余氏主宅深天渊,是建立在镇压千年鬼王的阵法之上。” 这种事情,傅观月还真没听说过,她反应了好一会,震惊道:“我记得余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玟洲深天渊,那岂不是,千年鬼王的阴气源源不断的供给余氏修炼?” 要是这样,傅观月明白了为什么玄门众人都很愿意帮忙给余氏修补护山阵法,尽心尽力不说,几乎到了随叫随到的地步。 傅观月语气微沉:“若是余氏护山阵有损,跑出来的可是关了几千年的鬼王,一旦阵法守不住,人间必定生灵涂炭,战争不休。” 一点就通的傅观月让傅老太太很是满意,自好友碧山散人陨落,她亲自教导傅观月,对她寄予厚望,如今看她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深感欣慰。 傅老太太说:“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余氏一族多年来镇守镇压鬼王大阵,以驭鬼入道,可最近玹星门说那大阵或许撑不了多久,要余氏快快搬离族地。” “这些年,修补法阵时我助阵不少次,可最近我真的感觉,那大阵是一次不如一次。或许……玹星门所言灵气复苏,不全是假的。” 说到底,这些日子陶宁烦不胜烦,谁问都答应,拘灵术成功率几乎百分百,无形中加重了玹星门预言真实性,其他两家也半信半疑,他们也在用拘灵术。 至于余氏,他们就住鬼王坟头上,大阵好不好,他们最清楚了,早些日子便开始准备撤离的事情。 傅观月问:“事情既然有可能发生,那得提前做好准备 傅老太太眼神微妙道:“有,玹星门避雷针说:‘灭世劫难将至,救世主出,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人就出在余氏之中。’他们还说,特征是千难万难也不怕,粉身碎骨塑金身。” 玹星门门主以前是什么绰号,什么法号都不重要了,现在提起避雷针,大家都知道是他。 傅观月嘴巴微张,发出一声:“啊?” 救世主这个词,怎么就有种紧张大战前转移到了爆米花大电影了? 玹星门突然又不靠谱了。 * 快到傍晚吃饭的时间,傅观月才回来,神情微妙,看见亭中正在说话的两人,重新露出笑意。 陶宁似有所觉回头,正好看见过来的傅观月,笑道:“你回来了,渴不渴?” 跟老太太聊了不少,这么一问,傅观月还真觉得口渴了。 傅霓云也回头,眼底尽是意犹未尽:“青雀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好说到你以前学动画片画魔法阵,不小心把山精给叫出来的事情。” 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傅观月坐在一边,听了傅霓云说的话,被呛了一口茶:“咳咳咳咳……” 陶宁忙扯了几张纸巾塞她手里,给她拍背,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傅观月抬起通红的脸:“妈,你怎么这个也说?” 这种童年黑历史,她自己都不敢想第二次,回想一次就当一次噩梦。 第286章 傅霓云目光微移:“这不是,阿宁说话有意思,我不小心就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说了。” 傅观月:“……” 傅霓云故作惊讶:“难道你们还没有无话不谈吗?你爸小时候偷甘蔗吃被狗追几里地,裤子都被撕烂的事情也告诉我了,你没有吗?” 傅观月:“…………” 她彻底哑口无言了。 “再喝点水润润嗓子吧,你声音都哑了。”陶宁又倒了杯水递过去,傅观月手里攥着纸巾,就着她端杯子的手喝了大半。 她喝习惯了,一时半会忘了亲妈在隔壁坐着,喝完了才想起来,耳朵又红了几分。 傅霓云瞬间起身,捂着眼睛道:“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是那么大啊。” 边说,她边走开了。 傅观月:“……” 沾着水珠的唇角用拇指揩过,擦走了残留的水珠,陶宁眉眼微垂:“怎么样,还会不舒服吗?” 傅观月清清嗓子,红唇微张:“再喝一口。” 陶宁端着杯子,剩下半杯也喂了给她,确认不需要了,才放下杯子:“你去了好久,有阿姨在,我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聊,她很好。” 傅观月神色柔和了不少:“妈妈一直这样,特别喜欢跟人说话,她很喜欢你,才会拉着你说个不停。” “是吗?我倒是觉得,阿姨是因为爱屋及乌才这样。”陶宁托腮,双眼明亮,“再加上阿姨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是说对不对?” 傅观月还能说不对么,她连连点头:“对对,你说的对,你说话那么会讨人喜欢,谁会讨厌你?” 陶宁心想那讨厌我的人可多了,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吃:“去了一下午,你们以前也会这样一去一下午吗?” 傅观月回想,摇头道:“其实这种事情不经常,只是太奶奶留我说了会话,还有她说明天去奉神殿,给你测一测根骨。” 为了明天的事情,傅观月提前说好:“一般我们修炼是从小开始,还需要有人引导,像你这样的比较特别,如果你想学习修炼,可能会比较耗费时间。不过太奶奶说了,她觉得你情况特殊,她亲自教导才放心。” 陶宁:“老太太亲自教导,我挺荣幸的。” 很好,这下愁的人就换成了陶宁了。 #关爱老年人身心健康# 悬了那么多天的心,还是到了落下的时候。 次日一大早,事到临头,陶宁反而气定神闲了。 随着指引来到奉神殿,傅观月早已在门前等候,见人过来了,忙上前迎:“太奶奶等会就到,今天还有几个长老在旁,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陶宁拍拍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我不担心,你也别担心。” “好。”傅观月怎么可能不担心,甚至她比自己当年测灵根时还要紧张。 虽然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觉,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又担心,又期待。 没让人等很久,傅老太太带着人过来了。 听见动静,陶宁闻声回头,只见一身穿宽大衣衫的中年女子走来,手握拐杖,一头乌发在脑后挽出发髻,以两根玉簪作为装饰。 只看外貌,绝对想不到她已经一百三十多了,看着不过四十多岁,双眼清亮如一面镜子,细细在看,能看出傅观月眉宇间与她有几分相似。 陶宁一眼看出,这两支装饰似的玉簪,乃至手腕上的手镯,握着的拐杖,看着温润无害,其实都是品阶不低的法器。 “太奶奶,这是我喜欢的人,陶宁。”傅观月上前,主动引见道。 陶宁在傅老太太看来时,主动问好:“老太太好。” 傅老太太目光落在她身上,忽而一顿,眉心微不可察一皱,她说:“气息清正,无人引导也能引气入体,这么迟才发现,也是可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站在原地,任她打量的陶宁回答道:“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观月可能跟您说过,我小时候有阴阳眼,因为备受其扰,长辈做主寻来大师给我封住了。” 傅老太太点点头:“才几个月。” 她又道:“兴许是当年你家长辈请来的大师对着情况不了解,武断地认为封住阴阳眼便可,但护你这些年安全,也不算做太错。” 不是在陶宁身边耳濡目染多年,520还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这番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它也算是练成了,不再是当初的傻白甜小萌萌了! 陶宁:“我家以前是经商,家里长辈也不明白,只担心我的安危,其他的都顾不上。若不是观月,至今我也是不会知道的,世间的事还真是凑巧,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这番话让傅老太太心生赞同,她目光欣赏:“你不仅气息很好,你心性也正,我倒是后悔了没有再早点知道你,必然会收你为徒。” 傅观月小声道:“太奶奶,现在也不迟吧?” 第182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7 傅老太太终于笑了:“也是, 现在也不迟,青雀,我可没见你那么心急过。” 在她身后, 几位长老也听见了这番话, 跟身边的人对视一眼。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最终确认她没有修为,如果之事简单的引气入体,的确算不上修士。 不怪她们会这么想, 因为世间已经太久没有出过能突破修为桎梏的修士,只好将陶宁的情况往最普遍的原因上归类。 而且入门几个月就能远远超过修炼了一辈子的她们, 穷尽天上地下, 都找不到一例这样的例子。 那只有修为微妙到不足以查才正常。 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能跟傅老太太镇定自若地谈话, 态度不卑不亢, 可以见得这年轻人心性不差。 傅老太太修炼多年,哪怕她不刻意表现, 身上的威压也不是寻常人能抵抗的, 自家小辈尚且如此, 别说其他的了。 而且她们成为傅氏长老多年,当然能听得出家主语气里的欣赏并不作伪。 简单说了会话,其中一长老道:“时辰差不多了, 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傅老太太回神, 颔首道:“对,都进去,先进香吧。” 既然有了亲自教导的想法, 那陶宁也算傅氏一份子, 给师门敬香,待测出灵根后, 再行拜师礼。 她已经做好决定,无论什么灵根,都要将陶宁收为关门弟子。 进了威严庄重的奉神殿,殿内飘着淡淡的熏香,专司侍奉奉神殿的族女安然立在角落,只在傅老太太进来时安静行礼,不询问,不言语。 她们都是旁支里选来的天赋好的后辈,入傅氏住宅修炼,几乎是从小就在这里,所用所学都由傅氏提供。 奉神殿主殿供奉着历代家主牌位,最上面的则是先祖傅成璧的神龛,属于她的牌位安置其中,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傅氏一族相信,逝世的祖先们都会寄灵于属于她们牌位之中,而她们的虔诚供奉都会被接受,以此给傅氏后代庇护。 所谓寄灵,就是傅氏每代家主留一道灵识,附在牌位上,必要时刻助后代一臂之力,护她们周全。 这是她们陨落前留给后辈们最后一道护身符,多个修士残留的灵识,汇聚起来也是不小的力量。 这么多年都没有用上,以至于奉神殿挺热闹的。 现实里,周围气氛庄重。 陶宁垂着眼,没有到处张望,垂手站在一边,身着青衣的族女在她身旁为她燃香。 烛火明亮,陶宁眼底倒映着族女燃香的手,她想起原世界线记载中,鬼王出世,灭顶之灾来临时,附着在牌位中的纷纷灵识现身,要挽救傅氏一二。 然而第一次护住了,没办法护住第二次,只能世界线重启。 族女低低道:“请。” 素手托着点燃的香,被陶宁接过,捏在指尖。 站在殿中的年轻女人眉眼低垂,态度恭敬虔诚。 然而周围的人总觉得氛围不对,总有细微的晃动声在周边响起,咯咯咯的响,像是晃动的木盒。 众人起初还不明所以,四处张望,奉神殿内诛邪不侵,不可能有东西在作乱。 然后她们看清楚了,发出动静的,好像是一众祖先牌位们。 青衣族女站在陶宁不远处,她疑惑地看着不住震颤的最底下一排牌位,她有种牌位要裂开的感觉。 随着陶宁腰越弯,震颤感越来越明显,那摇晃感不断蔓延,几乎整座奉神殿都在晃。 众人疑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一个后辈进香闹出那么大动静,不应该吧? 难不成是感应到了什么? 在陶宁把燃着的三柱清香插进香炉时,只听咔嚓一声,香炉从中间裂开了。 中间的香灰撒了出来,三炷香自发熄灭了。 族女两眼瞪大:“裂开了?!” 话音刚落,似乎是应和她的话似的,一众俯瞰殿内的牌位全都迎面倒下,动作整齐划一,比520追的朝堂剧大臣跪拜得还整齐。 第287章 然而这还不是极限,被供奉在最顶端神龛里的牌位也骨碌碌滚下,直接掉供奉瓜果的桌上,神乎其技地立在了桌上。 牌位上刻了一长串,看得人眼晕,但中间傅成璧三个字总不难认出。 只见那牌位直挺挺站了三秒,忽然也啪的一声,迎面倒下了。 如果这是个人,应该是个五体投地大礼,换成牌位让人想笑又觉得怪异。 造成一切的陶宁:“……” 眼睁睁旁观全程的傅氏众人:“……” 傅观月张了张嘴,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还真没见过,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520看呆了:【宿主,按照我的观影经历,这种场景放在电视剧里大灾星标配,然后老太太反应过来,愤怒地让人把你叉出去,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跟她的婚事,你历尽千辛万苦,苦得比地里小白菜还苦,温暖了大家才得到赞扬。】 陶宁被说的有点毛了:“不能吧?最后结婚了没?” 520回想:【结婚了吧,大结局有三分钟的婚礼戏份呢。】 陶宁觉得不对:“全剧多少集?” 520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全集六十一集。】 忙活了六十一集,就结三分钟的婚,光是想想人生都灰暗了。 为了不六十一集结三分钟的婚就大结局的结局,陶宁小心翼翼地把牌位扶正,把有字的那一面露出来。 这恋爱脑十足的样子让520不忍直视,有那么一刻它把陶宁跟电视剧里的苦情主角合二为一。 像,太像了。 #建议恋爱脑列入医保# 放稳不过一秒,“啪!”又一声,牌位又倒了。 陶宁又扶了起来:“站好。” 这回不倒了,连带着后边的牌位也都自己立了起来,动作整齐,站的笔直。 虽然牌位本身就很直。 “又起来了。”两个族女快晕过去了。 让傅氏祖宗牌位仰卧起坐的陶宁没有被立刻叉出去,是因为傅氏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宕机中。 大家都沉浸在莫名的震撼中,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一众目光包围的陶宁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解释一下真不是来踢馆的,会不会被取信。 520则建议:【准备准备,咱们快跑吧宿主,这些人打得过但不能打,容易结仇!】 难道现在这样就不结仇了吗? 最终还是没能打起来,倒不是傅老太太缓过气来了,决定放过她。 不知是谁终于缓过来了,震惊又迟疑道:“这,这究竟是……” 话没能说完,更大震颤感传来,放在桌角的烛火被大力甩下桌面,族女下意识伸手去接,然而另一只手比她更快,握着灯盏将它放回原地。 族女讶然地看了一眼陶宁,她是有修为在身上的,竟然比陶宁慢了一步。 此时,强烈的震颤感已经平息了。 傅观月扶着傅老太太的胳膊,她直觉这一阵震动不对劲:“这不像地震。” 傅老太太脱开她的手,迈步出门:“这的确不是地震,是玟洲出事了。”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只见澄澈天空远处,有一团肉眼难以看见的黑气渐渐汇聚,变得浓郁,引得天地变色。 “这是怎么回事?那的确是玟洲方向。” “怪不得,怪不得……连我们的奉神殿也被影响,那鬼王肯定认出了多年修补大阵的我等,以为自己即将出世,迫不及待来挑衅了。” 傅老太太语气深沉:“这么多年了,这大阵终究还是坚持不住,这次怕是难了。” 傅观月担忧地看向看向傅老太太,察觉有人走到身旁,侧头看去。 陶宁与她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笑了一下,傅观月心定了定,也转头往天边看去。 看得更远的陶宁几乎能听见镇压深深地底下的鬼王怒吼声,叫嚣着要重见天日。 浓重的阴气在天空盘桓,隔了那么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放在普通人眼中只觉得忽然变天了,阴阴沉沉的,像是极端天气来临前的征兆。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得不详。 大事当前,牌位倒下的事情也都顾不上了,傅老太太带着长老们离开了奉神殿,如今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解决。 临走前,傅老太太让傅观月处理剩下的事情,甚至还对陶宁说:“你不要多心,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先回去吧。” 陶宁拿出前所未有的乖巧态度:“好的老太太。” 不知道陶宁感不感动,520得不行,擦了擦赛博眼泪:【太好了宿主,你已经速通结局[来自爱人家里的肯定],不用继续苦六十一集了。】 陶宁建议它少看点狗血剧,容易把自己核心看出bug。 但520对这个说法并不赞同,表示最近正在追某一个世界的苦情剧,它对主角把只拔了毛没去内脏的整只鸡放进去煲汤的桥段感到匪夷所思。 而陶宁这觉得它能把这部剧看下去,就已经让人感到很匪夷所思了。 520发出灵魂疑惑:【主角被雇主指责不应该把没去内脏的鸡放进去煲汤的时候,主角觉得很委屈,哭着跑出去。可是主角在委屈什么?】 就算520是个统子,它也不会觉得这东西好吃。 它的问题暂时没能得到解答,陶宁被人送回了住处,傅观月叮嘱了几句后,也被叫走去忙。 如今的修士跟陶宁那会的不太一样,她们认为“苍生有难,我等责无旁贷”,必然会齐聚玟洲共商修补大阵的事情。 陶宁坐在窗边,温暖的阳光落在桌上,她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地底下蒸腾而上的阴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浓郁。 这让她想起了世界线中记载的另一个结局,鬼王出世,生灵涂炭,修士皆战死,人类几乎没有立锥之地,无可奈何才会选择重启。 但天道一向偏向人族,相较于修士,凡人生命短暂,创造力无穷,短短百年,又入轮回,如此循环反复。 所谓修仙,直白的讲就是与天争命,都是在与天地夺取灵气,只不过修仙的看起来恭恭敬敬,手段温和,修魔的是又挣又抢,偶尔骂天骂地,但他们却能增长修为很快。 两方相比,肯定还是修仙的看起来乖的多,也愿意大方一点。 自万年前择天帝君破碎虚空而去,带走了本世界中近九成的灵气。 灵气枯竭,便是由那时开始。 延续至今还有修士,已经是艰难,只不过修士们很难突破桎梏,再上一层楼,穷尽一生也止步在金丹前。 天地灵气也就这么多,奈何天道有心复苏一次又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陶宁怀疑,最初设定的世界线把鬼王放出来是为了减少修士数量,毕竟设定中的救世主与鬼王签订契约,拥有了不少,但世界线给他定下的最终结局是——以人身修成鬼仙,飞升天外。 这个世界无法飞升,那么等待他的结局,照样是身死道消,魂归天地。 他死了,跟他签订主仆契的鬼王也会强行殉主,直接能解决两大麻烦。 如果是这样,那就需要一个充当破坏者的角色,最好的人选应该是外来者,不是土生土长的人,杀起来会更狠。 譬如当年择天帝君,只不过一时不慎,反遭算计,还出了陶宁这个犟种,把人追杀得破碎虚空逃命。 嗯,当时她也跟了出去,再也没回来了。 当时太激愤了,一不小心也跟着捅破天,才能杀了择天帝君。 想了半天,陶宁一手握拳捶手心,心想:“被坑来收拾烂摊子了。” 陶宁不是因为时间误差提前到了,她就是故意被降落到这个时间点,降落到余通还是真余通的时间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原世界线记载,余通因为受伤根骨被毁,之后又觉醒更好的天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不破不立。 而且人遭遇生死后,性情大变实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经常语出惊人在逆天的气运前是最小的缺点。 那是因为沉闷的余通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知晓“剧情”的余通。 但老婆在这,陶宁不得不回来,实实在在的阳谋。 折腾来折腾去,依然没达到想要的结果,世界意识也麻了,最终选择了顺其自然的结果。 凭陶宁对世界意识的了解,这个任务的意思该是——别把世界弄崩,你爱干嘛干嘛。 沉默半天,520冷不丁说:【要不我们小世界去那个世界问问那个编剧是怎么想的吧?】 “……”陶宁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没明白520的意思,问,“什么编剧?” 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切被尽在掌握中的520开朗道:【就是那个整只鸡放进去煲汤的剧,我想知道编剧怎么想的。】 陶宁:“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520感叹:【人类的脑回路好奇妙哦。】 第288章 在陶宁眼里,觉得一人一统之间也差不多,都拥有奇妙的脑回路。 晚上傅观月才有时间过来,她敲响了房门。 陶宁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傅观月,她表情看起来不太对,眼眶微红,抬眼看来时像极了手足无措的孩童。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陶宁将人拉了进来,抱着人好好安慰一通,尽量平复她的情绪。 见她平静下来了,靠在陶宁肩上出神,在傅观月额头上落下一吻,陶宁问:“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那么不高兴?” 被她一问,傅观月忍不住心里一酸:“太奶奶说,如果大阵无法修补,她愿与道友以身献阵,换天下太平,若是如此,我该担起家主之责……” 原来是被提前交代遗言,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一次没事,鬼王会成功被镇压至少一段时间,但陶宁还是安慰她。 陶宁:“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老太太这次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傅观月点点头,把脸埋进陶宁怀中,声音闷闷道:“过几天出发去玟洲,我也得去,到时候你就留在……” 话没说完,陶宁连忙打断她:“你去了,那我也要去,我离不开你。” 我不去不行啊,必须得到场。 第183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8 然而傅观月是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 挨了一顿亲后,揉揉脸蛋走人。 傅观月抿了抿红肿的嘴唇,认真道:“深天渊现在很危险, 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嘴巴一擦, 衣服链子一拉,打算要走。 陶宁衣襟散乱躺在床上,一手握成拳撑着太阳穴,摇头感叹:“又被摆了一道, 好惨。” 那出门的清瘦背影一顿,溜得更快了, 生怕陶宁起身追上。 不过应该不会吧? 傅观月刚刚故意解掉了她内衣扣子, 肯定来不及追上来。 走出一段路后, 清凉夜风吹拂, 发烫的脸颊渐渐凉了下来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身后果然没人追上来,这让傅观月松了口气。 陶宁没有去过深天渊不知道哪里情况如何, 为了她的安危, 绝对不能松口答应。 心中做好了决定, 傅观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夜她打算修炼彻夜,有可能明天就要离开岐洲前往玟洲。 人离开了, 妻心似铁, 还真不肯答应。 520终于从糊得什么都看不清的马赛克中挣脱,就见陶宁盘膝坐在床上,一手托着腮, 盯着某处思索着什么。 一看这情况, 520就知道事情没成,要是成了她不应该一个人在这坐着, 肯定还在跟傅观月痴缠,靠在一块喁喁私语。 520觉得自己又行了,它海量的观剧该派上用场了:【美人计没成?】 她唇角残留着没擦完的口红,这色号不是她用的,陶宁托着下巴点头:“没成。” 520:【那怎么办?美人计都不行,不会要自己偷偷去吧?】 它不知道宿主为啥去,可是都身为任务者了,不给自己找点麻烦还算任务者吗? 陶宁又摇头:“用不着那么麻烦,再等等她就愿意答应了。” 渊博知识没能派上用场的520:【???】 * 夜里,傅观月在床上打坐修炼,修炼已经进入尾声,运转的灵力尽数收拢入体内。 正闭眼修炼的人总觉得不对,似有所觉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房间窗台上一道人影,对方一条长腿挂窗台下,看动作是正准备翻窗。 那人不是谁,正是半夜不睡觉,翻自己老婆窗的陶宁。 “……” 双方四目相对,短短几秒内,没人开口说话。 被发现的陶宁也不慌,不慌不忙地踩在地上,把另一条腿也翻了进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傅观月房间里,理直气壮得差点让她以为刚刚翻窗的到底是谁。 陶宁露出笑容:“晚上好,那么晚还没睡呢,吃不吃夜宵?” 傅观月:“……” 傅观月看看陶宁,又看看房间,一会后,她匪夷所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陶宁一脸无辜:“走进来的啊。” 傅观月还是匪夷所思:“走进来,就这样走进来了?” 陶宁:“你院里大门没锁,我走进来的,但是你房间门反锁了,我绕了一圈才发现这个房间窗户没锁上,就这样进来了。” 说着,陶宁表情还挺委屈,而后又问:“我带来了夜宵,你要不要吃?” 傅观月嘴巴比脑子快:“吃。” 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傅观月起身下床,仔细感受院落周边气息,依然如常,甚至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她房间周围都有禁制,在修炼时启动,一旦有人闯入就会惊醒她。 但现在,陶宁已经跑到了房间里了,她才发现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已经修炼完了,还不一定能发现她。 难道她这段时间她退步了?布置的结界出了那么大问题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优等生傅观月脑袋嗡嗡,决定以后修炼时间再增加两小时,不睡觉了。 陶宁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翻窗,给傅观月带来了多大的震撼,默默卷起来了。 她在窗前弯腰,伸长手臂拎起放在墙角下的保温袋,杨柳似的细腰直起,手稳稳地拎着明显分量不轻的保温袋。 刚拎着翻窗不太方便,就被她放在窗下了。 陶宁问:“内室吃不太好吧,你房里有桌子不?” 傅观月伸手一指:“外边有。” 陶宁利索道:“那就出去吃,你也过来,我刚做好的,还热乎着。” 说着,她拎着东西往外走,傅观月跟来上去。 傅观月迷茫站在房间里,迷茫地看着陶宁变戏法似的拎出保温袋,迷茫地看着她旋开保温桶,里面飘出了食物的香气。 本来她不饿的,可现在还真勾起了她的食欲。 陶宁拿出碗筷,放在桌面上,见傅观月还站在原地出神,过去推着人肩膀给人带了过来,按着肩膀坐下。 傅观月坐在桌前,保温桶里的馄饨香气扑面而来,她说:“这不是家里厨房的手艺,这是你自己做的?” “猜对了,这是我做的。”陶宁一边把保温桶里的东西倒出来,分成两碗,“本来我是打算睡去了,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去厨房做了馄饨,我边包边想,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一碗馄饨被放在傅观月面前,她随手在上面洒了些葱花,更加诱人了。 傅观月敏锐地觉得这个话题不能接,这时候不能问她为什么睡不着,垂着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怎么看怎么乖巧。 陶宁瞥见她的反应,唇角微微勾起,她怎么不知道傅观月现在正在想什么。 她也坐下了:“好了,尝尝味道如何?我很少包馄饨,也不知道这个馅你喜不喜欢。” 傅观月拿起勺子吃,吃了一个后,双眼发亮道:“好吃,你做的很好吃。” 陶宁双眼微眯,下巴微抬:“那再吃点。” 傅观月被美人和美食麻痹了意志,坐在桌前吃了不少,汤也喝了大半。 “吃了我的东西,总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吧?”陶宁幽幽道。 此话一出,傅观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陶宁说:“你明天去玟洲也带我去。” 傅观月正想说话,陶宁预判了她的预判,抢先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玟洲这地方没办法全洲封锁,我总有办法进去。” “而且我的阴阳眼能看见哪里有阴气,要是没人带路的话,我只能哪里最黑往哪里跑了。” 傅观月:“……” 能说的都被陶宁说完了,如果她真这么做,想去玟洲对于陶宁来说当真不难。 虽然很色令智昏,虽然被贿赂成功,但是架不住温香软玉一直吹枕边风,傅观月最终没能在陶宁身上继续发挥意志坚定的美德。 傅观月被磨得没办法,只好点头:“好,我明天去玟洲,你也一块去,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乱走,待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听见这个答案,陶宁满意了,今晚上她说什么都答应。 收拾好东西,陶宁拎起保温袋准备离开,她一时半会忘了人能从大门出去,下意识往窗户走去。 被傅观月扯住了衣摆:“等等。” 陶宁回头,见傅观月一脸无奈,她立马了然道:“大门能走是吧?我从大门走。” “……”傅观月更加无奈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别走了,留下来吧。” * 第二天下午,陶宁成功以助理的身份坐上了前往玟洲的飞机。 上飞机的时候被傅老太太看见,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都没开口,长老们自然也当看不见,就这么给陶宁光明正大地混了过去。 真正的助理傅溪傅洛姐妹:“……” 成为大小姐助理的第n年,她们迎来了新同事,新同事是上司的女朋友。 第289章 傅洛在后面疯狂打字:“以前觉得小说搞这种桥段很傻,现在我觉得傻的那个人是我,还真是素材取源于现实。” 收到消息的傅溪摸了摸她额头,疑惑道:“也没发烧啊。” 傅洛:“……” 飞机落地,转车前往,玟洲这边的天气没有其他地方那么晴朗,刚出机场的时候还有淡淡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就连颜色也是格外的浅淡,像是隔了一层东西。 行车路上,陶宁转头看向车窗外,越靠近深天渊附近越发压抑,天上乌云堆叠,好像下一刻就会下起暴雨。 车上电台则在提醒市民台风将至,极端天气时不要出门,封好门窗保护好自身安危。 很快,司机关闭了电台,继续开车。 傅观月握了握她的手,只要陶宁提出离开,她会立刻让人送她出玟洲。 可是陶宁没有,反握住了她的手,拉了过去在手心把玩。 傅观月:“……” 赶往玟洲的玄门修士不在少数,傅氏距离玟洲远,她们抵达深天渊附近时,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修士在。 门派各异,衣着各异,有的玄门世家作风守旧,门下弟子皆蓄法,着宽大法袍,远远看着就很仙风道骨。 有的则很实际,别管形象问题了,还是保暖要紧,穿了五颜六色冲锋衣,穿得越明显越好,免得掉山沟里找不着人。 总之看得陶宁眼界大开,古今结合,户外越野风与法袍并存,抬头一看,漫山遍野都是人。 别说,山野里晃动的荧光色冲锋衣减淡了几分周围诡谲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公司在搞团建。 远处不知传来了谁的声音,一个穿着红冲锋衣的修士说:“我觉得刚刚那条河用来钓鱼挺不错的,你这有鱼竿不?” 负责招待的余氏族人:“……额,好像有。” 下了车,来迎接的自然是东道主余氏的人,余通作为余氏最看好的小辈,也在此列。 不过他天性阴沉,寡言沉稳,更多的还是身边的长辈代为开口。 这也是余氏迟迟没有定下的缘故,余通的天赋不差,堪为少主,可性情方面实在沉闷,事事要人开口,一言不合就去闭关不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傅老太太及诸位长老,傅观月难得偷闲一把,跟在她们身后,跟身边的陶宁说悄悄话。 傅观月对她说:“等会你跟我在一块,我给你介绍介绍。” 来的人那么多,性情各异,有些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傅观月的助理。 陶宁说好,傅观月便开始说:“那边荧光绿的是单氏少主,他家修丹道,名单聿,穿着蓝袍的是甄氏的,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姐姐修为更高一些,名甄雪岚。” “甄氏专修阵法,这几日修补大阵由甄氏的人打头阵,其余几家不修此道,助阵即可。” “还有刚刚穿着黑衣服,戴着黑框眼镜的是余氏的人,叫余通。其余的你看着衣服颜色按姓氏称呼就好。” 傅观月说完,有些奇怪:“我怎么没看见甄雪岚,她应该会到场才对。” 她转头四处寻找。 众人都是为了修补大阵而来,漫山遍野都是人,能被傅观月叫上名字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陶宁耳尖微动,似有所觉转头,两人身后,穿着华丽款lolita裙子,戴着浅金假发的年轻女生一愣。 察觉到陶宁的动作,傅观月也回头,看见发色先是一愣,才从熟悉的五官认出这人是谁。 傅观月:“差点没认出来,刚刚我还找你。这就是我跟你介绍的,甄雪岚。” 后一句话是对陶宁说的。 甄雪岚也很无奈,她妆容精致,手上拿着一把小洋伞:“我刚在参加漫展,准备跟老师集邮,直接被一个电话叫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站在一边的陶宁笑了笑,现在的她神色温和,完全没有刚刚那种神色的影子。 甄雪岚跟傅观月还挺熟,她刚刚其实是想吓一吓傅观月,没想到没能吓到人,反而被傅观月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那种眼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像是冰冷的剑,让人心悸。 一眨眼,又变得有了温度,到现在她也在想刚刚是不是错觉。 前面一截傅观月听不懂,她知道甄雪岚喜欢各种新奇的事物,认真夸赞:“你这个裙子挺好看的。” 甄雪岚双眼一亮:“我也特别喜欢这个,要不你和我一起……” 傅观月不用听就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忙举手拒绝:“不了不了,我不跟你一块跳坑了。” 甄雪岚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但还是纠正道:“那叫入坑。” 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很好奇,她问:“这位小姐我没见过,是你的新助理?傅溪她们呢?” 傅观月并不对她隐瞒,如实说:“这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女朋友,她叫陶宁。” 甄雪岚:“哦,女朋友啊……” 过了一会,甄雪岚震惊道:“女朋友?!” 在她心目中如铁树般的人,真就铁树开花了?!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现在还不到上山的时候,众修士都被安排在山下的宅院居住。 终于有了换衣服几回的甄雪岚却没动弹,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 甄氏与傅氏交好,两家小辈经常去对方族中学习,甄雪岚几乎是从小跟傅观月一块长大的,眼看着她从叽叽喳喳的小青雀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当然,她也从成天怂恿傅观月上树捉知了,下河摸鱼的调皮崽长成了热爱把自己穿成小蛋糕的精致lo娘,人生际遇总是神奇的,人很容易长成跟小时候截然相反的模样。 从青春期开始,亲眼目睹傅观月拒绝一切浪漫表白的甄雪岚曾坚定地认为,傅观月会沿着这一代家主的旧路,修为高强,孑然一身。 结果没想到,最没可能谈对象的傅观月牵着一个人说这是她女朋友。 把人当成傅氏新弟子的甄雪岚转变了态度,郑重道:“你好你好,我是观月的朋友,有生之年我还能看见观月女朋友这种存在,我真的太震惊了,原谅我的失礼。” 陶宁笑着跟她握手:“你好你好,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旁观态度夸张,像是看见新奇物种的甄雪岚,傅观月:“……” 你们够了。 第184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29 一番寒暄, 两人就差一块约饭了,终于还是被忍无可忍的傅观月拉开。 虽然甄雪岚说的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但是听她认认真真说出来, 还是觉得那里怪怪的, 她想不通,在大家眼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 互相留个下次一定,甄雪岚被找上门的弟弟叫走,他穿得绿得晃眼的外套, 手上拎了把小洋伞,长工似的走在她身后。 天黑了, 都各自回到了各自族人汇聚的地方, 傅溪也过来找人了, 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傅洛, 她两中间跟着年纪不大的少女,肩膀上背着书包, 她说:“大家看着都不太紧张, 安静多年的深天渊难得热闹了一次。” 傅溪说:“都习惯了。” 傅洛按了按她脑瓜, 发现手感不错,揉了揉:“修补大阵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就算知道情况紧急, 也很难跟第一回遇见那样紧张。” 事实上, 在原世界线中,这一次修补的确成功的,损失严重的只有依靠阴气修炼的余氏一族, 差点因此一蹶不振。 背着书包的少女说:“每次有人来, 我就被送出去外面住,好几天都没有家里的消息。” 听这语气, 她像是余氏族人,大约是上初中的年级。 傅洛手贱完了,又给她乱掉的发顶捋顺:“接你的车到了,安心去上学吧,下周周末就又能回家了。” 话音刚落,车上下来亿人,招呼着她赶紧过去,少女只好背着书包离开了:“傅洛姐姐拜拜。” 傅洛挥手:“拜拜拜拜,快去吧。” 傅溪则走到傅观月面前:“大小姐,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进去休息了,陶小姐的行李已经放进你房间了。”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傅溪愣是编出了一个高情商回答:“因为房间不太够,只好大小姐和陶助理合住一间。” 傅观月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越听她越像假公济私的那啥,忙拉着忍不住笑的陶宁进去。 夜幕降临,山脚庄园灯光亮起,抬头看去,高耸的山峦像是会随时扑上来的猛兽,压迫感十足。 陶宁伸手关上了窗,心想这余氏可真会挑地方,建房子的方位也是怎么阴怎么来,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在这里待着超过三天。 水大而深为渊,余氏一族本居住在深天渊旁的山上,山下破涛汹涌,奇石怪林。 若忽略那浓稠得要滴出水的阴气,这地方看着跟原始森林没什么区别,活像山里会随时跑出野人的禁地。 第290章 至于今天下车为什么没有见到深天渊本渊,只见到一条钓鱼佬狂喜的河,那是因为深天渊在山了另一边,那条河只是深天渊的分支之一。 一想余氏本就是靠着阴气修炼,居住地就建在鬼王脑袋上,跟坟头蹦迪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余氏世世代代都住在这,还吸取祂的阴气修炼,这样看来比坟头蹦迪还严重点,那是蹦迪又偷家。 身后传来动静,腰上环上一双手,傅观月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怎么在这站着,在看什么?” 陶宁推开一点距离,手指窗外:“在看山,你看这山头,像不像哀嚎的虎?” 白天已经看过了这座山,只觉得鬼斧神工,很少人能从外表看出这是虎,只觉得怪异,看着心里不舒服。 傅观月说:“这只虎是余氏豢养的阴兽,镇守在山中已经有不少年了,虎头处是余氏禁地,只不过之前被家族弃子蓄意毁坏,不少关在鬼奴逃窜到人间。我之前留在虞洲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清干净尾巴。” “是吗?”陶宁语出惊人,“可是它已经死了,被掏走了虎心,现在还威风凛凛只是假象。” 傅观月疑惑:“假象?怎么会,余氏的人没有提过这件事。” 而且她也看不出来它已经死了的痕迹,这可是余氏说过的护住余氏的最后一道屏障。 陶宁还在看那山,语气凉凉道:“余氏禁地里的结界不仅仅用是圈住鬼奴,还是饲养镇山阴兽的双重结界,不然无法饲养出镇山阴兽,而且那虎尸生前是山中杀人无数的巨虎,以毒攻毒,小鬼不敢轻易作乱。这几天里,你们要互相小心。” 这话听得傅观月又不太明白了:“什么意思?” 陶宁:“意思是,山底下的鬼王能通过双重结界作为媒介侵蚀镇山阴兽,它是吃鬼王阴气长大的,那人呢?” 身处温暖室内,却一股寒气涌了上来,傅观月不寒而栗。 话音落下,那威风凛凛的虎似的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那巨响似山崩,又似痛嚎,余震传达至山脚下,引起不少动静。 在傅观月看来,那威风凛凛,朝着山下张开巨口的阴兽犬牙断裂,滚落下山,在轰隆闷响中将上山的路掩埋。 只见笼罩在庄园之上的结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将泥流拦在了庄园河前。 庄园里的人没有人睡着,全都出门查看,个个手里拿着本命法器,随时都能冲上去干一场。 但这阵仗还是引起不少担忧,聚在一块议论纷纷。 脱下lo裙,换上普通衣服的甄雪岚说:“这是怎么回事?” 长工挠头,他姐姐看不明白的东西,那他就更加看不明白了,转头去找人:“余氏的人呢,怎么还没看见余氏的人出来。” 甄雪岚:“不知道啊,今晚上我就听说他们在商议如何修补,散了后,余氏的人说去请示自家太上长老,现在还没见到人。” 长工甄聿也摇头,如今庄园里是高手云集,他就是一没长成的豆芽菜,哪敢大声说话。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众人回头,见一头发花白的老修士望着山,余氏家主都追在他身后高喊老祖宗,老祖宗你慢点。 当然,他们不是怕老人家摔倒了,是他们跟不上老修士的步伐,老当益壮,快如闪电,但满脸仓皇。 见此情此景,大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便听那余氏的太上长老哀痛道:“镇山阴兽陨落了,怎么会这样——” 长而悲戚的痛呼传进不少人耳中,傅观月自然也听见了,她还听见其他房间里的族人开门出去,庄园里乱哄哄一片。 傅观月却觉得什么都听不清,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陶宁:“我看出来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人已经死缠烂打跟到这来了,说与不说,只是早晚的事情。 都怪世界意识那个坑货,等任务结束了不给双倍积分都说不过去,本来她可以安心猫一辈子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偏偏今晚发生的傅观月总觉得听不懂,看不懂,比如现在。 傅观月脑子乱乱的:“你看出来的?可是你不是才引气入体……不对……” 有了这个开头,被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又翻涌在心头,傅观月想起来了:“先前传闻,虞洲有位金丹散修,是不是你?” 陶宁点头:“是我。” 傅观月心乱乱的:“你昨晚上进我房间根本没有惊动我,也是因为这个?” 陶宁又点头:“也是我,那个结界拦不住我。” 毕竟陶宁修为方面天下第一,几乎没什么地方能拦得住她,就算她昨晚上想去傅氏禁地,也如过无人之境一样轻松。 修为高,就是能直接碾压一切。 傅观月:“所以我的结界没问题,没有疏漏到让刚引气入体的人随便闯进。” 陶宁回想了下,如实说:“是啊,你结界没问题,挺结实的。” 等会,不对。 傅观月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退步了,复盘了一晚上,本来想过几天去找雪岚讨教,原来我没有退步。” 心里梗着一口气,已经准备好迎接傅观月各种情绪的陶宁:“……啊?” 我都准备脱马甲了,你心里居然想的是你有没有退步? 虽然陶宁就没认真穿过马甲,昨晚上翻窗简直故意得没边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有问题,快问我。 要不再问点别的?保证问什么说什么。 陶宁试图参与撕开马甲活动:“不是,你想了一晚上就想了这个吗?不再想想别的?” 520也赞成,都这场面了,不应该傅观月泪眼朦胧大喊:“我跟你那么深的情意,你竟然从开始就一直在欺骗我,我不要听你的解释,到头来欺骗我最深的竟然是枕边人,终究还是错付了。” 统子预想中的苦□□情剧依然没能发生,傅观月像是被现实冲击傻了,反而有种出奇的冷静。 她反过来对陶宁说:“你先冷静一下,你想说什么等我回来再说,你刚刚说的事情我要跟太奶奶通知一声。” 既然被镇压的鬼王通过阴气反而吞噬了镇守多年的阴兽,那依靠阴气修炼多年的余氏一族,或许也会被影响 被反客为主的陶宁摸摸被拍过的肩膀:“……” 520已经分不清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穿了马甲,那薛定谔的马甲究竟套在了谁的身上。 院中,傅老太太站在房门前遥望那边的山。 傅观月站在她身边,向她说着什么,看见陶宁从她房间里出来也不意外。 飞机上看见她只是有一点点惊讶,现在直接不惊讶,对一切感到意料之中。 听完了傅观月的话她才惊讶转头,正想说什么,院门被人急急叩响,有人快步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余氏族人,她神情着急道:“家主命我来传话,山间异动不止,恐怕难以抵御,请诸位助一臂之力,即可上山结阵。” 本来大家商议好了,天昏地暗的,谁也不知道山里还藏了什么东西,只能等明天再上山。 修补大阵要紧,大家的命也是要紧。 开门的族女站在一边,看向唯一拿主意的傅老太太,她一锤定音:“你去回话,我们现在就去。” “是。”那年轻女子忙着回话,转头走了。 傅老太太拿好了主意:“原先我已经做好决定,我带着几个长老还有青雀上去,无人留下照应余下族人,现在我带青雀走,麻烦你照顾我的族人,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余氏的人不会全都上山,其他三家也不会全都上山,总该留下相互照应的人。 陶宁佩服她的魄力,她问:“老人家您就那么信任我?” 要不你让青雀留下,带我去呗。 傅老太太:“若有所图的人,不会问我这句话。” 说完这话,傅老太太带着人要离开,傅观月也没能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当心。” “好,我会小心的。”陶宁答应道。 原以为陶宁会跟上去,没想到她还真答应留下来了,520以为她想另辟蹊径上山。 520问:【接下来咱们该干嘛去,要不要我的导航?】 陶宁扭头就走:“去杀个人再走。” 画风转变太快,520满脑瓜:【???】 * 上山的路被掩埋,传送阵被破坏没办法用,天还下起了雨,众人上山之路艰难。 似乎是察觉到众修士的意图,越到山顶,动荡越发明显,来势汹汹,恨不得将这一群人埋在山路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山下也跟着下起了雨,周围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留守在庄园内的人总觉得心难安,聚在一块互相鼓励,他们心里也奇怪,这事又不是第一回,但这阵仗还真是第一次见。 第291章 时间渐渐流逝,从深夜等到凌晨,到了应该天亮的时间,可天幕还是黑沉沉的,一点天亮的痕迹都没有。 有人举着一把伞,在雨幕中穿行,黄豆大的雨点搭在伞面上,发出噼啪清脆的拍打声。 一站在廊下的年轻人看见了雨中的人,身影修长,玉似的手掌握着伞柄。 她不由出声喊道:“雨这么大,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走,要不要进来避避雨?” 伞下传来一声清越的问:“你打算去哪?” 女生有点疑惑,但看一眼还完好的结界,心想不至于有什么东西混进来,她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丝毫攻击性。 于是,她如实回答道:“我是余氏的人,我家太上长老把我们叫过去在身边照应,你打算去哪,我熟悉这地方,我给你指路。” “余氏太上长老?”那清越声音说。 雨幕下,那把雨伞朝廊下移动,皓白的手腕微抬,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脸。 女生一下子就想起对方是谁了,她惊喜道:“我记得你,你是傅氏带来的人,你怎么在这?” 陶宁收起伞,眉眼微垂,语气低落:“大家都走了,我害怕。” 女生看不出她修为,只以为她修为低微,便主动道:“你害怕?你别害怕,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我那吧。我家太上长老最近出关,找我们陪他说说话,听说他以前很喜欢跟我们年轻人聊天。”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女生不太好意思,她改口道:“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送你回去。” 她希望自己的热情不要吓到眼前的人。 陶宁摇头:“没事,我愿意,我也想跟玄门前辈说说话,这是我的荣幸。” 女生高兴道:“那我给你带路。” 雨声连绵不断,屋里也不逊色,说话声不断,太上长老让人传来了余氏弟子,说他指点指点年轻弟子们。 能得久不出关的前辈指点,大家自然乐意前来,不一会,屋里就来满了人。 有两人姗姗来迟,门打开的声音引起不少人注意,转头看去。 只见余氏的人推开了门,她身旁站着一个提着长柄伞的年轻女人,姿势奇怪。 她侧身而站,墨色双眼看向屋内,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手里拿的不是长柄伞,而是拿着一把剑。 有人嗔怪道:“素音你怎么来那么晚,我们等你好一会了,这个人是谁?” 余素音说:“她是傅氏的弟子,我们在路上碰见,我看她一个人在外面,就把她叫过来了。” 余氏弟子却不太满意:“她一个外人,让人送回去就是了,叫过来干什么?” “就是,老祖宗难得出关,指点我们一二。” 余素音脸涨得通红:“可是外面下雨,又没有人陪着,我担心她回去路上万一遇上事情了怎么办?”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甄氏的结界没那么容易被钻空子,这理由大家明显不信。 “她也是修士,遇到了事情不会自己处理吗?” “菜就多练,那么菜干嘛还出来。” 大家依旧对余素音的行为感到不满,万一被人学去了余氏的术法,这像什么话? 这时,陶宁说话了,她随手把伞放在一边:“我是傅氏的人不错,老太太她们为了修补大阵都上山了,没有长辈在身边,我太害怕了。” “这事说来,的确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走出安排给我的房间还找不到回去的路,明明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 此话一出,屋内都安静下来了。 余素音简直想把脑袋埋进地里,她傅氏的人家主亲自带着人上山修补大阵,他们却连避雨的地方都不愿意给陶宁。 这话说出来,简直没脸。 端坐在堂中的老修士却在此时说话了,他朝陶宁出手,慈和道:“你是傅氏的人?我很久没见过傅氏的人了,不过我看你有眼缘,你过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这一次,没有谁还说话拦着不让陶宁进来。 陶宁迈步入内,一步一步走到太上长老面前,太上长老双眼微亮:“你根骨不错,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太上长老性情慈和,却很少夸赞谁,陶宁不过一露面,就收获了太上长老的夸赞,怎么会不招人嫉妒。 陶宁笑了:“劝你以后祈祷不要再见到我。” 话音刚落,陶宁手一握:“破横。” 掌心光芒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她手心,灵光湛湛。 终于意识到眼前情况不对,太上长老发挥出这个外表以及年级无法展现的灵活度,飞身而起,从上方逃命。 然而他快,身后的剑更快,披着宽大衣袍的人影逃到大门,随着一声淡淡的:“破横,去。”一柄长剑追着他后心飞来,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刺穿他的身体。 迈出门槛的身影一顿,重重摔倒在地,一阵灰气溢散,生机断绝。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众人眼中,这不过短短三秒之间,他们一族最强的太上长老就死于她的剑下了。 这可是将近两百岁的太上长老,在她手下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这么被杀了? 莫名震撼,以及对强者的恐惧,一时半会,竟没人出声。 眼见陶宁提着剑要离开了,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召出法器,起身大喊:“你杀了我们的长老,你竟敢杀了我们的长老?!” 陶宁不以为意:“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这算什么。” “……你!” 这不屑的话语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激愤之情,但在她威压之下,没人敢上前。 该杀的东西被除掉,这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那边应该要闹起来了,陶宁不再废话,御剑而去。 那身影如月下仙人,破开雨幕,翩然而去。 虽然现在没有月亮,但这一幕足够震惊众人,追到门口,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远去。 好半天,直至拿到身影消失不见,才有人说话。 “这是御剑飞行?!” “她,她怎么会御剑飞行?” “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快过来看看,太上长老尸体变成一张皮了!” “这不是太上长老,这是画皮鬼!幸好已经死了。” 混乱中,有人问陷入呆滞的余素音:“你到底带回了什么人?!” 能一招杀死太上长老,还能御剑飞行,以灵力为结界避雨,肯定不是寻常修士那么简单。 余素音也很懵:“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路上叫住了她而已……” 谁能想到真叫住了一个大佬。 第185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30 山巅, 阴气作乱引来的雨还在下,此时本该是见东方日出,天光普照。 然而天气没有一点放晴的意思, 汇聚的乌云阻挡阳光映入, 山上黑沉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光源们早就因为山上磁场变化而失灵,唯一的光源反而是众修士手中灵力,也幸好诸位耳聪目明, 不畏风雨。 穿着各色衣服的修士各站方位,双手接引掐诀, 动作快出残影。 抵御侵袭的结界散发着淡淡光芒, 如一层无形屏障阻挡满山怨鬼的侵袭。 大阵重塑, 总力有不逮的地方, 鬼王趁机冲破禁地阵法,放出了所有没来得及转移的鬼奴, 什么品种都有, 差点让年轻弟子们招架不住。 “这真的不是尸体图鉴成精吗?一个个丑得能进博物馆, 身上穿的衣服什么年代都有!” 应和他的话似的,一个开膛破肚的厉鬼猛地趴到他眼前的结界壁垒上,打结的肠子涂在结界上, 细节分毫毕现。 还嫌弃不够恶心, 那鬼用自己打肠子套住一个乱飞乱叫的鬼婴,随手塞回身披红衣的女鬼手中,那鬼婴挨了鬼母一巴掌, 顿时不哭了。 那年轻弟子没有被吓到, 但脸默默地白了,有点想吐。 他说:“我发誓, 这三个月内我不会再吃任何猪大肠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附近的年轻弟子脸也跟着白了,恨不得直接给他一脚:“我看你像猪大肠,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另一年轻弟子说:“怪不得管理局总不让余氏不经过批准就带鬼回家养,我之前还以为这会不会太苛责了,没想到余氏里养了那么多的鬼,还一窝蜂被放出来了!” “这家底分明不浅,余氏还天天哭规矩太严格,他们没办法修炼,牺牲很大。” 甄雪岚手上不断输出灵力,抿紧的双唇发白,不是她没有力气,她也跟着骂。 用絮絮叨叨转移注意力的甄氏弟子转头问:“你说呢,雪岚?” 甄雪岚双手再度用力,重重点头:“嗯!” 山下江水,怒波涛涛,翻涌的浪花舔舐着岸边巨石,像是烧开的沸水,江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但它的每一次冒头,都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道压了回去。 好在一晚上的努力没有白费,眼见冲天的阴气被渐渐平息,雨势渐渐小了,有了放晴的趋势。 第292章 众人渐渐收回灵力,漂浮在空中的法器渐渐回落,悬在心头的事情终于解决。 傅观月手握山河笔,她没有将这玉簪如往常以往簪在脑后,而是垂眼盯着手心的东西,好一会没说话。 有一个问题她很久之前就想问了,既然是镇压了数千年的鬼王,那应该手段不知凡几。 为什么每一次都那么轻易? 猛兽真的甘心一次又一次被镇压在囚笼中,没有任何办法? 一长老收势,远远见傅观月在发呆,担心她在刚刚的冲击中受了伤,忙出声问:“观月,你那如何了?” 傅观月合拢了手掌,微凉的玉质笔躺在手心,她抬眼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正式松一口气,想办法将围在结界外的怨鬼走尸们清理干净下山去,便听惊天怒吼声如雷霆炸响:“谁?!谁杀了我的分神!” 此声一出,像是有人在耳边敲响巨鼓,差点连心肺也跟着震碎了。 不少人猝不及防挨了这一冲击,张嘴噗地吐出一口血,忙反应过来运用灵力护住心脉。 “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一瞬间,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第一反应。 虽然这鬼王在山底下镇压,但从没有人听过祂的声音,见过祂的真实模样,甚至生前那方人士,姓甚名谁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祂源源不断的阴气,偶尔的作乱,还不一定知道这鬼王是否还存在。 在这一天,所有人都见到了只闻其名的鬼王。 浓稠的阴气冲天而起,将将散去的黑气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如翻涌的黑海将山巅的修士掩埋。 山脉发出痛吟,咔咔的崩断声不绝于耳,众修士心头一沉,这是修补好的大阵被彻底破坏的声音。 崩断声隆隆,惊恐的众人亲眼看见一只巨手破土而出,重重砸在地上,另一只手几欲破土而出,像是沉睡许久的巨人苏醒。 地动山摇中,大家都差点因站不稳摔倒在地,用手中法器稳固身形。 想再攻击,阻止鬼王出世时,已经晚了,祂的整颗脑袋探出了头。 从前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山镇压鬼王,现在明白了,因为鬼王自己就很大,给祂砌的坟头不得大点。 那身影几乎遮天蔽日,两眼通红,缓缓下视:“你们之中,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分神?” 祂问的话大家听不懂,不光听不懂,还慌得很,五颜六色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拼命打,法器也不要钱一样直接扔。 法器没了可以再炼,要是命没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分神,祂什么意思?” “甄氏结界快上啊!” 甄氏也很无奈:“已经上了,可那是千年老鬼,我也很想扛得住啊!” 没人回答的鬼王更加愤怒了,抬起大手,拍向圆球似的结界。 围在结界外的怨鬼们跟找到主心骨似的,狂啸着,欢呼着啃食结界,要是有鬼死了,马上有下一个补上。 有人不忍心再看了,心想今天估计真要交代在这了。 那只巨掌距离结界越来越近,一句淡淡的:“分神我杀的,你藏头露尾的习惯是一点都没有改变,那么爱跟画皮鬼混在一块。”在天空响起。 一柄长剑比人先到,斩断了那只巨掌手腕,大家合力都蹭不掉一层油皮的鬼手就这么轻易被斩断。 比砍甘蔗还轻易。 然而更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是,那柄斩断鬼手的长剑没有停留,只冲那鬼王头颅的眉心,巨大的身影虚影似的被冲散。 然而那也只是好像,真实情况是那柄剑斩杀了鬼王分神凝成的身体,将其重创。 又一分神被重伤,鬼王再度发出惊天尖啸,饶是大家有所准备,还是被冲击的不轻。 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被震碎,万鬼涌入,众修士提起法器应敌。 恼羞成怒的怒吼响起:“一次次坏我好事,你究竟是谁?竖子尔敢,我杀了你!” 但他们都没有管唇角的血,都抬头往天上看去。 有人从天而降,白衣横剑,一柄长剑如流星飞回她掌心。 那道身影飘然落在人群中央,一招破万法,灵力激荡,顷刻间震死一圈怨鬼。 她的到来给大家博来喘息的机会,转头一看,都是一愣,是个陌生面孔。 只有少数人认出这究竟是谁,也跟着一愣。 陶宁手握破横,不耐烦道:“成天说要打要杀,光听你喊了,也没见你真出来跟我打过,你老主人死前还以为你会给他报仇,我等了几百年都没等到你,还以为你胆子小不敢来了。” 她呵了一声,语气讥讽:“原来你是被关起来了,也比胆小好不到哪里去,更窝囊。” 这语气实在嚣张,听得众人悬心,生怕她激怒了鬼王引起更大反扑。 结果等了好一会,天地都安静下来了,也没见那鬼王有反应,祂甚至忘记恢复断手。 众人又不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鬼王已经死了? 不可能吧? 一弟子被刚刚的动静震倒在地,不偏不倚就摔在了陶宁的身后,破横剑就在她的眼前。 任何人看见这柄剑的第一念头就是:“好剑!” 第二想法则是:“好稳的手。” 从她落地伊始,那柄长剑被陶宁握在手中,雪亮的剑光映在年轻弟子的眼前。 这么久了,那剑光一动不动,不偏不倚地映在她的眼前。 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个用剑高手。 心头种种疑惑没能得到解释,就听熟悉的声音鬼吼鬼叫道:“虚存你怎么还活着!?谁把你放出来了!?” 陶宁放开神识,一边寻找鬼王真正躲藏的地方,一边说:“你窝囊得太早,根本不知道百家围攻也没弄死我,让我祸害遗千年了。” “……”这回答让鬼王一梗。 这么多年鬼王被镇压在山底下也没白活,祂几乎将整片山脉打穿,在地底下疯狂逃窜,本来打算韬光养晦,一鼓作气跑出去,以祂的实力想统一人界可不难。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而且这个程咬金说话语气很耳熟,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听见过,直接跳过愤怒部分,直接奔向害怕想跑。 但鬼王见到熟悉的人,容易犯老毛病,忍不住用话去刺她:“哈哈哈!也是也是!天罚之战都没把你杀死,百家围攻这点小意思怎么能把你杀死?” 陶宁目光微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马不停蹄过来,想跟你讨教讨教你散播谣言是我派你主人潜入玄门,还杀了他灭口的事情。” 说到灭口两个字的时候,剑已经出鞘,长剑依照主人的心意,剑锋钉住逃窜的鬼王。 谁能想到,让众人忌惮不已的鬼王真身瘦削平常,只是发青皮肤,通红的双眼,身披宽大破烂的黑袍。 这根本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陶宁给当年三界留下的阴影太深,谁不知道虚存,还有谁听了虚存第一反应不是快跑。 当年祂的主人,一个能模仿大乘期修士的画皮鬼,照样死在她的手下。 虽然祂是比祂主人多挺了几千年,但当年的阴影深深烙印在神魂之中,不得不惧。 战意消退,心生怯意,实力演绎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鬼王终于想起了虚存是个大魔头的事情,忙求饶道:“我愿意与你定契,奉你为主,不如一块为祸人间?” 毕竟哪个大魔头不为祸人间? 大家都这么叫她的,虽然鬼王一时半会也没能想起虚存究竟干过那些特别符合大魔头身份的事情。 陶宁手一伸:“山河笔,召来!” 熟悉的名字响在众人耳畔,纷纷看向傅观月,只见她手中山河笔亮起光芒,迫不及待往陶宁掌心中飞去。 玉簪似的玉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飞到她手中的时候足有一尺长,笔尖爆发的灵力是众人前所未见的。 原来这才是山河笔的真正神采,除了真正的主人,还能有谁能使它焕发出这样的实力。 “我想不到怎么处置你,不如去死吧。” 轻描淡写的背后,巨大的紫金色符文已经绘画成型,不必任何繁复口诀,只手一推。 陶宁双目冰冷:“烈阳符,去。” 烈日似的符文压下,鬼王在劫难逃。 谁能想到,几乎谁都会的烈阳符,被陶宁画出来却又那么大的威力,符文形成带来的阳气同时也炙烤着围观的众修士,热浪重重。 满山头的怨鬼也被烈阳符影响,哀嚎也没来得及发出,魂飞魄散也。 不知是那个弟子低声道:“大招平a,真炫。”随机吃了一记栗子。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鬼王没办法一举冲破阵法,顺利出来,可祂又不愿意继续被镇压在山下。 于是祂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没办法直接出来,那为什么不能分开? 第293章 在漫长的岁月中,祂蛰伏着挑选里应外合的人选,久久闭关不出的余氏太上长老就是其中之一。 以及当初的余氏弃徒,也是祂耐心培养出来的,他当真破坏了结界,让祂有了更多的机会。 谁知道作为祂在人间的重要载体被杀,分神被杀,本身也受到重创。 这一次机会没有了,再等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多久,那不如直接杀出重围,去了人间再继续修炼。 鬼王是想得挺好的,如果没遇上陶宁的话,一切都成功了。 可惜就可惜在,祂遇上陶宁了。 烈阳符之下,鬼王尖啸着魂飞魄散,从此不复存在,经年笼罩在深天渊的阴气一朝散去。 天,终于亮了。 日光刺破层层乌云,从她身后映入,陶宁背光而立,恍若天神。 她随口道:“破横,回来。” 那柄三尺三寸长的重剑应声召回,消失在她手中。 众人更加震惊了,没想到她还有袖里乾坤。 与此同时,一声电子音在陶宁脑海中响起:【叮!寄存成功!】 陶宁握着手里分量不轻的山河笔,终于想起自己刚干啥了,山河笔也直接喊过来了。 真是掉了一马又一马,心头已经跟着发麻了。 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了,看向她背影的眼神带上敬崇。 “虚,虚存,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但是看这情况,真的很像。 陶宁或陶拂安这两个名字没办法存在,虚存这个法号倒是挺耳熟能详的,这得亏傅氏先祖傅成璧总到处嚷嚷拘灵术创始人不是她,是虚存老祖。 还把这个法号编进了口诀里,每一个用拘灵术的修士很难不知道这个法号。 虚存,除了拘灵术口诀里,到处没办法存在的女人。 人如其名的女人,像是不存在,但的确存在且神秘。 但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既然一切记载都没办法留存,但拘灵术可以留存,那以拘灵术主人的名义存在也可以,总能找到留名的方式。 这是傅成璧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想到能让恩人留下痕迹的办法,最终她也成功了。 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万年前的人,如今活生生站在大家面前。 光是想想,就膝盖软软,直接跪了。 真跪了。 陶宁回过头,就见跪了一地的人,整整齐齐的,动作迅速像下饺子。 众人行礼,齐声道:“拜见虚存老祖。” 东方日出,天光大亮,她眼前一黑。 这就是她不愿意说的原因。 第186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31 那一声喊呼声震天, 直到很久以后,陶宁都不愿意回忆起哪一天。 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跪在地上喊她老祖, 态度恭敬。 当场吓得陶宁当即:“破横。” 雪亮的光又出现在她手心中,她随手把剑往上一抛,跃身而起。 只见陶宁稳稳站在剑上,御剑而去, 临走前山河笔也忘记还了,攥手心里带走。 大家都无法御剑飞行, 只能仰着头看陶宁来去匆匆, 如神仙一样飞下山, 不见踪影。 有人惊讶喊出声:“老祖人怎么走了?” 甄雪岚扯了扯傅观月衣袖:“我的个乖乖, 你找了个啥对象啊?” 被人拉着蹲地上的傅观月:“……”别问,她也有点迷茫。 就这情况, 要是她, 她也要跑。 山上的事情没能影响到山下, 庄园里留守的人只以为天终于晴下来,应该是阵法修补完毕,山上的人准备下山。 于是准备好直升机缆车准备给人接下来, 之前用不上, 现在气压恢复正常,无风无雨,能用得上直升机接人了, 就不用让各位长老们爬上爬下。 安静没多久的庄园又热闹起来了。 “你那找到人了没?”傅洛绕出长廊, 向不远处的傅溪问。 傅溪眉心微蹙,摇摇头:“没有。” 傅洛不信邪地又打了个电话, 得到的回复依然是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种车轱辘话。 她掐断了电话,靠着廊下柱子:“这就奇了怪了,手机打不通,难道出去了?” 傅溪否认了这个猜测:“这山下庄园有结界,修为不够根本出不去。” 由于时间紧迫,没来得及知道陶宁是先前传闻不见踪影的神秘金丹修士,便认为要肩负其责任看顾对方。 结果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房间里也没找着人,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也不知人去哪里了。 从早上开始,姐妹两就在到处找陶宁,几乎要把整片庄园都翻遍了,愣是没找到人。 这时有人经过,傅洛叫住了她:“素音?还真的是你,我找你问个人,不知道你见没见过我家少主的新助理。” “她姓陶,长得放人群里很明显,五官分明,还个子高高的,说话温温和和,总是笑模样。” 一番抽象的描述后,傅洛满怀希望地问:“你见过吗?” 傅溪:“……”她就知道语文不好的妹妹说不出什么正经描述。 然而就是这抽象的描述,诡异地让余素音理解到了,她想到了一个人,继而反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白衣服?” 两人齐声道:“啊对对对,就是她,你见过吗?” 余素音心有余悸:“昨晚上见过。” 两人再度齐声追问:“那她现在在哪?” “她在……”余素音往她两身后一看,目光顿住,伸手一指:“她现在不是在哪吗?”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陶宁一脸难言,手上拎着长剑从她们面前走过,脑后簪着一支眼熟的玉簪。 看见聚在一块的三人,陶宁停下打招呼道:“早上好,都来散步啊。” 余素音脑子里闪现昨晚上陶宁一剑单杀画皮鬼的场景,头皮一麻:“早,早上好。” 得了回答,陶宁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回房间一下。” 说完,她拎着手里的破横往住处走去,并且越走越快,没过几秒,人就已经不见了。 那速度,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还没反应过来的傅溪傅洛两人沉默片刻,傅溪问:“你看没看见她手里多了一把剑?” 傅洛震惊:“什么?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那把发着光的灵剑是真的啊???” 另一边,余素音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们不知道你说的助理,能御剑飞行,还杀了冒充我族太上长老的画皮鬼吗?” 傅溪,傅洛:“???”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就听不太懂呢? * 好不容易脱离众人追问,逃回住处的傅观月推开房间门,意料之外地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傅观月疑惑,心想怎么人不在。 想着,她举步迈入门内,脚下踢中了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发出嗡嗡剑鸣声。 低眼一看,地上正横着一柄三尺青锋,剑身雪亮,钝似无锋。 剑柄处篆刻着剑名——破横。 一柄绝世灵剑就这么被扔在了地上,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恨不得把它供起来,哪里舍得随意放置。 傅观月不忍心让灵剑随意掉落,伸手去捡,好悬没给她腰坠断了。 好重!好沉!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剑,傅观月觉得自己像是在徒手搬一座山。 不服输的傅观月两只手一起来,她不信拎不动这柄剑,这时候的她已经忘记了要找人问明白这件事情,全部注意力都被这柄剑吸引住了。 可努力半天,也只能挪动分毫,根本不能把它拿起来。 这么重的一柄剑,陶宁是怎么做到拎着她如臂使指的,看她拎得轻巧,还以为不过寻常分量,没想到会那么重。 最终傅观月还是打算放弃挪动这柄剑了,甩了甩手,绕开破横剑入内。 刚刚站门口没看见的人,正坐在角落椅子上,对着墙面出神。 陶宁收敛了所有气息,一时半会没人能察觉她人究竟在何处,把自己当成一株蘑菇种在了角落里。 明知道这人究竟有多厉害,傅观月看着场景,却生不起一丝责怪的意思。 甚至荒谬地觉得,这场景,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熟悉得她看过陶宁的背影无数次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傅观月故意弄出动静,走了过去。 猫在角落出神的陶宁早就察觉了她的存在,转头,伸手:“抱抱。” 傅观月:“……” 老的能进活化石博物馆的人向你撒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别人不知道,傅观月没抗住,甚至下意识靠了过去,伸手接住了人,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背。 拍完之后,傅观月抱着怀里的脑袋想:我摸了活化石的头。 陶宁脸埋在她怀里:“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听声音,可委屈,让人分不清一剑惊世的人究竟是谁。 第294章 傅观月叹了口气,想说好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混过去,傅观月从小作为家主预备役来培养,心态差不到哪去:“今天的事情,我们得说清楚。” 陶宁很好说话:“你问,我知无不答。” “……”一时半会,傅观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思索片刻,她决定用最简单的话题开头,“你今年多少岁了?” 陶宁:“……” 这第一个问题,看似简单,也不怎么好回答。 每个世界之间的流速不同,她的年龄还真不怎么好计算。 苦思冥想后,陶宁说:“如果加上存在的时候,那就是一万三百二十一岁,不算这一万年,那就是三百二十一岁。” 傅观月没想到她还真说啊,还有零有整地说,但是因为差距太大了,已经很难让她心里再有什么波澜了。 反而很好奇地问:“为什么是三百二十一岁?” 陶宁抬起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三百二十一岁那年,跟人打架,把对面给打死了,还捅破了个东西,之后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能回家了。直到现在,又重新降生在这个世界。” 这话说得,好像把全世界打服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镇压了数千年的鬼王,说杀就杀。 听在傅观月耳里,那就是——多可怜,不就是打了一架那么久不能回家。 陶宁也不为难人,把能说的都说了,包括山河笔是她当年炼制出来的,离开岐洲的时候走得匆忙,不小心把它遗落了,不过能被傅氏完好保存,她很欣慰。 以防世界意识气得劈出蹦迪灯光,她说得尽量委婉。 世界·被捅破的东西·意识:“……” 傅观月脑子一团乱,好像听得懂,好像听不懂,她下意识道:“那你……” 陶宁搂紧了人,脸靠上她怀里:“原本我只想跟你在一块,不想跟外面的纷扰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热闹,崇拜,怨恨,嫉妒,以及名利,早已经在万年前经历过。 于是她说:“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期待,也只有你而已。” 傅观月被这句问会心一击,忘了想说什么了。 浑不知,趴在她怀里的不仅仅是能进活化石博物馆的存在,还是个散发着茶香的狐狸精。 陶宁双眼深邃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她问:“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 纵然有避世的想法,但真想实施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刚开始,陶宁看在傅成璧大力宣传,不至于她岐洲陶氏当真荡然无存的份上,愿意帮点忙。 可随着拜见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看看自己胡子到底有多长,就膝盖一噗通往地上跪,高喊:“弟子拜见虚存老祖!” 把陶宁人都叫麻了,她真不是什么慈祥老奶奶,更不是青年模样的神,她觉得她各方面都挺年轻的。 在这方面,腰都软了的傅观月表示赞同,也开始极为认真地帮陶宁拦人。 因为不拦,怨念十足的陶宁将会变得格外缠人。 会夜夜变狐狸精,辗转反侧地缠人,还会一边哼哼喊她小名,让人难以抗拒,不想腰酸腿软的傅观月醒悟了。 让陶宁找事情干这一路行不通,因为人修为不可估量,一剑一鬼王,根本累不到! 泡在浴缸里一块鸳鸯浴的傅观月忽然悟了,激动得用灵力瞬间抹去了颈间吻痕。 白天,傅观月担起傅氏少主之责,兼顾社交和拦人,晚上回到家还得面对少主未婚妻的纠缠。 这个称号是陶宁自封的,双方都怕对方不肯,认领得很快。 在这件事情上,傅老太太成长得很快,她不会再轻易昏过去了。 因为一睁眼就会对上老祖对自己笑,手上散发着紫金色灵力的光芒,周围站着不少人。 陶宁坐在她身旁,两指并拢点在灵脉上,微凉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你醒了,你刚刚有点灵力逆行,不小心晕过去了,我给你梳理了一下。” 傅老太太差点再灵力逆行一次。 金丹修士就算了,咬咬牙点头也不是不行。 可这是活化石,差太多,差出压迫感了,牙都要咬碎了。 这是虚存老祖,玄门百家之师,这是山河笔主人,还极有可能是自家祖先费尽心机非要记下来的岐洲主人。 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难以企及的存在。 傅观月着急:“太奶奶你怎么了?” 被二话不说加大灵力输送的陶宁一激灵醒,这次可不能再晕了,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有陶宁在一边盯着,根本没法走火入魔,清醒地听着陶宁未来结婚计划的傅老太太:“……” 明明老祖本人可以直接宣布,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争取长辈们的意见,真的好有礼貌,好吓人。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寻常老太过,拥有晕倒自由,这话听着真刺激啊。 莫名的,她在幸福感十足的叙述声中想起奉神殿里一行行牌位,在见到陶宁的第一面便噼里啪啦地倒了。 原来那不是地震,那是自家祖先拼了命的提醒——老祖,求别跪!!! * 事后,感受着比之前通畅不少的灵脉,傅老太太心想:既然青雀也喜欢,那不如答应了吧。 虽然傅老太太也没想出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不过老祖也有老祖的好处,陶宁扔下一句:“忙着闭关,没大事别来找我。”,随便找了个地方一躲。 还真就没人敢来找了。 毕竟现在大家还不清楚这位老祖到底是什么脾气,万一把人惹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情况陶宁勉强满意,她收拾烂摊子也就算了,她还没有这个闲心指点这帮多出来的“徒子徒孙”。 存在感太明显,还喜欢什么事情都来请示,影响她谈恋爱了。 要是被外边的人知道老祖拒绝他们拜见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指定得哭死。 反正陶宁的的确确是闲下来了,偶尔在傅氏冒头。 可陶宁到底是能进活化石博物馆的女人,人不在江湖,处处都有她的传说,偶尔还是有人想了解她。 于是,距离老祖最近的人之二,傅溪傅洛姐妹两被各方人士打听。 傅溪性情直接,她一概回答:“抱歉,无可奉告。” 傅洛烦不胜烦,只好停下来回答了:“你想问什么,你直接说吧。” 玹星门门主大喜过望,问:“老祖她喜欢什么?” 傅洛回想:“躺着不动?” 玹星门门主一噎,怀疑傅洛在糊弄他,但机不可失,他又问:“就没有更深入喜欢的东西吗?” 比如灵器,丹药? 但他也不想想,活到这岁数的陶宁还有什么东西没见过,寻常东西压根不能打动她。 傅洛这会思考了三秒,才回答道:“抱着%¥躺着不动?” 听不清关键词的门主:“???” 抱,抱着什么? 最后不知道玹星门门主究竟是怎么宣传的,玄门百家都知道,虚存老祖是个喜欢各种抱枕的老祖宗。 大家都心想年纪不小,爱好还挺俏皮的,然后一块商量要不要送点什么新奇的抱枕过去? 最后还是没能送成,因为傅洛听说这事后,意味不明说了一句:“要不想连人带抱枕被扔上天,那就送吧。” 这话听着不像是好话,那还是不送吧。 老祖教的御剑飞行术还没学会呢,大家暂时还没练出抗摔的体魄。 御剑飞行术没失传,但是大家就是学不会,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自身灵力不足的问题。 但陶宁听了玄门流传至今的方法后,她发出灵魂疑问:“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搞得复杂?那些理论和口诀全删了,心思全放在想要驾驭的法器上,变大到能站上去就行。” “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陶宁习以为常:“多摔几次,准备多点铁打损伤药,摔着摔着就会飞了。” 她小时候那会哪有那么多的理论,不过分讲究安全,直接实操。 越小心越容易学不会,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汇总出来的口诀,反而容易耽误人。 当着面这么说,陶宁转过头就召出破横:“青雀我教你御剑飞行,带你飞。” 无意撞见陶宁关心备至,事无巨细地教傅观月御剑飞行的修士:“……” 老祖,你当初对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双标归双标,但还是得练。 这方法粗暴简单,不必分神去背口诀,世上还是犟种多,摔着摔着还真不少人摔会了,练气后期基本能飞得动。 至于后面玄门修士深山练习御剑飞行,误入探险主播直播镜头里,直接火上热搜,那就不关陶宁的事情了。 她只管教,可不管善后。 要是问她,她只会说:相信科学。 第187章 我派传单养你啊(完) 第295章 日子就这么悠闲过着, 回到岐洲后,傅观月搬到山下的宅子里,在那方便处理俗务。 陶宁当然也跟了过去, 她也挺忙, 有时研究研究炼器还能不能行,偶尔想想遗失的丹方。 按照陶宁的想法就是,来都来了,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不然过得还挺无聊。 这热爱给自己找麻烦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傅氏的人已经习惯了在傅观月家中走来走去的老祖, 到最后, 她们终于习惯了招猫逗狗, 给朋友出馊主意的老祖。 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其实她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爱躺,爱玩, 爱吃, 并乐此不疲。 然而这也只是错觉, 一日午后,傅洛带着几个年轻的傅氏弟子入了住宅大门。 山下公馆是傅观月的私产,成年后经常再次居住, 随着手中责任越来越大, 不上山来山下公馆的人反而更多了。 公馆的隔壁,就是自然风景区,有设下的结界在, 倒也不用担心会有游客误入, 彼此相安无事。 她们到来的目的很简单,有些事情不用通过老太太, 但需要傅观月裁决,特地让人送来的。 才进了门不远,便有一面带微笑的小童捏着手里摘的花过来,笑容可掬道:“几位姐姐是来找谁?” 这陌生面孔让她们也稀奇,为首的傅洛蹲下身,反问:“你问我们找谁,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是谁?” 小童说:“我叫小一,陶宁是我的主人,奉命在这守候,迎接上门的客人。” 以为这是陶宁远房亲戚的几人一愣,有人下意识道:“新时代没有奴隶。” 小童不明所以地歪头,乌溜溜的双眼写满了困惑:“?” 她们齐齐沉默:“……” 看她穿着,还以为是古画理的仙童跑了出来,红裳红鞋,头发上的红发带垂到肩膀处,古韵又可爱。 原本觉得这样打扮是兴趣所至,如今看来,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老祖思想也有点活化石怎么办# #在线等,十万火急!# 傅洛深沉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要去找我家少主说几件事情,要不你带我去吧。” 小一笑得眉眼弯弯:“好呀,今天二主人不在书房里,我带你们过去。” 傅洛心里奇怪了:“她不在书房里,那在哪里?” 背后几人也跟上了两人的脚步,从她们的角度往下看,能看见小女孩发髻上系着的小铃铛,一步一响。 小一垂下的手被拉了起来,握在温暖的手掌中,她说:“在炼器室里。” 最近陶宁嫌无聊,给自己造了个炼器室,没事就泡里面消遣。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虚存老祖出身的陶氏是炼器世家,曾经以铸剑闻名,乃当世第一炼器世家。 岐洲独有的一种矿产,在当年是炼器材料之一。 只不过沧海桑田,变成焦土过后,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吉光片羽。 陶宁却不以为意,直言要是只依靠材料才能炼出东西来的话,不用长辈动手,她自己绝对不对外说自己姓陶。 傅洛边回想,边说:“也不知道最近老祖炼出了什么新奇东西。” 走出一段距离后,傅洛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个会说会笑,有影子还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没有脉搏! 她手部肌肤凉凉的,还以为是深秋的缘故,没想到是压根没有温度,也暖不了。 什么东西才会没有脉搏,但是可以跟正常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傅洛头皮发麻,她一顿一顿转头,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 小一笑着抬头,笑意不达眼底,她声音清脆道:“我呀。” 傅洛:“……”瞬间背后一寒。 * 炼器室前,挂着炼器室的牌子房门被关上,傅观月站在不远处,观望着安静的房子。 从今早上开始她就把自己关在里面,说要生火,到了现在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身边不远处,有个穿着蓝裳蓝鞋的小女孩蹲在一边玩耍。 听见远处传来的动静,傅观月扭头看去,只见远处走来几人,神色古怪的傅洛领着几个人过来。 “小一你回来了。”蓝衣女童看见走在她们身前的小一,起身跑了过去。 傅洛神色僵硬地绕开高高兴兴的两个小女孩,低声问:“大小姐,她们是谁啊?” 傅观月一看她就知道傅洛想错了,她解释道:“这是被点灵的傀儡。” “傀儡?!”傅洛震惊,回头看那两个玩翻花绳的小仙童一样的小女孩,“她们分明跟活人一模一样。” 似乎是听见傅洛的声音,两女孩齐齐回头,睁着懵懂双眼朝她们看来。 傅洛忙摇头:“没叫你们,没叫你们,继续玩吧。” 两女童又继续玩了。 真的跟寻常小孩没太大区别,傅洛惊奇得看了又看,上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柔软有光泽,并不是如稻草般的粗糙。 她听说过傀儡术,也见过傀儡术,可从没看过天.衣无缝的傀儡术,在这两个傀儡娃娃面前,她先前见到的傀儡只是粗糙至极的模仿。 今天得以一见,也是大开眼界了。 傅观月却说:“阿宁说,这只是普通的点灵术,不费什么功夫。” 傅洛叹为观止。 说话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吹得几人睁不开眼。 早有预料的傅观月举起双手,挡住了拂面而来的热浪,放下手一看,屋内火焰熊熊燃烧。 “好热好热,我们去那边玩吧。”在一边玩翻花绳的两个小女孩站了起来,手牵手走开了。 小一伸手一指:“小二,那边有蝴蝶,我们去那玩。” 傅洛放下衣袖,往屋里看去:“怎么那么大火?” 炼器室正烧着火,火红的火焰中央似乎有一座高大的鼎,肆意的火舌将它舔舐,只是远远看着,那足有几米高的炼器炉给众人带来不少压迫感。 按照这间房间的高度和宽度,不可能放得下这么大的炼器炉,还有一干材料。 如果是寻常房间,早就应该在烈火中焚烧坍塌,不可能还能完好无损。 谁都没想到,这看起来不大的房间里还藏着空间法阵,将这房间扩大至原来的几十倍。 那难以复刻,几乎失传的法阵是陶宁随手搭出来的,搭建法阵所需材料只是几根野草和石头。 她说等她把折叠空间的法器给造出来,炼器室也能随身携带了。 直到现在,大家依然没有摸清楚陶宁究竟还会什么。 四大家族的看家本领,她一个不差,四大家族不会的东西,她也一个不差,简直如深渊般深不可测。 有人正站在炼器炉前,上身穿着工字背心,手臂上肌肉线条明显,抬头仰望高大的炼器炉炉顶。 她手上拎着一个锤子一样的东西,走近一看,她手上拎的还真是锤子,看着还挺精致。 傅洛还想这画面不对,总觉得站在炼器炉前的人穿着宽袍大袖,格外的仙风道骨,挥挥手就能炼出绝世名器。 但这画面也只存在在想象中,真正的炼器师在炼器的时候那是怎么方便怎么穿。 傅观月一踏入屋子,便觉得热得不行,她一个不畏冷热的修士都觉得热,更别提在这待了一早上的陶宁。 傅观月准备好掏手帕了,她问:“你忙了几天,是想做什么?” 可陶宁白净的脸被烈火映得通红,这样的大火她也没出一滴,她说:“我想给自己造一个炼丹炉,一个耐炸的炼丹炉。” 说着,陶宁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微妙:“因为我炼丹很一般,趁现在练练手。” 然而,有着老祖滤镜的大家根本不会相信,又以为老祖在谦虚了。 数日之后,傅洛拉着傅溪一块来山下公馆,非要她也看看逼真至极的傀儡术。 傅溪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过来了,到了地方,她看了眼远处凑在一块玩耍的两个小女孩,奇怪道:“你说的傀儡娃娃呢?我怎么没看见?” “这不就是了。”傅洛手一指哪两个穿着同款异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傅溪墨镜下的眼睛瞪大:“……”这是傀儡娃娃??? 这真的不是谁家的双胞胎女孩??? 傅洛双手放在嘴边,大声招呼:“小一小二,你们在玩什么?过来一下好吗?” 小一小二两人应了声,手牵着手过来了,今天的她们区别于先前的古画仙童似的打扮,蓬松的裙摆像是漂亮的小蛋糕。 要是被甄氏少主甄雪岚看见了,恨不得把这两个傀儡娃娃抱走回家养。 待两人走近了,傅洛比了比身高,她奇怪道:“小一,你是不是长高了?” 小一点点头:“是的,主人说我们还会长高长大,之后炼的衣服会大一点点。” 傅洛觉得自己每次来都会有新发现:“你们还能长高?” 第296章 傅溪准确抓中重点:“炼?” 待姐妹两发现小一小二身上的衣裙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陶宁炼的法衣后,同时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不知道老祖缺不缺傀儡娃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沉闷轰鸣声,像是有东西炸了。 傅溪傅洛两人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小一习以为常道:“没什么,是主人的丹炉又炸了。” 小二补充道:“不用担心,这是炸的第九炉了,下一炉应该能成。” 傅洛:“……” 原来老祖当初说她不擅长炼丹这件事,是真的。 * 关于陶宁的炼丹术该如何评价,这是个复杂的问题。 她炼丹十炉九炸,为了这个,她给自己炼了一个耐炸的炼丹炉。 因为炼器很厉害,她的炼丹炉真的很耐炸,无论炸几次都完好如初。 但陶宁的第十炉都会是上品灵丹,没有一颗废丹,这诡异的运气让众人难以理解。 按照甄雪岚的评价,这像是十抽保底,但奈何最后一抽太逆天,直接盖过了前面的失败,达到了某种平衡。 可即便是炼丹世家的单氏,也做不到一炉全是上品灵丹,无一废丹。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单氏的人听说了,只想连夜来山下公馆拜师,哪怕是做个清炉渣的杂役弟子也愿意。 但是陶宁不愿意,让他们跪远点,不收徒。 小一小二也不愿意,因为主人承诺她们,用清炉渣换漂亮裙子和灵石吃,这些人是想跟她们抢裙子穿。 疑似抢小女孩裙子的单氏欲哭无泪,大家伙真不是这意思。 * 在此期间,陶宁也见过傅观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爷爷,在外旅游的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家,待了三天又走了。 还听说过余氏余通在那日山巅受的伤难以治愈,经常醒了又晕,晕了又醒。 偶尔醒了还会胡言乱语,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余氏没办法,求上了虚存老祖,陶宁看了一眼,只说:“哦,他人没什么事情,只是有孤魂野鬼趁虚而入想要夺舍他,注意一下就行。” 余氏:“?!”谁?到底是谁?! 夺舍夺到余氏的头上,余氏族人可不得撸起袖子加油干,要是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家族人被野鬼夺舍,余氏还要不要面子了。 如果老祖说这弟子回天乏术了,或许以后会是个废人,他们将会考虑资源倾斜给另一人的事情。 但陶宁说有人想当着他们的面夺舍余氏子弟,那可就都来劲了。 家底空了大半,但面子不能丢,说出去还混不混了? 余氏一族的努力还是有结果的,深秋某日午后,枫叶彻底红了,正在树下伏案书写的陶宁收到一则消息。 【叮!任务完成!】 正在书写的陶宁顿笔,想了想,她又继续写了,笔走龙蛇。 在她的背后,一扇窗正开着,有人坐在屋内办公桌后伏案工作,偶尔会抬眼看向窗外。 傅观月用陶宁背影洗洗眼睛,心想,不炼丹的她,分外宁静。 十炉九炸的威力,无人能挡,有结界的缘故,外面的人听不到,傅观月能听得到。 这画面,一度岁月静好。 只有520知道,这个人看起来很淡定,其实她已经负债累累了。 打完申请的520却为此感到费解:【这就任务完成了?为什么?】 陶宁头也不抬道:“因为余通被夺舍失败,鬼王也不复存在了,知道‘剧情’的假余通不会顺着剧情走,不过没关系,都是小事。” 说完,陶宁放下钢笔,又看了一遍笔记本上的文字,肯定点点头。 虽然只看过一遍,但她应该不会记错。 踩着满地落叶,她走到窗边,自然而然地翻了进去。 她熟练的动作把傅观月看得万分无奈,“有门不走,总翻窗,今天有人回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陶宁忽然说:“青雀,我们双修吧。” 一本正经的说法让傅观月呛了口茶,忙转头往两边看,确定没有别的人在了,她才松了口气:“大白天的,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而且,她们还有哪天晚上没“双修”? 陶宁双手捧着笔记本,一脸无辜:“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当然得征求你的意见。” 傅观月脸越来越热了,细看她正瞳孔地震:“这,这不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事情,还要征求意见?” “这么说,你愿意跟我一块双修了。”陶宁双眼一亮,把写满字迹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放,“这是我默写出来的双修秘籍,据说效果很不错,用这个修炼的道侣都会修为大有进益。” 看清上面内容后,傅观月:“……”原来是这个双修。 不过,她一本正经写了一下午,就是为了写这个? 飘着茶香的狐狸精已经走到她身后,俯身抱住傅观月,吐气如兰:“我想和你更长久一点,可以吗?” 室内一片安静,因为答应的声音早就含糊在相碰的双唇之间。 * 如果问玄门百家,比鬼王出世更轰动的事情是什么? 那答案将会众说纷纭,但在接到一封请帖后,无一例外会变成——结契大典。 要在结契大典前加上一个主语,那就是虚存与傅氏少主的结契大典。 结契大典跟凡人的婚礼不太一样,在天地见证中完成,定下天道认可的道侣契约。 结契大典当日,汇聚在场修士不在少数,皆抬头仰望,见证这一对道侣的结成。 祭告完天地四方,高台上的两人将在众人的见证中结契。 结契完成,天道将会降下灵光,认可了这一次结契。 可在场见证的众修士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傅霓云直接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上首的傅老太太。 傅霓云不是没见过道侣契的,这个她的确没见过:“奶奶,这个是……?” 不少人议论纷纷,看出异样的人也不少:“这不一样啊?” “道侣契不是这样的吧。” “可天道见证过了,应该是道侣契的一种?” 傅老太太终于发言了,笃定道:“这不是道侣契,这是同心契,定契者,同生共死,受契者,却不受此约束。” 台上,傅观月也认出了这是同心契,她为了结契大典翻了不少古籍,自然也看过同心契。 陶宁说:“我想和你,同生共死。” 傅观月有些着急:“可你修为比我高那么多,万一有生之年我不能追上你,那岂不是……” 她们之间修为相差不低,寿命也不一样,这同心契非比寻常,它跟普通道侣契不一样。 同心契一旦结成,非亲历剜心之痛不可解开,可就算不解开,被结成的一方如果死去,另一方也会身死道消。 陶宁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洒脱道:“我说过,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期待,只有你而已,你不在这,就算我长长久久,也没意思。” 她说的情真意切,事实上,傅观月也不会怀疑她说假话。 多年以后,傅观月接任家主之责,成为新一代家主。 但她没有如其他家主那般,搬到山上去,隐于深山之中,而是住在山下公馆。 据说是因为她的妻子的缘故,她不愿意上山上去住。 新一代弟子疑惑:“为什么因为妻子的缘故不愿意上山去住?” 那一瞬间,那少女已经想了不少理由,比如行动不便,比如身体不好受不住寒凉,所以在山下居住。 长辈哦了一声,随口解释道:“那是因为她说住山上的话不能第一时间收快递。” 众人:“……” 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行。 随着人群进入,那少女第一次来傅氏,她是旁支里测出有天赋被送来学习的,忍不住左右好奇打量。 片刻,她的目光被吸引住。 有人坐在远处亭中,长发如瀑,身旁站着两个妙龄少女,正恭敬地为她奉茶。 那背影似是一缕缥缈的烟,除此之外,人间没有第二种。 忽而,那背影似有所觉转过头,那少女匆忙转回脑袋,不敢再看。 陶宁坐在亭中,看着人来人去,新旧更替,谁也说不准数百年后,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又是谁。 小一说:“又有人来啦。” 第188章 有狐焉(娱乐圈) 一场雨过后, 土地被浸润,天地都湿漉漉的。 雨后的树林散发一股泥土味,叶片上一颗水珠滴落, 挂在蘑菇伞上。 躲雨的兔子终于舍得从巢穴中出来, 耸动这鼻子往外走,它准备出门觅食。 皮毛发灰的野兔一蹦一蹦,顺着食物的气息在树林中四处寻找,前几天下雨又打雷, 它躲在巢穴中没有出门,几乎要把存粮吃光。 忘性大的野兔边走边找, 不知不觉又跑到了前几天被雷劈过的老树下, 枯草堆里发出轻微动静。 第297章 野兔看也不看, 耳朵警惕一竖, 腿一蹬跑出几米远了。 枯草堆中,钻出一只皮毛打结的白狐狸, 尾巴下垂, 这只白狐狸身形高大修长, 四肢矫健,比寻常家犬大上不少,甚至大得有些妖异了。 明明浑身狼狈, 双耳却竖得笔直, 微红的兽瞳里透出几分拟人的精明。 一眼过去,怪异之处还不止这一点,比如这白狐狸的尾巴干净得过分了, 好像是刚刚新长出来似的, 蓬松洁白,不沾染一丝灰尘。 红瞳将四周收入眼底, 这里没有一丝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树林茂密,唯一显眼的也只有白狐狸背后被雷劈成焦炭的大树了。 半晌后,那大得妖异的白狐狸竟口吐人言:“你给我干哪里来了?” 520查看地图:【广夷山,本小世界徒步爱好者都会来征服的一座山,但其他爱好者不会到这边来,太偏僻了,还有野生动物出没。】 疑似野生动物陶宁:“……” 陶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爪子,爪子微微用力,锋利的爪尖伸出,她抬爪随手一抓,在附近的石头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这狐狸爪子锋利如切金断玉的利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石头上留下爪痕。 要是有人误闯了拍了下来,能拍出几集深林未解之谜。 看那深深的划痕,520不会怀疑,如果它出现在宿主面前,它会被宿主当成磨爪的毛线球。 撕拉撕拉的,果冻一样的520就会被切开,掉了一地的1和0。 陶宁说:“这不是普通白狐狸,这是狐狸精。” 她不甚熟练地操纵四肢往枯草堆走,用爪子刨开,那里躺着几条被劈焦了的尾巴。 陶宁又说:“这还是道行不浅的四尾狐,在长出第五尾的时候渡劫失败,陨落了。” 现在她身后这条尾巴不算,是陶宁自己长出来的,怪不得她刚醒觉得尾椎骨又疼又痒,那种感觉好一会才停歇。 思及此,陶宁把注意力放在尾椎骨上,心念一动。 唰,九条尾巴长出来了,灵活地摆动着。 雪白而矫健的九尾不小心碰到附近的树枝,只轻轻一碰,就将那手腕粗的树枝打落。 520瞬间被九条毛茸茸迷了眼,哇了一声,星星眼:【九条尾巴!不愧是你!】老狐狸! 陶宁幽幽道:“想摸摸吗?” 520满心眼都是刚刚的九条尾巴,白得蒙蔽它的理智,连连道:【想啊想啊,我可以摸摸吗?】 陶宁语气干脆:“不可以。” 在漫长的任务生涯中,陶宁什么物种没穿过,很快她就适应了新身体,把其余九条尾巴收起,只剩下一条尾巴。 每次降落小世界,神魂会影响身体,没想到她对这狐狸躯体影响那么大,还长出了九条尾巴。 眼睁睁看着毛茸茸消失的520:【……】啪,快乐这就没有了。 三天后,陶宁告别了民宿老板,手里揣着她塞过来的本地水果,坐上了前往车站的大巴。 那天醒来后,陶宁学会了四爪走路,找到了原主遗留的登山装备。 为了渡劫长出第五条尾巴,她是以登山者的身份上山,在渡劫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安排。 如果失败,那么她的人类身份也将以遇难者的原因死去,如果成功,那她将会挑战成功者重新出现在人类社会里。 换上衣服,陶宁顺着来路下山,走了两天一夜,找到了一家民宿住了下来。 民宿老板是个热情好客大娘,家里孩子全去外边大城市上班了,她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把家里房子收拾收拾,办成了民宿。 据她说,这边是个自然风景区,经常有人来,但是来的人不多,回去的大巴一天也就三趟。 她还说要是陶宁再晚点回来,她就要去报警了,幸好她回来了,寄存的行李大娘也好好给保管着。 次日早上,休息好了的陶宁买到了中午的车票,前往高铁站返回城市。 高铁站内区别于深山,简直人气旺盛,陶宁坐在一边休息,顺便整理原主的记忆。 作为高度混迹于人类社会的四尾狐,原主有三百年的时间都在山里修炼,下山时间不过就一百多年。 由于原主当初下山态度友好,愿意服从规则,磕磕绊绊地学会了在人类社会中生存。 每过几十年,原主便会转换身份,这一次她给自己去的名字也叫陶宁,机缘巧合下,她成为了一名编剧。 还是一名金牌编剧,年纪轻轻,手上不少奖项的那种。 原主阅历丰富,在山里蹲着也没有做一只文盲狐,看了不少书,于是在这一次转变身份时,她突发奇想——要不成为编剧吧。 之后她的确做到了,成为了拥有话语权的编剧。 “编剧。”陶宁捏捏眉心。 520振振有词:【这是我给你找的最契合的身体了。】 死掉的狐狸精——性格具象化。 知名编剧——张口就来的具象化。 当然,这两点520是不敢说的,它真的不想变成宿主爪下磨爪球qaq 每次降落小世界的身份都是随机的,然后520能做的就是在随机中挑选最契合灵魂的身体,征得原主同意后才降落。 作为交换,宿主将会完成原主一个愿望。 在上山前,原主知道自己沉溺于人类世界,疏于修炼,很有可能有去无回,所以她把所有文档全都删光了,手上存的作品也已经都播出了。 如果作为人类,她也算死而无憾。 还为了不让大家遗忘自己的名字,原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过自己正在准备下一个剧本,这是一个全新的题材,她很用心的一部作品。 而且不日就会举行公开试镜,由她亲自挑选最合适的演员,敬请期待。 这个采访果然引起了不少观众的好奇心,十分好奇会是什么题材。 原主认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要是她生命戛然而止,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断加入讨论,好奇她的下一部作品究竟会是什么题材,演员们也会为了这饼挠心不已,惋惜她的逝去。 只是原主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个作品是好奇。 在520询问时,原主说:“我的遗愿是,别砸我招牌,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原话,被520一板一眼念了出来。 所以,现在陶宁得继续原主的生活,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要拿出一个符合原主往期水平的剧本。 * 最近春末雨多,c市的雨总下不停。 陶宁乘坐的飞机抵达才c市机场,天空雨停下了,地上的行人收起了手里的伞。 一出机场,提前预订的司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将她送回家里。 经历几小时奔波后,拖着行李箱的陶宁回到了住处。 没有什么比旅途中坐车更让人精神疲惫的事情了,哪怕坐着不动,哪怕是九条尾巴的狐狸精也这样认为。 躺在沙发上的陶宁盯着天花板,心想还不如让自己御剑飞行,到的更快。 就这点距离,她十分钟不用就到家楼顶上,哪用两小时大巴,一小时高铁,四小时飞机,折腾七小时了再回家。 休息好一会,她起身倒水喝,放在一边充电的手机响了。 端着水杯,陶宁看了一眼,上面备注着:张珂张助理。 原主是清影影视的编剧,第一个剧本一炮而红后,她不想继续自己单打独斗了,把合约签在了这。 清影影视为了表现她的诚意,开出的条件挺不错,并保证了她的话语权,原主也就同意了 张珂就是公司配给她的助理,负责她的日常生活,距离原主上次说要去爬山的那天,她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今天张珂终于按捺不住,又打了电话过来。 幸好这一次不再是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被人接通了。 陶宁划开接听键,里面冲出年轻女人着急的声音:“哎呀我的陶总啊,你可接我电话了。” 张珂处事圆滑,跟原主关系不错,陶总不过是她的戏称。 慢悠悠喝一口水,陶宁温声道:“客气了,我刚到家。” 张珂听这话就知道陶宁没什么问题,便说:“刚到家?这个时间点不早了,要不要我给你送点饭去?” 现在不止外界,公司方也很好奇陶宁到底会拿出怎样的剧本,三申五令张珂一定得把人照顾好。 原主失踪的几天,张珂不敢每天一个电话,但心里的着急可不少,以前怎么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毒舌斯文的陶编剧有穿越山脉的爱好了? 只一听,陶宁就知道她想什么:“不用,我订好了餐,等会就有人送上来,明天我会去公司一趟。” 张珂心定了,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 跟她说了几句,陶宁准备挂断电话,好好休息。 忽而张珂想起一件事,及时叫住了即将挂电话的陶宁:“等会,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陶宁:“什么?” 第298章 张珂神神秘秘道:“还记得被你说过的那个演员余霜降不,她出车祸进医院了,这事还没传出去,我听说她还在医院里……”躺着。 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张珂便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呛咳声,紧接着是陶宁着急疑惑的声音问:“今天几号?” 张珂迷茫不解,看一眼电脑上的日期,如实回答:“四月十一号,怎么了?” “怎么提前了?”陶宁嘀咕一句,对张珂说,“我定的餐到了,先不跟你说了,挂了先。” 说完,两人通话被切断。 没能把听来的八卦说完的张珂不解,看了看黑下去的手机,嘀咕道:“这么着急?她不是不喜欢余霜降的吗?” 工位旁边一颗脑袋探过来,好奇问:“珂姐,你说谁讨厌谁?” 当然是陶宁曾经公开说过余霜降就是个花瓶,不适合演自己的剧本。 但张珂把那脑袋推了回去,挥挥手:“没谁,陶总回家了,我也回家好了,明天见。” 那同事也不恼:“你那忽然觉醒流浪天性,非要去横穿山脉的陶编终于回家了,恭喜恭喜。” * 另一边,陶宁放下水杯,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动作快速而有条不紊。 一边行动,她一边询问520:“四月十一?不是四月十三才是剧情的开始吗?” 520也不太理解,一番查询后,回答道:【我接收的剧情就是这样,可能是出现了误差。】 时间线的确是这样记载:“四月十三日,女主余霜降遭遇车祸,离魂穿到一只猫身上,被路过的男主妹妹捡走。” 猫长什么样,里面倒是详细记载了,但是穿到猫身上后,在哪里被捡到了却没有记载。 陶宁不再计较这些事情,抓了车钥匙和雨伞就往外走。 很明显,这位刚从山里跑出来,只来得及给自己洗了个澡的女人,要冒着雨出去外面捡猫。 前往电梯的路上,陶宁面对着银白电梯厢而站,上面倒映着她模糊的身影:“我知道了,四月十一是余霜降遭遇车祸的日子,四月十三是她被捡走的日子,期间她流浪了两天。” 要不是这样,也没有别的解释了,520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暮色四合,路灯亮起,外面车水马龙,一抹小小的身影穿过小路,穿过细密雨幕,仓皇隐入黑暗中。 余霜降不明白,她只是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头一疼眼前一黑就直接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蜷缩在臭得不行的地方。 外面雨水滴答,给她灵敏的听力造成了不适感,正待余霜降疑惑自己到底被救护车送到哪里去了的时候,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一双大得惊人的鞋子由远处而来,站在她藏身的地方前,随手扔下一样东西,一边说着话一边远去。 那人还说:“我正下楼丢垃圾,等会就到,兄弟们先喝,我自罚三杯行吧?” 余霜降惊疑不定地缩在原地避雨,刚刚那双鞋子很明显是人类穿的鞋子。 我穿到巨人国? 不对,哪个巨人国还讲普通话的,难道是她变小了? 可是穿越这件事也太不科学了吧。 低头一看,余霜降发现自己长了一双毛爪子。 等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仅长了一双毛爪子,是两双毛爪子! 震惊到魂飞天外的余霜降下意识对着毛爪子尖叫,结果张嘴发出来的只是一声细嫩的猫叫。 “喵?” 听清自己发出的声音后,余霜降整只猫都呆住了,随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喵!!!” 我怎么变成猫了!!! 冷静一点,有可能是做梦呢,冷静一下再看一眼。 有爪子,有肉垫,小是小了点,的确是一只猫! 实在受不了垃圾桶下面待着,爱美还有洁癖的余霜降离开了垃圾桶底下,这里虽然能避雨,但是太臭了。 而且她得想办法回到自己身体里,虽然以前忙起来天天喊我不做人了,要做一只无忧无虑小猫咪,不想工作了。 但是那不是真话,她还有她的事业,她的生活,绝对不能就这么变成猫。 一边努力驯服四肢,一边喵喵咪咪低声嘀咕,其实余霜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到熟悉的人的身边。 毕竟她现在是一只地盘很矮,跳起来也不能扑咬人膝盖的小猫咪。 第189章 有狐焉(娱乐圈)2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连自己车祸后去的医院也不知道在哪。 爪爪踩在被雨淋湿的地面上,天上还在下雨,地上的积水染湿了余霜降忍不住甩甩爪子。 好湿, 好脏。 猫的天性讨厌水, 这余霜降知道,穿到这具身体不到五分钟的余霜降被本性感染。 这一发现让余霜降感到惊慌,很担心自己适应了猫身之后忘了本性,无法变回人型。 不会的不会的, 才在事业上迈上一台阶,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余霜降扭头朝远处看去, 一只狗发现了她, 伏低身体龇牙咧嘴的, 目光已经锁定了她的存在。 这是它准备好攻击的姿势。 霜降猫:“!!!”猫命休矣! 谁家的狗没栓绳就放出来了! 这是余霜降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出车祸穿成猫, 走路还四仰八叉, 结果碰上了没栓绳的狗, 三分钟速成猫跑,速度几乎快成残影。 要是不跑就会被忽然窜出的狗咬死! 匆忙之间,余霜降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从小区后门冲了出去, 蹿到了树上,树底下的狗没能追上猫,不甚服气地在树下乱窜。 发现自己没办法上树后, 那狗蹲守在树下, 时不时抬头朝树上狗叫。 这是小区后面的后巷,几乎没有人会在这经过, 路灯也寥寥,在远处散发着黯淡的光。 黑夜里响起汪汪狗叫声,声音浑厚。 树上,余霜降已经吓得吐舌,刚刚跑得太快了,运动量已经超过一只幼猫能承受的,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狗还不愿意走,跟余霜降杠上了似的,就蹲在树荫下,偶尔哐哐一顿叫。 余霜降蹲在树上,尾巴轻甩,双腿并拢,抬着下巴朝外看,不予理会。 很是骄傲。 作为演员,她拍戏吊威亚吊多高都吊过,其实很少人知道,余霜降恐高。 每次拍戏都是压抑着本能拍下来的。 然而随着夜色越黑,雨幕不停歇,寒风渐渐起来了。 裹挟着雨水的夜风吹在小毛球身上,被雨水打湿,乱糟糟的猫毛显然失去了御寒能力,冷得她直打哆嗦。 可她回头看了几次背上的毛毛,湿成一绺一绺的,实在下不了嘴去舔。 而且作为一个人类去舔毛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啊! 余霜降打了个喷嚏,差点给自己打一趔趄,下意识伸出爪尖勾住树干,才不让自己掉下去。 “汪汪汪!”那狗注意到动静,又在哐哐叫了。 “喵……”余霜降决定回去之后再也不要说不要做人了,要变小猫咪的话,一定好好做人。 流泪猫猫头.jpg 过了不知多久,余霜降已经放弃了期待这狗会走,打算直接在树上待一晚上。 她就不信,这狗真就能在这熬一晚上。 余霜降眯着眼睛蹲在树上,忽然她耳朵微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树下的狗子改卧为站,警惕地盯着来人方向。 这狗龇牙,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呜鸣。 有人撑着伞,从路的尽头出现,将会在树下经过。 余霜降如遇神兵天降,双眼发亮,期待这狗会因为来人而离开。 没想到这狗凶悍得很,将小区附近当成了它的地盘,远道而来的陌生人也被划入了驱赶的范围内。 狗低垂着尾巴,朝来人叫了几声,驱赶之意明显。 余霜降这会倒是希望这人还是别过来了,听说打狂犬疫苗很疼,她在树上呆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谁知道那举着宽大天蓝雨伞的人不多不闪,径直朝这边走来。 “汪汪汪!”地盘被入侵的狗不高兴地向前几步,越叫越大声。 这时,伞下传来一声淡淡的:“去。” 那狗尾巴一夹,呜鸣一声往小区后门窜去,很快不见踪影。 峰回路转,余霜降没想到来的人这等本事,而且还撑着天蓝色的雨伞,一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余霜降满怀希望地看着那即将经过的雨伞,要是这个人吧伞举高一点就好了,要是看见了恩人的长相,以后回去了可以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那把天蓝雨伞不走了,站定在树下不远处,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往上一抬,露出一张余霜降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 树杈上瑟瑟发抖,皮毛湿光了的霜降猫在祈祷中,等到了举着雨伞路过的死对头。 第299章 还是公开场合说——“余霜降可能不符合这个角色定位,她有点花瓶了”的死对头。 霜降猫:“……” 要不你还是把伞挡回去吧。 开车绕了几小时,终于发现她踪迹的陶宁松了口气。 c市不能说不大,人口也众多,更别说想要找一只小猫,那是难上加难。 还好终究是被她找到了。 陶宁:“小猫怎么跑树上了。” 毫无感情的棒读完后,陶宁露出了真实目的:“外面雨大,你是不是没有家,我带你回家吧。” 被死对头发出领养请求的霜降猫:“……” 天知道她的心情究竟有多复杂。 论本心,余霜降很想不吃嗟来之食,被死对头当猫养,那还不如饿死! 于是蹲在树杈上的小猫把脑袋一转,以行动表示拒绝,余光却在往树下看。 虽然但是,外面还是挺冷的。 陶宁等了好一会,也没见霜降猫有任何动作,她甚至不愿意往树下看。 用肉眼测量了一下距离,再跟余霜降现在的体型进行对比,这距离对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猫咪来说,好像是有点为难。 陶宁把伞放在一边:“太高了所以下不来?” 霜降猫接着不为所动,而后她感受到爪下的树杈有轻微震动感,只见陶宁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伞,徒手上树。 余霜降被这速度和身手惊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陶宁还会上树,要是有手机真想拍下来。 然后她觉得后颈一紧,逃跑不及时的霜降猫被逮住了。 被抓住的那一刻,霜降猫没有反抗,她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这女人不光毒舌,还会强制爱! 那白玉似的手一捏,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是逃不掉的力度,被掐住命运的后脖颈的霜降猫被带下树,双爪垂在胸前,尾巴蜷起。 霜降猫:“咪……”还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一只小猫咪。 下了树后,陶宁就脱下外套,把这只湿漉漉的猫用衣服外层擦了擦,用柔软的内衬裹住,抱在怀里,调整姿势托稳了手中猫,她才弯腰捡起伞往外走去。 完全不给霜降猫一点反抗的余地。 被犹带体温的外套裹住的时候,不适应眼前实现黑下来的霜降猫用双爪推了推衣服,感觉要呼吸不过来了。 外面传来陶宁的声音:“闷着不舒服是吗?” 说完,遮住视线的一层布料被掀开,带着湿漉水汽的空气灌了进来。 从余霜降的视角往上看,是抱着衣服的陶宁的下巴,以及天蓝色的宽大伞面。 那伞面的颜色跟天空很接近,但是它撑开之后,遮挡住了来自天空的冰冷雨水,比她刚刚蹲的四处漏风的树杈好不少倍。 缩在外套里,被抱着走的余霜降心情微妙地想:没想到她对人不怎么样,对小动物还挺细心。 陶宁其人,漂亮又刻薄,那张颜色殷红的唇跟淬了毒似的,具体有多毒余霜降也领教过了。 花瓶,这个词汇甚至有一段时间是贴在余霜降身上的标签。 一旦提到花瓶女星,她余霜降一定榜上有名。 可她从没想过,身陷囹圄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人会是陶宁。 陶宁可不知道怀里的小猫团想了多少,她撑着伞,往刚刚停车的地方走去。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她收起雨伞坐在驾驶座上,甩了甩雨伞上的水珠,将它扔在副驾座下。 副驾座上,霜降猫也挣开了外套的包裹,情不自禁甩了甩毛。 见她甩毛毛都把自己甩得一趔趄,陶宁发出一声轻笑。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余霜降浑身一僵,后来一想她弄脏了陶宁的外套她也没说什么,在车上甩毛毛应该也没什么的。 大不了等回去了,她原价补偿给陶宁。 回头一看,时尚资源不错的余霜降认出了这个牌子,甚至认出了这件衣服的版型。 这外套,春秋季新款,全款六位数。 霜降猫:“……”天杀的,这女人为什么穿那么贵的衣服出来? 嘴巴欠欠的,衣服贵贵的。 猫头被一只手轻轻摸了一把,霜降猫在心里补充:手暖暖的。 车内的暖气被开启,陶宁用妖力检查过余霜降身上没有受伤,也没有什么内伤,也就放心了。 她不准备带余霜降去宠物医院,先带回家再说吧。 虽然她现在是猫的模样,但她肯定不愿意被真的当成猫带去检查。 这一点在原世界线记载中有提到过,捡到猫的妹妹想把霜降猫带去医院检查,却被拒绝,应激之下差点抓伤了男主妹妹。 最后是路过的男主拍板让家庭医生给猫做检查,结果当然是也不愿意。 因为家庭医生也把霜降猫当成真猫了。 应激中的猫才不管别的,管你是天王老子,该抓就抓。 车辆启动,往来时的住处开去。 回去的路上,陶宁又回忆了一遍接受到的世界线。 一场车祸,一线女演员余霜降穿进一只长毛三花猫的身体里,一次偶然她被喝醉路过的男主妹妹抱走,带回家养了。 等男主妹妹酒醒后,她对着这只猫陷入了纠结,她没养过猫。 或者说,兄妹两都从没养过猫,面对一只遍体鳞伤,警惕异常的猫,兄妹两两也能一抹黑。 为了饲养一只不知道在流浪期间经历了什么的猫,兄妹两从头开始学习如何养猫,好不容易让这只应激的猫情绪稳定下来。 男主的妹妹也到了回到国外上学的日子,千叮咛万嘱咐后,男主独自肩负着养猫的责任。 如果故事就这样继续下去,那猫有一天会变回人,继续她的演绎事业,还会因为一些特别的小习惯,被总是经过的男主认出。 两人因此感情进一步加深,女主爱情事业双丰收,最后成了人人艳羡的一对。 然而故事线戛然而止在男主生日当天,作为公司总裁,他的生日必然是热闹非凡,邀请了不少人前来赴宴。 应邀前来的宾客里有他的合作伙伴,亲戚们,为了不惊扰猫,男主特地将猫放在顶楼房间里,用笼子关了起来。 一群玩闹的男生在男主表弟的带领下,无意间撞开了房门,见到了被表哥关起来的,皮毛光滑的猫。 笑闹间,他们拎起了装着猫的笼子,放进了装满冷水的浴缸里。 同一时间,一直在医院里昏迷的女主余霜降心跳停止,在医学上宣告彻底死亡,她璀璨的人生一闪而逝。 这个故事简简单单,在记载中也只是篇幅不长的小甜文,因为女主的逝去而导致世界线崩断。 本来应该是最没难度的小世界,唯一的难度就是陶宁编剧的身份。 车辆停在红绿灯前,与众多车辆一起等待绿灯。 陶宁转头看向副驾座,眼神一软。 被车里暖气熏得昏昏欲睡的霜降猫团成一团,在被弄脏的外套里睡着了。 *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对于余霜降来说就是个赶通告的时间,但是对于霜降猫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好像身形缩小的同时,她所经历的时间变得更为漫长了。 做了一个赶通告差点迟到,对广告方表示歉然的梦后,余霜降认为她之所以会这么想,很有可能是因为余霜降会有人催“老师麻烦快点”,而霜降猫只需要睡觉就可以了。 车微微一顿,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余霜降睁开了眼睛。 很遗憾,一梦醒来后她没有在医院里睁开眼,面对雪白的天花板和输液架,身边坐着彻夜守候的经纪人和助理。 而是依然躺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杏色外套,另一边坐着的,是陶宁。 也不知道是不是养猫人的通病,陶宁一边对霜降猫说:“地方到了,我带你回家吧,今天太晚了,就不去医院了。” 听了这话,余霜降松了口气。 就算没有养过猫,她也看过助理送猫去医院检查,她还做不到被人用那样的态度对待。 好像变成了婴儿一样,毫无抵抗力,任人摆布。 车被陶宁开进了地下停车场,陶宁放轻力道关上门后,绕到另一边开车车门,抱着外套下车。 在此期间,霜降猫没有任何反抗,乖乖团成一团。 陶宁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忍不住用指关节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 在霜降猫不明所以抬头时,陶宁低眉浅笑,殷红双唇微弯,眼底如一汪荡漾开的春水,饶是浅笑也动人。 陶宁:“等会就到家了,你应该饿了吧?” 余霜降:“……”她默默把猫头埋回了外套中。 在亲眼看过她的各种采访后,陶宁的温柔笑容也成为了某种精神武器,给她带来莫大的攻击。 没眼再看下去。 很快陶宁就到了家,因为出门着急,她客厅里的灯没关上,灯火通明,门边还放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 第300章 不像是要出门的,上面的灰尘让这个行李箱更像是出门刚回来的。 行李箱上面贴着的托运标签就是很好的解释。 霜降猫被放在玄关柜面上,伸出脑袋往下看,之前她听说陶宁忽然觉醒,说什么也要去横穿广夷山当野人,消失了好几天,她公司找她都找疯了。 之前余霜降不相信,现在她是有点信了。 因为门背后正挂着一件衣袖沾着泥点的红色冲锋衣,有着明显的穿着痕迹。 第190章 有狐焉(娱乐圈)3 换好鞋, 只穿着浅色打底衣的陶宁再次伸手托着外套往家里走,余霜降也是体验了一把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身处室内,安全系数增高, 余霜降也放松了不少, 还有心情观察陶宁的住处。 把猫放在沙发上,陶宁没有着急上手,让她自己先熟悉环境,她还没弄清楚余霜降穿成猫究竟是怎么回事, 估计还得相处一段时间。 室内飘着淡淡的香水味,一切痕迹表明这屋子只有一个人居住。 不过余霜降倒也不意外, 就陶宁这挑剔的样子, 仙女下凡也会给她说出一二三不好。 她的毒舌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而是平等地扫射全世界, 顶着那样一张脸,偏偏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有力的反驳。 综上所述, 余霜降认为:陶宁活该单身, 还会因为没人能忍受她的嘴巴孤独终老。 房间门没有关上, 里面灯光映了出来,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忙活什么,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 长长伸了个懒腰, 余霜降在沙发上站了起来, 伸爪想踩上柔软的沙发,但看自己脏掉的白爪爪,又踩回外套上了。 外套六位数, 咬咬牙还是赔得起。 这沙发七位数, 她牙咬碎了都舍不得,那还是老实待着吧。 房间里, 正在预定幼猫用品和生鲜配送的陶宁被猫叫声叫出房门,她举着手机探出头:“怎么了,你要什么?” 霜降猫引颈长咪:“喵——!” 幼猫的声音稚嫩高昂,陶宁果然被吸引过来了,蹲在沙发前问:“你要什么?” “喵。”霜降猫跟陶宁平视,顿了顿,她心想自己喵一万遍这女人也听不明白。 万一被她听爽了,喉咙疼的是自己。 于是她不叫了,转头假装舔毛,甩了甩被灰尘泥土染灰的爪子。 毛脏了只能睡外套上,但是外套也脏了,她受不了,那不如洗澡。 其实余霜降也没想好要怎么表现,没想到陶宁还真的看懂了。 “要洗澡?可是我没有烘干箱,吹风机应该可以吧?”她照旧拿起外套往盥洗室走去,随手从柜台下抽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铺在台盆里,“等会你站上面,不会打滑。” 被放在台盆旁的霜降猫听着这温声细语,差点想点头。 幸好压抑住了这种冲动。 这女人怎么对人和对动物有那么大的差别? 某花瓶女明星听着哗哗水声,迷茫地想。 陶宁关掉水龙头:“水放好了,你可以下来了。” 用手试了试水温,陶宁轻手轻脚把猫放进了温水里,撩水浇在她背上的毛毛上。 作为一只猫,在水里泡着的感觉真的不舒服,浑身湿漉漉的,身体也分外沉重,霜降猫沉在水里的尾巴尖甩了甩。 是她主动要洗澡的,到头来一沾水还是想跑,但在洗干净的诱惑下,霜降猫忍住猫的本能站在毛巾上不跑。 几番尝试后,陶宁才慢慢开始给她洗去身上的污渍,包括爪子上的。 一边清理,陶宁一边讶然道:“竟然不会跑,真少见。” 霜降猫下巴微抬,骄傲心想: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陶宁顺手洗干净了下巴处打结的毛。 霜降猫终于觉得不对劲,收起了下巴,陶宁夸的是真猫,我又不是猫骄傲个什么劲? 长毛猫的毛容易打结,没有梳子的陶宁只能慢慢梳理,换掉了一盆又一盆的污水,才把这只轻的不可思议的邋遢猫洗干净。 细致温柔的动作让霜降猫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这种岁月静好持续到陶宁给她擦干净了毛,掏出吹风机。 陶宁:“你身上的毛得吹干,不然会生病。” 起初霜降猫不以为意,吹就吹呗,也不用那么慎重的态度吧? 然后陶宁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呼——!” 霜降猫:“!!!”有噪音怪物刺杀朕,快把这东西拿走! 后颈一紧,熟悉的力度抓住了霜降猫的后颈,甩着大尾巴的猫被按在了原地呼呼吹毛毛。 霜降猫全程飞机耳,心里闪过一万遍: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怪不得猫都不喜欢吹风机,她也不喜欢,听力倍增的同时,吹风机的声音也大大增加,这动静好像是一百台发电机在她耳边同时发电。 脑子都要给她吵晕了。 * 清洗干净的霜降猫又被放回了沙发上,这一次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双爪踩在沙发上,那柔软的触感差点让她痛哭流涕。 不愧是七位数的沙发,就是格外地好踩。 等会,踩奶太丢脸了,不能踩。 强忍冲动的霜降猫停住动作,假装矜持蹲在沙发上,一番折腾下来,毛毛暖烘烘的。 意思就是,她饿了。 这回不用她叫了,门铃被按响,陶宁随手摸摸她脑袋:“吃的到了,你在这等着,我去拿外卖。” 说完,她转身去开门,在门边核对完东西后,跟配送员告别。 等了好一会,也没把人等到的余霜降有点急了,她到底在忙活什么? 等不及的余霜降往下看了看,用猫眼测量距离,对于幼猫来说这个距离还是有一点高的。 随后,余霜降心一横,心想跳就跳吧,她又不是猫! 第一次像猫一样跳下沙发,幸好沙发下铺着地毯,下巴着地的余霜降觉得一点都不疼,晃晃脑袋,踩着柔软肉垫往陶宁走去。 陶宁正把猫砂从纸箱里拎出来,低头一看,脚边多了一团蓬松的小猫团。 湿漉漉的眼睛一抬,那全包眼线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陶宁面无表情,“好可爱。” 然后随手摸了摸脑袋,第一次从头顺到尾,蓬松的尾巴竖起,又垂下。 霜降猫完全没有伸爪子挠人的意思,蹲回原地,尾巴放在爪子前。 肚子饿的余霜降顾不上被摸摸了,抬眼一看,那看不全的巨大袋子上印着一只猫,隐约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看不全外包装的余霜降把猫砂看成了猫粮,她可不吃! 转头看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陶宁,用眼神控诉:我跟你说,你要是把猫粮给我吃,我一定会掀翻你的碗! 这一次,余霜降明显高估陶宁的悟性,她没看懂她的意思。 眼底倒映着一团小猫的身影,陶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饿了?那弄点吃的去。” 随后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拎着一兜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另一边走去。 霜降猫惊呆了,就这么愣在原地。 说好的对人类平等攻击,对小猫善解猫意呢? 这就走了? 在原地叫了两声,依然没把陶宁叫出来的余霜降气闷了,蹲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要是她还是人,马上会有助理给她送吃的,哪用得着求人给吃的。 忽然变成猫的委屈再度涌上心头,余霜降心里难受。 变成猫就算了,要是没有自我意识,当一只猫也不是不行。 偏偏是拥有人类意识的猫,人类的灵魂困在小小的躯体里,她甚至跳起来打开这扇门都做不到。 忧郁超不过五分钟,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将她托起放在桌子上。 实木桌子冰凉,破罐子破摔的余霜降又把自己缩成一团。 现在她对这张六位数的桌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淡淡的肉香飘来,一个小碟子被摆在余霜降面前,里面盛放这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白肉。 上面传来陶宁的说话声:“时间紧急,过了一下凉水,温度应该适口,吃吧。” 毕竟高盐分对猫不好,陶宁不敢给她吃人类的食物。 余霜降鼻子动了动,立马分辨出这是什么食物,她健身为了塑型,吃了无数遍的鸡胸肉。 还是没有调料的鸡胸肉,是减肥餐,能吃。 该死的职业素养让余霜降流泪猫猫头,都变成猫了,还惦记着维持身材的事情。 陶宁本还担心她不愿意吃,没想到小猫团闻到味道后突然长出了四肢,埋头吃了起来。 陶宁:“不挑食,还挺好。” 看了一会后,陶宁转身又进了厨房。 陶宁也给自己做了一份晚饭,坐在一边吃。 猫蹲在桌子上吃,都饿了一天,各自吃的不亦乐乎。 一猫一人迎来了短暂的安静时光,很快霜降猫就吃饱了,她这具猫身月份不大,食量很少。 第301章 陶宁担心她饿过头吃地太多撑着肚子难受,特地放了定量的食物。 圆满完成光盘行动的霜降猫百般聊赖地到处看看,正在安静吃饭的陶宁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为了做饭方便,陶宁将一头长发挽起,夹在了脑后,身上家居服宽松,温暖的颜色给她带来这人是个温柔的人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脑子打结的余霜降想到了人.妻这个词。 很快,她就把这个让人做噩梦的词汇扔出脑袋里,转而想起别的。 没想到陶宁还会做饭,她还以为她会坐在高级餐厅里面,挑剔地吃着牛排,留下几句气死人的点评后扬长而去。 这样的做法才符合陶宁的格调,这个陶宁太居家了,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 看了一会,霜降猫动了。 霜降猫迈着小马驹似的步伐走过去,脑袋往碗里一探。 让我看看你在吃什么,闻着好香啊。 在那脑袋扎进汤碗前被陶宁及时拦住,霜降猫打了个喷嚏。 她的鼻子浸到汤汁了,舔舔毛,真的还挺香的。 “没呛到吧?”陶宁忙扯了一张纸巾给她擦嘴,霜降猫把身体一扭,不给擦。 减肥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吃了点人吃的东西,不要搽干净。 话说她到底煮的什么东西,那么香qaq 只尝了一口,有种那么多年的人白当了的感觉。 左右都逮不住她,陶宁只好放下手,确定她没被呛到,拿起筷子继续吃。 对于养猫人来说,别说同吃一份被猫舔过牛肉面,只要是敞口的杯子,在猫眼里就是公用水碗。 猫看见了,那就是猫的。 吃完之后,陶宁起身收拾碗筷,随手把用过的碗放进洗碗机里,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干净的碗倒了点温水放到霜降猫面前。 陶宁:“喝点水,我去给你弄个干净的猫砂盆。” 霜降猫埋头狂喝,她的确口渴得不行,心里却想:弄了也白弄,我才不用猫砂盆。 然而腹诽是没有用的,散发着清甜奶香的豆腐猫砂被倾倒出来,底层铺着矿猫砂,被放在了现言的地方。 客厅顶灯被关闭,蹲在饭桌上看陶宁到处忙活的霜降猫被一只手抄了起来,走向灯光温暖的卧室。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余霜降浑身一僵,心想不会吧,准备那么齐全就没整理个猫窝出来吗? 等会等会,我还没打过疫苗,你不怕我半夜狂性大发,给你抓伤了吗? 有点防范意识啊毒舌精! 事实证明,陶宁还真没整理个猫窝出来,也不打算让猫自己睡在宽大的沙发上。 陶宁一手抄猫,另一手按着她的背不让挣扎,给人带进了房间。 四爪踩在柔软的床铺上,霜降猫整只猫都呆滞了,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刚铺好的床上搭着掀开一角的被子。 很明显,这不是陶宁给总裁猫准备的八百平的床,而是她自己睡的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怀疑,身后的人正在换衣服。 霜降猫则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背对着外面,怀疑猫生。 很快,换好衣服的陶宁又回来了,掀开被子轻车熟路地坐下,打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见那三花色背影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枕头缝隙里了,陶宁轻笑一声,把那猫捞了出来。 陶宁:“怎么这样睡觉,不会呼吸不过来吗?” 霜降猫满脸生无可恋,四肢软软。 把猫放枕头上,陶宁打开电脑,在空白的文档下敲击出几个字。 《烈日灼心》 在得知自己任务的时候,陶宁已经开始构思要写什么,原主曾经的编剧经历不至于让她两眼一抹黑,很有参考价值。 霜降猫怏怏趴在枕头上,听着一旁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持续而富有规律的白噪音催人入睡。 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她不是刚从外边回来吗? 余霜降忍不住了,支棱起身体往她电脑看去,十秒后,她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从前的余霜降为了背台词可以彻夜不睡,现在累了一天的她看三行字就想睡觉。 什么烈日什么心,根本没记住。 满心眼只有好困和睡觉的余霜降趴回枕头上,闭上眼睛睡了。 此时夜色已深,春末夜雨仍不停歇,滋润着嫩绿的叶片。 房间里,抱着电脑书写的陶宁只留了一盏夜灯,莹白的电脑屏幕光倒影在她眼底。 手上事情告一段落,陶宁转头看向枕边,起初她的睡觉姿势是蜷成一团,睡着睡着,人的本性发作,变成了仰面朝天,摊着肚皮睡。 盯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陶宁从眼睛盒抽出眼镜布,对折一次,盖在霜降猫的肚子上。 无声合上电脑,把它放在一边,她也跟着睡了。 狐狸精不用睡觉,但她早已养成了习惯。 深夜,因为跳不上马桶的幼猫,睁着两只灯泡眼蹲在猫砂盆里。 人可以吃苦,但不能没苦硬吃。 晚上跳下沙发砸到的下巴现在还有点疼,要是准头不行,跳进马桶里怎么办? 那她这辈子都会对马桶有心理阴影。 猫砂盆里传来几声扒拉,一道小小身影跳出猫砂盆,迷迷瞪瞪地往床边走去。 蹲在地上的霜降猫仰头看,这个高度她还不能做到一跃就到,肯定需要抓着垂下的被子辅助。 那么问题来了,真丝床单好像一抓就勾丝,她该怎么上去。 不等余霜降想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一只手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把地上的余霜降给捞了上去。 被放回枕头上的余霜降又接着睡了,什么时候肚子上又多了一块眼镜布也不知道。 * 第二天早上,终于睡醒的余霜降四爪踩着眼镜布,仰着脑袋继续思考人生。 她很疑惑,为什么昨晚上不直接出门睡沙发,又回到陶宁床边干什么? 而且陶宁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门根本没有锁,她脑袋一顶就能出去了。 现在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晚了,床上早就已经空了,比她还早醒来的陶宁不知道在外面忙活什么。 把行李箱整理好,陶宁回头,熟悉的小小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理直气壮往地上一蹲,张嘴就是一声高昂的:“喵——” 如果在昨天之前,问余霜降如果有一天你变成猫被人领养了会怎么样? 那余霜降一定会礼貌微笑,已读乱答,心里只想把那个人轰出去。 然而她真的变成猫还被死对头领养,那她满心眼只有一个想法:狂喜,终于到了我翻身当主子的时候了吗? 第191章 有狐焉(娱乐圈)4 陶宁不知道那小小的脑瓜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轻车熟路地从厨房里拿出小碗放在她面前,担心只吃鸡胸肉会不会太单调,加了点牛肉。 余霜降吃完了这碗早餐, 舔舔嘴巴, 第一次品出了当一只猫的好滋味。 不会早上六点钟就被助理摇醒说要开拍了,赶紧起来化妆。 不会严格限制每日碳水摄入量,好好的人活成了兔子,天天啃生菜叶子。 更不会每次都被挑事的记者问非科班生的你在摆脱刻板印象中做了什么努力? 能怎么努力?不就提升演技, 好好演呗,她还能怎么做? 这种偏偏都不爱听, 非要你说些别的来。 都说了没有, 还非不信。 正想着, 罪魁祸首走了过来, 拿走了吃完的小碗,小心翼翼摸了摸头:“吃完了我先拿走了。” 说实话, 余霜降对陶宁还挺心情复杂的。 不管对方说过什么, 她都认陶宁对她的救命之恩。 嗡的一声,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霜降猫走过去探头看。 上面备注着熟悉的字眼,稍一思索, 余霜降就把张珂对上脸了, 经常出现在陶宁身边的助理。 曾经私下碰面的时候,张珂给余霜降表达过歉意,不管怎么说, 她是业内出了名的圆滑人。 余霜降大声喵了一声, 出来接电话,让我听听你俩私底下会蛐蛐什么。 等我回去自己的身体了, 也要大声跟媒体说你们每天都在蛐蛐谁。 不过昨晚上陶宁好像在写剧本,本来应该是个好机会,可惜她睡得太快了,她也想看看挑剔万物的金手指编剧是怎么工作的。 脾气方面,陶宁无人能比。 但是在工作能力方面,她更是无人能比,挑得有理有据,让人哑口无言。 “口渴了要喝水吗?”在厨房里的陶宁很快出现,见霜降猫蹲在屏幕亮起的手机旁,“怎么厉害,还会提醒我接电话。” 说完,陶宁接起电话。 手机里传出张珂的声音,余霜降却无心去听了,心里一咯噔,差点以为她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 是啊,平常小猫不是吃就是睡觉,怎么可能还会提醒人类接电话。 她应该一把把手机抄下桌才对。 第302章 助理说过,不爱清理桌面的猫都是假猫,她绝对不信,建议送到她家看看。 跟张珂说好了几点到,陶宁挂了电话,这时余霜降还蹲在桌上,低头盯着自己的白爪子发呆。 陶宁算是发现了,余霜降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她也不去打扰她了,转身进房间换衣服,准备前往公司。 带她肯定是要把余霜降带出门的,只是怎么带出去也是一种问题。 猫包或者航空箱她都没有,不过就算她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余霜降也肯定不愿意进去。 忽然想起一样东西,换好衣服的陶宁从昨天的纸箱里拿出店家赠送的赠品。 发呆完毕的霜降猫就看陶宁神乎其技般的,从地上的巷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背带和绳子。 起初余霜降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也没注意到陶宁思量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似乎在考量这什么。 如果给她套上背带,会同意吗?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然那么小一只猫,滋溜一下就容易不见了。 没见过这东西的余霜降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地上的纸箱,她有点好奇这神奇的纸箱里到底还放着什么? 不知不觉间,余霜降被猫的天性所影响,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终于下定决心的陶宁站了起来,先去厨房一趟,再出来对霜降猫说:“等会要出门,委屈你一下了。” 说完,白玉似的手解开了背带,伸了过来。 余霜降不明所以,下意识用牙轻咬在她后背动作的手,然后嘴巴被塞了一块牛肉干,嚼了嚼,被香迷糊了。 自制牛肉干,嘎嘣脆,好吃,爱吃。 以前自己究竟在过什么苦日子。 只顾着吃牛肉干,结果就是牵引绳马甲套的结结实实,脑袋上什么时候被带了一个小黄帽也不知道。 虽然双方都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但是陶宁很是忧愁,如果她不是确定这就是余霜降,她都怀疑自己捡错猫了。 哪有人变成猫之后能那么丝滑地接受被投喂的的事情,当猫当得理直气壮。 突然很担心带出去之后会不会被人用鳕鱼肠骗走。 * 在清影等待许久,张珂可算把陶宁给等来了。 放下手里咖啡杯,不再跟前台闲聊,她忙迎了上去:“陶老师还有半小时就要开会,具体商量一下你下一个本立项的事情……等会,这是猫?” 说着,张珂终于看清了陶宁刚刚肩膀上顶着的是一只猫,还是一只全包眼线,姿态骄傲的三花猫。 陶宁没有否认,炫耀似的说:“昨天出门的时候捡到的,多可爱。” 张珂更震惊了:“捡的啊?” 这她也没听说过,陶宁还有热爱小动物的时候。 公司里养的鱼她也不多看一眼,忽然带着一只猫出现,还真叫人感到稀奇。 前台也好奇,走出了工位:“这猫真漂亮,陶老师我能摸摸不?” 陶宁身形微动,躲过了前台的手,她说:“这个我不能做主,你问问她愿不愿意给你摸吧。” 前台姑娘还真认真地去问:“小猫你好漂亮,我能不能摸摸你?” 霜降猫目光温柔如看见自己热情的粉丝,但是很遗憾,她把脑袋往陶宁肩膀处一埋,不给摸。 陶宁遗憾道:“不好意思,她不愿意。” 前台却很惊喜,眼睛都亮了:“它竟然能听懂我说什么,好聪明的猫啊,更想摸摸了。” 张珂:“……” 以前她就觉得她亲生妹妹挺正经一人,学生面前严肃的高中班主任,养了猫之后就有点自言自语的,每天莫名慈爱,一天到晚人叫比猫叫多。 本来她还以为她妹妹那样只是个例,现在看来,世界大同。 连她平等攻击万物的陶总也变了。 张珂微妙的目光落在三花猫身上,满眼佩服:猫,真是神奇的生物。 被一众目光包围的余霜降适应良好,当年她为了应对红毯摄影灯光,适应拍摄的闪光灯,苦练不知道多少回,这点人算是小意思。 陶宁跟着张珂乘坐电梯上楼,在路上张珂也没闲着,跟她说了今日开会内容。 作为公司新项目的主创团队之一,必然是缺不了她的,要是陶宁再不回来,公司真要派人去找人了。 张珂口中的事情都是不能被外人听见的,余霜降起初挺来劲的,之后越听,越觉得无聊。 一会后,两人出了电梯,径直往她办公室走去,途中穿过公众办公层。 陶宁在公司有自己的办公室,为了创作,甚至在外面也有专门的工作室,一般没事陶宁不会出现在公司里。 偶尔出现一两回,职员们也都远远观望,没事不会轻易靠近。 但每次她出现在公司里,都会成为职员们的目光中心,于是大家都看见陶宁肩膀上顶着一只猫,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经过了。 等陶宁的背影消失在她们眼前,职员们这才回神,纷纷对视。 安静的办公区轰的热闹起来了,不住往她们离开的方向张望。 “我没看错吧?” “刚刚陶老师是不是带了猫过来?” “对对,是个三花,有点像长毛的,它背后的小蜜蜂背带好可爱!” 趴着摸鱼不小心睡着了的职员忽然站起来,两眼迷瞪,左右乱看:“猫?哪有猫?我带了猫条!” 另一人回她:“刚走了,陶老师带来的猫。” 职员一摸唇角,唇角的笑意僵硬:“陶老师经过?她看见我睡觉没?” 摸鱼被抓包,天都塌了。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办公室内,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那是副助理徐一曼。 徐副助一听身后门被打开,腾的站起身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陶老师,这些是等会开会要用到的文件,你先看……” 回头,徐副助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陶宁,而是出现在陶宁肩膀上的猫。 徐副助话语一顿,头微歪,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猫? 我是今天没睡醒还是怎么回事?竟然看见陶老师身上长猫了。 陶宁走近,随手翻看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好,我先看看,还有几分钟开始会议?” 徐副助回神,回答了时间。 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徐副助问:“老师,你什么时候养的猫的,社会化训练做得真好。” 陶宁眼睛没离开过文件,重复回答了这个说了很多遍的问题,果不其然得到了惊讶的称赞。 全程,霜降猫都蹲在陶宁肩膀上,接受了一切称赞。 谁能想到,竟有一天她能蹲在陶宁的肩膀上。 这滋味美妙得她不舍得下去了。 却不想陶宁也没有提让她下去的意思,就这么肩膀扛猫,完成看文件,喝茶,回复电脑邮件等一系列事情。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有人过来通知陶宁过去开会。 关于这些事情,她在自己公司的时候最烦去处理了,余霜降听都不想听,脑袋一转就想往桌子上跳。 开会谁爱去谁去,她肯定不去。 陶宁看出了她的意图,弯下腰身让她跳到桌子上,看她如巡视领地的小老虎似的在办公桌上看了一圈,垂下的尾巴尖微动。 然后她目光锁定一样东西,伸爪殴打了陶宁摆在办公桌上装饰的假花。 “……”陶宁转头叮嘱徐副助,“等会我去开会,她就在办公室里,你帮我照顾一下,别让任何人碰她。” 感觉有点傻,很容易被带走。 徐副助不明觉厉,拍着胸口表示保证完成任务,一定会帮老师你看好猫的。 该交代都交代完了,陶宁一步三回头地出去开会了。 要不是张珂看见了桌子上的的确确就是猫,她还以为是看见了对象挪不动道。 不过就算是张珂,她也没想过陶宁会喜欢谁。 她甚至怀疑过陶宁是个无性恋,她谁都不喜欢,也不会喜欢人类。 一周长假之后的首次会议,陶宁足足开了三小时,快到午饭时间才被放出办公室。 她身后跟着张珂,边走,张珂边问:“现在是午饭时间,我等会跟一曼下楼食堂打饭,陶总你要什么我给你带上来?” 身边没有传来熟悉的应答声,张珂心想奇怪,抬头一看,本来跟她距离一步远的人影早就走在了前头,一拐弯,背影就看不见了。 张珂:“……”走那么快? 回到办公室内,里面人出奇的多。 以前大家没事都不喜欢往领导办公室里跑,连经过都不愿意,容易被逮住分派任务。 但这一切顾虑,在领导办公室里有猫这一条件上,算不了什么。 现在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大家不下楼去员工食堂吃饭,不约而同跑来了陶宁办公室里。 第303章 #听说陶老师办公室里有猫# #吃什么饭,不如看看猫# 陶宁靠在门边,手上托着一叠文件,她看着满办公室的人,耳边是各种抑扬顿挫的猫叫声,没有一声是猫亲自叫出来的,沉默了。 拍着胸口表示一定不会任何人碰猫的徐一曼带头,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猫条,掐着嗓子引诱:“三文鱼味的猫条小猫吃不吃?” 被围在中间的霜降猫:“……” 谢谢,这个猫条闻起来好腥,不想吃。 霜降猫默默扭头。 忍一忍吧,就当是粉丝见面会。 不过徐一曼还是很尽忠职守的,虽然同事们不知不觉间有丝分裂,越来越多,但还是被她隔出了中空地带,全部人都离办公桌半米远。 她被猫拒绝了也不难过,还顺手打掉了想伸手摸摸的同事。 徐副助义正言辞道:“不可以摸,我答应过陶老师帮她看好猫的。” 同事悻悻收回手,摸摸手背:“不小心忘了,不过她又不在,我摸一下她又不知道。” 徐副助想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她答应好的事情不能做不到。 众人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声音不轻不重,有效达到了全场静音的效果。 因为这声音很熟悉,特别像是陶宁的声音。 众人一顿,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卡一卡回头。 果然看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站在门边,红唇微翘,带着金丝眼镜的双眼因为镜片的遮挡,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使她看起来分外斯文凉薄。 众人:“……” 不是说这个会议很重要,很有可能开完午休时间吗? 谁,到底是谁提前把陶宁给放出来了。 在陶宁身后,又有人来了。 正是姗姗来迟的张珂,在陶宁肩膀后探出脑袋,往外一撇:孩儿们,还不快撤! 因为身高受限,不知道大家忽然看向门外,一言不发。 这是在干什么?外面有什么热闹可看? 余霜降伸长脖子,左看右看,也看不着外面,好奇心使她喵了一声。 这是大家费尽心机,也没办法听见的猫叫,终于叫了,乍然听见心里一软。 为了这一声叫,挨一顿训也值了。 很快,余霜降就明白大家为什么忽然沉默的原因了,围在桌子前的大家如摩西分开似的散开,露出了人群后的陶宁。 陶宁边往桌边走,边说:“午饭时间了,大家不去吃饭吗?” “这就去吃,这就去吃。” “陶老师中午好,陶老师下午见!” 邀请陶老师一块下去吃?开什么玩笑? 所有人都绕到陶宁身后,一扭身,消失在陶宁办公室里。 出来之后都心有余悸,拍拍心口,还以为今天会因为挤在她办公室里挨一顿骂,幸好没有。 第192章 有狐焉(娱乐圈)5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 散发着鱼味的猫条终于被收了起来,余霜降忍不住朝来人叫了一声。 短促的一声喵,饱含着千言万语——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她不喜欢吃鱼, 闻到鱼味也不喜欢。 陶宁摸了摸她脑瓜, 随手挠挠抬起的下巴:“今天事情有点多,回来晚了,不好意思。” 每次看见这一幕,张珂都觉得好诡异, 不仅是陶宁,她的认知, 乃至整个世界都很诡异的感觉。 她很想大喊:呔, 你这妖精, 速速从我陶总身上下来! 作为挠下巴的报答, 霜降猫啃了她大拇指一口作为报答,力气很轻。 不用她再动作, 陶宁也知道她饿了, 转头问:“徐副助, 我今天带来的包你拿给我一下。” 着急藏猫条的徐副助应了一声,把放茶几上的包包给陶宁递过去。 更让张珂想不到的是,陶宁从她从前只装化妆品, 笔记本, 各类文件的包包里掏出了一个保温饭盒。 暖黄色的,饭盒不过巴掌大,但的的确确是保温饭盒。 打开盖子, 里面放着温凉的虾仁还有一些煮好的牛肉, 看着火候刚刚好。 趴一边继续殴打假花出气的霜降猫瞬间站起来了,双眼晶亮。 减肥餐?啊不对, 开饭了。 用筷子把肉夹出来,饭盒盖充当临时猫碗,虾仁是活虾蒸的,还细心地抽去了虾线,不加盐也清甜爽口。 陶宁用手试了试温度,把饭盒盖一推:“温度刚刚好,可以吃了。” 张珂震惊:“陶总原来你会做饭啊,我还以为你只在高级餐厅里吃饭,末了还会把主厨叫出来点评一二。” 霜降猫吃撕开的虾仁,吃的头也不抬,她心想原来不止一个人会这么想。 陶宁落座在办公桌前,撑着下巴看霜降猫吃饭,闻言她抬头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做过?我只是不喜欢在杂务上浪费时间,在家的时候更经常聘请阿姨上门做饭或者点外卖而已。” 也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钱现在不花将来留给谁花? 然后大早上做猫饭。 张珂一脸我受教了点头,低头看吃完虾仁吃牛肉的猫:“原来做猫饭不算浪费时间的杂务。” 陶宁:“……” 徐副助默默转过头,她把自己的笑容太明显被看见,也怕当着陶宁的面她就笑出声。 看了一会,张珂下楼打饭去了,徐一曼今天看见猫就挪不动道,指望她帮忙是不能了。 指望陶宁挪窝主动下楼吃饭,那不如希望太阳明天从西边升起来。 一人不干,全家饿死,揣着莫名的责任感,张珂下楼去了。 余霜降时刻记得自己的女明星修养,吃饭慢吞吞的,颇为斯文,看得徐一曼啧啧不已,恨不得上手摸一摸。 然而在一旁陶宁的目光中,徐一曼不敢有妄动。 好一会余霜降才吃干净,今天吃的有点撑,走几步路散散步。 放在桌上的保温饭盒被陶宁顺手收起来,放回了包包里。 徐副助在一边看小猫散步,忽然她说:“陶老师,你这猫怎么走路顺拐啊?”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一猫一人都顿住了。 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的余霜降不动了,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 走路顺拐,说谁,是我吗? 徐副助还好奇猫怎么不走了,用手在前面勾引一下:“小猫走呀。” 刚刚这只猫总趴着不动,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伸爪子殴打办公桌上的假花,饭后散步终于露出了猫身上的端倪。 这猫,走路顺拐,脚步声还咚咚的,像一匹小马驹。 陶宁轻咳一声,缓缓坐回了办公桌上:“她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吧。” 这话没有安慰到余霜降,惨遭打击的她蹲在办公桌上,脑袋看着窗外。 双眸深沉,像是一个思考人生的人。 所以,她余霜降,从昨天开始就在死对头面前一直顺拐吗? 余霜降一直都以为自己猫步走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在陶宁眼里,她就是一只顺拐的猫。 丢人,实在是丢人。 她想她回去之后再也不想见到陶宁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容易让余霜降想起自己的黑历史。 徐副助丝毫没察觉到她刚刚的话给余霜降带来多大的打击,好奇的问题像是说不完:“老师,这只猫有名字吗?” 陶宁还真没想过取名字,她摇头:“没有名字。” 徐副助来精神了,双手扶着桌子:“没有取名字,那要不我给它取个名字吧。” 她很久之前就想养一只猫,连名字都想好了。 可是碍于租房限制和工资,总是没养成,只能喂喂公司楼下的猫解馋。 但是现在,在尊敬的领导面前,她愿意把珍藏多年的名字送人,如果可以,云养猫也是很香的。 徐副助一推眼镜:“不如就叫……” 陶宁抢先开口,一手摸上猫头,手动把猫耳合上:“其实也不是没有名字,她叫芝麻卷。” 得到新名字的第一秒,芝麻卷给陶宁来了一口。 你才叫芝麻卷,你全家都是芝麻卷。 徐副助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忽然又有名字了,但这是别人的猫,她只能寄希望于陶宁经常带猫上班,好让她解解眼馋。 带着全家希望的张珂终于带着饭回来,今下午陶宁还有事情要忙,得赶紧让她吃上饭。 “好了,我得吃饭了。”陶宁轻轻推开霜降猫,收回了手。 那只手从余霜降眼前一晃而过,以她动态视力捕捉能力,轻而易举看清了全部细节。 其实陶宁的手生得很漂亮,算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手,白皙如玉,十指修长。 她的手挨了一顿啃后,上面留下了红红的痕迹,像是被蹂躏过似的。 余霜降心里不甚满意地想,自己明明没有用力咬,这只手怎么就红了,还红得那么明显。 一边的徐一曼看了看,其实她想跟陶宁说不要让幼猫习惯啃咬主人的手,容易养成习惯,长大之后不会减轻力道导致受伤。 第304章 但看陶宁这态度,说了估计也白说。 今天陶宁不打算去工作室,留在公司里处理之前的事情。 午饭过后,她也没歇着,直接开始处理工作。 工作总是枯燥无聊的,余霜降本来还有精神练习如何走路不顺拐,听着那熟悉富有节奏的键盘声,找个地方一窝,睡着了。 就眼前这情况,不光陶宁看得紧,里三层外三层的,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至于爪踩键盘告诉陶宁自己是余霜降这件事,暂时不在余霜降的计划之内。 比起陶宁会相信这只猫的确是余霜降这个可能性,她认为陶宁会更倾向于反手把她送进国家实验室里。 人跟猫灵魂互换,谁会信啊。 如果不是余霜降亲自遇到,她也绝对不信的。 *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余霜降一觉醒来时,耳边依然响起熟悉的键盘声。 窗外阳光夕阳西下,落地窗被拉上了百叶窗,一缕缕阳光顺着缝隙映入,在窗下留下一行行阳光。 她动了动身体,张嘴打了个哈欠。 好久没有睡那么长时间过,难得这么睡一次感觉浑身骨头都散了。 稍一动作,余霜降发现自己正睡在什么上面,她记得自己睡前正在陶宁办公桌上,团成一团直接睡了。 某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闻着周身淡淡的熟悉的香气,余霜降翻身,看见熟悉的衣领工艺后,再度眼前一黑。 很好,又是一件新的外套被她睡了。 为了掩盖事实,余霜降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没发现这件事情。 没发现的话就不用赔两件外套,毕竟她只是一只小猫咪,什么都不懂。 结果眼睛闭着闭着,她又睡着了。 待她再度醒来,外面天色渐黑,顶灯早已关闭,连熟悉的键盘声安静下来了,余霜降感到奇怪,睁开眼睛便看见不远处正坐着一道身影。 单人沙发旁的阅读灯被打开,温暖的光映在她身上,她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手放在电脑键盘处。 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睫毛纤长,剪影分明,莹白的屏幕光正映在她眼镜镜片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她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温柔眉眼:“你醒了?那开始回家吧。” 如果昨天的低眉浅笑对于余霜降来说是精神攻击,那今天的则是视觉冲击。 余霜降:“……” 差点就色令智昏,觉得赔两件外套也不是事。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陶宁早就张珂她们准时下班,她则在沙发上边撰写大纲,边等待余霜降醒来。 今天开会好不容易把全剧大纲这事蒙混过去,下次可混不过去了。 收拾好东西,陶宁跨上包包,小心抽出外套穿上,也不管上面因为堆叠而产生的痕迹一点都不符合她以往的形象。 然后蹲在余霜降眼前,低下肩膀:“该回去了,上来吧。” 今天看她趴得很高兴,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这样的。 余霜降小心没有伸出爪子,爬上了她的肩膀,被带着往外走去。 眼前的陶宁,真的跟人前的陶宁太不一样了。 还会愿意等一只猫醒来才开始回家。 现在时间不早,员工已经散了大半,稀稀拉拉还剩几人没离开。 经过走廊时,茶水间传来了两人的说话声。 “我跟你说一件事,听说艺文的余霜降出车祸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什么,余霜降出车祸了?你怎么知道的?我看网上也没消息啊。” 路过的余霜降耳朵竖起,微微一动,将两人的话收入耳中。 另一道声音还在回答:“艺文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就余霜降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说这件事?” “也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我也就跟你说,你别说出去。”那人声音压低了不少,“其实是我发小在艺文工作,刚好她负责余霜降业务的,昨晚上她一夜没睡,就是忙着跟人对接。” 说着,她叹了口气,“余霜降出事,她签的通告还有各种商务都要暂缓,我发小还说还好她刚从上一个剧组杀青,不然真是麻烦大了。” 同事一边清洗保温杯,一边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出车祸了。” 毕竟在同事眼里看来,已经到了余霜降这个咖位,出行肯定是里三层外三层,再三小心的。 谁能想到,前几天才发杀青博的人,今天又听见是因为车祸进了医院,至今没醒。 “谁知道,我听说艺文报警了,估计这时不简单,对了,我发小还说余霜降她爸妈这几天就要到c市,公司那面让她去安抚……啊,有电话找我。” 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接着转换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清洗完杯子的职员出了茶水间,一转头,便见见陶宁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职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嘀咕道:“陶老师经过?不会被听见了吧?” * 一路上,霜降猫都出奇地安静,沉默地趴在副驾座上。 自从车祸后,又变成了猫,她便失去了解外界的渠道,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一切能否极泰来。 乍然听见关于父母的消息,她的心情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似的平静。 陶宁的住处距离公司不算远,没过多久就到地方了。 回到家中,陶宁放下肩膀上的猫,蹲在沙发前摸摸头:“你在这等一会,我去给你做饭吃。” 霜降猫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白爪爪没有动作。 估计是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陶宁便不再打扰她,起身进了厨房。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不忍心,不过有些事情的确应该提上日程。 茶水间里的那些话她当然也听见了,见余霜降上心,特地放慢了速度。 蹲在沙发旁的身影离开,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余霜降转头看一眼布置温馨的室内,跳下沙发。 经过数次练习,余霜降终于学会了如何稳稳四爪着地,还不磕下巴。 落地的第一件事,余霜降走向了落地窗边,她向阳台外看去。 外面是放着遮阳伞和躺椅的阳台,因为觉得照顾东西很麻烦,陶宁没有养任何植物。 为了余霜降的安全,陶宁把阳台门给锁上了。 虽然余霜降也不会傻到从二十几楼的阳台跳下去,不过安全第一,有备无患。 陶宁的住处是一处江景房,从阳台往外看去,能看见江河上游船,江水涛涛。 而且这个小区余霜降听说过,安全系数很高,人员出入都会被限制,是很多业内人士的首选,要不是钱不够,余霜降也会选择在这定居。 看够了江景的余霜降转头看向关闭的大门,开门密码她知道,但是使用电梯需要电梯卡。 电梯卡除了物业,也只有陶宁本人拥有,除非她在外出的时候趁陶宁不注意逃走。 如果她成功逃脱,接下来该思考的就是,她的身体究竟会被送往哪一个医院进行治疗。 为了安全性和保密,艺文很有可能会把她送往私立医院治疗,可本市的私立医院不算少,互相距离也远,纵然余霜降有心寻找,这距离也是为难她这只小猫咪。 不管如何,余霜降已经做好了决定要离开。 就算穿成小猫咪,也不能真的变成小猫咪在这里待一辈子。 落地窗倒映出霜降猫坚定的眼神,随后陶宁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做好的猫饭。 陶宁对深沉的猫背影说道:“饭好了,过来吃饭吧。” 余霜降起身,扭头就走,迈出顺拐又骄傲的步伐。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吃饱再说。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第193章 有狐焉(娱乐圈)6 才晴了没几天, c市又下起了雨。 到处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从高楼往下望去,全是五颜六色的雨伞。 据可靠的消息说, 这几天公司里的事情多, 陶宁都要在清影这边工作。 那就意味着陶宁今天很有可能也会带猫过来。 临近上班打卡时间,大家已经准备好了手机,无一例外镜头对准感应玻璃门。 昨天时间匆忙,今天她们已经要拍下陶宁肩膀顶着猫进门的珍贵画面。 公司大群里流传的照片全是监控画面的, 一点都不直观。 时间临近早上九点,外面似乎传来了沉重的奔跑声, 众人没来得及思考, 先举起手机按下录音键。 一声清脆的滴滴声, 感应玻璃门被刷卡打开, 一抱着背包,手拎一袋咖啡的男职员一进门就对着数个举起的手机。 男职员:“我去, 你们干吗?” 众人:“……” 切, 还以为是陶老师来了, 浪费她们刚刚拍的视频。 删掉删掉。 不过也是,要优雅,要风度的陶老师从来不会跑, 这么不优雅的跑步声肯定不是她发出来的。 第305章 “原来不是陶老师, 你也早上好,快回去工位上吧。”不要站在那挡住拍摄的最佳角度! 因为地铁人太多,差点迟到而被迫踩点上班的男职员:“?” 差点以为公司出台了什么新政策, 抓到迟到者有奖金拿, 但看着好像不是。 挠挠头,拎着他还热乎的咖啡回到工位上。 众人才点下手机上的删除键, 忽然听一人声音急促道:“来了来了。” 二话不说,迅速调到拍摄页面,开始录像。 “滴滴。”门应声而开,身着浅色长风衣,长发披散的高挑女人走了进来。 她肩膀上挎着眼熟的包包,手拎圆桶帆布袋,速度如风地走向办公室。 眉眼如画,背影利索,很可惜,她的肩膀上没有蹲着大家都想看见的存在。 没能看见猫的大家遗憾地啊了一声,悻悻收回手机,消息灵通的人跳到公司群里发布消息。 【报告,今天陶老师没有带猫上班(大哭)】 公司大群里一片哀嚎,没有猫(大哭)+10086 好一会后,在办公室里给陶宁泡完咖啡的徐一曼发言。 【没有啊,陶老师带芝麻卷上班了,它可能没睡醒,在包里刚刚出来。】 说完,她在群里附上照片一张。 熟悉的背影今天没有背着小蜜蜂背带,正后爪着地,试图啃陶宁包包的肩带。 群里瞬间炸出更多潜水党,一边啊啊啊真的好可爱,又问:【芝麻卷是谁?】 徐一曼答:【陶老师给小猫取的名字。】 办公室里,陶宁无奈伸出手,轻轻拨开霜降猫啃肩带:“这个难吃,你啃这个吧。” 幼猫天生好奇,喜欢上嘴啃东西玩,以防这个问题,陶宁特地带了自己烘干的牛肉干,从密封袋里拿出,放在她嘴边。 霜降猫一边被香得迷糊,一边麻木脸啃牛肉干。 其实她真的不想啃陶宁包包的肩带,这个包真的很贵,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不上嘴咬点什么觉得牙有点痒痒的。 正在找机会偷拍的徐一曼忽然听办公桌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徐副助,今天进出办公室记得关好门,别让猫出去了。” 徐一曼下意识藏手机,后知后觉地发现猫身上没有背带和牵引绳,应了一声:“好的。” 假装啃牛肉干啃得天真无邪的余霜降动作一顿,心道可恶,又失去了一个机会。 以前怎么不知道挑剔精防范意识那么强,关门关窗那叫锁的一个比一个严实。 一直关注余霜降动静的陶宁自然没有错过她那微妙的停顿,但她没说什么,依然如平常那样处理工作。 今早上,在玄关跟余霜降就背带问题上经历一番搏斗,直接把余霜降惹炸毛了,说什么都不愿意使用宠物背带。 后来听烦了的霜降猫扭身一跳,窝进的陶宁的包包里,陶宁探头往包里看去,那毛茸茸的背影背对着她。 陶宁看得手痒,伸手戳戳毛茸茸对方背影:“你想要这样?那也行。” 包里本该放饭盒的地方被霜降猫占据,陶宁只好另找了一个袋子装上保温饭盒出门。 如今看来,这只猫想跑了。 在陶宁的严加防范下,霜降猫最终没能走出办公室大门,就算她记住了出入密码也无济于事。 就在余霜降差不多想要放弃的时候,结束一部分工作的陶宁喝完了杯中的咖啡,放下咖啡杯便看见余霜降蹲在办公桌一角,眼睛没有离开过办公室门。 瓷杯磕在杯碟上的轻微动静惊动了发呆的余霜降,她耳朵歪了歪,没动。 听见她站起来,正往外走的动静,余霜降终于动了,她扬起脑袋。 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要是骨相不好,五官不行,这会是一个极其灾难的角度,偏偏陶宁不会。 陶宁摸了摸她脑袋,柔声询问:“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 有时候余霜降也会想,要是陶宁不敢编剧,去当演员,哪怕是做个花瓶,演艺圈里她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毕竟颜粉还是有不少的,只要脸在江山在,她们都愿意无条件溺爱正主。 嗯,余霜降也有很多,但是她的事业粉更多。 思索间,没有反应的余霜降被陶宁当成答应了,放进另一个包包里。 这是陶宁放在办公室里备用的包,容量不大,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被放进包里的霜降猫从一角探出脑袋,把下巴搁在包包边缘上,继续思考人生,绿色猫瞳中尽是惆怅。 办公区的职员们都在下午茶,聚在一块分吃水果和小蛋糕,还挺热闹。 今天她们以为不会有捡到猫的机会,陶老师连吃饭都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谁知道大家正在吃着下午茶,陶宁忽然出了办公室门。 有人看见了她,忙问:“陶老师要不要一块吃,这有水果还有奶茶。” 另一职员拿起一杯奶茶看了看,举起来问:“这个是低糖的,老师你要不?” 挑剔归挑剔,陶宁偶尔还是会参加公司的下午茶,只是不好吃她吃的少,从不会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随意挑剔人。 入世颇深的狐狸精不会那么不懂做人,不然她没办法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一百多年。 在大家眼里,她顶多是完美主义,能不主动靠近就不主动靠近而已。 盛情难却,陶宁接过了那杯奶茶,温声说句谢谢。 听见说话声的大家扭头看去,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肩挎的包包上,系着丝巾的包包正探出一颗毛茸茸猫头。 可能是因为姿势的缘故,小猫看着双眼耷拉,还挺委屈巴巴的,忧郁又美丽。 因为她一次次出逃计划没开始就失败了,陶宁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总在她行动前察觉出她的想法,提前预判。 “啊,是芝麻卷。”职员马上掏出手机,“老师我能给你的芝麻卷拍个照吗?” 陶宁下意识低头看向霜降猫,刚想出口拒绝,却见很有女明星职业素养的霜降猫调整出了最合适的上镜姿势。 哪怕变成猫,也不允许有任何黑图存在! 把涌到喉咙的话都吞了回去,陶宁说:“……好。” 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陶宁坐在旁边喝奶茶,出来溜达的霜降猫被大家包围,举着手机不断拍照。 霜降猫,芳龄三个月。 没出道就拥有无数站姐出图,热情粉丝应援,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会引起无数尖叫。 但对于这些,余霜降早就习惯了,见过无数鲜花和掌声来来去去的她非常淡定。 热心职员拿出:“冻干吃不?” 霜降猫闻都没闻,把脑袋一歪,用行动表明——朕不吃,速速拿走。 众人却觉得被这一幕可爱到了,又是一顿咔嚓咔嚓拍照。 陶宁背对着楼层玻璃门而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滴滴声,她回头看去。 只见一胸前带着工牌的年轻女生抱着一大束花进来,淡黄色花纸簇拥着向日葵与洋桔梗,花瓣娇艳欲滴,色调温馨。 她经过陶宁时,不小心把一样东西掉落在地,摊开在陶宁面前。 陶宁垂眼一看,视线微微一顿,她伸手捡起地上的卡片,叫住前面的女生:“小李,你的贺卡掉了。” 小李闻声回头,发现花朵上的贺卡真没了,忙回头说:“还真的是,谢谢陶老师。” 陶宁忽然出声:“买那么大一束花,这是要去哪?” 想着都是公司里的人,小李也不怕说:“这不是艺文的余老师住院了,之前她跟咱们公司有合作,公司让我买束花代表公司去探望她。” 说完之后,女生后知后觉想起问她话的人是陶宁,各平台账号都被余霜降粉丝例行一骂的陶宁。 女生:“……”麻了。 被陶老师温和的态度迷惑,忘记这两人其实是不对付的关系了。 幸好陶宁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小李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后来一想,就她这个小卡拉米都知道的事情,估计陶老师早就知道了。 清影影视出品了不少影视作品,业内有名班底好,制作强的存在,几乎跟不少演员有过合作。 跟余霜降有过合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在大家眼里有跟余霜降龃龉的也只是陶宁,谁会跟好制作团队过不去。 陶宁还不至于手眼通天到以个人代表公司意见。 小李抱着花的手紧了紧,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准备去医院一趟了,要没事陶老师我先去了。” “等会。”陶宁却出声叫住她,白玉似的手按在桌面上,她站起身,“既然要去看望余老师,我想你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不如我陪你去。” 抱着花的小李下意识想要拒绝:“不,不用了……” 陶宁主动道:“等会就是下班高峰期了,打车肯定很麻烦,不如我开车吧。” “……”没能抵制住诱惑,小李点头,“那就麻烦陶老师了。” 第306章 让小李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领导委以重任,带着水果和花束去探望合作过的演员余霜降的她,坐上了陶宁的车后座,一块出发去医院。 之所以没坐在副驾驶上,而是独占宽敞的车后座,那是因为副驾座正蹲着一只猫。 皮毛蓬松,双眼水润,一看就被精心照顾的三花猫。 那只三花猫正后爪着地,趴在车门上探头往外看去,垂在身后的尾巴尖微动,它不仅不畏生,还对外面有着浓郁的好奇心。 得来却不费工夫,还以为要废一番努力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在哪一所私立医院躺着,没想到这就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等待绿灯的途中,陶宁手扶着方向盘,扭头看向浑身洋溢着兴奋的余霜降。 敏锐如陶宁,她怎么可能会没看见被问话的小李脸上不自然的神色。 很多人都知道,余霜降是非科班生,每个知道她学历的人都会讶异她的精湛演技,很难相信粉丝考古出来的年轻演员就是余霜降本人。 因为那时候的演技跟现在简直是一个天和一个地,眼神纯澈却空洞,胜在台词好,演技方面只能说够用。 余霜降爆火的时候,她才十九岁,热度来得迅速且让人毫无准备。 出道作品里,她饰演青春电影里的清纯坚定的少女,电影里的她表演得青涩却动人,十分有灵气。 这部电影获得了不少奖项提名,作为女主演余霜降自然也在此列,一时之间到处都能听见讨论余霜降的声音,一度热度持高不下。 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获得最佳女主角奖,可惜的是最终输给了另一位老前辈,止步在提名。 虽没有斩获更多奖项,但还是大学在读的余霜降拥有一个很好的开始。 可是令所有人,包括余霜降在内也没想到的是,出道作品轰轰烈烈,后续作品却都远不如当初的作品。 从起初的十分看好,到后来的不看好,带给余霜降的落差感太大了,很多人都说她开局即巅峰,之后回不去了。 渐渐的,她转战电视剧拍摄。 起初她总下意识模仿起自己以前的表演,但是效果总是不太好,不是情绪太过,就是太乱。 因为表演经验还不够丰富,也不是科班生出身,余霜降下意识向导演寻求意见。 导演方面因为知道余霜降是大流量,还是从电影转到电视剧,不愁没有话题度,何必在这些小细节上面浪费时间。 便告诉她:“这绝对没问题,你演得很好,是一条过。” 可影视作品是面对大众的,这部电视剧播出后,打着余霜降的名头去宣传,果然吸引来了不少观众。 热度再度高涨的同时,也迎来了不少的质疑,关于余霜降的演技双方各持已见。 剧集播出完毕,余霜降也从演技精湛的新生代,变成粉丝特别爱按头别人夸夸的流量。 流量这个词并不是贬义词,可余霜降以前的粉丝因为一部比一部差,失望积累到了顶峰,开始脱粉。 这一切言论,余霜降都看在眼里,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改变的办法。 如做困兽斗,意识消沉中,经纪人推开了家门,告诉余霜降有剧本已经签好了,赶紧起来进组。 浑浑噩噩的余霜降拍出的作品更比不上上一部,按照娱乐圈的话术来说,就是——扑了。 于是余霜降向经纪人提出,希望公司能给她请一个表演老师,重塑她的表演模式,但是被经纪人拒绝了,她甚至没有跟公司提过这件事。 经纪人还告诉余霜降,她又给她物色好了新本,赶紧签字,然后调整状态进组,公司对她现在的状态很不满意。 年轻气盛的余霜降直接拒绝在合同上签字,气走了经纪人,也不知道经纪人如何向公司反馈。 余霜降直接被公司雪藏半年以上,几乎有一年没有进任何组。 后来余霜降意识到自己太依赖导演的精心把控,习惯了第一个导演的手把手调整演技的她,在大家不看好的声音中慢慢丧失信心。 她的灵气能做到片段式精准表演,却没办法做到完整的塑造一个人物,而且因为热度的消退,她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这时候,余霜降只有二十三岁,十八岁拍出来的电影反而成她本人也难以企及的存在。 一年没进组,在更替极快,美人无数的娱乐圈中,几乎要查无此人。 这一年的空档期,让余霜降的黑粉从狂欢到踩一脚都觉得浪费时间,不过是个糊糊。 就在余霜降怀疑人生,对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产生退却之心,余霜降的经纪人发博说要跟余霜降中止合约。 连经纪人也要跟她解除合约,不愿意再次合作。 每一处痕迹都在证明,余霜降真的糊了。 七天后,如今的经纪人一脚蹬开余霜降的家门,手拿一本剧本,以及一张名片。 经纪人给了她两个选择,一,进组,二,去沉淀。 正在喝啤酒的余霜降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于是余霜降又进组了,带着表演老师去的。 几个月后再度杀青,因为她行事低调,也可能粉跑得七七八八了,余霜降杀青的事情还真没几个人在意。 但是杀青片花看起来质感不错,还是引起不少关注,毕竟那是演过《回程》的余霜降。 但是感情这回事,总是恨比爱长久,或许会记不住喜欢过谁,但是讨厌谁一定是印象深刻的。 于是,余霜降的黑粉又冒出来了,各大营销号都拿余霜降溜饼,并且会带上她失之交臂的影后奖杯。 就在此时,原主正在跟演员一块路演,接受各大媒体的采访。 这一次路演其实还有顺带宣传陶宁新作的意思,导演以及一溜演员都被采访了,在一边安静的陶宁也没有被放过。 有人拿余霜降做话题,故意问原主:“陶老师,大家都说你的新作主角是一个少女,这让我想起了《回程》里的余霜降,她很适合演少女,大家也很期待她能饰演你新作里的主角,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于是就有了那一句:“感谢提问,但余霜降可能不符合这个角色定位,她有点花瓶了。” * 车辆驶向了医院大门,在停车场缓缓停下。 陶宁转身解开安全带,下车后打开车门去接副驾座上的余霜降。 谁都没想到,得到表演老师重塑表演方式的余霜降有了明显的进步,比之前两部作品好了不少。 虽然还达不到最初的高度,但是进步的确明显,余霜降风评回升。 之后跟清影有过合作,出演二番配角,余霜降不拘番位,只要合适,她都愿意出演。 直至去年,她获得了影视剧最佳女主角奖,彻底翻身,摆脱了花瓶的标签。 没能拿到影后,但是拿到了视后。 于是氛围两级反转,挨骂的倒是成了陶宁,她成了有眼无珠的代表。 余霜降的粉丝抵达战场的时候,发现陶宁评论区里一直都很热闹,结果一看,全是余霜降粉的友军。 连余霜降黑粉也在骂陶宁,因为她也说过她家正主。 这些年来,陶宁说过的演员不在少数,全都简明扼要抓住重点,摆脱刻板印象的也只有余霜降一个。 但在陶宁金光闪闪的各种奖项中,任何攻击都对她无效,她嘴巴欠欠,实力却好。 陶宁打开的副驾座的车门。 终于能见到自己的身体,余霜降不用人说,自己钻进了包包里,毛茸茸的尾巴小心收好,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绿色猫眼。 放心吧,我保证不会露出猫尾的! 第194章 有狐焉(娱乐圈)7 余霜降预料得没有错, 公司方面为了保密将她送来了私密性很好的私立医院进行治疗。 继前一姐解约后,艺文最大的摇钱树就是余霜降,她身负不少合约, 新剧刚杀青正在制作, 要是有万一,那就是余霜降的绝唱。 如果说最害怕她醒不过来的,第一个是她爸妈,第二就是艺文。 艺文拼了命地瞒着这件事, 不惜花大价钱将车祸的消息买通,不然任何消息传播出去, 引起任何动荡。 如今情况来看, 外界没有关于任何余霜降的消息, 就是好消息。 社交平台方面有人在帮忙打理, 得益于余霜降还是一杀青就隐身休息,偶尔才会在话剧院冒头的习惯, 想要稳住舆情倒也不难。 如今剩下最难得地方, 也只有余霜降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了。 起初的兴奋, 早在躲在包包里的余霜降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后萎靡下来,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 她心怀惴惴,难免地想:就算我回到了医院附近, 回不去了也是白搭。 私立医院内人流不多, 来往都很安静,能清楚听见每个人的脚步声,还有路过护士推着治疗车的声音。 代表着公司前来探望的小李按照护士的指路, 进行前台登记后, 踏上了电梯。 第307章 帮忙拎着果篮的陶宁紧随其后。 小李抱着花按下电梯,感激道:“幸好陶老师在, 这果篮重,要不我自己拿着吧。” 陶宁手一躲,摇头淡声道:“我们代表着公司前来探望,要是我什么都不做感官不好,况且这个也不重。” 话都这么说了小李只好收回手,双手抱着花。 她余光往陶宁那一瞥,以前只听说陶宁十指不沾阳春水,对生活有高要求,怎么可能会说那么大一个果篮不重…… 可那举重若轻的手背告诉小李,陶宁真没瞎谦虚,她手背青筋都没冒一个。 艺文对外隐瞒了余霜降车祸的事情,清影本应该也不知道的,可巧就巧在,杀青之后清影有一个本找上了余霜降,希望能达成合作。 事情也瞒不下去了,面对曾经的合作对象不至于没有一丁点信任,艺文只好跟清影说明了此时。 清影高层震惊之余,也只好歇了这个心思,派人前来探望一下。 电梯上行,很快就到地方。 出了病房后,这一层的人员更是寥寥,聚在走廊说话的几人闻声往这边看了过来。 小李在公司里经常出外勤,会被公司派出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但认出那几人究竟是谁,小李卡壳了一下。 怎么没人跟她说艺文总裁还有几个高层都会在啊,她能跟余霜降经纪人说几句客套话,不代表她能从容应对艺文总裁。 陶宁当然认出了在场几位,心里闪过一丝讶异。 她知道艺文对余霜降很看重,没想到是这么看重,几个高层都聚在这了。 既然被人看见了,后退瑟缩反而失了风度,陶宁调整微笑,迈前一步往外走去。 小李抱着花忙稀里哗啦地追上,花纸固然漂亮,吵也是真的吵。 陶宁简单开场:“听说贵司的余小姐住院,不能达成二次合作,我司非常遗憾,特地让我们前来探望一二,薄礼一份不成敬意。楚总,幸会。” “哪里,你亲自过来已经是一种心意。”艺文总裁是位年过四十的女性,她也道幸会,伸手跟陶宁握手。 周围一圈人也都反应过来这还真是清影的陶宁,纷纷跟她握手寒暄。 没想到清影会让陶宁前来探望,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最近为余霜降的事情感到烦忧的楚总微微动容。 那些传言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在这繁华耀眼的圈子里,没有永远的朋友,那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双方一握手,心照不宣地破了冰。 余霜降的经纪人直言:“这果篮重,不如我帮你拿吧。” “好的。”陶宁随手递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余霜降助理下意识伸手去接,看陶宁拎得轻轻巧巧,被她的态度所感染,没用上力气去接,结果手被坠了坠。 “……?” 助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上垒成小塔似的果篮,难以想象这里头到底包了多少水果,怪不得那么重。 小李听着满耳朵的客气寒暄,双手抱着花,乖得像一只小猫咪。 经纪人说:“谢谢你们来探望霜降,妹妹你把花给我拿着吧。” 小李把手里的花束递了过去。 再能说会道的她,在这她们面前总会下意识露怯,那种气场即便不刻意展露,无声无息里也能影响到人。 诶等会,陶老师不是也带一只小猫咪过来了,这么久没动静不会被闷着了吧? 小李转头看向陶宁的包包,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这让小李有点担心,借着陶宁背影的遮挡,悄悄踮脚往包包里面看去。 理所当然的,小李什么都没看见。 余霜降一点事都没有,没动静纯粹是她不愿意发出声音被任何人注意到。 事到临头,余霜降反而退缩了,不敢冒头面对经纪人她们。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倒是陶宁在楚总的引见下动了动,露出了试图踮脚的小李,她马上把脚后跟给放了回去。 朝目露讶异的余霜降经纪人露出礼貌的笑容。 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什么突发奇想偷窥上司的包包里到底装了什么的变态。 不知道余霜降经纪人信没信,她默默挪开了目光,假装自己没看见。 陶宁只看了一眼休息室内,里面放着零碎生活用品,有一些明显不是几个年轻人会使用的物品,比如快用掉漆了的黑色保温杯,上面印着某市单位名称。 余霜降父母估计已经来过,但因为某些原因出去了,打开的保温杯里还冒着热气。 陶宁没有入内,坐在沙发上跟艺文高层一块聊天的想法。 她道:“公司一听说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马上让我来亲自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还请不要客气,我能帮则帮。” “不知道余小姐伤在哪里严重,或许我认识的一些专家能帮上忙?” 蹲在包包里的余霜降动了动,换一个姿势窝着。 不愧是编剧,嘴巴一张就是编,编得真真的。 没有猫比余霜降更清楚,陶宁是自发要求要来的,根本没人让她来。 “其实也没什么的,霜降她车祸也不严重,只是一些外伤,”楚总说着,眉头疑惑皱紧,“医院也给霜降做了一系列检查,都说没有内伤。” 楚总本没有把这句客气话当真,见陶宁动了,不由也跟上,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余霜降病房前。 陶宁目光微动,透过观察窗往里看。 色调偏暖的病房内被打扫得窗明几净,窗帘被拉开,温暖阳光徐徐映入,有人躺在床上。 十九岁就能一举成名的余霜降样貌自然不俗,她安静躺在那,双颊因虚弱而苍白,床边簇拥着不少仪器。 这一幕充满故事感。 有些人天生就应该成为演员,言行举止中便自带故事感。 就在此时,楚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霜降一直不醒,医生用了不少办法,也没有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最后一眼落在余霜降白净的额头上,陶宁视线微侧,看向楚总:“怎么会这样,她外伤也不严重吗?” 楚总摇头:“只是一些擦伤,还有额头的淤伤,这些都不严重,几天下来都快痊愈了。” 越说,楚总越是烦躁,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车祸,报警也没能查出什么问题。 警方直言,根据监控以及现场调查来看,这很有可能就是一起单纯的车祸事故,追尾的车辆都是意外。 其中伤得最重的是腿部骨折,余霜降因为乘坐的车辆性能优越,反而是伤得最轻的。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余霜降很快就会醒来,医生也是这么判断的,结果一天过去了,被断定很快就会醒来的余霜降却没有醒来。 站在陶宁身旁的楚总烦恼地说着话,她没有注意到陶宁倒影在观察窗上的双眼闪过一抹红光。 本来人类乌黑的双瞳不断紧缩,瞳孔变成针似的竖瞳,不像人,倒是像一种凶猛的野兽。 躲在包包里余霜降忽然感受到一股慑人的气息,忍不住缩了缩,把自己团成一团。 待那种感觉消失后,霜降猫惊疑不定地左右看了看,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灭顶之灾般的威胁。 什么东西?! 感觉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经过,可以嗷呜一口吃掉猫的那种! 一眨眼,陶宁双眼变回原本的样子,她主动对楚总说:“世事无常,不过我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不如我做中间人,给你们引见一下吧。” 楚总闻言意动,她请来的专家们都对此束手无策,或许陶宁有别的办法也不一定。 陶宁补充道:“眼看一个新人长成遭遇这样的横祸,我觉得太可惜了,力所能及的地方还是想帮帮忙。” 余霜降是因为意外丢了魂,躯体在医院里,灵魂和身体都得好好温养着,不然任何一方损毁余霜降也会因此断绝生机。 但陶宁不会只来这一趟,不再来第二次,就余霜降目前情况,她灵魂有缺且脆弱,绝不适合强行还魂。 退而求其次,她只好多找借口来医院,根据实际情况想办法。 作为医生的介绍人,她出于责任感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探望,是在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婉拒楚总的约饭,陶宁带着小李离开了医院。 听完两人之间的对话,窝在包包里的余霜降别提有多纳闷了。 她不理解,挑剔精没事干嘛对她那么好。 猫猫可爱是理所当然,毕竟陶宁是领养人,对爱宠好很正常。 可余霜降几乎没跟陶宁碰过面,网上营销号说的余霜降气得不行半夜把垃圾偷偷丢在陶宁门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还有什么新人长成? 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奖也拿了不少,难道我余霜降在她心里还是个新人? 第308章 实话实说,对比陶宁家里满墙的荣誉,还有她笔下的作品,只拿了视后的陶宁觉得她是新人也不会很奇怪…… 才怪,余霜降早就过了妄自菲薄的年纪了。 谦虚归谦虚,但不能谦卑过头。 陶宁的话不过是客套话,用不着放在心上,不过给找医生那几句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下楼时,陶宁虽意外余霜降的安分,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她对身后的小李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小李闻言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朋友约好了在附近约饭,我直接地铁过去更快,谢谢陶老师了。” 医院出去不远就是地铁口,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陶宁也不再强求,往停车场走去。 边走边寻找车的陶宁似乎没注意到包包里的动静,为了迷惑陶宁,霜降猫总是不时动弹一下,然后久久没有动静。 这样的话,要是包里的猫不见了,陶宁需要好一会才能发现。 等她发现的时候,霜降猫已经溜回了医院。 这方法是余霜降转动她的猫脑袋想出来的,可惜囿于猫脑袋的脑容量,总觉得没有人类那会那样思维敏捷。 不过在运动方面有显著的成长,也变得没那么恐高了。 估计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余霜降这样的,做猫也做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虽然你挺不错,牛肉干也很好吃,但是我不能久留先走一步。 蛄蛹着蛄蛹着,一颗猫头钻出了包包口,雨后微潮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停放着不少车辆。 全是车,只要余霜降随便钻进一辆车底下,陶宁想找到它也难。 瞅准机会,霜降猫后腿一蹬,四爪伸展,即将飞出去,用最稳的姿势落地。 享受飞翔! 过了一会,还没落地的霜降猫睁开眼睛,顿时拉拉一张小猫脸。 她的肚子正被一只手稳稳地托着,五指微微收拢,力道不重,却让猫没法逃脱。 这意味着她刚跳出来,就被人逮住了,抓了个现行。 陶宁打开车门,把猫放了进去,弯腰叮嘱道:“你放心,我还会再来这个地方的。” 说完,陶宁轻轻关上车门,留下霜降猫蹲在副驾座上,大毛尾巴打得啪啪响。 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总能预判我的预判? 挑剔精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能力,比如读心术什么的? * 夜晚,陶宁坐在沙发上工作,一台笔记本躺在她腿上。 霜降猫正蹲在茶几上咔嚓咔嚓啃西瓜,每天吃肉有点腻了,吃点西瓜解解腻。 脆脆的,很甜。 但她绝对没有因为一块西瓜被哄好,就当这次失败积攒经验,下次还是会跑的。 吃完那一块西瓜后,霜降猫长声喵了一声。 对着电脑沉思的陶宁也不知道有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摸摸头,温声哄道:“今天只能吃一块西瓜,小猫吃太多西瓜不好。” 闻言,霜降猫马上把脑袋一扭,脱开了她的手掌。 没有西瓜还摸我脑袋,不给摸。 陶宁失笑,收回了手,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她还在为下午的事不高兴。 编剧的工作的时候,并不是余霜降想象的那样,案头堆一堆书,头发缭乱,下笔如有神,十指翻飞快出残影。 但在她面前编写剧本的陶宁是,写几个字,思索片刻,又写几个字。 下笔有没有神不一定清楚,但是慢倒是真的,慢出了老师傅几十年精雕细琢的感觉。 然后陶宁停手了,眉头缓缓皱起。 好奇陶宁到底是因为什么苦恼,霜降猫爬上沙发背,从后面绕过去看。 嗯,陶宁正在写电影剧本,看着片段很精彩,当了那么多年演员,余霜降眼光还是有的。 看得她双眼发亮,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如果这个本到她手里会怎么演了,然后陶宁手一动,把刚刚写的一段都删掉。 霜降猫整只猫都傻了,这不写得挺好,干什么删掉? 差不多要把文档删干净的陶宁再度动手,重新打出衔接的新情节,看了一会后,余霜降马上不心疼刚刚被删掉的内容。 因为新写的比刚刚删掉的那一片更好,更动人心弦。 几分钟后,霜降猫打了个哈欠,脑袋瓜搭在陶宁肩膀上,双眼眯起,睡着了。 这不是余霜降故意的,她还是人的时候能抱着剧本研究得天昏地暗,但研究剧本对一只幼猫来说还是有点勉强了。 她甚至没看完陶宁写出下一段,直接酩酊大睡。 灯光温暖,键盘啪嗒声不断,陶宁愣是保持着高低肩的姿势,继续写下去。 * 睡梦中,余霜降好想听见有谁在耳边说话。 语气熟悉,断断续续的。 余霜降不由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全神贯注去倾听,那熟悉的絮语像是跟她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总是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只有两三只言片语被听清。 “……担心,……会醒的……” 另一人忧心忡忡地回答:“楚……说,医生……” 叹息声在余霜降耳边响起,瞬间触动了她的心弦,鼻头不由一酸,迷茫的意识找回了几分清醒。 这声叹息不是谁,是余霜降的妈妈 有谁掀开了什么,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去,温热的触感差点让余霜降潸然泪下。 这一句话余霜降终于听清了,她听见妈妈在说:“这手输液输的有点凉了,我给她捂一捂。” 难道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正在医院? 这一想法甫一冒头,余霜降由心感到狂喜,试图睁开眼睛。 然而她用尽全力,也没能睁开眼睛,如睡不醒的梦魇那般。 在医院病房的父母眼里,余霜降只是在昏迷中颤了颤眼皮,经历过好几次的父母已经不会为这一点小细节激动。 短短两天,夫妻两几乎经历完了前半辈子所有失望的总和。 殊不知,躺在病床上的余霜降正在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然而她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不仅没法睁开眼睛,意识却在下坠,往更深处的黑暗中沉去。 触底的那一刻,余霜降浑身一颤,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了。 她惊喜地睁开眼睛,希望能看见洁白的天花板。 一睁眼,入眼的没有洁白的天花板和输液架,而是各种熟悉的摆设,有人在她身下睡着了。 低头一看,余霜降发现自己像一条柔软的围脖,围在了陶宁脖子上。 余霜降:“……” 第一次醒得比陶宁早,没想到是以这个姿势醒来。 在线求问,以前她也是这个姿势睡觉的吗? 第195章 有狐焉(娱乐圈)8 早晨, 陶宁准时睁开眼睛,熟练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想顺手拎走围脖似的猫。 结果摸了个空。 陶宁诧异睁眼, 侧头看向这张床的另一只枕头, 上面正团着一只猫,猫眼像是笑着那样眯起,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难得醒来没发现有猫挂在自己脖子上睡觉,陶宁半撑起身体, 安静看了一会睡得正香的毛团子。 确定霜降猫睡得正香,陶宁在被子里的手伸出, 朱唇为启在手心吹一口狐息, 虚虚悬在她身体上方。 淡淡的白光悄无声息没入霜降猫的身体里, 继续温养着被撕裂的灵魂。 据520的查询, 它说猫睡在脚边是想守护你,猫睡你头边是想被你保护。 但是霜降猫情况特殊, 她可能是想暗杀你。 宿主你一定要小心小命啊!从来没有研究表明, 小猫干掉人类的几率是零, 这结果多么可怕。 结果是陶宁不采纳这这一意见,将系统小黑屋半天才放出来。 但520一点也不生气,趁机追剧去了。 片刻后, 陶宁掀开被子, 动作轻缓地离开了房间。 她离开时没有锁上房门,虚掩着,留下一条缝。 枕头上的猫团换了一个姿势接着睡, 毛茸茸的肚皮一起一伏。 半小时后, 那明显的呼噜声停止,霜降猫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 便伸着脖子嗅闻从厨房传来的香味。 这香味比任何闹钟都管用,瞬间把睡梦中的猫给喊醒。 霜降猫迅速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床下跳,蹦蹦跶跶地往外跑去。 在吃饭面前,顺拐都是小问题。 况且顺拐怎么了,能走的腿就是好腿! 要说余霜降这些年成长的地方可不少,演技方面有显著提高,也变得格外会安慰自己。 两条腿变成四爪怎么了,这不是还能走? 从人变成猫怎么了,这不是还活着? “喵——!” 陶宁才从厨房里出来,一声猫叫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霜降猫早就在吃饭的地方等待了,乖巧蹲在一边,尾巴放在并拢的爪爪上,矜持又骄傲。 “今天的早餐有你喜欢的虾仁,不过西瓜昨天我放进冰箱里冰过了,小猫空腹吃容易拉肚子,所以换成了苹果。”陶宁习以为常地说着话,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回答她的话。 第309章 她把手上的碟子放在她面前,诱人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余霜降应了一声,挪前几步,埋头开吃。 没有西瓜有苹果也行,苹果也脆脆的。 陶宁又从厨房里拿出属于自己的早餐,坐在另一边开始吃。 吃完之后,陶宁准备出门。 但在出门前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霜降猫蹲在角落,眼看陶宁不紧不慢地在屋里到处走动。 相处几日,余霜降也算是对陶宁的习惯有所了解。 第一印象就是规律,作息时间规律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拍戏那么多年,余霜降的作息时间都是跟着剧组的通告单走,经常前一天大夜戏,今天下午戏份,明天就是通宵了。 在陶宁家里这几天的作息对于她来说某种程度上算奢侈,余霜降已经很多年没睡眠那么充足过了。 换了一身衣服的陶宁出了房间,随手拿起了柜子旁的梳子。 蹲一边暗中观察的霜降猫马上就动了,跳过茶几,踩着沙发走到陶宁腿边,尾巴微动。 霜降猫坚决不把自己当猫,只会猫叫,至于舔毛,舔爪爪洗脸这些事情她是坚决不会做的。 可霜降猫是一只长毛猫,毛发没有及时打理就会变得乱糟糟。 于是梳理毛毛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了陶宁肩上,每次出门前,回家后都得例行梳理一次毛毛。 时刻都要保持最好的状态,这个习惯早就刻进了余霜降的dna里,哪怕她变成猫了也不能忘。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陶宁刮走了梳子上的浮毛,扔进垃圾桶里。 余霜降睁开眼睛,扭头想一边看去,镜子里倒映着一只皮毛蓬松,双眼水润的猫。 猫的身后正坐着一人,垂着眼,细细清理掉梳齿上的猫毛,还有掉落到地上的都被她一一捡起来。 片刻后,她似有所觉转眸,看向了镜子,露出清浅笑意。 余霜降:“……” 她目光微动,悄悄转开了眼睛,忽略掉那漏一拍的心跳。 主动钻进包包,被拎起的时候,余霜降仰着脑袋看向包包缝隙间的外面,耳边偶尔传来陶宁跟楼上楼下邻居打招呼的声音。 那一刻,她心里想的竟然是幸好陶宁不会总对她喊芝麻卷这个名字。 任谁一听就知道这是宠物的名字。 遇上这么一个人,悉心照顾,天天在耳边用宠溺的语气喊名字,很难不沦陷,难度堪比唐僧过女儿国国王的情关。 最顶级的美人计不是直白的欲.望体现,而是潜移默化的,丝丝缕缕地钻入人心里,待醒悟过来时,织成网的情感早就笼络了她的心,再难挣脱开了。 今天陶宁没有前往公司,而是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张珂和徐一曼已经在工作室里了,这地方是陶宁用于专心创作,人不多,非常清净,接待客人也只会在楼下咖啡厅进行。 陶宁到的时候两人正在嗦粉,没想到陶宁今天还会提前到,还被陶宁抓个正着,嗦粉的两人呆住了。 张珂和徐一曼面都来不及吞了,忙站起身用杂志到处扇风。 “陶总你放心,我们吃完后会好好进行散味工作,不会让你里面的书也染上味道的。”张珂边扇边说。 徐一曼拼命嚼嚼嚼,也跟着扇风:“呜呜呜!” “……”陶宁看两人吃得满头大汗,默了默,抬腿往书房走去。 咔哒,书房门被关上。 两人如蒙大赦,呼了口气坐下继续嗦粉。 书房里,陶宁放下包包,把猫也放了出来。 第一次来陶宁工作室,霜降猫对这个新环境充满好奇,甩着尾巴尖跳下书桌,到处巡视。 陶宁的家里有一面墙的书,古今中外,类目繁杂,几乎什么都有,余霜降对剧本以外的文字不怎么感兴趣,都没仔细看过。 没想到工作室里的书的数量更是重量级,几乎差不多一间屋子四面墙,三面墙都放着书。 一本,两本,三本……余霜降晃晃脑瓜,太多了,数不过来。 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陶宁是她见过拥有最多书的人,因为不仅这件书房里,外面也有不少。 陶宁有事要忙,坐在电脑前工作,任由余霜降到处走走看看。 偶尔抬头看看,确定霜降猫所在的位置。 摘下眼镜,陶宁揉揉眼睛,转头朝外看去。 一会不见,霜降猫在落地窗旁殴打窗帘流苏,那编得精致蕾丝窗帘流苏被抓得一道一道的。 猫还在,她就放心了。 陶宁转回目光,继续工作。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再去看时,霜降猫已经窝在垂地上的窗帘上睡着了。 陶宁:“……” 有时候她分不清霜降猫究竟是个讲究人,还是生来随性。 坚决不吃猫粮猫条冻干,但是能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睡着,而且还睡得很安稳。 这便是余霜降多年演员生涯造成的小习惯了,在片场里趁道具组布景,余霜降在随地大小睡,然后会被工作人员摇醒继续对戏。 不拘场合,也懒得回房车走那几步路,抱着剧本直接睡。 被助理发现后,助理就会给她撑伞,免得阳光把人晒黑了。 陶宁推开椅子站起身走过去,动作轻缓地把猫挪到温暖舒适的地方继续睡。 不知道第几次从陶宁外套里醒来,余霜降非常淡定。 真猫从不回头看爆炸,她已经麻了,不想辨认这究竟是哪个牌子的衣服。 茶几的另一边,吃完饭的陶宁正在收拾餐盒,见余霜降也行了,熟练地掏出饭盒,摆出午餐。 霜降猫慢悠悠伸了个懒腰,跳上茶几,踱步过去吃,吃完之后喵了一声,陶宁就顺手收拾掉饭盒。 吃完后,陶宁也没直接回去继续工作,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削皮。 霜降猫歪头看了一会,忽然伸爪扒拉一下陶宁的手腕,动作轻轻,但意思很明显——我也想吃。 长长的苹果皮因为这动作中断,陶宁轻笑一声:“放心,有你的。” 霜降猫放心收起爪爪,安心蹲一边看陶宁削苹果分苹果。 得到属于她的那一份苹果,低头咔嚓咔嚓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脆脆的,挺好吃。 一边无声喝咖啡的张珂:“……” 有时候她觉得,这猫怪精的。 在陶宁和亲妹妹的耳濡目染之下,张珂竟然也不觉得陶宁对猫说话有什么问题。 * 下午三点,陶宁接了一通电话后,提前结束工作准备出门。 昨天陶宁联系的医生已经乘坐飞机抵达本市,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经过多方面考虑,余霜降现在这情况不适合转院,最好还是医生过来。 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楚总原以为陶宁会觉得为难,没想到她轻松答应。 不光答应了,今天就有人通知她说医生已经出发,航班以及航班时间发给了余霜降经纪人手机上,麻烦派人去接一下。 发消息的人正是陶宁的助理张珂,她亲自发的消息,不可能会戏耍人。 看了消息,楚总跟余霜降经纪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楚总不甚确定道:“难道我们之前误会她了?” 余霜降经纪人,即涂雪挠挠头:“可能她昨天下午说的话,是真的?” 助理齐小佳:“或许陶编剧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嘴硬心软这个词放在陶宁身上…… 沉默片刻,两个女人心底一阵恶寒,同时摇头。 业界有一句话,陶宁的嘴堪比眼镜王蛇毒,致死率百分百,而且她本人还真的戴眼镜。 不管怎么样,的确得准备车辆去把医生给接过来。 医生抵达医院半小时后,陶宁也抵达了医院。 霜降猫在包包里冒出猫脑袋,嗅闻道了空气中熟悉的消毒水气息,心情有些激动。 还以为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到医院,没想到今天就能回来。 电梯上行,抵达楼层时发出提示音,陶宁伸手轻轻把猫头按回包包里。 陶宁说:“等会外面人很多,先委屈你在包包里藏一下。” 既然已经到了医院,余霜降也不会急于一时,顺势缩回了包包里猫着。 病房前聚集的人比昨天多,那几个高层没有来,楚总本人倒是在的。 余霜降算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从十九岁到现在,没可能真砸她手里了。 人已经被推去做检查了,楚总坐不住,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 也不知道新医生的到来会不会带来好结果,人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事,时间长了,各项生理机能退化,复健也是个问题。 对于热度很高,诸多合约在身的艺人来说,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涂雪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楚总,陶老师来了。” 第310章 楚总马上收拾好表情,转头笑道:“陶老师来了,霜降已经被推去做检查了,不如你在家属客房里坐着休息会?” 陶宁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余霜降的身体,自然不会推脱:“好,那我就打扰了。” 楚总摇头:“这怎么能算打扰?” 涂雪适时开口:“这边茶水简陋,只有点速溶咖啡还有果汁,不知道陶老师想喝点什么?” 窝在包包里的霜降猫心想,挑剔精才不会喝有明显的劣质香油味的速溶咖啡,她只会要一杯温水捧在手里,半天也不喝一口。 果不其然,陶宁温声答道:“给我一杯温水就可以了,谢谢。” 刚要往里走,这时候后面传来了说话声。 包括陶宁在内,所有人都转头往后面看去。 一对夫妻出了电梯,正往这边走来,眉宇间有些眼熟,跟昨天见过的余霜降有几分相似。 涂雪第一个迈步过去:“阿姨和叔叔来了啊,其他医院来的专家已经到医院了,霜降被带去做检查了,等会就回来。” 见陶宁对他们感兴趣,楚总主动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霜降的爸妈,余先生,白女士。” 余霜降出道用的是本名,因为出道作就红了,公司一看这名字能火,就没再给她取新的艺名。 夫妻两都不是什么富豪家庭,跟网上说的没差,余霜降爸妈都在街道办里工作,工资不高不低,胜在安稳。 包包里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动作,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的刮了刮内衬,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近乡情怯,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却不敢冒头了。 陶宁默不作声把包包从肩膀处滑下,滑到胳膊肘处挽着。 这个高度,包包里的霜降猫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外面。 陶宁主动上前说话:“余叔叔,白阿姨两位好,我叫陶宁。” 楚总笑容微顿,微微转眸用余光看向身旁的陶宁,终于咂摸出一点不对来。 凭她认识的陶宁,那是眼高于头顶的人,虽说傲气但不傲慢,但这样温温和和喊叔叔阿姨套近乎…… 态度好得好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 白阿姨只觉眼前一亮,下意识唇角牵起笑容:“诶,你是来看我们小霜的吧。” 余先生也认真说:“说来还是要谢谢你给小霜联系医生,带来了新的希望。” “客气了,同处同一行业,就算是朋友,我也不忍心看余霜降这么一颗新星蒙灰。”陶宁说得面不改色。 “……” 包里的余霜降听了这话,很难继续悲伤下去,甚至想用后腿挠挠耳朵。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娱乐圈内只要是个活的,年龄相差在十岁以内的,都是竞争对手。 哪里来的同一行也就是朋友的说法。 殊不知包包外面,气氛也同样微妙,楚总差点没憋住,手握成拳头抵住唇低咳一声。 齐小佳和涂雪两人沉默,悄悄对视一眼。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陶宁还是个张口就来的,她敢说,大家都不敢听。 这演技能赶得上余霜降了。 白阿姨很是动容,对陶宁的好感节节高升:“都快别在外边站着了,都进来吧。” 夫妻两平时只追女儿的剧,剧外的纷纷扰扰他们也看不懂。 一时之间没认出这人正是直言余霜降花瓶,把她气得牙痒痒,喝醉了也要大骂让她等着瞧的陶宁。 从小对自己高要求,哪怕是拍摄期间也没落下课业的余霜降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当然气得不行。 窝在包包里的余霜降能感受到她爸妈明显热情起来的态度,陶宁自觉把身份放在小辈上,礼貌备至。 这态度,真真把艺文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余霜降还昏迷不醒,她们都想去问余霜降什么时候跟陶宁那么熟络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余霜降默默把头埋进爪爪里,不忍面对。 不知道为什么,自如应对的陶宁在她心里成了只狡猾的狐狸,正对着她爸妈摇晃着蓬松的大毛尾巴。 我的妈,我的爸,你们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第196章 有狐焉(娱乐圈)9 饶是霜降猫暗自着急, 她的心声不能被外面的爸妈听见。 齐小佳给陶宁倒了杯温水,陶宁伸手接过,到了句谢后继续跟余霜降父母说话。 在这个行业里浸.淫.多年, 陶宁自然有一套处事方式, 只要她愿意能和任何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楚总今天属于是大开眼界了,她第一次看陶宁除了在采访外说那么多话。 助理齐小佳则认为,这分明比采访话还多,采访的时候陶宁都言简意赅, 疏离而斯文。 被陶宁捧在手心里的温水转凉时,外面终于传来的喧闹声, 医疗床被护士推着匀速前进。 这声音惊动了坐在对面的余霜降父母, 夫妻两放松的神情顿了顿, 霍然起身, 很快双眼又变得忧愁起来。 陶宁跟在几人身后,向门口走去。 护士快速而稳重道:“病人家属不要着急, 患者才做完检查, 不建议现在进行探视。” 随后而来的几个医生跟身边同事低声说了几句, 一位面容较为年轻的医生开口问:“患者余霜降的家属在吗?麻烦过来一下。” 余叔叔马上说:“我在的我在的。” 涂雪放心不下,也跟着一块去办公室里,医生们都知道这是患者的经纪人, 倒也没说什么, 让她一块陪同 年轻医生态度温和:“我们进办公室说吧,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夫妻两马上分了一个人过去,白阿姨站在原地照看余霜降。 陶宁仗着身高优势, 站在几人身后, 也能从她们的肩膀处看见被推回病房的余霜降。 昨天距离远,很多细节看不清楚, 现在很能很清晰地看见医疗床上躺着的年轻女人面容清丽而苍白,宛若一朵晶莹剔透的玻璃花。 昏迷第四天,只靠营养液维持生活,对她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不少影响。 陶宁嘴唇微动,双瞳紧缩一瞬,红唇间呼出一口狐息。 那一抹白悄无声息地隐入余霜降的身体,病人被步履匆匆的护士推进了病房,家属暂时止步门外。 待处理好了病人情况,护士才会让家属进入。 病房内,护士两人合力将余霜降放回病床上,插上仪器,查看数据。 她们都认识病床上的人,还看过余霜降拿奖那一夜的直播,没想到亲眼见到人会是这样的场合里。 心想真是可惜,护士垂眼看向白软枕头上的脸庞,盯了片刻,她疑惑地咦了一声。 护士问:“你看看她,是不是唇色红润了不少?” 另一个护士看了看,觉得好像还真是,她低声道:“患者是演员,难道她纹唇了?” 护士否认了这个说法:“不能吧,做演员才不能纹唇,而且这两天她嘴巴干燥发白。” 而且这天气,还没入夏,也不至于把嘴巴热出血色。 另一护士看了一下余霜降的手指甲,她没有做美甲,指尖血色很正常,她说:“可能患者天生的吧。” 有些气色好的人就是天生唇色红,指甲也是,但大部分人的指甲都是呈淡粉色。 但看患者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护士两人安顿好患者后,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离开。 门外,陶宁被邀请回家属住房里暂坐。 白阿姨没有闲聊的心思,忧心忡忡地看向余霜降病房方向,偶尔转头,看向丈夫离开的方向。 她看见医生手里拿了不少检查单子,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陶宁垂着眼眸,目光落向包包里,眉心微动。 好像是错觉,刚刚包包里窝着的霜降猫叫了一声。 下一刻,更大的动静声告诉她,刚感受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喵!喵喵……嗷呜!” 齐小佳疑惑抬头:“什么声音?” 伴随着几句稚嫩猫叫,藏在陶宁包包里的小猫不断动作,在里面折腾一会后,循着光明往外探出猫头来。 一通乱拱,包包里的长毛猫脑袋上的毛毛被揉得凌乱。 毛茸茸的猫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抬下巴,朝陶宁发出了控诉意味十足的长叫:“喵——!” 陶宁:“……?” 片刻后,她倏地抬头,看向墙面,这面墙之后是余霜降的病房。 齐小佳她们眼睁睁看着陶宁包包里钻出一只猫,还没来得及想陶宁竟然会养猫,离不开到要把它带到医院。 “喵!” 那只猫已经伸出一只爪子,挣扎着要往外爬出,幼猫还不懂收敛爪子,把她包包抓出一道道抓痕。 陶宁却没有理会,盯着墙面思忖,看也不看伸手把猫爪捏住,放了回去。 “喵嗷!”那只猫很不服输,非常犟种地把刚刚放回去的爪子又伸了出来。 白阿姨却对着猫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她说“小霜之前总说有空了想养一只猫,又怕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小猫放弃了这件事情。” 第311章 话音刚落,隔壁病房传来护士惊喜的声音:“祝医生,病人苏醒了!” 白阿姨脸上的饶有兴致尚未收敛,她人已经走了出去,齐小佳马上跟上,被行动更快的医生经过。 尾随而至的余叔叔追在涂雪身后,手上拿着雪白检查单,眼里惊喜和迷茫交错。 沉郁多日的楼层,因为一句话忽然热闹起来了。 余霜降被两个护士扶着坐起来,看了周围一圈熟悉的脸庞,朝白阿姨伸出手:“妈。” 白阿姨忙接住她微凉的手,下意识合拢起来,包在手心里捂暖:“妈妈在,妈妈在呢,这几天我和你爸担心得不行,幸好你醒了。” 余霜降刚刚醒来,意识还不太清醒,她又问:“爸呢?” 病床前,人群后传来带着喘气的应答声:“我在。” 涂雪和楚总忙退开一步,露出因为刚刚着急跑太快,正坐在椅子上平复心跳和呼吸的余叔叔。 余叔叔摆摆手:“我在的,让我喘口气先,最近天气不太爽利,有点高血压。” 余霜降大脑一片空白,前一刻她还窝在包包里不敢动弹,压抑着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后一刻她就在病床上睁开眼睛。 我回来了?不是梦? 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打着点滴的左手虚虚握成拳,总感觉一切还不切实际。 握拳手用的力气不小心重了些,针管处皮肤传来微微刺痛。 另一双手忙伸过来,护士阻止了她的握拳动作:“不要那么用力抓着手,容易鼓包的。” 白阿姨忙说:“小霜你听护士的话,把手送开点。” 余霜降放松了力气,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我回来了,不是梦。 忽然想起什么,余霜降放松的力道又紧绷了些,下意识在病房里寻找什么。 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医生在跟妈妈说什么也顾不上去听了,左不过还是那些老调重弹,说什么没有问题,无法查清具体原因。 目光落到一处时,余霜降停住了,跟对方四目相对。 陶宁正站在门旁,一手把不断往外钻的猫头轻按下去,这只猫实在是太不怕生了,对这那总阻挡它往外跑的手就是一口。 或许是力道不重,啃了半天也没见它对陶宁造成什么伤害。 余霜降压根不知道寻常动物很难对一只九尾狐造成什么伤害,只以为是小猫力气不够。 这个人,作为余霜降的时候,余霜降没有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网上的风风雨雨,放在现实,双方只是萍水相逢。 余霜降目光微动,落在了她手上的三花猫身上,作为猫,余霜降倒是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还是时刻注意余霜降状态的白阿姨先发现了陶宁,忙招呼道:“小霜你不知道,你生病这几天你朋友经常来看你。” 齐小佳可是听过喝醉的余霜降叨叨一晚上被说花瓶这件事,害怕刚醒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余霜降跟人怼起来了,这场面可不好看。 齐小佳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小霜姐,现在给你做检查的医生是陶老师介绍过来的。” 说着,她用眼神疯狂示意余霜降——答应我小霜姐,咱不干当面蛐蛐人的事情。 “……”余霜降看着陶宁一步一步走进来,心想她不能再知道了。 陶宁寻了个空位站在床边,清透镜片上似乎倒映着余霜降的脸,唇角挂着往常不变的清淡笑意,似凉薄又似热情,她温声询问:“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余霜降没着急回答,还真感受了一下,指尖点了点额头,“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刚睡醒,有点头晕。” 陶宁又问:“不疼?” 余霜降摇头:“不疼。”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哪里疼,身体连久躺的僵硬麻木感也没有,好像她不是昏迷了四天,只是睡了一场舒服的午觉。 陶宁有点明白为什么余霜降会提前醒来。 原世界线里,余霜降超过一个月没醒来,错过了产品直播,惹得流言四起,久到公司放考虑放弃她,培养下一个的可实行性。 最知道余霜降日常生活的齐小佳睁大了眼睛,不是很理解眼前的画面。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双方早有交集? 不过自余霜降获得视后奖杯,就没提到过陶宁的名字,凭她为人是早就抛之脑后的。 但看现在情况好像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齐小佳继续暗中观察。 远道而来的专家也没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余霜降情况特殊,身份也特殊,担心病人还会有什么后遗症,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最好还是把病因给排查出来,以免留下后患。 只要人醒过来,楚总还不至于吝啬到给人病假都不愿意,忙应下了这件事。 余霜降所住的病房以及一切出资都是公司在提供,她让余霜降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有公司负责。 交代完这些,楚总准备回公司,她其实挺忙的。 病房里的人渐渐散去,交代完注意事项的医生都离开了,几小时后再过来查房。 时间渐渐晚了,陶宁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她把乱动的猫抓回包包里,起身告别。 临走前,陶宁对余霜降说:“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本犯困的余霜降精神了点,睁开眼睛,下意思问:“你要走了吗?” 习惯了每天有个人在,忽然不在了,有点不习惯而已,话问出口后,余霜降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太对劲。 正起身的陶宁笑了:“如果你要我在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需要回家拿一下我的电脑。” 清影那边催稿跟催命似的,拿了大纲就开始准备立项,准备年前就要完成选角和开拍。 余霜降彻底清醒了,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这病房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不打扰你工作了。” 齐小佳怀疑自己失去了所有怀疑的力气,主动起身道:“我送送陶老师吧。” 作为助理,齐小佳负责替余霜降忙这些琐碎事情,总不能劳动白阿姨和余叔叔去。 陶宁不置可否,带着玩累了,睡着了的小猫离开。 夜里的私立医院安静了不少,护士们的脚步声也格外的轻,走廊上灯光大亮,倒影在瓷砖地板上。 齐小佳跟陶宁并排而行,这两天的见面,态度温和的陶宁消除了齐小佳微妙的害怕。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跟金手指编剧一块走。 齐小佳主动按电梯,银色电梯门倒映着两人模糊的身影,胆子突然变大的她小声问:“陶老师,你跟我们小霜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陶宁眉毛微动,唇角笑意内敛斯文,反问:“你很感兴趣?” “……”齐小佳在这一刻,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业界眼镜蛇这个外号,忙否认道,“也不是很感兴趣。” 陶宁又问:“为什么?” 齐小姐像是听见了恶魔低语:“……” 所以她是应该感兴趣,还是不应该感兴趣? 在陶宁的目光中,脑袋发涨的齐小佳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我,我有私人助理的职业素养,不会随便打听小霜姐的私人隐私。” 陶宁好听,但感觉没什么感情的笑声应和道:“挺不错,很有职业素养。” 齐小佳内心宽面条泪:“……”你敢说我都不敢认。 电梯来了,陶宁独自迈入电梯,对齐小佳说:“送到这就行了,我自己下去吧。” 齐小佳:“可是……” 陶宁在这时,给她致命一击:“要是好奇的话,可以趁现在去问问你们小霜姐啊,拜拜。” 电梯门合上,缓缓下行。 剩下一个对着电梯门汗流浃背的齐小佳:“……” 满腔好奇心,早就在陶宁两句反问中碎成渣渣,她再也不想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几分钟后,齐小佳把余霜降的手机拿给她。 病床上的余霜降刚吃完饭,拿过手机随意看了几眼,又放下来了。 她现在没心情玩手机。 齐小佳只见她手机拿起又放下,没点开任何一个社交软件,不由疑惑道:“小霜姐不看看吗?万一陶老师给你发消息呢?” 余霜降想也不想道:“不可能。”她压根没加上陶宁。 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几天余霜降的经历。 车祸昏迷就算了,穿成陶宁的猫被照顾了好几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会被抓去医院做各种检查的。 她才不傻,不会到处说这件事。 但面对陶宁,总觉得有种心情微妙的感觉,估计是以前总仰头看她,现在可以平视她的缘故吧。 齐小佳学陶宁发出那句灵魂质问:“为什么?” 余霜降用被子蒙住脑袋,闭眼睡觉,被子里传来嗡嗡的声音:“没有为什么,我困了,要睡觉了。” 第312章 齐小佳只好不再问了,闭上嘴,只留下一盏夜灯,悄悄离开。 * 第二天,余霜降依然在医院里醒来,忐忑不安的心落回心口。 昨晚上的经历不是梦,她是真的回来了。 余霜降分外神清气爽,脑袋一扬:“妈,今天有没有给我做好吃的?” 白阿姨把她脑袋按回原地,习以为常道:“就知道你会问,早就做好了,在隔壁放着,等会温给你吃。” 余霜降恨不得马上下床溜达,活动活动她快躺僵硬了的身体,睡了几天醒来不觉得酸麻发痛,睡了一晚上倒是觉得浑身不爽快,感觉骨头都要散掉了。 好歹是被白阿姨给按住,让她好好吃了饭在下床溜达。 几天没吃饭,也不敢给余霜降吃什么,只做一些好消化的食物,还得定量吃。 不然太久没吃饭,乍然吃很多容易给肠胃造成负担,反而得不偿失。 吃过饭,在医院楼下溜达一圈的余霜降觉得困了,伸了个懒腰,觉得是时候回病房休息了。 涂雪:“溜达两小时了,应该够时间了,要不要穿件衣服?” 余霜降不太冷,摇头道:“我不冷,有点困了,想回去睡一会。” 涂雪:“那还能走不?” 余霜降:“应该可以。” 那就是不可以的意思。 齐小佳和涂雪忙过来把人带上去,齐小佳推着轮椅:“不如小霜姐坐轮椅上吧,我推你上去。”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重重坐在轮椅上,脑袋一歪,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抱着毯子准备给人盖上的涂雪:“……” 齐小佳:“……” 这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晕过去了! 齐小佳惊恐大喊,把轮椅一扭就往楼里推去:“医生!!!小霜姐又晕过去了!!!” 涂雪试图掐人中:“霜降?霜降你醒醒。” * 等余霜降意识回笼,再次醒来时,只听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那声音语气平和道:“芝麻卷别玩了,过来吃罐头。” 霜降猫眼睛一斜,小小的身体,杀气十足——你叫谁芝麻卷呢? 陶宁拿着开封的罐罐:“……” 第197章 有狐焉(娱乐圈)10 才醒了不到一天, 人又晕了过去,医生用尽了手段也没能苏醒过来。 但各项检查报告依然表明,余霜降一切正常, 她好像只是在睡觉, 但因为睡得太沉才喊不醒。 哪有人睡觉会喊不醒,好不容易睡个整觉的楚总在公司接到来自经纪人的电话,直接眼前一黑。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助理进来询问道:“楚总,品牌方有人来对接, 询问一周后余霜降的直播能否如约进行, 我们该怎么回复?” 这些日子余霜降住院, 经纪人涂雪手上业务总有顾不过来的地方, 便分给旁人帮忙料理。 余霜降还没有组建自己的工作室,大部分业务还是公司在管理, 不然这点事情不至于问到楚总头上。 品牌方还不知道余霜降车祸住院的事情, 那边有此一问只是提醒一下艺人这边不要失约, 再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楚总也愁:“你问我,我也想问问该怎么办?” 助理听明白了,她说:“那我去跟那边照常对接吧。” 事已至此, 只能这样了。 这边最多只能拖延三天, 三天后如果余霜降还不醒来,只能通知那边取消这次的直播。 但在这之后,余霜降昏迷的消息就再也按不住了。 这是一个新旧交替极快的地方, 还是上升期的余霜降爆出昏迷的消息, 想也知道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艺人无法维持合约,之后的合约只能全部违约, 如约赔偿。 * 与此同时,陶宁在霜降猫的瞪视中,缓缓收起手上的罐罐。 徐一曼敲门进来送资料,见那三花猫甩着蓬松的大毛尾巴来回走,陶宁在一边,把开封的罐罐藏在身后。 不知内情的徐一曼以为陶宁在跟小猫万躲猫猫的游戏,比如拿罐罐勾引小猫。 徐一曼一推眼镜,疑惑道:“陶老师,芝麻卷不是不顺拐了吗?怎么走路又顺拐了?” 陶宁:“……” 该怎么说?此猫非彼猫。 陶宁低咳一声,把开封的罐头放在一边,用纸巾盖住,对徐副助说:“你把这个罐头喂楼下流浪猫吧。” 徐一曼应了一声,而后又问:“芝麻卷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陶宁沉默一瞬,脚边的猫还在烦躁打转,猫尾巴尖一甩一甩的,这是极其不耐的表现。 陶宁说:“芝麻卷是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鸡肉味罐罐是芝麻卷的最爱,但放在余霜降面前只有被掀摊子的下场。 徐一曼还想问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吃。 转头一看,陶宁随手捞起猫放进包里,完全把沙发边上的猫包无视掉,又拎起电脑包准备往外走。 陶宁留下一句话:“我有事出门一趟,工作室不用给我留门,都先下班吧。” 徐一曼看那修长背影,内心肃然起敬,换做是她,在被毁掉一个包包后还愿意把不知力道轻重的猫放进包包里。 毕竟那包包价值好几个达不溜,被抓成那样想修复都难,徐一曼是真不舍得qaq 一颗毛茸茸猫头从包包里探出脑袋,幽怨地盯着外面,两只毛爪子搭在下巴处。 徐一曼立马原谅了这个世界,如果她有猫愿意把包包当成猫窝拎着走。 * 快速给霜降猫做了一顿饭,放在她面前。 陶宁本担心她会因为苦恼不愿意吃,已经做好了带着走的准备,没想到余霜降直接化愤怒为食欲,干完了面前的牛肉。 砸吧砸吧嘴,霜降猫长长叫了一声:“喵——!” 陶宁顺势张开包包,余霜降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换了一个包包,但还是钻了进去。 窝就窝吧,总比被关屋子里走不出去强, 昏迷来得突如其来,她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眼睛一闭又回到猫身了。 好在她的魂穿不是随机选择一猫,回到了原本的猫身。 余霜降想都不敢想,要是穿成老鼠,蟑螂,或者蚊子,她真的会忍不住往人身上飞。 反正瞎穿,来啊,造作啊。 拎起包包,陶宁出门乘坐电梯下车库,挽在她胳膊肘处的包包似乎传来源源不断的怨念。 陶宁找到自己的车,把霜降猫放在副驾座上,包包随手一扔,坐上驾驶座把车开出去。 好巧不巧,今天前往医院的路上刚经历一场车祸,路被封了,严重堵车。 陶宁只好调转方向盘,从另一条路钱前往医院。 这一回,余霜降没有上一次前往医院的兴奋,心情郁闷地趴在副驾座上,尾巴尖一点一点的。 好不容易回去一次,不到二十四小时又回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弄不明白。 说不定一靠近身体就会回去呢? 余霜降终于找到理由让自己振奋一二,随后又想她又不是第一次去医院,也不见自己第一次有什么反应。 如此转换,应该是有什么契机。 坏就坏在,余霜降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契机。 正在等红绿灯的陶宁眼见窝成一团的霜降猫忽然兴奋,没过几秒,又蔫吧吧地窝了回去。 悬在她身体上的无形乌云似乎又加重了,蓬松的毛毛塌了下去。 哪怕穿成一只猫,也浑身是戏。 前方绿灯亮了,陶宁隐去笑意,继续开车。 绕了原路,这一次前往医院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不少,等余霜降再次醒过来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 霜降猫耳朵微动,她好像听见了陶宁正在和谁在说话,她不止和一个人说话。 一句祝医生,让余霜降明白陶宁正在和医生聊天。 听起来她跟这几位医生还挺熟稔,几秒后,霜降猫后知后觉地想起,祝医生就是陶宁介绍的专家,她怎么可能会不熟悉。 总感觉回到猫的身体,智商也跟着下降一大截。 祝医生说:“……脑神经检查未发现异常,原因还不确定,现在我们尽可能唤醒病人意识。” 陶宁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办公室。 窝在包包里的霜降猫向上抬头,本能对外面世界感到好奇。 却见一道白光飞来,悄无声息没入了霜降猫眉心中。 起初她以为是天花板的灯光太晃眼,不知不觉间,余霜降觉得意识往下沉,慢慢闭上眼睛,她又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余霜降意识回笼。 躺在床上的人纤长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病房内洁白的天花板。 耳边传来熟悉且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余霜降心念微动,转眸向声源处看去。 熟悉的人影正坐在病床旁,长发随意扎起,在脑后绑了个温婉的低丸子头,有缕碎发垂在脸侧。 第313章 她眼前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眉眼低垂,对着电脑认真工作,指尖击打键盘的清脆声不断传来。 在昏迷病人旁边打键盘,还不会收敛分毫,挑剔精在这世上也是独一无二了。 余霜降穿过那倒映着电脑屏幕的眼镜片,往那双微垂双眼看去。 在人前,陶宁总戴着金边眼镜,笑得疏离,很少人见过她不戴眼镜的模样。 余霜降看过不少次,她的想法是——建议陶宁不要摘了她的眼镜。 这是她见过最有辨识度的眉眼,笑起来像是在眼睛里藏了一双钩子。 这目光有如实质,惊动了专心工作的陶宁,她繁忙不息的动作一顿。 陶宁抬眼朝病床看来,不意外她的醒来,习以为常道:“你醒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她把腿上的电脑放在一边,伸手去扶想要坐起的余霜降,还随手在她腰后塞了枕头给她靠着。 余霜降靠在枕头上,搀在胳膊上的手松开,蜻蜓点水似的不留痕迹。 以前余霜降是不太相信陶宁是个平等攻击每一个人类的挑剔精,她觉得人是有情绪的,总有偏好。 现在她非常相信这句话,因为陶宁跟她说话的语气跟对芝麻卷说话没什么区别。 甚至她对刚醒来的自己不像是在面对一个昏迷病人,只是一个睡了一个短暂午觉的朋友。 陶宁走向病房内桌子前,给余霜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她:“叔叔阿姨他们下楼有事,我替她们看一会。” 余霜降双手捧着温度适宜的水,不疑有他,喝了一口后,她左右看看,又问:“我经纪人和助理她们呢?” “这么快就嫌弃我碍事,想赶我走了。”陶宁语气惆怅,“你可还喝着我倒的水呢。” 这话说得余霜降多恩将仇报,吃完不认账似的。 余霜降磕巴一下,抿了抿水润双唇:“我,我哪有。” 陶宁双手抱臂:“如果我回答你,你经纪人和助理回公司忙了,你下一步是不是是想问,我为什么还在这,不用忙工作吗?” 被猜中心思的余霜降:“……” 不是,她真的没点读心技能在身上吗? 余霜降的沉默被当成肯定,八面玲珑的她在陶宁面前罕见没了话。 陶宁也就把沉默当成肯定了:“这不是有人突如其来的昏迷,我介绍的医生没能给出准确答复,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了。” 介绍医生不说,还亲自跑上跑下,这么好心的人余霜降还真没见过几个。 甚至觉得陶宁有点好心得过分了,她若是只抛下联系方式,那也是施恩于人,没必要亲自过来医院好几趟。 余霜降终于忍不住了,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过往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陶宁点评过的艺人那么多,她余霜降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估计早就被她忘在脑后。 连余霜降也不对这件事感到耿耿于怀,更不会像是要向对方证明什么一样,张榜自己的荣誉换来对方的肯定。 陶宁唇角笑意动人,语调低柔:“你想知道?” 余霜降:“对,我想知道。” 陶宁合上笔记本,放回电脑包里:“那等你康复之后再来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霜降:“……” 余霜降心中默默腹诽,你们搞创作的都喜欢留悬念么? 陶宁缓缓坐回位置上,头微歪,姿态闲适道:“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余霜降听不得质疑,尤其听不得来自姓陶,某宁的质疑,马上应道:“我当然有。” “那不挺好的,我等着你来问。”陶宁只管说,也不管余霜降心里有多好奇。 忽然想起什么,她复而起身,朝床头坐着的余霜降靠近。 随着她的靠近,余霜降不断往后缩,背部紧紧贴着柔软的枕头,双眼睁大,似乎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后退得不能再后退了,余霜降问:“你要干什么?” 陶宁长臂一伸,指尖按上了床头的床头铃,无辜道:“我没干什么,你醒了,不得喊医生过来看看吗?” 余霜降:“……”好像也是。 陶宁捉狭道:“那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说你头上有片落叶,我给你摘下来?” “……”这是偶像剧常用心动桥段,余霜降忍不住反驳:“室内哪里会有花?” 陶宁是不是好心人,还有待商榷,但她是个有点心眼的人,非常确定。 按响床头铃后,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到了病房,楼下的爸妈也闻讯赶来,齐聚在病房中。 余霜降被几个医生包围,询问各种问题,被问话的余霜降跟小学生似的,问什么答什么。 一切情况看起来都很好,医生再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离开继续研究。 期间陶宁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她转身出去接听电话。 白阿姨坐到床边,向余霜降伸出手:“小霜口渴妈妈给你倒水,病房里的水是凉的。” 余霜降疑惑,看了眼被喝了好几口的热水:“可是这水是热的啊。” 桌前,准备拎着水壶去隔壁煮热水的余叔叔迷茫回头:“热的?这水壶里的水是冷的,你这热水哪来的?” 余霜降下意识回答:“就是陶宁从桌子上给我倒来的……” 说着,余霜降疑惑歪头,手握着水杯不确定地说:“当时她是从哪里给我倒水的来着?” 转眼,余霜降目光看向陶宁没拿走的包包,她试图找出保温杯存在的痕迹。 一番寻找后,她没能发现保温杯,那放在一边的包包一阵明显的震动后,口袋处冒出一颗凌乱的猫头。 “咪嗷——” 白阿姨阿了一声,弯腰把包包拎了起来:“是芝麻卷,你睡醒了啊?” 芝麻卷是只不怕生的猫,对谁都自来熟,她朝白阿姨稚声稚气地喵了一声。 比起刚刚睡醒的嗷嗷猫叫,这一声明显地夹起来了。 余霜降盯着猫头,陷入沉默,拼命回想自己猫叫的时候不能这么夹吧? 芝麻卷后爪一蹬,喵喵叫着要往外挣脱。 白阿姨没养过猫,对着软绵绵的生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忙把包包给放下来了。 芝麻卷顺利离开了包包,四爪踩在病房地面上,竖起大尾巴,好奇地四处嗅闻,然后走向白阿姨。 “你别跟着我腿,小心我踩着你。”白阿姨忙退开,生怕踩到这小东西。 余霜降侧出身体去看,发现芝麻卷还真不顺拐,猫步标准。 怎么她就是顺拐的? 可她以前军训一点都不顺拐啊。 不得其解。 竖着尾巴在地上走了一圈,芝麻卷终于发现了床上这片新天地,摇摇屁股,后爪一蹬就跳上了床边。 余霜降默默对比,在跳高高方面上,她还是输给了一只真小猫。 这个高度,余霜降得爪子挂着床单才能顺利上去,但是芝麻卷不用。 不对,她干嘛要跟一只小猫比到底谁蹦得高啊? 芝麻卷已经踩着柔软的被子,翻山越岭似的走向余霜降,扬起脑瓜喵了一声。 “……”余霜降没忍住,伸手摸摸脑袋。 小猫,可爱。 等陶宁接完电话,交代完事情再次回到病房,里面其乐融融,不时传出大大小小的猫叫声。 全是芝麻卷叫的,这猫不光不怕生,还是个自来熟的,谁都能唠嗑几句。 手机揣回口袋里,陶宁走进房间。 只见余霜降抱着猫玩,察觉到陶宁过来抬眼看她,正在抚摸猫头的手腕上有一点明显的红痣。 余霜降挠芝麻卷的下巴的手指停住,不太好意思笑道:“它,它醒了,我就陪它玩了一会。” 应和似的,芝麻卷嗓音嘹亮地喵了一声。 * 之后几天,余霜降不再长时间昏迷,但随之而来的,她变得随时随地昏睡过去。 每一次晕倒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 有可能正在吃饭,眼睛一闭就晕过去,也有可能正在吃药,药还没吞下去,人又睡过去了。 吓得护士忙把她嘴里的胶囊抠出来,以免病人呛着,导致窒息。 可奇怪的是,每一次醒来后,余霜降的状态都不错,没有表现出其他症状。 不光医生麻了,艺文那边也麻了。 合作方那边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风声,派人来询问合作艺人情况是否良好,能不能保证接下来的合作。 艺文只好先糊弄过去,试图商量能否更改直播日期。 给出的理由是余霜降的确在住院,但是昏迷这事绝对子虚乌有,并配上身穿病号服的余霜降撸猫视频。 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告诉合作方——看,我们的艺人挺活蹦乱跳的,这不是在跟猫猫玩耍么。 这视频取信了合作方,给出回复会商量一下能不能更改日期,艺文这边松了口气。 第314章 因为人醒了,但没办法一直维持清醒,谁也不知道余霜降会在什么时候睡过去。 几番观察后,祝医生根据病情得出新结论。 “初步怀疑,患者余霜降患有发作性睡病,发作时间不定,睡眠时长一般会持续在一小时左右。” “但患者每次发作的时长都在四五小时以上,却没有其他并发症,属于特例。” 旁听祝医生结论的陶宁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片刻后,缓缓把手放回原处。 余霜降沉默听着这结论,唇角一抽,她想说她不是发作性睡病,而是穿到一只猫身上了。 但要她说出这结论,祝医生估计要把她往精神科拉去。 随着直播的时间越来越近,更多的传言甚嚣尘上。 距离开播的前两天,一条热搜空降—— #余霜降车祸昏迷不醒# 热搜里,附有昏迷中的余霜降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视频。 那视频虽然模糊,但余霜降的脸几乎不会有人会认错,一眼便知道是她没错。 联想到余霜降最近都没有露面,粉丝们瞬间慌了,纷纷涌到工作室微博下询问。 余霜降有事,浑水摸鱼的人不在少数,各种营销号立马出动,各种揣测,各种造谣。 不是说余霜降命不久矣,就是说余霜降毁容了,残疾了。 公司当然第一时间辟谣,表明绝无此事,还表明已经做好取证,将会起诉造谣的账号。 可这一条辟谣并不能取信于大部分人,没见到余霜降之前,她究竟如何是众人心中的一个疑惑。 一博主甚至大言不惭:“你说她没事就没事?怎么不让她出来走两步?” 第198章 有狐焉(娱乐圈)11 按下了一批胡乱揣测营销号, 可流言难息,架不住有更多的人加入揣测。 各种玄学博主,看相博主, 玄学博主齐齐冒头, 纷纷探查余霜降酒精有没有遭遇车祸之谜,分析视频一个比一个热度高。 有的看相博主抓住机会,就着余霜降杀青视频里开始一帧一帧解析,连印堂发黑, 有性命之忧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像余霜降不是出车祸躺在医院里,而是人已经在太平间了, 浑水摸鱼的人直接给余霜降哭坟, 想引起余霜降粉丝恐慌。 一批吃瓜群众后知后觉, 距离余霜降发杀青博的时间,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期间有几条商务博,并不在大家的考察范围内, 商务博让助理发一发又不难。 甚至还有各种车祸现场观众的作证, 都说余霜降的确遭遇车祸, 他们就是在现场的车主,还有的说跟她一个医院,看她妈妈哭天抢地。 一个个说得声情并茂, 好像当真亲眼见证。 闹闹哄哄一整天下来, 各种博主也没说个定论,光顾着刺激和忽悠人。 得到的答案无意例外都是——余霜降的确遭遇车祸了。 网友们:“……” 怒而掀桌,这不废话吗!? 余霜降车没车祸有视频在, 大家还不知道吗? 大家伙真正在意的是余霜降到底有没有事, 是不是真昏迷了,以后娱乐圈失去一个演技不错的大青衣。 博主们的答案依然是故弄玄虚, 但信誓旦旦余霜降绝对有事的视频热度总是最高的。 茶余饭后,谁不爱看点猎奇的东西刺激眼球,娱乐圈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重量级的大瓜了。 当有人怀疑是不是余霜降公司的一次炒作,但这说法都被大众否认了,现在的余霜降用这种手段炒作根本不是锦上添花,是火上浇油。 利用社会舆论给自己造势,反而会被官方点名,得不偿失。 放话让余霜降出来走两步的博主得到不少吃瓜人和粉丝的支持,眼见天黑了,又亮了,都过去一天,艺文那边还没有再出第二个声明。 博主心想稳了。 事情发生后几小时内是最佳的澄清时间,都过去一天了,艺文屁都没放一个。 肯定不是艺文不想说,是不敢说。 不仅是这个博主,不少人也是这样想的。 但看余霜降粉丝说一天后余霜降有一场直播,余霜降工作室和品牌方都没有发出延迟直播或取消的消息,不免成为粉丝们心中的希望火种。 能不能见到人,就看明天了。 * 医院里,余霜降今天还醒着。 她刚刚亲自接听完不少电话,事情一经发酵,不管是知道装作不知道,还是刚知道的人,都打了电话过来试探一二。 在一系列坏消息中,起码有一两条好消息。 比如余霜降苏醒时间明显变长,还比如余霜降决定参加明天的直播。 不能再放任这种无端的猜测继续下去,这一次爆料明显是有备而来,故意搞的余霜降。 楚总助理一大早就跟涂雪通过电话了,那买热搜和爆料的人已经查清,都是另一所公司。 为了跟余霜降竞争一成长型大女主本子而造的势,特地花了更高的价格从狗仔手上买了视频。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这手段跟蟑螂似的,不打碍眼,打了嫌恶心。 要把人气笑的是,现在网络上已经开始提名谁能接手余霜降手上的资源,连小余霜降,余霜降平替都出来了,热度不蹭白不蹭。 娱乐圈这地方可不缺人,但是缺资源,占了便是占了,哪还有你的份。 照着这情况发展下去,就算余霜降是真的车祸住院了几天,也会在大众心理留下利用舆情炒作的印象。 按期露面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能直接堵住各种无妄的揣测。 涂雪知道余霜降是个要强的,切小号帮粉丝喷黑粉的事情都干过,她忧心忡忡道:“直播开始的时间是中午两点,你能坚持得住吗?” 白阿姨和丈夫听不懂这些事情,闻言也担忧地看着余霜降。 虽然他们不懂女儿的工作,但是这一次谣言能不能平息对余霜降未来的事业很重要他们却能明白。 余霜降按亮了手机屏幕,现在正好是两点半,她坚定道:“我看这几天时间我苏醒时间明显在延长,我觉得我能撑得过这一个小时。” 一般直播时间也就一小时左右,如果缩短在一小时内,或许有试一试的可能。 其实公司也是希望从余霜降身上得到这个答案,被派来的楚总助理松了口气。 楚总助理道:“也好,现在至少还剩下二十个小时能做准备,我回去跟楚总汇报这事。” 一身精英气息的助理步履匆匆离开,急促清脆的跟鞋声越走越远。 涂雪没办法了,她说:“我这就去回复品牌方,通知直播如期进行,这些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明天。” 说完,她也出去忙相关事宜了。 齐小佳被留下照顾余霜降,其实她也不用怎么照顾人,偶尔帮忙喊一下医生,给余霜降找一找品牌相关的资料。 这些资料余霜降一个月之前已经看过,现在拿出来再让她看看。 现在余霜降话题度那么高,明天直播肯定会有不少人来看,一帧一帧放大余霜降身上任何不妥之处,巴不得把她说过的话拆开来分析。 免得在明天直播里因为什么细节招来黑点,不如现在多做点功课以防万一。 满房间的人几分钟内散个干净,余叔叔和白阿姨下楼拿药去,齐小佳拿着下载好资料的平板回来,另一手上端着洗好切开的果盘。 齐小佳:“小霜姐吃点水果吧,阿姨买的车厘子很甜。” 说完,齐小佳总觉得哪里不对,似有所悟的敲击键盘声在耳畔响起,她终于想起了角落里的人。 齐小佳差点忘了陶宁还在,忙问:“陶老师要吃点水果吗?隔壁还有,我去洗点给你吃。” 一只皮毛蓬松光滑的三花猫正趴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睡觉,应该是天气又降温的原因,小猫把自己缩成一天,像一块蓬松蛋糕。 陶宁在隔壁椅子上狂敲键盘。 闻言,写得正酣的陶宁头也不抬:“谢谢,先放一边吧。” 齐小佳一听就知道陶宁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第n次投喂陶编剧失败,她朝余霜降一摊手,也出门去了。 余霜降在病床上吃了一个车厘子,对手机皱眉片刻,熄灭了屏幕不再看了。 旁边传来一声问:“看见什么谣言,让你那么生气?” 余霜降一惊,才发现利落的键盘声停了。 余霜降没着急回答问题,掀被下床,坐在陶宁面前,两手搁在膝盖上,用一种微妙的眼光打量她:“你每天工作很忙吧?在这待着,不会觉得难受吗?” 大家一旦忙起来,谁还会记得角落里坐了一个金牌编剧,但看陶宁怡然自得。 这种反差感,总觉得很少有人能接受的了。 陶宁抱着电脑:“那也没办法,因为我创作的剧本跟医院有关,正好是个机会,就留在这取材了。” 余霜降眼里的微妙消失了一半:“取材?” 第315章 陶宁好笑:“那你觉得会是什么?” 余霜降头摇得飞快:“我什么都没觉得,只是觉得这地方创作剧本,太委屈陶老师你了。” 陶宁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以前电影拍摄,导演脑袋一拍就是飞页,投资商大腿一拍给我塞个人来,不都蹲杂物间里写出来了。” 其实余霜降的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牙齿轻咬颜色浅淡的下唇,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蹲杂物间里写剧本,写完抱着打印机马上把剧本给打印出来的陶宁…… 这场面,还是有点难想象。 不过这话成功引起余霜降的好奇心,她小声八卦:“还有人敢往你剧本里塞人呢?” 真不会给陶宁给怼回去? 陶宁语气淡淡:“谁不是籍籍无名的时候过来的。” 余霜降心想也是,谁刚开始不都是这样,她是比大部分人强了点,开头不错,中间拉胯了一段时间,好歹现在能起来了。 难得的,余霜降竟觉得跟陶宁有几分惺惺相惜,差点把想问的事情忘在脑后。 她双手端来果盘,满眼笑容:“陶老师吃吗?”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余霜降说过,她的眼睛很会传达出情绪,非常细腻动人。 所以她眼里的试探在陶宁面前,显得尤为明显。 陶宁吃了一个:“不错,挺甜的。” “是吧,我也觉得很甜。”余霜降犹豫片刻,正想说话,“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能碰上我刚好醒来? 话没说话,病房门被敲响,例行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过来了。 余霜降只好止住了话题,站起身回头接受查房,陶宁身形微动,藏住了身后的芝麻卷。 它上午就跟着陶宁过来医院,玩累了睡了,可别闹出动静被医生察觉。 等医生们离开,齐小佳又捧着手机进来了,她忙问:“小霜姐微博你发了没?” 提起这事,余霜降语气懒懒:“我发了,刚发没多久,营销号截图搬走了,说我让助理发微博制造还健在的假象。” 余霜降怒塞一颗车厘子放嘴里嚼嚼嚼,吐了核:“我明明健在得很!非说我死了!” 齐小佳:“……” 陶宁:“……” 听说过造谣明星谈了,生了,三了,被造谣死了还真少见。 余霜降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是个不到三十的健康女青年,她当然觉得生气了。 齐小佳试图安抚:“小霜姐你别生气,这种就是故意造谣的,你千万不要看,关掉手机,休养生息。” 余霜降目光微动:“说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全都看了。” 齐小佳嘴角一抽:“不至于,咱也不用说得像看了什么奇怪的网站。” 旁边传来轻微键盘敲击声,余霜降马上回头对陶宁说:“你不许搜!” 我一大活人站你跟前,看什么营销号造谣我的讣告? 齐小佳不能再确定她小霜姐是真气昏头了,敢直接这么对陶宁说话。 陶宁双手举起,镜片后的双眼染上笑意:“我没搜。” “……”余霜降凑近看了看,她没看背对着她的银灰色电脑,而是看陶宁的眼镜片,随后指出,“你眼镜片上倒影的颜色跟我刚放发的自拍色块九成相似。” 陶宁摘了眼镜,双眼毫无遮拦地跟她对视。 认真观察,想要列举其他证据的余霜降忽然哑火了。 沉默了几秒,她慢半拍直起身说:“算了,就是个造谣的,你想看就看吧。” 齐小佳该敏锐的地方不敏锐,闻言她越过背对着陶宁,用手给自己扇风的余霜降,脑袋就是一伸:“陶老师我看看我看看。” 果然陶宁电脑页面上显示的是某个固定黑余霜降的营销号,在#余霜降发博#这条微博中力争上游,比粉丝还快。 消愁不是小丑v:余霜降真完了,公司也慌了,拿她的账号发博。【图片】 下面评论倒是没有如博主所愿,各种声音都有。 【众所周知,明星的微博都是有工作人员帮忙管理的,发个存货自拍,又不难。】 【众你个头,小鱼的微博就是自己管理的,你没看ip跟着她人走?】 【这图都是编辑过的,什么时候拍的都不知道。】 【往外发的图片当然要编辑,万一被私生找上门怎么办?】 【(白眼)你自己的图得p,还不允许明星p了?】 【既然信誓旦旦小鱼出事,明天中午14:00,记得来直播间收看,打肿你的脸!】 【还打脸,等取消直播的消息出来才是真打脸(吃瓜)】 【博主你出来,我保证不用鱼干抽你!你才完了!】 【同担不要拿我抽人(宽面条泪)】 余霜降的粉丝名叫小鱼干,小鱼干吃着香,但是大鱼干硬邦邦的,抽人可疼。 齐小佳看的正酣,还想亲自动手把页面往下滑,肩膀传来熟悉的力道。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齐小佳一顿一顿回头,对上余霜降的脸:“我是冤魂,来找你索命了。” 陶宁全程举着双手,无辜道:“你也看见了,我可没看。” 余霜降咬牙:“我当然看见你了,你这个罪魁祸首。” 陶宁:“……”被记仇了。 * 天色渐黑,借口要取材的陶宁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坐床上昏昏欲睡的余霜降马上提了精神,看了一圈,大家都在忙,她主动掀被下床道:“你等一下,我送你下去吧。” 她还没忘记自己想问的问题,可算找到了独处的机会了。 “好啊,你稍等我收拾一下。”陶宁抓起芝麻卷放回包包里,一手拎包包,一手拎电脑包。 跟爸妈说一声,余霜降披上外套跟陶宁并肩而行。 芝麻卷有点饿了,在包包里喵喵叫。 余霜降一旦紧张小动作就会多了起来,她主动摁下电梯。 电梯里,响起余霜降的声音,她假装不经意地问:“经过这段时间观察,你觉不觉得,每一次你来的时候就会碰上我醒来,这是不是有点巧合了?” 电梯门合上,缓缓下行。 陶宁给芝麻卷塞了一块冻干,让它抱着啃,转头问:“可能是我每次来的时间都跟你的苏醒时间重合?” 毕竟两人现阶段还不算熟络,陶宁今天亮出九条尾巴,明天不是她进精神科,就是余霜降进精神科。 余霜降的话跟陶宁的话重合:“所以我明天出去棚里直播,陶老师能不能在我附近待满一个小时?” 只要能撑过直播,这些胡乱揣测的话题至少能消灭八成。 这说法很像某种吉祥物,比如放在隔壁就能让人醒来,包含着玄学意味的吉祥物摆件。 陶宁沉默许久,终于她说话了:“你观察我那么多天,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余霜降心里一慌,心想难道这还是个多选题? * 目送神色复杂的陶宁离开,余霜降有点惴惴不安,几度想发消息问问陶宁意见如何。 但是这问题过于傻了,她不敢问第二遍。 可陶宁临走前拍了拍她肩膀,虽然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是觉得浑身暖暖的。 好,这个想发让余霜降觉得自己更傻了。 “这不是我的错,都是这场车祸的错。”说完,余霜降把被子一扯,蒙过头顶打算睡了。 睡了一觉,早上八点,齐小佳忐忑不安地推开病房门,生怕事到临头余霜降反而叫不醒了。 幸好余霜降已经醒来了,正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发呆。 听见有人推门走进来,余霜降幽幽道:“小佳,昨晚上我做噩梦了。” 齐小佳安慰道:“可能小霜姐你太紧张了,放宽心点,等会我们就出去化妆。” 余霜降双眼放空,继续语气幽幽:“我梦见我直播的时候,忽然睡过去,然后在一堆摄像头面前变成一只猫,这事上了无数新闻报道,我被抓去研究为什么会变成猫……” 齐小佳:“哈哈哈。” 余霜降的声音仍在继续:“之后我在被追逐中,窜上树,被路过的陶老师救走,她赶走了想要咬死我的狗。” 齐小佳笑不出来了,诧异回头:“小霜姐你这梦做得有点科幻了。” 余霜降捂脸,看吧,都说没人会信这件事的。 拍拍脸,放弃纠结这件事的余霜降下床准备洗漱,等会要去进行直播的大厦里借个化妆间化妆,下午两点进行直播。 这一次直播的衣服为了契合品牌调性,由品牌方那边提供,余霜降揭掉面膜,随便挑了一套温和舒适的衣服,跟着助理她们下楼。 停车场里人不多,余霜降呼了口气,准备上车。 一旁车窗滑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特地早了点过来,差点就错过了。” 余霜降诧异回头,只见戴着眼镜的陶宁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扶着方向盘,正看向这边。 第316章 “谁在那?”涂雪听见说话声,担心是狗仔来蹲点,忙绕过车头来看,“陶老师你怎么来了?” 陶宁看了一眼余霜降,笑道:“我刚好去春秋大厦有事,顺路一下,你们车里还能多坐一个人不?” 涂雪犹豫着,余霜降已经说话了:“有,绝对有位置,这是七座的面包车!” * 下午一点五十五分,还没到开播时间,直播间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好卡好卡,终于被我卡进来了。】 【不是,你们真够闲的,一个直播干到五十万人同时在线。】 【特地坐路由器上进直播间,上班也不能阻止我吃瓜。】 【小鱼(心)小鱼(心)小鱼(心)……】 【营销号今早上还说今天会人来,怎么还没见到人?是不是真换人来了,不续约了?】 【真怀念营销号人人喊打的时候,服了,还有人信营销号呢?】 【臭咸鱼也别急,来不来这个代言也快掉了。】 两点过了几分,直播间还在调试中。 正待众人不满情绪暴涨,因为在线人数过多而信号迟缓的直播间终于切进了棚里。 穿着淡蓝毛衣的余霜降出现在镜头前,双眼明亮,笑着:“哈喽,大家下午好。” 这是真余霜降,会说话会动,胳膊腿也齐全。 沸沸扬扬好几天的谣言,在余霜降亲自露面前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直播间在线人数直接突破百万。 直播间下面的弹幕快出残影,一眼过去全是红心和鱼的图案。 另一边,坐在角落的陶宁对着电脑,不出意外的,直播间也卡出残影了。 齐小佳虽然不太明白小霜姐人在棚里,陶老师干嘛要看电脑。 很快,陶宁就把电脑放在一边了,专心看起了被灯光照耀的直播间。 第199章 有狐焉(娱乐圈)12 直播将持续一小时, 一旁的主持人早就被打好招呼,一旦发现异常就会用话术拉走注意力。 摄影那边会切走镜头,但看现在状态应该是用不上这套紧急方案。 看见余霜降真出现的那一刻,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先是震惊, 而后仍对余霜降是否亲自出现而感到怀疑。 【也没听余霜降说几句话,不会是录播的吧?】 这一句话是不少人的想法,开始寻找这是录播的证据。 人数突破百万的直播间中,能清楚看见余霜降坐在灯光中, 偶尔对一闪而逝的弹幕做出回应。 一切细节表明,这不是录播。 别说昏迷, 残疾毁容缺胳膊少腿, 相反, 她状态看着非常不错, 妆容精致,双眼晶亮。 余霜降双手抱着直播间沙发上的抱枕, 忽然目光定在一条评论上, 她低声念出:“小鱼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余霜降马上睁大眼睛:“那我不眨眼了。” 这句话马上引起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吃上瓜的人悻悻离开,剩下的则因为余霜降有趣的性格留下,直播观看人数一直维持在可观数字上。 热闹非常, 涂雪长呼一口气, 她已经顾不上余霜降因为这一场直播涨粉多少。 在艺文看来能撑过去就算成功,现在这结果,也算是因祸得福。 期间余霜降还起身配合了一会游戏, 思维敏捷, 动作灵活,这下可没人说这是录播了。 一小时直播很快结束, 在直播间观众们依依不舍中,余霜降向大家告别,直播间彻底黑了下去。 镜头之外,大家都松了口气。 主持人忙转头问:“余老师还好吗?” 余霜降摆手:“我没事。”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现场,这是品牌方租来临时搭建的场地,涂雪她们也纷纷上前,披衣服的披衣服,卸妆的卸妆。 等会余霜降还得回医院,现在卸了妆也方便。 余霜降被扶到化妆间里,坐在灯泡亮起的化妆桌前被化妆师卸妆。 “喝点热水不?” 一杯热水递到余霜降脸旁,她下意识跳过桌上泡着冰块的冰美式,拿走了热水,喝了一大口。 说话说了一小时,心情也紧张,她是真的渴了。 陶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样,我这吉祥物当得还不错吧?” 余霜降差点呛住,转头才发现刚刚给她递水的人是陶宁。 她正靠在一边,另一手捧着杯子,杯沿处留下不明显的口红印记。 余霜降又喝了一口热水,她问:“你又是从哪变出来的热水?” 神乎其技般的,那水一经过陶宁的手就会变成温度适宜的温水,很适合她这种身体虚弱,尚在病中的人喝。 可等余霜降身边的人去找,就会发现水壶里的水总是冷的,顶多只是温凉,远远达不到陶宁给的温度。 陶宁摊手:“你也说了,我变出来的。” 白皙掌心摊在余霜降面前,十指修长,为了方便工作,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 有人好看的,指甲盖头发丝都是好看的,说的就是陶宁。 “……”余霜降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忽而话题一转,“那为了感谢你,今天时间也刚好,不如请你吃顿饭?” 说完后,余霜降紧盯陶宁的反应,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 陶宁连一刻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道:“好啊。” 余霜降神色惊喜:“你答应了?” 陶宁被问得一愣,她后知后觉拿出手机:“那要不我看看我行程表,看看我等会有没有被张珂安排去哪里,然后你我的饭局就让张珂挑一天……” 摸向手机的手被拉住,余霜降忙说:“别别别,择日不如撞,现在就去吃,我们现在就去吃。” 陶宁也不收回手,任由人拉着,唇角漾着笑意。 “小霜姐,”正巧有人推门而入,眼见面前的场景,声音一顿,嘴巴不由自主说着没说完的话,“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启程回医院了……” 齐小佳脑袋一歪,她们在干什么? 只见换下衣服的余霜降穿着常服坐在化妆桌前,另一人长身玉立,靠在一边,脊背微弯跟桌前的余霜降说话。 陶宁眉眼含笑,一手捧着水杯,另一只手被余霜降拉住。 屋里有不少人,化妆师及助理在后边收拾衣服和化妆品,热热闹闹的嘈杂声愣是没能打扰到两人的氛围。 这情况就很为难出生开始一直solo的齐小佳,而且她小霜姐也没演过缠缠绵绵爱情片,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绘她所看见的场景。 注意到齐小佳的反应,余霜降低眼看见自己的手,终于反应过来,忙松开了手。 余霜降耳根一热,双手撒开:“不,不好意思,我情绪激动就容易自来熟。” 陶宁默不作声收回被拉住的手,手心处似乎还残留着来自另一人的力道和体温,闻言她问:“那你还会跟谁这样自来熟?” 余霜降想也不想道:“倒也没别人了。” 事实上余霜降是个有边界感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粉丝戏称不拍戏的时候就像一条抓不住的鱼。 不进组,不宣传,压根找不到余霜降活动的消息。 多年起起落落,她是还年轻,心态早就今非昔比,看淡繁华。 但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陶宁没事问这个干什么? 余霜降疑惑抬头,留给她的只是陶宁往外走的背影。 她不回头也知道余霜降正在看她,陶宁另一只空闲的手摆了摆:“我去外边收拾一下等你出来。” 端着杯子,轻描淡写路过齐小佳。 齐小佳在陶宁出门后回神,她一步一回头走向余霜降,不太理解地问:“刚刚你是在给陶老师看手相吗?” 余霜降之前演过一个神神叨叨的相师,为了契合人物形象,余霜降买了几本地摊杂志,给身边的人都看了手相。 助理齐小佳也没有例外。 本担心她会问什么的余霜降:“……” 讲道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当初挑助理涂雪以防前车之鉴,辞去了前经纪人带来的关系户助理,特地给陶宁挑一个实心眼的助理。 挑来挑去,挑中了齐小佳,说她勤快心思正,一跟就是四年 没想到那么实,都实成秤砣了。 余霜降长叹一口气,都那么多年的助理了,还能离了咋地。 齐秤砣不理解,她紧张道:“小霜姐你怎么叹气了?是哪里不舒服不?” 余霜降满脸忧愁,拍拍齐小佳的肩膀:“小佳啊,长点心眼吧。” 她用着齐小佳当助理,真是放心过头了。 齐小佳:“啥???” 门外,陶宁跟涂雪相对。 她不太理解陶宁为什么会愿意在这杂乱的地方待那么久。 一次机会,涂雪见过陶宁因为环境以及准备的茶饮不符合预期,而感到烦躁,她虽然没说什么,明显是对这环境感到不满意。 第317章 涂雪跟齐小佳不一样,看人眼光和处事水平不一样,她不会看不出陶宁是余霜降叫来的。 所以问题来了,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费心给介绍医生不说,还天天过来探望,亲对象都做不到那么勤快。 如果环境方面尚且能容忍,那人呢,她陶宁到底有什么必要做到这程度上? 或许是职业习惯,面对毫无缘由且突如其来的好意,涂雪第一反应并不是欣然接受,而是警惕和深思背后有什么用意。 现在霜降还主动邀请吃饭,陶宁竟然也答应了,这让涂雪更迷茫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用意为何。 陶宁似乎对这些目光毫无察觉,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 芝麻卷她已经托付给徐一曼照顾,倒也不用担心小猫饿肚子。 思来想去,涂雪没能找到合适的试探机会,余霜降出来了。 余霜降晃晃手机,主动道:“地方我已经定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吧。” 齐小佳:“啊?小霜姐要去哪?” 余霜降给衣服拉上拉链,戴口罩,手机揣兜里,闻言抬头道:“感谢陶老师帮了大忙,请她吃顿饭,你们也一块去吧,位置绝对管够。” 齐小佳没忘记今早上听陶宁说的理由,她问:“陶老师不是说要来春秋大厦办事吗?这就回去了呀。” 直播的时候她就跟在余霜降附近,陶宁也坐在摄像头后看着,就没见陶宁离开过。 陶宁闻言笑得斯文,镜片上倒映着附近的灯光,她语气悠悠:“是啊,办完事了,吉祥物作用发挥完了,也该回去了。” 齐小佳一看见陶宁笑,心里莫名犯怵,悄悄往后挪了挪:“什么吉祥物?” 这说法新鲜,涂雪也奇怪地看向余霜降,余霜降不堪回首昨晚上说的傻话,看向陶宁。 陶宁低头看手机,几秒后,她抬头问:“什么时候出发?” 余霜降如蒙大赦,一摆手:“现在现在,我也有点饿了。” 点的奶茶和小蛋糕外卖都留给品牌方员工分掉,余霜降她们跟品牌方负责人道别后,从员工通道出去。 春秋大厦楼层不低,集各种用途于一身,楼下是媒体公司,这一层楼层则经常租给各种直播或拍摄,设施自带,但房间齐全。 品牌方们都本着就近原则,余霜降来着不少回了,每一回来都能看见满地的电线。 走廊两边还有不知道是哪个公司运送过来,准备布置拍摄间的硬纸箱,一箱一箱垒着,堆得几乎有人高。 余霜降小心避过交错复杂的电线,回头叮嘱道:“小心啊,这里东西比较多,电线容易绊脚。” 话音刚落,伴随一声房间里安装工具传来的强烈的电钻冲击声,余霜降头顶探出头的纸箱在震动中,摇摇晃晃要往下坠。 涂雪忙喊:“小霜你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距离余霜降最近的陶宁率先反应过来,手勾住身前余霜降的腰身,往自己这边一揽。 抬手一掌推向朝两人头上掉落的大纸箱,硬生生让它变了动线,砸在两人几步远的地方。 箱子里的东西全散落出来,掉落在地扬起灰尘,发出重响。 定睛一看,这些是各种安装工具,电钻箱子,锤子扳手,全都重手得很。 陶宁没看地上的东西,第一时间低头询问:“吓着了?已经没事了。” “……”余霜降惊魂未定,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腰间揽着一条手臂。 环在腰间的手臂力道很重,这是陶宁第一次那么没有分寸,她跟陶宁紧紧相贴。 余霜降忽然想起陶宁用手推开了箱子:“你的手,你的手有没有事?” 她急急回头,一时间忘了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一回头差点直接撞人怀里去。 但现在余霜降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抓过陶宁另一只手到眼前看:“刚刚那些东西那么重,你的手不会被砸伤了吧?” 这可是清影巴不得供起来的金手指编剧,伤的竟然还是右手,那得多耽误事情。 “我没事。”陶宁的手被拉了过去,挣脱不开,只好被翻来覆去地看。 那只手还真光洁白皙,别说砸伤扭伤,一点油皮都没蹭破,作为手模直接拍摄也可以。 那么重的东西砸下来,她首当其冲的手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余霜降心里的疑惑越扩越大,几度欲言又止后,好歹安心了点:“幸好你的手没有事。” 陶宁低声安慰:“不会有事的。”说着,她垂下手,被衣袖遮住手腕。 “没事吧,都没事吧?”涂雪心脏怦怦跳,她都不敢想象这些东西砸到余霜降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手表都给砸坏了。” 涂雪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表,表盘裂开,表带也坏了,可想而知当时冲击力有多大。 要是砸到人头上,脑袋肯定会砸出大包。 而且余霜降现在身上有个不确定的发作性睡病,谁知道一箱子砸下去又会砸出什么其他毛病。 她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齐小佳拎着包包走在最后,差点想把手上的东西全扔了:“这是谁堆在这的东西,半天怎么没人出来说话?” 这边的动静声终于吸引来了人,屋子里的电钻声也停住了。 “怎么回事,我司里的东西怎么散了一地,谁弄倒的?”一人走出房门,拧着眉看一地的东西。 陶宁回头,目光锐利:“你是江丽的人,你们负责人是谁?” 那人被点中了身份,话语一顿,料想这事他处理不了,转身进去叫人了。 齐小佳气闷:“不是,这什么态度?” 涂雪到不意外,江丽和艺文是老一辈那传下来的矛盾了。 当年艺文创始人跟人合伙开公司,没想到临老临老,趁艺文老总裁病了,前合伙人,现江丽创始人把台柱子撬走,带走大半流动资金。 另起灶炉不说,还给艺文留下一个空壳,差点把艺文老总裁给气死。 传到现在楚总头上,艺文才给楚总振兴起来,在早几年,艺文还是狗都不去的草台班子。 一炮而红的余霜降签约艺文的时候招致不少嘲笑,都说她到底年轻,不懂事,哪里不去,竟然去了艺文。 就连余霜降的前经纪人,也是跳槽去了江丽。 临走她也想带走余霜降,但看人都废了,才没有把余霜降一块撬走,她嫌弃余霜降太不听话。 余霜降前经纪人先斩后奏发了解除合约的微博,闹得舆论沸沸扬扬,差点真把余霜降给搞废。 之后涂雪自告奋勇接手余霜降,合作多年,去年余霜降力压江丽的艺人拿下视后奖杯。 江丽那边直接给余霜降铺黑稿,试图把黑幕这个标签按在余霜降身上,可观众长了眼睛,长相各有所好,但谁演技好还能分不清楚么? 都觉得余霜降是名至实归的视后。 这一次余霜降车祸昏迷的热搜也是江丽那边的手笔,压根不怕查,江丽手段一向如此。 善用营销矩阵,打不过就铺黑稿,烦人又恶心。 所以两家一向不对付,要是真伤到了余霜降他们会扯皮很久。 就是诚恳道歉能解决的事情,江丽也敢不认,完事说不定还会给余霜降买个耍大牌热搜。 只是没想到一扭头,差点伤到的人竟然是陶宁。 非要给娱乐圈内所有公司论资排辈,那清影就属于金字塔尖上的,人人趋之若鹜,而且还有谁不想跟陶宁合作? 三年四部作品,每一部作品都拿下不少奖项,捧出两个最佳主角奖。 可陶宁不是能随便拿捏的编剧,她对剧本的话语权比清影还高,她放话不愿意合作的艺人,求上清影老总也不能让她点头。 江丽早就想啃下这硬骨头,给自家台柱子博一个剧本,捧出一个最佳主角奖。 “东西掉了捡起来就是了,砸到人又不是赔不起……”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大了,有人走了过来,看见清门外的人时,都哑火了。 江丽嚣张多年,终于踢到了铁板。 陶宁伸出右手,语气很冷:“哦?砸伤了能赔是吗?” 江丽负责人:“……” 完了,这个真赔不起。 江丽负责人试图挣扎:“很不好意思砸到了陶老师,不如移步进来坐坐商量一下如何赔偿?” 显然这个回答不能让陶宁感到满意,她声音更冷了:“不了,你的态度让我看不出江丽的专业,具体赔偿事宜我会和你们公司商量,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余霜降眼睁睁看着那只细腻白皙的手多了一道红痕,难以置信眨眨眼。 那只手肤色肤色冷白,上面一点痕迹都能清楚被人看见,自然也被所有人看见了。 她刚刚亲手摸过的,完好无缺的手,怎么多了一道砸伤? 第200章 有狐焉(娱乐圈)13 “陶老师言重了, 其实只是小事,不是不能商量……” 第318章 陶宁冷笑一声,手腕上的红痕明显:“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你们租用场地随便堆放东西, 砸伤了我却觉得是小事?江丽的人都是这样办事的?” 江丽负责人心一突,马上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下意识想要弥补:“不不不,你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宁:“你什么意思,愿闻其详?” 听这话, 以为陶宁松口的江丽负责人又说车轱辘话, 总想劝陶宁去另一边安静的地方坐着商量。 瞥一眼排排站的艺文几人, 江丽负责人沉了口气:“给个面子, 现在天冷要不找个咖啡厅坐下好好聊聊。” 这态度明显得过分了,连心眼跟秤砣一样实的齐小佳都看出来了。 ——江丽负责人是不愿意在艺文的人面前丢脸。 还给个面子, 他面子能值几斤几两? 陶宁不耐烦了:“算了, 你们江丽还是找个会说话的人过来跟我说话, 我严重怀疑你的专业程度,有事先走了。” 不等那笨口拙舌的江丽负责人再说什么,陶宁直接转身离开。 事情不能隔夜处理, 越放问题越大。 这负责拍摄棚搭建的负责人听说过江丽老总, 也就他姐夫一直想跟清影的陶宁合作,在她还在写的新本子上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努力努力白努力,依然没能得到陶宁助理的准话, 随后陶宁更是直接失踪了一段时间。 回来之后听说清影那边最近在搞立项, 江丽这边还想接着努力,给自家台柱子再添一把火, 彻底红边大江南北。 好不容易见到正主了,没想到是在这场合下。 饶是江丽的人想说什么,架不住陶宁面色冷得吓人,愣是每一个人敢上前拦下。 艺文几人看够了乐子,也快步离开了。 “等……”几度欲言又止的江丽负责人脸都绿了,他是老总小舅子,业内谁见了他不给几分薄面。 清影的人到底在牛气什么,直接下他面子? 江丽负责人回头,瞪了身后唯唯诺诺的下属一眼:“这办的什么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外面站的是谁?” 属下也委屈,他不是正想说,就看上司自己往外走去了,压根没听自己说了什么。 他转身进入房间,扯着嗓子骂道:“看我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赶紧安装,等会人就到了,别耽误时间!” 安静没几分钟,摄影棚里又热闹起来了。 江丽负责人见没人注意他,忙闪到角落拨通电话:“喂,大姐我跟你说件事,你让姐夫别骂我……” * 进了电梯,余霜降还念着那通红的砸伤,刚只能用眼睛看。 现在直接上手,余霜降说:“你的手怎么样,不如先不去吃饭了,回医院处理一下吧。” 拍戏过程中余霜降也磕磕碰碰过,她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得痛好几天,但陶宁工作还得保持手腕灵活度。 陶宁任由她拉起手,拉起袖子翻看,垂眸看向那认真的侧脸:“放心,我没事,这只是口红印子。” 余霜降不信:“口红印子又不长这样,我天天化妆还不知道口红印是什么样……” 抓起陶宁的手,余霜降用拇指摩挲那抹红痕,怕弄疼了人,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结果指尖轻轻一挨,余霜降的指尖还真擦下一抹红痕,肌肤底色依然是白的。 涂雪一看,惊讶道:“原来是唇釉。” 余霜降不理解:“可我刚刚看见的明明是淤伤。” 而且这唇釉随便抹一抹的痕迹,总不能比化妆组画出来的伤痕更逼真,怎么会没发现? 还有一点余霜降也没想通。 被那么重的东西砸下来,用毫无遮挡的手去阻拦,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陶宁随口道:“他们心虚,怎么还敢仔细看我到底砸得多伤,就给我蒙混过关了。” 没经历过各种奇幻事情,涂雪心态还停留在唯物主义上,闻言心想也是。 不说这手腕,陶宁这块支离破碎的表也够江丽赔的。 涂雪回头:“小佳你拿了表吧,等会用个密封袋装起来还给陶老师,我给春秋大厦那边通一个电话,让他们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 说干就干,涂雪掏出手机,利索翻出春秋大厦的物业号码,很快就得到答复。 角落里,默默拍照查询这个牌子的齐小佳陷入了沉默,抬头望天。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手腕上戴着一套房就出来了。 听见涂雪的话,她点点头,小心收好支离破碎的手表,虽然它几乎没有了修复的可能性。 陶宁用手指摸了摸手腕,再次向余霜降证明:“看吧,我真没事。” “……”余霜降满心狐疑,只好放开了陶宁的手腕,从包包里拿出湿巾给陶宁擦掉唇釉印子。 出了电梯,一行人上了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环境清幽的食府,采用会员制,来往的人员并不多。 菜式早就已经点好了,只等陶宁她们到了就能上菜,免去了等待的功夫。 余霜降随着服务员的指引入内,她低声跟身边的陶宁说:“时间匆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点了几道招牌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陶宁这会倒是随性多了:“客随主便,我不会很挑食,你点什么等我都吃。” 余霜降心里悬着的那口气松了不少,语气轻快:“应该是你会喜欢吃的。” 这是她在穿成猫咪身上后观察后总结的经验,陶宁一般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但是对食材要求比较高,不挑食但不会随便吃,而且她还是对某几样食材有些偏爱,会吃得比较慢。 一番筛选下来,余霜降点了今天的几样菜,想达到宾主皆宜。 当然没有一道跟鱼相关的菜,昵称小鱼的余霜降一点都不爱吃鱼,刻进骨子里的厌恶,幸好穿成猫的时候陶宁没有给她做鱼肉。 吃过饭后,齐小佳跟涂雪一块出门结账,前台告诉涂雪预订的饭菜已经送到地址上了。 “好的,这个我清楚。”涂雪应了一声,她知道这是余霜降订给她爸妈的外卖, 齐小佳摸摸吃得肚圆的肚子,站一边摸出手机玩,翻看热搜榜时眼神微顿。 一条热搜吸引了齐小佳,讨论不多,却出现在热搜榜前三还加沸。 #天选纸片人纪若意# 这类热搜齐小佳看了不少人有过,圈内差不多人手一个,多是粉丝的安利向热搜,顺便给艺人刷刷话题度。 竞争是常事,寻常热搜还不一定能吸引到齐小佳的注意力,但这纪若意她认识。 江丽如今的台柱子,一门心思要捧起来的一姐。 也是去年最佳女主角奖跟余霜降竞争,最后惜败,还给余霜降买黑幕热搜的纪若意。 公司之间不对付,艺人之间肯定也不对付,有余霜降和艺文在的地方,必定会有纪若意和江丽的人出现。 记得涂姐说过纪若意的团队最近在接洽《闻英传》,一块圈内人抢破头的大饼。 在余霜降上一个剧本还没杀青的时候就开始溜人,余霜降也不例外,她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这个大ip相关的评论区下面。 还有纪若意的名字。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乐于看艺人之间粉粉黑黑大战,真粉丝都在说抱走自家蒸煮,浑水摸鱼的则,其中夹杂着不少持赞成意见的围观群众。 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但《闻英传》投资商更属意于余霜降的商业价值,这个本在上一个剧组杀青当天就被邮寄到了余霜降手上。 不过余霜降还没来得及研读剧本,一场意外,把她送进了医院。 脑子里划过一堆恩恩怨怨,思考不过短短一二秒,齐小佳手指一点,进入了热搜页面。 这个热搜造势意味大于安利向,《闻英传》投资商和平台更看重演员商业价值,还真有可能会因为这一波热度把天平倾向纪若意那边。 广场内容跟齐小佳想的大差不差,全是纪若意所有演出角色。 置顶的视频是剪刀手剪出纪若意饰演过的角色,按照《闻英传》的原著脉络剪辑在一块,台词则采用广播剧里的,剪的挺丝滑。 【就我一个觉得纪若意特别适合闻英吗?】 【我也觉得,闻英虽然身处宫廷,却屡屡绝境逢生,登上皇后之位,这个真的适合纪若意。】 【不是有业内说这个饼是余霜降的吗?】 【这里是若意的主场,不要提无关人员好吗?(白眼)】 【没有家的臭咸鱼又来了(呕吐)】 【纯路人,这个视频好带感,快给我个准话,是不是纪若意出演闻英???】 【纪若意天选闻英!我说的!】 【我去,这视频都上热搜了,不宣纪若意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可能是真的要纪若意出演了,《闻英传》制片人转发了这个视频!】 第319章 翻了几页,齐小佳关掉了页面不继续看下去。 这剧的制片人特别喜欢溜人,上一部剧就溜了不少人,闹得腥风血雨的。 《闻英传》是个大ip,但本身是一部宫斗剧,还没开拍,就已经从剧外开始斗。 这热搜给大家一种剧方已经定下了纪若意的感觉,日后哪怕定的不是她,纪若意也只会解释这是粉丝的爱,根本不会对纪若意造成什么影响、 齐小佳自认只是一个小助理,只认余霜降认的剧,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包厢内,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就算知道了,余霜降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她连《闻英传》剧本都没看过,会魂穿小猫的问题也没彻底解决。 为了安全考虑,她不会轻易出头,公司那边也是这样想的。 要是片场里出了事,想要平息下去只会比这一次更难。 陶宁和余霜降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打算先回医院,陶宁再开车回去。 出门时,陶宁似有所觉回头。 此时大家都在停车场里,不远处是正在运送生鲜的工作人员,各自忙碌着,没有人有空看向这边。 往更远的地方看去,是几幢不知道有没有人居住的别墅。 彼时余霜降已经坐上了后排,朝站在门外的陶宁招手:“我坐好了,上来吧陶老师。” 顿了片刻,陶宁收回目光,弯腰坐回车里。 隔了更远的楼上,有人抱着相机躲在窗帘后。 许久后,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看见那地方已经空了后,长呼出一口气。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小声嘀咕道:“隔了那么远,应该不是被看见了。” * 另一边,纪若意离开了工作室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 有人打电话给她了。 再看一眼这个没有备注却异常眼熟的号码,纤长手指滑动,纪若意把手机放到耳边:“又有什么好事找我?” 狗仔:“我拍到了余霜降跟业内人士吃饭,照片你要不要?” 纪若意不以为意:“余霜降是圈内人,她身边都是圈内人,跟人吃个饭怎么了。” 狗仔:“那要是跟业内巨佬呢?” “……谁?”纪若意终于有了点精神,身形坐直,语气故作轻松,“你不会又为了买个好价钱,随便拍了一张照片过来糊弄我吧。”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干这件事了,这狗仔是个赌狗,为了卖点料最爱夸大其词。 几百万僵尸粉的十八线都敢说成巨星,闹了半天却无人伤亡。 纪若意不会轻易上当,但也不会忽略他的话。 狗仔又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确缺钱了,想起了照片里的人的对家。 而且他也没有全然撒谎,陶宁怎么不算业内巨佬,那可是有了她就能被业内吹顶配阵容的人。 狗仔语气微沉:“那要是,能影响你能不能进下一个组的人呢?” 这话说得神神秘秘,理所当然的被纪若意误会了。 从来没有听说过余霜降还会跟谁吃饭,果然给她抓个正着,平时假清高,还不是要去酒局? 把柄在手,看你还怎么清清白白下去。 纪若意咬牙:“我要,钱我转你了,你把东西给我。” “你放心,我收钱办事,钱货两讫。”狗仔说完,挂断了电话。 好一会,收到一系列照片的纪若意:“……” 就知道赌狗的话不能轻易相信。 照片里拍到的不是谁,正是站在黑车边上的陶宁。 第一张照片她正在跟对面的余霜降说话,第二张照片则是她侧过脸,即将面对摄像镜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拍到正脸。 拍摄距离虽然远,但不难看出这几人就是陶宁跟艺文的人。 但这些给纪若意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还能给余霜降宣传她跟清影的人关系很好? 算了,为了这点钱跟这个人闹翻不值得。 正在这时,纪若意的经纪人推门而入,一边焦躁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得罪了陶宁,他不知道最近公司要给我们若意争取她的新电影选角吗?”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经纪人眉毛皱得更紧,暗骂一句:“成事不足。” 纪若意温声道:“唯姐怎么了,谁让你那么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曲经理,春秋大厦建成时间早,他没搞好动线差点砸伤了陶宁。”经纪人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得罪了陶宁……”纪若意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思忖片刻,她说,“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编剧会写剧本,得罪了就得罪了,再讨好也没有用,不如给我物尽其用。” 她是个干脆的人,不然也做不到晚余霜降几年出道,现在几乎能跟余霜降平分秋色,挤入一线。 经纪人不解:“你说什么若意?” 纪若意说:“我记得《闻英传》的制作有清影的投资吧?” “对啊。”经纪人靠在沙发背上说,“这个大项目大家都在盯着,清影当然也要分一杯羹,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陶宁她不管其他剧制作的事情。” “唯姐,有件事我跟你商量。”纪若意抬起发亮的双眸,将心里想法细细说来。 * 当天晚上,在#天选纸片人纪若意#这条热搜正大得火热的时候,另一条热搜缓缓上升。 很快,这条热搜就止步在纪若意相关下面。 #《闻英传》恐定下余霜降为女主# 热搜内容只是几张打满透明水印的照片,另外几个人大家可能不太认识,可余霜降的脸大家都认识。 毕竟她的知名度,大家想不认识都很难。 不用担心吃瓜群众看不明白,照片已经打上了备注,在陶宁身边打上:清影编剧这几个字。 谢谢我不磕v:我记得清影也参与了《闻英传》制作,那这是不是已经达成了合作? 大家都不傻,一下子能看穿这是什么意思。 【我阴谋论一下,这是余霜降搞内定是吧?】 【制片人转发说了很看好纪若意,现在余霜降来搞这出?】 第201章 有狐焉(娱乐圈)14 热搜榜单下午那会还因为余霜降直播那事热闹了一会, 余韵微消。 关于她的热搜现在还挂在榜单末尾上,今晚上就闹出这一出。 结合上下文,本来觉得纪若意来者不善, 现在看余霜降好像也不赖, 从几天前开始酝酿这件事。 人是擅长联想的生物,果然就把这几件事联想起来。 【说纪若意茶的人要不带点脑子想想,意粉丝搞这个剪辑不就是安利自家蒸煮的,鱼更狠, 拿自己身体健康炒作,说自己车祸昏迷, 让网友猜她死没死。】 这话说得好像有理有据, 还真取信了不少人。 在猜测余霜降到底有没有昏迷期间, 加上这场直播, 直接给余霜降涨粉二十多万。 三天内涨粉二十多万,以她本身的粉丝体量已经很难得, 一般都是粉丝越多越难涨大批量粉。 这番言论, 直接把买热搜泄露车祸现场照片的锅盖回了余霜降身上。 【这几天我朋友圈里全是余霜降(裂开)我还说余霜降到底是谁, 压根不认识,她很火吗?】 【余霜降你不认识,《回程》里的周澄澄你该认识吧?不过出道这些年, 她也就这个拿得出手。】 【那几天鱼粉不是一直说鱼没事, 都是造谣,说要告黑粉,原来是工作室早就递小纸条, 让鱼粉配合炒作。】 什么都没干的小鱼干们:“????” 等会, 又我们吗? 黑粉造谣自家蒸煮没了,不顺着网线过去追杀已经很温柔了好吗?还不让人反驳了?? 一场混战下来, 凭空增长的黑粉,以及又提起精神的吃瓜群众赶往余霜降微博下,看了半天,辗转来到了几个大粉账号下。 费尽周折,终于才看见一个忘记设定仅粉丝可看的大粉发的微博,跟大家想象的有条不紊组织反黑微博不一样。 小鱼吐泡泡v:【来个人,告诉我,我看错了,小鱼没有跟她一起吃饭。】 下面鱼粉一排排:【是的,你没看错(裂开)】 前来围观的吃瓜群众们:“……?” 怎么鱼粉都气氛低迷,如丧考妣的样子? 这些年,陶宁点过艺人太多了,加在一块能凑出一个足球队,余霜降还摆脱了刻板印象,一时间没人想起花瓶这件事。 被科普后,吃瓜群众兴致更加高涨了。 被各大粉圈每日一骂,以为早就被陶宁拉进合作黑名单的余霜降,竟然跟陶宁坐一桌吃饭。 另一边,有着多年吃瓜经验的网友却给出另一种意见。 这的确是一场炒作,但是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大家都抢破头的《闻英传》,而是陶宁正在写的剧本,清影那边早就透露过打算年前开机。 第320章 至于陶宁参与《闻英传》的改编那简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总所周知,陶宁只写自己的剧本,从不会跟人合作写剧本,她这个人有点傲气在身上的。 【完了,竟然有人敢捆着陶宁炒作,二十年智障都干不出这事。】 【余霜降不会被人搞了吧,小鱼干都恨死陶宁了。】 【什么热度都赚了,还说被人搞了,你们鱼粉好搞笑。】 【我早就说了,鱼就是善于炒作的野心家。】 【说不是炒作的等着呗,等会陶就会上线反驳,多少艺人想捆着她抄名气,被她亲自反驳,搞得多不好看。】 【去年拿了视后,鱼肯定会想要转型,想回到电影大荧幕上。】 【在线竞猜,5g网速的陶宁什么时候会上线发微博否认?】 别的编剧不一定会这么干,但陶宁思维异于常人,她很有可能会这样干。 今天是周五晚上,正是周末的序幕,大家有空冲浪,都对结果拭目以待。 * 终于回到医院,才换上病号服的余霜降一打开手机,顿时眼前一黑。 什么善于炒作的野心家,什么她自己找人拍照故意发这种照片想要回到大荧幕上,什么鱼粉抵制余霜降跟陶宁合作…… 一溜看下来,眼睛都快晕了的余霜降:“……” 讲道理,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齐小佳她们已经回家了,余霜降之所以还留在医院是为了配合检查,免得留下后遗症。 查房护士只见床上的余霜降忽然翻身坐起,灵活得把她们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余霜降匆匆道歉,火速翻手机通讯录,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护士们不明所以,摇摇头,抱着查房本离开。 几秒后,电话马上被接通,余霜降语速很快:“这热搜不是我买的!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让公司这边处理一下。” 电话那边,陶宁顿了顿,她没问缘由,只说:“热搜?你等会。” 传来一阵轻微键盘敲击声,忽而她笑一声:“不蹭白不蹭,给你蹭呗,就当作为今天请饭的报答。” 余霜降心想不行:“你给我联系医生的事情我还没给你报答,这热度蹭了,我是真的无以为报了。” 陶宁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差点笑出声。 似乎能看见电话另一边的余霜降抱着小记账本一笔一笔计算,非要给这事算明白了。 接着,余霜降声音高了点:“请吃饭的事情,连我还你的恩情的利息算不上。” 虽然陶宁不知道她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事情,又是雨又是狗,才变成猫且恐高的余霜降绝对不会那么安全度过这段日子。 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灵魂被困在小猫身体里的时候,如果小猫出事,那么她也会跟着出事,或许有性命之忧。 一只三个月大的幼猫,在没有同族的照顾下想独自度过倒春寒,总是困难的。 承人恩惠,她做不到计较过往得失,最重要的还是以后。 书房里,电脑屏幕映在眼镜镜片上,然而这无法遮挡住她眼底的笑意。 陶宁的眼镜是没有度数的,戴眼镜只是她的习惯:“还有利息,你这有点太全面了。” 桌下的芝麻卷竖着大尾巴到处巡视书房,它有点不高兴,因为刚刚扑咬电线被陶宁捏着脖子拎走了。 “可是吧。”陶宁语气懒懒,余音微扬,“可是特地为了这件事情让公司撤掉热搜,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猜测。” “而且照这样报答来报答去,互相的恩情的那时候才能还完,不得要纠缠一辈子?” 不轻不重,带着笑意的应答响在耳边,余霜降心念微动。 前面她没听清,她下意识问出了一句话:“什么纠缠一辈子?” 陶宁:“我说……” 不等陶宁重复一遍刚说过的话,余霜降终于反应过来陶宁刚说过什么,耳根瞬间温度高涨,几欲烧起来了。 余霜降忙说:“别别别,你别说话!” 陶宁忍俊不禁:“好,我不说话。” 要陶宁像涂姐那样调侃余霜降,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她不这么说…… 就,很奇怪。 为了岔开这个让她心情微妙的话题,余霜降问:“这么晚了,你在干吗?” 陶宁抬眼,看向了窗外的月亮,月色皎洁,不见繁星:“看月亮,快到月圆之夜了。” 余霜降:“看月亮?不愧是搞创作的,这么热爱观察世界。” 车祸之后,余霜降几乎每天过得不知日月,哪里还记得什么时候是月圆之夜。 陶宁侧着头,眼底倒映着月亮:“我想你有点抬举我。” 余霜降闻言,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树梢处的月亮映入眼帘:“还真是,最近没下雨,这月亮真亮。” 这时,手机那边传出陶宁的声音,她邀请道:“今夜月色不错,我打算出去赏月,你要一块去吗?” 余霜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陶宁语气缱绻,在电话的另一端说:“今天月色很好,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山上赏月,不知道余小姐你愿不愿意答应?” 偷溜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换好衣服后,带上口罩的余霜降大摇大摆地走出电梯。 得亏这是私立医院,自由度高一点,跟医院说一声就能出去。 独自走出医院大门,余霜降莫名有种逃课出去干坏事的背德感,她在学校的时候是个乖宝宝,长大了倒是敢因为一句邀请跑出医院。 甚至没有告诉家里休息的爸妈。 这么一想,余霜降心里的背德感更强烈了。 夜风微凉,特地穿上外套的余霜降犹觉得凉意侵人,搓搓胳膊。 陶宁已经开着车在医院门前等候,好一会,一道人影从医院里走出,直往车旁走来。 开门上车,余霜降熟练地找到副驾座系带的位置,咔哒一声系好,朝陶宁露出笑容:“我准备好了,出发吧!” 陶宁启动车辆调头,她一边打方向盘边说:“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不怕我把你卖了?” 余霜降脱下口罩,伸手在暖风前搓搓,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能值几个钱。” “大明星,你有点小看你自己了。”陶宁嫌眼镜碍眼,经过等待红绿灯时扭脸对身旁人说,“麻烦大明星帮个忙,把我眼镜摘下来,眼镜盒在我包里。” “我给你摘下来?”余霜降在陶宁略带催促的眼神下,抬手摘下了她的眼镜,露出镜片后惑人眉眼。 陶宁眼型生得有点巧,她总爱笑,还长了一双眼尾上翘的眼睛,顾盼生辉,像极了勾人摄魄的妖精。 余霜降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呼吸停滞一瞬,双手捏着眼镜腿,楞怔住了。 这幅眼镜陶宁经常戴,刚刚被她摘下来,上面还残留着她脸颊与耳后的温度。 一时间,车内没人说话。 “哔哔——”后车催促的喇叭声传来,惊醒了车内的两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灯已经转绿,陶宁踩下油门继续启动车辆。 余霜降如梦初醒般的,转头去找陶宁放在后座上的包包,翻出眼镜盒,小心地把眼镜给放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段路,双方稍显无话,善于活跃气氛的余霜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得老实地坐在副驾座上。 陶宁忽然说:“认识你这些日子,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动人,善于传达情绪,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谁能想到终有一天余霜降能从挑剔精嘴里听见好话,如果是以前,余霜降不会像现在这样笑意难忍。 感情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余霜降语气轻快,还有点小骄傲:“嗯哼,我知道。” 等许久之后,余霜降才明白陶宁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并不是一句单纯的夸赞。 而是隐晦地说——你眼底的情绪,我一览无余。 车一路开上了山,在半山腰平台上停了下来,不能再继续往山上开了,道路不合适,c市居民大多会选择徒步走上山顶。 两人不打算上山顶,只在平台上吹风,往外望去,栏杆外就是万家灯火。 估计是时间晚了的缘故,平台附近没剩几辆车了,人也寥寥,各自隔得很远。 “c市还有这地方,我还没来过。”余霜降不是本市人,她生活几乎是两点一线,剧组和家里,认真来算她对c市了解也不深。 c市,属于演员的打工圣地。 陶宁跟着下车,跟在她身后:“这边清净,偶尔会回来放松心情,来得也不太多,今天突发奇想邀请你一块来看看。” 余霜降忽然有种进入别人珍藏许久的宝藏地的心情,转眸向陶宁看去。 正巧,陶宁也温声询问:“山上风大,你冷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霜降觉得月光下的陶宁好像在发光。 第321章 像极了仙侠剧里做了特效的主角,余霜降不由走向她,眨眨眼想看得更清楚。 被认真观察的陶宁侧过脸,不戴眼镜的眉眼微垂:“怎么这样看着我?” 余霜降摇摇头:“没什么……” 奇怪,刚刚看明明有的,凑近了看又没有了。 于是她说:“你站在这不要动。” 说完,余霜降腾腾腾倒着后退几步,站在月色下的陶宁与她遥遥相望,月色朦胧了她的五官,看来的眼神似乎格外缱绻温柔。 好一会,陶宁耐心问:“你看出什么了?” 余霜降总不能说我刚刚看你好像在发光,像柔光大灯泡一样,她摇摇头:“我看出了你也有当演员的潜质。” 陶宁乐了:“你是在邀请我入行?那还是算了,我不擅长表演。” 余霜降也笑了,然后她打了个喷嚏,不太好意思搓搓鼻子:“没预估到位,今天升温了,没想到夜里又降温了。” 陶宁说:“我车上好像有毯子,拿出来盖一盖吧,希望你别嫌弃。” 余霜降怎么可能会嫌弃,下意识跟在陶宁身后,看着她先拿了纸巾递给自己,再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拎出整洁干净的小行李袋。 拉开拉链,里面正是陶宁放在后备箱备用的毯子,暖黄色的,毛茸茸的。 这场景有点熟悉,然后她才想起,穿进芝麻卷身体里的时候,余霜降看了无数遍这样的场景。 独居的陶宁安静有序,习惯把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觉得无聊的霜降猫就会跟在她身后,观察她今天又在忙活什么。 在山风月色下,陶宁用一张毯子把两个人裹了起来,余霜降几乎是缩在陶宁怀中。 在熟悉的淡香中,余霜降张了张嘴,把涌上喉头的话给吞了回去。 心想这样也不错。 她安心窝在毯子里,肩靠着肩抬头看月色,耳边是另一人是喁喁细语。 夜色已深,不适合继续在山上倒下去,陶宁和余霜降准备离开。 余霜降警觉道:“有人在偷拍,谁?谁躲在那?” “等一下,”陶宁大步过来拉住要去追的人,“那边有狗。” 话音刚落,一阵由远及近的狗叫声响起,暗处一道人影传出,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去。 他边跑边叫:“草!哪里来的流浪狗!去去,快滚!” 那流浪狗凶悍非常,大张獠牙,一口啃上了他大腿,撕咬着不给走。 差点给那抱着相机的狗仔痛得升天,忙甩开了狗,给了它一脚,忙不迭逃走。 该说不说他很有职业道德,都这样了还不忘抱着手上的相机,这是他吃饭的家伙什,绝对不能摔坏了。 * 深夜,还不到大家熟睡的时间点,网上还热闹着。 【报——陶宁上线了!】 【她微博没骂人,但是发了一个月亮。】 等了一晚上,想看看陶宁又要给谁添堵的吃瓜群众们:“?” 上线不炮轰谁,发什么月亮? 【报——另一个博主说余霜降半夜出门,但是跟陶宁爬山看月亮。】 【有图有真相!真不是她偷偷谈恋爱,私会对象?】 【原博在这@独家小吴】 爆料的人很干脆,直接把打着水印照片发了出来,只是有点糊。 大家也吐槽了这个照片是不是拿门锁拍的,怎么能糊得不成人形。 狗仔其实也委屈,他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狗从山上追到山下,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能拍到一张照片就已经很厉害了。 而且他本来不打算拍余霜降的,他拍的是另一个男团成员私联大粉的黑料,临了准备走了,没想到碰上了余霜降。 本着来都来了,不拍白不拍,才举起相机,就被余霜降发现了,还被野狗追。 具体经历不为外人道也,这个狗仔也是业内有名的,说了挨咬也不回博来半分同情,不如不说。 这回大家是真的不懂了。 【这种似敌似友的关系,有点触碰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不是,我跟你们说,宿敌是不可能成为妻子的,宿敌怎么可能成为妻子?中间忘了,所以宿敌就是妻子,这么说你们懂了吧?】 忙活了一天了,再次赶往现场的小鱼干们:“……” 不,不太懂。 第202章 有狐焉(娱乐圈)15 半夜, 陶宁一张未满的月亮图,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度。 这些关注度远超于她平时所有的,一般情况下她发的每一条微博下面只会是各种冷嘲热讽, 门可罗雀。 只不过陶宁本人都不在意, 她只管发自己的。 善于做看图理解的网友一拍脑袋,没满的月亮,是不是代表她对自己被牵扯进这件事里感到不满意。 因为这个月亮还缺一角,并不圆满。 然后又分析了一遍这几天的事情, 真的很好奇这个饼到头来会花落谁家。 可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陶宁本人知道。 看够了热闹的制片人姗姗来迟, 又发了跟余霜降的合影, 打了篇小作文说些有的没的, 大意是什么时候吃了顿饭, 看见余霜降走进来,好像看到了现代装的闻英进来了, 恍若隔世。 这作文有点咯噔, 稍微清醒点的人都能看得出这制片人手握大饼, 到处溜人,转发完纪若意剪辑视频还不够,还要发一张跟余霜降的合照。 一时间, 所有骂声都汇聚在制片人微博下, 全是来自各方人士的祝福,全是人身攻击,没有一点温柔。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这事情最终的结尾好像落在了这, 没了最终结果。 那溜了一圈人,还吃了一顿骂的制片人又不冒头了, 老老实实当鹌鹑,怎么@都不理会,一连几天各个平台都在热讨这件事。 纪若意对此不以为意,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要是闻英传真的给了余霜降,那舆论只会是陶宁运作后的内定抢走了纪若意的角色。 如果公司跟那边谈判成功,把角色归于纪若意,那也另有说法,她纪若意就是天选闻英。 没有第三个选择。 很快,她就得到自己想要得到。 热搜之后的第三天。 经纪人推开门进来,面露喜色,对纪若意说:“公司那边说成了,真的定了你。” 还是纪若意看穿本质,知道制片人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热度,纪若意愿意出手,现在《闻英传》赫然成为本年度热度最高的待播剧。 甚至还没开播,几乎没人不知道《闻英传》。 经纪人想的比纪若意多:“现在看这情况,陶宁没有达到你说的因为刻意捆绑反感余霜降,不过定下了《闻英传》女主一角,也算弥补了。” 经纪人一向知道纪若意是个果断的人,这一招还挺险的,没想到还真给她办成了事。 她对纪若意说:“而且得罪陶宁这事,公司那边正商量着要不要让曲经理去亲自道歉,到时候约个饭局,你也去露个脸?” 纪若意十分冷静:“得罪了又怎么样?今天的事情,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看不穿,等过一段时间官宣阵容也会明白,就算我去了饭局也就是自取其辱。” 见经纪人脸色不甚赞同,纪若意安慰道:“不过唯姐你也别担心,清影又不是陶宁的公司,不转型拍电影,我在电视剧继续深耕也不是不行。之前心烦余霜降拿走了我的奖杯,下一次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经纪人心想也是,她手下就带着纪若意一个,她好了自己才好,至于其他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没用,经纪人说:“那我去跟公司商量合约,若意你好好休息。” 纪若意:“好。”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纪若意悬着的心终于定了。 又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纪若意接听后,唇角的笑意马上消失:“我下午才给你打了不少,你现在跟我借五十万,那你打算用什么跟我交换?” 那边不知道回答了什么,纪若意脸色变得难看:“你什么都没有,只想跟我空手套白狼?” 话音落下,电话那端的人阴恻恻道:“我什么都没有?纪大明星别忘了,你能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谁帮你铺的路,那么多艺人的黑料不是我给你的吗?” “连余霜降的车祸现场照片,艺文花两倍价钱都没能买走,我卖给了你……借我五十万而已,对于你来说不是动动手指的小事?” 明知道赌狗的话不能信,纪若意攥紧了电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只此一次。” *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多的余霜降准备出院。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余霜降的情况基本稳定,彻底排除了发作性睡病这一可能性。 然而离开医院后,余霜降少得可怜的假期也迎来了结束,她得离开c市,前往h市进行商务物料拍摄。 第322章 这些都是合约里定好的内容,非特殊情况不改期,毕竟拍摄场地和摄影师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每一次延期都是经费在燃烧。 之前为了行程方便,余霜降还大手一挥让公司把几个拍摄排在同一时间段。 她当时想得多美,杀青后看看《闻英传》那边寄来的前十集剧本,顺便回老家陪爸妈住一段时间,最后再进行物料拍摄。 谁知道突如其来的车祸,不仅把她魂撞没了,少得可怜的假期也给撞没了。 想到这些,余霜降万念俱灰地趴在沙发上,脸朝下,只露出毛茸茸的黑脑袋,直挺挺的,宛若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化妆品,证件,防晒……应该都齐了。”齐小佳在她家里打转,想着还有什么没带的得带上。 从医院收拾回来的行李箱基本不用打开,能直接拉着上飞机前往下一城市,也算省事。 所需物品在脑子里转一圈后,齐小佳觉得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从余霜降家冰箱里拿出冰淇淋,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吃。 沙发处,传来余霜降闷闷的声音:“不想工作——” 齐小佳继续吃冰淇淋,她已经习惯了间歇性哀嚎不想工作,做人不如做小猫咪。 然而等了好一会,齐小佳也没能听到熟悉至极的话,她戳戳余霜降小腿:“小霜姐,你不做小猫咪啦?” 这话不知道哪里触动了余霜降,她双手撑着自己爬起来,长发垂下,悻悻道:“我只是不想工作,当小猫咪还是算了。” 因为她不一定可以不工作,但是很有可能真的变成小猫咪! 正在电脑前工作的陶宁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桌子下也传来了喷嚏声,打了不止一个,一连打了三四个,直接给自己打了个倒仰。 徐一曼稀奇道:“芝麻卷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不会是感冒了吧?” “不会吧?”陶宁弯腰把试图跟桌下电线搏斗的芝麻卷给抓了出来,握着猫的手闪过微弱的白光。 这光芒寻常人肉眼难见,近视眼的徐一曼更看不见了。 陶宁把猫重新放回地上:“芝麻卷没事,可能下面有灰尘呛到鼻子。” 原装芝麻卷喜欢跟电线搏斗,非原装的霜降猫喜欢跟桌上的假花搏斗,偶尔给蕾丝窗帘制造新流苏,总之受伤的只会是陶宁的办公室。 甩着尾巴喵喵叫的芝麻卷被放到了徐一曼手上,陶宁继续投入工作,关于剧本的大致脉络她已经写好了,现在正在修改。 在陶宁工作时,谁都不敢轻易打扰她,徐一曼带着芝麻卷出去玩,让它尝尝自己新买的猫条。 出院的第二天,在余霜降万般不情愿中,还是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路上不忘给陶宁发消息。 不吃鱼:【等会要上飞机去h市,等落地飞机落地了要到晚上了。】 不吃鱼:【听说h市那边特产很好吃,到时候我给你带点。】 陶宁看一眼消息,直接打了语音过去。 突然响起的铃声引起了车内几人的注意,余霜降意外于陶宁的语音,怔愣片刻,点了接听。 电话那端传来陶宁的声音:“才从医院出来,这么快又得忙工作了?” 余霜降虽然也很舍不得假期,但是她说:“是啊,合约里定好的,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不能耽误工作。” 不是太多事务在身上,当初病房前的楚总还不一定急成这样,亲自来医院好几趟。 现在是属于余霜降的上升期,不进则退,陶宁只好说:“忙工作重要,但也得好好休息,一定要好好休息。” 看来她真的对好好休息这件事很在意,重复了两遍。 余霜降心想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但还是答应了,又聊了好一会才挂断了语音。 坐在副驾驶上的涂雪总觉得不对,抬头看向后视镜,没有错过余霜降脸上的表情。 等余霜降挂了电话,涂雪才问:“谁给你打电话?” 余霜降想起上一次半夜爬山,被涂雪“谈心”一下午,主旨不是不给爬山,但是得先跟公司说一声。 还有你能跟陶宁打好关系这一点继续保持,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一定要搞好关系。 那个名字即将到了嘴边,余霜降鬼使神差般的吞了回去,目光转向车窗外:“一个朋友。” 都一块爬山看月亮,用过同一张毯子,怎么着也应该算朋友了吧? 涂雪直接扭头看向余霜降,眼神狐疑:“……朋友?” 余霜降看着软乎,任人拿捏似的,实际是个轴且爱较劲,心里还有点孩子气般的纯。 但不是单纯的纯。 关于这些,涂雪比谁都了解,她是个心底有主意的,活泼开朗只是为了工作更顺利。 经历过起起落落后,心底总有几分隔阂,因而她的朋友大多是圈外的。 众所周知,余霜降是非科班生,学的法学,受家庭影响,如果不出意外,她将来也会考公进入体制内。 结果意外出现了,她成了聚光灯下的大明星。 但她的朋友们全都在法院工作,平时工作繁忙,非假期根本没有时间跟余霜降说话。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哪个朋友能让余霜降笑成这样。 涂雪本还想再问,可车辆即将到达机场,她只好按下不再问。 正如余霜降所说,航班抵达h市时,已经是晚上,但还不到她休息的时候。 简单对接过后,洗漱完的余霜降在看接下来几天的流程,好几个拍摄连在一块,尤其是前两天还得辗转几个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就被闹钟叫醒的余霜降开始化妆,正式投入为期四天的拍摄工作。 经过几天的努力,行程单一天比一天薄,直到第四天中午,她完成了所有工作回到酒店。 卸完妆后余霜降对镜子打了个哈欠,她转头叮嘱道:“你们别管我了,晚饭我就不吃了,我好困,明天到时间再叫醒我。” 说完,她回到套房内,关上了房门。 齐小佳她们早就习惯了余霜降忙完之后大睡一觉,一切都如同往常,各自忙各自的。 夜色降临,h市又变成了那个灯火辉煌的城市。 月色映入房间内,没拉上窗帘的人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唇色看起来稍显苍白。 半梦半醒间,余霜降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连续不断水声,淅淅沥沥的,扰人清静。 余霜降强压内心不满,翻了个身。 起初她以为是齐小佳或者涂雪在洗澡的声音,忍一忍就好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洗澡那么大声,就像是在她耳边洗澡。 难道是谁洗澡忘记关门了? 余霜降愤怒的睁开眼睛,耳边水声依旧,反而因为她的清醒而变得更大声。 想问是谁洗澡没关门的余霜降愣住了,怎么东西都那么大,她来到了巨人国? 混沌的大脑迟钝了几秒,终于意识到什么的余霜降难以置信地打量周围熟悉的摆设,然后低头看身下正在躺的地方。 第一眼,她看见的是熟悉的白爪子,第二眼才看清爪子下踩着的是橘黄色的柔软垫子,垫子上绣着猫爪,掉落了几根猫毛。 很明显,这是一个放在地上的猫窝。 不远处就是陶宁的床,关着门的浴室内依然水声不停。 都保持了一周的,怎么又回来了? 穿越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霜降猫急得在猫窝里转一圈,余光瞥见正发出细微水声的浴室,烦恼地把脑袋埋进爪爪里。 之所以觉得水声吵闹,是因为猫听力异常灵敏,捕猎天性使猫能听清各种细微的动静,但这天赋把太久没体验猫感官的余霜降给闹醒了。 竖起的耳朵忧愁地往两边撇,霜降猫烦恼地想也不知道陶宁洗完澡出来是穿睡衣还是只围一条毛巾,到时候她是看还是不看……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得正经一点! 霜降猫继续忧愁,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去,要是不能回去不得把涂姐和小佳吓坏了。 脑子天人交战之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一阵微不可查的窸窣声后,陶宁开门出了浴室。 霜降猫从爪爪缝隙里看了一眼,从她的角度能看见陶宁穿上了浅色浴衣,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修长的小腿上沾着未干的水珠。 刚洗完澡的陶宁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水汽,比平时更柔软几分。 顿时失望地把脑袋抬起来了,霜降猫眼睁睁看着这个刚洗完澡也穿得整整齐齐的女人走过。 从浴室里出来的陶宁没有察觉到异样,径直走向窗边坐下,拿起窗台上的手机看了一会。 今夜是月圆之夜,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上,比前几天还明亮皎洁的月色映入窗内。 陶宁手撑着下巴,百般聊赖地看向窗外,晒着月光。 第323章 在霜降猫眼里,窗边的陶宁浑身像是笼上了纯白而朦胧的纱。 霜降猫窝在猫窝里,饶有兴致地观察陶宁。 好久不见,陶老师,没想到吧,我就在你身后。 然而半天也不见陶宁想起吹风机,就这么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边风口处,源源不断的水珠从发尾滴落,很快就打湿了地面。 洗完头还不吹头,也不怕会头疼,好歹拿块干燥的毛巾擦一擦吧。 正腹诽着,便见陶宁垂在后背的长发不再往下滴水,只一晃眼的功夫,那一头长发竟然全干了! 霜降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再看一眼,头发真的干了,地上未干的水珠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 乌黑长发变得蓬松柔软,披在身后,陶宁似是轻叹一声,放下了手机。 陶宁低声道:“没回复,估计是睡了吧。” 霜降猫无意识张大了嘴巴:“……” 紧接着,更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陶宁本是侧对着猫窝的位置,忽然她换了姿势,变成了背对着霜降猫。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月圆之夜对她的妖身还是有点影响,对人型感到束缚般的烦躁。 不想化为原形的陶宁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的脑袋上方长出了两只纯白狐耳。 霜降猫:“……!” 好不容易长出了狐耳,陶宁不甚习惯地动了动耳朵。 霜降猫:“!!!” 耳朵!脑袋长出两只耳朵了! 被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陶宁忙翻转过来按亮,发现是垃圾短信,手随意一滑删除了。 她不知道的是,烦躁删垃圾短信时的陶宁头顶上的耳朵朝两边歪了歪,随后兔耳似的往后垂下。 抱怨似的声音响起,陶宁说:“还以为是她。” 这耳朵的灵敏度,差点让霜降猫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然而这还没完,对此一无所知的陶宁伸了个懒腰,细腰处的浴袍微动。 神乎其技似的,一条蓬松毛绒的大毛白尾巴从浴袍下伸出,随后一化二,二化三,长出了好几条尾巴。 几条冲破桎梏的大尾巴悠闲自在地晃了晃,修长矫健而不失美感。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熟悉的人,场景是熟悉的场景,余霜降会怀疑自己正在观看一场极其逼真的4d电影。 霜降猫:“!!!!!” 尾巴……好大的尾巴! 一,二,三……八,九! 而且这样的尾巴竟然有九条! 第203章 有狐焉(娱乐圈)16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霜降猫整只咪都呆住了, 在这奇幻而绚丽的一幕前大气不敢出。 背对着她的陶宁晃晃尾巴,头也不回地一招手。 一条大毛毛尾巴晃了晃只会觉得柔软可爱,九条尾巴同时晃动, 给余霜降小小的心灵带来满满的震撼。 奇妙的一幕出现了, 那摊在床头柜空白笔记本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空白一页。 “嘶拉——” 一声纸张撕裂声响起,空白纸张将自己从笔记本上撕下,飞向窗边晒月亮的人手里。 纸张在半空中划出一线弧度,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它,待它落到陶宁掌心时, 已经被折成了一只矮墩墩的纸人, 被修长两指夹住。 拇指上的指甲伸长, 锋利寒光在指甲尖上一闪而逝, 让人毫不怀疑这指甲拥有撕破一切的能力。 但陶宁没有撕破什么,只随意在食指指尖扎了一下, 一颗血红的血珠冒出了指尖。 她把血珠点在了纸人左胸口上, 像是纸人长出了血红心脏, 平平无奇的纸人变得哪里不一样。 指尖离开纸人,上面的伤口瞬间消失不见,指甲也收了回去。 然而这没完, 陶宁朝纸人吹了口气。 朦胧清浅的白光蒙上了摊在面前的纸人, 扁平的纸人身体像是被吹动的纸片,一会后,纸人动了动手脚。 “……!” 等等, 这道白光! 余霜降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这道白光她可太眼熟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醒来之前, 还是以猫咪的身份窝在陶宁的包包里。 那会她正想爬起来看向外面,忽然一道白光降临,她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那是她昏迷数日后第一次醒来,大家欣喜异常。 总以为是错觉,原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余霜降终于找到证据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窗台边,陶宁手撑着侧脸,目光落在纸人身上。 奇迹出现了,纸人活了,在陶宁面前慢腾腾爬了起来,最终站在了她面前。 没有五官的纸人弯腰行了一个礼,然后口吐人言:“大妖大人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东西送给这个人。”陶宁又吹了口气在手心,那口狐息没有如烟般逸散,而是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琉璃球。 琉璃球落在纸人的双手上,分量不重,被纸人紧紧抱在怀里,抬起空白的脑袋往陶宁指尖上凑。 指尖闪过微弱光芒,地址已经传给了纸人。 “这里……明白了。” 片刻后,怀里抱着琉璃球的纸人点点脑袋,小精灵似的往窗外飞去,顷刻消失在夜色中。 至于后面的霜降猫……她已经麻木了。 要她在电影院,她一定会为这个传神可爱的特效惊叹。 但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在余霜降眼前,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纸人管陶宁叫什么大妖大人…… 目光落在那灵活的九条大尾巴上,余霜降心底是慌张过头的冷静,她心想都九条尾巴了,哪里不算大妖呢? 不过陶宁是在给谁送东西,挺轻车熟路的…… 没等多久,甚至几秒都没有,纸人又回到了窗边,拍了拍窗户。 纸人稚嫩的声音说:“大妖大人,东西已经给她了。” 陶宁随手将碎发挽在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她怎么样了?” 每次送去的纸人都不会被余霜降察觉,隐藏在角落里,等她睡着了才把狐息凝成的琉璃珠放到她脑袋上,以此温养灵魂。 她已经这么做好一段时间了。 纸人沉默片刻,凭它的脑容量还做不到精准描述看见的场景,于是它说:“她不在家,东西吃掉了。” 这话余霜降听不明白,不在家怎么能吃掉东西,到底是在家还是不在家? 陶宁却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纸人:“她不在家?” 还在想这纸人到底是不够智能的霜降猫心一咯噔,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见前面的陶宁回头,红得瑰丽的双瞳落在霜降猫身上,真真正正的能勾魂摄魄的双眼,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哪怕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威胁,霜降猫仍然有种被致命天敌锁定的寒意。 那种恐惧由灵魂而起,冷得她战栗。 然后余霜降听见陶宁的声音问:“小霜?” 霜降猫:“!”瞬间炸毛。 不是,她是怎么发现我的! 陶宁对余霜降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哪里不对。 作为一只高强的大妖,领地被闯入肯定会有所察觉,可闯入的人偏偏是被无意识允许的余霜降。 得了小纸人的提醒,陶宁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今天格外安静的三花猫。 回答陶宁的,只是霜降猫微不可查的一顿,佯装懵懂地歪了歪脑袋。 霜降猫:“……咪?”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只小猫咪,真的。 不要再看我了,也不要向我走来! 然而浑身炸起的毛毛和飞机耳出卖了她的心情,之前就知道猫身的余霜降藏不住心思,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么明显。 赤足踩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向余霜降面前走来,在她面前蹲下。 霜降猫在猫窝里一动不动,绿宝石似的双瞳倒映着陶宁的身影靠近,她像是傻掉了。 这不是余霜降不想跑,而是猫在她地盘里,地盘的主人自带九条尾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小猫咪跑掉的配置。 那还不如蹲原地祷告自己能萌混过关,与其垂死挣扎,不如死得快速。 陶宁确定了,是余霜降又离魂了,还看见了刚刚所有的事情,她奇怪道:“怎么会又跑出来了,难道是还没到时间?” 霜降猫已经飞机耳了,双眼眯起,不管你是清蒸还是红烧,或者嗷呜一口吞掉,麻烦利索一点。 陶宁也不怕自己身份被对方知晓,本想循序渐进,故意露出破绽让她看穿,但现在不如直接承认:“你别害怕,我帮你检查一下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余霜降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她心脏狂跳,压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对方的唇一张一合,睁着红宝石似的眼睛,朝她伸出手。 在陶宁的手向她靠近时,最终紧张过头地晕了过去。 第324章 蹲在猫窝里的小小身影软倒下去,双眼闭上。 陶宁伸出的两指还没碰上猫脑袋:“……” 好像,还是吓到了老婆。 顷刻,芝麻卷睁开眼睛,本能地感到生命威胁,对忽然多出几条大尾巴的主人炸毛。 那蓬松的大尾巴直接炸成大鸡毛掸子,露出尖牙哈了口气。 这情况,好像比刚刚只炸毛和飞机耳的霜降猫好不少,至少没有攻击意向。 感觉是对比出来了,陶宁立马心情好了。 手指一曲,她指关节敲上了芝麻卷的脑袋:“哈我,明天的罐罐没有了。” 芝麻卷尾巴更炸了:“嗷呜——!” * 床上,猛然惊醒的人睁开眼睛,对上了酒店房间天花板。 余霜降整个人陷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身冷汗,还惊魂未定。 好一会后,床上的人才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上,边平复呼吸。边往窗外望去。 顶层套房里配有阳台,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阳台,阳台之下才是建筑群,不用担心有人在对面楼看进房间内,没了隐私。 因此,余霜降轻而易举能看见窗外的大月亮。 今夜是月圆之夜,相较于前几天看见的月亮,今天格外明亮。 余霜降心底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之前看见的场景,低声喃喃道:“幻觉?做梦?” 要真是做梦,她想她应该真的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了。 她现在不光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经历过穿越到猫身上的事,还怀疑这是不是她的车祸后遗症。 圈内知名的金牌编剧,冷艳斯文的人,怎么可能会长出九条大尾巴呢? 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之前听涂姐说有个演员入戏太深,从而患上妄想症,直接退圈养病……我觉得我挺健康的,不会也中招了吧……” 在遭受重大打击后,余霜降下意识用更加贴合现实的想法开解自己,这些事情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经历。 固有的世界观被打破,还跟废墟似的,碎成一片一片,拼都拼不起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余霜降试图说服自己:“但要是都是我的幻想,我又怎么知道陶宁捡到了猫,时间线根本对不上。” 思绪回到刚成为流浪猫,蹲在树上被陶宁捡回家的那一晚。 除了陶宁开头略带别扭的开场白,之后的态度自然,事事有询问,事事有回应。 根本不像是对待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幼猫,更像是对待有自我意识的人,起初余霜降还觉得陶宁对她跟对猫的态度没有区别。 但要是,陶宁从头到尾都知道身体里的灵魂都是余霜降呢? 虽说养猫的人总爱对自己家的猫念念叨叨的,但陶宁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如遭重击的余霜降缓缓把脸埋进双手中。 她尝试代入一个养猫人,要是她捡到猫,第一时间是给猫洗澡,喂猫粮,取名字。 这三件事情,陶宁只做了一件事情,还是在霜降猫的主动要求下做的。 陶宁从来没有对她叫过芝麻卷这个宠物名字,也没给她吃过猫粮,反而自找麻烦,亲自做猫饭。 对于一个刚养猫,且从没养过猫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直接喂猫粮和火腿肠更方便的事情了。 甚至芝麻卷这个宠物名字是被徐一曼问起时取的,当时办公室茶几上正摆着一筐零食,里面有几包独立包装的芝麻蛋酥卷。 哪里是正经想的名字,分明是为了应付徐一曼临时起意,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想通了这个可能性,感觉自己一直在陶宁面前裸奔的余霜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窗外,有什么存在悄然降临。 一片阴影落入房内,余霜降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缓缓朝外面看去。 月色下,一只矫健优美的白狐狸落在栏杆上,四肢修长,双眼狭长而魅惑。 只跟余霜降对视一眼,妖气横生。 “……”她来了。 余霜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一幕虽然荒诞,但不可否认的确是美的。 人间难得再有一回。 不用对方开口,余霜降心里隐隐有了人选,那个名字涌上心头,一时间竟忘了怎么说出口。 站在阳台栏杆上的大白狐轻巧落地,云雾似的缱绻,九尾于身后跟随微微摆动,像是难以化开的白雾。 这大妖,过分的仙气了。 余霜降见这一幕收入眼底:“九,九条尾巴的狐狸…妈妈,我见到真狐狸精了。” “咔哒”一声,阳台门锁自动打开。 真狐狸精只用眼神就打开了阳台门,如过无人之镜直接走进房内,宽大的房间瞬间因为大狐狸的存在变得逼仄起来。 余霜降眉心一跳,这不比开锁匠还方便。 震惊过度后,余霜降忍不住胡思乱想。 而且都是变成四爪动物,为什么陶宁不会顺拐? 那股气息越靠越近,余霜降后知后觉的想起,因为陶宁是真狐狸精,她是假猫。 她会顺拐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不会顺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狐狸停在余霜降床前不远处,没有再靠近一步,然后转头走向更宽敞的地方。 余霜降双眼呆滞,愣愣地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陶宁悠悠迈入房间内,疑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问题问倒了余霜降,她嘴巴张合几次,心想也是,她有这能力,真想干坏事什么时候都行,还让人无法查出来。 几近宕机的大脑已经想不起不在场证明这件事了,还真放松了一点。 陶宁已经卧下,硕大的脑袋放在床上,慵懒地舒出一口气。 “那你,是把我当宠物来养了吗?”余霜降搁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有点好奇大脑袋的手感。 柔顺的皮毛丝绸似的贴合在身上,好像很软。 陶宁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余霜降咽了口唾沫,口舌发干,仍有理有据:“人类饲养动物作为宠物,修炼成人形的狐狸精饲养人类充当宠物,很合理。” “哪里合理了?” 陶宁给气笑了,起身一瞬间妖身消失,一道修长人影立在床边。 她弯腰靠近余霜降,眼底倒映着她的脸:“那要是我说其实我是抱着爱慕之心靠近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吸你阳气修炼?” 余霜降脑子没转过弯,大惊失色道:“真的吗?” 电视剧里还真是这样子演的,靠近人类和他产生感情,吸取人类的阳气为己所用。 陶宁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假的。” 余霜降手捂脑门,长出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陶宁双眼微眯,妖性里的恶劣被勾起:“我骗你的。” 余霜降跟她对视,却不胆怯:“这个我不信。” 对着人型的陶宁她有更多的勇气,毕竟大狐狸虽然很美,但是脑袋真的好大,能一口把她吞了。 陶宁指尖撩起余霜降胸前垂落的一缕长发,修长的手指把头发绕着圈,她问:“为什么?” 因为再怎么说,余霜降第一次灵魂回到身体里就是因为陶宁,而且很有可能是陶宁在维护她一直待在人身体里。 那只被她吐槽不够智能在纸人,是给她送的琉璃球,那就是维持她一直待在身体里灵魂不乱跑的原因。 “我刚刚想明白了,或许你有可能另有所图,但不会真的……”余霜降话没能说出口,头顶和尾椎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人用斧子硬生生劈开似的。 “啊……好痛……” 这种感觉太疼了,疼得余霜降倒在床上,两手捂着脑袋,身体弯成虾米。 陶宁给她吓了一跳,正经了神色,忙上手想拉开她的双手,紧张道:“你怎么了?” 可余霜降双手死死捂住脑袋,陶宁也不敢用力扯开,两指并拢想传些妖力帮助她缓解痛苦。 陶宁一手握着她手腕,另一手举起,指尖凝出淡色妖力:“怎么会觉得脑袋疼,灵魂明明很全……” 总觉得有什么在打自己的大腿,陶宁疑惑低头,顿时陷入沉默。 那不住动作的东西不是什么,是一条三花色的大尾巴,它从余霜降的尾椎骨处长出,宽松的睡裤在动作间下滑不少,露出柔韧白皙的腰肢。 这一点空间正好给了它生长的余地,不因为束缚团成一团。 因为余霜降疼痛烦躁的心情,正一甩一甩地拍打尾巴尖,单膝跪在床上的陶宁恰好在它拍打的范围内。 抬头,陶宁目光缓缓落在被余霜降双手捂着的脑袋上,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长。 陶宁眼睁睁看着一双三花色猫耳从脑袋两侧长了出来,抿在两侧。 一个纯正人类,脑袋上长出来猫耳,身后长出了尾巴。 陶宁:“……”她试图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325章 她记得最初的世界线里,回归人类身体后的余霜降没有一点后遗症,现在怎么长出了耳朵和尾巴? 那股剧烈的痛感终于消失,余霜降疑惑地放下了手,茫然地看了看一切往常的双手。 也没有流血,怎么那么痛? 陶宁满脸深沉地思考,以至于神色凝重,好像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看得余霜降心一咯噔,九条尾巴的大狐狸都觉得棘手的事情,肯定很严重。 顾不上害怕大妖到底来者善不善了,她紧张地问:“我的头怎么了,是不是魂跑出去太多次裂开了?” 就像是脑袋上开了个门,魂魄可以随时进进出出。 陶宁继续深沉:“那倒是没有裂开。” 余霜降脑袋上的耳朵害怕地更加往后抿:“那是怎么了?” 陶宁眼睁睁看着异于常人的猫耳朵,然而耳朵的主人还没发现异常,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余霜降语气着急地问:“无论发生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扛得住。” “……”不说还好,说了这话,陶宁更不忍心告诉她了。 第204章 有狐焉(娱乐圈)17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说话?” 余霜降紧张地看着她, 神色着急。 陶宁没说话,默默抬手凝出一轮水镜,今夜月色大亮, 不用开灯也能清楚看见镜子里的人影。 用水凝成的镜子竟然跟普通的镜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需要抽干酒店里的矿泉水瓶来凝成水镜,还挺遵从质量守恒定律。 来不及感叹她各种意想不到的神奇能力,余霜降往水镜里看去。 水镜中,倒影出余霜降的脸庞, 纤毫毕现,忠实地将面前的事物呈现在她面前。 理所当然的, 余霜降看见了头顶上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双尺寸异常, 但明显是猫耳朵的耳朵。 耳朵上覆盖着短而密的绒毛, 毛色黑黄相间,这配色眼熟至极, 余霜降伸手抓来镜子, 凑得更近去看:“这是什么东西?” 看了一会, 余霜降福至心灵,这不是三花猫的配色吗? “这个有点像芝麻卷的耳朵,但色块上又有点不太像。”余霜降下意识甩了甩脑袋, 脑袋上的耳朵也跟着甩动。 甩得有点用力, 耳朵之间打得还有点疼,自觉往两边歪去。 像飞机耳,还会疼。 余霜降:“……”完了。 事实上就是从她脑袋上长出来的, 跟脑袋, 乃至跟灵魂密不可分。 她抱着水镜试图找出耳朵与头皮之间的分割线,然而都是无功而返, 那就是她长出来的。 余霜降震惊,余霜降呆滞,余霜降泪眼朦胧地看向陶宁。 余霜降:“我怎么会忽然长出耳朵?” 其实陶宁心里有一个很没可能的原因,但是眼下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她说:“那场车祸虽然没有给你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魂魄受惊,容易出走。” “魂魄出走后,所依附的存在就是最适合你灵魂的容器,这些日子我用了一点小办法温养你的魂魄,用最稳妥的办法送回去……” “可能是太适合了,还加上今晚上心情着急,受惊之下显现出属于猫的特征。” 余霜降:“……” 她脑袋上似乎挂上了一个缓冲符号,好半天没有说话。 简而言之就是,余霜降太适合当猫了,她还在猫猫生涯中当出滋味,当出风采,今夜直接受惊过度,强行回到自己身体里,带回了一点属于猫的特征。 也不知道她想没想明白,陶宁试图想一想其他理由安慰一下,就听余霜降说话了。 余霜降吸吸鼻子,双眼微红,“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夸我演技好,当猫也天.衣无缝。” 陶宁想也不用想就说:“这样理解也对。” 只要能让余霜降觉得好受一点的说法,陶宁都能闭眼点头说对。 余霜降脑子乱的很,难过道:“晚点我要赶飞机,过安检需要脱帽检查的,万一被看见了耳朵,我会不会被抓进实验室里做研究?” 眼看那蓬松大尾巴把酒店床铺打得啪啪响,可见是真烦躁至极,陶宁心想难道说半天她都没发现过来自己不仅长出了耳朵,还长出一条更加显眼的尾巴? 陶宁再不忍心,也得好心提醒:“其实你需要担忧的不仅仅是耳朵的问题,要不低头看看?” “……?”余霜降低头看去,泪眼朦胧的,她也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有毛毛绒,暖呼呼,还是长长的一条,不受控制地乱晃。 对于人来说,世界上没有比被窝更安全的存在了,现在身旁却多了自己不知道的奇怪的东西,惊恐程度可想而知。 “这又是什么东西!”余霜降心脏几乎要停摆,直接跳起来往陶宁身上扑,双腿直接环上细腰,抱得结结实实。 人在紧张害怕时力大无穷,这一扑,陶宁差点给扑下床。 陶宁忙抬手揽住人,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不至于两人一块滚到在地,丢脸加倍。 “那不是什么东西,那是你的尾巴。”陶宁拍拍她的背,示意余霜降往后看,“你回头就能看见了。” 余霜降从尾椎骨处垂下的大尾巴仍紧张地甩动着,毛毛尽数炸起,像是一条巨型大鸡毛掸子。 她脸埋在陶宁肩膀上,声音闷闷:“饶了我吧,我不想看见。” 其实她已经反应过来刚刚看见的是什么了,跟耳朵差不多配色的,蓬松的大尾巴。 这耳朵和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消失,至少明天的机票得改签,还要给公司一个合理的改签理由。 要是耳朵和尾巴一直不消失,她就得一直遮遮掩掩地过日子…… 趴在陶宁身上的纤瘦人影笼罩着浓浓阴影,一副理想破灭,四大皆空的消沉模样。 陶宁一手扶着余霜降的背,斟酌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暂时治标不治本……” 说着,她朱唇微启,呼出一口淡色的气,那一口狐息幻化成一只小巧的狐狸似的,迈开四肢奔向余霜降身体里。 余霜降:“什么办法?” 一阵暖意涌入余霜降身体里,好一会后,她只觉浑身一轻,身后的垂坠感消失。 对于人来说,直立行走习惯了,不需要用尾巴保持平衡,一条尾巴的分量不轻,挂在身后异常明显,现在那种重量消失了。 她伸手摸向尾椎骨,那里的皮肤光滑如初,复而摸向头顶,上面空空荡荡,之前柔软的触感只是她的错觉那般。 但余霜降很清楚,这不是错觉,还能回忆起长出来的那种痛楚。 余霜降慢慢回到床上,仰头看向床边的人:“……消失了?” 陶宁没瞒着她:“消失了,但是暂时的。” 余霜降最担心的就是听见暂时这个词,她忍不住问:“那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样会有随时复发的危险。” “本来有,但是你不能用,连续离魂之后,你的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下降,反而变得脆弱。”陶宁腰身微弯,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 陶宁说:“强行剔除多出的杂质,你会陷入生命危险中,我不愿意在你身上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刚想说愿意接受这种痛苦,只为一劳永逸的余霜降愣住了,怔怔望着陶宁的眼睛。 里面不是疏离或淡漠,尽是关怀与不忍。 陶宁:“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每出现一次,我用妖力替你平复下去,直至你的灵魂温养好了,才能彻底剔除屡次穿越带来的隐患。” 一夜的惊险经历,屡屡被解救,与想象的撞破真相后会被抹杀灭口完全不同。 余霜降下意识抓住停在脸侧的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说出这话时,余霜降还有点紧张,忍不住想起齐小佳说过的一个词——好茶啊。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好,尽管内心不断地告诉她这是一只精怪,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根本不是一个人。 连她有没有拥有人的情感也不知道,但现在看来是有的。 感动也罢,因为生命感到威胁想要寻求生机也罢,她第一选择仍是顺从心意地问出这句话。 言出,无悔。 陶宁反而不解地看向她:“对于我,你不需要说麻烦这个词。” 目光落在,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陶宁转头寻找纸巾。 陶宁说:“你的额头出了很多汗,我给你拿一下纸巾。” 为了适应人类社会生活,其实陶宁不亲自动手的时间很少,下意识亲力亲为才能更好融入社会。 余霜降生怕她跑了,如白烟似的转瞬消失,忙抓紧了她的手大声道:“等会!你别走,我不紧张!” 陶宁只好不动了,站在原地被她拉着手,歪头问:“好吧,你不紧张,我不走。” 其实余霜降把人叫住之后,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像她现在只会一个动作,只会说这一句话似的。 第326章 余霜降咬了咬下唇,声音紧绷道:“我,我有话想跟你说,都是我的肺腑直言,绝不作假。” 陶宁坐在床边,目光包容:“好,我就坐在这听着。” “虽然我觉得你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想亲口跟你说,我喜欢你。”第一句话说出口后,余霜降甚至不敢看向对方。 双眼垂下,紧盯放在床上的手,生怕下一秒坐在身边的人会直接起身离开。 平时在台前对着千万人也能舌灿莲花的演员,敢于在片场中对着对手演员剖析心理活动的演员,现在却因为说几句真心话而感到紧张。 这时候,余霜降已经有些懊恼了,暗暗埋怨自己的时机不对。 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机表明心意? 之前还表现得那么害怕,万一被误会了只是馋她的妖力能稳住灵魂怎么办? 内心活动丰富的弊端在这一刻露出来了,余霜降满脑子都是各种聚散离合,恨海情天的酸涩剧本,还联想到陶宁因为以为自己被欺骗,托着九条尾巴离开人世的画面。 这也太悲惨了。 余霜降几乎是跳跃式地说:“但我不是馋你的脸,还是妖力什么的,我就是因为在这一段时间相处中确定了自己心意,虽然这些日子不是因为你的妖力我不会安然无恙,不是我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越找补越像是馋她的妖力。 眼见人紧张得要冒烟,陶宁将人拉入怀中,双手环抱,轻柔而不失力道,莫名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那紧绷的声音瞬间停歇了,余霜降捂着通红的脸,靠在她怀中。 紧张的心跳瞬间平缓了不少。 多少岁了余霜降,你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到底在紧张什么? “你别担心,我知道,我明白的。”陶宁说,“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怀中的人闻言一怔,随后张开双手,揽住陶宁的后颈埋进她怀中。 陶宁蹭了蹭她露出的侧脸,在上面落下一吻,很是亲昵。 眼见天边泛起鱼肚白,即将天亮,快到了齐小佳喊余霜降起床赶飞机的时间。 要是陶宁继续停留下去,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陶宁提出了告别:“我先回去等你,一路注意安全。” 余霜降情绪平复不少,情窦初开的人听见眷恋对象要离开,下意识心生不舍:“你打算怎么回去?” 陶宁看一眼阳台,圆月即将落幕,太阳将要升起,她转头回答:“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这么一说,余霜降终于想起了持续了一晚上的疑惑:“你昨晚上直接那样来,会不会被人发现?” 陶宁摇头:“不会,化为原型的时候,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存在,只有我愿意才能被看见。” 很显然,余霜降就是允许范围内,闯进她房间里许久都没有被发现。 修长人影绕过床尾,打开落地窗往外走,昨晚上临时起意想来见一见她,现在到了离开的时候。 从迈出的脚尖开始,在余霜降眼中陶宁浑身蒙上熟悉的朦胧白光,阳台上多了一只矫健修长的九尾狐。 通体皮毛雪白,如丝绸般覆盖在身体上,狭长双眼眸光流转,回头看了一眼余霜降,跃上了阳台栏杆。 看着轻灵飘逸,余霜降心悬不已,不是怕栏杆撑不住重量摔下去,就是怕狐狸没站稳直接摔下去。 然而这两个可能性都没有发生,陶宁不是直接站在阳台栏杆上,将全身重量压在这细长的铁艺栏杆上。 作为一只九尾狐,御气而行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先走一步,家里等你。”那空灵的声音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向下跃去。 余霜降忙追了上去,往下看去:“就这样直接跳下去?” 只见那雪白优美的身影直接落在另一栋高楼顶上,回头看了一眼,后转头几次跳跃,消失在朦胧晨色中。 在阳台上的余霜降双手扶着栏杆,目送她远去,语气羡慕:“瞬间千里,真方便啊。” 乘坐飞机飞回c市得好几个小时,陶宁一会就能到家了,对于一个经常飞机前往各个城市完成拍摄工作的演员来说怎么会不感到羡慕。 回到房间,余霜降拍拍胸口:“竟然谈了一只大狐狸,我可真厉害。” 趁时间还早,余霜降又躺回了床上,抓紧时间休息。 果然过没多久,手机闹铃响起,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敲响,隐隐有声音在问:“小霜姐醒了吗?该起床收拾东西了。” 早上八点,在一行人退房离开后,酒店保洁推着保洁车来到套房前。 打开门,进入房间内勤勤恳恳打扫,首先得把床铺上的床单被子全都换掉。 “这是什么?”酒店保洁捏起一根黑黄相间的毛毛,奇怪道,“猫毛?那么长的猫毛?” * 几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机场中。 从坐上回家的车开始,余霜降就觉得脑袋和尾椎骨处发痒。 没有第一次那么剧烈的痛意,但这两个部位的不舒适让余霜降感到不安,生怕在这一车人面前大变猫耳和大尾巴。 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余霜降忍不住说:“今天我不去公司了,先回家,麻烦涂姐回公司说一声,帮我处理一下剩下的事情。” 记得陶宁说过这个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没想到效用是那么的短,才过去大半天,就隐隐有了发作的征兆。 涂雪回头:“今天怎么那么急?你不舒服吗?” 现在齐小佳最怕的就是听见余霜降说不舒服,然后说晕就晕了,关切道:“不舒服的话,小霜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余霜降只想待在安全且密闭的空间中,她忍着不舒服摇头:“不用,我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有点头晕,让我回去吃一顿饭睡一觉就好了。” 话都这么说了,涂雪只好让司机改道,先送余霜降回家。 她和齐小佳把人送进家里了,叮嘱道:“叔叔阿姨都回去了,也没人在家照顾你,你不舒服千万别忍着,打电话跟我们说。” 余霜降说什么都答应,她双手捏着帽檐,头顶多了一处不自然的鼓起。 但涂雪她们没有细看,给定了外卖之后离开余霜降的家。 “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余霜降忍着脑袋上的耳朵不要动,幸好长出猫耳朵的时候她人类耳朵也不会消失,不然当场给涂姐上演恐怖片。 门关上的那一刻,米白的长风衣下果然多出了一条猫尾巴,尾巴尖动了动。 余霜降肩膀塌下,长舒一口气:“幸好走了。” 脑袋上的帽子被一甩,丢在了玄关处的柜子上,余霜降竖起的猫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 回头看尾巴,昨天晚上因为害怕没有仔细看过,现在认真看了看,只有一个感想——摸起来会是什么触感。 看惯了陶宁的九条尾巴,现在看自己仅此一条的猫尾巴,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这尾巴还是有点分量的,根本不知道该往哪放,有点影响她作为人走路时的平衡力。 余霜降伸手去抓尾巴,第一下竟然没抓着,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 那大毛尾巴一甩一甩的,似乎在挑衅余霜降,嘲笑她的无能,身为尾巴的主人竟然抓不住自己的尾巴。 猫的尾巴跟猫式两种生物,比如猫尾巴也有自己的思想。 等陶宁顺着余霜降给的地址找来时,正好看见余霜降咬牙切齿地抓自己腰后的尾巴,可那灵活不已的尾巴左闪右避,愣是从双手的拦截中躲开。 越想抓,尾巴越乱跑,余霜降几乎从玄关追到了房门后,后来各种找角度,拐到了家中阳台边。 这有一小部分的窗帘没拉上,刚好够一个人站那看。 于是她的所有动作全都被窗外的陶宁收入眼底。 陶宁:“……” 都说了,她很适合当猫。 因为一般人会从尾椎骨处顺着抓住尾巴,不会只盯着尾巴尖抓。 第205章 有狐焉(娱乐圈)18 现在余霜降满心眼只有那根抓不住的尾巴, 心无旁骛,俨然忘了先前考虑过的有尾巴究竟应该怎么走。 她的走位,不知不觉间变得异常灵活。 余光中, 注意到有视线正在看着她, 余霜降用一种扭曲的姿势,转眸不解看去。 她家住的楼层不低,是大平层,保密性在c市中仅次于陶宁住的小区, 不可能会有人在看她。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窗户后往里看的人影,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降落,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对方正在不解地看着她的尾巴。 余霜降伸出的双手僵住了:“……” 黑黄白配色的大尾巴焦躁懊恼似的摆了摆, 扫过了手腕, 慢慢垂在了手腕上。 余霜降顺手抓住了尾巴, 一手抓着尾巴,一边姿势别扭地走过去, 开锁拉门让人进来。 第327章 余霜降:“你到了啊, 哈哈哈尾巴好像是有点麻烦, 你快进来。” 陶宁侧身进入,反手关上门:“其实我没到多久,只是刚到。” 本来她是想出声提醒一下的, 但出于某种原因, 没有出声提醒。 陶宁指了指她的姿势,不理解地问:“你这是在……?” 余霜降把躁动的尾巴从左手换到右手,之后觉得没意思, 放开垂在身后了:“感觉垂着一条没办法精准控制的尾巴有点麻烦, 我想把它栓在腰上。” “……”陶宁闻所未闻,惊奇道, “尾巴……栓腰上?” 余霜降神色苦恼,手一指玄关处被打碎的摆件:“我只是脱下外套,想把衣服挂上去,那个东西就被尾巴扫了下来。” 那精致的摆件碎片散落一地,其他地方也不乏各种被尾巴扫到地上的小东西,有摆件,纸巾盒,不知道是什么的遥控器。 回家不到半小时,余霜降的尾巴就差把房子给拆了。 终于等到了人,余霜降拉着陶宁大吐苦水:“我根本控制不住尾巴摆动方向,还控制不好我走路平衡感,我想要尾巴往左放,绕过后腰放到右边,它会往左边一下,马上又打向右边。” “这尾巴还挺结实,打得我有点疼。”她伸出右手翻转,小臂上果然有一条被抽出来的红痕。 尾巴能表达主人的情绪,但现在看来余霜降长出来的尾巴是过分灵敏了。 结果可想而知,直接满地狼藉,地上还掉落不少猫毛。 不过把自己的尾巴控制成攻击自己的武器,余霜降也是头一人了。 余霜降目光羡慕地看着身后光秃秃的陶宁,好奇求解:“你之前长出尾巴的时候,是怎么控制尾巴的?传授一下经验?” 陶宁脱口而出:“就是直接控制,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余霜降慢慢坐回沙发上,仰天长叹:“我怎么忘了,你是天生狐狸,别说控制一条尾巴,九条你也不在话下。” 虽然话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感觉那么奇怪? 不过最后余霜降还是没来得急想出更好的办法处理尾巴,陶宁从口中呼出一口气,熟悉的小狐狸钻进她身体里。 担心仰面躺下会压着尾巴,余霜降背朝天地趴在沙发上,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不想动。 脸压着胳膊肘,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自己需要忙的行程,念念叨叨地盘了一遍。 文科生出身的余霜降记忆不差,况且她作为演员需要背台词,长年累月的工作锻炼出来的记忆差不了,不过她习惯了把需要记的事情说一遍,能记得更深刻。 屋里,陶宁一路捡起地上的各种小东西放回原地,听耳边那含含糊糊的声音嘀咕着什么。 好一会,才听出来她在背的是自己被安排好的行程。 拍摄工作结束后,余霜降需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这几天需要补录一些外景台词,重新配音,再给剧唱一首ost。 剧方那边可能会为了赶在暑假档播出而赶工,所有的制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余霜降听了不少好消息。 这一次拍摄也的确比较赶,去年开拍到现在,途中因为一些事情被迫停工半个月,官方通报违法的艺人直接进去踩缝纫机,他所拍摄的戏份直接作废。 在看过换脸效果后,导演愣是不肯答应使用特效换脸,又物色了个合适的人选重新拍摄之前的戏份。 作为主演的余霜降戏份最多,理所当然的她也留在最后才杀青。 听杀青时导演提了一嘴,先前的剧集已经送去剪辑,这几个月里剧组几乎是边拍边剪,倒也不会很影响最终效果。 那违法艺人被曝光后,投资商认为有风险直接撤资,大家都觉得这剧估计就这么散了,嘲讽看衰的声音不少,结果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陶宁其实还挺少关注剧集以外的细节,闻言惊讶道:“你还需要给自己演的剧唱主题曲?” 暖洋洋的感觉渐渐散去,身后的尾巴彻底消失,余霜降感觉浑身一轻。 她双手按着沙发撑起身体,眼神里还有点小得意:“其实我唱歌也还可以的,好几部女主剧我都唱过主题曲,反馈都不错。” 陶宁落座在一边:“这么厉害呢,演戏唱歌样样都行,” 余霜降唇角笑意难忍,佯装镇定道:“以后的事情谁还说得准,说,说不定呢。” 要是尾巴还在,余霜降的尾巴肯定翘上天了。 幸好是尾巴已经消失了,让余霜降骄傲又不失自然。 人来了家里,总不能让人干坐着,余霜降起身穿鞋,往厨房走去:“要不要喝点什么?出差前清空了冰箱,家里好像没有什么了。” 存货基本被齐小佳清空,余霜降工作忙,根本不在家做饭,生鲜蔬菜更加没有,打开冰箱一看,比她脸还干净。 陶宁下意识说:“也不用什么,给我一……” 余霜降接上了她的话:“一杯白水是不是,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不过屋里也的确没有什么能吃的了,余霜降倒了两杯白水出来,刚想说有点烫。 恰巧此时,门铃响了。 “涂姐定的外卖到了,我去拿一下。”余霜降忙擦擦手,往门口走去。 她没急着开门,从猫眼向外看去,确定对方是熟悉的配送员后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餐厅配送员,她是固定给余霜降送外卖的,能轻松进入小区给送上来。 配送员:“你好,你的外卖。” 余霜降双手接过,余光看见陶宁伸手端起杯子,她忙回头说:“等一下那水烫的,凉一凉再喝。” 拎好保温袋,余霜降朝配送员礼貌一笑:“谢谢你。”随后关上了房门。 “不客气,祝您用餐那愉快。” 离开楼层后,配送员按照备注给涂雪打去电话,告知餐品已经送到余霜降手上。 涂雪正在公司忙,《闻英传》这个本子已经拒了余霜降,但还有其他本子得整理一番送给余霜降看看。 接到电话后,闻言她随口道:“那你看她精神还好吧?” 餐厅配送员回想片刻,她如实回答:“看着还好啊,不过她朋友在家里照顾她,应该没事。” 涂雪动作一顿:“?!” 什么朋友?哪里来的朋友?! 这话好悬问出口,涂雪愣是憋了回去,缓了缓声音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配送员没察觉出她语气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地挂断了电话。 意识到余霜降家里有人,再联想到她最近状态不太对劲,涂雪不太放心。 犹豫片刻,搁在桌上的车钥匙被她抓起。 艺文办公区,差不多到下班的时间,职员们早就无心工作,开始边聊天边收拾东西,准备到点就下班。 忽然,办公室门被人呼的打开,涂雪黑着一张脸,跟风似的刮了出去。 这么严肃的涂姐还是少见,职员们都不明所以地看她经过,连路过的高层愣是没敢问怎么了。 端着咖啡杯的高层挠挠头:“下个班而已,怎么像捉奸去了?” “涂姐怎么了?” “不知道啊,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涂雪的车已经录入了余霜降小区,车直接开到了她家楼下。 下了车,关上门,涂雪抬头望向亮着灯光的某一层楼。 四年前,同为低谷时期的她接手了更加低谷时期的余霜降,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们,笑说烂成一块了,很合适。 前公司派系林立,内斗严重,作为中立派的涂雪不愿掺和那些无谓的斗争,经常告诫手下的艺人不要掺和那些。 没想到她手下的几个艺人都是有想法的,他们热衷于掺和这些,还各自选好了阵营,迫不及待想要脱离涂雪。 那年涂雪被手下艺人背刺,其中艺人为了别家更好的条件,发小作文控诉涂雪。 详细说了涂雪如何压榨艺人,限制艺人自由,为了工作要求他们参加聚会,连续一年的高强度曝光…… 这一波背叛来得让人防不胜防,紧接着第二个艺人也发文,第三个隔了一天后紧随而上。 一个经纪人手下艺人的数量没有定数,涂雪带了三个人,三个都口径统一地在微博控诉她。 这几人本是小有热度的二三线艺人,比不上一线艺人响亮,但知名度也不低。 三家粉丝加在一块,足够让涂雪臭名昭著,直接被淹没在舆论中,让她有口难辩。 这些事情发生前,涂雪隐隐察觉到苗头,却没来得及细想。 事后,她甚至还质问过被她从素人时期一手扶起的第三个艺人,明明不参与派系斗争,为什么也要参与这件事? 难道她平时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如果不是涂雪,对方不知道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落灰,无人在意,然后不停成团出道,不停解散,继续成团出道。 对方回答她:“我入圈就是想赚钱,顺便谈谈恋爱的,你老是说上升期不能做什么,还说什么保持热度休息时间几乎没有,真的很烦。” 第328章 在质问之前,涂雪想了很多理由,却没想到听见的会是这个理由,那一刻她的心情只觉得荒诞。 公司不可能出手帮忙,还是三个艺人一起发文控诉,抵制扒皮经纪人。 结果可想而知,最终对方胜利了。 涂雪离开了以前的公司,在朋友的邀请下来到艺文,此刻关于她的言论不再是带出过影后的金牌经纪人。 还金牌经纪人,被自己手下艺人坑了都不知道,估计是徒有虚名。 被全心全意对待的人这样背叛,哪怕是佛也有火,涂雪因此气愤过,然而只是徒劳。 来到新公司,艺文里有些能力的艺人全都被抢走,剩下的资质实在一般。 憋着一口气的涂雪已经没有了从零开始带人的心情,她是抱着用能力证明自己的想法来到艺文,决意要带出比那几个人更火的人。 来来去去也没能挑中人,恰好有个经纪人忽然发疯,说什么都要跳槽。 就剩下了余霜降,修整三天后,仔细分析了一遍余霜降,顺便规划路线。 一切准备就绪,带着剧本和表演老师联系方式的涂雪敲开了余霜降的家门。 那个被讥讽为娱乐圈仲永的余霜降正在家里蹲,疑惑地看着突如其来,且气势汹汹的涂雪。 两两对视许久,余霜降问:“请问你是……?” 涂雪递出一张名片:“涂雪,你的前经纪人离职了,以后由我来接手你。再来之前我了解过你,对你目前的情况来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进组,第二找个表演老师去沉淀。” 心有灵犀似的,余霜降很快就理解了对方的话,她说:“小孩才做选择,我都要。” 思绪回到现在,涂雪指尖点点,抖掉了女士烟上的烟灰,呼出一口缥缈白烟。 带了几年的人,性格也算了解,是个有拼劲的,这些年余霜降从没叫她失望过。 这些年也从没听她说过谈对象,涂雪有意无意限制艺人上升期发展恋情,或者有不必要的绯闻。 导致涂雪差点忘了这的确是个二十七岁,感情和生理方面都有需求的青年人。 不过有一点她拿不准,她不知道余霜降谈了之后会是什么想法。 对这一点,涂雪有艺人恋情ptsd。 比如她费劲心机带出来的影后忽然有一天对她说,想结婚了,老公不让出来抛头露面,所以我打算退圈。 说完,影后给涂雪塞了一张结婚请柬,打得她猝不及防。 气得涂雪差点在结婚红包里抹毒药,毒不死你个恋爱脑。 黄金时期忽然退圈,满打满算才拍了三部作品,要脸有脸,要演技有演技,偏偏要退圈当家庭主妇?! 涂雪把烟头碾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打定主意往楼里走去。 要是余霜降也这样子,她涂雪对天发誓要跟全世界的恋爱脑同归于尽! * 楼上,余霜降收拾桌上的碗筷,殊不知有人悄然来到了她家楼下。 门铃响起时,余霜降疑惑回头:“这么晚了,谁啊?” 她记得自己没有买任何外卖,一般人来她家前都会给个电话,以防家里没人的。 陶宁起身:“那我去看看?” “别别别,我去就行了。”余霜降忙把人拦住,双手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回原地,“你好好坐着,把电影暂停一下,我去看看是谁。” 趿拉着家居鞋的余霜降来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去,熟悉的脸庞顿时让她心一咯噔。 余霜降瞬间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想:她怎么来了? 估计是等着急了,那门铃声再度响起,声音不紧不慢,听在余霜降耳里无异于催命铃。 “叮咚——叮咚——” 陶宁从沙发上探出半边身子,奇怪道:“怎么了?” 余霜降快步过来:“我经纪人来了,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来查岗的。” 说着,她拉起了陶宁,把人往房间带去。 “你要带我去哪?你说你经纪人怎么了?”陶宁不明所以,被推着走,不理解但配合。 经纪人来家里多正常的事情,怎么让余霜降紧张成这样? 被拉进房间,余霜降打开最大的衣柜,两手一伸把重重叠叠的衣服扒拉开,留出一人站的地方。 “委屈你一下,我去应付一下。”余霜降在持续不断的门铃声中紧张道。 看余霜降那么紧张,陶宁便以为她的经纪人对她比较严格,会把多少年内不准恋爱的条例写在合约里,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陶宁试图用另一种办法躲过经纪人的火眼金睛:“其实我可以……” 咔哒一声,衣柜门被关上了。 被关在黑暗里,被余霜降气息包裹的陶宁:“……” 九尾狐惨遭金屋藏娇,闻所未闻。 在第三次抬手,准备按响门铃时,禁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余霜降站在门后,甩了甩手上的水,奇怪道:“涂姐?找我什么事?” 涂雪进门,下意识打量屋内,视线扫过暂停的电影,放着残羹的茶几,以及两只喝了一半水的杯子。 她说:“我有事来找你商量,刚刚按你门铃怎么没开门?” 仓皇之下,第一次谈恋爱的余霜降终究百密一疏,记得去洗手伪装刚从厕所出来,忘记拿走了多余的杯子。 余霜降显然也看见了那两只杯子,精湛的演技愣是她忍住了不露出破绽,大不了解释说她嫌一杯子总是倒水麻烦,倒了两杯同时喝。 闻言,余霜降说:“你按门铃的时候我刚好上厕所,这不马上洗了手就出来了。” 她朝涂雪伸出手,往屋里招呼:“涂姐来找我说什么?” 涂雪熟练地换上鞋子,瞥向鞋柜内的目光微顿,果然少了一双家居鞋。 余霜降住的地方是二室一厅,另一个房间被用来放粉丝送的信,都是货架似的置物架,根本藏不了人,厨房也是开放式的,只要经过,里面一览无余。 所以能藏人的反而剩下她房间。 直起身,涂雪说:“出差前不是有一件礼服放你家里么,品牌方今天来邮件让我们寄回去,我现在来收回,明天让小佳早点寄回去。” 好像是有那么一件礼服,余霜降说:“那你等一会,我去把打包好的衣服拿出来。” 涂雪不上当,她说:“不用,我去拿也行,今天你不是不舒服吗?东西就放在你平时的那个柜子吧?” 作为经纪人,涂雪来余霜降的家无数遍,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她在自己家。 没能拦住涂雪,她步伐快速地走进房间,拉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挂满了衣服,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 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余霜降:“……?” 从角落处,涂雪拎出了礼服袋子,打开查看,确定是她要拿的东西拉上了链子。 在她背后,余霜降疑惑地看向空无一人的衣柜,她记得把人藏这里头了。 怎么不见了? 既然没找到人,涂雪也不多留,她料想人已经离开了,那她再多留也没有意义,提出离开。 余霜降满头雾水地送她出门去:“回去注意安全。” 涂雪回头说:“对了,有事记得告诉我,我好跟公司对接,千万不要脑袋一热自己解决。” 见到人后,涂雪怀疑是不是自己要求太严格了,越不让干什么,人越想干什么,才导致分给她的艺人都对谈恋爱都。 要是正正经经地谈,不着急公布,也不会忽然哪一天给她送请柬说要退圈结婚了,涂雪都能接受。 忽然提出这句话,余霜降莫名更加心虚,连连答应。 像极了向班主任保证以后绝对好好学习,不再犯错的学生。 也没听说过班主任的威压能通过血脉传播,现在的涂雪跟她高中当班主任妹妹越来越像了。 涂雪,她的经纪人,喝醉后会自爆是fff团成员,烧光天下恋爱脑,然后吐槽一百遍几个背刺她的艺人,拉着余霜降让她对天发誓绝不会谈恋爱的事业批。 刚好也喝醉了的余霜降真发誓了,毕竟那会喝酒上头,她刚从低谷期起身,谁能想到以后的事情。 主动告诉涂雪让她有缓冲期还好,直接被撞破能把涂雪气上天。 把人送出去后,余霜降马上折返房间,把衣柜门打得更开往里看,还真是没人。 她踮脚打开顶柜看:“你在哪呢?难道已经走了?” “我在这。”空灵的应答声在身后响起,余霜降回头,便见摆在柜子上的精致小巧的狐狸摆件忽然动了。 她迈开双腿一跃而下,身形逐渐变大,变成一只雪白优美的大狐狸。 九条尾巴在身后轻微摆动,陶宁踱步到余霜降面前,白光一闪,下一刻一道修长人影站在她面前。 陶宁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躲着你的经纪人?” 余霜降没回答,她的目光缓缓看向陶宁空无一物的身后,心底遗憾。 第329章 要是尾巴还在就好了,有点想摸摸。 第206章 有狐焉(娱乐圈)19 见她看得认真, 陶宁也回头朝自己身后看去,又疑惑回头看向她。 好一会,余霜降反应过来陶宁问了什么, 挠挠头:“这个……躲着她的确还有原因的, 因为她对这方面比较在意。” 她长叹一口气,说起了经纪人来艺文前的经历。 在经历过几次背刺后,这个事业批成功患上了恋爱脑ptsd,对各种感情苗头尤为警觉。 曾被齐小佳酒后吐真言认为, 涂姐很像那种劝了闺蜜八百遍,一觉醒来发现闺蜜给她发了一句“我跟你说件事”, 劝不离, 结婚还要坐主桌的冤种。 当时涂雪已经喝上头了, 把所有人都喷了一遍, 还把正听齐小佳做神奇比喻的余霜降拉了起来一块发誓。 醉醺醺的齐小佳在一边鼓掌。 拥有这样神奇体质,涂雪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听完全程陶宁陷入深深的沉默, 为了安抚涂经纪受伤的心灵, 下次她要不还是避着点吧。 免得发生气晕经纪人的惨案。 之后几天, 陶宁也忙起来了,总是深夜前来,消除耳朵和尾巴后说会话便离开。 饶是敏锐如涂雪也没能发现更明显的痕迹。 准备录歌的那几天, 无论如何都抓不到现行的涂雪终于忍不住了。 那时余霜降正在单独的化妆间里抱着词背词, 身后有不少工作人员在整理东西,等会进棚录歌也会有人拍摄花絮,经过剪辑后发到官博上。 涂雪开门见山:“你肯定有情况, 这么藏着来, 你不会谈了男团吧?” 余霜降语调微高:“怎么可能是男团?” 前fff团成员·被背刺n次的直女·艺文超强事业批·涂雪缓冲片刻,从脑子里过了一张长长的演员名单, 愣是没有从中发现什么细节。 在片场里,余霜降温和但不失距离感,比较敬业,有事说事,有戏说戏,偶尔闲聊一下,都是在距离适宜的范围内。 一时之间竟没能选出哪一个嫌疑人选,范围扩大后,更是一片空白,而她才有此一问。 她转头看向背词的余霜降,语气迟疑:“难道是你哪一个同事……不对,没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被提问的余霜降肉眼可见的耳根红了起来,涂雪笔直的脑回路终于转过弯来了,双眼睁大:“不是男团,难不成是女团?!” 余霜降矢口否认:“那也不是。” 但看着反应,不像是没猜中的,那涂雪就不明白了,忙追问:“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是谁,我好做好准备。” 余霜降放下词本,朝涂雪勾勾手指:“过来一点点。” 涂雪睨一眼到这时候还在卖关子的人,附耳过去,一个名字就这么被她听进耳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大脑思路没跟上答案,她宕机了。 哗啦一声,化妆师里有人忽然站了起来,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倒,众人闻声看去,便见余霜降的经纪人正一脸凝重。 余霜降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抱着词本勤勤恳恳地背着。 察觉到大家的视线,涂雪强撑笑容:“没什么,大家继续。” 大家一头雾水,继续投入手上的工作。 反手把椅子捞了回来,涂雪坐下深呼吸,盯着那精致侧颜好一会,她才说:“我就说她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出现在医院里,原以为她是代表公司做做表面功夫,没想到她主动提出帮你联系医生。” “之后还用为剧本取材为借口,在医院一待就是大半个月,比上班打卡还勤快,我早就听说她为了创作什么事都能做,竟不觉得哪里不对,谁能想到她是兔子专吃窝边草?” 一想到陶宁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出现在医院,目标就是她手下艺人,护崽老母鸡整个人都不好了。 才多长时间,给自己评价扭转不说,都走到确认关系这一步了。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还是钓手,业内不都说这眼镜蛇平等攻击人类,绝对会抱着她的完美主义孤独终老吗? “这些都算了,但你不是在意之前……”涂雪按了按胸口,她想了很多个人选,愣是没有考虑过陶宁。 结果没想到答案恰恰是她。 余霜降知道她想说什么,一笑而过:“可是最重要是当下和未来,你也知道,我不是个总在意过去的人。” 这话说得多一本正经,涂雪直接被喂一锅鸡汤,没尝出鲜美,倒觉得齁咸。 百分百吸引恋爱脑体质终于发挥了作用,涂雪满眼荒凉地摇头,语气惨淡:“我真傻,真的……” 捡来捡去,还是挑中了恋爱脑。 “涂姐你别担心,我还是会好好工作的。”余霜降低咳一声,转过半边身子低声背词。 事已至此,涂雪深谙人越逼感情越深,就跟她妹妹说的千方百计阻止学生早恋,然而学生觉得这是在跟全世界抵抗,更觉情比金坚。 况且余霜降又不是真学生,是个入圈九年的成年人。 涂雪忙把人拉过来,语气谨慎道:“你得答应我,以后不会为了公开宁愿退圈去国外结婚,至少四十岁前不退圈。” 余霜降:“……” 余霜降忍不住问了:“涂姐你告诉我,你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 等这一切事情全部完成,时间已经入夏,绿叶更浓。 天气渐渐热了,改换长袖衣服成轻薄短袖,余霜降换上短衣短裤,盘腿坐在家中沙发上。 她身边放着几本剧本,怀里还抱着电脑看邮件。 “生来不详,后为爱覆灭三界的女魔头……?”余霜降头顶的耳朵动了动,不住晃动的尾巴也停顿了,认真了好一会后,她关闭了这一封文档,“前三集剧本看不出什么,但后边一定很高能。” 看看制作方,是大导大公司,资金方面也杠杠的,但是婉拒了。 余霜降不会接这一类型的剧本,以前没接过,现在更不可能会接。 之前洽谈中的本都在余霜降被爆出车祸昏迷的时候被迅速截胡,最优选出了问题,制片方当然不会死磕,退全而其次。 更多的本来就是用余霜降的热度炒流量,想也知道很难码到她。 以至于余霜降忙完了还有时间慢慢看剧本,而不是如之前那样无缝进组。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网上一定在说她余霜降被《闻英传》给拒了,没有好饼找她,现在在家抠脚,提前唱衰她一整年不会进组。 虽然《闻英传》还没有官宣,但是网传定了纪若意,她的粉丝们也都开始宣传,基本认定是她了。 点开下一封文档,余霜降换了一个姿势,把电脑放在沙发上,趴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脸颊继续看。 身后的尾巴大幅度晃了晃,余霜降手动下滑页面:“还是这样舒服,不会压到尾巴。” 不过也不知道这尾巴和耳朵到底会什么时候能彻底消失,问过几次,陶宁都说还不行。 看了好一会,余霜降耳朵微动,撑起身体跃下沙发,拉开了阳台门。 门外,正站着举手打算敲门的陶宁。 眼前的拉门忽然被人拉开,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温软的耳朵蹭过颈侧,陶宁下意识抬手托住了怀中人的大腿。 余霜降双手搂着她脖子,双眼发亮:“你今晚来得有点晚,很忙吗?” 陶宁直接抱着人迈入屋子里,反手关上推拉门,嘴上回答道:“这几天剧本基本完工,公司那边的事情的确多了点,今天我来晚了。” 没让人抱着太久,余霜降跳下地面,宽大的裙子下尾巴微动,尾巴尖不住扫过地面。 余霜降这才发现陶宁手上拎着灰色电脑包,抬手接了过来:“拎着电脑来的,你肯定很忙,桌上有我刚煮的雪梨水,你也喝一点?” 说着,她极其熟练的从电脑包上捻下长长的猫毛,让旁边一甩,等明天早上用扫地机器人清理掉。 这长度芝麻卷暂时长不出来,也只有余霜降尾巴上才有那么长的毛毛。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现在余霜降不会哪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芝麻卷身上,但副作用随之而来,跟芝麻卷配色相似的大尾巴和耳朵死死紧跟她。 白天她能自由行动,入夜过后,她得尽快回家。 可她的工作注定了她不能每□□九晚五准点回家,晚上还在外工作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预防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长出尾巴,陶宁给了她一张符箓,用上之后的确看不见了头顶和身后的异常。 可看不见尾巴,不代表它真的不存在,影响还是在的。 这段时间,余霜降几乎帽子不离脑袋,腰带不离腰间,谁碰她帽子都不给。 闹得涂雪奇怪万分,神秘兮兮地问过她:“难道这帽子是陶宁送你的?那么宝贝?”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涂雪心里留下根深蒂固的恋爱脑形象的余霜降:“……不是,这个是我自己买的。” 第330章 涂雪了然:“那我明白了,她送的你不舍的戴。” 被猜中的余霜降:“……” 不仅如此,她还得经常去厕所调整一下隐形且叛逆的尾巴,防止它乱跑。 好比前几天回家尾巴没栓好,腰带掉了,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齐小佳,把她吓了一跳。 回到现在,余霜降看那电脑包,看了半天,又回头看喝水的陶宁。 据她所知,陶宁一般会为了方便化成原型过来,那这个电脑包在来的时候会放在哪? 有些事情不能深思,一想就容易想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返。 余霜降的脑子里渐渐有了画面——夜色中,皮毛雪白的大狐狸拖着九条尾巴越过天际,姿态优美,但是嘴里叼着电脑包。 万恶的人类社会,哪怕是九尾狐来了也得加班加点打工。 对此一无所知的陶宁忽然觉得脊背一寒,回头看向余霜降,她正盯着手上的电脑包出神。 看那眼神,不知道又在脑子里想了多少有的没的。 一杯雪梨水下肚,成功收买了这只九尾狐,把余霜降身上的耳朵和尾巴变没了。 每次消除完,陶宁都不会马上离开,会在余霜降的家里待一会,直到深夜再离开。 对此,经纪人涂雪表示她毫无办法,她也清楚,热恋期的情侣是恨不得每天黏在一块,哪怕无所事事。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陶宁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她一点来自狗仔的照片威胁都没收到。 作为实力与流量并存的艺人,余霜降小区周边经常有不少人蹲守,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吸引这帮鬣狗似的人。 就算想破脑袋,涂雪也不会想到,陶宁根本不走寻常路,走的是从天而降路子,能抓到她就奇怪了。 平时两人或许会凑在一块看看电影,一块拉片,分析。 现在都忙起来了,只好各自占据一片地方,都对着电脑或手机忙。 余霜降回到沙发上,不远处就是正襟危坐对着电脑的陶宁,伴随着耳边噼里啪啦的见键盘声,她闭眼感受,似乎回到了住院的那一段时间。 看完有一本试读剧本,余霜降打开下一个文档,里面的内容映入眼帘。 倒是少见的捉妖题材,有一点群像的氛围,余霜降却没有很快离开页面,视线落在一段描写上。 【那女人讥讽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既然来了,就都别想跑!”说完,她摇身一变,化为原型。一只皮毛火红的狐狸出现在两人面前,它身形足有小山大小,四爪粗壮,踏在地上踩出不少裂痕,兽面狰狞,毛若钢针。】 她所看见的大狐狸一点都不面目狰狞,仙气飘飘,皮毛顺滑。 但还真没见过体型大得像小山的陶宁,要是真这么大的话,那岂不是…… 正在看剧本的余霜降对着电脑沉默好一会,她回头看向陶宁,说:“我亲爱的女朋友,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不知道我能不能躺在你的原型身上?” 感觉好会很舒服。 戴着眼镜对电脑工作的陶宁:“?” 好一会后,灯火通明的客厅里被拉上了严实的窗帘,里面多了一只体型庞大,皮毛蓬松的白狐狸。 本应该放着茶几的位置被挪开,被一狐一人占据,那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卧在中央,双眸狭长,姿态矜持,蓬松灵活的九条尾巴铺在地面上。 纯正的狐狸精自然没有余霜降控制尾巴的苦恼,每一条尾巴都随着主人的心意安放,安然自得。 余霜降脸朝下扑在软乎乎的肚子上,舒服地长吸一口气。 香香的,浑身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大狐狸。 想都不敢想的画面,有一天还真有可能实现。 又觉得只这样有点凉凉的,她抱来一条大尾巴盖在自己身上,舒适度加倍。 陶宁注意到尾巴被摆弄的动作,她稍稍调整了姿势,脑袋搁在沙发上,几只小人嘿咻嘿咻地把她的电脑抬过来,放在她眼前。 小人们用稚嫩的声音说:“主人东西已经搬来了!” 余霜降迅速抬起脑袋:“什么声音?几个会说话的小人,好可爱。” “嗯。”陶宁轻轻应了一声,脑袋懒洋洋地搁在沙发上,竖起的耳朵慵懒垂下。 这次的小人跟上次招来附近未成形的小精怪充入纸人身体不一样,它们都是由陶宁的狐息幻化而成,更加通晓她的心意,甚至不用出口命令。 但坏处就是离开陶宁一段距离就会变成白烟消散,跟能远距离航行的纸人不一样。 仔细看去,能看见小人身上都有黑豆豆似的五官,余霜降看了又看,还上手摸了摸,也没看明白为什么小黑点似的嘴巴能说话。 “不可以摸!我要工作了!”一个小人推开了余霜降的指尖,跟另一个小人在键盘上蹦蹦跳跳。 但这些小人都是不是随便蹦跳的,每一次蹦跳都落在实出,打出了一行行字。 看了一会,余霜降看明白了,这些小人正在帮陶宁些 余霜降又一次被刷新了世界观,抱着怀里的大尾巴惊讶道:“它们还会帮你整理剧本?也太神奇了。” 陶宁懒懒回答:“不是帮我,是我控制它们做这些。” “还能这样?这么方便的办法,你怎么不早点给自己用?”余霜降马上明白了,小人们做的事情是在陶宁控制之下。 那不就是脑电波工作? 陶宁还是那个回答:“养成习惯后,就不会露馅。” “你说的对。”余霜降心想也是,都是九条尾巴的狐狸精,肯定活了很长很长时间,期间还需要学习如何融入社会。 没有引导者的她更加需要在意这些细节,以免暴露了自己。 比如控制小人帮忙完成工作很是方便,使用习惯了,总会下意识走捷径。 一晚上,小人们都在键盘上蹦蹦跳跳,余霜降哪里还有心情去看邮箱里的东西,趴在沙发上,用跟陶宁一样的姿势看小人在键盘上蹦跳。 夜色深了,才入夏的夜晚还有些凉意,只穿着睡裙的余霜降有点冷,打了个喷嚏,抱紧了怀里的大尾巴。 另一条尾巴动了,悄无声息地圈住了余霜降,带来暖意。 余霜降放下怀里的大尾巴,抱住陶宁脖子在她脸侧蹭了蹭:“毛茸茸的,好舒服。” 盯着电脑的陶宁眼眸微动,轻轻蹭了回去。 键盘上蹦跳的小人停止了工作,迈着短腿小心翼翼顺着缝隙走出键盘区,变成两只缩小版小狐狸跑回她的身体里。 走得慢的那只小狐狸用后爪踩一脚发送键。 转瞬,余霜降的电脑上传来消息通知声。 余霜降只好撒开手去看,奇怪道:“这么晚了,还有谁给我发消息?” 陶宁在身旁回答:“我。” 余霜降哭笑不得,伸长手臂拖来自己的电脑:“我不就在你旁边,为什么要在电脑上给发消息?” 打开页面,余霜降凑近去看:“《烈日灼心》?” 意识到什么的余霜降心头微热。 陶宁淡淡回答:“因为这个剧本是为你创作的,刚刚终于全部完成,打开看看?” * 受蛊惑似的,余霜降打开文档的指尖都在抖,恨不得逐字逐字地看。 这样慢的效率,以至于她还没看完,就被陶宁的尾巴一卷,按倒在怀中。 另一条尾巴盖住了她的眼睛:“很晚了,该睡觉了,你明天还有工作要忙。” 被几条尾巴纠缠,挣脱不开的余霜降只好安分下来,头顶的灯光也被尾巴关上。 不知道第几次感叹陶宁那神奇的尾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乌云压顶的下雨天,她浑身寒凉地缩在角落往下看。 绝望之际,她觉得要死在这里了,死得毫无声息,死在还没完成梦想的雨夜里。 一个路过的人,打着把天蓝色的雨伞路过树下,赶走了狂吠的狗,忽然抬头,看见了浑身湿漉漉,皮毛狼狈的猫。 梦醒了,余霜降睁开眼,晨光映入室内,光线朦朦胧胧,自己正躺在暖呼呼的包围中。 她翻个身把脑袋埋进毛茸茸中,深深吸了口气。 好大的狐狐床,真舒服。 第207章 有狐焉(娱乐圈)20 时隔多日, 徐一曼又回到了清影,告别了在工作室里撸猫的日子,繁杂的工作接踵而至。 陶宁手中的剧本完成, 公司方面得开始着手准备选角事宜, 拍摄的场地,以及各种事项。 今年的第一个重点项目,当然不能糊弄了事。 办公室里,跟陶宁一块开完会回来的张珂关上门, 不甚理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提名余霜降?” 就在刚刚会议室中, 交出剧本后就没再发言过任何的陶宁在涉及选角环节时终于发言。 大家还来不及讶异于当了很久的甩手掌柜终于说话了, 就听她说:“关于出演主角的人选, 我在创作之初已经定好了, 私以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 第331章 有人好奇,忙问:“是谁?” 陶宁直截了当:“余霜降。” 这名字在座各位都不陌生, 甚至双方之间有过一次合作, 那时候余霜降出演清影出品的一部剧的二番, 邀请她来救场。 余霜降在看完剧本后,并没有以剧本不合适为理由拒绝,而是答应了出演这个带有道德瑕疵, 一旦演了很有可能会挨骂的角色。 事实上, 这个角色的确让大家对余霜降的形象产生微妙的改观,从少女专业户中挣脱。 余霜降外貌清丽,眼型偏圆, 还是饰演少女出道, 之后几部作品好像总摆脱不了少女人设。 这个形象好像就这么定了下来,跟余霜降这个名字绑定似的。 出演这部剧二番后, 余霜降进一步名声大噪,喜欢这个角色的人也对她又爱又恨,并在当年,为她拿下最佳配角奖项。 还跟开挂似的,次年直接拿下最佳女主,当之无愧的视后。 但这些荣誉都跟电影领域没有太大关系,众所周知,电影跟电视剧有一层无形的壁。 似乎每一个电视剧演员都会为自己做一个规划——转型电影题材。 持不同意见的人说:“可这是本公司今年重点关注项目,出演的主角不应该兼具适合跟抗票房两个方面吗?或许她的外形很适合林心。” 陶宁不以为意:“至于你说的票房,我倒是认为不用持悲观态度去看待。” 环视众人,陶宁提起一件旧事:“别忘了,余霜降出演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她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那才是真正的名不经传,依然创下了票房新纪录。怎么过了这些年,反而对她失去了信心?”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大导演还喜欢采用新人,陶宁也不是第一次在选角上发表意见。 既然编剧都这么说,那么陶宁第一意见将会被排在第一位。 若无意外,最终结果只会定下陶宁说的人选。 之后会议结束,自然会有人代表公司去跟余霜降那边洽谈。 会议室里的人都各自散开,陶宁带着助理张珂往办公室走,步履快速。 属于主创团队之一的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会比之前更加繁忙。 主动提名余霜降出演女主的事情足够让大家震惊,世界上记忆力好的人还是不少的,几乎没有谁忘记之前陶宁究竟是怎么跟余霜降这个名字联系在一块的。 更让张珂感到震惊的是陶宁以工作室的名义投资了这部电影。 之前也不是没有投资过电影,但这么大胆的还是头一回,说到底是对主抗有信心才会这么做。 望向走在前面的背影,张珂想起刚到陶宁办公室工作前的事情,她比陶宁更早在公司里工作,因而也有了了解前情的机会。 在最初,谁都不知道陶宁究竟是何许人也,只知道她横空出世,自费在电影学院拉了个草台班子,给自己拍出了最佳编剧奖,大学刚毕业的导演得到了最佳导演提名。 现在导演早就是业内大拿,但那部电影里的演员则发展得没那么如人意,被称为稀烂的演技也难以掩盖金子般的剧情。 见她才华横溢,便抛出橄榄枝想把人签下,可能是有才华的人有点傲气,一时间竟没人能签下她。 但看陶宁出手阔绰,谈吐优雅,便知道威逼利诱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最终还是被清影收归麾下,给了她极高的话语权。 性情最为圆滑的张珂被分配给陶宁,作为她的助理,起初公司三申五令得把人照顾好,都口径统一地说这是个难伺候的刺头。 闹得张珂入职前几天不吃不喝研究人,结果到岗一看,压根不是那么回事,真正的陶宁只在作品上挑剔,还不至于到大家说的要吃人似的可怕。 甚至张珂怀疑过陶宁手上的钱能直接把清影直接买下,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认为经营太麻烦了,比起拥有更多的财富,她更喜欢的还是享受创作。 不少人认为陶宁是某种世家大族里的叛逆崽,独自跑出来闯荡社会。 虽然现实里的陶宁身世跟大家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但从山里跑出来的狐狸精怎么不算独自闯荡社会? 她的同族们至今还在冬天钻雪地,只有陶宁,成了狐狸里的骄傲。 可实际原因其实很简单,到底是活了大几百年的狐狸精,还是个会看书,会融入人类社会的文化狐,怎么可能会在准备下山前不给自己准备周全? 丝毫不知上司不是灵长类动物的张珂上前几步,一边跟陶宁说话,顺手拉开了门。 张珂看一眼办公室里,奇怪道:“一曼怎么不在?” “她今早上说过楼下新开了甜品店,可能去买下午茶了吧。”陶宁坐回办公位后,开始查看邮件。 张珂了然,关上门走到陶宁办公桌前,神神秘秘到:“陶总,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 陶宁打字如飞,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正在回复余霜降的消息。 她头也不抬道:“不让你问你还是会想办法问,直接说吧。” 指尖一敲,陶宁将消息发了出去:【刚结束会议,看了剧本那么久,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不吃鱼:【开会结束时间比我想象的快一点,我那公司开会不讲到下班好像这会就白开了。】 不吃鱼:【这算不算陶编剧给我开小灶?】 陶宁:【你也说我是编剧,这是为了创作而进行的必要讨论。】 一本正经的回答发了过去,得到的回答是余霜降一长串的哈哈哈。 不吃鱼:【我晚点把人物小传写出来发给你看看,爱你(比心)】 张珂并非会对陶宁工作指手画脚的助理,她只单纯好奇:“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坚决要求定下余霜降?” 看陶宁今天在会议室里的架势,大有舌战群儒的架势,谁有异议都会被堵了回去。 保人愣是有了片场大战保剧本的架势,哪怕是陶宁,也免不了遇见热爱指手画脚的投资商。 回忆起以前,张珂揶揄道:“陶总都说这话了,这回就不担心她演技不够,演不了少女?” 在这公司里,没几个人敢这么跟陶宁说话,也就在她身边工作多年的张珂敢调侃一二。 左右陶宁又不是真眼镜蛇,没有了正常感情,光顾着挑剔不能说一点玩笑。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陶宁抬眼看向办公桌对面的张珂:“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人会一直止步不前,再者,林心不是少女。” 张珂心头微震,好一会后摇头感叹:“很少见你对谁用那么高评价,没人比她更合适……啧啧,我可从听过你对谁这么肯定过。” 陶宁张口欲言,忙被张珂抬手制止,忙点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是想说今时不同往日,我懂我懂。” 还能当着众多高层,能说出那一番话,搞得张珂都对那剧本内容十分好奇。 刚刚忙着打印出来,忘记仔细多看两眼,等会她得找个机会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在办公室里到处翻翻,找到了徐一曼离开前打印好的剧本,她没看几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问题没问出来。 又放下剧本,张珂问道:“对了,你今早上想跟我说什么来着,让我注意一下的那一件事,后来被人打断了去开会。” 陶宁噼里啪啦,语气如常:“我有女朋友了。” 张珂起初没反应过来:“谁啊?” 陶宁:“余霜降。” 张珂哈哈一笑:“那不是你新电影的女主吗?” 空气沉默好一会,排队买好下午茶的徐一曼推门而入,一句激动高昂的声音冲破门扉。 “什么!?” 徐一曼连忙关上门,阻隔了外面好奇的目光,她两手拎着纸袋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忽然激动的张珂。 “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能说出什么话的张珂双手抱头,痛苦面具。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昨天我出去办事,碰见艺文的涂经纪,跟人打招呼后那态度总怪怪的,好像我抢了她钱包似的。” 手一指办公室后头,张珂悲愤道:“原来是你吃窝边草导致的!我可太冤枉了!” 回想起这些日子陶宁的行程,以及那连续打卡半个月的私立医院,张珂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陶宁接过徐一曼买来的热咖啡,插上吸管,语气悠悠:“淡定。” 张珂:“……” 事到如今,她真的很难淡定。 * 这段时间里,两人都陷入繁忙。 余霜降没出现在人前的日子没闲着,正勤勤恳恳地握着荧光笔在剧本上做笔记。 小鱼干们也没能闲着,在余霜降每出现的日子里重刷她的各种剧集,直播。 某种方面来讲,大家也是殊途同归。 就在昨天《闻英传》正式官宣演员阵容,其中纪若意饰演女主一角,轰轰烈烈地上了好几个热搜。 第332章 作为同期对照组的余霜降在杀青后依然没有消息,持续家里蹲,营销号又忍不住偷偷踩上一脚。 但作为成熟的小鱼干,在自家正主没出现之前,懒得理那些莫名其妙的黑稿。 然而事情不是人想避开就真能避开的,一大早,几乎明牌的营销号发出一张截图。 谢谢我不磕v:哇,余霜降粉丝都那么大口气的吗?(图片) 上面正是顶着余霜降图片做头像,疑似大粉的人发博讥讽纪若意,言语中表明博主心中唯一的闻英只有余霜降才能演出来,纪若意要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如自己辞演。 但图片上的博主早就被鱼粉家挂黑,就是个明褒暗贬的批皮,经常点赞关于余霜降的黑稿。 纪若意的大粉直接截图骂人,扬言不会轻易罢休,这分明是自己没本事还馋纪若意的饼。 没过多久,几乎到处都铺满了余霜降黑稿黑图。 被刻意锐化的照片,故意歪曲身材比例的图片,发的到处都是,直骂方块鱼辣人眼睛,不如趁早退圈。 是可忍孰不可忍,明知道意粉挑事就是为了吵架,但是不反抗恶心,反抗了被说互撕。 既然如此,反黑也不是,不反黑也不是,反正都会被恶心到,那要这素质还有何用,都举起键盘干回去! 粉黑大战,往往采用最简单的办法。 除了嘴上吵架,那就是你铺黑,我铺红,集体点赞,谁先占据前排谁先赢。 那一天,小鱼干们干得热火朝天,招朋引伴,差点把自己忙得掉酥皮。 有网友路过看她们反黑,忽然来了一句:【你们也是够神奇的,正主官宣电影女主不去宣传,却在这里跟意粉打架。】 忙着反黑的小鱼干们:“……?” 什么宣传电影? 后入场的反黑鱼干们带来了震惊众人的消息,陶宁工作室发了一条微博。 文案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敬请期待。 但是图片内容就跟引人注目了。 一本打印好的剧本放在桌子上,题名《烈日灼心》,角落打印上了几个字,主演:余霜降。 是的,陶宁的工作室是有账号的,只不过是老板太出名,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导致她的工作室官博无人在意。 一旦正主失踪,就对一切事情一无所知的小鱼干们:“……” 没有一丝丝防备,正主的名字就出现在陶宁工作室微博下了?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真的是陶宁工作室发了印着余霜降名字的剧本! 正挑事让小鱼干下场的意粉们愣了,为了热饼撩架,顺便踩踩余霜降,谁能想到还有陶宁工作室横空出世。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正忙着铺黑图的意粉忽然发现鱼粉们铺的红图多了一张不一样的。 点进去一看,差点整个人都不好了,对于余霜降馋《闻英传》这个饼的谣言简直降维打击。 这回无论怎么做岁月史书,都么有人会相信——拿到《烈日灼心》的余霜降会去馋宫斗剧的饼。 只看这张图,什么班底都没确定,确定下来的只有三件事。 第一,陶宁是编剧,第二清影是制作方,第三,余霜降是主角。 连导演都还没有,直接公布主角,这是对余霜降有多大的信心才会这样做? 终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小鱼干们纷纷:猫猫宇宙升华.jpg 没,没想到那一次和死对头一块吃饭,是这个意思吗? 很快就有人反驳了这一言论,都合作了,定的是女主,算哪门子的死对头,赶紧的刨除杂念宣传起来。 于是小鱼干们删评的删评,滑跪的滑跪,热火朝天地开始宣传起来。 玩归玩,闹归闹,还是正主最重要。 至于铺的黑稿,已经没有继续反黑的必要了,只要扔下一张陶宁工作室微博截图,就能把意粉们气得说不出话。 微博发出的两个小时候,一直不在线的余霜降终于有了动静。 她潜心钻研剧本多日,不是齐小佳打电话让她看看微博,她还不知道这就开始发官宣博了。 万众瞩目中余霜降上线了,她转发了微博,留言潜心钻研中,配上了打码版的剧本图片,然后下线。 干脆利落,没有多说一句话。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没过多久,余霜降工作室发博声明,最近屡发恶意造谣事件,已经收集证据,提起诉讼。 余霜降工作室是会干活的,一般会发出这声明都经过余霜降的授意,很有可能这就是余霜降要求的告黑。 这一回,意粉彻底蹦跶不了了。 * “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发微博,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 纪若意经纪人边说,边和身边的人走向片场化妆间。 今天是纪若意试妆的日子,本打算待会热度炒起来了,就让人发定妆照微博,现在杀出一条陶宁工作室的微博。 前功尽弃不说,直接没脸。 气恼不已的经纪人伸手一推纪若意的化妆间,却没能推开门,抬手敲门:“若意,你在里面不?” 纪若意的确在里面,她正跟人通话,双眸阴沉地看着不断说话的手机。 “三年前,前一线女星苏真,因为抽烟和丢粉丝的信引起热议,最终恋情曝光,因为隐婚生子,她被全面封杀。” “至今,大家都对苏真念念不忘,她活粉无数,都希望她可以回归,重回台前。” “本该苏真出演的女主剧被名不经传的纪若意救场,你说要是被苏真的粉丝和所有人都知道了,是你纪若意让我发出去,导致苏真被雪藏。” “同在公司的你接手了她的所有资源,踩着苏真的肩膀步步高升,现在又看中了余霜降让我给你找她的黑料……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后,你说大家会怎么想?” 纪若意终于说话了:“你在威胁我?” 对面传来戏谑的笑声:“这你就说错了,我只是再告诉你一个道理,捷径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大明星。” 纪若意闭了闭眼睛,不用他说,她也清楚这些事情一经曝光,会对她事业产生怎样的影响。 纪若意冷了声音:“那你又要多少?” 几分钟之后,拿到想要的东西的人挂断了电话。 黑下去的屏幕倒影出一双凌厉的眼,纪若意低声道:“你嚣张不了多久。” 第208章 有狐焉(娱乐圈)21 同一片天空下, 每分每秒发生的事情都不尽相同,喜怒哀乐各自知。 一场车祸在郊外猝然发生,车辆侧翻入路旁池塘中, 半小时后路过车辆报警。 但奇怪的是, 车辆打捞出来后,驾驶座内空无一人,但该品牌的车辆并不具备无人驾驶功能。 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被抽干后的池塘里根本没有尸体。 驾驶车辆的司机就这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躲在厕所的余霜降紧急给陶宁发消息。 不吃鱼:【sos!】 不吃鱼:【好像有人认出我来了,她还叫了她朋友过来。】 躲在厕所里的人很快就得到了陶宁的回复:【等我, 马上到。】 推着购物车, 在卖场内打转的陶宁抬头看了看, 调转方向往厕所走去。 厕所内, 余霜降双手握着手机,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她万分后悔, 刚下车时竟然忘了戴上眼镜掩盖一下眼睛。 谁能想到她都戴着口罩了, 穿的短袖上衣加长裤, 普通得从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穿搭,还有人能凭借一双眼睛认出她来。 今天是工作日,连续研究一周剧本的余霜降应陶宁的邀约一块看电影, 便一块出来买点吃的。 作为情侣, 逛逛商场也是小情.趣之一,只是余霜降职业特殊的了一点点而已,她也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当然, 这个电影是在自己家里看, 去外面看难免麻烦,增加了被人认出的风险。 商场里的人并不多, 逛没一会,余霜降去厕所调整肩带,让陶宁在外面等她。 本来余霜降是没察觉自己被人认出来了,进了隔间把穿反的肩带反回原位,准备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灵魂产生变化的原因,余霜降听力异常灵敏,细语似的余霜降三个字传入她耳中。 这让余霜降打算开门的动作一顿,侧耳细听。 记得她刚进来的时候洗手池正站着两个年轻女孩,一个对着镜子补妆,另一个拎着包包准备离开,跟进门的余霜降正面碰上。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各自让出一点地方,一进一出。 总不能就是短短的一眼被认出来了吧? 隔间之外,洗手池的地方两人站一块说话,拿出手机调出一张高清图作对比。 “你看这个眼睛像不像?”一个说,“真的眼型很像,我认人最准,从没认错人。” 另一个则说:“我跟你们说,我和晓月碰见了余霜降,就在三楼的女厕这里。” 第333章 说完,一声语音发送成功的音效响起。 清晰把这一句话收入耳中的余霜降沉重闭目:“……”完了,还真认出来了。 她不仅认出来了,还跟一块来的朋友发去了消息。 厕所就这点位置,她要是跑会被误会,说不定还会被骂耍大牌,但要是被追上了肯定没那么容易走掉。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几个人一块出来玩。 焦急之际,只听由远及近一阵购物车滚轮声停在了厕所门附近。 两人闻声看去,登时一怔。 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迈入门内,肤白貌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添增几分斯文疏离的意味。 她不作任何言语,径直往里走去,直奔两人刚刚密切关注的隔间内。 两个女生差点出口喊住陶宁。 话说都过去那么久了,里面的人竟然还没有出来。 才这么想,就见那高挑女人挽起耳边散下的碎发,理直气壮地推门走入。 好像那间隔间里没有人进去过一样理直气壮。 这让洗手池旁等待朋友过来的两个女孩一愣,不是,她就这样直接走进去了,门没锁? 下意识左右看看两边隔间有没有人,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门内,着急等待的余霜降被人推门而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张口正想说话,唇却被人吻住。 余霜降双眼微睁,所有的声音消弭在相接的唇齿间,她渡了一口气过来。 几秒后,相接的唇齿分开,陶宁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对上余霜降的脸:“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了。” 余霜降朝镜子里看去,里面映出的年轻面孔产生了细微变化。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很神奇的,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镜子里的人是余霜降,只是跟余霜降有几分相似的人。 余霜降万分惊讶,很多时候她都对陶宁狐狸精身份没有很大的实感,因为她跟人几乎没有半分差别。 无论是生活习惯,社会关系,都像极了正常人。 但是现在,她只是亲了自己一下,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免去接下来的困扰。 陶宁旋开了隔间门开关,先走了出去。 余霜降紧随而出,因为没戴口罩,能看出神色里带着点不自然。 但现在没人在意她神色到底自不自然,信誓旦旦那绝对是余霜降的两个女生愣住了。 回忆起刚看见的眼睛,心里却想:不是等会,这谁? 乍一眼挺像,可仔细看没有一点像余霜降。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后续赶来的几人经过两人,都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停留,往女厕方向走去。 两人推着购物车走出一点距离后,便听见走道内传出一句:“你认错了吧?她哪里像余霜降了。” “我女神不长这样,晓月你看错了。” 推着购物车走远了,两人一块回到卖场附近。 面对稀稀拉拉的人群,余霜降明显呼口气,难得一次不用戴口罩在外面自由活动,反而觉得新奇。 她突发奇想,忽然转头问身边的人:“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最初路过树下发现我,还是之后在春秋大厦那个箱子砸下来之后似有非有的伤痕,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瞒过我?” 那块手表江丽那边咬着牙赔了,陶宁接受了赔偿,但是饭局不去。 而且好像江丽还把陶宁工作室发官宣余霜降微博的事情跟之前的冲突扯上关系,让纪若意被人群嘲。 抱着拉一拉关系的心态,江丽那边没话找话似的,让人打来了工作室这。 但陶宁的助理,张珂回复道:“贵公司想多了,工作室怎么会因为这种浅显的理由针对贵公司?这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小问题了。” 这句回答非但没有让江丽的人觉得半分安慰,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到底又那里开罪了这人。 陶宁跟她一块推着购物车:“嗯,是这样。” 余霜降心说果然,她真没有平白怀疑人,原来就是陶宁故意的。 都这样了,还说她不会演戏,漫不经心就把她这个真正的演员演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是天赋,谁还有天赋? 余霜降随手拿了一瓶无糖饮料放车里:“你就不怕我怀疑你,然后还到处说,毕竟我两以前可是死对头。” 陶宁低眉轻笑,会问这样问题的人几乎不会这么做,比起这个问题,一般人不是更加担心非我族类,怕自己哪一天狂性大发,一口把她给吞了。 陶宁故意问道:“那正好是个机会啊,比如你找一个高僧降服我,把我打回原型,丢回深山老林里……唉,那只能算我遇人不淑了。” 这语气,简直比隔壁饮料架上的绿茶还有醇浓。 余霜降想都不想,连忙摇头,杜绝这个可能性:“那不行,把你丢回深山老林,我上哪找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这时,两人已经拐到了膨化食品区,陶宁随手抽出一包薯片。 借着大包薯片的遮挡,她倾身在余霜降唇上落下一吻。 隐秘而悄然的一吻,无人察觉,只有彼此双方作为见证。 * 难得不用全副武装就能在外走动,以往这种体验只有在国外才能做到,余霜降反而不愿意回家了。 顶着乍一眼跟大明星余霜降相似,认真一看哪哪都不一样的脸,余霜降在外好好玩了一圈。 直至累了才回家,但今天没有前往余霜降的家。 她家附近潜伏了太多的狗仔,嗅觉灵敏异常,还是陶宁的家更加安全。 余霜降走出电梯,摇头感叹道:“还是第一次以人的身份来到这里,觉得有点怀念。” 陶宁:“……” 幸好她住的地方是一梯一户,要是被邻居听见这话,不得把人吓坏。 提着两大袋子东西到家,门一打开,一道高昂的声音顺着门缝钻出,耳熟至极:“喵——!!!” “是芝麻卷的声音,我听出来了。”余霜降双眼一亮。 她忙侧身开门,顺手按亮了灯,只见熟悉的身影竖着大尾巴往这里走来。 看见那高高竖起,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余霜降想起自己身上不定时发作的大尾巴,陶宁说想要彻底解决还有一定时间,这事急不来。 她还说什么,要是图快强行解决,会被妖丹同化,过犹不及。 余霜降不清楚陶宁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解决,既然她说这事急不来,她也只好安心等待。 “芝麻卷好像长大不少了,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还认得我不?”余霜降蹲下,伸出手凑到芝麻卷鼻尖。 热情的芝麻卷垂下大尾巴,闻了闻余霜降的手,主动蹭了上去,大尾巴又竖了起来。 余霜降瞬间心软软的,恨不得直接抱起来亲一口。 注意到地上放的两个大袋子,好奇的芝麻卷被吸引了注意力。 “唔喵。”芝麻卷化身猫猫质检员,抬着下巴嗅闻两个大袋子,对里面的内容好奇不已,用上爪子扒拉。 余霜降看得喜欢,蹲下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笑容灿烂道:“来你闻,给你检查一下过不过关。” 等陶宁换完鞋回来,就看这两质检员一人从兜里掏东西,一个伸着脖子去闻,配合默契。 陶宁拎起另一个装着生鲜的袋子,往厨房走去,留下的那一袋装的都是零食,并不急着用。 “老婆老婆,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这是我亲生的芝麻卷。” 身后传来说话声,很快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了陶宁后背,有什么毛茸茸且软乎乎的东西趴到她肩膀上。 不等陶宁发问,肩膀上的温软存在自证了身份:“喵呜。” 陶宁回头,直接被眼前场景逗笑。 余霜降脑袋和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出了尾巴,双手抱着芝麻卷,手腕上红痣明显,一人一猫的配色大差不差,乍一眼真像是亲生的。 余霜降举起芝麻卷放脸边,歪头问:“怎么样,像不像?” 闻言,芝麻卷眨眼,应和似的喵呜地叫。 “……”陶宁沉默片刻,下意识摸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设定成锁屏,然后说,“很像。”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余霜降没反应过来,陶宁万年不变的系统页面锁屏变成了她抱着芝麻卷的照片。 余霜降看了看图片,生图状态很不错,她也喜欢:“等会你也给我发一份。” 陶宁失笑道:“好。” 从以前就知道余霜降是个乐观的人,然而陶宁还是小看了她的乐观,自己尾巴还挂在身后,还抱起另一只猫认亲。 余霜降把芝麻卷给放下了:“你在弄什么,我来帮忙。” 她伸手刚想碰鲜翠欲滴的菜叶,才想起还没洗手,手上还挂着几根猫毛,忙转身去洗手。 说来也奇怪,厨房里的空间并不小,被扔下的芝麻卷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类总爱挤在一块做事。 第334章 可把爱叫唤的芝麻卷急坏了,竖着大尾巴来回蹭,扯着嗓子大声喵喵。 结果依然没能起到什么效果,跳上桌面还会被赶下来。 芝麻卷转头就去扑那条大尾巴,那尾巴灵活异常,无论芝麻卷怎么蹦跳都没办法捉住,反而把疏于运动的它累得气喘吁吁。 一来二去,芝麻卷生气了,转头走向客厅叼着玩具玩,自娱自乐。 晚餐之后,余霜降翻出了一部电影,跟陶宁说:“这电影我早就想看了,可就是时间太长了,我也没空,一直没能看成,今天有机会一块看看。” 然而余霜降想多了,就算有机会,她也没能完完整整看完这不心心念念的电影。 房间里灯光被关上,室内光线朦胧,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一块依偎着看电影。 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一处情节,或许主角到底演了什么情节也没人在意了。 忽然在某一瞬间,一转头便撞入了身旁人的眸中。 即便不用开灯,也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暧昧而缱绻,鬼使神差似的,那小小的影子不断放大,最终双唇相碰。 即便有电影的演绎声,也难以抵挡两人能清晰听见耳边的濡湿声,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几乎重合。 屋内光线变幻,来自电影的光映在逐渐重叠的两道身影上,如朦胧起伏的山脉。 情从心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余霜降被压在柔软的躺椅上,目光如水,抬手勾住了身上人的脖子,仰头深吻。 又睡一觉的芝麻卷醒了,它在窝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左右张望,客厅里灯光被关上,睡觉前在饭桌前吃饭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芝麻卷循声找到了未关上的房门前,隐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有很多人在里面说话,叽里咕噜的,跟主人说的话完全不一样。 但这里对于芝麻卷来说是陌生的地方,它还没有来过这里,所以站在门口的芝麻卷有点犹豫。 芝麻卷正想扯着嗓子叫一声,将里面的人吸引出来。 忽然,它耳朵微动,好像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等会,别那么用力,尾巴好像有点怪怪的感觉。” 陶宁起身,摘下眼镜的双眼妖气横生,她勾起湿润的红唇,凑到她耳边说:“可是你之前总喜欢摸我的尾巴,我也想摸摸你的……” 那带着微弱哭腔的声音控诉道:“这不一样,你有九条,我才一条,根本不能把你全部缠住……我觉得好热……” 陶宁语气歉然:“肯定是我影响了你,让你也陷入发.情期了。” 浑身发热,原以为是被身边的尾巴热出汗的余霜降瞪大眼睛,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喘急。 她头顶的耳朵往后抿去,震惊道:“什么?!” 门外也热闹不减,确定里面有人的芝麻卷用爪子扒拉不宽的门缝,还真被它扒拉出一点距离。 芝麻卷用脑袋顶开门缝,正想钻进去,就见一道白影飘至门边。 “喵嗷!”芝麻卷浑身毛毛炸起,下意识张嘴去哈那白色的身影。 却见那白雾似的狐狸理也不理它,抬爪把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直接阻隔了芝麻卷的视线。 正准备扯着嗓子叫的芝麻卷:“……?” 第209章 有狐焉(娱乐圈)22 似乎繁忙时时间总过得很快, 只见那枝头绿叶从夏日的郁郁葱葱,逐渐转黄。 那是步入秋的征兆,几场急雨过后, 天气果然开始转凉了。 季节变化也没能影响大家对电影开拍前筹备的热情, 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轰轰烈烈的选角已经落下帷幕,演员们都聚在一块剧本围读,这次剧本围读将会进行好几天,主创也会在现场参与讨论。 清影今年没有什么好项目, 急匆匆开机是为了年底的财报别太丑,想要靠着这个大项目为今年稍显亏损的颓势好看点。 剧本围读的场地在幽静茶馆中进行, 当天就已经到了不少演员, 一顿寒暄后便开始落座讨论。 至于开机仪式举行的时间, 还得过一段时间才是公司选定的开机时间。 茶馆隔壁就是庞大的影视基地, 每天有不少剧组在里面进行拍摄,连最近热度最高的《闻英传》也在里面取景。 早在夏末, 《闻英传》便举行开机仪式, 狂上热搜。 参演女主前期养的小猫也上了一遍热搜, 那只猫本身就是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网红猫,一众网友直呼可爱,表示期待剧中的演绎。 剧方实在财大气粗, 主打一个都不放过, 还没开拍就喊出口号一定会全员上桌,猫也不例外。 因为剧本是宫斗剧,美人云集, 一众粉丝一块将热搜炒的火热, 不少圈外人都刷到了相关内容。 彻底成为本年度最期待的剧,不少短视频博主看完定妆宣传照, 直言这一定会爆。 意粉不约而同忘了余霜降这个人,一反常态地不让任何人提起这三个字,再也没有人说这两像不像的话了。 但理由大家都清楚,之前提余霜降还能互相比一比,毕竟纪若意的的确确是获得视后提名的人,只是惜败余霜降。 大家都很清楚,《闻英传》就是冲着拿奖去的,只要播出就是对主演的增益最大化,说不准真拿下视后奖杯。 可在上次余霜降被直接官宣出演电影女主,反而显得意粉们的攻击小儿科还没脸,落了个群嘲下场。 意粉们终于学聪明了点,不再提前嚷嚷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 又一天工作结束,众人离开茶馆各自上车离开。 天已经黑了,各自各回各家。 作为主演,余霜降今天说了不少话,认真的工作态度让不少人对她改观。 只要跟她说戏,余霜降都又问必应,态度专业。 怪不得十九岁就能演出《回程》,虽然中间有些起伏,能在二十六岁拿下视后奖杯,已经很不容易。 已经到了解散时间,她身边还有不少人围着她说话。 至于本剧编剧陶宁,因为自带冷漠气场,只要不笑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两三主创团队的人跟她聊天。 “差不多到了,明天见。” “行,陶老师也明天见,我车到了,就先走一步了。” “好,都注意安全。”陶宁在一群主创团队后落后几步,隐在了昏暗光线中。 本走在前面余霜降不知不觉间也落后在后面,等大家反应过来,才发现余霜降聊着聊着人就不见了。 “霜姐,我跟你说……”正说话的年轻女生回头一看,本站在身旁的熟悉人影消失不见,“奇怪,霜姐人呢?” “我刚看人在这的,人哪里去了。” 一番寻找没能找到人,发现了熟悉的人影,纷纷转头看向了她:“霜姐她人呢。” 拎着包包的齐小佳眼睛一转,像是才想起是什么,手随便往某个方向指去:“小霜姐她上厕所去了。” 众人也都往那边看去,疑惑地说:“茶馆厕所是这个方向吗?” 齐小佳肯定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只是站在原地微笑。 可是自家的车已经到了跟前,只好先上车离开。 无人知道的是,在视线朦胧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人群的余霜降藏在角落里。 落后的陶宁拎着包包经过那,被一把拉进了角落里。 走在前面正跟她说话的张珂忽然发现身后没有了声音,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张珂:“……”又不见了 这时候的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傻傻地以为人不见了,到处去找,结果口红被吃乱了的陶宁慢悠悠出现,用湿纸巾擦着口红凌乱的痕迹。 一贯斯文禁欲的人以这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给张珂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从此以后,张珂不会再到处找人,学会了默默离开。 那微弱的脚步声远去,前往了停车场方向。 昏暗处,余霜降靠在人身上:“你的助理走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陶宁后背贴着墙面,双手搂着身前人的细腰,用同样的气声回答:“这不是被人困住了,我走不了。” 余霜降脑袋抬累了,直接趴她身上,下巴搁在肩膀上:“今天一天都没说话了,” 陶宁回忆了一下,她说:“我怎么记得今天我们说了不少的话,喝干了几壶茶。” 用额头轻轻撞撞她侧脸,余霜降语气埋怨:“哪有,说的都是跟工作相关的,跟我们想说的没有关系。” 最近两人都忙,陶宁忙选角,余霜降忙定妆,几乎没有很多的见面机会,回到家也都倒头就睡。 有时候累迷糊了,余霜降忘了耳朵和身后尾巴,挨床就睡着了,还是陶宁用小纸人把狐息给送来了。 陶宁听懂了,这是人累迷糊了,觉得被冷落了,特地来求安慰。 在唇上落下一吻,陶宁说:“那今晚我送你回家?” 第335章 空气中似乎多了不一样的氛围,轻描淡写的背后从哪个了无尽的诱惑。 求安慰的余霜降莫名腰一软,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瞬间直起身来:“要不还是下次吧,明天还要剧本围读,剧烈运动后久坐有点累。” 开什么玩笑,进了狐狸窝还有轻易出来的道理? “……”陶宁试图为自己正名,“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送你回家,然后我也回家。” 余霜降忍痛拒绝:“你能相信你自己,我不相信我自己的自制力。” 讲道理,余霜降不妨承认自己是真的馋陶宁,亲身经历过九条尾巴后还敢的那一种馋。 余霜降凑到她耳边,潮热暧昧的低语尽数入了陶宁耳中:“要是你到了我家楼下,我会不舍得你离开,生磨硬泡让你上楼,从出电梯开始,忍不住亲吻你,勾你外套上的衣扣。” “就像这样……” 陶宁抓住了余霜降不住往外套里探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幽深。 几乎是趴在她怀中的人视线往上,澄澈的琥珀色双眼倒映着另一人的身影,专注地,深深收入眼底。 现在的余霜降,有点入戏了,在黑夜里放肆地露出本性,她是冷硬,被仇恨填满,却引人一同步入深渊。 * 等在车库里的两人闲得无聊,跟张珂跟齐小佳一块踢石子玩。 张珂把石头踢过去:“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到你们涂经纪啊。” 齐小佳把石头踢回去:“涂姐今天有事要忙,等会我开车送小霜姐回去。” “原来是这样。”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开腔的张珂点点头,有一件事她是好奇很久了,但是这个问题她不敢直接跟陶宁问。 好不容易逮到了齐小佳,有些事情她肯定要问一问余霜降用了多年的助理。 张珂语气好奇:“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家陶总还有谈对象的一天。” 一句欲盖弥彰的开场白过后,张珂进入正题:“她这个人吧,有点面冷心热,容易被人当枪使,招致一些误会,不知道余老师是怎么转过弯来,答应我家陶总的啊?” 这话意思就是,真的很好奇曾经死对头怎么就能走一块了,趁现在只有咱两,一块来八卦八卦。 齐小佳低着脑袋,脚尖接住石头,用鞋尖碾了碾:“陶老师很专业,我们小霜姐对她一直都很敬崇,她对剧本总有独到的见解,跟她聊过天后觉得受益匪浅。” 虽然短短的几句话内,齐小佳脑子里同时滑过关于余霜降的无数画面。 人生际遇就是那么神奇,换做那时候,听着余霜降大吐苦水的齐小佳绝对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会听见余霜降对她说她跟大吐苦水的人在一块了。 应该斗得跟乌鸡眼似的两人没打起嘴仗,嘴倒是先亲在一块了。 写进小说里,不得加几个#死对头#傲娇#娱乐圈类似标签。 张珂等了大半天,就听到几乎每个艺人通用的官方话术,惊讶道:“没了?” 齐小佳满脸无辜:“啊?还有什么吗?” 张珂:“……” 一来二去,张珂明白了,余霜降这小助理就是保密局出身的,嘴巴比石头还严实。 没有人会吃一堑又吃一堑的,但张珂会。 深受打击的她闭上了嘴,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人影。 齐小佳提起精神,抬头看去。 张珂双眼微眯,她有理由怀疑刚刚陶宁擦唇角的动作是在擦乱掉的口红。 等人到了跟前,陶宁手一抬,把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了张珂:“车你开去玩吧,明天你休息一天,让一曼顶班。” 八卦不着的憋屈马上消失,张珂笑容灿烂道:“好嘞,小佳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能在陶宁身边当那么多年的助理,除了勤快,还得有个转弯快的脑子,张珂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陶宁的意思。 转头就朝状况外的齐小佳发起邀请,说得她一懵,下意识看向车内。 跟在陶宁身后的余霜降匆匆打了个招呼,钻进车里,声音微哑地对齐小佳说:“你去吧,陶老师送我回家就好了。” 一会后,落在后头的两辆车,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驶去。 到了家楼下,车辆停在了熟悉的位置上。 陶宁提醒道:“地方到了,要回家吗?” 余霜降拉住人的手,慢慢往自己身边拉去,转头说:“刚刚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下,其实温柔地来一次,有助于缓解工作压力。” 回答余霜降的,是陶宁利落解开安全带卡扣的声音。 * 第二天齐小佳自发来到剧本围读的地方,因为时间还早,来的人并不太多。 顺着昨天的路走向熟悉的房间,果然余霜降已经在那了,双手握着无糖咖啡,眼睛盯着剧本,精神状况是意料之外的精神饱满。 不知道为什么,齐小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像吸人精气修炼后的妖精。 听见进门的动静,余霜降转头看来:“这么早啊小佳,吃早餐了吗?要不要吃点?” 齐小佳摇头:“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在楼下吃了早餐了,现在吃不下。” 再看另一边,陶宁坐在位置上紧盯笔记本,手边也摆着同款咖啡。 嗯,精神也很饱满,不愧都是干大事的人。 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妖精的齐小姐放缓动作入内,随手帮余霜降整理了桌上散落的剧本,过没多久,剩下的人员都在陆陆续续到齐。 不过倒是没有人在意两人喝的是同款咖啡这件事,这附近也就几家咖啡店,买来买去都那几样,买相同的品牌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实话,第一天剧本围读之前,演员们还很担心这两位曾经有过龃龉的人会当场掐起来。 结果一天相处下来,意料之外的平静,今天更是给了她们不少信心。 工作依旧继续,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来了。 下午,茶馆包厢内,各自拿着剧本讨论得正酣,当场演起来的也有。 忽然有人说:“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好像外面是有什么声音响起。 陶宁托着腮,视线不知什么时候没有盯着电脑,看向了窗外。 一人说:“好像是……警车警报声?” 话音落下,靠窗的人马上起身开窗,这个位置刚好对着影视基地大门,一般进出都会从这里经过。 果不其然,一辆警车通过了大门,往里开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警车来影视基地?” “谁报警了?” “难道里面出事了?” 在八卦面前,没有人能按捺住好奇心,当即发动了所有人脉,各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幸好今天在茶馆这边剧本围读,不然得错过一个惊天大瓜了。 一番猜测中,那外观明显的警车一路入内,停在了某处取景地。 好巧不巧,就是《闻英传》的取景地。 本就万众瞩目的《闻英传》剧组瞬间被更多目光包围,几乎全影视基地的代拍听到消息后,都往这边跑。 能劳动警车直接进影视基地里抓人,肯定是重磅大瓜,那不比只卖明星照片赚钱? “意姐,场务那边说,有两个警察说要找你……” 片场内,一身戏服的纪若意霍然起身,脸色骤白。 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可能,随后却推翻了自己的第一反应,一句淡淡的果然是这样响起。 导演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了:“若意,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警察找你?” 经纪人也匆匆赶到:“怎么回事?这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纪若意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 随后,两名警察穿过一众人群,顶着各种好奇的目光,顺着指引来到了纪若意面前。 “纪若意纪女士,你涉嫌一桩命案,请跟我走一趟。” 拍摄途中,众目睽睽之下纪若意被当场带走,图片一经传出,震惊全网。 有人透露纪若意被带走是跟一件命案有关系,好像是她杀人了。 谁都不相信万众瞩目,前途光明的大明星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纪若意看着柔柔弱弱,不到九十斤的人,上节目后连拎柴刀都费劲的人,怎么可能能做出杀人的事情?】——这是死忠粉的辩解。 但局外人则破灭了死忠粉的幻想:【可是杀人又不一定要亲自动手,说不定她是主谋?】 虽然这句话在之后一语成谶,但是现在难以取信所有人,包括她的粉丝们。 纷纷留言造谣犯法,已经截图给工作室,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那人被骚扰得不行,直接注销账号跑路,不当意粉们的宣泄渠道。 可让人心越来越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纪若意工作室跟死了一样,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连江丽也不说话,怎么询问,打电话给公司,也没能得到确切的回复。 第336章 沉默总是被默认为肯定,纪若意的事情,怎么看都跟当初传出来的那样,八九不离十了。 一连几天,微博上都热闹得很,只是一句案情不能泄露无法平息众怒,但最终一封官方通报出来,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火堆上。 纪若意的确买凶杀人了,她买通修理厂老板在刘某车里的刹车做手脚,导致他车辆侧翻入池塘,好几个月不见人影。 因为刘某察觉自己车被做手脚了,在车辆侧翻后还幸存下来,将计就计躲在附近,直到最近风声不那么紧了,他才跑出来报案。 刘某在姓名之忧后,余惊未定,把能说的都说了,他还说自己只是想要一点点钱,没想到她那么狠心,想弄死自己。 于是就有了那天的被警车带走照片。 在确凿证据面前,为她叫屈的粉丝也哑口无言,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前后差距那么大。 实打实的罪名,纪若意不仅要承担刑事责任,还需全网封杀,与她有关的作品下架的下架,删减的删减。 但还是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这刘某是圈内有名狗仔,爆过不少一人的料,曾经江丽的摇钱树,真正的一姐苏真就是毁他手里,直接退圈。 做狗仔扒人一辈子,临了自己也被人扒了个遍,连欠一屁股债的事情也被人爆出。 因为他的债主在到处找他,由着消息继续发散,很有可能会在警局前等着把他给等出来。 于是有人说了,纪若意之所以会动手,是不是也是被刘狗仔威胁了,她一个人实在人受不了这种生活,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一类声音太小了,几乎没人在意,就算在意了,在实打实的人命面前,也得退出一射之地,哪凉快哪呆着去,还排不上号。 更遑论以她为主角的,正在拍摄的剧集也得停工,要么换主角,要么该项目就此搁浅。 事情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江丽已经放弃了纪若意,准备着手培养下一个一人。 可人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能培养起来,至少这几年里江丽是比较难了。 但这些都跟余霜降没有关系,叶片快要掉光的时候,《烈日灼心》在另一座城市举办了开机仪式。 第210章 有狐焉(娱乐圈)23 电影剧组是封闭式拍摄, 内外消息基本不流通,这事情将会持续到拍摄结束。 导演剧组以前发生过类似事件,为杜绝后患, 她要求每个进剧组的人都需要在工作前上交手机, 下班后才能拿回手机。 包括各个主演,一旦发现泄露剧组机密的行为,不仅要辞退,还要面临法律责任。 业内大拿总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比起其他导演,只是要求交个手机也不算什么。 片场工作总是繁忙而充满随机性的, 没那么轻易有空闲时间, 手机揣兜里也只是增加重量的装饰品。 关于纪若意入狱的确凿消息, 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余霜降听完只觉唏嘘。 她对纪若意的印象还停留在曾经并排而坐过,那一年纪若意凭借救场一部剧爆火, 直接飞升一线。 那时纪若意被身边江丽老总介绍的用语是:“她很拼命的, 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还愿意那么拼命已经很难得了……” 彼时的纪若意注意到了余霜降的目光,投来浅浅一笑,自信从容。 “霜姐好了, 准备开始开拍!” 外面传来一声喊, 余霜降调整情绪,把剧本一放,撩开帐篷门帘往外走去。 这是她在这片取景地里的临时休息间, 兼具化妆间功能, 偶尔还兼任一波陶宁工作的地方。 对于陶编剧总出现在余霜降休息间里的事情,大家已经感到见怪不怪了, 不再担心这两人会片场掐起来的事情。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真的相信,原来网传是陶宁举荐余霜降的事情是真的,不是有人编床底料吹牛吹出来的。 在这圈子里,听得多了尔虞我诈,互动手脚,貌合神离,甚至明牌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都少。 能在这里混的久的人,不一定坚守原则,但不会轻易得罪人倒是真的。 公开发表那样言论的陶宁和余霜降在大家眼里几乎是撕破脸了的,就算会一块合作,那也是面和心不和。 在拿盒饭时候,一众演员助理都凑在一块开小会,听完全程的齐小佳:“……” 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话,看这状况相守到老都比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性大。 希望这群人知道真相后不要太震惊。 不过说实话,齐小佳捧着饭盒,深以为然道:“我也是没想到。” 于是有好事者问齐小佳:“说起来,她们怎么就关系破冰的,没听说过在此之前有什么合作啊?” 这才是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纷纷转头看向齐小佳,助理们也不是没有动过去问徐一曼的念头,但是徐一曼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聪明。 所以想来试试齐小佳,但可惜问错人了。 实心眼秤砣·熟读助理守则·保密局成员齐小佳搬出了官方用语:“陶老师很专业,我们小霜姐对她一直都很敬崇,她对剧本总有独到的见解,跟她聊过天后觉得受益匪浅。” 众人听完,反应跟张珂一模一样:“没了?” 齐小佳无辜道:“啊?那还有什么?” 这一次,齐小佳低估大家的好奇心,纷纷出言询问:“就聊个天就关系好起来了?” “那聊了什么啊?找的什么话题?” “哈哈哈你是来帮你家叶姐问的吧?” “哪有,只是满足我一点小小的好奇而已。” 齐小佳:“至于聊了什么话题……” 脑子里莫名飘过了n多画面,包括但不限于两块粘糕似的黏在一块看同一部电脑,不小心打开门发现小霜姐躺在另一人大腿上噘着嘴说要充电,或者小霜姐像考拉一样趴伏在陶老师后背上,把陶宁腰都压弯了也没被赶走…… 面对一众好奇的目光,齐小佳也是体会了一把小霜姐在台前被人围着采访的感觉,心想女明星是真不好当啊。 齐小佳:“那是聊了不少,内容繁杂,古今中外的。” 众人:“……啊?” 不是,找话题跟陶宁聊天那么麻烦的吗? 还需要内容繁杂,古今中外的。 后来大家一想,余霜降以前是学法学的,高考分数放在娱乐圈里高的吓人,上的也是国内有名的大学,应该是知识挺渊博的吧。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一通后,齐小佳带着剧组盒饭来到了余霜降的帐篷,她挨个给帐篷里的人分盒饭。 小霜姐一个,陶老师一个,她一个,剩下一个是去拿奶茶外卖的徐一曼的。 论剧组里谁最爱吃,当属陶宁和余霜降两个助理,凑一块刚好能点到起送金额。 徐一曼的存在,刚好解决了齐小佳嘴馋的时候点外卖凑不到配送金额,因为剧组拍摄的地方总是比较偏远,起送金额也比其他地方高上不少。 于是剧组的人经常能看见两方团队里的工作人员一块结伴出去买奶茶,互相分水果。 次数多了,让其他艺人的工作人员忍不住也跟着加入,这两人吃得也太香了,很难让人忍得住。 整个剧组,开拍的两个月内,除了几个对身材有要求的主演外,集体胖五斤。 闻到饭香味,余霜降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好香啊。”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齐小佳一通胡说后,变成知识渊博人设,拆了盒饭直接吃。 不知不觉间,陶宁喜欢跟知识渊博,能古今中外的人聊天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这样让心者有点愁,拉近关系讲究投其所好,烟酒服饰一类物品可以现买,可是知识不能现吃,跟喝酒一样吃出一肚子墨水。 不无意间得知自己其实是个不贪图富贵,是个喜欢谈论古今中外,风花雪月的清贵人设编剧的陶宁:“……” 谣言不知道怎么就越传月光,遍布整个剧组。 带动业内眼镜蛇风评逐渐好转,终于不会有人见了陶宁跟见了什么一样,脸一白,小声问好,飞也似的退下。 按照大家的想法就是,助理都那么好,还能举荐嘴过的演员,一点都不心怀芥蒂,蛐蛐人也明明白白的,也不会因为蛐蛐过人故意刨除最优选。 那有没有可能陶宁真的是个心胸宽广,只是要求有点高的好人? 凑在一块聊天的人群绝对没发现,被一番分析的陶宁本人,就坐在距离她们一木板之隔的房间里。 这房间压根不隔音,隔壁一般是用来演员换衣服的,摆了不少凳子,一般没人了就会有人在那坐着休息,简直是摸鱼者诱捕器。 将所有话收入耳中的陶宁:“……” 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明白,凑在一块的意思她就闹不明白了,这些人说的是一个人吗? “感觉怎么样,热爱风花雪月,颇具文人风骨的金牌编剧?”余霜降忍得要肚子抽筋,脑袋靠着她肩膀,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337章 虽然这两点陶宁都真的沾点,可是从别人耳里听来总觉得那么有意思。 尤其是人在身边的时候。 她凑到陶宁耳边,用气声说,“没想到我还沾了你的光,也成了知识渊博的人了。” 说完,余霜降自己倒是先没能忍住,捂着肚子往下倒,双手捂着嘴,露出一双笑眼。 “……”陶宁伸手揽住几乎要笑倒过去的人,无声摇摇头。 她本不计较这事,但能博人一笑,那就随她去吧。 可见被没收手机后,大家究竟有多无聊。 这时,隔壁传来说话声:“差不多时间了,我们也该回去,被抓到摸鱼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余霜降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凑到陶宁耳边说了一句话。 “……”陶宁沉默片刻,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余霜降。 余霜降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头。 无声叹气,陶宁合上电脑抱在怀中往外走去。 正好这时候几人也边说话边离开,一转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抱着电脑,面无表情地从旁边经过。 察觉到旁边看来的目光,陶宁转头,礼貌一点头,继续往外走去。 步伐不紧不慢,在众人口中闪耀着文人风骨的背影飘然远去。 那几个凑堆聊天的工作人员和艺人助理:“……?” 等人走出好一段路后,有人问:“那是陶老师吧?” 另一人表情像是口吐魂烟的表情包:“是的,是她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 众人:“……” 不是等会,陶宁是打哪出来的??? 她们身后的屋子?就这么直截了当走了出来??? 更让她们尴尬到脑袋冒烟的是,重返房间的几人发现,这房间其实是用木板隔出来的,压根没有隔音的功能。 也就是说,她们说的所有话,全都被隔壁间的陶宁尽数听了进去。 这一发现让几人只觉天都塌了。 把那几人落在身后,陶宁接着往取景地走去,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是看够热闹的余霜降追了上来,她从兜里掏出了什么往她面前递:“送你一颗糖,薄荷味的,感谢您的配合。” 心说果然是没收手机惹的祸,陶宁摇头:“这就不用客气了。” “那可不行。”余霜降撕开了包装,往陶宁唇边递,“吃一个,嘴巴凉凉的,还能提神。” 见左右没人注意这边,陶宁将那颗薄荷糖含入口中,一股清凉的感觉在唇齿间爆开:“我记得这是道具,你把道具给我吃了?” 余霜降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这你就放心吧,我有很多。” 道具组知道余霜降有事没事会下意识吃道具糖,直接准备了一大包,敞开了吃都能吃很久。 既然如此,陶宁就不客气了,嘎吱一口把薄荷糖咬碎。 然后她就被早有预谋的人拉到一边,跟偷偷早恋的高中生似的,躲进杂物间里接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薄薄的门扉外,是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员。 留给两人唯一的保障,也只是一扇反锁的门。 温存不能多久,很快就到了余霜降戏份的拍摄时间,导演最不喜欢人迟到了。 一吻结束,两人分开离开杂物房,余霜降找了一块镜子补了口红,看起来跟之前没有区别。 说好的分开走,不要惹人怀疑,没过多久两人又撞到一块,不自觉就说起了话。 余霜降抿了抿唇,忽然说:“今天感觉天有点阴,好像要下雪了。” 陶宁闻言,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如灰色棉絮一般铺在每人头顶上方,空气里带着潮湿凛冽的气息。 陶宁回答:“是要下雪了。” 今天没有夜戏,晚上七点多就拍完了今天的戏,全剧组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在片场也跟着待了一天的陶宁起身,也跟着一块回酒店。 虽然导演不太明白,其实陶宁不需要每时每刻都在片场里待着,来的比其他人都勤快。 但是编剧愿意一直在现场,对于她的创作就是好事,任由她留着。 无人在意的角落,拎着电脑包,一本正经的陶宁坐进了车里,车内暖气扑面而来。 等了一会后,另一人也朝这边走来,有路过的人问:“霜姐今天又蹭陶老师的车回去啊。” 余霜降穿着黑色羽绒服,下巴缩在衣领里,她应了一声:“是啊,这不方便嘛。” 说完,她拉开车门往里坐,坐在里侧的侧影一闪而逝,侧颜分外熟悉。 顷刻,车辆启动,往酒店方向开去。 车外传来朦胧的声音说:“……她们感情确实挺好的,今早上一块吃早餐……,对了,你明天早餐吃什么,也帮我带一份。” 剧组的人都知道,余霜降为了图方便,住在距离剧组最近的酒店,刚好陶宁也图方便,找了一个最近的酒店住下。 好巧不巧,两人就定在了同一家酒店,据真恰好定同一家酒店的导演说,两人似乎还是同一个楼层。 至于有多巧,只有负责订房的齐小佳才知道了,贴心小佳选择了两间挨在一块的房间。 至于哪一间房间里才有人,那只有天知道了。 并且在订房时,她给自己选择了楼下的房间,顺带拉上了外卖搭子徐一曼。 每到夜晚,楼上忙,楼下也忙。 * 临近过年,拍摄工作依然没有完成,剧组不放假。 余霜降今天是下午戏,中午那会吃过饭,她站在窗边给家里打电话。 虽然这几年没有多少次过年余霜降是回得去的,但还是得跟家人说一声,家里得空了就会过来剧组探班。 导演是管理严格了些,但不至于没有一点人情味,过年了也不让人进来探班。 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这边的雪比c市那边还要大,落在屋顶上像是雪白的大棉被。 又得到女儿没办法回家过年的回答,电话那边肯定是失望,但还是叮嘱好好照顾自己,相约过年有空就去b市探班。 余霜降应下了,把酒店地址给发了过去,以防忙起来顾不上人。 还剩几天就是过年,剧组内依然忙碌,导演还说这场雪下得不错,免去了大结局要自己造雪的麻烦。 有什么比真雪更真实的场景? 于是剧组一顿忙活,先拍完了大结局镜头,差点把只穿着单衣的余霜降冻得够呛。 为追求真实感,余霜降拒绝了某狐狸的渡气保暖法,不死心的狐狸又说:“要不我送你半颗妖丹,增强身体素质,延年益寿不怕冷。” 起初听见这个建议,余霜降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见陶宁还真想重复一遍,余霜降连忙拒绝:“不不不不行,这个东西只有一个吧?你给我半个,怎么给?切西瓜一样对半切?” “……”陶宁回想了一下,“差不多吧。” 余霜降脸色微白,感觉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那痛不痛?” 陶宁又回想好一会:“还行,刚开始不太习惯,后来切习惯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余霜降大惊失色,愣了好一会:“啊?” 什么叫做切习惯了,这个东西怎么可以切习惯,忙劝她改掉这个习惯。 余霜降不死心又问:“那一只妖身上,能有多少个妖丹?” 陶宁摸摸肚子,没有选择撒谎:“一个妖身上只有一颗妖丹,里面攒的都是妖的毕生修炼。” 余霜降稍一盘算,那不就是无痛多了四条尾巴? 好不容易才把唯一的尾巴弄消失,现在又多了四条,哪里控制得来。 余霜降:“那不行那不行,我坚决不接受,不过你得答应我不随便切妖丹给我。” 陶宁目光微动,往另一边看去。 苦口婆心一顿劝后,陶宁勉强答应以后会看情况。 可把余霜降给苦恼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只狐狸改掉随便切妖丹的习惯,反正她不愿意要。 好好地东西切了一半分出去,肯定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而且她对这种办法存在莫名的恐惧,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 跃跃欲试的陶宁只好作罢,看那表情,还挺遗憾。 第211章 有狐焉(娱乐圈)24 年二十九那天, b市又下了一场大雪,不过午后便开始停歇,窗外天地雪白一片。 明天就是除夕夜, 剧组决定明天放假一天, 来不及回家里团聚,但好好休息一天吃一顿饭也是不错的。 晚上还有聚餐,全剧组能来就来,不能来说一声就行。 说完, 发消息的导演狂撒一波红包后,利索下线。 这消息传出, 剧组群聊都热闹起来了, 有的忙着抢红包, 有点跟着发红包将气氛热闹起来。 冬天昼短夜长, 夜色降临时一辆车来到了酒店下,有两人提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下车。 少顷, 那辆车掉头离开酒店门前。 第338章 此时剧组那边还在进行拍摄中, 这一组镜头忙完了才能收工。 接到电话齐小佳下楼, 刚好碰上门外等候的夫妇两,忙大步上前:“叔叔阿姨两位来了怎么不早说一声啊,早知道我就安排人去把你们接来了。” 她不奇怪余霜降爸妈为什么知道取景地, 最近前来探班的家属不少, 余霜降爸妈算是来得比较晚的那一批。 齐小佳跟着扬起笑容:“叔叔阿姨这边走,我带你们进去参观参观……啊对了,我得跟小霜姐说一声这事, 她肯定很高兴。” 说着, 她掏出了手机,刚要发出消息, 就被人按住了手。 “别别,你千万别现在告诉她。”白阿姨神神秘秘道,“我们就是故意没说的,本来中午就该到了,谁知道大雪造成航班延迟,这才到了地方。” 余叔叔也说:“还以为今天到不了,还好还是赶上了,晚上能一块吃个晚饭。” “原来是这样。”齐小佳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我懂。 沿着来时的道路入内,跟不少繁忙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虽然白阿姨早就不是第一次来剧组里,但每次看见都觉得辛苦。 齐小佳除了某些方面一窍不通,但在其他方面还是很灵活变通的,一路低声跟夫妻两介绍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作内容。 当然,大部分都跟余霜降有关,即便听不太懂,但跟女儿相关的事情都听得津津有味。 齐小佳说:“今天戏份好像刚结束了,现在小霜姐应该会在休息室里休息一会,等换了戏服再回去酒店……”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喊声,说有事要找齐小佳,经纪人涂雪不在,这些事情也就由她负责。 余霜降妈妈见状主动道:“小佳你先去忙吧,你说的地方我们知道了,我们两个自己上去就好了。” 余叔叔也说:“不能耽误你工作,也就几步路,我两还不至于老得找不着道了。” 事情着急,齐小佳也只好这样办了,交代几句后,急匆匆离开。 胸前挂上允许出入的牌子的两人站原地回想了一下,沿着齐小佳指的方向找过去。 “302房的话应该是在三楼吧,先上楼吧。” 另一边,与人讨论工作的齐小佳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仔细回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就跟之前的一样。 她接待了小霜姐的爸妈,把夫妻两送到休息室门前,有特殊情况先让他们自己过去,要是有空帮忙倒点水。 就跟以前一样…… 齐小佳忽然双眼睁大,大喊一声:“不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休息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小霜姐和剧本,现在有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比如电脑啊,女朋友啊,应有尽有,要是直接看见了,很容易打开夫妻两新世界的大门! 对接的工作人员奇怪道:“什么不一样?” 然而她没能得到齐小佳的回答,只见到她匆匆离开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 仗着熟知地理位置的优势,齐小佳紧赶慢赶,心里祈祷千万不要直接看见了。 白阿姨正仰头看门牌号,身旁的丈夫伸手一指:“302在那,上边还挂着名字。” 定睛一看,还真是,上边挂的是余霜降三个大字。 两人斩钉截铁道:“就是这里了,走我们过去。” 休息室里,余霜降摸到了一盒齐小佳留下的格力高,忙活一天没吃饭,她有点饿了。 直接拆开一盒,打算吃了补充热量,下次补回给小佳。 抽出一根,余霜降咔吱咔吱啃了一根,耳边是有条不紊的键盘敲击声,陶宁背对她忙着工作,眼睛片上倒映着电脑的影子。 就这么吃有点无聊,余霜降眼睛一转,脑子里恶作剧的那根筋一抽,想到另一种办法。 她又从里面抽出一根,牙关一咬,起身走了过去。 陶宁忽然觉得后背一沉,温热的体温覆在身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要不要吃饼干?”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陶宁一向都是配合,她说:“我吃,在哪里有?” 余霜降说:“你转头就有了。” 陶宁以为她拿了一根逗她玩,目光不再注视着电脑,转眸便看见余霜降唇上含着一根格力高,歪头凑近。 陶宁凑了过去,咬下一口,又一口。 格力高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就剩下短短一节,即将双唇相碰时,门被呼的打开。 白阿姨:“小霜你肯定很意外……” 看清里面场景后,白阿姨后面的话卡住了,下意识关上门,差点把后来一步的丈夫鼻子夹住,还好被后来一步的齐小佳给拉住了。 不大的休息室忽然多了一个人,稍显逼仄, 只见休息室里,一人坐在桌前忙碌,十指正放着电脑键盘上。 戴着一副眼镜,一头长发被扎成了低丸子头,斯文而温柔,样貌不比她来时看见的演员们差,甚至更胜一筹。 并且非常眼熟。 而她的女儿正趴在她的背上,嘴叼着格力高跟人一块啃,听见开门声,格力高应声断开。 “咔哒”一声,在安静房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狐失前蹄的陶宁:“……” 喜迎亲妈余霜降:“……” 呆滞迷茫白阿姨:“……” 后面则跟着一个拉住了余叔叔,没能拉住白阿姨,在痛苦捂脸的齐小佳:“我的天……” 仰天长叹的声音传入门中,被施展定身术似的余霜降终于回魂了,慢慢站起来。 怀疑眼前场景是否做梦的她小声:“妈?” 白阿姨下意识:“诶。” 这应答声告诉余霜降是真的妈,不是梦里的妈。 一时之间,空气中全是沉默。 莫名尴尬的气息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 被关在门外,一无所知的余叔叔:“???”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 几分钟后,沙发上四人对坐,各自拘谨。 齐小佳因为受不了这氛围提前跑路了,她刚好是b市本地人,一脚油门就能到家吃上团圆饭。 但是现在屋内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家团圆……吧? 余霜降沉重捂脸,今天外面又降温着急回休息室的她,竟然忘记锁门。 虽说一般情况没人会直接推门而入,但谁能想到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的意外还真的出现了。 ——她那惊喜得有些惊吓的爸妈。 余霜降双手捧热水,小心翼翼:“爸妈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白阿姨冷静戳穿:“提前跟你说一声,然后你早做好准备,就不告诉我们了?” 余霜降哈哈干笑,目光往旁边一瞥:“哪有,告诉肯定会告诉的,只是要好好做好准备。” “行了,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用怕我随你外婆,用旧思想给你洗脑。”白阿姨喝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说下去。 “今天我跟你爸来呢,其实除了给你一个惊喜之外,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的,你还记得你小姨吗?” 在这场合提起的小姨,肯定不是什么毫无相关的事情。 余霜降回想片刻,点头道:“记得,她出国前去学校找我一块去吃饭,说了好多话,让我好好学习。” 就那一面,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家里人提起她的时候总是语焉不详,白阿姨看在她妈妈的面上,也跟着很少提起她。 或许不少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小姨,染发烫头不结婚,一成年就翅膀硬了不回家。 或许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或许在国外。 余霜降就有这么一个小姨,据妈妈自己的描述就是,她年少优异,非常有想法,从小就没有犯过任何错。 然而只犯过一次错,直接把外婆气进医院,还被逐出家门。 久而久之,她成了亲戚们口中的“明星”,染发烫头不结婚的叛逆小姨。 余霜降有一个这样的小姨,从小听这个故事长大的余霜降也成了亲戚里的明星小姨,只是碍于她的工作身份没办法直接催婚。 一提这事,余霜降就会用昂贵的违约金当借口,可总有爱指点江山,说不出一二三但你得让你爸妈完成任务的人存在。 这时余霜降会问你是不是对家粉,恨不得我塌房退圈,见不得我好? 能在娱乐圈混下来的,还能说不动想用长辈身份施压的亲戚? 虽然听不懂余霜降口中的对家粉是什么意思,但她态度已经很明显,转头找余霜降爸妈告状,结果反被余霜降爸妈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既然脑子不清醒,这门亲戚不做也罢,这才彻底把这类声音按了下去。 谁能想到,余霜降还有能听见她踪迹的一天。 正回忆的余霜降听见妈妈说:“其实这些年,我跟你小姨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今年她打算回国看看……和她结婚多年的妻子一块。” 第339章 “……!”余霜降成功被这句话呛了一口水,陶宁顾不上装乖,熟练地抽纸巾和拍背。 白阿姨将这些收入眼底,语气惆怅:“当年你外婆从楼下往下看,不小心看见了她跟另一个女孩一块举止亲密,一番盘问后得到了不愿意听见的答案,直接给了你小姨一巴掌。” “另一个女孩被吓到了,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很快就散了,这更让我妈妈认为她是对的。” “几年后,你小姨大学毕业,我妈不知道从哪搜罗来一叠照片,非要你小姨在里面挑一个结婚,说她年纪到了。只要你小姨好好做应该做的事情,她愿意既往不咎。” “你小姨不肯,我妈就要上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小姨把你外婆推下来,自己踩凳子上上吊,还把凳子给踹了,好长一段时间你小姨只能穿高领毛衣。” 即便妈妈再三调整措辞,余霜降依然能想象到当年是如何场景,她那小姨是个脾气傲的,越逼她只会让事情越糟糕。 偏偏外婆也是个执拗的脾气,性情最相似的两个人,没有人愿意退一步,只会把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白阿姨的声音还在继续:“忍无可忍后,我妹妹她辞职了,所以她选择了出国。”白阿姨回忆道,“三年后,她跟我说她结婚了,结婚照上另一个女生是黑发绿眼的女孩,她说她只把照片发给了我。” “我太久没有见到你小姨了,乍然收到照片太惊喜了,我很高兴,跟你爸说了很久。” “我祝福了她,所以我也会用同样的心情,祝福你,祝福你们。” 没什么词好说,全听妻子安排的余叔叔,忙跟上队伍:“你妈妈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我们早就商量好了。” 余霜降感动得一塌糊涂,眼含热泪,想扑过去要抱抱,却被白阿姨抵住额头说:“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弄饭给我们吃,赶一天飞机了,我要饿坏了。” 即将脱框而出的泪水,就这么憋了回去,余霜降:“……” 早就应该知道会偷偷来剧组制造惊喜的妈说不出第二句煽情的话。 陶宁适时道:“我有朋友在附近开了一家私房菜,刚好她空出一个包厢,不如叔叔阿姨一块去试试?” 此话一出,大家一拍即合,告别了剧组乘车前往私房菜馆。 那地方离剧组不太远,之前经营不善才显得名声不显,改换经营方式后,采用预约制用餐,保密性佳。 各方面的清净满足不少人的需求,毕竟这附近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拍摄基地。 到了地方吗,门前已经有人站着等候,小跑过来开门。 余霜降跟她一块落后一步,小声问:“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在附近开私房菜的朋友?” 陶宁用同样的音量回答:“因为这个朋友就是我本人。” 狐狸精也是要混饭吃的,现在陶宁主业编剧,副业是在跟组的时候到处踩点开店。 前段时间她接手了附近的私房菜馆,修改经营模式,提供一批菜单后生意又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跟余霜降说。 这段时间张珂一直消失,就是跟人忙这一块去了,因为她也成了拥有一定股份的元老,态度非常积极。 余霜降立马了然:“你这段时间经常出去,就是为来这个?” 陶宁倒是听出了别的味道,凑近询问:“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哪个啊?” “这个问题有坑,我不回答了。”余霜降敏锐异常,“我不会上当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没有尾巴了。” 陶宁马上来精神了,她试图建议:“其实我这里有个妖丹……” 不用听也知道,这狐狸又在试图把自己妖丹切一半分出去,这东西又不是西瓜,说分就分。 正巧走在前面的白阿姨回头,余霜降想也不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说话。 白阿姨奇怪道:“小霜,你怎么捂着人家的嘴不给说话?” 起初陶宁给夫妻两留下的印象就是礼貌谦逊,还仗义出手,给人联系了医生过来。 本来就印象不错,白阿姨那么快接受现实也是有这一原因在,在听说陶宁从小无父无母之后,顿时多了几分怜爱。 陶宁果然露出了:我没关系,只要小霜开心的眼神。 此时此刻,余霜降的心情又回到了住院那会——妈妈不要相信她,这是身后有尾巴的大狐狸! 而且还是九条尾巴,一听就知道心眼特别多。 * 《烈日灼心》的拍摄几乎横跨一整个冬天,直到次年开春,剧组正式杀青。 繁忙多日的余霜降终于再次迎来了假期,出国多年的小姨在这世间回国了一趟,带上了她的妻子一块。 刚好有空的余霜降跟陶宁一块回家吃了一顿饭,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小姨。 现在她在国外也有自己的事业,生活得也很不错,只是她依然放不下之前的事情,不愿意回家去,白阿姨知道她脾气,只好不再劝。 饭后,大家都在余霜降的家里住了下来,陶宁跟余霜降一间房。 白阿姨的理由很直接,她说:“家里本来房间不多,你们两人一间好了,上外头住酒店太麻烦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陶宁跟着余霜降来到了她的房间。 这是余霜降从小生活的房间,她是个念旧的人,房间里还有不少以前留下的东西,她不在家的日子里被白阿姨打扫得干干净净。 回了家里,有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两人只好找了一部电影,在房间里看了起来。 光线昏暗的房间总让人觉得昏昏欲睡,两人靠在一块看电影,却不专心。 在家里不能做到事情有很多,但不包括接吻。 温情相处让人感到头晕目眩,余霜降躺在身旁平复呼吸,伸进她衣衫里手不愿拿出来。 陶宁随手撕开糖果包装纸,喂给了余霜降:“这个味道好吃,你尝尝。” 迷迷瞪瞪的余霜降立马清醒,想也不想就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看:“有平滑的横截面,不是切了一半的妖丹吧?!” 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的陶宁:“……不是,只是一颗糖。” 第212章 有狐焉(娱乐圈)25 休息一段时间, 碍于工作再度重返c市。 两人都没能闲着,一投入工作里总容易忘了时间,不知不觉间又到了炎热的夏天, 叶黄了又落, 继而转冬。 初雪落下那日,刚好是电影点映,各大媒体。 还有不少获得点映名额的粉丝也在其列,安静有序地坐在座位上小声说话, 放映厅内灯光不甚明亮,大部分聚集在荧幕前空地上。 好一会后, 身后的门传来嘈杂声, 有人打开了门。 粉丝们纷纷转头, 看向了入口处, 满心期待想要看见的人出现在入口处。 可惜先进来的是今天的主持人,她手握话筒, 朝大家礼貌一笑, 低头看地上台阶, 慢腾腾地下台阶。 余霜降站在门前,其他人都进去了,落后几步的她却在门前犹豫。 这场场景已经经历了不少次, 每一次她都会感到紧张, 尤其是这一次。 胸腔中的心跳难平,她深呼吸一次,不行, 还是觉得很紧张。 陶宁察觉到她的反应, 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来一只手轻柔一推:“去吧, 完整地再看一次大荧幕上的作品。” 熟悉的声音给了余霜降不少勇气,调整心情,她推开了门。 门外走进熟悉的人影,响着细碎说话声的放映厅内响起一句:“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这句话引起了不少讨论声,纷纷朝门口看去。 “小鱼进来了。” “在哪?怎么没……看见了。” “小鱼好瘦,是不是又瘦了点?” 不少人因为位置限制看不见,只好尽力伸长脖子,探头往楼梯处看去,然后没看见人,又看向门口。 全程没有一人站起来,都坐在原地强忍着激动,朝门口方向投去注目礼。 果然看见一身常服的余霜降走了进来,好一段时间没见,她小声回应了身旁人的打招呼。 “小鱼下午好。” 小鱼是粉丝们给余霜降的爱称,几乎从余霜降一出道开始就陪伴着她,她也很喜欢这个昵称,像是在喊一个熟悉的朋友。 余霜降:“诶,下午好。” 楼梯上铺着地毯,不知道被谁踢到翘起来了,余霜降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 吓得楼梯旁粉丝想伸手帮忙扶一下。 然而有人比粉丝的动作还快,跟在她身后的人影迅速伸手拉住扶稳前面的余霜降,被拉了一下的余霜降后背贴上了她身前,然而她很快就站直了。 脚上也没闲着,她伸长腿顺便将那卷起的红地毯踢平整。 她低声问:“怎么样?” 余霜降摇头,朝一边粉丝也笑了一下,安慰道:“我没事。” 这时候,小鱼干们才注意到余霜降身后跟着的不是余霜降的助理或者圈内朋友,而是一个非常眼熟,但是一时间喊不出名字的人。 第340章 看过去的目光有点多了,那侧对大家的侧颜微动,微微朝这边方向偏来。 只是一眼,足以惊艳。 一截修长脖颈探出大衣衣领,内搭是一件灰色高领毛衣,简单而优雅。 看来的目光被眼前的镜片阻隔,鼻梁笔挺,与细致的动作相比,她看人的眼神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疏离。 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小插曲,任谁看了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距离感很强的人,外表斯文温和,却不好靠近。 两人顺着楼梯下去了,走到了工作人员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 好一会后,终于有人想起了这是谁:“刚刚那个人,好像是陶宁?” “啊?是吗?光线有点黑我没看清。” “戴眼镜,参加点映活动,应该是她没错了。” “她好高好白的,有点像超模的身高……” 其实余霜降粉丝对陶宁这人情感挺微妙,不知道该把她往哪放好。 来之前都约定好了,无论陶宁在采访中说了什么,千万不要情绪激动,好聚好散。 刚从陪你过低谷期起来的余霜降遇到了被记者采访的陶宁,流出的无剪辑评价让事情火上浇油。 几年后却一力举荐她作为自己新作的主演,甚至说过没有人比余霜降更适合演林心的话,为她铺下青云路。 事情在她手上形成了闭环。 余霜降不止一次在直播里提到过导演和编剧两人对她很信任,同样也学到了很多以前没有的经验。 但小鱼干们从没有见过她们私底下相处的视频,更别说亲眼看见活动现场的相处。 连流出的花絮中经常出现的就是余霜降本人,各种忙碌的工作人员给她化妆,以及一部随机刷新在余霜降身边但合上的电脑。 她们也分不清这是真的喜爱,还是人情世故式的商业互吹,各种心酸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现在一看,起码能放下半颗心,陶宁看着不怎么说话,行动上还是很关心人的。 粉丝的诉求总是很简单纯粹,只要对小鱼好,只要小鱼幸福快乐就好。 有人翻出了陶宁微博,翻找她本人的照片,跟刚刚看见的脸庞进行对比。 在前两年,陶宁本人还挺喜欢接受采访,帮忙宣传电影,更多宣传自己新作。 像个嘴巴毒,但爱炫耀羽毛的孔雀,编剧能力杠杠的,给自己招黑能力也拉满。 这两年跟转了性似的,不喜欢在台前露脸,雷打不动的文青博也不发了,账号安静得要长草。 发的内容也从各种创作感想变成了电影宣传,一点进去,满屏幕的林心。 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误入林心激推博,一看名称,还真是陶宁本人。 不过也是陶宁那疑似林心激推的账号,减轻了大家最近的反黑压力。 余霜降所在的公司规模中等,起初元气大伤连江丽都不如,现在比江丽强点。 掌权人手段并不激进,好处是掌权人稳扎稳打,对余霜降是真花了心思培养,坏处就是现任总裁也沿袭了上一代的管理风格,思想上认为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 有这么余霜降这么一个自带腥风血雨体质的艺人,有她在的地方一定就有话题度,关于余霜降究竟第一次上综艺里吃的是甜豆腐脑还是辣豆腐脑都能吵个八百楼。 在这方面,艺文经常是吃了一记打,又吃了记打,存活至今,全靠余霜降自己血厚,演技保命加脸在江山在。 导致了在小鱼干们心中,陶宁激推博都比蠢公司慢吞吞的动作有用,等公司反应过来,余霜降早就黑稿全网飞了。 想黑你的人管你是视后还是神仙,只要呼吸都是错的,越到电影即将上映的时间,黑稿就越来越多。 不乏对余霜降表现唱衰的,说这么好板底就这么被浪费了,十九岁时被提名的电影也被拉出来跟自己比较。 大肆鼓吹十九岁的余霜降的同时踩了九年后的余霜降一脚。 至于为什么不拿同龄人比较,那是因为同龄人没有一个能打的,用真正的老戏骨去对比容易给余霜降抬咖,好像给予她什么肯定一般。 虽说她年纪轻轻拿下了视后奖杯,不代表一定能在大荧幕上混得开,大荧幕对演员的要求大大区别于电视要求,产生浓烈的水土不服感也不一定。 有不少演员上了大荧幕后暴露自己的弊端,口碑事业双挨骂,灰溜溜地回到了熟悉的领域。 陶宁激推博在这时候就起了很大作用,堪称反黑利器,在质疑余霜降的各种博文甩陶宁微博截图,就算被营销号误导对余霜降有质疑,那总不能还怀疑上了陶宁。 既然质疑,加以挑剔,那就欢迎各位在电影上映后来电影院审判一下演技,有没有超过十九岁的余霜降。 实际上的小鱼干们的心情:(鱼干沧桑.jpg) 哪一次余霜降出新剧不这样,小鱼干们反而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关于挨骂这一点,艺文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哪个在娱乐圈里开公司的不挨骂? 骂就骂呗,又不掉块肉。 这态度被公司艺人的粉丝们共同戏称为确诊滚刀肉人格。 粉丝们的手指快速滑过陶宁微博页面,终于找到了她本人照片,回想片刻。 “怎么感觉长得不太像采访里的?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是不是不上相?” 仔细对比,图片里的陶宁没有现实里那么强的疏离感,她很少会露出漫不经心的神情。 可刚刚看见的人,漫不经心 “可能女大二十八变吧,十八变一下,二十八又变一下,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话说陶宁多少岁了,搜索上没说她多少岁,看着跟小鱼差不多。” “应该比小鱼年长几岁吧,小鱼刚出道的时候,她在业内就很有名了。” “不是你们不觉得陶宁看过来的时候,姐感很明显吗?” 这个问题得到了一致赞同,这也是她们不敢第一时间确认这是陶宁的原因之一。 * 一番流程过后,荧幕终于亮了起来,开始了放映。 说实话,作为粉丝的她们也感到一点紧张,这种紧张并不是对余霜降的不信任,而是对未知结果的出现而感到紧张。 而且余霜降上大荧幕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很多人都很好奇重回大荧幕的余霜降究竟有何表现。 熟悉的电影开头过后,正式进入情节。 看那海报浓重深沉的色彩,应该是带着悬疑色彩的电影。 电影开始,明亮温暖的色彩却让大家一愣。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公司里平平无奇的职员提出了辞职。 对于她的要求,上司表示不以为意,反而劝她说:“现在这个形势你也知道,公司为了经营下去,为了你们优化了一波老员工,当时你们为了维持经营,也同意了降薪要求,怎么现在就打算离职了?” 林心说:“不,我辞职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有更有意义的事情需要去做。” 说完,不顾上司的反对,林心直接离开。 上司稀奇道:“你能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要做?有你求我的时候。” 林心对此充耳不闻,开门出去。 她是公司里最普通,但也是最刻苦的员工,在此次降薪是降薪最多的员工,即便如此,她没有像其他员工那样撂挑子不干,闷头签下了新的协议。 公司上下都知道,林心胸无大志,让她干什么都愿意,随便被人丢工作也不会抱怨。 就是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好人,忽然提出了离职。 林心大步向前,头也不回道:“我离职了。” 公司内安静片刻,瞬间哗然。 与此同时,公司门口的保安正在就着饭盒看新闻播报。 里面报导了一具女尸出现在本市著名红灯区,疑似饮酒过量猝死,尸体倒在了小巷中,天亮时才被过来打扫的环卫工发现并报案。 上面还有一张学生证照片,女尸姓柳。 保安啃了口鸡腿,摇头晃脑:“不检点惹的祸啊……小林今天有事出去啊?” 无事一身轻,只拎着帆布袋的林心在经过保安亭时,目光往里看了一眼。 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微眯,似乎在聚焦电视机上的内容,很快她就收回视线,骑着小电驴离开。 没有得到回答的保安还有点不习惯,摸摸脑袋,继续吃着盒饭看新闻播报。 看了好几眼,保安总觉得电视机上死者的照片很是眼熟,少女眉眼明媚,一看就是个在学校里引人注目的女学生,一时间没能想起来究竟在哪见过这长相的人。 画面一转,辞职后回到家的林心第一时间是找房东退租,然后搬到了本市有名的红灯区附近。 夜色降临,她前往一间酒吧应聘,起初老板娘拒绝了她,但摘了眼镜的林心在朦胧灯光下还有几分颜色。 抵不住再三请求,老板娘收留了这个走投无路的人。 第341章 因为林心对她说,她是被家人赶出家门的,身无分文,无路可去,听说这里来钱快,所以想要在这工作。 起初林心工作倒是勤恳,让老板娘不理解的是,她很经常下班后出去。 明明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在其他人恨不得大睡一觉,补充精神的时候她还要出去,但老板娘以为她只是外面有了对象,告诫过她千万不要倒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心清理指甲缝的林心动作一顿,扔掉了似乎沾上血迹的牙签,她点头说:“好,我知道的。” 持续一段时间后,酒吧迎来了两个客人,酒保们都说这两个是巨有钱的大少爷,一段时间就来消费一次,疯狂给钱。 狂欢过后,说去上厕所的两个少爷至今还没回来,这时有人收到消息,正是他们发来消息说自己找到新乐子,先走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总是默不作声的林心。 老板娘一看情况不对,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准大家再找了。 一个共事的同事怕惹祸上身,悄悄报了警。 事件的真相由两人的苏醒揭开帷幕,被冷水泼醒的两人视线恍惚间,看见了朦胧而熟悉的脸,一激灵直接吓醒了。 结果站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今晚上招待他们的服务员。 一番对峙,他们仍说在聚会中看见了柳,独自邀请到包厢里,想请她喝点酒,她喝了,便放她出去。 说到这,其中一人还骂道:“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来什么酒吧玩?” 另一个则思维清晰许多,辩驳道:“我们什么都没对她做,就也是她自愿喝的,你又有什么证据指控我?尸检报告可是显示她酒精过敏死的,是她自己喝了一整杯酒,饮酒过量导致死亡,我们连手指头都没挨着她!” 林心冷冷回答:“她不是来酒吧玩,她是来酒吧接人离开,你们也没有放她走,而是眼睁睁看着她没了呼吸让人扔到了巷口。” “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还有伥鬼。” 这一回答让两人意识到,为什么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们,原以为这帮社会闲散青年没有给钱就不来了,现在很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出事了。 然而当警方找到林心时,发现事情跟大家想象的截然相反,不是两人绑架了林心,是林心绑架了两个人。 她给这两人注射了药剂,利用运货车,设法带走了人。 这时候,有人查出林心是柳舒云同父同母的妹妹,只是少时父母离婚,林心跟了父亲,留在了家乡。 之后柳舒云母亲改嫁,几年后因病离世,年幼的柳舒云被继父丢在了福利院门口,辗转被人领养,还改成了如今的名字。 而且,以林心在校成绩来看,根本不需要在这小地方工作委屈自己,所以林心很有可能是为了柳舒云而来,双方已经有了联系。 而这两名男子则是涉案人,家境富贵,是本市大学的学生。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怯懦的林心是伪装成猎物的猎人,真正目的是报仇。 不同于一般的电影结尾,主角总会被正义的警察劝说成功,痛哭流涕地放开人质,随后出庭作证,看着罪魁祸首接受法律的制裁,皆大欢喜。 林心双眼冷漠与悲愤糅杂,眼睛红了,直接扣下了扳机。 “不要开枪!” “砰!” “砰!” “砰!” 两枪,两条人命,第三枪则是射在了林心持枪的手臂上,使她吃痛脱开了枪。 几个警察一拥而上,制服了压根没有反抗之意的林心,给她细瘦的手腕铐上了手铐。 子弹射.穿了两个人质的太阳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被压上警车时,林心没有看向沸腾的人群,而是抬头看天,眼底多了几分光亮。 “大雪,真白啊。” * 当晚,一则热搜登上榜首。 #《烈日灼心》好看!!!# 简单粗暴的两个字,还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看完各大影评博主影评,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内容才能引起一致好评了。 与此同时,又有一条热搜缓缓出现。 #我珍藏多年的cp终于瞒不住了吗?# 看见热搜的大家还以为是哪一部新播的电视剧买的cp热搜,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进去一看。 内容和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根本不是什么电视剧的cp向撒糖剪辑,而是一段视频。 昏暗的电影院中,两人同坐一排,脑袋几乎要凑一块说话。 两颗后脑勺这有什么好磕的,怕不是哪个网红买来炒作的,结果多看的那几秒,给大家看出了重大发现。 坐在左边的人影听见了什么,忽然转头,往旁边凑过去,伸出手指按上另一人下巴,在唇角处抹了抹,目光温柔细致,让人心动。 即便光线不明显,也能看见她的手指修长。 光影落在两人身上,荧幕上刚好暗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剪影像是在接吻。 实际上根本没有,因为双方很快就分开了,做右边的人好想听见了什么,往后转头跟后一排的人说话,余霜降的正脸就这么清晰地进入了画面里。 视频发出来后,大家很快就解码左边那个是陶宁,是电影编剧。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余霜降为了宣传故意买的热搜,肯定是内容不怎么样,所以买这种热搜炒一炒热度捞钱。 下意识去看广场主持人是谁,结果没有。 再看小鱼干们疯狂澄清的评论,要是真买的热搜,肯定会假装不在意地跟着舞起来。 但小鱼干们看起来是真情实感地澄清,认真程度跟之前每一次反黑有的一拼。 好像,真的不是买的卖姬热搜? 点进热搜,点进视频,看一眼,好怪,再看一眼,好像是有点好磕。 【所以我早就告诉了你们,宿敌是不可能成为妻子的,宿敌怎么可能会成为妻子呢?中间我是真的忘了,反正宿敌就是妻子,懂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等会那帮迷茫的鱼干又来澄清小鱼跟陶老师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你们误会了。】 小鱼干们:“……” 【救命,我不想懂!】 粉了余霜降之后自动变成单推人的小鱼干们不是很想懂,虽然但是,陶宁真的长得比明星还漂亮…… 【不要负隅顽抗了,让我们高呼宿敌就是妻子!】 【有没有人解码唇语她们两个说了什么,真的好好好奇。】 【懂一点点唇语的我姑且一试,鱼:我口红是不是有点蹭出来了,刚抿了一下嘴。桃:我看看,是有点。(上手擦擦擦)(目光深情)】 小鱼干们:“……”不是,后面怎么还自带形容词? 更让小鱼干们迷茫中带点崩溃的是,热搜被下了,围观的网友却更激动了。 【完蛋了,还真给我搞到真的了。】 【大大方方是卖,遮遮掩掩就是真的,现在下热搜已经迟了,我已经保存好了视频!】 【慕名而来,求一份。】 第213章 有狐焉(娱乐圈)26 电影正式上线的日子定在了深冬的一天, 那天大雪纷飞 根据电影的定位,将档期定在贺岁档可能不够讨好,也不是阖家团圆时会选择观看的电影, 于是选择了寒假档。 一周后的票房创下新高, 瞬间击碎网上各种不看好,只是热爱炒作的传言,有更多的人被吸引进去审判审判。 传播度就这么越传越广大,被认为是本年度最受好评的电影。 清影为此开了一场庆功宴, 在艺文内部的庆功宴早就已经办过了,作为主演的余霜降也到场参加。 热闹的庆功宴过后, 也到了离开的时间, 留在现场的人渐渐减少。 又一人打开了门, 门内尚且热闹的寒暄声涌出门外, 有几人从门口出来,这边说着留步不送, 那边说着慢走注意安全。 最终以另一方的举步离开才阻止了这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热情。 门被关上, 为首的艺人转头, 瞥见角落里的人,惊讶道:“陶老师怎么一个人在这?我还以为你已经下楼了。” 面朝窗户而站的人影终于闻声回头,露出了大家熟悉的脸庞, 她淡声道:“喝了一点, 出来透透风,顺便等人。” 说话的人名为周羽澜,在电影里饰演戏份不少的老板娘, 电影中她红裙潋滟, 风韵诱人。 实际上她在现实中看起来更加年轻,比余霜降大不了多少岁。 对方其实也喝了一点, 状态微醺,能跟人说话全靠本能,要是她还清醒,肯定能分清陶宁嘴里说的等人是指等谁。 周羽澜说:“等人?等人好啊,我也等人,一等就是十几年……嗝……” 她说的等了十几年,是电影里等了一个不归人十几年。 这话说得两个助理大惊失色,下意识左右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编剧知道她在说什么,其他人可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第342章 要是被人录下放网上传播,那可是个大麻烦。 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被一脸歉意的两个助理给扶了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往电梯方向走去。 刚刚的告别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智商,要是再把人留在这,不知道酒品一般的她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周羽澜举起手大力挥挥:“拜拜!桃子老师!其实桃子挺好吃的,脆脆甜甜……” 后面的话更加听不清了,含糊成一团。 两个助理忙说:“周姐你走错位置了,是这边,不是那边!”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目送几人的陶宁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窗外风景。 热闹繁华的酒店之外白雪纷纷扬扬,对比温暖的室内,别有一番清冷意味。 很快,陶宁身后的门又被人打开。 门内的人大步迈出,走出门的时候精神百倍,走到陶宁身后附近忽然没了骨头,直接往人背后上挂。 余霜降的声音随即响起:“我在里面没找到你人,就知道你在外面等过,果然被我找到了。” “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你会什么时候找到我。”陶宁没有回头,目光聚焦在窗上。 玻璃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几乎是脸挨着脸,亲密无间。 “你还有这细腻敏感的想法。”意识到这是外面,余霜降很快就站直了身体,她也对这个答案感到好奇,“那计量结果出来了没?答案是什么,我也想知道。” 陶宁如实说:“我只离开了五分钟,你就找出来了。” “才五分钟,我怎么觉得好一会了……”余霜降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一圈后,骄傲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爱我,离开才五分钟就忍不住想我。” 对这倒打一耙的说法,陶宁没有辩驳,只是笑着应下:“对,你说得对。” 余霜降把手一伸:“车钥匙拿来吧,今天就由我给你提供最周到的驾车服务。” 齐小佳今天有事提前离开,陶宁喝了酒不能开车,开车的重任就交给了全场滴酒未沾的余霜降。 陶宁从兜里拎出车钥匙往前递去,余霜降双手接过,陶宁这才意识到对方身上终于少了什么,她问:“你包呢?” 余霜降低头,双手躺着车钥匙,胳膊肘上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在里面忘了拿出来了,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没想到包包忘记拿了,我这就去拿。” 说着,她就要往门内走去。 陶宁忙伸手拉住余霜降:“还是我去吧,等会你进去容易出来难。” 余霜降一想也是,她说:“那我先下楼车里等你。” 这帮人敢拉着余霜降一块续摊,可不敢拉着陶宁说有的没的,她的高冷人设看谁谁结冰,哪还敢拉着人不要走。 约定好后,两人各分一方走去。 电梯不断下行,叮的一声后,抵达车库所在楼层,电梯门开启。 夜间的酒店停车场显得空旷安静,其他人的车辆大多在半小时前离开,剩下的大多是在酒店入住的车辆。 余霜降循着记忆往之前停车的地方走去,远远的,便看见有人在附近徘徊,背影瘦削,不难看出是个女人的背影。 她像是在找自己的车的方向,不停地探头看车牌号。 看她背影,余霜降脑子里闪过一抹熟悉感,只是那感觉一闪而逝,消失速度太快,以至于她没能抓住这个念头,将其抛之脑后。 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正在寻找车辆的人回头了,茫然的目光扫到熟悉的人影后,爆发出一股喜意。 余霜降也刚好看见了对方正脸,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对方外表眼熟。 那人绕过一排车辆往这边走来,口吻热切道:“霜降?我远远就看见是你了,没想到还真是你,这么巧你也在这?” 起初余霜降不能确定对方是谁,等到对方说话时,便确定了这是她以前的经纪人。 就是那个嫌弃自己不听管教,自作主张发布解约,之后带着另一个艺人跳槽奖励的前经纪人曹代柔。 经年不见,还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乍然又看见了,差点认不出来。 曹代柔大步上前,语气热切如从前,好似从不刻薄:“好久没见了,碰见了就是缘分,要不要一块喝咖啡去?我请客。” 余霜降站定在原地,语气冷静道:“你不是碰巧出现,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 曹代柔神情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刚在楼上吃完饭,下楼准备走的,这不碰上你……” 余霜降懒得听她诸多借口,直白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没有空喝你的咖啡。” “怎么说也是多年的情分,不至于拿了好成绩就不正眼看旧人了吧?”曹代柔知道余霜降脾气,不再兜圈子了,“我找你只是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余霜降谨慎地跟对方保留一定距离,她不知道曹代柔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脑子里不断思索各种可能性。 曹代柔说:“说实话,这些年来我是真后悔了,我的自负导致了这一结果,给你带来不少麻烦。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有机会弥补你,可是两方公司总是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我找不到任何机会,还担心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前段时间,我痛定思痛,决定离开江丽,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弥补你?” 听了全程的余霜降:“?” 她差点想抬手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走错地方了。 这不是酒店地下停车场,是前经纪人曹代柔的话剧舞台,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把她这个无辜观众看懵了。 而后一想,余霜降心想说的比唱的好听。 她口中的差点把余霜降害了可不是差点,余霜降当时是真的距离雪藏只差一点点。 网络上本就骂声一片,作为经纪人的曹代柔还在火上浇油,再加上其他人在浑水摸鱼,好像余霜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马上滚出娱乐圈。 即便是余霜降本人,也在那时候产生了彻底退圈的念头,一切都拜她所赐。 余霜降谨慎道:“弥补我就不必了,我现在很好。” 她不清楚曹代柔会不会偷偷录音,然后在这上面做手脚,如今她热度正高,不少人可巴不得她出什么意外。 曹代柔神色难过,一脸难以启齿:“我知道,你现在身边不缺人,而且你也不愿意信任我,要是能在离你近一点的地方工作就好了。” “……”余霜降满脸麻木,心想怎么越听越奇怪,难道在这没碰面的几年里对方也上过什么情感表演课? 听到后面,余霜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图穷匕见了。 余霜降:“你想回到艺文,应该去找艺文那边,我做不了主。” 说完,她绕过对方准备往自己的车旁走去,等会陶宁就下来了。 曹代柔却说:“我早就找过艺文了……” 余霜降步履不停,曹代柔还抱着余霜降是曾经那个容易心软的女孩的希望,紧追几步:“江丽打算不培养太多艺人,把重点放在宣传业务上,所以就……” “所以就找上我了。”余霜降听明白了。 自从纪若意入狱,公司本打算另一个艺人,但那艺人却早就对江丽积怨已久,另寻下家,踹了江丽不继续续约。 几个头部艺人都纷纷离开,没有救人帮扶,剩下的小卡拉米更扶不起来,股价一直走下坡路。 就在前段时间,江丽决定调整经营方向,想起了独木支撑的营销公司,打算主营这一方面业务。 那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经纪人了,反正她的业务能力也平平,那么多年最拿得出手的反而是主动抛弃的余霜降。 简而言之,曹代柔被江丽裁员了,找不到好出路,走投无路之下又想起她来了。 有人大步向前,有人仍在执迷不悟。 余霜降回头,阻止了对方说出下一句话:“曹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曹代柔一噎,莫名觉得这话耳熟,一时间想不起这话从哪里听过。 见人不愿回头,心硬如铁,就算事情办不成,那曹代柔也要给自己出口恶气。 曹代柔:“是,你现在是了不起了,摇身一变成视后了,要不是我当年培养,把你签进了艺文,你能今天吗?你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当初我愿意签下你,就是看重你是个记恩的人,现在看来你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走在前面的人依然没有回头,曹代柔心一狠,威胁的话脱口而出:“你就不怕我曝光你的黑料,让大家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句话本意就是威胁,即便余霜降干干净净,此话一出便是无风也要起浪的意思。 余霜降正要回头。 “不就是一个重回圈子的机会,我帮你又有何难?” 第343章 一道声音从后传来,瞬间冷却了两人愤怒的情绪,余霜降抬眸往声源处看去。 曹代柔心头莫名一悚,猛地回头:“谁?!” 结果站在那的不过是个身披长款大衣的年轻女人,唇角微勾,眼前的镜片折射着冰冷的白光。 很快,曹代柔就认出对方究竟是谁,眼里闪过惊讶。 陶宁缓步上前,眉眼疏离:“就这点事情,也值得你那么着急,走投无路找上小霜?” 曹代柔哪能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却不敢张口反驳:“你什么意思?” 陶宁的手从口袋中伸出,只见她修长指尖夹着一张名片:“意思就是我能让你得到你所希望的。” 薄薄的名片甫一出现就抓住了曹代柔的目光,她紧盯着印刷着陶宁姓名和联系方式的名片,又看一眼立在她面前的陶宁,小心翼翼抽走。 拿着名片,她像是抓住了希望,却又不敢真的相信,却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一般人口中问出这种话,那是真的感动又疑惑,但在曹代柔口中的意思就是——你要我做什么? 余霜降纵然满心疑惑,也没有出口打断,只沉默站在原地看向这边。 陶宁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她反问道:“你擅长做什么,我就需要你做什么,最近我考虑创办自己的工作室,总得有人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听了这话,曹代柔心里清楚,陶宁不仅知道江丽的事情,还很清楚她的事情,可同时又双眼一亮。 既然对方知道这一切,还愿意表示接纳,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的她因为接触不了更上一层的人,不了解她与余霜降的关系究竟是如何的,究竟是真朋友,还是客气的合作对象。 她更加偏向认为这是为了电影票房的一场炒作,因为江丽经常这么做。 曹代柔拿着名片,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她走了,我们也回去吧。”余霜降的胳膊被碰了碰,她被陶宁带着回到车上。 待车门合上后,余霜降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千万不要被她欺骗了,她这个人比较唯利是图,她总说我不听话,不配合合作根本不是微博上说的那样,我没有耍大牌或者故意违约,是她……”总安排我去参加各种饭局被我冷处理。 “我知道,我只信你说的。”陶宁当然不会相信曹代柔当初在解约时候打的鬼话连篇小作文,安慰道,“你放心,她会去她应该去的地方,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家吧。” 余霜降只好收拾一团乱麻的心情,启动车辆回家。 陶宁则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机发出一条消息:【她这段时间会联系你,准备好的东西可以放出来了。】 对面的回答很快,张珂:【这么快?还真会给我省力气,我明白了。】 对此,余霜降都一无所知。 等余霜降再听见关于曹代柔的消息时,她因为挪用公款,使用阴阳合同谋利入狱了。 这还只是她能公布出来的罪名。 那一串罪名下来,再加上几个证人提供的证据,没个十年八年根本出不来。 *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余霜降休假在家,跟齐小佳一块疯狂吃瓜。 今天难得的假期,她起得晚,还是齐小佳及时给余霜降发消息告诉她警方出通报曹代柔入狱的消息。 顺藤摸瓜的齐小佳还找到了庭审视频发过去,给余霜降一个惊喜。 起初余霜降还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结果点进去一看,还真是曹代柔入狱了。 那个穿着黄马甲,理了短发的不是曹代柔又是谁? 虽然齐小佳来得晚,几乎跟涂雪是前后脚来的,但经过一次酒后会谈,她对余霜降那段黑暗时光有着一定的了解。 余霜降震惊得难以置信,直接跳下沙发往厨房走去,双手捧着平板:“老婆老婆,曹代柔怎么入狱了?” 陶宁正在切橙子,厨房里都是橙子的清香,她看了一眼视频内容:“是张助发给你的?” 余霜降摇头:“不是啊,是小佳给我发来的。她不是应该在你发挥余热吗?怎么又跟江丽那边扯上关系了?” 她认真看看内容,语气震惊:“持续了好几年的挪用公款,用强硬手段促成不正当交易,怎么离了艺文更嚣张了?” 也是这时候,余霜降终于明白那天晚上曹代柔的表情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这些年干的事情,可不少啊。 估计不知道是因为哪一件事被业内封杀,曹代柔又不甘心,走投无路找上余霜降,结果碰上了陶宁。 一只真正的唬人不眨眼的老狐狸。 “橙子很甜,试一下。”旁边传来更浓郁的橙子甜香味道。 认真盯平板的余霜降张口,叼走了陶宁手上的橙子,双眼一亮:“这个很甜。” 陶宁:“阿姨寄来的,之前都忙没时间吃,还有一箱……” 【叮!任务完成!】 许久不动弹的任务版面忽然有了动静,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一直没有动弹过的进度条亮了一瞬后又消失,表示任务已经完成。 现实里,陶宁动作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切着橙子。 余霜降也不走了,抱着平板靠在一遍看庭审视频,忽然平板上响了一声,有推送消息弹了出来,密密麻麻很长一段。 《严氏总裁与长福千金订婚宴内部曝光,订婚礼豪华浪漫引起热议,两家将携手……》 由于篇幅原因,余霜降没看完,撇开目光。 这上面两人她都不怎么认识,只当成不认识的人,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 难得的假期是两人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时间如蜜糖般缓慢流动。 被吃光的橙子只剩下果盘,别人扔在了茶几桌上,阳光朦胧。 沙发角落上缩着一只毛茸茸的存在,被细碎声音吵醒的芝麻卷动了动耳朵,睁开了眼睛。 它伸了一个懒腰,早就学聪明了的它没有去寻找声源处,而是在原地找了个地方,继续睡觉。 阳光暖暖,小猫呼呼大睡。 房间里,细微的动静似乎停顿片刻,有人说:“你尾巴别往我后腰钻,有点痒……” 陶宁拉起余霜降的手,往自己微汗的后腰一放:“我今天没把尾巴放出来。” 几乎是陷在柔软床铺中的余霜降奇怪道:“不是你的尾巴,那是谁的尾巴?” 说着,她手往身后伸去,一条配色眼熟的尾巴自发跑到余霜降面前。 毛茸茸的,蓬松的,三个颜色尾巴,而不是毫无杂色的白狐尾。 能拥有这个配色的人不言而喻,是余霜降自己。 余霜降:“……” 不是,怎么又跑出来了? 陶宁又在试图建议:“其实我的妖丹……” 余霜降想也不想,抬头堵住了对方的嘴,把这个问题直接吞没在唇齿之间,含糊的语气在房间里响起:“不许再提。” 第214章 有狐焉(娱乐圈)27 一年一度的电影金穗奖将在本年秋末举办, 开始之前的场馆内外热闹异常。 各家粉丝齐聚,没有入场资格的只好在场馆外等候,寒凉秋风并不能吹散大家的热情。 红毯上聚光灯闪烁, 无数光鲜亮丽的男女来来往往, 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汇聚在万众瞩目的这一天,为分得一星半点关注。 当晚七点, 颁奖盛典准时开始,同时全网直播。 《烈日灼心》获得多项提名, 参演人员几乎都到场, 坐在同一处。 终于到了这一天, 小鱼干们都激动得不行, 早早就等待在直播间前。 之前只看各种物料根本不能解馋,只想要新鲜的小鱼, 而不是为了广告的预制鱼。 自从去年上映电影, 余霜降短暂地营业了一波, 给小鱼干们吃个肚圆,以为春天就这么到来了,从此就解放了。 结果今年春季余霜降官宣新电影, 编剧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随后余霜降就进组了。 相较于去年,今年连开机仪式都没有流出,从开机仪式就贯彻全封闭式拍摄。 途中还经历过工作人员爆料角色造型, 恶意漏料导致剧组加大封闭力度, 那会事情还闹得挺大,涉事人员全都被辞退。 本来就少营业的余霜降直接神隐了, 别说鱼尾巴,连鱼鳞都见不到。 没有新鲜小鱼吃的小鱼干们从春天熬过夏天,熬到了秋天,眼睛都快等红了。 实在没办法,小鱼干们窝囊地控诉陶宁工作室吃小鱼,吃鱼不吐骨头。 不然小鱼自从拍了一部电影后又被拉了进组,至今都不再出现? 更让小鱼干们感到眼红的是,陶宁微博从林心激推变成任青激推,打开一看,满屏的任青。 新进组的电影名为《青苹果》,主角名任青,至于更多的内容暂时无法知晓。 对陶宁这人,大家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 第344章 说陶宁瞒得住事吧,微博里写满了任青,说她瞒不住事吧,愣是没有一点剧透,怪不得是金牌编剧。 即满足了炫耀的心情,又没有剧透一点,根本不需要粉丝在这一方面上反黑。 对比起其他又菜又爱作,没事乱蹦跶的编剧,陶宁在其中显得尤为靠谱。 久而久之,小鱼干们都下意识来陶宁微博里吃妆造打码版小鱼。 稳稳的,很安心,还不用担心会是哪个工作人员又搞出来的漏料。 但是每一次打开陶宁微博的小鱼干们:“……” 还是非粉都感到震撼的程度。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某编剧每天都面对新鲜的小鱼,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帖子发出。 甚至某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宿敌党在其他演员的直播里挖到了甜甜的边角料。 比如余霜降身边永远合上还随机刷新深灰色电脑,是属于陶宁的。 那演员起初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人问余霜降身边经常刷新的电脑是谁的。 不过那电脑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于是她想也不想就说:“剧组编剧的,陶老师她真的很辛苦的,几乎每天都在剧组里待着,跟演员们同进同出,就一块跟着被太阳晒……” 宿敌党意味深长:“哦——原来是辛苦又专业的陶老师的,即使是人不在了,也要悄咪咪地宣誓主权,刷存在感。” 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的小鱼干们:“……”不是,这也行? 当然,为此破防的不只是余霜降粉丝,余霜降黑粉也挺不爽快。 世上总是恨比爱长久,余霜降相当一部分黑粉黑余霜降的时间比她某些粉丝粉她的时间还长。 为自己正主争取不到陶宁的黑粉们直接破防:【不是,以前的陶宁真的不是余霜降深柜?】 当着一群媒体蛐蛐她,几年后反手掏出几个s++级别剧本,还破天荒了跟同一个演员二搭。 这不是深柜是什么?一切蹦跶只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对此,小鱼干们表示:【不知道为什么黑粉一上来就自我介绍了?】 黑了她那么多年,你真的不是余霜降深柜吗? 就像某个把电脑当水印使的编剧一样。 网上的纷纷扰扰余霜降并不了解,更不知道陶宁已经被全网冠名余霜降深柜的事情。 她穿过人群,往贴上标签的座位走去,其他同剧组的演员基本到了。 殊不知她出现的时候直播间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了,评论弹幕激增。 【小鱼小鱼,新鲜热乎的小鱼!】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好久不见啊小鱼,你怎么变成像素小人了,biubiubiu施展变大魔法。】 【楼上又疯了一条鱼干,用鱼叉叉出去吧。】 【今天小鱼粉粉的,好像美人鱼(花痴)】 【粉裙子!是粉裙子!】 【这一条裙子好像是哪家高奢超季高定来着,超难借到的,就这么给她穿出来了?】 【鱼干吹牛都不会吹,工作室照片上的超季首穿高定没人吹,全都截图像素小人呜呜呜】 【鱼家基操了,看见鱼就走不动道,哪里还管穿的什么高定,只记得姐姐的粉裙子好美,是双向奔赴的爱。】 【哈哈哈哈你别拆穿她们啊,不然我没有乐子看了。】 场馆内也热闹一片,亮起一片粉海,那是余霜降的应援色。 周羽澜座位跟余霜降隔了一个位置,她远远就见到人了,伸手打招呼:“霜降这边这边。” 挽着长裙往那边走去,余霜降在贴着姓名的椅子上坐下,歪头说:“周姐晚上好啊,你到的好快。” “里面待得无聊,就先过来了,我就等你呢。”目光往余霜降身后看去,没看到熟悉的人影,周羽澜身体往前探去,“你就一个人啊?” 余霜降以为她问身边助理,便说:“涂姐她们有别的事情要忙,留在后台了。” 周羽澜摆手:“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来了,我看见了。” 她伸长手臂摆手:“嗨,陶老师这边这边。” “?”余霜降顺着她视线回头,正好看见陶宁从同一扇门出来。 刚刚两人约定好了分开进来,伪装一种没有什么用但还是给人已经努力过了的假象,打个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差,好像只是碰巧就在这时候出现。 只见来人身着天水碧色礼服,古典而优雅,动作间裙摆微动,柔软如水,波光粼粼,如月下冷泉般潋滟。 镜头刚好扫过入场的陶宁,她的身影在直播间和大屏幕上一闪而逝,紧接着又被导播切了全景。 闲来无事的观众们被这陌生面孔惊艳了一把,纷纷留言询问。 【这谁?好好看!三分钟内我要这个新人的全部消息!】 【是今年刚出来的新人吗?我怎么没见过,这脸肯定能大火。】 【我怎么搜出来说她是编剧?有这脸,做编剧?啊??】 【时代变了,竟然有人不知道业内眼镜蛇的威名了(沧桑点烟)】 【什么业内眼镜蛇?我只听说过余霜降深柜(狗头)】 【经常听到大家说的余霜降深柜,就是她?一个深柜都能坐到余霜降隔壁,有点厉害啊。】 【哈哈哈哈哈哈一看楼上就是不了解内幕的。】 【不过说真的,她这位两年真的转向幕后,比较少出现了。】 【好好好,没戴眼镜的眼镜蛇差点认不出她来了。】 【陶宁也是个奇人,顶着顶流脸和模特身材比例当编剧,可能她不喜欢出头,被万众瞩目?】 【不喜欢出头是陶宁最大的谎言。】 周羽澜看了半天,小声嘀咕:“淡粉跟天水碧色是挺互补的,怎么不算情侣色。” 因为场馆内太热闹,听不清对方说什么的余霜降扭头:“周姐你刚刚说什么?” 周羽澜提高声音:“我说你两今天好看,衣服都很搭配。” 余霜降不明所以,但也热情赞叹:“周姐你也好看,我一进来就看见你了,美得发光。” 周羽澜听罢,笑而不语。 “都到的那么早啊,我岂不是差点迟到了。”陶宁已经走到了座位前,在两人中间坐下,随手就掏出两包巧克力,“吃吗?” 余霜降很惊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化妆没来得及吃饭,我要牛奶味的。” 周羽澜惊讶:“你从哪掏出来的巧克力?你这裙子也没口袋啊。” 她拿过另一个抹茶味的,她今天为了穿礼服,已经两天肚子空空了,别看她现在精神挺好,其实她已经饿得能吃一头牛。 陶宁神秘一笑:“因为我会变魔术,打个响指就能把巧克力变出来了。” 周羽澜被这俏皮话逗乐了,会开玩笑的陶宁让她感到稀奇,再看一眼她双手,说道:“你肯定是拿在手心里,提裙子的时候用裙摆挡住了。” 陶宁双眸含笑,并不否认:“这都给你猜出来了,再送你一个巧克力。” 这回周羽澜是真的震惊了,明明刚刚她看见陶宁是两手空空的,结果一转手又拿出了几个巧克力。 她忍不住探头去看陶宁身侧:“你这裙子是不是有暗袋?” 知道真相的余霜降默默啃巧克力,被到处撒糖的狐狸精又塞了一颗牛奶味的巧克力。 三人偷吃巧克力的画面被摄像机录下,陶宁一坐下就到处撒糖,迟来一步的莫导也给塞了巧克力。 也不知道两手空空的,但大家都倾向于陶宁的裙子上有暗袋,装了一兜巧克力来颁奖盛典。 【陶宁拿出来巧克力是什么牌子?我也想吃。】 【不是,你们《烈日灼心》剧组的都那么松弛感拉满吗?竟然还有心情吃巧克力?】 【小鱼估计饿了一天了,终于吃上鱼粮了,感动(流泪)】 弹幕都在热热闹闹地聊天,忽然有人神来一笔,发了这么一条评论。 【她好像在派喜糖。】 【不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画面感马上就出来了。】 【聪明的粉丝已经识图搜索了,已下单。】 【不是,你们动作好快,已经断货了(大哭)好歹给我留点(大哭)】 晚上七点半,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这一次的主持人是两位有名的老戏骨,几乎是在座所有人的老前辈。 一阵寒暄过后,气氛已经被炒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进入了颁奖环节。 越有含金量的奖项就在越后面颁发,前面林林总总派完了各种奖项,陶宁也上台一趟拿了最佳编剧奖,习以为常地发表获奖感言后,走了下来。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拿下金穗最佳编剧奖,她能拿奖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让大家最为好奇的是,获得了电影金穗奖最佳女主角提名的余霜降能不能拿下影后奖杯。 关于这一点,其实大多数人并不抱有乐观态度。 第345章 似乎是巧合一般,今年跟余霜降竞争的都是业内有名老戏骨,年纪能顶两个余霜降加一块。 名单里,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只有两个年青一代演员,怎么看这名单,余霜降和另一个演员就是来陪跑的。 就连余霜降和剧组都是这么认为的,要是那位安姓的演员拿下奖杯,那她将会是蝉联三届的影后。 更多人都押宝花落她家,人都七十岁了,该是退休的年纪却还在荧幕前闯。 不过能获得提名已经对余霜降是莫大的鼓励,也不算有太多的遗憾。 关于能不能拿奖这件事,陶宁也说不准,评委们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在尽可能公平公正公开的情况下颁发奖项。 不过就算没有,就像是两人约定的那样,未来还长,总能得偿所愿。 终于到了颁发最佳女主角奖的缓解,即便知道不是很有可能,余霜降还是和众人一起,难以自抑的紧张起来。 无人可看见的暗处,余霜降情难自禁地握住了陶宁的手,温热的手指渐渐变得微凉,陶宁安抚回握,稳稳牵住她的手。 每一届主持人都延续一贯的急死人风格,总在最紧要的关头上忽然开始插科打诨,勾起大家的情绪,把胃口高高吊起。 别说场管里等待的各位观众,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被急得不行,忍不住打出弹幕催促。 【快点啊,怎么那么能聊呢?】 好一顿车轱辘话后,台上不顾大家死活的主持人终于愿意进入正题。 “获得本届电影金穗奖的是——” 那个名字在主持人口中即将脱口而出,她却不着急说,弯起一双笑眼,将观众席上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众人的心跟着一沉,下意识去寻找她的目光落在何处。 然而主持人捉狭地一眨眼,又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手卡。 而后,她念出了手卡上的名字:“让我们恭喜《烈日灼心》的余霜降!” 身后的大荧幕播放的正是余霜降饰演的林心,那是电影的高.潮片段,被一众警察包围的林心瘦削而坚定,她的眼眶红了,她的心却早就冷了。 所有心情仅凭余霜降用眼神传达出来,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炸裂式演技,这一幕里的林心神色平静,一双眼却暴露了她崩塌的内心,随后悄然变得坚定,细节入微。 场馆内忽然响起了欢呼声,一束光打在某一处,正跟人说话的余霜降一懵,下意识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聚光灯打在余霜降身上,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欢呼声都听不真切了。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开小差被灯光师抓住了? 随后周羽澜惊喜的声音,莫导欣慰的目光纷纷涌向她,余霜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点点。 被身边人一推,余霜降这才回神,看向对方。 陶宁起身朝她展开双手,双眸含笑:“我的女主角恭喜你得偿所愿,来抱一个。” 激动与迷茫同时在内心充盈,余霜降终于情绪难抑,几乎是扑了过去,结结实实来了个拥抱。 好几秒后,余霜降又转头朝向了身旁的莫导。 莫导讶然挑眉:“还有我的份呢。” 话虽如此,她还是站起身给余霜降回抱,拍了拍她后背:“去吧去吧,要拥抱等会我陪你抱多久都可以。” 再度提起裙摆,这一次并不是抱着遗憾的心情离开,而是走向了星光璀璨的舞台。 主持人早在颁奖台前等待她,从礼仪小姐手上拿过奖杯:“恭喜。” “谢谢。”余霜降残存的理智让她道谢。 她双手接过奖杯,沉甸甸的分量落在手上,她几乎手软到发颤,差点感觉不到手中奖杯的存在。 因此,她激动得热泪盈眶,站在了从十九岁开始梦寐以求的舞台,面对着这么多的观众。 主持人:“恭喜余霜降获得本届最佳女主角奖,跟大家说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吧。” 所有目光都汇聚向了她,浓烈的如有实质。 余霜降心跳仍未平复,她深呼吸了一次,双眸水润,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台下的人太多了,余霜降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将目光聚焦在一抹清浅的身影上,缓缓开口:“很荣幸,能拿到这个奖杯。能拿到这个奖杯,其实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感谢导演,也感谢朋友的信任和鼓励,感谢所有工作人员的共同付出,将来我会带来更多的作品给大家看……” 直接弥补了十九岁的遗憾,虽然这一天迟了十年,走来的每一步都作数。 真情实感的话音落下,场内响起更加响亮的掌声。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获得奖杯的人再度扑向了陶宁,深深地拥抱。 【穿得越粉,拿奖越猛。】 【了却遗憾了呜呜呜呜我都以为没机会了】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宿敌党说:【我截图了刚刚的拥抱,我宣布这就是我cp的结婚照!】 第215章 有狐焉(娱乐圈)完 “咔哒”一声, 擦得纤尘不染的玻璃柜被打开了。 电影金穗奖的奖杯被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玻璃展示柜中,停顿许久后,柜门再次被关上。 倒映在玻璃柜上的人影提着裙摆, 缓步离开, 优雅的身影倒映在,直至消失在尽头。 她往时间的另一头走去,沉稳无畏,从此星辰亮起, 日夜流转。 时间如长河,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地往前流淌, 永远不会因为什么而停留。 天黑了又亮, 渐渐又昏暗下去, 夜色正式降临。 在家里待了一整天的芝麻卷睡醒从房间里出来, 对着监控叫了几声,出乎意料地没有得到对面的回答。 “喵?”芝麻卷的声音低了下去, 后面竖起的大尾巴缓缓下落, 转头走向自动喂食器前。 家里空空, 饭盆也空空,气得芝麻卷狂殴喂食器,爪子打得啪啪响。 而后估计是觉得无趣了, 芝麻卷放弃殴打喂食器, 一甩尾巴,跳上了沙发,继续它把沙发变流苏的伟大壮举。 只是总在猫猫成功一边变流苏后, 家里的沙发就会被换成新的, 难为芝麻卷继续挠出新的流苏。 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芝麻卷咬着玩具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它耳尖一动,转头看向房门方向。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动静声。 有人打开了房门,把门外的热闹也带了进来。 屋内暖黄的夜灯转为明亮顶灯,映亮了家里墙面上的一整面展示柜,透亮的玻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沙发上的芝麻卷喵喵叫着跳下,拉长嗓音,举起大尾巴对回归的主人表示热烈欢迎。 余霜降忙提着酒红礼服绕过芝麻卷,另一手握着熟悉的电影金穗奖:“卷卷不可以挠这个流苏,我还要还回去的。” “喵——!”芝麻卷压根听不懂,竖着尾巴绕着余霜降转,她裙摆上的银色流苏成了天然逗猫棒。 在余霜降的再三躲闪下,它兴致越高,几乎要追着挠裙摆上的流苏。 然后她浑身一轻,被一双手抱了起来,陶宁的声音在它的耳边响起;“卷卷不要抓妈妈的裙子,不喜欢猫抓板就去抓沙发。” 芝麻卷视线陡然变高,习以为常地给自己在陶宁怀中调整出舒服的姿势,好奇地看向余霜降。 刚刚由于高度和视角的原因,它看不见她手上握着的金灿灿的东西,只看得见酒红裙摆上的流苏,亮晶晶的,最吸引小猫的注意力。 现在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东西,抱着家里出现的一切的新东西都是猫猫的想法,芝麻卷伸长脑袋去闻余霜降手上的东西。 “质检员又上线了是吧,给你过过关,看看合不合格?”余霜降把手里的奖杯往芝麻卷鼻子前递去。 芝麻卷仔仔细细地检验了一番,发现不是大号罐罐,顿时撇过了脑袋。 余霜降笑了:“看来卷卷质检员认为这个东西过关了。” 芝麻卷听不懂,但芝麻卷扬起脑袋神气非常:“喵——!” 陶宁双手抱着大娃娃似的芝麻卷,掂了掂重量,她疑惑道:“卷卷是不是又重了,又是哪一个姨姨被你缠得没办法偷偷给你吃零食?” 当初捡到这小猫咪的时候陶宁就知道此咪绝非俗物,只是当时还是毛毛太蓬松,是虚胖。 这么多年来,芝麻卷不负众望地把自己吃成一辆半挂,上次抱出去遛弯被小区里的住户问是不是缅因猫。 这大体格子,都是芝麻卷一口一口给自己吃出来的。 陶宁把它放回沙发上,残忍拒绝了芝麻卷请求开罐罐的眼神,形状姣好的唇吐出让小猫咪震惊的话:“为了健康,卷卷你需要减肥,不能再吃了。” 芝麻卷:“……咪?” 它眼睁睁地看着陶宁转身走向展示柜前,跟余霜降一块整理展示柜,顺手揪走前一年电影金穗奖奖杯上沾着的一根猫毛。 余霜降奇怪道:“这个柜子一直都是关着的,卷卷的毛是怎么飞进来的?” 第346章 这个问题,哪怕是神通广大的陶宁也没办法回答,九条尾巴的狐狸精也数不清自己无意间吃了多少根猫毛。 被独留在沙发上的芝麻卷独自生了一会闷气,意识到肚子空空,又转头跳下沙发。 结果刚刚还在展示柜前说话的两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了房间,那里空空如也。 房内,春情暗生,刚刚还宝贝的礼服早就被脱下,搭在了一边。 “嗷呜,嗷呜……” 门外芝麻卷在挠门,叫声可怜兮兮。 怎么挠门都没有反应的芝麻卷甩甩尾巴,转头又去殴打智能喂食器。 卷卷什么都不知道,卷卷只知道这个硬邦邦的东西吃了它的饭还不肯吐出来。 总有一天卷卷会战胜这硬邦邦的东西,吃到无数的饭饭。 * 今天是《春天与花》这部旅游节目第三季第一期开播日。 本节目采取直播加录播的方式进行播出,号称无剧本,全真人秀。 前两季开播攒下了,翻红了好几个中女,重回舞台。 当然这种播出方式有利有弊,有人因为真性情翻红,有人则因为本性暴露无疑,被全网倒油。 没想到这档节目一度膨胀,从各种不被看好的声音中收视率猛涨,最终请来了余霜降参加本期节目。 《春天与花儿》第一期的直播在早上八点半就开始直播了,七位嘉宾,七个直播间同时开播。 其中余霜降的直播间人最多,还没开播前就有不少人在等着,准时观看。 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余霜降的名字,从二十八岁时凭借着《烈日灼心》拿下电影金穗奖那一夜起,她的人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幸运的是,余霜降早在这些年的起起落落中学会了自我调整,并没有因为狂浪似的高涨的热度而冲昏了头脑,依然能保持初心,继续钻研。 连续十几年活跃在荧幕前,一年一部到两部作品,全都拿下了耀眼的成绩,成为了票房的保证。 时至今日,她获得的奖杯已经摆满了家里一面墙。 四十五岁后,余霜降导演了一部作品,还以为会水土不服,结果拿下不错的成绩。 今天应邀参加节目《春天与花儿》,官宣的时候大家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当天上了一条热搜#真的没有第二个余霜降吧?#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余霜降为数不多的综艺之一。 在荧幕前活跃到这岁数,她参加的综艺竟然不超过五部,这一次是她第五次参加综艺录制。 直把小鱼干熬成老鱼干,才等到了余霜降第五部综艺,还纷纷表示下半辈子就靠这部综艺兑水过了。 虽然有点夸张,但是在余霜降身上的话,倒也不奇怪。 开播当日阳光不错,温度适宜,却不闷热。 主持人坐在车上做简单的介绍,年轻而活力的面孔出现在镜头前跟大家打招呼。 主持人说:“哈喽哈喽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季润,大家叫我小润就好了,我们现在正在前往余老师家的路上……我没有迟到,是大家太希望马上见到余老师了,所以才会觉得慢了。” 有弹幕问主持人:【小润今天负责前采余老师紧不紧张?】 季润读出这条评论,忙说:“紧张,我肯定紧张啊,我接到这个任务后好几天都没睡着,真的很期待能跟霜姐见面,给我激动得不行。” 在弹幕一片哈哈声中,季润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是余老师的影迷,看她电影长大的。” 【这句话暴露年龄了!】 【其实我也是看鱼鱼电影长大的,粉上她的那年,鱼鱼忽然宣布要转幕后,跑去拍电影了呜呜呜】 【新粉别哭,让我们老粉先哭(大哭)(大哭)】 季润看见这条弹幕,深有同感,为她掬一把辛酸泪同时小声附和:“其实我也是。” 简单的开场,就将直播间内的氛围炒热,源源不断有新人进来,直接断层式观看人数。 不禁让人感叹,哪怕她不在了,江湖上也全是她的传说。 当年红极一时的影星,时隔多年,再度参加节目依然有不低的热度。 车辆很快就到了地点,季润只好暂停了跟大家的聊天,下车前往余霜降家门前,直播间也因此暂停了一段时间,等到了地方才重新开启。 为此粉丝们也表示理解,只要了解余霜降的人都知道,她是个长情的人,这些年没有换过居住地,一直住在以前的房子里。 大家也不愿意因为一点时间暴露了她的住址,从而打扰到她的生活。 虽然大家不知道余霜降家里有只镇宅大狐狸,但爱护的心非常真挚,双向奔赴。 季润带着摄像师傅,小心翼翼地出现在余霜降家门前,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门铃。 “叮咚——”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季润和摄影师傅都下意识大气不敢喘,好像门内住着的是洪水猛兽。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莫名好笑,弹幕纷纷开始吐槽。 【新来的,我不懂,为什么直播间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个世界变化也太大了,竟然有小偷直播偷东西。】 【真的假的?胆子那么大?】 【楼上有个老实人,快抓住他哈哈哈哈哈哈!】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回应,有人打开了门。 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像被时光深深眷顾着,跟从前没有什么变化,当看见温柔而包容的双眸,才惊觉恍如隔世。 季润愣怔片刻,主动问好:“早上好余老师,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了,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我已经……”余霜降还没开始说话,另一道高昂的声音比她更加抢先开口。 “咪嗷——” 【?我怎么听见猫叫?】 季润低头,摄影师傅也下意识低头,镜头对准了一只鸡毛掸子精。 将近二十岁的芝麻卷精神不错,双眼水润,依然对世界保持好奇心,对季润长长地喵一声。 此等萌物,直接把季润猛得找不着北,直接忘了这是一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猫。 【哇,好有镜头感的小猫,竟然还会wink】 【这就是影后的实力吗?养的小猫咪都会自己找镜头,狂吸卷卷】 【是卷卷,毛茸茸的卷卷给姨姨亲亲030】 【我举报前采里有人偷摸小猫咪!】 【卷卷,你是一个大面包~蓬松的大面包~】 【我觉得卷卷更像半挂,掷地有声,轰轰烈烈的那种。】 【谁允许你对卷卷这么说话的,叉出去!】 打过招呼之后,余霜降把主持人邀请入内,不介意被参观家里。 这段时间陶宁有事前往另一座城市里,短时间内回不来,余霜降接到这份节目组邀约,抱着好奇的心态答应了下来。 所以现在家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在。 等余霜降离开了,家里的芝麻卷会有人上门照顾,不用担心家里没人芝麻卷会饿着。 余霜降就这么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把自己生活娓娓道来,她没有刻意隐去另一人的身影,但也没有可以去将她身份揭开。 虽然大家对余霜降转至幕后的原因有诸多猜测,但另一个人的存在显然占据大部分原因,细水长流般,延续至今。 弹幕里,大家还在快乐吸卷,差点忘了余霜降在说什么,眼睛和耳朵简直忙不过来。 【怎么这里也有芝麻卷?陶宁工作室那边也有芝麻卷,是同一个卷吗?】 【是同一只卷,陶宁工作室承认过是同一只卷】 【娱乐圈未解之谜——卷卷到底是谁的猫。】 【好说,就不能是妻妻共同财产吗?】 【我们之中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啊啊啊是鱼鱼,以前还能一年见一次,现在转幕后一年也几乎见不到人了(大哭)】 为期七天的旅行综艺正式开始录制,余霜降拉上行李箱,坐上了节目组派来的车,一块赶往机场,前往充满异域风情的国外。 七天后,录制结束的余霜降回到家里,在窗台上晒太阳的芝麻卷 余霜降蹲下摸摸猫猫头:“妈妈还没回来,她说你这几天不能吃罐罐。” 芝麻卷听不懂,芝麻卷躺地上翻肚皮诱惑妈妈开罐罐。 “再给你多点狐息得把你养成精了,这样不行。”余霜降毫不客气地把手放在它肚皮上,揉揉,“谁家的二十岁小猫那么爱撒娇,就你这样。” 过了一段时间,节目播出已经落下帷幕,一次和谐的旅程让大家都收获了不少热度。 其中余霜降因为稳定的精神状态,总是不慌不忙的,不知不觉感染了一块做节目的人,于是被称为最和谐的一季。 正好是余霜降生日,最近热度高涨的她又来了不少粉丝,一条条留言引起了她的回忆。 第347章 她答应了粉丝在生日那天给大家一个惊喜,至于什么惊喜,暂时保密。 很快就到了她生日当天,陶宁昨晚上就告诉她有急事,可能明天回不去了, 一块共度了二十多年生日,缺席一两次虽然觉得遗憾,但不至于难过。 叮嘱电话那头的人好好注意休息,余霜降挂断了电话,摸了摸睡在身边的芝麻卷的脑瓜。 懒散地躺在床上,余霜降一边摸猫脑袋:“今天不在家,干点什么好呢?” 被打扰睡觉的芝麻卷打了个哈欠。 闲来无事,她决定在家里进行一场直播,随意跟大家聊聊天。 已经好久没有直播过了,余霜降差点忘了步骤,一边询问助理一边摸索着开启直播。 几分钟后,直播开启成功,粉丝们都收到了余霜降开启直播的消息,纷纷点了进去,还真看见了余霜降本人在直播! 【是鱼!是活鱼!】 【我还以为我要《春天与花儿》兑水看一辈子呢!】 【啊啊啊啊鱼鱼生日快乐!给你送蛋糕!】 【……】 * 同一蓝天下,一架飞机准点降落在c市机场里。 有两人结伴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走在左边的人身披长款风衣,眼前戴着金丝眼镜,不说外貌有多瞩目,只看那身高足够鹤立鸡群。 在这拥有庞大影视基地的c市中,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向她投去目光,以为是远道而来的明星。 张珂边走边说:“说真的陶总,昨晚上我两一夜没睡,今早上又红眼航班,你好歹看看我的年纪啊!” 陶宁抬手拍拍她肩膀,掌心微弱白光一闪而逝,一夜未睡的她依然精神焕发:“下次会的会的,我的车来了,我先走了。” 张珂被她一噎,无可奈何道:“一次生日而已,用得着拿命赶飞机,等我回去要好好睡一觉。” 眼看陶宁上车离开了,张珂也在到处找来接自己的车,也不疑惑自己一夜未睡还赶了红眼航班为何还不会觉得疲惫。 陶宁坐上了车,带着礼物往家里赶去,要是这次出去身边没有跟着张珂,陶宁昨天就叼着礼物化成原型回家了。 四个爪子比飞机这个大铁疙瘩快得多了。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余霜降那样,敢趴在大狐狸背上到处飞。 回程的路因为期待的心情反而变得漫长,熟悉的场景从陶宁眼前划过,忽然她目光定在某一处。 陶宁对司机说:“麻烦在前面停一下,我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车辆停在了路边,陶宁下车走向了花店,她想只有一份礼物显得单调了,或许再多一束花会更好一点。 少顷,她抱着一束红玫瑰回来,打开车门坐了回去。 * 家里,余霜降正在跟粉丝们聊天。 有耳尖的粉丝听见动静,发言询问:【鱼鱼你点的生日蛋糕到了吗?门外有声音诶。】 读到这条弹幕的余霜降疑惑摇头:“我没有点外卖啊,谁来了?” 说着,余霜降拿起手机往门口走去,昨晚上陶宁说了她今天回不来,可她也没有工作需要谁上门,到底是谁来了? 【好像被鱼鱼抱住了,好温柔,像妈妈。】 【女儿粉果然每年都在长大,呜呜呜我也想被抱抱。】 【听说过妈粉,妹粉,姐粉,梦女粉,第一次听说她有女儿粉,不过鱼鱼真的好温柔好包容。】 余霜降正想往可视门铃看去,门已经开了,先是玫瑰的芬芳涌入门内,伴随一句“老婆生日快乐。”一束玫瑰先进了门。 “我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陶宁瞥见正在直播的手机,动作一顿,“这是什么?” 芝麻卷已经竖起大尾巴喵喵喵地往那边跑去了,去索要它的罐罐。 呆滞中的余霜降迷茫道:“手机?直播?” 直播,那不得把她也拍下来了? “……”陶宁整个人一懵,怀里的红玫瑰弥彰欲盖似的往后面藏起来。 余霜降同时宕机:“……” 陶宁表面冷静:“我走错了。” 说着,她转身要走,那一捧红玫瑰又完整的出现在大家眼前。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上还站着未干的水珠,芬芳诱人,从余霜降和直播间的大家眼前一晃而过。 余霜降:“…………” 饶是经过诸多大场面的她,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是,她还能说什么? 弹幕狂刷:【你才没有走错!】 【别藏了,duang大一束的红玫瑰,还那么大声的老婆生日快乐!】 【陶编听我一句劝,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这样,不值当。】 【没办法了,只好拿出你们的结婚证出来,才能平息谣言。】 【什么谣言?】 【其实陶宁跟余霜降真的是纯朋友的谣言,互相单身才不是为了对方。】 【哈哈哈哈哈哈陶宁跟余霜降是纯朋友,谁想出来的笑话?】 【终究,还是我们宿敌党获得了胜利。】 【所以说,宿敌就是妻子啊。】 第216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 论一觉醒来看见头顶有个红色的大月亮是种什么感觉? 陶宁表示谢邀, 刚穿越成功。 在野外睡觉有点冷,身下也硬邦邦的,实在硌脑袋。 活动活动躺得僵硬的四肢, 陶宁在硬邦邦的东西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 这回她终于看出了不对劲,她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在躺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一间破败荒屋里面,门窗都被锁了起来, 挂上了门栓。 或许是怕有人忽然破门而入,屋主还用了柜子堵住门。 之所以用上屋主这个称呼是因为屋子里散落着各种生活用品, 锅碗瓢盆样样俱全, 数量全都是一。 陶宁撑在床上的手一动, 碰上了柔软的东西, 她低头看去,手边叠着几件打了补丁的衣服, 洗的已经发白, 但是整理得很整齐。 很明显之前有人一直在这里生活, 还把这里当成可以保护自己的家。 然而这些都是徒劳,且不说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五岁小孩都能把它砸破, 这屋顶的大洞就让这间屋子的防御值降至负数。 无论是蛇虫鼠蚁, 还是强盗小偷,都能轻松入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头顶能一眼就看见的大月亮是因为家里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几乎占据不大的屋子的整个屋顶, 阵阵夜风从屋顶巨大的洞口上吹进来,给衣衫单薄的陶宁冻得打了个喷嚏。 开局一个碗, 装备全靠捡,得知自己开局的陶宁陷入了沉默。 预料到或许会很惨,但是没想过会那么惨。 冰冷的机械音拉回了陶宁的注意力:【叮!身份载入成功!】 【此次小世界未能找到匹配降落点,自动生成身份为:灵秀村村民桃子,年十八。】 【具体设定为:父不详,母早逝,十岁的桃子靠着山上的资源顺利长大,因为父母早逝,被灵秀村村民认为是不详的人,不允许住在村庄里,离群索居。】 【为换取更多资源,还渴望陪伴的桃子经常会回到村庄里,风雨无阻,就算被村民白眼和驱逐也不在意。】 【今天桃子如往常一样回到村庄内部,发现大家都在准备山神日的仪式,没有人愿意陪你说话,入夜后自行回到自己的家里。】 【七天之后,就是灵秀村的山神日,山神将醒。】 页面上内容被陶宁收入眼底,这就是她在本世界自动生成的身份,灵秀村中的边缘人。 这一身份倒也合适,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人关注到,随机发挥的空间很大。 随即,语调熟悉的机械音在陶宁脑中响起:【我亲爱的宿主,虽然这是你让我搜寻多年的小世界,但是因为这小世界比较特殊,正处于两个世界的融合期,很有可能结算困难。】 言外之意就是,统子不明白你为什么往山卡卡的地方跑,但是统子很担心你的财务状况。 陶宁身负巨债,却轻松得像是拂去身上的灰尘,无所谓道:“能不能结算是小事情,不用在意。” 520语出惊人:【那岂不是在做慈善?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善良了?】 陶宁不置可否,下床到处溜达。 这间屋子不大,墙面由石头垒砌十分结实,所以没有跟房顶一般破了个大洞,地上是青砖地,一样被打理得整洁干净。 这些年来,随着时间流逝,墙皮不断脱落露出原本的墙面,手一碰全是灰,实在跟好看两个字搭不上一点关系。 陶宁把放着日常用品的抽屉推了回去,动作缓慢,这漆着红漆的柜子表面斑驳,摇摇欲坠,距离彻底散架只差给一个大动作。 自动生成的身份会参照原主的人物性格,样貌或许会完全不一样,但是有一部分习惯会跟原身融合。 就比如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桃子都做到完美,身在陋室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第348章 但是修补屋顶还是为难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因而屋顶的洞口只好一直搁置着,只要不下雨就不用担心被淋成落汤鸡。 看陶宁到处摸摸碰碰,520也不打扰她了,在一边默默整理账单。 汇总出来的结果给它带来了深深的震撼,那一串数字长得它不敢默读,它宿主还真靠实力欠出来了,生动演绎何为债多不压身。 这是要打一辈子工的节奏啊,恋爱脑真的好可怕。 之前520一直没有出现,就是去忙活找这个小世界坐标,获取定位。 起初520拿到一串编号,还以为就是个小任务,能有什么难得到它三位数的统子,然后一查就是几十年。 数次寻找失败后,没有打消520的热情,反而激起了了斗志,说什么要给陶宁找出来。 它一只统子,就这么靠着一串意义不明确的代号找了许久,在浩瀚星辰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幸,它还是找到了陶宁想要的小世界,这时候520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小世界,而是两个正在融合中的小世界。 性质区别于大世界吞没小世界能量,将小世界能量化为己用,这个小世界是两个菜鸡互相融合,报团取暖。 两个碎片一般的小世界为了避免被大世界吸引并吞并,一拍即合约定互相融合,这样就拥有了中等小世界的规模,距离真正的中型世界差得远了,但免去了被吞并的危险。 因为自知性质特殊,还有两个世界意识联合起来共同躲藏,把自己藏得很深。 差点给520找得宕机,发挥了统脉去查找,反而被其他统子朋友认为认为根本没有这个编号的小世界。 520是真的很奇怪:【话说宿主你是怎么知道一定有这个编号的小世界?】 话问出口后,更多疑点也跟着冒出头来:【还特地给出线索提醒我说这个小世界内部能量很混乱,很有可能会把自己隐藏起来?】 把洗的干干净净的碗筷放回盆里,陶宁说:“因为我以前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的,寻找能量混乱的小世界,然后归档。” 520没能转过弯:【啥?你不是三年三战上岸姻缘组的吗?】 陶宁:“其实我走的特招,你信吗?” 【难说。】520其实不信,以为陶宁又在逗它玩,谁知道老狐狸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 它亮出了账单,【但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自动生成小世界身份所需积分为:三千万。】 自动生成身份比寻找降落点程序复杂得多,所需要的能量也多得多,所以大部分任务者都会选择最契合灵魂的降落点,而不是自动生成身份。 最重要的一点事,自动生成身份需要花钱,还不能结算后在奖励里扣除,得先支付这一笔钱。 陶宁这一回纯粹是吃力不讨好,自费出任务。 因为是自动生成的身份,在灵秀村出生又长大的人大家几乎都认识,忽然多出一个人来造成的影响是本次小世界难以自我消化的。 万一哪个村民一不小心想起陶宁是忽然多出来的人,引起之后一系列的反应,容易造成世界崩塌。 菜鸡小世界,就是那么菜。 为了掩盖对陶宁有关记忆模糊的问题,给她设定的身份就是死爸又死妈的欢乐智障,附加标签是命硬克亲。 当然,这个描述是基于村民对桃子的看法,没有客观全是主观。 520电子音沉重道:【所以在大家眼里,你是个傻子。】 陶宁:“……” * 清晨,东方初白时,一道瘦弱身影走出家门。 门外山雾未散,视野都被漫山遍野的白雾侵占,看不清外面的路。 陶宁回头看向家里,她那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的家竟然没有一点雾气,外面漫山遍野的白雾没能影响屋内半分。 回望片刻,陶宁垂眸思忖,得出一个结论。 灵秀村的白雾无法侵入村民的屋子,这是夜间最安全的庇护所,但是夜里的白雾有什么,她不清楚。 还有昨天人物介绍页面中提醒过,过几天就是山神日,山神将醒。 山神是谁?山神醒了会怎么样?这些问题一概不知。 也不知道昨晚上缺了一角的红月跟山神日有没有关系。 在此地生存的灵秀村村民肯定有针对白雾的解决办法,总不能一头扎进白雾里。 回想起什么的陶宁转身进入屋内,从门后角落处拿起一盏椭圆形的竹编灯笼。 灯笼外面糊了一层白色的绵纸,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探头往里看去,里面只有一截熄灭的白蜡烛,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从上面的使用痕迹能看出,这盏灯笼使用时间不短,外层糊的棉纸破了几个小洞也没有更换。 陶宁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暖黄的光芒亮起。 灯笼不大,只能照亮身边附近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漫山遍野的白雾中起到作用。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陶宁提着灯笼往白雾走去,神奇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白雾在触及暖黄光芒时自发消退,照亮了以灯笼为中心的地方。 走出几步路,陶宁停住了,用全新的目光观察起手上的旧灯笼。 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灯笼,陶宁觉得这灯笼的作用跟外层的绵纸没有半点关系,既没有任何具有震慑意义的符文,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就是普通的棉纸和普通的竹子做成的灯笼,蜡烛也是普通的蜡烛,点燃方式简单且原始,用火柴即可。 至于到底是什么在白雾中起作用,她暂时不知道。 循着记忆,陶宁往家后的山路走去,打算上山看看,不打算先去村里打探消息。 既然是山神,那不得住山里,与其收集消息未雨绸缪,不如擒贼先擒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年的陶宁感染,无论她做什么事情,520的第一反应都是:她不会又恋爱脑发作了吧? 上山的路程漫长,太阳升起时,漫山遍野的白雾顷刻散去,但陶宁没有熄灭烛火。 因为今天是阴天,行走在深林里的她还是需要借助烛火来照明,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 一边上山,一边陪520闲聊。 忙活了几十年,终于有空闲的时间,恨不得一股脑把攒下来的问题全都问出来。 比如现在,520问:【有一个问题我真的好奇了很久,你当了编剧那么多年,肯定对这个行业,以及同行的想法有着深刻的了解。】 陶宁用随便捡来的登山棍拂开长到小腿高的茂密野草,凭双腿走出一条路:“所以?” 520:【所以我看的那部剧里,为什么编剧要写女主把没有去内脏的整只鸡放进去炖汤,被雇主说了之后还感到很委屈?】 忽然被久远的记忆攻击,陶宁一阵沉默。 是没想到,这固执的统子思维还停留在那么久远的时间里。 “……”陶宁问,“你怎么还还记得这件事?” 520振振有词:【宿主你不也记得,所以你想通了这个问题答案了吗?】 陶宁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对金牌编剧实力的怀疑,还认为深思这个问题会拉低她的智商。 任由520在脑子里撒泼打滚,陶宁坚持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实在是被闹得没办法了,沉默了一路的陶宁终于有了回应,她问:“上一个世界我的身份是编剧,你是不是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回答陶宁的,是520的沉默。 走了许久,陶宁碰见了一片竹林,风吹竹叶动,沙沙的竹叶摩挲声不断传入她耳中。 陶宁站在竹林之外,手握着灯笼。 她往竹林内看去,里面影影绰绰的,她好像看见竹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情,她没有浪费时间,迈步入内。 踏上前往竹林深处的小路那一刻起,520忽然说话了:【等会,这地方磁场好像不太对,有什么强大的存在在躁动。】 陶宁提着灯笼:“我知道,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既然如此,520不再劝了,只叮嘱:【自动生成的身份只有一次机会,要是遭遇意外退登小世界,再次进入依然需要同样的积分。】 陶宁不以为意,继续深入。 在桃子的记忆中,她来过这片竹林,不少村民也来过这地方,他们砍了竹林外围的竹子制作各种生活用品。 但是很少村民会向深处走去,还极其忌讳往竹林深处走去,都说里面居住着让人有去无回的存在。 各种诡谲的传说能拦得住所有人,但是拦不住桃子这个傻村姑,她不止一次往竹林深处走去,但每一次都遍体鳞伤,无功而返。 她的安全归来并不让村民们升起任何好奇心,更加觉得桃子不详。 去了那种鬼地方还能回来,那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陶宁沿着小路一直深入,她回忆起桃子的记忆,记忆中她总是在竹林里面打转,漫无目的地到处寻找。 第349章 但竹林里什么都没有,千篇一律的场景,她理所当然地在里面迷路,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迷路后的桃子也不害怕,靠着干粮硬是自己走了出来,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她倒是习以为常了,村民们却觉得她像怪物。 竹林里没有什么让她受伤,让她遍体鳞伤的是往山下走时各种灌木丛和横生的树枝,每次都会把饿迷糊了,没有力气拨开树枝的桃子刮伤。 正想着,陶宁止住了脚步,把灯笼往上提了提,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看见了一座山洞,之前从没见过的存在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黑洞洞的洞口像是怪物张开的巨口,引诱着无知的路人深入。 陶·无知的路人·宁想也不想就往洞口走去,她找的就是竹林里躁动的存在,现在异常直接出现在面前,不看白不看。 520实在怕了这一系列阴沉沉的场景,早早匿了,找几部喜剧片给自己压压惊。 沿着阶梯一直往下走,周围非常安静,安静得只有陶宁轻微的脚步声,终于她走到了山洞地下的地面上。 没来得及喘口气,她耳尖微动,好像听见了微弱水声。 然而脚下只有一条路,陶宁没有多停留,直接往深处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正心想自己怎么好像正在往上走的陶宁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比手上更亮的光映了进来,让习惯了黑暗的她忍不住抬手挡住了双眼。 好一会后,她睁开眼睛,瞳孔微缩。 谁能想到,一个山洞的内部正燃着无数盏红蜡烛,密密麻麻的,罗列了满地,每一根红蜡烛之间都有红线牵连,围成了复杂而不知名的图腾。 被红蜡烛围在中央的是一口不大的潭水,水中倒影着红烛的影子,一切显得诡异怪诞。 刚刚就是这一口潭水发出的动静吸引了陶宁的注意力,很显然这是一□□的潭水。 只要是个正常人,看了这红得诡异的一幕,只会撒腿就跑。 偏偏有人胆大妄为,非但不惊慌逃走,还上前仔细观察满地的红蜡烛。 片刻后,她抬脚连蜡烛带红线一块踹飞了,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蜡烛与红线的平衡,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改变。 红线遇火则燃,连成一片的繁复图案被焚烧殆尽,转瞬就剩下满地的红蜡烛。 这还不算完,站在红蜡烛中间的人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往深处而去,越是走,里面的蜡烛越难拔除。 很快,陶宁就踢到了一个铁板——有一根蜡烛踹不动,像是跟地上长一块似的。 陶宁盯着那根蜡烛,缓缓皱起了眉毛,嘀咕一句:“怎么可能?” 而后她再度抬脚,一脚踹飞了极其顽固的一根红蜡烛,那红蜡烛飞向了山洞壁上,映亮了山洞墙壁一瞬,一些画面一闪而逝。 没把注意力放那边的陶宁提着灯笼往潭水边走去,她准备洗掉手上的血痕。 刚刚上山的时候陶宁不小心被树枝划破掌心,手黏黏糊糊了一路,她受不了,铁了心要洗手。 沾血血液的双手在冰冷潭水中翻搅,洗去了殷红的痕迹,终于伤口不再继续流血了。 水声哗哗,有人在岸上洗手。 深潭之下,好像有什么存在被惊动了,冰冷平静的水面不住沸腾,有什么东西即将涌出。 霎时间,风云变色,山洞内刮起了大风,红蜡烛倒了一地,但满地乱滚的红蜡烛竟不熄灭,滚进潭水之中也不熄灭,就这么带着微弱的光芒不断下沉,直至看不见。 陶宁举起手挡住了脸,余光中她注意到了什么,目光一顿。 不知什么时候,有道人影出现在半空,她如红霞般漂浮在半空中,红衣妖异,乌发如云。 她长发几乎及地,脸白如雪,唇红如血色,双眸漆黑得像是被点睛的纸人双瞳,她居高临下地看向潭水方向,令人见之心颤。 当然是害怕地颤抖,没人会随随便便对着一个鬼气森森的女人心动。 漂浮在空中的人影无疑绝美,眉心还点着一点仙气十足的朱砂痣,但她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山洞内温度骤降,陶宁身旁的灯笼里的灯火呼地灭了。 处处透露着不详的气息,每一处细节都证明,这绝非寻常人。 低沉沙哑,带着古老韵调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她询问道:“汝,何人?” 陶宁甩甩手上水珠,霍然起身,声音响亮以至于山洞内有着层层回音:“山下村民!” 红衣身影脑袋一歪,红唇微动,一字一顿:“什么?” 空旷山洞中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但她态度却是空前膨胀。 她仰望着,眼底倒映着潋滟红衣身影,略带乡音的清脆嗓音说:“你好,美女,结芬!” 宣妙:“……?” 哪来的傻子? 第217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2 或许是太久没见过那么纯粹的傻子, 半空中的红霞丝似的身影缓缓落地,站在一片红烛中央。 深红衣袍曳地,长身玉立, 她像是古时代遗留的仕女画, 一直站在时光中,在时光流逝中从无半分变化。 陶宁视线也就从仰视变成平视,目光细致,视线从对方眼角眉梢处看过, 缓缓往下,看过全脸后在下巴处停顿片刻, 跟那黑得妖异的双眸对视。 她长得果然跟之前想的一模一样。 山洞内空旷寂静, 烛火无声, 最明显的声音却是陶宁的呼吸声。 因为宣妙没有心跳和呼吸, 她也不需要跳动的心脏和呼吸。 不止陶宁在看对方,宣妙也在不住打量对方, 眼底多了几分涟漪, 很快就平息。 没有什么能让一个存在数百年的鬼王心情波动, 宣妙对她的好奇也不过一闪而逝,最终归于平静。 每三十年,她都会苏醒七天, 竹林深处就会出现山洞入口, 但从没有人敢踏入竹林中,就算有人误打误撞进来了,都止步在山洞入口处, 一边喊着有鬼, 一边惊慌失措地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靠近这附近了。 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她的, 总归不会太好听。 即便知道,宣妙也不会在意,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也不记得为什么会被关在深潭里,像一朵无人在意的红蘑菇,长在山洞里无人在乎。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会深入竹林内部=。 有时候醒来,宣妙能感应到有人在外围活动,他们砍走竹子后匆匆离开,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会随时扑出来要了他们的命。 不用想也知道,山下肯定有关于她的各种传言,导致大家都不敢靠近这边,除了眼前这个。 ——胆大包天,一身蛮力,智力不详的村姑。 又一三十年,即将到了宣妙苏醒的日子,意识朦胧间,她察觉有人在竹林里行走。 起初宣妙觉得麻烦,想办法把这人赶走,结果对方如横冲直撞的小兽似的,硬是闯到了她面前。 误打误撞破坏了阵法,把她给放了出来。 说实话,宣妙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她还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处理眼前的人。 两人相对而站。 一人长衣长裤,衣衫简便,另一人宽袍大袖,长发如云,谁也没有先说话。 之间隔着一排红蜡烛,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你……”陶宁脚上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排蜡烛,想也不想就给自己踹出一条路。 鸿沟,就这么被人一脚踹断了。 宣妙眼底倒影的烛火又倒下了几根:“……” 难以想象,封印她那么多年的大阵,就是这么被一脚一脚踹坏的,再也无法困住她。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宣妙飘然后退,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 那泛着冷意的声音又在问:“汝,何人?” 她还是很好奇对方究竟是谁,至于后面说的那一句结芬,宣妙不解其意,不做理会。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把虎逼得连连后退的陶宁也算是第一牛。 陶宁只好站定在原地,不耐其烦地说:“我刚不是说了,我是山下村民,大名陶宁。无意间来到这里,上山的时候我的手被割伤了,到处找水洗手,还真那么巧给我找到了。” 说着,陶宁目光扫过一地的蜡烛,小声嘀咕:“说起来我家还挺缺蜡烛的,等会回去我能拿几根吗?” 宣妙瞥见她掌心伤痕,神色微变:“血?洗手?” 她转头看向平静无波的深潭,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她的确记得封印松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涌进了身体里,不会就是她的血吧? 见人久久没有反应,心想不会是睡太久了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吧,陶宁悄咪咪靠近几步:“你一直看着那做什么?那里有什么,你要是不方便,我帮你看看?” 听起来陶宁好像不知道这是关着宣妙的地方一样。 说她聪明,却敢往这鬼地方闯,说她是个傻子,却敢对地上的蜡烛动了念头,也不怕会招来什么东西。 第350章 像是一个口齿流畅,但是无法摸清脑回路的傻子。 在心里暂时做下判断,宣妙终于有了反应,眉心收敛:“不。” 陶宁听了拒绝,也就不过去了,不住好奇探头:“说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待着?我在灵秀村里从没有见过你,你……是谁啊?” 这时候,宣妙在头脑风暴中,想要流畅思考还是太为难一个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王。 她关于前尘往事的记忆都没有,只本能觉得这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宣妙想也不想道:“吾,鬼王。” 就算忘光了所有记忆,但不至于对自己的实力不了解,宣妙本意就是想把这人吓退了,她才有机会好好想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那边都没有人说话。 难道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是鬼王开始害怕了? 宣妙转头看去,却见对方眉眼纠结,好像是在想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 察觉到宣妙的目光,陶宁语出惊人:“你叫鬼王?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叫这个名字,哪个鬼哪个王?” 这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问题吗? 哪个正常人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对着浑身飘黑气的人问哪个鬼哪个王,而不是撒腿就跑? 宣妙莫名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她是真的想把人扔出去了,迟钝的反应都急了起来,“你,不识字?” “我,应该识字吧?”陶宁脑子里缺德的一根筋一抽,想逗一逗有点迟钝的鬼王。 于是她一本正经道:“以前小学里还有老师,我在门边偷听过几节课,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哪个鬼,哪个王了吗?” 要是520在的话,它一定会控诉有人欺负单核处理器鬼王,也不怕对方逼急了把她一口吞了,嚼吧嚼吧吃了,渣都不剩的那种。 宣妙气急,漆黑的眼睛都红了:“应该?” 陶宁听罢,忽然说:“鬼王姐姐,你是不是有点结巴啊?” 宣妙:“……” 山洞里就剩下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满地的蜡烛火焰无风自动,像是谁暴涨的怒火。 无边寒意迅速逼近,山洞内温度骤降,冷得陶宁眉毛结霜,差点张嘴打了个喷嚏。 陶宁眼皮一跳,伸手捂住嘴,糟糕糟糕,一时嘴快竟然说了出来。 然而已经晚了,宣妙勃然大怒:“我才、没有!你给我、出去!无、知凡人,胆敢再、擅闯,就、杀、了你!” 本该是一句很有气势,威胁力十足的话,却因为宣妙的语气让人很难害怕得起来。 谁能想到,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王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了,变成结巴了。 好巧不巧,还被最快的陶宁给说出了真相,没有记忆但要面子的鬼王直接恼羞成怒,气得鬼气四溢。 陶宁本想补救一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宣妙一挥广袖,狂风袭来。 等她再睁眼时,陶宁发现自己站在山洞外,她下意识想迈步入内,却被一阵无形力量给挡了回来。 泛着冷意的声音从洞口深处传来:“再来,杀、无赦。” 她被恼羞成怒的鬼王姐姐扫地出门了,还不允许她再进去。 陶宁只好不动了,半天后她说:“可是我的灯笼落你家里了,我能进去拿一下吗?” 洞口深处忽然飞出一样东西,就是陶宁说的灯笼。 看来是铁了心不让人进去,陶宁只好暂时罢休,抬手接住灯笼。 发现鬼王气归气,还真没把她灯笼弄坏,怎么进去的还是怎么出来,完完整整的。 陶宁说:“谢谢啊,今天你没空,那我先走了。” 里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很高冷一鬼王。 反手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顺出来的红蜡烛,拿到外面之后那红蜡烛也不熄灭,陶宁吹了口气,也没能把这看似微弱的火光吹灭。 盯着红蜡烛思忖片刻,她把眼神看向了灯笼,心想要是把这个红蜡烛装上去,那不就获得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笼? 说干就干,陶宁下手快速地拆了里面所剩无几的蜡烛,把红蜡烛装进去后,她提着灯笼打量了一番,感觉还是没什么变化。 淡黄的火光从灯笼里映出,照亮了脚下的路。 剩下的一截蜡烛陶宁也没扔了,踹进兜里带回去,家里穷,还是不要浪费了。 一番交流,大致摸清楚鬼王究竟是什么秉性,陶宁也不多留,下山回家去。 而且她饿了,早上出发之后就没吃过东西,再不吃点别的该饿死了。 瘦削身影提着灯笼,在竹林里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消失在竹影之间。 察觉到在山洞前逗留的人离开,立在红烛影中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睁开了泛红双眼。 心想,念在放了我的份上,这一次就不杀她。 虽然她的鲜血十分诱人,宣妙只是克制,就用了不少力气。 只是浪费了时间在她上面,什么都没能问出来,还被人问了一大堆问题,吵得她耳朵嗡嗡的。 到现在心情都无法彻底平静下来,还觉得这山洞安静得过分了。 但宣妙清楚,自己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活祭才能彻底恢复,把她放出来的人就是最好的人选,只不过她不愿意。 丝毫不知道自己老底都被人揭穿了的鬼王郁郁片刻,身影消失在山洞之中,唯有烛火依旧。 * 下山的陶宁也没闲着,一边下山一边想等会回家要在家门前的河里抓点什么填饱肚子。 老婆不在的日子里,她不会太在意自己吃什么,不会挑事。 吃鱼就是陶宁现阶段解决温饱的最直接的办法。 虽说这小村子本就不大,物产也不丰富,一般这种村庄都是靠山吃山,利用山上的资源生活。 可灵秀村比较特别,紧挨这村庄的山上住着山神,几乎没人会上山打猎,更没有办法穿越山脉前往其他地方。 那只能靠着村口前的大河生存,不过无限流世界里物资匮乏很正常,虽然灵秀村里的大家都看起来活蹦乱跳,热闹非凡,但是真正需要食物的人并不多。 各种农作物和食物都够剩下的人分享,桃子这种离群索居的人只能自食其力,只每年在盛典开始的时候分一杯羹。 是的,这次的融合型小世界把自己融合成了一个无限流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人进入灵秀村进行副本,安全度过山神日的人就能离开。 他们都在山神日前七天进入灵秀村,在村民家中住下。 作为桃子时,她已经见过不少人来到灵秀村参加山神日盛典。 这些人里面男女都有,身份各异,年龄各异。 每次到来都会带着满脸的惶恐,还好奇心十分的旺盛,他们自称是来古村体验生活的游客。 想到这里,陶宁终于想起来了,好像桃子的房顶就是上一批“游客”给打坏的。 上一批游客有人想要去山上看看山神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天黑了,白雾开始弥漫了。 几人争持之下之下发现了桃子的家,一顿威胁后在她家度过一个夜晚,天亮之后游客们离开了,剩下桃子对着家屋顶上的大洞苦恼万分。 当然,那几个打穿屋顶的游客们都永远地留在了山上。 山下还有其他游客,他们有的死了,被一块献祭给了山神,有的活着度过了山神日,活着离开了。 本世界副本名为《山神娶亲》,换言之,陶宁现在是个名为桃子的npc。 正想着,陶宁忽然在半山腰上停住脚步,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可她周围只有微弱的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连鸟叫虫鸣都无。 白天时间即将过去,天快黑了,白雾将起。 只有陶宁听得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叮!现在发布任务:剪断鬼王女主与道士男主的姻缘线。】 隔了两个世界,一直没有动弹的进度条再度亮了起来,随后停留在30%上。 停留在半山腰的人影往下望去,以她所在的高度,刚好能将整座灵秀村收入眼底,向远眺望,便是村口前的长长的河。 这条河从古至今就在这存在,河水微黑,如一条黑带子隔开了村庄与外界的交流,村民们想出去只能依靠渡口处的船只。 游客也亦然,想要从灵秀村出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桃子见过因为惊恐的游客慌不择路跑向两边的深林,或者跳下河想要游泳离开,都无一例外被不知名的存在吞噬了生命。 眼见山下暮色起,群山环绕着不详的白雾,有一辆具有现代色彩的旅游车行驶在蜿蜒山路上。 明黄色的旅游车载着车上的乘客,赶在夜色降临前来到此地,最终停在了渡口处。 车上下来了不少人,衣着各异,有人西装革履,还有人手上提着菜篮子。 陶宁眯起眼数了数,大概下来了十个人,只有两个人神情自若,其他都神色惶恐。 第351章 蚂蚁似的人群一阵交谈后,有人暴跳如雷,有人跪地哭泣,不知不觉都往两个尚且站立的人靠拢过去。 在陌生的环境中,人总是下意识抱团行动,一个冷静的领导者就是人群的定心丸。 在大家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的时候,河中有几艘船突破了河上薄薄的白雾。 船头挂着灯的船停在了渡口前,是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青壮力去迎接游客,除了村长带来的船,他们还带了三艘船。 惊疑不定的人群紧张互望,最终有人走上了船只。 有一人终于忍受不了这诡异的环境,大声地说了什么,转头往车离开的方向跑去。 剩下的人都登上了船,没有人去把跑开的人叫回来。 现在十人旅游团,剩下九人。 * 另一边,一个穿着靛青布衣的年轻男人来到了村落入口前,身负长剑,头顶挽出一个发髻。 他用手上木棍撩开被枯萎藤蔓缠绕的木牌,上面有三个缺胳膊少腿的血红字迹。 年轻男人目光一凝,低声念出上面的字迹:“灵秀村,就是这里了。” 第218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3 朦胧烛光映亮了脚下的路, 指引迷失的人走向回家的方向,穿过杂草横生的山路,抵达山脚下。 灯笼会庇佑持灯者不被邪灵侵袭,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不要松开握着灯笼的手。 ——这是每一个来到灵秀村游客知道的第一句话,同时在游戏论坛中也被奉为圭臬。 “到了,都上来吧。” 载着乘客的小船靠岸,看着苍老干巴的村长却利索一跨, 第一个走上了岸,顺手拿走了挂在小船上的灯笼。 虽然现在天没有黑, 只是临近黄昏, 周围能见度很高, 但是没有人询问为什么村长要随身带着灯笼。 在这怪异的世界里, 一切不同寻常的举动也显得格外寻常。 抵达对岸的游客们纷纷下船,谨慎的目光不住往四周看去, 有危机意识强的游客已经开始记住离开的方向, 将走过的道路都深深记在脑海中。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 但是自称有经验的老人雷哥和他的同伴说这是一次赌命的游戏,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命不久矣,即将死去的人。 拎着公文包的西装男很有可能在赶飞机的路上车祸而死, 挎着菜篮的主妇很有可能被高空抛物砸死, 双手抱着头盔的骑手会死在盘山公路下…… 包括雷哥和他的同伴也是因为这一个进入这个赌命游戏,闯过九关之后,就能顺利存活下去, 彻底脱离游戏。 这些话太天方夜谭了, 可大家都是一眨眼就到了一旅游车上,事到如今, 不得不信。 众人下船之后,在一边等候的村长用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介绍本村风俗。 据村长说灵秀村是本地有名的古村,每年都会有不少游客过来旅游,体验本村一年一度的庆典。 听罢,众人心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要来体验生活了?找个农庄住上十天半个月不比这鬼地方香? 腹诽归腹诽,但没有多少人开口说话。 众人随着村长的话渐渐深入村庄,因为交通不方便,村里通电的人家不多,自然没有电子产品作为娱乐项目,至于手机信号自然是没有的。 “这灯笼,每户一盏,天黑了出门外面雾大,必须要用灯笼才能看清路。” 随着村长苍老的声音,神色怪异的游客们看向了他手指向的方向,那是一盏圆柱型竹编灯笼,外层糊着一层棉纸,颜色已经微微泛黄。 灯笼的中央,都用红墨水画上一个简易图案,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个睁开的眼睛,正盯着来往的路人。 一盏盏灯笼被挂在每户人家的堂中,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像一只只红眼睛怪物,昏暗光线下看着怪渗人的。 仔细一看,却看那图腾古老神秘,有胆大的游客问村长这上面的图案是什么意思,被村长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只说是山神庇佑的符文,不要轻易去动。 除此之外,村长还说了一系列在村里不能做的事情。 比如天黑不要出门,早点睡觉。 各位游客可以参观祠堂,但是不要破坏任何祭祀用品,会惹来山神震怒。 最重要一点就是,不要上山,尤其是天黑之后,不要上山。 然后就给大家分配居住的屋子,大家不是全住一块,而是两人三人地分散在各个村民的家中。 这种分配方式无疑降低了大家的安全感。 尤其是大家即将散开,各自入住的时候,表现淡定的雷哥忽然说:“有人没有影子,村里所有人说的话都不能全信。” 没有影子,那岂不是死人?可是死人又怎么能出现在大家面前,表现得一切如常? 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经验浅薄的游客们更加惊慌,却在村民们浑浊目光的注视下,无可奈何地各自入住。 黄昏时分,有几人纠结成队来到了村庄最边缘的一户人家前,确定居住的房间后,大家又汇聚在一块商量如何通关的办法。 现在大家知道的事情不多,只知道七天后是山神日,这几天灵秀村每家每户都会准备祭祀用品。 但是灵秀村不接受货币交换食物,需要大家帮忙干活才能换取食物。 不清楚这帮忙干活是要帮忙做什么,大家也不敢轻易答应,都推脱说不饿逃开了干活。 于是都分散开寻找通关线索,以及汇总村内的地图和路线, 有一个目的明确的领导者,大家求生激情飞速上升,纷纷开始行动。 绕着破屋走了一圈,有人说:“这不就是破屋,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走吧。” 灵秀村里哪怕是八十岁老叟家门前都用上了煤油灯,这户人家倒是穷得可以,门窗都烂了,没有去修。 不仅门前屋后都光秃秃的,仔细观察的游客还在屋顶上看见一个大洞。 依然没把菜篮子放下的主妇发现门板上有缝隙,她探头往屋里看去:“这应该是有人住的,打理得挺干净的,就是这大洞……不怕下雨被淋湿吗?” 背着书包的年轻女孩视力好,朝外张望片刻,忽然指向一个方向:“那边有人!可能是屋子的主人。” 还真对谁会住在这破地方感到好奇的两人都往年轻女孩所指方向走去,夕阳下,一条溪流映入眼帘。 有人在河里叉鱼,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高挑纤瘦,长长的发辫垂在腰间。 挎着菜篮主妇一看是年轻女孩,防备心消除大半,首先开口:“小妹,你怎么你一个人在那?” 穿着骑手服的男骑手小声吐槽:“不是一个人,难不成还是半个人?” 这话说的,让另外两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脑子里浮现可怕的画面,忽然不敢走过去了,犹豫地站在原地。 害怕走过去看见的是一个被切了一半的人,横截面能将内脏一览无余,溪流里流着的都是猩红的血水。 对方依然在河中,手举着一端削尖的竹竿一动不动,双眸微垂。 踌躇之间,有人过来了:“怎么都在这,有什么发现吗?” 雷哥的同伴过来了,是个身材偏瘦的女人,但她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没人敢小瞧她,她自称梁春,大家都自发叫她梁姐。 背着书包的女孩说:“梁姐我们在哪里发现一个人,想去问问她一些事情。” 敢一个人住在靠近山的屋子里,肯定知道不少东西,或许会有大发现。 梁春:“有人?” 她只看了一眼河里的人影,便说:“别管她,这是村里的傻姑娘,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说着,河中的人影忽然动了,只见她将握在手中的竹竿一掷,竹竿快出残影,尾端就这么直挺挺地定在某处。 浸在冰凉溪水的双腿穿过水流往前迈去,握住竹竿的手微微用力,抽出了溪水中的竹竿,被竹竿叉中的东西哗地跃出水面。 只见竹竿的尖端上正插着一条分量不轻的活鱼,因为行动受限,又吃痛不住两边摆尾。 这时候大家才看明白,原来刚刚她一动不动站水里是为了叉鱼。 她拎着硕大的鱼满载而归,面朝几人走来,纷纷眼前一亮,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刚刚站在溪水中,看不清真切,等走到面前大家才看清她瘦归瘦,身量不矮,跟穿着厚底靴的梁春站一块好像还高上一点点。 主妇小声说:“这村里营养挺好,小妹长得跟我家大葱一样高。” 不仅身高瞩目,脸也长得不差。 长眉秀目,雪肤红唇,有溪水打湿了碎发,一缕碎发贴在脸侧。 不同于灵秀村里的其他村民平庸麻木的外貌,这里每一个人都长得像风干的腊肉,五官也大差不差,乍一看还以为是从博物馆里偷出来的木乃伊。 在一帮风干腊肉中乍然出现一个水灵萝卜,可不让大家感到惊讶。 第352章 谁能想到,灵秀村里唯一一个符合灵秀两个字的,就是这个傻村姑npc。 不仅让人怀疑这个世界的恶趣味。 来人径直走向以梁春为首的几人,对拦路虎似的她们熟视无睹,拎着手上的鱼朝这边走来。 主妇忍不住开口:“小妹你……” 陶宁动作一顿,乌黑的双眸一抬,看向了她们,清凌凌的平静目光成功熄灭了她们问话的冲动,都变成了锯嘴葫芦。 众人:“……” 看见她的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冷,冷得跟琉璃珠似的,没有一丝情感。 浓烈的非人感扑面而来,比村长那双浑浊发灰的眼睛更让人感到害怕,跟村民们对比,她好像完美得奇怪。 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跟梁春说的傻姑娘形象不太符合。 梁春下意识摸向身后,按在常年挂在腰间的蝴蝶刀上,有那么一瞬间,对方对她产生了一丝压迫感。 然后,站定在几人面前,不发一言。 竹竿上的水滴滴答答,不住往下落,她拎着鱼和削尖了的竹竿,淡漠地看着她们。 主张赶紧离开的梁春却不动了,站在原地紧盯着来人,目光怪异:“桃子?” 陶宁目光微动,看向了梁春,两眼迷茫:“叫我干什么?” 梁春松了口气,把手离开了蝴蝶刀,主动让出一条路:“没什么,你回去吧。” 陶宁哦了一声,穿过几人往家门方向走去。 见此情此景,几人神情变得更加微妙了,一般人被陌生人喊了名字,不都会反问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为此感到奇怪困惑。 哪里会习以为常地回应,对陌生人没有半分忌惮之心。 还有就是,原来她站在她们面前不是要干什么,只是要回家。 但是门前道路那么宽,她偏偏要从几人中间,沿着踩出来的小路回去,像是形成了某种刻板行为。 这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带着某种惋惜的心情,聚在陶宁家门前的几人很快就离开了,赶在白雾弥漫之前。 陶宁却停在了家门前,回头看向早已模糊的背影,喊出了为首女人的名字:“梁春,打穿我房顶的同伙之一。” 虽然五官有了变动,轮廓也变了,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但陶宁还是认出了对方。 早就以为她死在山上,没想到她活着通关了,不仅通关了,她还又回来了。 刚刚梁春就对陶宁产生了怀疑,结果发现她还是以前的她,估计是认不出梁春本人,暂时打消了疑虑。 在这个世界里,外貌,身形,声音,都可以想办法改变,但是名字不可以。 名字是游戏者最短的诅咒,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名字。 *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梁春带着人回到了村子里,她的确不是第一次来灵秀村了,这是她第二次回来。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忍不住回想陶宁的眼神,冰冷平静如无波寒潭,落在梁春眼里,总像是漫不经心地打量。 这跟上一次见到的桃子有着细微的差别,但还是那样的呆板木讷,一时间梁春也说不出哪里她不对劲。 不过就算不对劲也没有关系,不过是个傻姑娘,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而且她是灵秀村里的npc,轻易动不得,容易招来奇怪的东西。 远远的,梁春就听见了祠堂那边传来的动静,在剩下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迈步朝那边走去。 女学生背着书包连忙追了上去:“梁姐怎么了?” 梁春没有回答她们,先人一步赶到了祠堂。 只见有不少人聚在了祠堂前,有一穿着靛青布衣,背上背着一把剑的男人被村民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粗粗听了一耳朵,梁春才从浓重乡音中分辨出几句话。 “不准你对山神不敬!” “你凭什么说我们的山神是鬼?” “你敢对山神不敬,我要把你烧了!” “说我们山神是鬼,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来破坏我们山神祭的!” 听了这话,靛青布衣的男人肃了面孔:“我是长阳派的道士,云游附近感应到有恶鬼盘踞此地,为祸生灵,特来诛邪。你们千万不要被所谓的山神迷惑了,我没有说谎。” 人群边缘,站着几个从车上下来的游客们,都一脸迷茫地看着人群,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固定流程。 梁春和一边的雷哥对视一眼,双方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震惊,没想到村里会多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上一次,根本没有什么道士。 只有热热闹闹的仪式,突然死去的新娘,以及被套上嫁衣送上山献祭的队友。 从始至终,都没有自称长阳派的道士出现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偏偏是这时候。”梁春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一次游戏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最终这场闹剧由村长出面制止,他手中拐杖一点,威严道:“来者即是客,道长既然来了我们灵秀村,现在天色不早了,那就先住下吧。” “山神,是庇佑我们村民的神灵,不容质疑,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帮不了你。” 被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一看,蓝衣道士不说话了,沉默了下去。 事已至此,跟愚昧的村民继续吵下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先想办法留在这,之后的事情再慢慢解决。 因为道士之前的那一番话惹了众怒,没人愿意接待他在家住下,之后还是村长把他带走,留在了自己家住下。 愤怒的村民们只好各回各家,遥遥天边,红月即将在云后显现。 * 吃饱喝足后,陶宁从门缝往外看去,外面白雾弥漫,天已经全黑了。 抬头往天上看去,红月看起来比昨天更加圆润了,陶宁躺在床板上看了半天,忽然说:“像红丝绒马卡龙。” 520:【……】完了,宿主饿疯了! 陶宁闭上眼睛:“算了,别看,梦里会有红丝绒马卡龙。” 一翻身,陶宁在简陋的床板上陷入了睡眠,门外白雾弥漫,被放在桌上的灯笼散发着朦胧的灯光。 黑夜中的光芒总会吸引来很多东西,光明代表安全,同时也代表危险,白雾里有不少东西被光明吸引而来。 不过都被无形的结界拦在门外,纷纷垒在门外窗外透过残破的缝隙往里看去,只见里面有人睡得安稳,被放在桌上的灯笼安静地亮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有无数张嘴在窃窃私语,都不约而同地说同一句话:“香……好香……” 月上中天之际,陶宁被一声直冲天际的惨叫声吵醒,那声音远远的传来,分贝极高,穿透力很强。 因为距离远,那声惨叫只响了一声,很快就平息了,独自在屋里的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陶宁没有出门查看,而是翻个身继续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拎着灯笼出门,往山上走去。 她记清楚了来时的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山洞,提着点燃的灯笼走了进去。 洞口深处,身披红衣的人仰头看洞内壁画,双眸尽是不解。 她看了一夜,也没能看懂壁画上的意思,什么保护人,什么杀了人,什么又被关起来了…… 忽然察觉到什么,宣妙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双眸微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了入口附近。 陶宁提着灯笼,两眼笑眯眯的:“鬼王姐姐,我又来了,你在看什么呢?” “又、来?”宣妙一看到她就气急,“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陶宁回答,宣妙又说:“不对,你、你是怎么,进、进来的?” 她在外面设下结界,不允入任何人进入山洞里,这个陶宁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陶宁满脸无辜:“你不是要新娘吗?山下村子里热火朝天地给你准备新娘,我觉得我长得还行,想向你自我推荐一下。” 她拍拍胸口:“鬼王姐姐娶我呗,我洗衣做饭样样精通,肤白貌美会暖床。” 宣妙:“……” 好一会,她才理解陶宁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宣妙说出了这两天以来最流畅的一句话:“什么新娘?” 第219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4 陶宁正想说话, 却被宣妙抬手阻止。 “且慢。”宣妙身形一闪,转瞬来到陶宁面前,清绝容颜近在咫尺。 陶宁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 眼底倒映着另一人的身影, 安静等待。 片刻后,宣妙抬起手腕,雪白皓腕搭着的广袖滑落,冰冷无温度的双指并拢, 点在陶宁眉间。 清冷流畅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是宣妙的声音:“第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传音入脑倒是不结巴了, 站在眼前的人影双眸冰凉, 还真有属于鬼王的狠厉。 看那正经严肃的表情, 陶宁还以为她是在想什么严重的事情,没想到是在想自己到底要问什么。 第353章 忍了又忍, 才没有笑出声, 陶宁说:“就是这样走进来的, 竹林里光线不好,我提着灯笼找路,找着找着就找到你了。” 说话时, 陶宁把灯笼递给宣妙看, 其实她也很好奇为什么灯笼在黑夜里就有用。 灯笼? 宣妙这才看见她的灯笼里多了一根红蜡烛,外表还是那样平平无奇,那不会熄灭的红蜡烛不就跟满地的红蜡烛一模一样? 论不收拾家被人顺走了蜡烛, 还靠着家里的东西被别人闯进家门的鬼王。 第一次被人这样破阵的宣妙:“……” 她忍不住看向空闲的另一只手, 光洁如白玉,毫无血色也无任何纹路, 心想自己到底沉睡了多久,实力也下降到这般地步。 陶宁还挺不知死活的补充:“先说好,这不是偷你东西,我能进来说明我们有缘。” 迟钝的宣妙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 伸出的两指点在她眉心上,冰凉如琉璃的指尖渐渐染上陶宁的体温。 甚至她还能感受到属于人的肌肤的柔软,血液在肌肤下流动,只是安静站在那,都对宣妙是极大的引诱。 差点她就想把手给收回来,但她想问的话还没问完。 沉默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秒,短短几秒内愣是让旁观的520感到微妙的心惊胆战,到底是旁观者清。 它不清楚在陶宁心里女主跟山洞里中的种的红蘑菇没区别,但是520的电子眼能看见宣妙浑身散发着危险的红光,打量陶宁的眼神压根不像是在看同类,像是看香喷喷的晚餐。 我就一个宿主,登入很贵的拜托省着点吃qaq 陶宁敢说,520都不忍心看,它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你真不怕她恼羞成怒把你吃了?这个小世界的女主可不是真善美型主角,是红衣鬼王!】 毕竟那可是鬼王,没有吃很多人,修炼很多年都变不成的鬼王! 陶宁很镇定:“要是吃了就当给她补身体了,现在的我对于她多合适,像滋补大山参。” 520:【……】谁教你这么比喻自己的? 它还想劝一劝宿主珍惜一下自己花积分生成的身份,被陶宁用一句:“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节奏。”给劝了回去。 因为这话总觉得很耳熟,像是在哪一类的情感帖子上看过。 宕机一秒,520恍然大悟。 原来有人又恋爱脑发作了,求爱不得变成病娇,不是穿越后被生成身份给同化真变成傻子。 在场几人中反而是宣妙最慢反应过来的。 她双眸倏地通红,另一手抓住陶宁衣襟将人拉了过来,骇人气息四散,威胁的话在陶宁脑中响起。 宣妙语气冰冷,杀气四溢:“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陶宁一脸坦荡:“为爱殉情,我愿意。” “……”满脑袋杀意的宣妙表情空白,马上撒手,甚至还后退了一点距离。 陶宁反而走前一步,有理有据道:“我想嫁给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怎么样不是在一起,被你吃了也行,那就永永远远共存了。” 恶鬼低语似的话在山洞里响起:“这样你永远忘不了我。” 宣妙:“…………”一时之间,她已经分不清谁才是那个恶鬼。 怎么会有人说话那么让鬼做噩梦。 忍无可忍的宣妙抬手:“你别、过来!” 无数红烛无风自动,像是被一只只手捉了过来,在陶宁面前垒成红墙,不让她靠近。 只一晃眼,陶宁面前多了一堵红烛墙,她手指用力推了推,从缝隙里还能看见红烛后的人影,躲她都来不及似的。 看似脆弱的红烛墙推不动,陶宁只好作罢,遗憾道:“在我面前,你何至于此?” 宣妙没说话,但她的表情明晃晃传达出一个意思——对你,就至于此。 520锐评:【她好像怕打你一巴掌,你还亲她手心。】 一个鬼王干到这份上,倒也是过分温良了。 陶宁却说:“那就奇怪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不能睡上一段时间,与世隔绝之后,就从恶贯满盈变成持身端正的大好人了? 520不解其意,它问:【哪里奇怪了?】 陶宁:“一个虚弱的鬼王,为什么不吃我?我送上门不就是个好机会?我还可以重复登录,变成各种不同身份回来找她,能无限续杯。” 【……】520要受不了了,【求你,别病娇了,你鬼王姐姐不吃这一套。】 吃了之后还能变成另一个人回来找女主,再让女主吃一次,它是女主都受不了这场面。 确认对方想法,陶宁只好收敛了态度,不上赶着求吃:“既然你不愿吃我,那证明你肯定口味有所偏好,难不成你真喜欢小贞姐那样的,要在新婚之夜开动?” 宣妙满脸麻木,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她吃不吃陶宁,听到后面她终于有了反应,撤走了红烛。 冰凉的手指又碰上了陶宁的眉心,熟悉的声音随之而来:“小贞是谁?” 陶宁不太高兴道:“村民给你选的未婚妻,过几天就要在上山嫁给你。” 宣妙:“……?” 宣妙手指微微用力:“嫁给我?” 陶宁:“你每一年就要娶一个老婆,老婆多的不行,你忘了?” 山神祭一年一度,游戏每年进行一次,之后山神迎娶了新娘,才能保证接下来一年风调雨顺,人丁健康。 这是桃子,乃至灵秀村村民代代人熟记的祖训,在此之前她已经旁观过数次山神娶亲。 符合条件的新娘被披上嫁衣,在村民们的簇拥下送上山,村民们高举手中的火把,火光在山路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 每一年只有山神日当天,灵秀村的村民们可以不用灯笼就能夜里出行。 大家都说这是山神的宽恕。 这些画面都被宣妙看见,她还看见精美的花轿,窄小的花轿中坐着双眼惶恐衣着隆重的新娘,精美火红的嫁衣披在她身上像是被火烧了似的。 之后的画面她再也看不见了,桃子跟着人群下了山,留下花轿在原地。 因为新娘送达后村民们不能逗留,都要赶紧离开,不能打扰山神迎接新娘。 但宣妙看见,那花轿落下的地方,正是她山洞竹林前的地方。 “我?”宣妙目光思索,试着去回忆。 可越是回忆,她的头却越痛,疼得灵魂要裂开了,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陶宁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隔着一层:“灵秀村最近正在为山神准备仪式,热火朝天地挑新娘子,嫁衣已经被放在祠堂供奉,沾染了香火。” “灵秀村?”从昨天开始,宣妙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很有亲切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记不起来关于灵秀村的分毫了。 陶宁:“你不是灵秀村的山神?” 宣妙却说:“我是。” 她承认了她是山神,这是失去记忆后的她最笃定的事情之一。 哪怕忘了所有事情,都不会忘记她是山神这件事,这个认知几乎是篆刻在灵魂之中。 陶宁忽然打断她:“你是山神,你要娶老婆,为什么我就不行?” “……” 峰回路转的对话让宣妙一噎,剧痛的脑袋忽然不疼了,此时此刻,她觉得面前执拗的傻村姑才是更让人感到头痛的事情。 然后她再次残忍拒绝了陶宁的求婚,薅走灯笼里的红烛后把人送了出去。 陶宁提着不亮的灯笼,一脸无奈:“这么小气,定情信物都要拿走。” 回答她的只有凉凉的风,呼得把她吹得碎发凌乱,催她赶紧走人,陶宁摇头叹息:“气性还是那么大,说一下就炸毛。” 说完,她拎着灯笼沿着小路出去了,今天她上山的时间早,走出竹林后天色还大亮,暂时用不上灯笼。 只见郁郁葱葱的深林里出现一道人影,她忽然站定在原地,反手从身后拿出一支点燃的红烛,熟练地装回灯笼里。 陶宁才不傻,知道宣妙肯定会拿走红蜡烛,所以她自己又藏了一个。 提着灯笼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往外走,一句嘀咕随风飘散,隐入风声中。 “她是山神,反正都要娶亲,娶谁不是娶,为什么就是我不行?”陶宁其实心里还有另一个答案,但是不急着马上说出来。 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被顺走一根蜡烛的山神又在山洞里看壁画,热闹过后的山洞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如过往数年那般。 她实在是太安静了,几乎要跟墙壁上的壁画融为一体,成为泛黄画卷上最亮眼的一抹痕迹。 * 山下已经乱成一团,昨晚上同伴的死亡给游客们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第一个死亡的人是穿着骑手服的机车男,昨晚上他起夜要出去上厕所,迷迷糊糊忘了千万不能松开灯笼的规矩,松开了灯笼。 迷雾中窥伺许久的存在终于抓到机会,一拥而上。 第354章 那一声惨叫就是他发出来的,可是昨晚上所有人都躲在家里,没有人敢出来观察,村民们也毫无反应,似乎没有听到这声惨叫一般。 直到天亮,白雾散去,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查看。 发出惨叫的地方只剩下一滩黑色血迹,什么都没剩下。 地上一滩血迹旁遗落了一样东西,是被啃了一半的机车手套,蓝黑配色的,跟昨天机车男腰上挂着的手套一模一样。 在血迹的不远处,大家发现了一盏熄灭的灯笼 村长语调苍老:“他不遵守规矩,在夜里松开紧握灯笼的手,被山神惩罚了。” 恐惧之下,强行压抑的愤怒:“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你们就没有一点反应?什么山神,这分明是被鬼分尸了!” 周围村民因为这句话皱起了眉毛,向他投去不赞成的目光,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男学生还在说:“我真是受够了,手套上的齿痕明明是人的牙齿咬……” 话没能说完,还是梁春及时出面,将那愤怒的男学生给拉了回来:“别冲动,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 她的话如一盆凉水浇在男学生头顶,顿时浇了个透心凉。 所有人都一样,刚生出来的愤怒都被一并熄灭,只剩下了惶惶然。 第一天就死人了,还死得那么可怕,接下来该怎么熬过去? 村长带着村民们离开了,他们还得继续准备六天后山神日的仪式,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止。 那一滩血迹就这么留下,向众人证明一条生命的消失,警告众人绝对不能松开灯笼。 “今天我们要进祠堂看看,不过切记,一人不入庙,去祠堂参观不能一个人去,灵秀村的祠堂供奉的是山”梁春说。 她环视周围,一一看过众人或惶恐,或苍白的面孔,眉心微敛,“雷哥有事出去了,九个人剩下八个人,怎么在场只剩下七个人?” 剩下几人互相看了看,西装男说:“是跟我住同一户人家的小胖没来,他今早上说饿了,屋主说要用劳动换取食物,给了小胖两个馍馍,他吃了就跟着走了。” 梁春心里闪过不详的预感:“屋主说让他帮忙做什么?” 西装男回忆:“好像说要给屋主病重的老爹做一口棺材,上山砍柴去了。” 见梁春神色不对,女学生小心翼翼地问:“梁姐,这有什么不对吗?” 梁春却摇头,淡淡道:“没什么,那户人家的确缺一口棺材。” 道士没有凑热闹,而是独自在村里走动。 雷哥找上了置身事外的道士,他自称楚阙,开门见山道:“你叫楚阙?我从来没有在论坛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你来的路子不同寻常,你是哪个战队的成员?” 楚阙茫然不解:“什么战队?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雷哥不死心:“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好端端的干嘛来灵秀村?” 楚阙解下背后长剑,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把桃木剑,他肃然道:“昨天我已经说清楚我的目的了,我是来诛邪的,山上有恶鬼,身为修道之人我不能做事不管,必杀之。” 雷哥心一沉,听说任务者没有进入游戏世界的日子里,其实副本的时间依然在流转,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好巧不巧,还真被他们给撞上了,希望这个意料之外的道士不要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可是只要完成山神娶亲就能出去,杀出来的道士却嚷嚷着诛邪。 万一激怒了山神……岂不是祸及池鱼? 雷哥看向楚阙的目光微变,没弄清楚对方实力前,仍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楚阙朝一个方向喊了一声:“谁在那?” 雷哥也朝他看的方向望去,街道的尽头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楚阙已经等不及了,将剑归鞘,大步追了上去。 “等会,你看见了什么?”雷哥也追了上去,结果两人同时瞳孔一缩。 只见一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背上背着两把斧头,两只手也没空着,左右两只手都拖着东西。 左手是上本身,右手拉着下半身,微胖的身体从腰处分开,他像是被什么重物从中间斩断,被人一步一步拖了回来。 裸.露的内脏沾上了草屑和泥土,昨天见到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在村民眼里像是从屠宰场里拉回来的死猪。 村民喘了口气,放下手里两截尸体,招手道:“他站的地方地方不对,被砸中了,我记得这是你朋友吧,要不要带回去?” 楚阙正想回答,雷哥提前抢答:“不用了,还是给你处理吧。” 村民脸上一喜,僵硬麻木的脸上露出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那也行,我也省事了。” 说完,他干瘦双手一用力,拖走了手上的东西,沙沙的拖拽声再次响起。 两人没有看向村民离开的方向,而是朝另一边看去。 村民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两道鲜明而血红的痕迹。 * 甩开蓝衣道士的陶宁来到了祠堂前,她站在门前仰头看向牌匾,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她没打算进祠堂,而是转头走向祠堂附近的小木楼,不出所料,那小木楼门窗紧闭,门前挂着铜锁,只能用钥匙打开。 这幢小楼里住着的是待嫁的新娘,每位新娘出嫁都会在这居住,直到婚期来临。 这一次被选中的新娘,名为小贞。 小贞正在房间里做女红,她准备给自己的嫁衣做出一个配套的香囊。 少女端庄娴静,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婚期充满期待,唇角微微笑着,小声哼着歌。 从很小的时候,村长就告诉她,她将来会成为山神的新娘,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山神新娘而准备。 从很久以前,她都憧憬能成为新娘,穿着隆重的嫁衣,坐上花轿送上山,虽然后来…… “叩叩叩。”正回忆着,小贞被叩窗声打断了回忆。 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去开窗。 陶宁趴在窗台上,朝她弯唇一笑:“小贞,要不我替你成为山神新娘吧?” 她倒是想好了,到时候盖头一盖,谁还能分得清里面的人是谁。 刚好也能趁着机会弄明白一些事情。 “……?” 意料之外的,小贞气得发抖,抬起胳膊往外一指,“出去!我不准你抢了我的婚事!” 这回是陶宁:“……?” 第220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5 “你不愿意?”陶宁问。 再看一次房间角落里的东西, 陶宁本以为小贞不会拒绝这种要求,得到这样的回答是属实意料之外。 “就你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能知道什么?能嫁给山神是多荣幸的事情,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小贞情绪越发激动, 甚至推开了窗边的陶宁,砰地关上窗户。 差点摔下小木楼的陶宁好悬才站稳,这回无论怎么敲窗户,里面没有回应传来。 看来小贞是铁了心要留在小木楼里待嫁, 不愿意离开。 陶宁只好暂时放弃替嫁路线,准备下楼离开, 木楼外的横梁比较窄, 想站稳还挺困难。 顺着来时的路, 陶宁往下挪去, 动作熟练,她也不担心惊动其他村民。 对于他们来说嫁谁不是嫁, 还是个经常胡言乱语的傻子, 说什么都不稀奇。 或许在小贞心里陶宁只是因为觉得新衣服很好看, 很多年没有穿过新衣服所以愿意嫁给山神,这话她在去年就说过了。 只是村长觉得她不适合,不愿意选她, 但到底哪里不适合倒是没有说过。 下面传来疑惑的声音:“你……你是桃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陶宁闻声回头, 下面站着的正是第一天遇到的女学生,她还背着她的背包,包包上挂着白色小狗毛绒挂件。 她年轻而蓬勃, 看起来像是公交站前等待周末回家的大学生。 事实上她的确是周末准备回家一趟的学生, 正靠在站牌旁等待的她只是一眨眼,就坐上了运行中的旅游大巴。 女学生好奇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陶宁是不是想偷东西, 因为她熟练矫健的身姿看起来像是在灵秀村里有其他副业。 很快,陶宁双脚踩在地面上,女学生向她靠近几步,书包上小狗挂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也好奇地抬头仰望。 据她跟屋主小孩打探到的消息说,这幢小楼里住着的事山神新娘,即将成婚的一个月前就入住此地,足不沾地。 按照习俗所说,被选中成为新娘之后,那就脱离了凡人的范畴,超凡脱俗,怎么还能跟普通人混在一块,染上浊气。 女学生只觉得这是封建迷信,是防止新娘逃跑的乱七八糟规矩。 不过梁姐曾经警告过他们,新娘对于村民来说很重要,千万不要因为新娘的任何话做傻事,包括同情她,放走她。 当然,关于陶宁的名字也是从屋主小孩那打听的,知道她名字之后还觉得奇怪。 第355章 村里的其他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怎么她父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那小孩黑黄的脸浮现讥讽的笑容,他语气天真残忍道:“因为她妈就是上山摘桃子摔死的,村长说让她改这个名字可以赎罪。” 女学生问:“那她原本叫什么?” 小孩摇头:“不知道,反正没人管她,叫什么都随便吧。” 思绪回到现在,每次看见眼前的人,都很难相信长成这样的人是村里的万人嫌。 陶宁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来找小贞玩,你来这里干什么?没人带你参观?” 这附近就是祠堂,过来这边的人都是冲着祠堂去的,祠堂里面就供奉着山神神像。 被人问起,女学生这才想起陪她一块来的主妇,转头说:“刚刚她说有急事要找附近人家借厕所,怎么还没回来?” 她在等待的途中边走边看,不知不觉走到了祠堂这边,被小木楼上的人影吸引了注意力,差点忘了主妇的存在。 “我去找她,我下次跟你聊!”女学生说完就急匆匆地赶往刚刚主妇进去的那户人家。 陶宁也跟了过去,要知道在灵秀村里干什么都不花钱,但是得用其他东西作为交换。 女学生显然也想到了被叮嘱的规则,表情不是很好看,早知道就劝一劝她不要进去。 她生怕看见了今早上那样不详的血迹,才第一天就死了两个人,死亡率显然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然而到了地方没有发生想象中的事情,那户人家门户禁闭,门前栽种着一棵树,叶片却是深绿近黑,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被血液浇灌长大的。 树下站着两人,主妇显然余惊未定,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一边站着陌生的身影,古色古香的靛蓝布衣更加融入灵秀村中的环境,挺拔的后背背负着一把长剑,警惕地看向关上的门扉。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对方闻声转头,鹰视狼顾。 虽然对方没有介绍身份,但陶宁只看了一眼,脑海里浮现一个答案——道士楚阙。 女学生忙加快脚步,语气着急:“曲姐你没事吧?” 主妇还有点缓不过来,一手捂着心脏,另一手摆摆:“我心脏不太好,让我缓缓就没事了。” 她被女学生扶着胳膊站直,一旁的楚阙忽然开口:“那是谁?” 人口不多的村子里还能出现他没见过的生面孔,让楚阙感到奇怪。 女学生忙着查看同伴的身体状态,随口答道:“本村人口桃子。” “我怎么没见过,她住哪?”楚阙说着,就要往前走去。 才走出一步,袖子一紧,刚刚被吓得不轻的曲姐拉住了他,神色紧张道:“道长你千万别走,我这心脏是真受不了了,那户人家非要我帮他们把豆子磨成粉,说好的我放完一筐就放我走。” “可是我一筐豆子放完了,他们又给我塞了一筐,我放着放着就想把手放进去,幸好道长及时出现,把我拉了出来。” 女学生听得脸都白了,要是道长没有出现,那曲姐是不是会被石磨生生磨死? 喋喋不休的声音响在耳边,楚阙冷静听着,眉宇间萦绕着不经意的不耐。 显然这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切无用的消息,也不耐烦继续听下去。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用,起码已经获得了两个外来者的信任,那个自称姓雷的好像知道村里的什么事,却不肯说,警惕心很强。 村民食古不化,与其在这些人身上下手,不如跟外来者联合起来,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会是偏向同为外来者的他。 楚阙冷静道:“我怀疑这些都跟祠堂里的存在有关,我进去查看。” 曲姐还是不愿意撒手:“祠堂一直都在那,什么时候去都可以,要不咱们还是缓一缓再进去吧,小梁说一人不入庙……” 楚阙不为所动,拽了拽袖子,只是没拽动,他小看一个主妇的力气。 “修为一般,背上的东西倒是可以。”陶宁只远远看了那边一眼,转头走向祠堂,顺着半开的门扉走了进去。 融合型小世界能量混沌,运行都不利索,只给了需要完成的任务。 至于其中各种纠葛,则需要陶宁自己去探索。 现在楚阙跟游客们混在一块,不是很好的机会,任务什么时候完成都可以,但不是现在。 “进去了?” 没想到她敢独自步入了祠堂,错失机会的楚阙只好留下,继续打入这群奇怪但不知道目的的人。 楚阙看向女学生:“你刚刚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 村里的祠堂不小,宽阔堂皇,跟外面有着鲜明的对比。 这地方陶宁来得少,每一次都是气氛肃穆,不给乱看,她只记得主殿供奉的是山神,偏殿里放着祖先牌位。 在这样贫瘠的地方穷尽全村之力建造供奉殿宇,还给造了雕像,可见他们对山神的信仰有多深。 她没有进入偏殿,直奔主殿,迈过高高的门槛入内。 占地面积不小的主殿只供奉这山神,雕像位于正中央,供桌上摆满了贡品。 不少贡品上已经落上了灰尘,等到傍晚就会有人来更换,将贡品当损耗品扔掉。 他们并不会把贡品带回家分吃,因为祭拜过的贡品是苦的,即便是水果吃起来也会有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至于肉类,根本没有人会去碰。 问就是桃子吃过水果,又苦又涩,还以为生啃了某种生物难吃至极,这才是她不愿意来祠堂的原因。 身为npc的好处这时候就凸显出来了,陶宁不需要遵守什么规则,在灵秀村中来去自如,只要不在夜晚,她基本是安全的。 走近供台,陶宁抬头看向被供得高高的山神雕像,陷入沉默。 520一上线就看见这巨大的存在:【哇,这是姻缘组吉祥物吗?】 山神雕像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蛋,模样并不狰狞,但也不太圆润,整体呈椭圆形,无数的红线缠绕着这颗巨蛋,别有一种质朴笨拙的感觉。 巨蛋外面附着着浓厚的信仰之力,里面是空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俯身在里面。 视线再往下看,山神雕像下放着一排排小木牌,走到一侧才能看见这一块块木牌上刻着的是山神新娘的名字,没有年龄。 模样像缩小版牌位的木牌就摆在雕像身下,像是镇压她们的一座大山。 这就是村民这些年来一直虔诚祭拜的山神,一个粗制滥造,古里古怪的红线空心蛋。 这个空心指的不是这是中空的雕像,而是没有任何东西在俯身在里面,没有灵魂的空。 520也看见了这些内容,它又说:【我收回刚刚说的话,姻缘组要不起这晦气玩意。】 陶宁曲起指节敲了敲外壳:“是实心的,缠了那么多红绳,也看不见原本长什么样子。” 看了一会,陶宁走向神殿的四周,墙上画上了关于山神的故事彩绘。 这彩绘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褪色后都会有村民去补色,上面的故事倒是简单。 战乱年代,灵秀村村民迁徙到这里,落地生根,远离战乱。 但是好景不长,这一处世外桃源还是被人发现了,战争即将波及藏在深山脚下的灵秀村。 危难之际,一个随着村民逃难至此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能力,搬来一条河横在灵秀村前, 河流将战火阻拦在河外,从此村里因为河流水土丰饶,安然自得。 然而下一幅画面则是因为力量损耗过大,年轻人失去了生机,原地化成一尊石头,外表却椭圆非人时的模样。 为了纪念为村民们牺牲的人,代表着村民的小人建造祠堂,将这尊石像供奉起来,诚心祭拜。 依着村民们的旧俗,村民们相信红绳寄托着编织者的愿望,自发给雕像缠上红绳,祈愿能尽快恢复。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如今缠着红线的巨蛋。 陶宁直起腰,心里多了更多的疑惑:“灵秀村做得真不够地道,年轻女人改成年轻人。” 比起山下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陶宁当然无条件选择相信宣妙的话,她说才是真正的山神,那她就是。 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可就来了。 可宣妙身上穿着的是深红大氅,裙摆如翻涌的红云,五官精致,眉心有一点朱砂痣,出尘若仙。 怎么看都跟这个黑乎乎的小人没有任何关系。 520看东西不用眼睛看,只用扫描,它视线定格在某处,分析出一幅画面:【这些壁画都被改过。】 陶宁:“改过?” 520把原本壁画的画面调出来:【这才是原版的。】 原版的壁画跟现在的没有太大差别,只是那散发着金光的黑乎乎小人的原版是如神女般的红衣女子,五官秀美,神情悲悯,注视小人的目光带着涵容。 比起会发光的黑乎乎小人,这个形象显然更加符合被众人供奉的山神。 第356章 而且因为工匠技术一般,没办法精细地在原有的基础上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干脆涂成了黑乎乎的小人,五官也被简略,从悲悯垂眸的神情变成闭着眼睛。 陶宁:“按壁画所说,这山神做得挺山神的,怎么后来就开始娶新娘了?总不能是与世隔绝的村民们拥有着超前的观念,给女山神选新娘?” 520:【可能是村民们通过通灵的办法知道了山神的爱好,所以是新娘?】 这说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一切都凭神明的爱好行事。 “可是宣妙不像是见过诸多新娘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有新娘的存在。”陶宁指尖落在第二幅壁画上,点中那条被搬过来的大河,“有移山造海之力,能知道最初山神修为绝对不差。” “或许她最初的身份根本不是灵秀山山神,是因为救了人,在村民们的信仰里被供成山神。” 说着,她指尖往下滑,点在了被一群悲戚小人包围的石蛋的画面上,隐约能看见石蛋上有一道裂痕。 她猜测,如果是在无伤状态下变成这样,石蛋上不会有裂痕。 陶宁:“但是因为逆天而为,所行善事超出她能力范围,受伤休养。” 这一通解释却让520产生新的问题:【那不对啊,现在的女主的确鬼气森森,怨气深重,属于鬼王级别的厉鬼。】 陶宁:“谁跟你说鬼就不能当山神了?山神是信徒以信仰供奉而成,哪怕是一块石头,有了信仰也能成最低级的地方神,只是管辖区域不会太大。” 520:【啊?】 正说着,陶宁听见祠堂沉重的大门被人合力推开,有几个人一块进来了。 伴随着谨慎的脚步声,有几道微弱的说话声,往最明显的主殿靠近。 陶宁马上起身,往后门方向走去:“有人来了,往后门走。” 不管是什么人,正面碰上了总要纠缠一番,陶宁懒得在一群不相干的人面前装蒜,早走事少。 等门外几人入内,看见的只有浑身缠满红线的山神神像,这诡异的造型令大家震撼莫名。 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有人低声嘀咕,打破沉默:“大型红毛线球。” 女学生到处张望,奇怪道:“里面怎么没人?” 梁春问女学生:“有什么人?” 女学生:“刚刚村里的桃子她进来了,可是我没发现她在,也没有人出去。” 梁春虽意外于陶宁会主动走入祠堂,但她不以为意:“她是灵秀村村民,哪里不能去?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楚阙只看了一眼山神,就知道这是空的,往其他地方看去,果然被他看见了墙壁上的壁画。 忙上前将那壁画收入眼底,随后而至的雷哥也看见了这笔画,没觉得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这壁画里面没有任何关于任务的线索,看了也没用,他很快就走开了。 “怎么会?”楚阙眉心收敛,伸手去碰壁画,试图从上面抠出点什么。 可那壁画画工虽粗糙,工匠上颜料的功底还是不错的,稳固如初。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把小刀,正想上手,身后传来一句苍老的:“你要干什么?” 楚阙动作一顿,转头看去才发现是有村民来了,只好将小刀收入袖中。 * 回家取来上山必带的灯笼,陶宁还挎上了收拾出来的小布包,往肩上一放准备出发。 这可不是普通的灯笼,是通往老婆家门口的指路灯。 路过今早上打来洗脸的水盆,探头往里一看。 水面上倒影出一张清丽面孔,眉眼整齐,比起村里其他人来说能看。 “长得也不差,怎么就不愿意答应我结婚呢?”陶宁摇摇头,站起身离开水盆前,“得想个办法把她带下山,绑也绑下来。” 520:【……】真服了这恋爱脑。 上山的路漫长,陶宁来习惯了,走到熟悉的竹林前依然脸不红心不跳。 她轻车熟路地走向山洞方向,果然有了灯笼的指路,能轻松找到山洞的入口。 依然是那冗长的羊肠小道,唯一的光源就是手上的灯笼,洞口深处不断有潮湿而阴冷的风吹来。 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因为害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掉头就跑。 只有这么一个执拗的人一次又一次往这鬼地方深入,赶也赶不走。 忽然灯笼里火光闪烁,一阵更猛烈的风从洞口深处刮来,柔软的东西拂过脸侧,陶宁被冰凉沉重的存在重重压在山洞壁上,后背紧贴着土壁。 两具身体紧密相贴,柔软却冰冷,像是与月亮拥抱。 分明是很有压迫感的画面,却又因为姿势显得无比暧昧。 一双深红双眸与她四目相对,下一刻冰凉手指点上她眉心,温度冷得人灵魂颤抖,冷厉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好一会,没有等到回答,宣妙奇怪地挪开了手。 广袖移开后,露出那双红了眼眶,被压在山壁上的人正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宣妙一顿,心脏早就停止跳动的她罕见地觉得那早就死去的东西动了一下。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愣怔地看着对方,按着人肩膀的手不自觉放缓了力气。 陶宁带着委屈似的声音说:“上山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了,附近没有其他人,所以我想找你。” 没握着灯笼的手缓缓抬起,之前掌心有一条被划出的伤痕。 宣妙眼底倒映着掌心被割伤的手,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流出,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血液味道在她鼻端萦绕。 对于空虚的鬼王来说,那是无上的诱惑。 她不知道陶宁的双眼变得深沉,深深地看着那垂眸的红衣身影,缓缓道:“你能借我一点水洗手吗?” 寂静的小道里没有任何回答,只有陶宁的呼吸声,与她紧密相贴的宣妙似乎能隔着感受到对方胸腔之下,那颗心脏正沉稳地跳动着。 如果她心脏还能跳动,或许会变得和她频率一致。 “这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跟她这种冰冷毫无生命的存在完全不样。” 在这一刻,这一句话被宣妙全然抛之脑后,她满心只剩下渴望,越压抑,越渴望。 陶宁问:“你还是不愿意借点水给我洗手吗?” 回答她的,是眉间一凉。 “何必那么麻烦,我帮你就是了。” 蛊人似的话语在脑海里响起,之前靠在她身上的宣妙弯下腰,低头将微凉的唇印了上去。 第221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6 没有第三人能看见这画面, 身披层层红衣的女子冷白的双手抓着另一只手,殷红双唇贴上温热掌心。 她弯下腰,几乎是虔诚似的姿态垂下头。 轻柔地, 细致地舔走掌冷漠的心不断冒出的血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渴求这对方身上的鲜血。 冷漠的鬼王不应该有仁慈的一面,吃掉眼前的人就是最好的恢复方式,但是宣妙没有这样做。 即便失去记忆, 她也遵从本心的选择,不去做不愿意的事情, 一次次将人去赶出去。 从陶宁的角度能看清宣妙的侧脸, 她细心地为她挽起脸侧垂落的长发, 微弱泛黄的烛火映在她侧脸上, 光亮未能越过她的鼻梁,在另一侧脸庞留下朦胧阴影, 美得不似真人。 她实在是虚弱, 或许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空虚而迷茫地在这宽阔的山洞内游走。 沉浸在新鲜血液中的宣妙被这动作惊动了,她没有因为这格外温情的动作而动容,红若鲜血的双眼褪去了大部分红意, 变回幽深的黑, 还剩丝丝缕缕的红意萦绕其中。 沉睡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王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鲜血恢复正常,看不清情绪的双眸里紧紧盯着陶宁,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下一瞬, 陶宁眼前一花, 眼前的场景发生改变,浑身更加冷了。 她的姿势也从站着靠在山壁上, 变成了躺着被压在地上,旁边就是那口幽幽深潭,微弱的流水声传入耳内。 水面上倒映着两道人影,剑拔弩张,却又极致暧昧。 这口深潭里的是活水,或许跟村里的饮用水是同出一源,不过现在这个问题没有人有时间去深究。 陶宁视线上方出现一人,宣妙的唇瓣上还站着一滴血珠,陶宁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宣妙舔去了血珠,舌尖一闪而逝。 这一动作,让她彻底挪不开眼。 毫无温度的手指碰上了她的脸,捏着下巴强行调转目光,宣妙说:“你不是,傻子。” 终于从马赛克里被放出来的520兴冲冲上线,就听到这句问,顿时陷入沉默。 这几天时间里,闷在家里不出门,她就只想明白这个问题? 鬼王的尊严和悟性就这些? 它虽然不懂刚刚的画面到底哪里不适合统子观看了,但是主系统那边就是这么判定了,脖子以下涩涩就是涩涩,必须封禁不给看。 第357章 陶宁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傻子?” 宣妙说话不快,反应其实不差:“那你那天是,试探我?” 看来这两天宣妙除了在想这件事情,还把自己的结巴给练好了,果然是睡太久没人说话出了问题。 陶宁心想说话流畅了不少:“其实也不是,我是真的对你情深意切,想嫁给你。” 宣妙不为所动,语气冰冷:“油嘴滑舌。” 她的心是死的,冰冷的,皮肤下的血液也不再流动,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鬼,又怎么会被人的甜言蜜语打动? 此时的宣妙失去了一切感情,注定不会被人轻易勾动心弦。 深究到底,宣妙这几天的态度从来就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与忍让这个词比起来,更多是懒得跟陶宁计较。 她是有恩必报,不杀她就算报恩了。 陶宁一脸受伤:“你不相信?为什么?” 宣妙挪开了捏在她下巴处的手,指节曲起,缓缓拂过她的侧脸,最终停在了脆弱的的咽喉处:“这个问题,我问你,才对。” 其实宣妙更想问的,她三番几次靠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也在自己身上觊觎什么?可是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觊觎的了。 修长的指尖缓缓摩挲,指尖之下就是规律跳动的脉搏,即便无言,也能感受到浓浓的威胁。 只要一句话说错,就会被这双完美无暇的双手杀死。 “也是。”陶宁却不慌不忙,她想起了今天看见的东西,“或许你不会理解我的想法,一个从小生长在灵秀村的人,听着山神的故事长大,受到山神的庇佑长大,看着一个个新娘,出嫁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是挺羡慕的,因为在桃子眼里她们有新衣服穿,能吃饱饭。 “结果一天我碰到的真的山神,她不像是她的神像那样长得圆滚滚的,拥有了人的模样,更加情窦初开,为爱主动出击不是很正常吗?” 这番话只会被520吐槽为歪理,这嘴巴一张就是编,欺骗空巢女鬼。 宣妙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什么,神像?” 陶宁撑起胳膊,向宣妙逼近:“你还记得你的神像是什么样的吗?” 被人忽然反问,宣妙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每一幅画面迅速而破碎,强烈的痛意朝她袭来,剧痛难忍差点要痛倒在陶宁身上:“我……” 话未出口,所有零碎的画面全都消失,最终定格在满地残渣上。 昏黑山洞中,灯火明灭,一样样东西被倒入深潭中,一条条含着村民祈愿的红线在红烛间穿梭,结成天罗地网。 红线里在这时候不再意味着祝福,而是束缚,结成红线的人希望恶鬼被束缚在此地,永世不出。 有人振臂高呼:“恶鬼欺世,今日,封印厉鬼,护佑我方万世太平。” “……” 知道神像背后估计另有隐情,但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句就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陶宁顾不上其他,扶着她的肩膀转换姿势,脑袋靠在她身上。 陶宁本想给她喂一点血,她特地生成的身份随便用,比起以前,一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摊手一看,陶宁却是一怔。 她的左手掌心上的伤口已经全然恢复,这可不是冷酷无情的恶鬼会做出来的。 来不及想更多,反手从挎包里翻出刀片,往手腕一划。 鲜红的血珠从伤痕处冒了出来,连成一线,全部都被喂进宣妙口中。 闻到诱人的气味,宣妙的第一反应是撇过头,拒不接受这能缓解她痛苦的血液。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不需要这些的,应该强大而无畏,由内心发出的渴望让宣妙感到万分抗拒。 陶宁的手强硬而不失温柔地掰过她的脸,强行喂了进去。 “别抗拒我,吃下去。” 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唇角和下巴,有些吞咽不及滴落衣襟处,扬起的颈部不断吞咽,颓靡艳丽。 只吃了几口,陶宁的手腕就被推开,腕上伤口被素手拂过,即刻恢复如初。 平静之后,宣妙直起身,她说:“我没有神像,你看见的,不是我。” 陶宁敏锐道:“你想起来了?” 宣妙犹豫片刻,没有选择继续瞒下去:“只是,一部分。” 陶宁:“你说的这一部分,是关于这里的吗?” “……”宣妙没说话,但她的表情表明陶宁说中了她的想法,“跟你,无关。” 她现在,谁都不愿意相信。 说完,她起身离开,一边的烛火因为她的衣袖带起的风吹歪。 水中倒映着的人影却没能走开,出奇地转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其实她看的方向不是陶宁的脸,而是视线再往下,看向了拉住她袖子的手。 水里的倒影一坐一站,中间隔着距离,作为连接的只是轻飘飘的红袖。 陶宁说:“难道你甘心一直停留在这里,不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宣妙不为所动:“这与你,何干?” 无亲无故,无缘无故,就靠一份毫无道理的情意维系信任? “我知道你不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你是不能离开这里。”陶宁说,“但是我有办法带你出去,要不要跟我走?” 地上的阵法被陶宁彻底破除,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宣妙无法离开这里。 出了寒潭,山洞依然是她的牢笼,她每日看着褪色的壁画 “……”宣妙短暂惊讶后,她唇角微弯,哂笑道:“你,带我下山?” 她的意思更像是在问:你何德何能,敢带我下山? 即便是被困住的鬼王,那也是鬼王,自然是有一份傲气在的。 陶宁就当是她答应了,把手里的袖子抓得更紧,还多捞了一点过来:“我家虽然不大,起码也是容身之所,随时对你扫榻相迎。” 那推销的架势,好像是迎接什么尊贵的客人,而不是把一个浑身怨气和煞气的鬼王往家里领。 “多大?”宣妙随口一问。 “你问多大?”陶宁转头看了看,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山洞内。 从面积上说,对比宣妙的山野大别墅,空归空,但是地方大,屋顶也没破,量相对比陶宁的家的确是不够看。 陶宁斟酌一番:“会给你带来充实而温馨的感觉,还能看见你阔别依旧的天空和自由。” 宣妙慢是慢了点,观察仔细这一点没落下过,她看穿了陶宁的闪烁其词:“你不说,多大,我不去。” 520戳戳陶宁:【你好像拐带富贵大小姐的穷姑娘。】 说什么充实而温馨,不就是住两人就转身都要肩膀挨着肩膀的意思? 屋顶的大破洞,别说感受阔别依旧的天空,还能没事一飞冲天,在屋里头就能把自己发射出去。 实在没办法,陶宁手一指后面的池子,语气含糊:“就是&%¥……” 这点小伎俩怎么能躲得过鬼王的耳朵,她恶劣心起,扯回自己的袖子:“跟我家池子,一样大,我不去。” 手中的袖子溜走,陶宁手肘撑在膝盖上,撑着下巴:“为什么?因为屋子太小了,你怕你自己忍不住,在我洗澡的时候偷看我?” 宣妙:“……!”这说得什么胡话! 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洗澡上面去了? 这不欺负老实鬼吗? 手指点点半天,宣妙愤然拂袖,憋出一句:“谁、谁稀罕!” 陶宁笑了一声:“对,你暂时不稀罕。” 赶在宣妙反悔不愿意走之前,陶宁看向一直在意的山壁,上面好像画了什么东西:“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我想看看这些壁画,可以吗?” 不知为何,宣妙是犹豫了一会,才说:“随、随便你。” “那我去了?”陶宁随手捞起地上的蜡烛,举着往前走去,她的灯笼被落在了山道里,希望等会出去了不要被烧毁了。 山洞内部非常大,远远看着不明显,走到近处陶宁才看清这笔画究竟有多大。 不过跟祠堂里的比起来,山洞墙壁上的壁画,这里的画工比祠堂里的粗糙多了,不精美也不神圣。 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几幅连贯的画面,陶宁一一看过,不难理解其中的意思。 联系村中老人提起过的老故事,大概能明白画上面说的事瘟疫来袭,村中的人病的病,死的死,民不聊生,青壮年继续要死完了。 一个云游而来的道长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指出这不是简单的瘟疫,而是村民们长期被恶鬼的怨气侵袭,导致的死亡。 于是剩下的村民们举行了驱鬼仪式,为了生存,大家激情格外高涨。 最终恶鬼被彻底封印,无法下山危害村民,死亡人数减少了。 在道长的治疗下,村民们渐渐好了起来,道长却分文不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 故事完了,还是跟山神新娘没有任何关系。 陶宁的眉心渐渐收敛。 第358章 “你觉得,这是什么?”身后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宣妙从陶宁身后走来,抬手指向山洞一幕幕血红画作,“昭罪?” 陶宁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还举起蜡烛认真看细节,把一个个面孔模糊的小人收入眼底。 看半天后,她摇头道:“不,是我的仇杀名单。” 宣妙错愕:“……?”她说什么? “这画的一点有用线索都没有,你等一下,我马上想办法带你下山。”陶宁说。 陶宁没有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壁画,在宣妙不解的目光中从小布包里掏出两个娃娃,又掏出两张纸。 看她还挺有模有样的架势,宣妙走过去看,蹲下,伸出指尖戳戳娃娃圆滚滚的身体,又看看那两张叠起来的黄纸。 宣妙:“你想用这个当替身,代替我?” 陶宁抬眸,眉眼含笑道:“这都被你知道了,不愧是鬼王姐姐呀。” 宣妙:“……” 陶宁展开两张黄符,宣妙伸长脖颈去看,上面是复杂的符文。 她生前死后都不是符修,但好歹混到鬼王,还不至于看不懂符箓,然后她发现自己还真是看不懂。 世上还有她看不懂的? 陶宁不知道宣妙又在怀疑鬼生,其实看着这上面的符文她也有点心虚。 虽然用墨水书写会更有格调一点,让拘灵符和替身符看着更加高大上,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能弄来两张黄符纸已经挺不容易了。 陶宁面不改色道:“鬼王姐姐你不知道,时代变了,符箓可以用铅笔画了。” 只有有修为,就能为所欲为,区区铅笔有这么能难得住陶宁画符。 宣妙一语道破真相:“你,家里没有墨水?” “来吧鬼王姐姐,说说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就不必了,我怕我忍不住拿去做婚契。”陶宁对那句话充耳不闻,摆出了认真干活的架势。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不怎么认真。 宣妙一噎,心里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竟然也下意识担心了一下。 后来一想堂堂鬼王还用得着害怕一个凡人,宣妙说:“我,我名宣妙。” * 作为替身的娃娃被陶宁压在了寒潭下,她挎着小布包,大摇大摆的走出山洞。 让统子为她感到不容易,忙活好几天,娃娃都有俩了,才终于知道鬼王的名字。 也是统子以前是干红娘组的,不太清楚真名对于鬼王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名字是最短的诅咒,落入她人手中,将会成为名字主人攻击的利器。 窝在包包里的宣妙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什么时候也经历过相似的场景,变得小小的,窝在小而温暖的地方,被带着走过无数地方。 过了一会,她觉得有点黑,还有点闷,想看看外面。 堂堂鬼王,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担心陶宁学艺不精,出不去,不尴不尬地把她放下了。 全然不考虑鬼王,包括被鬼王附身的娃娃不需要呼吸这件事。 柔软的双手搭在小布包边缘,用脑瓜顶开了包包,通过豆豆眼,宣妙看见了茂密的竹林,若隐若现的黄昏。 身前不远处一盏灯笼亮起,指引着下山的方向。 阔别依旧的自由天地把宣妙冲击得久久无言,还有种刺刺的感觉。 一低头,宣妙在娃娃宽大的衣袖上发现刺绣,刺刺的感觉就是来源于这个。 宣妙问:“这上面的囍,是怎么,回事?” 刚刚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娃娃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衣服,更像是一件华丽的婚服。 陶宁依旧面不改色:“这个啊,是一种祝福,我祝你喜气洋洋,双喜临门,两个喜字合在一块可不就变成这个囍了。” 宣妙:“……” 从现在开始,之后的每一天宣妙都会怀疑之前的自己怎么会认为眼前的人是傻姑娘。 明明是个张口就来的狐狸,实在是狡猾。 她忍不住联想山下究竟是个怎样存在的地方,竟养出这样的人。 走出了竹林,陶宁在山上耽误得有些久了,天色渐晚。 天边即将夕阳西下,远处群山萦绕着白雾,怪石奇峰,怪诞诡谲。 山下村落家家户户早早就点燃了烛火,太阳还没下山,就先拿着灯笼了,只为抵御来自黑暗的鬼怪的侵袭,山风呼呼如鬼啸。 陶宁举起灯笼,对趴在布包边缘的宣妙说:“你自由了,宣妙。” 第222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7 太阳落山前, 陶宁回到了她的家门前。 她没有急着进家门,习惯绕了家门一圈,查看一圈后看见了某处被毁坏的记号。 游客们对生命有着前所未有的渴望, 有机会都会到处搜寻线索, 身为村中重地的祠堂反而是最容易进入的,最难进入的是各个村民的家里。 他们总是本能地认为村民的家里会有隐藏的线索,住得最好的村长家,住得最破的陶宁家就是最经常挨搜的地方。 当然, 来到陶宁家的都会一无所获地离开,她的住处看起来一览无余, 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 随手拂去被无意破坏的记号, 陶宁走向门口, 摸出兜兜里的钥匙开门。 木门上挂着的还是老式的铁锁, 沉甸甸的,用一根铁棍穿过门栓锁上 布包趴着一只装饰似的布娃娃, 柔软的身体里塞满了棉花, 身体里的骨架支撑着身体里的灵魂自由活动。 那只布娃娃对着饱经风霜的木门沉默半天, 心想这样的房子究竟还有什么上锁的必要。 破门,烂窗,坏屋顶, 没有一样是能保护房子里的东西, 人也一样。 原以为她的山顶够四面漏风的,没想到山下还有强中自有强中手,破的突出。 在陶宁捣鼓门锁的时候, 宣妙终于说话了:“你、你说谎, 你家没我池子大。” 一只手伸来,盖住了布娃娃的黑豆豆眼, 陶宁说:“非礼勿视。”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陶宁抽出门栓,连铁棍带锁头都拎了进去,免得有身怀特技的游客阵营的人给她反锁了。 “……”宣妙费劲巴拉把盖在黑豆豆眼上的手抓了下来,露出黑而无神的双眼,“你,无礼。” 陶宁这个坏心眼的人没有给她缝一个带獠牙的嘴巴,不然非得给她的手来一口。 目光扫过角落不显眼的半个脚印,这纹路比较特殊,像是半只布鞋印子。 随意擦去痕迹,陶宁走到桌前把布包解下放桌上,双手托住娃娃坐在一边。 她又说:“陋室,惭愧。” 这让想挑剔的宣妙哑了火,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有人身在陋室安然自得,这不是她宣妙嘲笑人的理由。 只是…… 看着眼前来回忙碌的身影,宣妙动了动身子,走到更方便完整看见陶宁的地方坐下。 她不是很明白,有这本事何至于蜗居在这地方,她本怀疑过这地方是不是根本不属于陶宁的,转念一想,谁会抢一个跟露天而居无异的房子。 要抢不如抢好点的,一劳永逸,说不定还能驱使几个仆人,更好取信于人。 见桌上的娃娃一直盯着穿了大洞的屋顶,陶宁是打算速战速决,懒得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下功夫,她也不打算解释。 她不说,却让宣妙来了兴趣:“你这个,怎么弄的?” 陶宁只好说:“这个说来话长,那我长话短说好了,简单地说就是当时我两手空空,手无缚鸡之力,只好在一边着急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住手。” “可惜没有人听我的,站在屋顶上的人没站稳以一种汤姆劈树的姿势摔了下来,血流了一地。之后我只好把床给扔了,换成现在的床,好处就是不再有翻身嘎吱嘎吱响的感觉。” 宣妙沉默,心想好一个两手空空,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宣妙:“汤姆劈树是什么姿势?” 陶宁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心想向一个空巢女鬼描述这画面有点残忍了。 她找来的纸笔,细致画下汤姆劈树.jpg,立在了宣妙面前。 出神入化的画技震撼了宣妙许久,好一会没有说话。 连520都朝陶宁发来控诉:【用现代文明污染空巢女鬼,你没有良心。】 如今的520已经从怕鬼王生气把陶宁给吃了,到陶宁真的坏,总想办法逗鬼生气。 又想看,又忍不住心惊胆战,好在陶宁每一次都在触犯到鬼王底线前收手,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还拉高了信任度。 这骚操作是520没想过的。 夜里,陶宁坐在桌前用剩下的铅笔把山洞里的壁画一一画下来。 之前赶时间,只是粗看一番,刚刚想起一件事情,还是打算全画下来细看。 她记性好,看过一遍的东西不会忘掉,事无巨细将看过的画面尽数画下来,呈现在纸张上。 从第一幅哀愁遍地的瘟疫开图开始,到仪式举行后的道长离开,剩下不舍的村民欢送。 第359章 画一遍的时候陶宁就察觉出之前忽略的地方,那线条粗糙的道长身边经常出现一个模糊矮小的身影。 起初陶宁以为这是村中的孩子,因为壁画里还有不少一样的人影,矮小可是之后道长离开村子,这个孩子也走在离开的道路上。 如果说这孩子是他从村子里带走的,那孩子却走在道长前面,面容模糊,更有可能他知道来时的路,走在前面是在领路。 这个孩子不是村里的人,是道长从外面带回来的道童或者徒弟。 关于以前的故事,大多没有文字记载,都靠老人的口口相传,桃子因为生来蠢笨没人在意,她知道的不多,只能靠陶宁梳理线索。 既然任务发布了,世界意识特地让陶宁在这个时间节点降临小世界,是不是意味着无论有没有陶宁存在,宣妙都会在阵中被人放出来。 但是记忆全失的宣妙还真不一定有更多的优势,之后肯定因为什么事情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随后世界线崩溃,尚在融合期的两个小世界意识直接能量溃散。 之前说过,本次小世界能量混沌,不足以承受世界线崩溃的后果。 甚至祂们没有先前小世界那样测算世界线后续发展的能力,连完整世界线都给不出来。 可惜她做不到直接看穿小世界运行轨迹,所有过往和未来都如书本一样任她随意翻阅,一览无余。 所以这一次,陶宁只能两眼一抹黑,靠着少得可怜的线索提前找到宣妙。 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给请下山,正在桌前坐着,睁着黑豆豆眼看她画画。 宣妙看得眼晕:“你、你画下来干什么?” 有人在一边陪同练习,宣妙说话越来越流畅了,偶尔只会在开口的时候卡壳一下。 陶宁拂去纸面上的橡皮屑:“制作仇杀名单啊,顺便再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其他关于你身世的更多线索,想办法给你找回来。” 宣妙只听见后半句是正经话:“你怎么知道我,记忆全失?” 陶宁看向坐一边的黑豆豆眼娃娃:“因为我每次问你问题,你总是要想好一会才能给反应,我就猜你记忆全失,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不怕,我就是壁画上那样的,恩将仇报,把你吃了?”宣妙说着,身上散发出幽幽黑气。 说实话,这么一个外形可爱的娃娃,真的很难对陶宁产生任何威胁感。 而且她从来就没害怕过。 陶宁一听就来劲了:“那岂不是正好,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宣妙:“……”果然是问了也白搭。 她背过身,不去看陶宁了,身上的黑气被收敛,像是在一边默默神伤。 身后传来正经不少的回答,陶宁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相信我,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很有可能也不会相信,我是为你而来,无论你要做什么,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都一起经历那么多,这点信任都没有,陶宁就不是陶宁了。 “……”宣妙心里涌起奇异的感觉,像是一脚踏空,落下万里高空前的一瞬间。 沙沙的铅笔摩挲纸面的声音继续,陶宁在修正一些画得模糊的细节,边画边思考画里的道长究竟和任务究竟有什么关联。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被列在任务名单里的人,总不能是随便出现的。 不知不觉,坐在桌上的宣妙转过了身,看向了伏案的身影。 侧影清瘦挺拔,未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有几根碎发落在侧脸旁,灯笼里的烛光为她蒙上一层暖黄的光,纤长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握在指尖的铅笔有点短,黑红竖纹的配色,反而把陶宁的手指衬托得更长,费力地握着短的可笑的铅笔画画,连橡皮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保留下来的,上面 落在陶宁手上,倒是成了认真工作的证明,只能说只要人好看,身边任何存在都会成为她的衬托。 本该是有点诙谐的画面,宣妙没有一点发笑的心思,只安静地,认真地在一边看着。 说什么屋里洗澡被偷看,原来她家里分明有冲澡的小房子,说出来故意调戏她玩的,洗完澡后还不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就出来了。 忽而,陶宁动了,垂落的头发太多,她指尖一勾挽在了耳边。 淡淡的皂角香味飘来,潮湿而勾人,带着人独有的温度。 宣妙无言地想,不是没给缝鼻子么,怎么能闻得到味道? 这就是鬼王的别扭在作祟了,说什么因为没有给娃娃缝嘴巴不能给陶宁的手来一口,只要她想,没有什么是鬼王做不到的。 虚弱期又不妨碍她给自己张嘴巴。 要是做不到,那是她还不愿意,不是做不到。 * 夜色深了,陶宁整理好桌面上的画稿,收拾进布包里。 这种东西放在家里被人搜出来了多ooc,一不小心还容易给小世界给搞崩,还是随身携带更加安全。 收拾好一切后,陶宁上床睡觉。 她早已习惯了睡眠休养生息,宣妙睡了不知多少年月,她反而厌倦了睡眠,独自在桌面上待着。 陶宁在铺床,准备躺下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你明天,还打算对着这些画想很久?” 是宣妙在说话。 陶宁坐在床上,面对着宣妙:“当然不,明天不会像今天这样平静了。” 宣妙:“……?” 古村七日游,越到后面,只会越来越危险,今天不过是开胃菜。 不过明天还是要去小木楼一趟看看小贞,她直觉宣妙跟热衷于娶新娘的假山神有一定关系。 至于什么关系,暂时不明。 当天夜里,有前车之鉴变得警惕不少的大家夜里不再出门,一旦道了晚上便回到房间睡觉。 今夜村庄里没有传来惨叫声,在白雾中游走的存在没有猎物,浑浑噩噩地四处游荡。 只要是白雾弥漫的地方,他们都能到达,村民管他们叫游荡鬼。 大雾弥漫,有一部分游荡鬼又来到离群索居的小屋旁,本能地窥伺新鲜血肉,由灵魂深处散发的渴望。 渴望生命,渴望生机,渴望他们曾经也拥有过的东西。 庸庸碌碌的人影纷纷出现在屋外,碍于门窗无法入内,他们都不是房子的主人,无邀请没办法进去。 于是游荡鬼们只好到处游走,贫瘠的思考能力让他们总有人胆子小,被吓得从屋里跑出来自投罗网。 今天他们也是这样期待的。 屋里桌面上永不熄灭的烛火依然亮着,有人在床上安然入眠。 “香……好想……吃……” 一双黑豆豆眼出现在缝隙之后,阻挡了所有窥伺的视线,拥挤在窗前的游荡鬼们:“……?” 这是什么? 下一个,游荡鬼们就知道了答案,令众鬼感到战栗的气息铺开,煞气毕现 “滚!” 下一刻,他们全都被震开,方圆百米内都无法靠近。 来不及走开的游荡鬼直接死在宣妙煞气震慑下,直接消弭在这世间。 瞬间就安静了。 宣妙坐回原地,不甚高兴地想:我护的人,安敢窥视? 今夜,陶宁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天亮,白雾散去,游荡鬼不知藏匿在何处。 陶宁带着画稿,挎着布包前往灵秀村内部。 好在以前桃子傻得不突出,总是沉默而面无表情地看着人,陶宁只要少数话就跟以前没差。 她在村里自由行走,不会有人在乎她。 感觉今天游客阵营的气氛不怎么样,像霜打了的茄子,有两人走在陶宁前头,边走边说话。 看见陶宁经过也没有反应,沉浸在消极情绪中。 “又死人了,明明昨天没有人出去。” “都第四个了,加上刚下车就跑的那个,已经第五个了。” “接下来还有四天,五个人,到底要怎么活……” “希望山神日快点到来吧。” 这个游客仍寄希望于山神日过了之后就能离开灵秀村,可事情哪有他想象的那样轻易。 祠堂位于村里最中心的地方,需要穿过一片住户,经过一户人家时有一老人坐在门边晒太阳,几个孩子在他身旁玩耍打闹。 如果不是在灵秀村里,这一画面会让人感到温馨,可那干瘦得过分,像是博物馆里跑出来的木乃伊似的老头,很难让人感到温馨。 只想速速远离。 陶宁看了一眼晒太阳的老头,趴在包包边缘上的宣妙也看了过去,两人同时收回目光,陶宁继续往前走去。 宣妙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刚刚那个老头,昨晚上就在你窗边出现过。” 陶宁却说:“我知道。” 宣妙惊讶仰望,她还以为陶宁不知道,原来她知道啊。 怪不得昨晚上她都懒得搭理外面那些动静,自己睡得倒是安稳。 陶宁低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长就说过,山神庇佑着灵秀村,接受供品后许诺给大家一个愿望,还将逝去的家人送还到亲人的身旁。” 第360章 “?”宣妙哂笑一声,“这山神那这山神可比我厉害多了,还能死人复生。” 最终陶宁还是没能走到祠堂前,被一帮正在内讧的游客们拦住。 准确来说,是陶宁主动停下,远远地看起了热闹。 来到灵秀村的第三天,众人终于弄明白了村民之间有一定的区别。 如果去帮助本身是人的村民,死亡的概率将会大大降低,但是没能分辨出这村民已经死了,那将会成为村民的猎物。 后来的两个游客知道这保命办法后,感到十分震惊,忙问经验丰富的梁春是不是这样。 不等梁春说话,拆了领带,形容憔悴的西装男抢白道:“看她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分明就是这样,她在藏私,拿我们当炮灰呢。” 女学生忙从中调和:“等等,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办法的?而且第一天来的时候雷哥不是说过吗?有些人好像没有影子,要辨别一下。” 然而她的辩白没有人能听得进去,见过血与死亡的惶恐在这一瞬间爆发,将矛头全都指向了唯一在场的梁春。 从今早上天亮之后,雷哥就不在了,问梁春她也不说。 于是梁春成了他们的发泄口,想要她给个说法似的将她包围。 主妇听了女学生的话,她说:“道长告诉我们的。” 有着这样的辨别方法梁春却不愿意告诉大家,心中隐隐有了另一个领头者游客们将心中的天平更像另一边倾斜。 “就那个道士?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梁春感到难以置信。 天然属于同一方的游客阵营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倾倒向另一个npc?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论坛里的奇葩队友,还真给梁春遇上了,她直接气笑了。 虽然不清楚楚阙道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不需要完成游戏,赢取生命的他自然被两个老玩家归属为npc阵营。 “总比你强吧,知道什么都不愿意说。” “有些人仗着自己资历老,藏私呢,还不如人家道长好心。” “无利不起早,这危险的地方装的多好,死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救下来,还不如人家道长。” 梁春唾骂道:“早知道你们蠢,没想到你们那么蠢,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村中祠堂方向响起了鸣鼓声,一旦鼓声响起,不论村民们正在做什么,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往祠堂。 鼓声尚未停歇,村民们倾巢而出,只要能动的,都往祠堂走去。 陶宁也不例外,这边热闹看够了,要去看下一个热闹。 梁春神色大变:“祠堂出事了?!” 第223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8 “咚咚咚——” 灵秀村祠堂中有一排鼓, 平时用红布蒙上,小心保存,大多作为祭祀之用。 偶尔也会有特殊用途, 就像现在这样——若鼓鸣, 召必应。 听了梁春的话,游客阵营的人还不明所以,他们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不明白为什么梁春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 下意识又怀疑梁春是不是又藏私了什么保命规则, 只是这时候梁春已经没有耐心去应对蠢货,转身就走。 “哎?怎么不说话就走?” “心虚了?” 女学生莫名觉得他们有点可怕, 紧追着梁春身后离开了。 陶宁早一步来到祠堂, 汇聚的村民越来越多, 麻木的脸上全是不解, 聚在一块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听对话内容,好像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鼓声渐渐停歇, 人群讨论声停顿片刻, 又开始了讨论, 他们有心找村长问话,可村长见不着人。 陶宁突然听见后面有人高声说:“奶奶我要这个!” 那时陶宁正在思索,她望向小贞木楼方向, 正想趁没人注意过去看看。 宣妙把自己挂在布包边缘上, 也朝小木楼那边看去。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已经嗅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就是那个红娃娃!奶奶我要那个!” 一人一鬼终于听清这话是冲着她们来的,更像快点走开了。 被拉着袖子的老太太实在不耐烦了, 抬头对陶宁说:“桃子, 你把你包里的东西给他玩玩,晚点还你。” 在村民眼里, 桃子无父无母,遭人白眼长大,常年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她被索取是不敢反抗的。 所以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陶宁没能及时走掉,缓缓转头,黝黑双眼倒映着老太太如枯树皮似的脸。 她凉凉道:“你也喜欢这个娃娃吗?我在山上竹林捡的,明天我再捡一个给你。” 挂在布包边缘的红衣娃娃也幽幽地盯着祖孙两,愣是给这两看得头皮一麻。 渗人的人带着渗人的娃,别说还是从山上带下来的。 “傻子的东西要来干什么,晦气,不准要。”老太太对孙子说。 孙子不肯,还想躺地上撒泼打滚,直接被老太太甩来一巴掌,终于停歇了,在旁边一抽一抽地哭,用怨恨的眼神紧盯着陶宁的背影。 那目光有如实质,如果化为利箭,足以将她穿透千万次。 陶宁穿过人群,并不把祖孙两放在心上。 这两个人,昨天晚上也光顾了陶宁的家,被宣妙吓跑了。 今天白天一看,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到处活动,要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他们,就会察觉到他们的皮肤根本没有温度,分明是个死人。 去年小孩调皮去玩水,不小心跌落深水区,捡柴的奶奶看见了,下水去救,两人一块身亡。 万幸的是,两人的尸身保存完好,在村长的安排下举行仪式后被放入棺材里,存放在家中阴凉地。 山神日之后,躺在棺材里的一老一小在家人希冀的目光中坐起了身体,一如往常地生活着。 对此,灵秀村里的人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有死而复生的家人,入夜之后到处游荡,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只紧闭门窗。 无论是谁寒门,都绝对不会打开门。 白天是家人,晚上是食人血肉的鬼。 全是走尸一般的村民,这个村子恐怕难以长存。 * “灵秀村有一部分不是活人,那他们是怎么保证繁衍,每一年都有新娘?”女学生追上了梁春,问出了她想了很久但不敢说的问题。 梁春正心烦意乱,一路上她都没找到跟她一块来的同伴身影,连那装模作样的道士也看不见。 于是她说:“谁说新娘一定需要村里的人才能胜任?” 女学生哑口无言。 这个答案一旦深思,让她起了浑身鸡皮疙瘩。 女学生想起之前在祠堂主殿看过的神像与牌位,上面的确刻着新娘的名字,小部分是同姓,大部分都是各有各的姓氏。 灵秀村整条村避世而居,大多是村内通婚,拥有同一个姓氏,那么那些别姓的新娘真的是本村的村民吗? 如果不是本村的新娘,那这些新娘又是从哪里来的? 等落后几人随着村民身后赶到祠堂,却发现周围人群激愤,都在说着谁死了。 梁春随口问身边的大娘:“这是怎么了?” 大娘白了她一眼,她是村里守旧派,一直不喜欢有人来掺和祭祀的事情,可村长发话了,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现在…… 大娘上下打量梁春和她身边胆怯的年轻女人,暗暗撇嘴,心想勉强满意:“估计是准备选新娘吧。” 梁春心中一咯噔,马上想到了事情的关键:“新娘出事了?” 刚刚还在想新娘来历的女学生脸也白了,刚来的时候,大家所知道的消息就是新娘已经选好,就住在祠堂附近的小木楼里。 因为新娘已经有人选,大家便理所应当地认为只需要提防夜晚和村民要求的任务,现在却说新娘出事了。 梁春顾不上大娘打量商品似的眼神,直接朝木楼方向走去。 木楼面积不大,结构也不复杂,红漆木雕,像是旧时代小脚小姐的绣楼,外表精致的牢笼。 楼梯也修建得窄□□仄,还不如小孩的脚长,成年人只能塞半个脚掌,踮着脚走。 楼梯陡峭笔直地通往二楼,使人上下艰难,走起来还嘎吱嘎吱地响,有这样的住处想要出逃十分麻烦。 上到二楼,那里就是山神新娘出嫁前居住的闺阁,新娘在出嫁前不能接触任何人,她吃的食物只能从另一边窗户用篮子送上去。 陶宁站在楼梯前,不宽的楼梯上有着明显的血痕,还有几个脚印印在血痕上面,脚印新鲜。 应该是上楼查看的人留下的,估计在上面没发现什么,很快又下来了,所以血迹里有上下两种脚印交错。 陶宁用指尖摸上未干的血迹,在指尖揉了揉,闻了一下:“的确是人血,不是动物血。” 宣妙一语道破:“村里就没有人养动物吗,你们到底每天吃什么?” 第361章 鬼王沉睡太久,不代表没有常识,彻底变成白纸一张。 人食五谷杂粮,吃鸡鸭牛羊,再不济还会养只狗看家。 然而这些在灵秀村都没有,天亮没有鸡鸣,晚上没有狗叫,安静得像是死地。 陶宁用手帕擦去指尖的血迹:“别人不好说,但我吃鱼。” 家门前一条河,屋后开了一块地,不会很缺吃的。 宣妙想也不想:“我讨厌吃鱼。” 想了想,宣妙补充道:“生前也讨厌吃。” 陶宁把脏了手帕揣回兜里,探头看了看楼梯,她打算上去看看,闻言她一顿:“你想起来你以前的事情了?” 宣妙双腿在布袋里晃了晃:“能想起来的不多。” 正说着,陶宁已经走上了二楼,将二楼都收入眼底。 二楼比一楼更小,只有一间房间,此时房间门打开,蜿蜒鲜红的血痕一路从楼梯拖拽到房间内部。 像是一个血葫芦似的人一直被拖着上楼,最终在房间里消失。 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圆桌靠着窗放,正好是陶宁上回来敲窗的那一扇窗旁,小贞喜欢坐在那边借光做绣工。 另一侧挂着红绸的拔步床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符合小贞的生活习惯,她从小就被选中成为山神新娘,是村里出了名的蕙质兰心的姑娘,勤劳爱整洁。 “总觉得哪里奇怪。”陶宁在屋里转了一圈,“这屋里,怎么没有照明的东西?” 既没有烛火,也没有灯笼。 宣妙从布袋里飘了出来,高度跟房梁齐平,她俯瞰不大的房间:“没有,那么扣,蜡烛都不给?” “不至于不给。”陶宁伸手接住下落的宣妙,熟练地揣回包里,“上一回我来的时候,小贞桌上放了一盏竹编灯笼,外面糊了一个囍字。” 现在囍字被扔在桌上,灯笼却不见了。 再看遍地是鲜血,不详的黑红色在地毯上晕染,这样的出血量,小贞绝对活不下来。 一边窗户大开,另一边窗户没开。 看起来像是小贞在夜晚的时候熄灭蜡烛,主动开窗户受死,地上的的血迹,和墙上迸溅的血痕跟之前游客的死法很相似。 陶宁奇怪道:“不应该啊。” 宣妙问:“什么不应该?” 陶宁把之前的替嫁想法跟宣妙说了一遍,当时她还认为小贞绝对会答应了,没想到被她狠狠拒绝,差点被推下窗户。 至于为什么会认为小贞绝对会答应的理由很简单,那是因为从小被选为山神新娘,加以培养的小贞有了真正心仪的人,是同村的青年。 山神新娘对其他人动感情史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所以小贞被提前送进木楼,给关了起来。 那青年挨了鞭刑后,也被家人带走,直到山神日后才允许被放出来。 那一天小贞的反应那么大,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担心被人听见她不愿意的话。 说着,陶宁却说:“不过村里每年都出一个山神新娘,大多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重点培养的只有小贞一个人,这还是村长亲自叩问神明后给出的答案。” 这说明…… 宣妙用鬼的角度去想,给出的答案跟陶宁的想法不谋而合:“说明小贞对于‘山神’来说大补,很有可能会更上一层楼,只是早点吃时间不合适,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没人会相信山神娶亲是真的娶亲。 村民们牺牲一个新娘,换来自己亲人的“死而复生”,还换来山神的仁慈,这是灵秀村的规矩。 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为不会死的小贞却死了 小贞本人不翼而飞,陶宁看向闺房的角落,摆在那的藤编箱子也不见了。 那个藤编箱子就是陶宁判断小贞绝对会答应她的原因,因为那里面装着的就是小贞的行礼,她总是把行李箱关上,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现在藤编箱子不见了,只留下一滩血迹,灯笼也不见了。 陶宁:“我觉得,这不是小贞的血。” 既然不是小贞的血,那只能是谁的血,她把目光投向唯一能藏人的地方。 ——挂着红绸,打量整洁的拔步床。 这拔步床的床脚是封死的,没办法看见床下有什么,也不会有人想到掀开沉重的拔步床床板看看里面有什么。 陶宁撸起袖子,走向拔步床,她准备拆床了。 * 楼下,村民们聚在一块依然闹闹哄哄,村长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天也不出来见人。 不明所以的村民们只好在祠堂门前等待。 梁春迟一步来到木楼前,她拦下了身着灰布袍的男人:“楚阙,我哥呢?” 楚阙也是才来,他被这一通问给问迷茫了:“什么你哥?” 梁春一改冷静态度,语气着急:“我哥今早上说有事找你,你一直念叨着什么封印,会害死大家的。” “封……不是,怎么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楚阙不解反问,“你哥是谁?” 梁春:“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张雷。” 咔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拆开了,被一双手推开,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砰——!” 这震动几乎要带动小木楼也发颤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纷纷抬头望二楼看去。 女学生有点害怕地后退两步:“楼上怎么了?” 楚阙不慌不忙,扯走自己的袖子:“楼上应该有人吧,我还没上去看过,听说里面住的是新娘?” 说罢,他转身进去,显然是要趁这个机会看看这新娘楼是怎么回事。 梁春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她脾性不如她哥那样圆滑,天赋点在了武力值上,她和亲哥合作不会互相背叛。 明明是熟悉至极的二周目,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的意外,早知道就不要那个破道具了,还以为能白赚一关,离彻底离开游戏更加近。 推开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去,几人都被满地的鲜血震惊了。 “这么多血……能活吗?”女学生显然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笨问题,捂住了嘴。 露在手外的双眼写满了惶恐,她到底是第一次进入游戏。 几人上楼,跟着血迹进入了房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女学生差点就吐了出来。 木质味与鲜血氧化的味道一起在沉闷逼仄的房间里发酵,怪异而腥臭,没人能轻易忘得掉这种味道。 有一人一脚撑在卸掉的拔步床上,低头打量里面的东西。 她低声说:“好像有点眼熟。” 然后她转头看向门边的几人,头微歪,面无表情道:“你们谁认识?” 梁春推开身边两人,快步迈到拔步床边,看清里面人的脸,她直接眼前一黑。 张雷的尸体,就在床板下,他的头几乎断开,只靠一层皮挂在脖子上。 她晃了晃,在女学生伸手搀扶前站稳,她没有晕过去,忍住了情绪上前仔细查看。 在另一边,陶宁看着这一幕,宣妙呆呆的挂在包包边缘上,像是一只真正的娃娃。 死的是游客,那小贞去哪里了? 察觉到有人看向她,陶宁似有所觉地回头,碰上楚阙收回目光。 他刚刚在看宣妙娃娃。 被人抓个正着,楚阙歉然一笑:“你这个娃娃挺别致的,多看了两眼,不好意思。” 陶宁凉凉道:“知道不好意思还看,没家教。” 楚阙:“……” 另一边,查看完亲哥尸体的梁春怒视楚阙:“这不是鬼怪伤人,这分明是人为的痕迹,是不是你杀了我哥?” 楚阙只觉冤枉:“这位小姐,今天早上我是真的没看过你哥哥,现在看见人了,我是想起他了,他的确劝我不要动了封印山神的心思,可我只有一个人,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既然是灵秀村千百年来的规矩,新娘愿意自我奉献,何尝不是她的圣爱呢?我又何必毁了一贯以来的规矩,强加于人。” 梁春她没有受过楚阙的救命之恩,不受语言蒙蔽,只相信自己看见的是真的:“你少给我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哥劝了你两天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偏偏今天就愿意了?” “难道不是因为反对的人不存在了?” 楚阙反问:“你这么说,不会是以己度人,你哥哥今早上来找我是不怀好意?” 他又看向不知道该怎么劝的女学生,“颜小姐,我好心帮你和另一个同伴,你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是,证据呢?” 这话意指恩将仇报,这让女学生顿感为难:“不是,我……” 游客阵营也彻底陷入内讧。 陶宁靠在窗边,看了一出好戏。 窗外,狂风起,将祠堂后栽种的竹林吹得咔咔响,有一片竹叶被吹到屋内。 竹叶缓缓飘落,落到陶宁脚边,她垂眸去看,联想到了每家每户使用的竹编灯笼。 祠堂后边,有一大片竹林,而且竹子极易生长,不会存在不够用的情况。 第362章 为什么村民们要费劲跑到深山里砍竹子,从那里带回来做灯笼。 之前村长说是因为竹子是山神喜欢的植物,村民们不能砍伐,这理由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山上又不是只有那里有竹子,那片竹林反而是离山下较远的地方,还有别的地方更远,当然也有别的地方更近,且山路更好走。 偏偏村民铁了心似的,只薅那一片竹林,世世代代如此。 陶宁用指尖轻轻戳戳宣妙的脸,低声道:“山神大人,那能使鬼怪退散的竹编灯笼,不会是受了你的荫庇吧?” 货真价实的真山神身边长的东西,肯定比空心蛋山神神像附近长出来的东西更有威慑力。 村民心照不宣供着山下的空心蛋,不代表感受不出来到底哪一个是真正好使的东西。 忍着不能动的宣妙:“?” 第224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9 争吵越来越激烈, 气氛紧张,俨然有了动手的趋势。 恰在这时,木楼附近的祠堂传来哗然声, 顿时吸引了楼内人的注意力, 都朝那边看去。 陶宁本就不打算掺和玩家们的恩怨,第一个动身,准备下楼离开。 第二个动身的是楚阙,他说:“或许今天发生的事情, 远不止这些。”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窄小的楼梯下楼。 这木楼梯实在修得刁钻, 就算扶着扶手下楼梯, 也得再三小心才不会因为没踩稳滑下去。 而且他的动作还不如陶宁利索顺畅, 背影活像个瘸腿老头。 不禁让人产生疑惑, 独自上下楼梯都这样费劲的人,有这么可能拖着身高将近一米八, 身形壮实的张雷吗? 陶宁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 转头看向热闹的人群, 心想这样太过了。 这一幕同样被留在楼上的梁春和女学生收入眼底,女学生扭头看向梁春,不知如何开口。 看她眼神, 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 梁春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消失的背影,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女学生在想什么。 双眼因仇恨而发红的梁春咬牙道:“学过内家功法,敢往鬼村闯, 走个楼梯却走成这样, 真不会被师父打断腿?” 她转眸看向女学生:“颜文若,要是你相信他, 大可以离我远点。” “……”颜文若心头一震,这一层显然是初出茅庐的她想不到的。 祠堂外,苍老的村长站在临时搬来的桌子上,充当高台,俯视着一众村民。 陶宁眸光微动,余光看见有人姗姗来迟。 正是梁春和她身边的女学生,一人变得更加坚定,另一人眼神里犹带着不知所措。 梁春本就为挣命而来,生性果决,不会因为至亲的死亡停滞不前。 正好,站在桌子上的村长说到了这句话:“……叩问山神后,临时决定再选新娘。” 一年轻人端出了一方红盒,朝众人示意。 “照老规矩,每家抽一签,抽中红签的人家出一个新娘。” 人群低声议论,随后都表示赞成这个办法,这是灵秀村一贯以来的规矩。 抽中谁家,谁家就得出山神新娘,那是无上的荣耀,不允许拒绝。 颜文若眼看一户户人家派出一个代表去抽签,抽出的都是木签子,没有红头签。 但是抽中木签子的人却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很无所谓地看了手里的签子一眼,随手放进隔壁的签筒里。 一会后,颜文若终于看出了不对,她问:“梁姐,要是抽中的人家没有合适的新娘人选怎么办?” 与此同时,宣妙被陶宁放在肩膀上坐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问:“你们每一户人家都有一个女孩?” 陶宁答道:“当然没有,但是会抽中新娘。” 轮到下一个抽签的是颜文若借住的村民家中,跟她一块同住的机车男已经死了,仍借住在那的只有颜文若一人。 梁春想起第一次来到灵秀村的事情。 上一回来的时候,新娘也出了事不能出嫁,待嫁新娘不小心从楼上滚了下来,摔坏了双腿,失血而死,于是只能从村民家中选出另一位新娘。 只是那一次还算好运,选中的新娘是上一任新娘的妹妹,顺利出嫁。 送嫁当天她和哥哥以及两人为完成隐藏任务,留在了山上。 那两人因为身上的血味暴露了位置,死在了山上,最后就剩下她和哥哥,躲藏的时候,因为时间到了被强制登出。 但因为躲过山神追杀,系统奖励他们一个道具,可以二次登陆任何一个副本。 那一次游戏一共存活了六个人,十个人里只死了四个。 或许就是这超出预期的高存活率给了兄妹两错觉,认为自己能再次从这个世界里活下来,减少闯关次数。 正想着,梁春身边的颜文若冷吸一口气,隔壁被人紧紧抓住。 梁春抬眼看去:“你怎么……” 只见颜文若目视前方,脸色白得吓人:“红签,抽中了。” 梁春朝忽然热闹起来的那边看去,只见颜文若的屋主抽中了红签。 他在村长的示意下高举手中红签,手中捏着的红签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祠堂前响起欢呼声。 都向他祝福家里诞生一个山神新娘,来年一定会得到更多的山神庇佑。 欢呼声和祝贺声中,颜文若声音飘忽道:“可是,屋主只有一个儿子啊?” 那他要从哪里找出一个山神新娘? 联想到神像下的牌位,上面刻了不少其他姓氏的新娘,或许这就是异姓新娘的来历。 村长说:“既然是你抽中的红签,那就是你家的福气,你把红签交给新娘吧。” 村民:“成,刚好我家就有合适的人选,年纪也合适,看着挺像个文化人。” 话音刚落,他看向了人群中的颜文若,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暂居他家的颜文若。 颜文若被他们的眼神看得一悚,任谁被一群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都会觉得害怕。 人群如摩西分海,给抽中红签的村民让出一条道,让他举着手里的红签,往颜文若走去。 颜文若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她身边的村民自发围了上来,挡住了她的退路,没有人出口阻拦,但是都用行动表明,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村民决意要她去送死。 那根红签路过了陶宁,她忽然对坐在肩膀上的宣妙说:“山神大人,很快我们就不用住破屋子了。” 宣妙:“?” 或许很多年前有很多人虔诚跪拜,对她口呼山神,哪一个不是拿出最恭敬谦卑的态度,也就陶宁 一听这语气,她就知道陶宁又要冒坏水了。 下一瞬,宣妙视线转换,她被抓着放进布包里。 陶宁大步向前,直接抢走了村民手里的红签。 颜文若:“?” 梁春警惕但还是:“?” 村民先是一顿,根本没有用力的他被轻易拿走红签。 宣妙奇怪她到底想干什么,就见陶宁举起手中红签,高声道:“她不愿意,我愿意!” 一句响亮的“我愿意”力压全场,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包括村长也不例外。 桌前端着红盒的年轻人:“你个傻子,来凑什么热闹?” 陶宁一手捏着红签,点点下巴:“你们不是选山神新娘么?” 被问话的屋主:“对。” 接着,陶宁又看向还在状况外的颜文若:“你不是不愿意当山神新娘么?” “……”颜文若被身后的梁春一顶后腰,忙点头,“对,我不愿意!” 陶宁双手一摊:“这不就完了,你们选新娘,她不愿意当新娘,我来当新娘不就行了?” 年轻人语塞,他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心想这傻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口齿伶俐,一边看向村长等待他的决策。 村长不为所动,也不奇怪为什么傻子能思维流畅地说这些话。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他双眼微眯,高深莫测道:“不行。” 陶宁越过众人,走向村长,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不行有不行的道理,为什么不行?” 见过人上赶子捡钱的,就没见人上赶着送死的,梁春那帮游客阵营的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向她。 本来不是很相信她这精神状态脑子没问题,但是能理直气壮说这番话的本身,脑子就很有问题。 唯一感到震惊的,只有梁春一人。 作为在她家里住过一夜的游客,同伴还打穿了她家屋顶的游客,那时候的桃子可不是这样的反应。 村长神色不改:“你不是山神选中的新娘。” 陶宁把红签在指尖转了一圈,更不以为意:“村长你刚刚说叩问过山神,决定以抽签的形式选出新的山神新娘,如果以抽签的形式选择山神新娘,那不就意味着选中的过程中,充满随机性,山神的心意还不确定。” 第363章 “山神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怎么可能会主动表明心意,只有信徒的虔诚奔赴才能感动她,就如大家每天做的事情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村民们都下意识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村长仍不改口:“不行,你不是山神选中的新娘,更何况你又不知道山神的心意。” 陶宁心想山神可不就在我包里,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那好吧,有一件事情村长可能忘了,其实我父母跟仇二叔沾亲带故的,我们两家本是同出一家,从我爸那会就分家了。” 陶宁转头看向八百年没有互相正眼看过的叔叔:“作为一家人,你同意我被你选中,成为山神新娘吗?” 村民忽然多出好大一侄女,僵硬的大脑不知所措:“我,我同意?” 陶宁:“我长辈同意了,山神也同意了,村长你还要代表山神说不同意吗?” 村长:“……”这时候说不,在村民眼里就变成了歪曲山神意思。 年轻人觉得这是诡辩,但找不出陶宁哪句话说得不对,吭哧瘪肚半天,憋出一句话:“山神哪里同意了,你少扭曲山神的意思!” 陶宁一脸狂热:“山神大人那么神通广大,如果她不同意我嫁给山神,肯定会亲自现身抽走我手里的红签。” 炫耀似的,她晃晃手中红签:“可是那么久了,她没有出现抽走我的红签,那不就代表她是愿意的?” 在包包里听完全程的宣妙:“……”我那么厉害? “……胡搅蛮缠!”年轻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陶宁,他是绝对说不出山神不会显灵亲自夺走红签的。 这话说出来就是在诋毁山神,他怎么能说山神不会显灵这样的话。 本来村民就不在乎到底谁是山神新娘,只要有山神新娘就行,听了陶宁一番话,被煽动了情绪。 在村长不情不愿的态度下,陶宁还是被选中了山神新娘,今晚就要住进新娘楼里待嫁。 至于嫁衣,本来是按照小贞的尺寸做成的,现在得修改一番。 腰身得再修细一点,但是衣长就没办法了,小贞身量不如陶宁,矮了半个头,穿着绣鞋的双脚估计会露在裙外。 一听见新娘楼,梁春神色变得紧张,她哥哥的尸体还在里面,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被带走分掉。 陶宁却不动了,站原地:“等一下。” 村长神色警惕,眼一斜:“你又想怎的?” 陶宁满脸无辜:“新娘楼不能住人,不说小贞在里面死了,不吉利。那满地的鲜血,让山神新娘住在这样的地方出嫁,要是被山神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因为这一句等一下又提起小心脏的颜文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好茶。 颜文若真的快相信陶宁是真的真心要嫁给山神了。 虽然被当着村民的面威胁了,但村长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不住新娘楼,你还想住在哪?” 陶宁干脆利落:“我家,那里够偏僻,上山也快。” 被选中成为新娘后,村民们又把她当成人看了,下意识问:“她家屋顶有个大洞,住在那里不是更加不敬山神吗?” 陶宁:“补上不就行了。” 几分钟后,游客阵营的人不约而同聚集在村庄最离群索居的地方,看着村长指挥着村民,爬上趴下叮叮当当地给陶宁修屋顶。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十分复杂。 见管了各种阴森森,朝游客上下打量还露出怪笑的村民,看见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莫名有种温馨感。 就像真正乡下农村里忙活着修房子的村民,而不是鬼村里,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的村民。 没想到还有人能让他们这样劳动起来。 一众钦佩的目光都落在了陶宁背影上,而她则对着怀里的红衣娃娃说话。 夕阳即将西下,很快白雾就要开始来了,坐在昏暗天色下的年轻女子跟怀里的娃娃自言自语,念念叨叨的,还是有点渗人的。 谁能想到,能治住这帮人不人鬼不鬼的竟然是个对着娃娃自言自语的傻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在众人看不见的正面,陶宁把宣妙娃娃一举,面朝正在忙活的村民们:“你看,破屋顶不就修好了?” 只用嘴,就让村长带着村民亲自给陶宁修房子,宣妙忽然不觉得自己好骗了。 她只是陶宁第一个嘴下受害者,但远远不是最后一个。 “……”宣妙心情忽然好了不少,睁着黑豆豆眼,“费尽心思选为新娘,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陶宁把娃娃抱怀里:“这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宣妙就知道陶宁也给她找了事:“你怎么觉得我愿意?就不怕我出尔反尔?” 有人跟着拌嘴,之前的小结巴一去不复返,跟陶宁打得有来有回的。 陶宁把怀里的娃娃抱得更紧,下巴搭在她脑瓜上:“那你一定要趁假山神把我打死之前一口把我吃了,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 “住口。”宣妙咬牙,“天天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有我在你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陶宁闷笑不已。 这边甜甜蜜蜜冒粉红泡泡,一边围观的游客阵营则吓出一身冷汗。 主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搓胳膊:“好端端的,她怎么抱着娃娃突然就笑了?” 真的很吓人好吧。 站主妇旁边的楚阙动了动耳朵,听不清陶宁在说什么,心下怀疑难道那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娃娃? * 夜色降临,在村民的联合赶工下,陶宁的屋顶很快就修好。 里面的装潢也被修缮一新,挂上了红绸,窗户蒙上双喜剪纸。 毕竟是山神的新娘,住的地方太破烂就是在下山神的面子。 何为空手套白狼,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众人都离开了,他们还真不担心陶宁会跑掉,往前跑是村里,往后跑是山上,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走进家门,满目的红映入眼帘,桌上红烛摇晃,还真像是洞房花烛夜了。 宣妙被放在铺好的床上,她左右打量周围,饶是黑豆豆眼也看出几分深沉。 “我去洗澡,委屈你暂时在这坐一会。”陶宁说完,拿起衣服出门去。 等她洗完澡,擦着头发回来,门内场景让她动作一顿。 一红袍潋滟的美人坐在床上,眉间一点朱砂痣,长发曳地,闻声她侧头看来。 如水眼眸倒映着门前修长人影,一会后,宣妙朱唇微启:“我不喜欢红色。” 陶宁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试图理解她的意思,穿着红衣服,但是不喜欢红色? 抬腿迈入门内,陶宁反手关上门:“不喜欢红色?” 宣妙点头,声音清清冷冷的:“你不觉得很难看?” 陶宁打量周围,没有说如果作为我们的喜房的话就会很好看这种话,随手撕下窗户上,烛台上糊着的喜字,团吧团吧扔地上。 陶宁问:“现在呢?” 宣妙看起来满意不少,颔首:“勉强能看。” 陶宁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一边擦头发,边擦边说:“为什么讨厌喜字?” 这时候宣妙又沉默了,不知道刚刚陶宁不在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眼底情绪几经变化。 其实她早就可以脱离娃娃自由活动,只是宣妙不想,就这么一直被陶宁带着来回奔波,刚好也能借这个机会看村民们。 一天下来,宣妙没能看出什么,也没能想到什么。 所以她摇摇头:“想不起来了,先讨厌着吧。” 不愧是鬼王。陶宁刚想这么说,却觉得头上一轻,湿漉漉的头发全都干了。 宣妙飘到一边,衣袂翩翩若红霞,飘然降落在另一把椅子上:“床还给你。” 看得出来宣妙暂时不想多言,陶宁也就不问了,吹灭蜡烛,掀开被子上床睡觉。 半夜,睡着的陶宁总觉得有什么沉重而冰冷的东西压着她胳膊,昏昏沉沉间她睁开眼睛。 有人躺在她怀中,闭上了双眼,寻求温暖的小动物似的缩在怀中。 陶宁没有推开,反而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人。 第225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0 互相抱团取暖的温馨时间没有持续多久。 刚闭上眼睛, 陶宁怀里响起一句幽幽的:“你没睡。” 陶宁:“……” 要不是这是自己老婆,真的很容易吓一哆嗦。 世界上没有比被窝更安全的地方,她倒是艺高人胆大, 被窝钻鬼。 尚有困意的陶宁彻底醒了, 缩在被窝里的脑袋抬起头,露出雪白的侧脸,眼眸微垂,脸侧发丝微乱。 论长相, 她无疑是极好看的,如白雪落红梅画卷。 只是身上的非人感太重, 难以对其起任何妄念。 宣妙动了动, 从陶宁胸口处抬起头:“果然, 你心跳变了。” 第364章 陶宁撑起身体:“你就听了一晚上?” 宣妙没回答, 她缓缓坐起身,表情的意思分明是——有问题? 当然是没问题。 脱离娃娃的宣妙多了几分沉静, 她看向地上被揉皱的喜字纸团:“我刚刚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说罢, 她顿了顿,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陶宁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想起了什么?” 宣妙:“我生前,出身官宦之家,随母亲一块去父亲赴任之地寻他, 只是半路被流民冲散。” “那年天大旱, 我年纪小,还摔伤了头,忘了身世, 被人伢子, 卖到一富商府上做丫鬟,长到十五岁。” “富商膝下子嗣稀少, 长子痴傻,次子不良于行,幼子不满三岁夭折,于是有人说,需要有人照顾小少爷。” “我被选中照顾小少爷,做三岁幼儿的童养媳,一杯毒酒,了结性命,封入棺中,打算一块下葬。” “七日回魂,不甘愿的我回到了富商家,势要让他们还我性命,再放一场大火烧个干净。” “那一天的烧起来的火的确很大,烧红了半边天,府上上下六十一口人无一幸免。” 说着,宣妙鲜少有表情的脸露出快意的笑,乌黑无光的双眼逐渐转红,朝她逼近。 似乎又能看见当初那一场火,将繁华府邸烧个干净。 然后她被陶宁扶住了肩膀,带着温暖温度的手碰了碰脖子,没敢用力:“毒酒很难喝,当时喉咙会很痛吧?” 宣妙:“……”重点不应该是死掉的六十一口人? 宣妙被问得卡壳一下,心想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她早忘了:“你只想问这个?” 她热衷于恐吓陶宁,可这人偏偏不上当,心眼子最多。 这让宣妙,一个真正的鬼王感到很挫败,更想让对方吓唬成功。 但是真把人吓跑了,宣妙估计也不愿意,如今的她更像是在一步一步证明什么,一遍一遍地推翻自己固有认知。 陶宁心想应该是疼的了,毒药那么难喝,指尖不经意在她咽喉处不住摩挲。 本意是吓唬人,结果被人逮着摸喉咙,那感觉酥酥麻麻的,说痒也不是,说难受更算不上。 在宣妙忍不了那种微妙的感觉,主动伸手扯开陶宁的手前,她说话了:“火不是你放的,谁放的?” 宣妙微怔,立马反问:“火为什么不是我放的?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放在宣妙喉间的手一动,按住了她后颈,不让后退,陶宁说:“鬼王姐姐,这就是你欺负人了,差点就给你骗过去。” 距离忽然就拉近了,对方的呼吸呼在她唇和下巴处,这距离太近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了上去。 陶宁直视宣妙双眼:“七日内杀十人者,是为厉鬼。你一共杀了六十人,还是个刚满七天的鬼,沾了血可就没有回头路,可是杀太多人会失去理智,变得更加嗜血,成为为祸一方的厉鬼。” “我想你那时候的道士和尚也不是吃素的,让杀了六十个人,还神志不清的鬼轻易离开。” 等待她的不是原地超度,就是封印镇压。 宣妙哂笑:“你觉得我没有离开的能力?” 这话又给陶宁挖坑了。 “我怎么会质疑你。”陶宁说,“可是你现在,非但不嗜血,还很抗拒,证明你修的不是这一道,沾了人命反而会坏了你的修为。” 被看穿本质的那一刻,宣妙下意识就想离开这,可后颈被另一只手按着,不给离开。 陶宁声音微低:“我说的对不对?” 可是这些跟祠堂里的壁画没关系,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陶宁:“那你来到灵秀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不是活人了?” 宣妙有些恼了,不想回答,懒懒道:“你那么会说,你猜吧。” 此时的宣妙不知道,把主权交出去,只会被猜得更彻底。 陶宁有心了解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还真说了:“当年你仇人先死了,执念未消,你以鬼身修炼,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可在白日里下行走,就如常人一样。” “嗯。”宣妙长长嗯一声,心想知道的还不少,她更怀疑对方的来历了。 陶宁把这些日子看见的线索整合整合:“也是这时候,你碰上了战乱,跟着一群逃难的难民来到灵秀村,在这里生活了下来,当时的你或许跟灵秀村的人关系很不错。” “可好景不长,灵秀村因为某种原因被盯上,即将被占领,势必会死伤无数,你天性纯善,决定站出来,耗尽浑身修为搬来一条河阻隔了战火的蔓延。” “我在祠堂里看过壁画,耗尽修为的山神原地化成椭圆形的东西,起初我以为是石头,后来一想,这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茧,你就在里面恢复。” “那颗茧被当年的灵秀村村民供奉起来了,你成了庇护一方的山神。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被虔诚祭拜,香火鼎盛的山神被困在深山寒潭中,山下荫庇的灵秀村变成死人比活人多的鬼村。 “我的本体,就在深潭下,被砸碎了。”宣妙没说发生了什么,她看向陶宁,“你早知道,是不是?” 所以她才会用另一只娃娃代替她,缓缓沉入了寒潭深处,宣妙才得以自由。 曾经保护她的茧就在寒潭深处,陶宁毁掉的红线与红烛是第一道枷锁,真正限制她自由的,是外面的竹林。 如果有心观察,就会发现围绕山洞栽种的竹子连成一个巨大的阵法,想铲除这个阵法需要将满山的竹林铲除,但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用娃娃代替宣妙被继续镇压,才是最简单的办法。 近些年村民经常上山砍竹子下山做竹编灯笼,才让宣妙有了苏醒的契机。 陶宁没否认:“是。” 冰冷的手抓住了陶宁的手腕,温度能把人冷得一哆嗦,那只手非但不收敛,顺着宽松的袖管往上滑,抓住了肘弯。 衣服摩挲声响起,坐在一边的红衣人影靠得更近了,声音惑人。 “你知道那么多,你到底要什么?”宣妙在她耳边问。 起初她只是想看看这个人还能撒什么谎,至于真心,她早就不相信真心。 可是万般试探,都问不出她的真心话。 “你也像那些人一样,贪得无厌,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宣妙的声音像钩子似的,直往人心里钻,让人忍不住说出内心最深处的话。 还嫌不够似的,宣妙的另一只手搭在陶宁肩膀上,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怀中:“你说出来,兴许我一高兴了,就答应你了。” 肩膀处一重,冷艳鬼魅靠在她怀中,陶宁双眼垂下与其对视,眼底装着她千娇百媚的模样。 宣妙被她清醒的目光看得一愣,不理解为什么魔音摄心没有用。 不懂的不仅是她一人,其实陶宁也不太懂为什么一到晚上宣妙就变成这样,平等地怀疑一切。 后来一想,可能鬼王也不例外,喜欢在深夜里emo吧。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想要什么。”陶宁说,“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她在宣妙震惊的目光中,俯下身,吻住了她冰冷的双唇。 一个人,竟敢去亲一个毫无温度的鬼。 猝不及防的,躲闪不及的宣妙被含住双唇,后脑被一只手扶住,被堵了个正着。 忽然宣妙不挣扎了,睁大了眼睛,一股熟悉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挣扎间宣妙的牙不小心咬破了陶宁的唇, 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不愿意停止,勾着人舌头共舞,将对方也染上了自己的温度。 陶宁松开唇,相触的唇间扯出一条微红的线。 宣妙一抹双唇,手背上残存着血迹,那是陶宁的血,她咬牙:“简直疯了。” 陶宁没有否认,两指并拢一抹唇边的血,随意看看:“我想我也是。” 不过好久都没有人这么说过她了,这才是陶宁最原本的样子。 宣妙简直无言以对,指尖下意识想碰碰发烫红肿的双唇,但在对方目光中,她放下了手。 沉默片刻后,她压倒了陶宁,双手抓着她手腕摁在柔软床垫上,附身吻了回去。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白雾渐渐散去,天色将明。 在各处游走的游荡鬼浑身一颤,都不约而同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最近的游客们越来越警惕了,夜里无论有什么声音,都紧闭门扉不愿出来。 游荡鬼们已经饿了很久,饥肠辘辘。 一个游荡鬼在回家的路上踹到了什么东西,他看了看被稻草掩埋了大半,只露出一只脚的尸体,不以为意,游魂似的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游荡鬼只渴望新鲜的血肉,如果是白天的他发现了这具尸体,那么他会带回去跟跟家人一块分食。 可惜这只游荡鬼连思考能力都没有,只觉得脚下的东西碍着他动作了。 第365章 天色更亮的时候,白雾散去,现在还不到村民们活动时间。 远远的,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这附近,瘦高的身影由远及近,脚步快速。 很快,穿得严严实实的瘦高人影来到了稻草堆附近,蹲下身想要扒开垒得高高的稻草堆。 身后传来些许动静,连帽衫立马收起伸出的手,回头警惕:“谁?!” 偷偷跟着出来的另一道人影被吓一条,不小心啊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她忙用收捂住嘴。 闷闷的声音说:“梁姐,是我,我来帮你。” 梁春摘下了连帽衫的帽子,盯了她好一会后,才说:“那过来吧。” 颜文若有点高兴,撸起袖子就过来帮忙了,梁春跟她一块合理把张雷的尸体抬出来,她准备把哥哥的尸体烧掉。 要是在这留着,被村民们发现了会被当成食物带走。 第一天的小胖,不就被当成了村民们的肉食,带回家分吃了。 要是在夜晚里不打着灯笼出现,会被游荡鬼直接分吃掉。 梁春瞥一眼身旁干劲满满的颜文若:“你看起来很高兴?” “对不起梁姐,我是因为能帮到你才觉得高兴的。”颜文若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她忙低声道歉。 毕竟死的人是梁春的亲哥哥,她这样态度有点气人了。 梁春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但看颜文若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好说:“没事,我没怪你。” 放了一夜的尸体变得僵硬,更加面目全非,和颜文若一块把尸体抬上干柴和稻草上,梁春已经准备好了打火机。 不过在点火之前,她最后一次检查过哥哥的尸体,很遗憾她在进入游戏之前只是普通白领,平时有健身爱好,但不足以让她分出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痕。 单看伤痕,的确很像是什么咬出来的,还咬得筋骨毕现,只剩下一层皮连着。 这伤痕实在可怖,颜文若不忍心多看,也有害怕的成分在。 毕竟这是活生生的人,就在前两天还互相说过话,一张桌子吃过饭。 其他游客用死亡给颜文若上了深刻的一课。 但梁春不相信这是游荡者留下的咬痕,第一,游荡者的肚子永远填不满,不会只咬喉咙,扔下尸体不管,还费尽心思藏了起来。 第二,她哥的确是死在了白天,但不会是小贞杀的。 因为小贞身量还不如颜文若,瘦弱的她没办法将游戏老手张雷叫上楼,并且杀死,被选中成为山神新娘的人不可能是游荡鬼。 在出发前张雷跟梁春说过,为了平安出去,他或许会对那个冥顽不灵的道士采取一些措施。 事实上楚阙没有说错,张雷的确是奔着杀死他去的。 说白了,她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身为游客阵营的人天生与游戏世界里的npc站在对立面。 她深知她哥不选择动手他们很有可能会被祸及池鱼,山神是不可违抗的,作为玩家的她们做不到高级玩家那样抵抗关底boss。 “咔哒,咔哒。”打火机被打亮,梁春手握火机,火苗点燃了铺在下层的稻草。 烈焰吞噬了火光中的身影,倒映着火光的双眸变得更加坚定。 烈火焚烧的味道被风带动,传了出去。 刚起床的村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手磕掉鞋子上的泥巴,伸长脖子闻了闻:“好香啊,谁做早餐了?” 一旁的家人摇摇头:“家里都没有存粮了,谁能做早餐,可能是别家做肉面了吧。” “说起来还是六子家舒坦,死的是个大胖子,一身的肉够吃很多天了……” “谁说不是。” 将骨灰洒进河里,梁春准备往回走。 这边比较偏僻,来的人会很少,颜文若一边往回走,一边到处张望,对梁春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梁春容忍度提高了不少,破天荒主动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颜文若马上就问了:“我听说偏远地区一般还保留着土葬的习惯,怎么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看见……灵秀村的祖坟?” 梁春用全新的目光看向颜文若,眼里多了几分赞赏:“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不过也不怕告诉你,灵秀村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祖坟了。” 颜文若:“那他们是水葬?悬棺葬?” “都不是。”梁春一指山坡下的村庄,此刻晨色朦胧,隐约能看见有人在家附近走动。 颜文若也看了过去,看半天没看出什么东西。 梁春主动说出答案:“你没发现吗?灵秀村没有任何动物,大到飞禽走兽,小道蚊虫鼠蚁,这些一概没有。” “可是祭祀的时候又会出现肉,家里做饭的时候也会出现肉,还都不是鱼肉,你猜他们吃什么?” 颜文若心里有个答案,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梁春要大清早出现烧掉亲哥:“游客?” * 两人继续往村里走去。 新娘再次选定,这两天游客们也会被召集去帮忙筹备仪式所需物品,这时候也不能掉以轻心,一样会有人命出现。 一路上,梁春提点了颜文若几句,在她心里,颜文若年轻还胆小,但是观察仔细不拖后腿,就已经胜过不少人了。 正说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道蓝影一闪而过,背上背着一把长剑,正是楚阙。 也不知道一大早的,他到底要做什么去? 这些天楚阙一直借住在村长家,因为有点本事在身上,免去了不少性命之忧,过得竟还不错。 能在这环境过得如鱼得水,这也是其他游客向他靠拢的原因之一,到了这地方,谁不慕强。 梁春虽然经验丰富,但她冷冰冰的,跟她说话像是在求她,这让还不适应游戏的游客们老大不愿意了。 见到楚阙落单,梁春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只见楚阙跟着另一人走进祠堂,沉重的大门被推开,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去祠堂干什么?”颜文若不解。 梁春手握蝴蝶刀:“管他去干什么,去看看。” 主殿内,陶宁站在供桌前仰望高高的神像,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 陶宁对上一张含笑的面孔,单论长相,对方的确生的面如冠玉,像极了心怀苍生的道长。 “没家教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陶宁冷不丁问。 楚阙笑容一顿,心说不跟傻子计较,仍温和答道:“听说像山神许愿能实现,我心中也有愿望,于是想过来祭拜。” 陶宁:“听说?听谁说的,我们村还有这规矩?” 不等楚阙说什么,陶宁指着神像下刻着的两个字,双眼含笑地盯着楚阙:“我不认字,你能告诉我这两个字怎么读吗?” “下面还有字?”楚阙似乎毫无察觉,走到供桌前弯腰查看,“还真有,之前都没发现——玄缈?” 山神的名字叫玄缈? 是这个名字吗?难道师父记错了? “玄缈,没听过这种名字。”陶宁背在身后的手一握,一柄雪亮长剑渐渐在手中成型,寒光毕现。 她正打算举起手,一举毙命,外面却传来了祠堂门被推动的声音。 算了,在祠堂动手到处都是血,处理起来也麻烦。 手腕一翻,那柄长剑消失在陶宁手中。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哪怕是里她最近的宣妙也没能察觉到。 祠堂门被推动的声音也惊动了楚阙,他立马回神,才想起身边站着陶宁。 虽然对方看着绵软无害,但他不会对任何人放松警惕,随后才往大门方向看去。 没想到进来的是梁春和颜文若,这一次梁春没有怒视楚阙,而是看向他身边的陶宁。 山神新娘就这么跑出来了? 陶宁对着她们不再是面无表情,露出浅淡的笑意,被两人认为是颜文若让出新娘红签带来的笑意。 不过想起来第一天见到陶宁,她正在水里抓鱼,她应该是没吃过人肉的吧? 长得好的优势在这时候凸显出来了,陶宁长得白白净净,跟村里那些自由行动的木乃伊似的村民有着鲜明的对比。 这么一想,颜文若就没有对她也对其他村民那样警惕了。 但是她找的开场白也不怎么好,颜文若说:“你,你的嘴怎么那么红,还破了,是上火了吗?” 陶宁下意识舔一下被咬破的唇角,不太好意思道:“昨晚上捡了个果子,因为太好吃了,我不小心咬到自己嘴巴了。” 话音刚落,陶宁觉得肚子被人踹了一脚。 软绵绵的,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看的颜文若满头雾水,不明白怎么有人上火了嘴巴破了还能笑得出来。 第226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1 今天是七日游的第四天。 几人没有在祠堂里久留, 很快就准备各自散去,最近距离山神日越来越近,村长不会放任游客在村民们聚集在一块的时候到处游走。 第366章 也会被拉来一块帮忙准备山神娶亲的仪式, 杜绝任何破坏山神祭的可能性。 天色大亮时, 有人敲响了陶宁陶宁的房门。 她佯装无知的打开门:“这么早给我送饭?” “送什么饭,跟我们去祠堂一趟,改改嫁衣尺寸。” 是那日捧着红盒的年轻人,他身后带着几个陪同的村民, 人群最末尾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女人。 只看外表看不出年龄,身穿粗布花衣, 六分布裤, 她应该是爱漂亮的, 但是过分消瘦, 看起来要被满身繁花压垮。 她正漫无目的地盯着脚下的浅黄草地,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似有所觉地抬头。 身穿繁花, 心如枯木。 站在门前的年轻女子白白净净, 跟她的孩子年纪相仿,正是生机蓬勃的年龄,清澈的双眼正好奇地看着她。 中年女人一愣, 然后是触电般地低下头, 全程没有言语。 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没得到回应,正要发火,想起了陶宁这嘴不知道多会说, 反而会让自己在大家面前没脸, 把话给吞了回去。 顺着陶宁的眼神往后面看去,正好看见垂着脑袋的花婶。 年轻人心想正好, 忙说:“花婶,人我给你叫出来了,改嫁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婚期之前,可不能再出其他事情。” 话说到最后,语气带着隐隐的威胁。 花婶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没听见这话,只随意点点头,小声应了一声。 然后对陶宁说:“你跟我来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陶宁跟着她走了,往祠堂那边走去。 祠堂前的空地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祠堂前一块准备一年到头来最盛大的祭祀。 穿过重重人影,陶宁注意到几个游客阵营的人也在帮忙准备仪式的人群中,谁都不能离开。 人都有从众心理,好像待在人群中会觉得更加安全。 颜文若却觉得自己可能要做那个例外,尤其是想起今早上梁春告诉她村民们有分食亡者的习惯,坐在人群中忍不住感到心头发凉。 因为只凭肉眼,她完全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活尸。 大家都一模一样,会工作,会说话,还会嚷嚷着肚子饿,生活状态与活人无异。 之前听雷哥说过,有些人没有影子,要注意分辨,其实只是一句不明显的提醒。 当时大家都下意识去看地上的影子,发现大家都有影子,以为眼前就都是活人,放心不少。 事实上,在白天的时候灵秀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影子,不论是死者,还是真正的活人,在光源下活动都有影子。 只有夜里出现游荡鬼没有影子。 那能怎么分辨? 颜文若心不在焉地忙活手上的事情,伸手去够面前的竹筐,刚好身旁的小女孩也伸手往那个框子拿东西,两人手不小心碰上了。 颜文若:“……!” 触感像是不小心碰到了冰块,原来这个小女孩也是活尸! 颜文若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 那女孩却一把按住颜文若的手,语气不愉快:“你错了,顺序是红花和粉花再粉白花,你没拿粉花就那粉白花了。” 冰冷的感觉让她直接打个激灵,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像是柔软的冰块,一想到这是一具活尸的手,颜文若差点就想甩开她的手。 最后颜文若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露出歉然的表情:“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女孩这才慢慢收回手,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指指向另一个筐子:“再有下次,我就告诉村长爷爷你不敬山神,不专心。” 没人想知道不敬山神的后果是什么,颜文若打起精神去做。 身后那一桌有两个游客阵营的人,跟颜文若背对着背的刚好是主妇曲姐,她不知怎么了,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好冷,你手怎么回事?” 坐她隔壁的是模样年轻的媳妇,她白了主妇一眼,继续忙自己的:“手冷的明明是你。” “我手哪里……”主妇还奇怪呢,还想说什么,却听周围安静了下来,好像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来,目光谴责。 主妇登时不敢再说话了,闭上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回想起刚刚大家的眼神,心里莫名惴惴不安。 好像她不小心戳破了什么秘密似的。 * “跟我来这边。”走在前面的花婶对陶宁说。 陶宁收回目光,跟上了前面的身影。 主殿内有人正在打扫,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沾了灰的红绸被解下堆在一边,等明天就要换上新的。 两人来到偏殿入口,进了一重门后,花婶走向其中一间房间,双手推开了门。 日光映入屋内,只见正对着屋门放着一套婚服,色彩艳丽,做工精致,见过这套嫁衣,才明白何为蓬荜生辉。 简易蒙灰的陋室因为这一套嫁衣的存在,也变得亮眼起来。 背对着陶宁的背影顿了顿,转身时她变得毫无异样,淡淡道:“你先换上,让我看看哪里要改。” “好。”陶宁把斜跨的布包放在一边,解下衣架上的嫁衣走进布帘后换衣服。 一道无形的红影飘了出来,窝在布包里的娃娃一歪,软倒在桌面上。 除了陶宁,没有被屋内的第二个人看见屋内多了一片无形的红霞,她就在布帘上探头往里看去。 失望地看见陶宁因为嫌麻烦,直接在长袖外套层层叠叠的嫁衣。 别问正在换衣服的陶宁忽然看见脑袋上方忽然出现另一个脑袋是怎样的感受,就算对方美绝人寰,也够把人吓一跳。 瞥见宣妙眼底微妙的失望,陶宁顿时放下手中的腰带,做势要扯开衣领,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嘴型无声道:那我脱? 宣妙摇头,从布帘上方撤回一颗脑袋。 陶宁觉得自己懂了,原来宣妙是真喜欢有人主动,最好是自带惊喜感。 宣妙飘向了另一边,施施然落座在一边空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打量桌边忙活的女人。 心想不愧是人如其名,真的很喜欢花朵。 花婶正在整理她的针线盒子,浑然不知身边坐着真正的山神魂体,专心整理着放在桌上的针线盒。 刷着红漆的红盒子上刻着各种花卉,打开盒子内部,是理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的线。 她没有管别的线,主要把红色和金色的线给挑了出来,这些符合嫁衣的颜色,都是跟嫁衣上面是同一批线,颜色也不会突兀,然后看着空荡荡的嫁衣衣架出神。 很快,穿整齐的陶宁出来了,裙子下摆果然露出了双脚。 陶宁倒是很满意,这裙子看起来裙摆大归大,这短的一部分正好弥补了跑路不够快的缺点,不会动辄绊脚摔倒。 “你过来,让我看看。”花婶利索地针引线,朝陶宁招手。 对于花婶利落穿线的结果两人并不感到意外。 活尸十指僵硬,没办法穿针引线,做出精美的嫁衣。 花婶比量着宽了些的腰身,双眼古井无波,俨然是技艺精湛的老师傅。 她是村里最厉害的绣娘,从年轻时候就给不少新娘做过嫁衣,一年一年的,每一套嫁衣都穿在了新娘身上。 今年这一套格外的精美,做成那一日起就引来不少赞叹,村长连连夸奖说山神一定会感受到她的虔诚,赐予她最多的祝福。 花婶却一点都不高兴,或者说,她从没有因为任何人对她做嫁衣的手艺夸奖而感到高兴过。 今年她尤为不高兴,虽然收到的赞誉也是最多的一年,因为这一套嫁衣是做给她的女儿小贞穿的。 公布年幼女儿被选中为山神新娘时,花婶只觉得万分荒谬,好像制作数套嫁衣的罪孽在这一刻尽数反馈到她身上。 但是她没办法反抗,她还没有办法把小贞送出去。 甚至她连代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小贞走向死亡。 刚刚年轻人的警告就是在警告花婶不要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意思就是——小贞死了,不能再死第二个。 “嘶……”花婶改腰身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被针尖戳破了指尖,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要用自己的舌头舔去,余光里多一方叠得整齐的小帕,花婶看向手帕的主人。 陶宁说:“借你用,擦擦吧。” 花婶定定盯了陶宁好一会,麻木浑浊的双眼动了动,好一会后才伸手拿走了陶宁手上的小帕。 她的眼睛不似视力退化后的浑浊发白,像是流的眼泪太多了,变成了干涸的湖底。 不小心碰到花婶的手,虽有点发凉,但是有温度的,她是活人。 陶宁搓搓指尖,忽然说:“花婶,小贞她……” “哐当”一声,坐在一边的人霍然起身,花婶脸色惨白得吓人,她忙问,“小贞怎么了?” 陶宁摇头:“小贞没怎么了,我只是想说之前找小贞说话,她不是很愿意理我。” 第367章 花婶没来由一阵难过,语气有了点温度:“她可能那时候心情不好吧。” 陶宁点点头,低下头像是有点难过:“原来是这样。” 桌子下,披着红袖的手悄然伸了过来,勾住了陶宁搭在双腿上的另一只手,那只手热乎乎的,但是给摸冷了之后,毫不客气地松开抽走。 把鬼王的冷酷无情展现得淋漓尽致,用完就丢。 陶宁:“……”真想打个喷嚏试试。 要问试什么,那肯定是试试鬼王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 刚腹诽完,宣妙的手又伸了过来,勾住了放在原地的手,摸了摸,发现不够热立马撒开。 被当成人形取暖器的陶宁:“……” 为在花婶面前表现正常,陶宁还不能用谴责的眼神谴责一下没良心的宣妙。 然而隐忍换来的只会更加放肆,身披红衣的人影动了动,朝她靠得更近。 有人在她耳边轻语:“怎么还是凉的,你不热了?” 陶宁抓了她手心,摊开在自己腿上,手指快如飞,不明所以的宣妙逐个字辨认她写了什么。 连成一句就是:“摸冷了要时间恢复体温。” 哪有人才放下手,马上又来,间隔时间连五分钟都没有。 “……”宣妙以袖掩唇,笑出了声,悠悠在陶宁腿上写下几个字。 ——生气了? 陶宁抽回了手,双手抱臂揣进肘弯里不给碰,几秒后她搓搓被宣妙指尖划过的大腿。 她合理怀疑,宣妙刚刚是故意的,力气轻轻的,挠得人痒痒。 在桌前给陶宁修改嫁衣尺寸的花婶全不知情,她垂下双眼认真而专注的拆线修补,补到一半,花婶发现红线不够了。 花婶说:“线没有了,我回家拿线,我还没改完你先别走。” 说完,她起身离开,连门也没有关上。 她枉顾了年轻人的警告,没有严加看管陶宁,而是放下她一人就独自离开。 虽然她也不知道外面那么多人,祠堂的墙那么高,手无寸铁的陶宁还能往哪走。 花婶的背影消失在一重门后,宣妙一挥红袖,门扉砰的一声被关上。 视线陡然暗了下来,屋内唯一的光源就剩下放在桌上的红烛。 一双冰凉如玉的手伸到陶宁脸侧,掰向自己,歪头,朝殷红双唇吻了上去。 漫长的岁月里宣妙一直都是冰冷的,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冰雕,透彻僵硬的存在在世上。 或许是从前身为人的天性在作祟,她会本能地寻求温暖,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宣妙就会觉得,这就是保留本性和记忆的坏处了,人□□壑难填,容易变得贪得无厌。 祠堂外,村民们热火朝天地准备送亲仪式所需的东西,祠堂内,山神在和她的新娘热火朝天地在暗处亲吻。 宣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陶宁的腿上,双手环抱她的脑袋,垂首深吻。 细腰被一只手揽住,白皙的手背在红袍中若隐若现,都尽情投入在此此忙里偷闲的暧昧交缠中。 先后退的是宣妙。 她红唇微张,终于染上温度的手按着后腰上的另一只手,细细抚摸她手背上的凸起的骨节,宣妙说:“你垫着我后腰干什么?不知道我不会疼吗?” 宣妙坐着陶宁腿上,与她亲密相贴,后腰便是堆着嫁衣的桌子,距离不大,根本活动不开。 “后腰不会痛?”陶宁另一手按住宣妙后颈下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宣妙:“……” 如果宣妙的心还会跳动,一定会因为这句话心跳不止,面红耳赤。 宣妙第一次心想还好自己早死了,不会露出没出息的表情,她故意语气凉凉道:“你是第一个敢觊觎我身体的人。” 陶宁舔了舔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破的伤口,弯唇一笑:“那我还是第一个敢亲你的人,多一条罪名又有何妨?” “你就拿准了我不能杀你,肆意妄为?你可知我想着折磨人但不死的办法有千万种。”宣妙话说得无情,身体却没离开过半分。 这暧昧的姿势下,任何狠话都得大打折扣,再打个折,不如说是情.趣。 陶宁有专门的应对办法,语气遗憾道:“那行吧,我要是浑身血淋淋的,你肯定没兴趣亲我,不如趁现在多亲几回,我也算捞回本。” 说完,不等宣妙回应,扬起下巴堵住她的嘴。 * 从家里拿上了红线,花婶慢慢往祠堂方向走去,一路上有人向她打招呼,高兴地让她好好好修改嫁衣。 还说她做的嫁衣是最好看的,山神一定会喜欢。 没有人提过她死去的孩子,也不会劝她节哀,好像小贞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 但花婶早就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什么亲人,什么游客,在她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也不会因为这些太伤心。 穿过熟悉的大门,拐弯走向偏殿,花婶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的,远远她就看见被关上的屋门。 花婶心中一动,停在了原地,有些不确定地回想刚刚离开前自己到底关没关门。 回忆告诉她,她离开前没有关门,现在门上没有挂上锁,是不是意味着…… 紧了紧手中的红线,花婶快步上前,双手推开门。 门内场景映入眼帘,熟悉的人影就坐在桌后,抬起双眸看向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光线不甚明亮的房间里,陶宁的双眼被烛火映得格外湿润,连双唇也比刚刚多了许多血色。 花婶动了动嘴,她本想说什么,似乎想起一些事,她最终都没说,拿着多余的线回到了座位旁,坐下继续修改桌上的嫁衣。 这一次花婶的动作利落了不少,很快就把嫁衣给修改好了,让陶宁再次换上试试。 花婶在一边收拾东西,麻木的脸上看不清是什么心情,她一样一样的,有条不紊地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原位。 宣妙依然坐在桌前,她没有关注花婶的心情,而是撑着下巴,等着陶宁穿着嫁衣出来。 一会后,红袖拂开了布帘,一身红衣的人走了出来,红衣明艳。 宣妙将眼前一幕收入眼底,她想要是陶宁不是生在这鬼地方,她应该会更加亮眼。 有些人,生来就是引人注目的。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喧哗声,喊着井里飘着一人。 陶宁换下衣服,跟花婶一块出去,只见祠堂一侧的井边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有人死了,死的人是主妇,她掉下井里淹死了。 熟悉的浅蓝上衣在水中漂浮不定,被不少人看见,游客们都一脸菜色。 好端端的,怎么人就死了? 一小媳妇说:“我就说了,你才凉了。” 不远处的颜文若讲这句话清晰地收入耳中,她记得曲姐刚刚被身旁的小媳妇叫去帮忙搬东西,好一会都没有回来。 最终回来的只有小媳妇一个人,她若无其事地坐在位置上继续干活,好像身边从来没有存在过另一个人那样。 一人不入庙,二人不观井。 曲姐是被村民推下去淹死的。 第227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2 十人旅游团, 四天内死了一半人。 剩下的五人在人群中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对方眼底担忧。 然而好景不长,夜色降临时, 又有一人被发现死在了祠堂后面的竹林中。 那人穿着皱巴巴的黑西服, 面朝下地倒在地上,身下有一滩明显的血迹,将泥土染红。 这出血量,怎么看都不可能还活着。 “他怎么死的?”众人的说话声终于引来了在主殿内打扫的村长, 他问道。 “村长来了。” 一村民答道:“谁知道他怎么死的,我让他给我递个东西, 他自己脚下绊着石头摔了下去。” 另一村民摇头:“真是没用, 干点事都不成。” “早就说过了, 城里人哪有咱本村人心细, 个个都笨手笨脚的,还要给饭吃。” “死了不就省事了, 就不用给饭吃了。” 这番言论分明不把游客当人看, 游客阵营都敢怒不敢言, 敌众我寡,反抗了也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勇于反抗关底boss那只是传说,根本没人能办到, 那可是关底boss, 天然凌驾在一众玩家之上,占尽各种优势。 颜文若忍不住看了村长一眼,在对方察觉前快速收回视线, 她现在连村长都怀疑到底还是不是活人。 后来她又想, 就算知道村长是不是活人,对本次的游戏也没有什么助益。 村长发话了:“人死为大, 既然人死了,就带下去好好安葬吧。” 听这话,好像村长也多了那么点人味,要不是颜文若知道灵秀村里本就没有坟墓这件事,还真信了这是德高望重的老村长。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几个青壮力,一人一边抓住黑西装的肩膀往上提。 第368章 一声微妙的噗嗤声后,更多的鲜血喷了出来,长而尖的竹笋从眼眶里被抽出,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 附近响起了不知是谁吞咽唾沫的声音。 他的眼睛插进了没长成的竹笋,失血过多而死,死状惨烈。 谁能相信一根竹笋就能杀死人,还摔倒的时候偏偏倒在竹笋上,在灵秀村里就能做到。 “啪嗒”圆球似的东西从黑西装脸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不少泥土。 被一青年随手抓起,看也不看就塞进自己衣兜里。 粗布口袋里洇染出一圈深色血迹,但村民们都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报酬。 尸体被抬走后,村长又说:“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各自回家吧,明天再继续。” 回去的路上,颜文若说:“以前我看见尖锐物品总会有这种想想,比如不小心摔倒插进眼睛里……” 现在亲眼看见过后,她永远都不会冒出这样的想象,现实远远比想象的可怕得多。 这么想的不止颜文若一人,甚至比她想得更甚一层。 中午才死一个,下午又死一个,现在游客阵营就剩下四个人了。 这才第四天,到底要怎样才能熬到第七天凌晨结束? 而且听雷哥提过,游戏内存在全灭的结局,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成为最终的赢家。 天色已晚,人群早就赶在太阳下山前散开,各回各家。 一个念头闪过梁春的脑海,她想——祭品不够了。 村中不蓄养家禽,所以每一次祭祀前都会用人肉代替,水果等农作物可以上山找,不过大多都是摆个样子。 从这山神的风格能看得出来,祂可不是什么吃素的。 而且加工之后,灯火昏暗,寻常人分不出这究竟是什么肉,上一批来的游客还疑惑了很久,不饲养动物的村民究竟哪里弄来的祭品。 梁春之前无意间误入过村长家的地下冰窖,那里存放着处理好了的尸体。 被褪去衣物的尸体们就像刮了毛的白猪,悬挂在地窖里,看皮肤状态很有可能都是来自外面的游客。 灵秀村的村民可没法拥有细腻而富有弹性的皮肤,大多都瘦得不行,不论男女老少。 只有一个离群索居的傻村姑正常得突出。 那一次出来后,梁春大半个月看见肉就吐,会忍不住回想起在村长家地窖里看见的一幕,终身难忘。 * 那些插曲没能影响到陶宁,她早就在村长的勒令下被其他村民送回自己的住处。 人回家的同时,嫁衣也一块被送过来了,附赠了一个刻着囍字的红木盒。 规格像妆奁的红木盒上绑着红绸,粗粗一看,还挺像模像样,仔细一看,丑绝人寰。 村民不仅在木盒上刻了囍字,还在正面刻了一对鸳鸯。 祸害了那么多新娘,这个双宿双飞的寓意也是够好笑,陶宁想着,坐在一边看村民们在自己家里忙活。 几人一块,将带来的嫁衣展开,放在宽大的衣架上,陶宁的小破屋也有了蓬荜生辉的既视感。 在这人不杰地不灵的地方能指望长出几个审美好的人,能出一个花婶已经艰难。 放在食古不化的村民眼中,新娘穿得好看点,画个红脸蛋妆,脑袋用红珠花和珠串做装饰,就是最华丽的打扮了。 尊敬山神,就是给山神的食物换上能力内最好看的包装袋。 这些人把东西放下后,警告了几句没到时间就不能打开,说都是在神像前祭拜过,提前打开会损了福气。 要是提前打开,发生了什么事,可就是自己自作自受了。 除此之外,还给陶宁准备了一份饭。 “日子也是越过越有了,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操心了。” 临关门前,陶宁就这么对她腿上的红衣娃娃这么说的。 听见她的话的村民:“……” 有些人傻得分明,有些人是蠢得明显,破天荒遇上陶宁这个难以判断的,似傻非傻,气死人的功底倒是不错。 天快黑了,村民们也不久留,赶紧关门落锁离开。 陶宁答应的好好的,村民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打开了那捆着红绸的木盒子。 把一个盲盒和一个无聊的人放在一块,那就是村民们最大的错误,闲的没事干的人什么都会干。 村民们陷入了思维误区,以为陶宁跟其他新娘一样,对这个在山神神像前供奉过的木盒心有忌惮。 木盒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放着红珠花等各种装饰品。 第二层比较大,放了一块叠好的红盖头,只在四角处用金色的线绣上囍字,简单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随便裁了一块红布,找人随意加工了一下。 第三层最大,放着一套粗制滥造的化妆品,瓶瓶罐罐上都有着明显的使用痕迹。 “看来灵秀村真的很穷,化妆品都是世袭制。”陶宁伸手从里面拿出一系列东西,翻翻看看。 她第一个打开的是抹一下就变成猴屁股的红粉,应该兼具腮红和眼影两个功能。 陶宁用指尖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红粉在手背上留下一抹红。 鼻尖凑近闻了闻,幸好不是用血染成的红,只是粉质粗糙,还没有面粉细腻。 看了看手背上的红粉,陶宁心中一动,目光转向歪倒在床上的黑豆豆眼娃娃,最后落在撑着下巴转盖子玩的宣妙。 巴掌大,形状像大鸭蛋的瓷罐子装着死白的粉末,那是化妆用的铅粉,充当调解新娘肤色的化妆品。 宣妙对铅粉不感兴趣,修长手指转着椭圆形的盖子玩,指尖白得剔透,按着瓷盖子不停旋转。 察觉到陶宁看来的目光,不用抬头就知道她又多了一个想法,坚决不回视。 然而宣妙低估了陶宁,她拿着盒子蹲下仰视:“山神大人,要不我给你娃娃打个腮红吧,感觉会很可爱。” 宣妙:“……”很可爱。 宣妙二话不说伸手一抓,把床上的娃娃揣进自己宽大的袖口里,消失不见。 用行动表明她的想法——不可以。 陶宁有点遗憾,她是真心觉得这样很可爱,虽然这的确有损鬼王的威风,但也没第二个人会知道那个打了腮红的可爱娃娃是鬼王。 不过宣妙不愿意,那就算了。 “其实……”陶宁合上胭脂盒子的盖子,想说关于假山神的事情,却觉得手上一空。 宣妙只一勾手指就拿走了她手中的胭脂盒子,又一勾手召来了洗漱架上的木水盆,将铅粉和胭脂全都倒进去了。 较劲似的,宣妙敛袖用手指搅了搅,这下是彻底捞都捞不起来了。 做完这些,宣妙用你真是幼稚的表情看陶宁,嘴巴说的倒是另一回事:“面对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王,敢说出这种话,你哪来的胆子?” 陶宁两手空空,心想鬼王你的幼稚程度也不遑多让。 眼前一花,陶宁视线转换,一眨眼人就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披着红衣的人压着她不给乱动,谁能看得出来这潋滟红衣下宣妙四肢如八爪鱼似的缠着陶宁。 宣妙直接趴在她身上,清凉如玉的侧脸紧挨着她颈侧:“我累了,你别乱动。” 陶宁被当成大型抱枕被宣妙死死抱着,还真不动了,双手揽着怀里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觉得累?” 想到这两天宣妙总是神色恹恹,格外黏人,难不成现在刚好是宣妙的虚弱期? 一山不容二虎,宣妙被摧毁了本体,被假山神鸠占鹊巢。 真假山神,一方强盛,另一方却因此虚弱下来,更确定双方之间有一定的关联。 可从假山神一直没有冒头,到处躲躲藏藏就能看出,这假山神只是有点本事,但多厉害也算不上。 要是真有本事,假山神何必想尽办法弄死村民,又显灵复活,将死去的村民变成活尸? 灵秀村只是地处偏僻,还不至于处处危险,家家年年出殡,迟早整座村都会死完。 在陶宁看来,这只是假山神为自己积攒威望的手段之一。 每年迎娶一次新娘,或许就是祂强大自己的办法。 一年只吃一次,但不会吃太多,吃的时候更倾向于外来人口,这温水煮青蛙的做法正中不愿背井离乡的村民下怀。 再者身边死去的亲人在“山神”的庇佑下复活,要是活着的村民离开了灵秀村,成为活尸的亲人却无法出去。 村民们想不继续供着假山神,那也得狠得下心放弃身边的活尸亲人,问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离别苦。 或许就这么一直生活着,直到某一天,有村民发现夜间的游荡鬼畏惧山上山洞附近竹林做成的灯笼。 于是纷纷上山砍伐竹子,做成灯笼,为夜间出行多一份保障。 至于知不知道竹林深处究竟有什么,或许心知肚明,或许一概不知,人心隔肚皮,哪怕强大如宣妙也无法看穿人心。 第369章 村民们就在这样自欺欺人的氛围里一直生活。 直到某一天全部村民都变成活尸,彻底无人反抗,都成为假山神的忠实拥趸。 就在这时,怀里传出宣妙的声音,她说:“之前忘记了太多事情,偶尔只能想起一点点。” 陶宁问:“这次你想起了什么?” 宣妙睁开眼睛,语气微沉:“我丢了一颗内丹。” 这几天陶宁带着宣妙几乎要把整个灵秀村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假山神究竟藏在哪。 得出的结论就是,假山神不到山神日当天,是不会出来的。 想见到假山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成为那个最有可能见到山神的那个人,比如山神新娘。 假山神遍寻无踪搞得宣妙烦躁不已,差点怀疑鬼生。 怀疑是不是沉睡的自己会在特定的日期里醒来,吃掉花轿里的新娘。 陶宁却说:“听过人格分裂,没听过鬼格分裂,你就安心吧,灵秀村会变成这样绝对跟你没关系。” 趴在身旁的宣妙应了一声,也没说信不信,但不可否认她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这是第一个听了富商灭门的故事后,会反问不是她放的火,是谁放的火。 应该是陶宁身上温度带来的错觉,宣妙越来越觉得疲惫,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似的,只想软软趴着不愿意动弹。 慢慢的,她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缠着无数红线的茧被众人合力抬了出来,在人群最前面,蓄着山羊胡的蓝衣道士指挥着往山上抬去。 火光烈烈,映亮了每个人眼底仇恨的光芒,如果不是蓝衣道士极力阻止,他们只想把肩上的东西直接沉河。 那时候她还没有从修为损伤的伤势中恢复,对茧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说来也可笑,生前想不起来的记忆宣妙被灌了一杯毒酒,一命呜呼后,什么都想起来了。 不仅想起她的身世,想起父母的名讳,还想起了家乡的方向。 亲眼见证那场大火从燃起到熄灭,富商家的疯少爷高举着手上的火把,嘻嘻哈哈的他最终也被火光吞没,笑声转成凄厉的惨叫声。 直到天亮一场大雨,浇灭了残壁断垣上的火焰,宣妙离开了那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数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宣妙看见的只有父母的坟茔。 听祭拜的同族说,老来得女的夫妻两一直都在寻找丢失的宣妙,只是后来身体撑不住,都病死了。 当时宣妙想,这也够了,她不是被父母丢掉的孩子。 离开那后,宣妙躲在潮湿阴暗的山洞里浑浑噩噩不知道多少年,还发现自己拥有意想不到的天赋,凝出了一颗内丹,拥有了不低的实力。 忽然有一天,宣妙发现自己可以站在阳光下了,无法继续忍受孤独的宣妙走了出去。 那时候刚好碰上战乱之年,流民四散,一对夫妻看见了瘦弱的宣妙,将她带走,一路上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宁愿自己少吃两口,也要分宣妙几口,说是亲生孩子也不为过。 那段日子对于其他人来讲十分艰苦,流离失所,还随时有性命之忧,但对于宣妙而言是难得的温情时光。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短暂的温情让她愿意用毕生去回报。 搬来一条河对她的损伤实在太大了,鬼王境的实力不至于支撑不起搬来一条河所需要的发力。 严重的是她牵扯进了数百人的因果,这些人绝大部分应该死去,因为她的插手都活了下来。 只是沉睡五十年,还不足以她彻底恢复。 她不知道的是作为首领,带领大家找到灵秀村这片地方居住下来的养父母成为村长,为宣妙建立祠堂将她供奉。 养父母死后将村长职责交给下一任贤德的人,承诺一定会好好供奉山神。 那时候神像下刻的名讳还是宣妙元君,还不是现在修改过的玄缈。 宣妙从沉睡中醒来的契机太让她猝不及防了,直面恶意。 有人一挥袖,细数她的罪孽:“百年前,这恶鬼就杀了德阳县富商上下六十口人,纵火烧了富商宅邸。家师临终前命我一定要找出这恶鬼,替天行道,还一方安宁。” “我从师命,数年来一直寻找她的踪迹。没想到这恶鬼不知悔改,竟然躲在灵秀村里继续作恶,散播瘟疫。” “将此物毁去,她便再也无法作恶了,解铃换需系铃人,唯有你们动手毁去此物,我才能结阵成功。” 因为失去家人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村民用剪刀剪掉了红线,一层有一层的红线被剪掉,最终露出了雪白的茧。 然而锋利的剪刀在最后一层红线面前失去了作用,用尽全力也剪不开那一层红线。 明明摸着就是柔软的红线,但是用剪刀去剪,却像是跟金石相碰,剪刀都剪崩了几把,那红绳纹丝不动。 “这是老村长缠上去的,剪不开。” “当初老两口最信这狗屁山神了,不许大家说她的不是,谁知道编的红绳也那么难剪开。” “还山神呢,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幸好有道长替天行道,发现了这作孽的东西。” 最后一层红线,是宣妙当年的养父母亲手编织,抱着最虔诚的心情,一点一点缠上去。 红绳剪不断,但村民们还有另一种办法,抡起石头砸掉了茧。 他们奉神又弑神,只有他们才能把茧砸开,换成道士那是用尽全力都打不开的。 白色的茧碎了一地,有什么东西从茧中掉了出来,咕噜噜往外滚,被一只手捡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那矮小黑影影的动作,四分五裂的宣妙也没看见。 众人只撸起袖子,一股脑把茧推进了寒潭里。 白胡子道士问:“你们没有看见一个圆珠子?这是镇压恶鬼的关键,必须得找出来。” 道士徒弟也在满地找,身上穿着跟师父相似的衣服,然而他一无所获。 泄愤的村民们一愣,纷纷转头寻找,都说没有。 遍寻无踪,道士只好放弃继续寻找他口中的珠子,只以为是这有仙缘的鬼修为不到家,没能凝出内丹。 “这地方是个好地方,聚阴阵已经摆上,你就好好修炼吧。”白胡子道士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等之后我就能……”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宣妙的残骸渐渐沉底,与冰冷潭水相伴。 又过百年,有人闯进了山洞里,一把火就烧掉了连结的红绳,踹断了红烛,把她给放了出来。 对方竟然是灵秀村里的人。 更令宣妙想不到的是,山下又供奉起了山神,开始歌颂起她当年的恩情,看起来香火鼎盛不输当年。 * 一夜过去,游荡鬼纷纷回到了自己家里。 待过一段时间,村民们纷纷出门,再次在祠堂前汇聚,继续准备仪式需要的东西。 薄雾散尽时,有人提剑沿着小路前往村庄一隅的小屋。 今天是第五天,失踪一整天的楚阙忽然来到了陶宁家门前,他一剑砍断了挂在门上的锁。 门锁被砍断发出金石之声,当啷掉地,抽出门栓,门一推就开了。 楚阙对门内恭候已久的陶宁说:“灵秀村根本没有山神,你上了花轿就会被杀掉,我可以救你出去。” 陶宁放下茶杯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山神?证据呢?” 楚阙只当她执迷不悟,站在门外着急道:“你又怎么知道有山神,难道你见过?” 这话问得好,真山神就在陶宁腿上的包包里卧着,养精蓄锐中。 楚阙向她招手:“出去的办法我已经想好了,我做不到看着有人去送死,我帮你逃出去。” 他说得情真意切,像极了看不得人间丑恶的清正弟子。 这样的人朝困境中的人伸出援手,很难有人不会被打动,陶宁像是被打动了,真从桌后站起身,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走得近了,陶宁看见了更多细节,一眼瞥见他布鞋边缘有泥巴,踩着竹叶碎片。 她想她知道消失一整天的楚阙去哪里了,他去了关着宣妙的山洞里,看见了里面的壁画。 第228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3 楚阙自持分寸, 只站在门外说话,见陶宁终于愿意动了,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意。 门外的人风尘仆仆, 为了保持更好的面貌, 他还特地打理了一番,却因为心急忽略了脚下布鞋鞋边的细微之处。 不过他没想过有人真能看见,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 在他的眼中,不论是奇奇怪怪的游客, 还是庸碌麻木的村民,都是乌合之众。 除了山神, 没有谁能让他上心, 昨天他趁众人不注意偷偷上山, 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记忆中的洞穴。 里面沉闷空荡, 没有记忆深处的红烛与红绳,空空荡荡, 唯有那口万年不变的寒潭让楚阙辨认出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第370章 那一瞬间, 大喜过望。 一番探查后, 楚阙发现自己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因为洞中的山神不见了,只剩下空荡的山洞,以及没有必要再看第二遍的粗糙壁画。 于是楚阙想到了之前看过的红衣娃娃, 陶宁也亲口承认过是在山上捡来的。 之前楚阙就对陶宁手上的娃娃有所预感, 现在他已经全然确定了,那就是他一直寻找的灵秀山鬼神。 以鬼之神接受供奉,成为庇护一方的鬼神, 后本体被信徒毁去, 修为大打折扣,信仰褪去, 鬼神没有了抵抗能力。 算了算大阵布下的时间,现在正好是换命的好时候。 被聚阴阵滋养的鬼王已然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有了出逃的能力,附身到柔软无害的娃娃身上,引诱陶宁把她捡回家。 像桃子这样生长在穷乡僻壤的村姑,想说服她不用多费力气。 至于阵中鬼王是陶宁放出来这一可能性,楚阙根本想都没想过,他修炼多年才有勉强一试的能力,这义务教育都没办法普及的地方怎么可能能出一个手撕阵法的能人。 有人解阵的想法只在楚阙的脑子里一闪而逝,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认为不可能。 在此之前楚阙也向村民们了解过陶宁,得知的结果是从小就傻,出生没多久爹就掉河里淹死了,尸体捞不回来。 没长到几岁,她娘上山摘桃子,摔死了,等陶宁饿得不行到处哭着找娘才知道她娘早就摔死了,同样找不到尸体。 一双爹妈都等不到山神日,于是大家都认为她是不详之人,自发远离她。 跟活尸生活在一起的村民反把真正的活人,当成了异类,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和大家一样拥有活尸亲人,成为利益共同体。 村民口中的她生性沉默寡言,经常说胡话,羡慕别的新娘能有新衣服穿好饭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欢往山上跑。 每次大家都以为她死山上了,准备把她屋子当成公用库房时,她又遍体鳞伤地回来了,闷在家里一段时间,又上山去。 不相信传言的楚阙去过陶宁的家里查探过,可以说他从没见过那么破烂的屋子,顶多胜在整洁。 最后当然一无所获,只坐实了村民的话。 楚阙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他觉得陶宁就是个自闭症,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因为怪异的举动被村民们当成傻子。 但事实是,陶宁不是手撕阵法,是火烧加脚踹。 这阵法在本小世界内的确称得上一句玄妙,但是对上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狐狸来说,跟小儿过家家没差,属于降维打击。 短短几秒之间,双方心里都想了不少事情,想的方向出奇的一致。 陶宁抬腿迈出高高的门槛,跟着楚阙走到家门前的河边,他指着冰冷河水说:“从这里出去,可以直通外面的河,你放心,我有办法帮你带出村子,远离这个地方。” 见陶宁沉默,楚阙温和了语气问:“你会游泳吧?” 这话基本白问,在灵秀村的人都会游泳,桃子她爹会掉河里是因为那一天下大雨,风大雨大渡河的船翻了。 陶宁嗯了一声,表示会游泳。 楚阙心想稳了,但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急切,诚恳建议道:“趁现在时间还早,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先去收拾,还有身上的东西碍事,不如我帮你带出去。” 陶宁只听这话,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摇头:“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要收拾的东西就在眼前,何必那么麻烦。 陶宁忽然抬手指向水下,紧张道:“那个黑乎乎的是什么?” “有什么?”楚阙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觉得心口一凉,剧痛后知后觉地蔓延开,疼得他说不出话。 从心口涌出的鲜血泼洒入水中,渐渐被涌动的溪流稀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水面倒映着楚阙心口中剑的影子,他缓缓转头,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陶宁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柄雪亮长剑,剑柄紧握在手中,剑锋寒芒冰凉,剑尖轻而易举地没入他的身体里。 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像是落了一夜雪的利剑,沉稳内敛,却蓄势待发。 就这双眼睛,绝对不是之前那个桃子会有的。 楚阙第一反应就是:“你……夺舍?” 然而楚阙心痛难忍,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流失,浑身修为和本事都没办法使出来。 她剑法之利落,斩断他的生机,还封住了修为。 “你们师慈徒孝,其实我非常感动。”陶宁声音冷沉,“你想杀我,我先杀你,这很公平,就像你和张雷那样。” 楚阙张嘴欲言,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噗!” 在出发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性,但是这个可能性他是没有想过的,他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一个不起眼的人手中。 此时此刻,楚阙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他仅剩的力气只能让他语气模糊地问:“你到底是谁?” 陶宁反问:“那你呢,你到底是谁?你是山洞壁画里道童的徒弟,还是道童本人?” 楚阙瞳孔紧缩。 陶宁不需要对方回答,自己就能说出答案:“你骨龄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道童,但你又对灵秀村有所了解,你是道童徒弟。可是照目前看来,你师徒两的关系不太好啊。”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戳穿身份,楚阙又吐了一口血,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快死了,就算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了询问的力气。 震惊之余,一道红影出现在陶宁身后,雪白的双手拢着陶宁的脖子,动作亲昵。 红袍浓烈若红霞,眉心一点红,出尘若仙,双眸却红得妖异,浓重鬼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楚阙苦苦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的灵秀山鬼神。 果然是以鬼身修炼的鬼王,似仙似鬼,符合师祖说过的离修成鬼仙只有一步之遥。 她没看一眼震惊的楚阙,垂眸看向陶宁:“这些你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陶宁这回语气明显温柔许多:“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根本不稳,修为虚高,但是受过重伤。刚刚他受伤了看见与旁人口中不一样的我第一反应却不是我藏锋,而是问是不是夺舍。” “我就猜他是不是也经历过,也就符合他刚受过重伤,却修为大涨的缘故。” 宣妙修炼走的是野路子,全靠天赋异禀撑起一身修为,对于各种修炼法门她是不太懂的。 因而她说:“你是说,楚阙不是楚阙,现在是楚阙的师父,也就是当年的小道童?” 说着,红若宝石的双眼看向了楚阙,眼底燃起杀意。 要是夺舍成功,楚阙师父有了关于灵秀村和阵中鬼王的记忆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宣妙与楚阙师门有血海深仇,不是长阳门的人突然杀出来砸了她的茧,她何至于懵懵懂懂那么多年? 陶宁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拦住了蓄势待发的鬼王:“他是楚阙,不是他师父。” 宣妙明白了:“夺舍没成功。” “借尸还魂是逆天而行,需要修为维持尸身不腐,他修为了了,却没有灵魂不稳的迹象。”两人把楚阙当活体教材,给宣妙上起课来了。 面对气息奄奄,即将了却生机的楚阙,陶宁说:“这让我产生了另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是他师父年纪已经上来了,却不舍得就这么死去,于是想夺舍年轻的徒弟。” “然而他师父也是个半吊子,所以夺舍失败了,虽然楚阙在这一次夺舍中受了不小的伤,却得到了师父的毕生修为,以及关于灵秀村的记忆。” “他和他的师父,师祖一样,不满足于人间短短一百年,也想寻仙问道求长生,可惜身上没有仙缘,还被楚阙师祖发现了,偏远地方的鬼神上面有仙缘。” “想求仙缘,却把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 陶宁目光转向楚阙:“我说的对不对?” 楚阙无法回答,他震惊于陶宁说得一字不差,背负着弑师罪名的他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为了夺仙缘。 届时别说长阳派这一亩三分地,独步天下也不在话下。 宣妙不用教材回答,也能看出来陶宁说得没错,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心情也微妙地好了点。 原来被看穿的人不止是她,或许她只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需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洞察力,又怎么可能是十几岁少女能拥有的。 解说完了,解说所用的教材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陶宁抽出长剑,剑尖划过他喉咙,划出一线血痕。 被追杀多年的经验告诉陶宁,杀敌的时候一定要补刀,不然会有漏网之鱼活下来。 噗通落水声响起,那断绝生机的尸体直挺挺倒进了河水里,陶宁后退几步,免得被河水溅到。 第371章 拎着破横的陶宁没有往家里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是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后。 那里藏了一个人。 被惊住的颜文若浑身一僵,浑身僵硬地拎着提篮重新出现在陶宁视线内,目光闪躲。 她有心说些什么话缓和气氛,但是被那平静目光一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光剩下害怕了。 直面村长和游荡鬼她都没有那么害怕,面对前者,颜文若还有余力思考或逃跑,唯有对着现在的陶宁,那无声的威严让她不敢动弹。 心里又忍不住想起刚刚看见的场景。 就在刚刚,看似怯懦清丽的女子手里呼的多了一把剑,直接送进了蓝衣道士的心口处,干脆利落。 片刻后,陶宁抽回长剑,那人便倒向了河里,惊走了汇聚的鱼群。 剑尖还滴着血,那清丽女子却已经转过了头,看向惊呆了的颜文若。 颜文若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发现我了。 于是就有了尴尬僵硬的一幕。 宣妙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低下头在陶宁耳边说:“她被你吓坏了。” 颜文若看不见宣妙,她愿意被谁看见,就被谁看见,颜文若显然不在此列。 “……”陶宁一甩长剑,甩去剑尖上的血痕,手腕一翻,那柄长剑就消失在她手中。 破横平时放在系统空间里,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 当然,这也需要积分,这些年来,寄存费也给陶宁攒下了不短的账单。 在颜文若眼里,神乎其技般,陶宁只是动动手就多了一把剑,又动动手那把剑就消失了,跟电视剧里演的神仙一样。 不过在这里会出现神仙的可能性比今天颜文若能活着回去的概率大。 陶宁朝躲得远远的颜文若说:“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 既然被看见了,也没必要在维持固有人设了,反正颜文若是游客,又不是本村人,多ooc在她眼里都不奇怪。 都恶鬼高坐神台,活尸遍地横行,一个npc性格ooc总怪不过前面两个。 听了她的话,僵立的人影终于动了,手肘挎着小菜篮,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陶宁面前:“我我我我我……” 一张嘴,说话都在哆嗦。 宣妙语气含笑,冷冷指尖捏着陶宁耳垂:“我就说,你把人吓坏了。” 陶宁也不落后:“是啊,都把她吓得学你了。” 宣妙起初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陶宁一句话损了两个人。 “我……”颜文若狠了狠心,一咬舌头,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她捋直了舌头:“我、我来送饭是因为今天大家没空,让我过来送。” 知道最近村里缺祭品,这些人让她来送餐就是让她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死了,颜文若一路上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却不想栽在了陶宁身上。 亲眼看见关底boss杀人,还能有回去的机会吗? 面对多少村民都灵敏异常的道士楚阙,在陶宁面前反应慢的像稻草人,在陶宁出剑速度的衬托下,楚阙像是一动不动站桩挨刺的。 连楚阙都毫无招架之力,那作为普通人的她又有什么能力反抗或者逃跑? 我就是来送菜的,各种意义上。 颜文若有点哭腔地说:“可是我没想到,山神还有扮成新娘用餐的习惯。” 陶宁:“……?” 她这是,把自己当那个吃人的假山神了? 被当成关底boss这一点,显然是陶宁没想到的,这小姑娘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宣妙飘到一边,真山神狠狠嘲笑陶宁。 “……”陶宁麻了,伸手一摊,“拿来。” 她已经饿了,要吃饭了。 颜文若误会了陶宁的意思,自动把这句话听成把命拿来。 她一边流泪,一边想我不是红眼霸总,掐着腰就能把命给你。 为了不看见自己惨烈死状,她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胳膊一轻,挎在手肘上的小菜篮被拿走,睁眼时陶宁人都走到家门口,一手拎着菜篮,一手捡起地上被砍坏的门栓。 确定没有修复的可能了,陶宁随手把手上的门栓一扔,迈进门槛把门关上。 剩下颜文若一人站在萧瑟风中:“?” 关底boss最近只吃菜不吃主食吗? 最近越来越冷了,颜文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关底boss好像不吃她,迈动站麻了的腿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颜文若又多了一个想法,那真的是关底boss吗? 要是不是,那她又是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颜文若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祠堂前,那里依然热闹异常,众人和乐。 和乐仅限于村民,游客阵营的玩家夹在一众村民中间跟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出。 有人注意到了颜文若的回归,看她平平安安的,眼底闪过不经意的失望,恰好被颜文若看见。 从无忧无虑的女大到观察敏锐的玩家,短短几天,她的成长速度是颜文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她没在意周围村民的失望目光,径直去找梁春,想跟她说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经历过从陶宁那活下来的惊喜后,眼前的村民们好像也不那么可怕。 “梁姐,我等会有事要跟你说……”颜文若话音刚落,另一边响起了村民们的说话声。 有人招呼人过去,说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一时间不少村民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去了。 “去看看。”梁春随手藏起桌面上的剪刀,反手给颜文若也塞了一把,跟着村民过去。 人群聚集的地方是通往外面大河的河边,他们都聚在岸上,有人已经等不及了,直接跳下水去。 灵秀村的人都会游泳,再者不会游泳的也没关系,都已经死了,没有呼吸也淹不死。 掉下去会自己飘起来,像死鱼一样,方便得很。 晚来一步的梁春不明白村民们为什么忽然对河水有了那么大的兴趣,站在石头上往外看去。 只见村民们把水里飘浮的东西捞了起来,明显是个人。 “祭品有了。” “这个新鲜,等会送到村长那去。” 有人翻开了尸体的正面,露出一张惨白而熟悉的脸,大片的血污冲进梁春眼中。 梁春心头一震,多看了几眼。 这楚阙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心口,另一处在喉咙,每一处都冲着杀死他去的。 而楚阙也的确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楚阙死了?”梁春握紧了手中的剪刀,“他怎么死的,谁干的?” 她本想亲自报仇,可没想到仇人却已经死了,顺着河流飘到这边被村民们发现。 可是这两处伤痕都干脆利落,这村里还有谁能做到这样? 回想游客阵营还剩下的四个人,颜文若是大学生,她自己是白领,剩下两个一男一女分别是外卖员和徒步爱好者,要是有这能力,早就显露出来了。 颜文若拉拉梁春的袖口:“梁姐,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第229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4 天逐渐黑了下来, 聚集在祠堂前的村民们各自散去。 游客阵营的人也跟着起身离开,准备回去休息,好好恢复体力。 晚些的时候, 梁春她们才吃了晚饭, 就被另一个徒步爱好者的游客找上门,她神色着急道:“小王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梁姐你能去看看不?” 小王指的是外卖员。 颜文若跟梁春对视一眼:“刚刚还好好的, 怎么会受伤了?” 事不宜迟,两人都跟了过去看看情况。 在去的路上, 林露说出了刚刚事发的过程, 小王本来走得好好地, 忽然被人一推就摔倒在村民们堆好的草堆上, 草堆里放着打开了的捕兽夹。 那小王就是那么倒霉,被捕兽夹夹住了腿, 幸好他常年跑外卖身体素质还行, 眼见村民们都在冷眼旁观, 不愿意帮他,他愣是自己打开了捕兽夹挪了回去。 大家都清楚,夜里留在外面, 等待白雾来临, 等待生人的结果只有一个被吃掉的结果。 还好是林露发现了他,帮了一把。 说罢,林露一脸奇怪:“好好的, 村里怎么会放着捕兽夹, 抓野猪?” 颜文若:“这村里不养动物,山上也没有野猪。” 林露:“那捕兽夹放那里抓什么?” 梁春冷不丁道:“小王。” 林露打了个哆嗦:“……”这话说的, 好像也没错?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小王接住的村民家前,为防万一,每个人都带上了竹编灯笼。 屋主对三人的到来很不满意,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脸色沉沉地转头离开。 颜文若注意到灯光下屋主和他的儿子的影子十分暗淡,似有若无的,倒是朝几人翻白眼,嫌弃那么多人会把她家弄脏的大娘影子是实的。 这一家三口里,只有一个大娘是活人,其余的都是活尸。 第372章 现在的她对所有人的影子都格外在意,她想等她离开游戏世界后,也会很难改变掉这个习惯。 小王在二楼的最角落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屋主的恶趣味,给他住的房间窗户很大,还是木质结构的,容易一推就开。 门栓是小王入住后想办法用东西塞住的,木棍加上他的打火机,塞得严丝合缝。 不然一到夜晚,他的房间就呈现我家大门常打开,欢迎大家来用餐的状态。 梁春看过他的伤口,她直起身说:“血暂时止住了,但今天是第五天,你需要撑过明天,知道第七天的凌晨山神日仪式举行完毕,才能完成任务才能登出世界。” 在房门附近的颜文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了动身体,挡住了外面似有若无的视线。 林露看见了颜文若的动作,也挪了过来,彻底把外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屋主的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楼,有些焦躁地在外面踱步,显然是闻到了小王身上的血味。 “要撑两天晚上?”小王因失血而白了脸色变得难看,垂眼看向被紧急处理过的伤腿。 事情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跟他一块同住的游客早就已经死了,没有人跟小王一块住互相照应,几人替行动不便的小王加固了门窗之后,都在夜色彻底降临前离开。 独自留在房间的人握紧了手中的灯笼,牢记今晚上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好好睡觉,绝不打开打开门窗。 其他人不说对小王能否平安存活抱有希望,但看屋主和屋主儿子的态度,对于他来说今晚是一场硬仗。 次日一早,游客们被村民们叫醒,要前往祠堂帮忙。 一瘸一拐的小王也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昨晚上一夜没睡,眼底两个黑眼圈明显,看见游客阵营的同伴,他几度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昨晚上他的窗户和门外有不少游荡鬼聚集,都是被小王身上的血味吸引过来的,觊觎藏在房间里的新鲜血肉。 要不是窗户被梁春她们加固过,只凭小王的加固根本防不住敲了一夜窗门的游荡鬼们。 为此他一夜都没能入睡,刚闭上眼睛,不是游荡鬼在敲窗户或者敲门的声音,时而还会伪装成屋主大娘的声音问他需不需要伤药。 小王根本不敢回答,假装自己睡着了,紧紧守着点燃的灯笼。 因为一夜没睡,小王困倦至极,他没办法拒绝村民们的要求,坐在位置上垂着脑袋剪纸。 他需要在红纸上剪出需要的形状,然后交出去,完成最终仪式所需的纸活。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孩在他附近嬉戏打闹,轻巧一推:“你耍赖,我不跟你完了!” “谁耍赖了?”那孩子不断后退,跟低头做事的小王后背相撞。 “嗬!” 正好剪刀刀口朝向小王,他被这么一撞,剪刀尖插中他的咽喉,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好多人都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血。 “是你撞的他!” “明明是你撞的他!” “你要是不推我怎么会撞到他?” “撞到了就撞到了,村长爷爷不是说还缺一点吗?” 要是平时,腿脚利索的小王及时能躲过这力气不大的相撞,可是今天他真的太困了,上下眼皮不断打架。 等他反应过来时,喉咙一痛,眼前被浓烈的红色占据。 这一幕被另一边的三人收入眼底,鲜血泼到桌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剪刀插中了大动脉,他的脖子变成了喷泉。 小王还是没能幸免于难,死在了第六天,如今游客阵营就剩下三个人。 第六天的太阳落山,等天色再次亮起,第七天终于来了。 今日是山神日,游客阵营的玩家们都严阵以待。 即便到了最后一天,不到出去的那一刻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山神新娘出嫁当天,村庄张灯结彩,到处挂上红灯笼,一派热闹。 一大早的,村长就带领着村民们举行了祭祀仪式,等黄昏时再将新娘送上山,这是本次古村之游的重点参观项目,每一个游客都必须在场。 人多的地方,事情永远少不了,三名游客汇聚在一块,同排而站,一旦有事能及时反应过来,互相照应。 每个人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不论老人还是小孩为了喜庆都画上了妆容,浓烈的红,雪白的脸,远远一看还以为是纸人集体成精。 身为游客的三人为了能泯然众人,忍痛跟着化一样的妆,她们的想法是这样的,要是正常得太突出,无论做什么都容易引人注意。 于是村里又多了三张猴屁股大白脸,饶是镇定如梁春,也忍不住眉头一抽。 上次也是化了这个妆,难看得要命。 不过幸好游戏世界内的妆容不会带到外面去,不用一出现在现实世界被当成神经病抓走。 村落中心,村民们汇聚在一起举行祭祀仪式,另一边,陶宁家里的热闹不输祠堂前。 有人来给陶宁梳妆打扮,准备黄昏上花轿。 “盒子里的东西呢?”喜娘探头一看,转头问。 陶宁在一身红衣坐在镜子前,怀里还抱着那只红衣娃娃。 身边站着把脸抹得惨白的喜娘,她穿得像个大红包,双唇削薄,抹了胭脂像是辣椒干。 陶宁低头看娃娃的发顶:“就在盒子里面。” 喜娘把盒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打开最底下一层的瓶瓶罐罐,无一例外是空的。 喜娘又问:“罐子里的胭脂呢?” 陶宁:“你们怎么送来,就怎么放着,其他的我不知道。” “奇怪了,那东西去哪里了?”靠着对山神的敬崇,喜娘还真不怀疑陶宁的话。 没有人敢对山神不敬这一观念早就在村民们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喜娘苦恼道:“要是不化妆,山神会不会不高兴。” 陶宁:“你觉得我还需要怎么化妆?” “……”喜娘仔细看了看,在华丽嫁衣的衬托下,陶宁显得更加雪肤花貌,朱唇不点而红。 任哪个正常人看了都不会忍心让这牡丹似的女子去送死,明明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喜娘说:“你脸白的跟死了一样,虽然不如我们脸上的妆,勉勉强强算看得过去。” 主要是现在已经没有第二份在神像前供奉过的铅粉和胭脂,拿其他的会对山神不敬,那不如不上妆。 陶宁:“……” 怀里的娃娃没忍住,抬起软乎乎的手拍了拍陶宁的手背,安慰她歇歇火。 背对着陶宁的喜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把,如果她觉得自己成为活尸也是活着的话。 她拿起梳子,掬起陶宁身后的长发,为她挽起发髻。 不甚灵活的十指不小心碰到陶宁的后颈,冷得人直打哆嗦。 这种蚀骨的冷意跟宣妙身上的有一定区别,她是如冷玉,喜娘的手指像是常年浸泡在水里的石头。 暗暗做出对比,并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偏心的陶宁如是的地想。 陶宁眼眸微动,看向了镜子,正巧喜娘也停了动作,双眼跟镜子里的陶宁对视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大婚当日,新娘开心点。” 陶宁语气淡淡:“都是村里的人,我能不知道你是谁吗?不用吓唬我。” 喜娘:“……” 吓唬不成,她顿时拉拉了一张惨白的脸,加快速度挽发,为发间簪上红珠花,就差最后一步红盖头没盖上。 喜娘和另一边的帮手抖了抖红盖头,听着远远的声音,将盖头盖上了她头上。 * 黄昏将近,一行人吹吹打打,来到了离群索居的小屋旁。 被深红纸花装饰的花轿停在了门前,红门帘被撩起,等着新娘出现。 小孩们也不嬉戏打闹,到处索要喜糖,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那一扇贴着喜字窗花的木门。 游客阵营的玩家也在队伍末尾默默围观,她们都全副武装的,等会要跟着村民们一块上山。 送嫁也是重点体验项目,上一轮游戏梁春和其他几个伙伴就是趁这个机会留在山上,因此得到了道具。 还以为是幸运神的恩赐,没想到是死神的馈赠。 最紧张的反而不是从没体验过的颜文若和林露,而是梁春,时间不断流逝,她紧握着手里的武器。 听说陶宁那样厉害,跟自己见过的完全不一样,那是不是有可能,这次出嫁会有新的变动? 游戏世界的结局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强大到一定程度,能改变整个副本的性质。 而且游戏内的时间也会流逝,只是跟她们所处的现实世界不一样,忽然多出来的楚阙就是很好的证明。 以及陶宁也是。 好一会后,木门被打开,一道盖着红盖头的修长身影站在门后,身边是不情不愿的喜娘,伸着胳膊搀扶她。 第373章 敲敲打打的喜悦在她出现时重新奏响,只听乐声都觉得欢天喜地。 梁春和颜文若眼底出现一丝期待。 然而事实叫她们失望了,一剑捅死无数次从村民手中死里逃生的楚阙的陶宁没有悍然拔剑,一身红装将全村屠个干净,挥挥衣袖离开。 而是在一众注视下,她抬起一只脚,迈过了门槛,紧接着是另一只脚,站定在门外。 这身嫁衣匆忙改了腰身,可裙长没有办法改变,匆忙赶制的红绣鞋露在裙外,鞋尖绣着一双鸳鸯。 高挑的身影披着盖头,双手抬至腹前,矜持优雅,在喜娘的催促下,她抬脚踩在村民们临时铺就的红布上,一步一步走向精美繁重的花轿。 “入轿——” 陶宁双眼微垂,只见轿子里只放了固定好的椅子,椅背上有着无数道捆绑后留下的磨损痕迹。 要是陶宁会反抗的话,那上轿子前的她也会被困在轿子里,被限制了行动。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陶宁交叠在腹前的双手是被捆起来的。 行动间,不少人都看见了陶宁宽大袖子下被捆起的双手,然后被喜娘伸手一理,那袖子又盖住了她的手和手腕。 梁春她们眼睁睁看着陶宁坐进了花轿里,林露不知道陶宁的本事,哪怕知道她是灵秀村里长大的人,还是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她明明那么年轻,却因为从没吃饱饭穿过好衣服自愿将自己献祭。 掀着轿帘的人放下帘子,遮住了轿中人的身影。 仔细一看门帘上绣着的并不是什么精巧花纹,而是一整片不知名的图案,因为是用金线绣成的,华贵非常。 “起轿——” 随着村长一声令下,乐队先行,轿夫们合力抬起花轿,跟着乐队后上山。 太阳下山,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缀在队伍后的三人下意识对黑暗感到紧张,想去寻找灯笼,然后才想起今天是山神日,白雾不出,村民们也不会变成游荡鬼。 即便如此,众人心中的紧张依然一分不少,不由自主挨在一块,把梁春夹在中间。 快要变成夹心饼干的梁春:“……”算了,还能推开怎么的,只好凑合着走了。 村民们高举手中的火把,火光连成一片,通往山上的道路像是卧着一条火龙,在夜色中不断往前游去。 难得的一年一度不需要灯笼就能出门的日子,大家都十分兴奋。 上山的路程很漫长,山路陡峭,但在前面村民开路的情况下,倒也好了点。 也不知道走了到底多久,那乐声依然不停歇,也没见乐队的人换过人吹奏,一直都是同一批人再吹奏,像是长了个铁肺。 越是这时候,周围村民大部分都不是活人的骇人感在游客阵营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陶宁稳坐轿子中,听着外面的吹吹打打,她抬手撩开一侧窗帘。 一张涂脂抹粉,消瘦干瘪的脸出现在窗口,直勾勾地盯着陶宁,厉呵道:“你要干什么?” 陶宁伸出两根手指:“让开,不然我戳你眼睛。” 说完,她连倒数都没有,伸手朝喜娘双眼戳去,活尸也是要用眼睛看的,眼睛没了可没有恢复的办法。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陶宁都快死山神嘴里了,变得无所畏惧也正常。 可是她还要活很长时间,跟陶宁较劲反而是自己吃亏。 喜娘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闪开:“……” 二次吓不成,她不情不愿地让开,露出外面山路的景色。 她不会怀疑陶宁对自己的话有多高的行动力。 “还是第一次上山被人抬着上,看来着做山神新娘还是有点好处的。”陶宁将外面的景色收入眼底,感叹道。 这话传入喜娘耳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想向陶宁。 却不想她早就放下窗帘,低头活动自己的手腕,从袖子里爬出来的宣妙一脚把捆手的绳索一脚蹬到地上。 陶宁摸了摸绳索勒出来的痕迹:“还真是有点疼。” “才一会就疼了,下次我快点吧,真是娇气。”说是这么说,攒了几分精神的宣妙探头去看陶宁的手腕。 这几天她总是昏昏沉沉,睡着的时间比清醒时间长得多。 现在倒好,解开绳索已经觉得费力,就更没有抹去伤痕的能力。 她抬手,在陶宁手腕上摸了摸,力度轻轻。 陶宁把袖子拉高一点,完整地露出勒出来的红痕:“还有下次?那下次是什么时候,你亲自捆吗?地点在哪,是不是在床……”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来,被鬼王娃娃一记毫无威胁力的眼刀制止。 陶宁正经了神色,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的内丹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来。” 宣妙一屁股坐上陶宁腿上,活像女皇登基,下巴微抬:“有我在,你肯定没事。” 很好,虽然还迷迷瞪瞪,但还是鬼王的气度。 吹吹打打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颜文若都快觉得她的腿不是她的腿,不敢想象要是七天都要爬这座山,她们之间到底还有谁能活下来。 怕是都腿疼得走不动道,站原地等游荡鬼把大家都吃了,颜文若气喘吁吁,暗暗发誓等回去了一定要加强锻炼。 梁春和林露倒还好,她们两个人一个是游戏老手,一个是徒步爱好者,这点距离只是觉得有点累,体力还是有的。 花轿被放在熟悉的竹林前,众人都散开了,唯有村长对着竹林深处煞有介事地说着什么,然后趴伏在地,长长不起。 一众村民也跟着效仿,趴伏在地上,像是等待着谁的同意。 只有轿子里的陶宁稳坐如山,她对怀中的宣妙说:“怪不得大家都不敢去竹林深处,这么多年过去才给我发现你的存在。” 原来是村长带头作秀,给大家营造山神就在竹林深处的假象。 虽然竹林深处的确是山神,只不过是真山神,不是吃人不眨眼的假山神。 面对这结果,宣妙也不知心中该有什么想法。 一阵风从竹林深处吹拂而来,像是来自谁的允准,村长和村民们都激动不已,纷纷叩谢山神。 风吹动了轿子上的红帘,陶宁的手一顿,眸色深沉。 既然礼成,村民们都纷纷散去,待他们离开了,山神自然会出来迎接祂的新娘。 精美的花轿被停在原地,等到第二天才会有村民上山将新娘被接走的花轿收回,来年继续使用。 游客阵营的人才喘口气,又要下山,要等十二点一过才会登出游戏世界。 颜文若只好拖动双腿,跟着村民们下山,依然要提起精神熬过今晚,在下山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她双眸紧缩。 她看见的花轿,和刚刚看见的花轿大不一样,虽然花轿还是那么的精致华美。 但这一次颜文若能看见花轿上萦绕的黑雾,浓重的黑雾几乎要把花轿尽数吞噬,看不清真切。 颜文若揉了揉眼睛再看,似乎能听见风声传来的哭声,源头好像就来自于那花轿。 胳膊被人拉了一把,是梁春叫她下山,颜文若几度欲言又止,只好也下了山。 都是命悬一线的人,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人群散去,不知过了多久,微妙的风又吹了过来,周围气氛陡然讶异,变得更加寂静。 陶宁扯下盖头,双眸紧盯不住翻动的门帘。 有什么存在过来了。 第230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5 暮色四合, 硕大的红月高悬天边,将天底下的一切都镀上朦胧而微妙的红。 山下村庄开始举行庆祝,他们将剩下的祭品端上了流水席, 高高兴兴地坐下开席, 不论男女老少,都哄抢着每一道端上来的菜。 玩家阵营的人闻到那味道,差点就要吐出来了,一想到这些肉香四溢的大菜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忙退到角落里看村民们齐聚一堂吃流水席,要是不知道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 只看眼前倒也觉得其乐融融。 躲在一边的玩家阵营察觉到有人站在更远的阴影处, 都小心朝那边看去。 穿着花布衣的中年女人站在人群边缘, 于阴影处, 抬头仰望着巍峨辉煌的祠堂,目光呆滞, 久久没有动作。 祭祀即将迎来结束, 花婶的今年的用处也就没了, 大家伙都忙着多吃点,没有人去邀请她一块坐下吃。 梁春认出了她,这是专门给灵秀村新娘做嫁衣的花婶。 记得小贞就是她的女儿, 陶宁身上的嫁衣本来是做给小贞的, 现在穿到了陶宁身上。 似乎是诅咒般的,象征着喜庆的嫁衣出自她手后,穿上的人都遭遇了不幸。 跟其他新娘对比起来, 小贞在出嫁前死亡, 已经是不错的结局。 玩家阵营的人都以为小贞死在了新娘楼中,梁春也这么认为, 她还认为楚阙是看见了新娘楼里的惨案,将计就计,把杀死的张雷藏在山神新娘的床底下。 第374章 察觉到了玩家阵营这边的目光,花婶朝她们看去,在三人警惕又害怕的目光中,她转身离开。 细瘦伶仃的身影慢慢朝黑暗走去,没有一次回头看过灯火辉煌的祠堂。 * 区别于山下的热闹,山上寂静非常,风中隐约传来谁幽怨的哭泣。 这种哭声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次的,上上次的,之前的无数次都是这么哭,睁着泪眼,却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被来者收割性命,只剩下一顶空花轿。 从竹林深处悄然而至的黑影早就对这种哭声见怪不怪,心情也早就从一开始的兴奋,终于能掌控别人的生死,转变为无趣。 哭声么,哭来哭去,都是差不多的,没什么新意。 今天祂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最好吃的那个已经死了,赶着上门送死的勉强吃一吃塞塞牙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灵秀村那么多人里,祂最不愿意的就是选中桃子…… 虽说她是祂看着长大的,总是痴痴傻傻,闷葫芦一个,但祂总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好像选中她作为新娘,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不然一个孤女,又有什么理由平安长大至今? 今年却不一样,祂觉得自己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差最后一步。 而且体内的内丹渐渐为祂所用,或许此消彼长,本体彻底消亡的时候,这一颗内丹就彻底属于祂。 正想着,从黑暗深处呼啸而来的黑影已经来到了花轿前,卷起的风吹动了花轿的帘子,一双鸳鸯绣鞋在轿子中若隐若现。 幽怨凄楚的哭声依然在继续,似乎因为谁的到来变得更加明显。 黑影心情变得更加激动,身心也变得澎湃起来,再吃一人,祂就拥有更多力量降服那颗内丹了。 祂伸出手,准备撩开红帘,手却一顿,祂心想:怎么这哭声一直在重复? 不对,有诈! 强烈的危机感冲上大脑,等黑影反应过来抽手时,已经晚了。 突然,眼前寒芒一闪,黑影下意识闪身躲避。 然而祂快,却快不过那一把剑,雪亮剑锋刺破红帘,瞬间将其化为齑粉,露出轿子中端坐的人影,目光如冰。 那柄快如闪电的长剑犹不停止,刺中黑影的心口,将祂钉在山壁上,无法动弹。 黑影伸手去抓剑柄,却被认主的破横一震,啊的惨叫一声,震掉半只手。 “能从破横剑下逃脱的人,还没有出生,省省力气吧。”轿中传来戏谑女声。 一阵轻微朱钗碰撞声,有人弯腰从矮□□仄的轿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抓着一方红盖头。 “砰——!” 霎时间,身后华美的轿子四分五裂,落了一地残骸。 那阵似有若无的哭泣声也跟着消失,附着在花轿上的怨灵没来得及现行,大张着无形的嘴,就被陶宁连带着本体击碎个彻底。 载着那么多次新娘去送死,这顶花轿早就不是普通的花轿,变得怨气重重,丧失了理智。 在假山神的操控下成为伥鬼,拼了命挽留想要出逃的其他新娘,要她们也重蹈自己的命运。 现在都被陶宁顺手超度,她如过无人之境,站到黑影眼前。 黑影睁大了双眼,显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始料未及,拼尽全力要挣脱束缚。 可那柄长剑如山峦般沉重,无论祂如何挣扎,依然纹丝不动。 黑影能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步虚弱下去,临门一脚,一步登天的机会就被眼前的程咬金给毁了。 祂又是气又是急,嘶哑道:“你到底是谁?” 这绝不是桃子,只看面容跟以前一模一样,但是桃子拿不动长剑,也没法震碎花轿。 桃子也不会拥有这样锐利的眼睛。 陶宁:“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你是谁?” 她才不傻,给仇人留姓名,最好的仇人应该是死得一无所知,悄无声息。 黑影气急,先前被剑柄震伤的地方慢慢消失。 这是一把至刚至猛的剑,专诛邪祟。 此时红月出云外,明亮的红月光映照在大地上,穿过竹林叶片缝隙,映在了黑影脸上。 这假山神模样并不恐怖,也不可怕,反而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里也找不到的平平无奇。 身上穿着粗糙简单的布衣,脸上皱纹横生,犹如缺水的老柑橘皮,只有心口处流处的黑血表明祂的不同寻常。 鸳鸯红绣鞋停在了山壁前几步外,陶宁上下打量对方:“我现在应该叫你村长,还是应该叫你兵怨?” 被红月光映亮的,赫然是村长的脸,他唇角挂着一线黑血,浑浊的双眼被全部黑色占据,煞气深重。 山下,流水席上,年轻人端着一大盆肉上桌,还飘着热乎气。 他扭头看去,主位上还是空着的:“村长怎么不在?” 桌边等候的村民们一哄而上,顷刻就将那一大盆肉瓜分干净,吃得满嘴流油。 终于有人擦了嘴巴回答年轻人的问题:“不知道啊,刚还看见村长在那坐着的,可能老人家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吧?” “村长每年都这样,东西舍不得吃,都分给大家伙吃,真是好人啊。” “应该是吧。”年轻人便不多问了,转头去盛来新一盆肉。 他不吃这些肉,但将来会成为村长的他乐于为村民们做点事情,为将来积攒威望。 就像当年的村长一样,舍己为人,德高望重。 * 附身在村长身上,借着他身体长官灵秀村多年的兵怨很惊讶:“你还能知道我?” 陶宁伸出指尖一弹剑柄,哂笑一声:“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区区兵怨很难分辨?” 兵怨一噎,祂自己偏安一隅久了,身怀异宝,早就变得坐井观天。 可就这么死去,也太不甘心了。 兵怨心念一动,山林另一边深处响起一阵异动,不知道兵怨从哪搜罗来的走尸骷髅都破土而出,鬼哭狼嚎地朝这边用来,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 陶宁看也不看那些只有样子唬人的虾兵蟹将,一挥广袖。 只见绣着金线的袖子里飞出一叠符箓,仔细一看全都是用铅笔画成的,但威力一点都不少,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力飘然而至。 轻飘飘的几张纸,能对满身怨气的它们造成什么伤害? 转瞬之间,一撕就破的纸张飞到眼前,自发列阵,猛然爆发出耀眼金光。 为首走尸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连最后的悲鸣也无法发出,直接死在数道符箓围攻之下。 不过几个呼吸,那浩浩荡荡,叫人惊心的走尸与骷髅全都消失,兵怨直接元气大伤。 兵怨撑不过三招,最后一张符贴在兵怨额头上,陶宁朱唇微启动:“缚。” 贴在头上的拘灵符瞬间生效,兵怨浑身一震,藏在人身体里的祂被一阵不可抗力吸走,被束缚在灵符前,祂还不忘带走那颗内丹。 双瞳颜色恢复正常的村长软倒在地,不省人事,只是看着更加苍老,还是壮年的他看起来跟垂暮之年的老人无甚区别。 肩膀上的剑,以及身上的其他伤口都消失不见。 并非是陶宁不打算杀他,而是村长常年被兵怨附身,二者几乎合为一体,变得半人半鬼。 灵秀村里就没有几个活人,全是半人半鬼,兵怨混迹其中,小心谨慎些想不被发现倒也不难。 也是如此,才能躲过陶宁数次猜测,直至今日彻底揭开真面目。 村长失去了兵怨离死已经不远,或者说他早就应该死了,只是兵怨的怨气撑着他活到今天。 将兵怨从村长身体里抽离后,陶宁竟是原地撕开拘灵符,将兵怨给放了出来。 一团如墨般浓稠得化不开的黑色人影出现在陶宁眼前,出现的刹那,周围瞬间冷了下来。 祂不解其意,但下意识朝远方逃去。 但还是那一柄无处不在,快如闪电的剑拦住了祂的去路。 意识彻底消亡之际,祂只看清了剑身上篆刻的两个字——破横。 远在灵秀村之外,是一处古战场。 那里经历过数次战争,茂密山林里藏着数个乱葬岗,埋藏着无数具无人认领的尸首,怨气冲天。 兵怨,也就是在那时候诞生的。 本是集战场亡者的怨气而生,战事平息后,再也没有更多怨气滋养,多年来都虚弱无比。 再加上只隔了一条河就是香火鼎盛的山神,在她管辖之内,兵怨更是把自己当鹌鹑。 可外面鬼怪横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祂这种虾米就是会被小鱼们虎视眈眈,思来想去,反而是山神管辖内最安全。 那时候还灵秀村供奉着宣妙元君,祂碍于山神的威能不敢靠近村庄,只好借着夜色,匆忙上了山躲藏了起来。 在灵秀山上一藏,就是一百多年,等祂被喧闹声惊动时,发现自己藏身的地方涌进来了好多人。 第375章 有村民,有道士,有道童在点蜡烛,还有幸存的妇女在洞口外缠着红线。 祂一直忌惮的山神竟然被人砸碎扔下寒潭,冷白的茧被砸成碎片,一块一块扔了进去,水声扑通扑通响。 灯火幽微,祂悄然出现在人群中,亲眼看着令祂胆战心惊山神即将消亡。 祂头一次觉得,再厉害的山神,也不过如此。 一个珠子滚了出来,兵怨直觉这是好东西,鬼使神差般的捡了起来,把自己变成人形。 当时里面昏暗,大家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还真被他蒙混过关。 那道士竟然也是半吊子,竟然没看见混在村民群中的兵怨,让祂跟着下山。 可兵怨是集诸多亡者怨气而生的产物,混沌无形,只敢在黑夜里游走,连自由行动都做不到。 于是祂选择了附身于人,人能在百日里行走,失去山神庇佑的灵秀村就是扔在街上大餐,任人采撷。 自那时起,之后的每一任村长都有兵怨的影子。 祂觉得祂也想要香火,于是被砸毁的山神又被起复,祠堂主殿又被清空,放上了像模像样的神像,墙壁的灰尘被拂去,开始修补缺失的壁画。 祂觉得祂还能更加强大,于是在某个村民非自然死亡的时候,渡怨气复活了尸体。 孩子死而复活的家人喜极而泣,身为村长的祂趁机宣扬山神显灵。 渐渐的,祂拥有了几乎一村的活尸拥趸,拥趸们自发地感恩山神。 于是附身村长的祂跪在缠满红线的神像前,一本正经地征求山神的意见。 祂知道,真正的山神在竹林深处,化成了碎片,不会有人回答祂。 长长的仪式过后,附身第三任村长的祂站了起来,宣布了祂的第三个愿望——“山神太孤独了,祂想要一位新娘,在祂身旁侍奉,荫庇大家。” 素白修长的手伸来,一举捏碎了兵怨的残魂。 灰黑的气息彻底逸散,化为尘埃。 一如最开始的那样,一颗散发灵光的内丹掉了出来,被陶宁稳稳接住。 陶宁另一手托着白中透着丝丝缕缕的红的内丹,眼底闪过了然:“原来是这样。” * 山下流水席正热闹着,基本吃饱了的村民们向身边的人分享剩下的肉食。 陆陆续续还有新的人加入进来,这些人都是山神日之前死去的人,被流水席上的村民们招呼着一块坐下,一块分享食物。 游客阵营在一边焦急等待,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复活,还跟正常人一样亲切打招呼,她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看那阖家欢乐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梁春忽然觉得有点理解灵秀村村民的祈愿。 死去的亲人复活,记忆也在,还跟之前一样相处…… 一只汗湿冰冷的的手抓住梁春的手腕,她心头一惊,差点甩开那只手,然后才发现这是颜文若的手。 颜文若眼底倒映着诡谲的一幕,忍不住心头发寒:“杀死一个人,复活一具尸体,可是他们真的还有人的感情吗?还是为了融入大家故意伪装出来的假象?” 梁春:“……” 正说着,梁春看见有个刚复活的年轻人没吃饱,在等待另一盆肉上桌的时候感到不耐烦了,对殷切问候的亲娘露出垂涎的目光。 他娘手上却紧紧提着灯笼,暗淡的灯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那念头最终一闪而逝,清楚明白,要是没有灯笼的存在,今夜不仅锅里的肉会成为流水席上的主菜,坐在一旁的活人村民也会是流水席上的一道菜。 这一场流水席即将进入尾声,差不多就要到凌晨,即将各自散去。 山神日将在今日结束,再等来年。 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在此刻产生,最先倒地的是刚复活的活尸村民,然后尸体迅速腐烂。 将一边的亲人惊讶得半天不会动弹,紧接着一批又一批,数不清多少村民倒下。 有的迅速腐烂不成人形,有的更加彻底,直接变成一副骷髅,只能凭借骨架上穿的衣服辨认。 “怎么回事?!媳妇怎么死了?” “我的儿啊!” “爹!妈!你们怎么了!” 只一眨眼的事情,祠堂前还能站着的人净剩下不多。 年轻人提着桶去盛肉,只见站在大锅前的中年人忽然浑身一震,有什么东西被抽离,随后轰然倒地,一身骨架摔得七零八碎。 “六叔?!”年轻人扔了桶,出门一看,结果外面跟里面也没有区别。 遍地尸体,遍地号丧,回望宴席主位,作为主心骨的村长依然迟迟不归。 年轻人诧异不已:“这究竟什么回事?山神怎么不显灵了?” 现在距离凌晨还有一点时间,游客阵营的人担心伤心的村民们迁怒,把自己藏的更深。 刚刚还在大吃大喝的村民变成一地尸体的事情,还是给她们留下不小的印象。 一点点庆幸,加上三室一厅的心理阴影。 饶是几人在这几天里胆子一度磨练,还是要被这场景差点恶心得吐出来,早就知道村子里活人不多,没想到是这么少。 到现在能站着的,粗粗一看不到二十个。 林露:“怎么忽然变成这样,难道山神日结束都会这样?” 还是新手的林露还没闹明白游戏世界内的运行规则,她还以为副本都是一成不变的。 同样受了不少刺激的梁春摇头:“不是这样。” 至少上一次不是这样,藏到最后的兄妹两在登出之前,还能看见慢慢散去的村民们。 那就意味着山上出现变数了,唯一的变数也只有—— 颜文若一脸感叹:“知道她可能很强,但是没想到她比关底boss还强。” 梁春:“这时候你不觉得她就是关底boss了?” 颜文若连连摇头:“哪家关底boss会杀自己手下的小怪,肯定是越发展越多,巴不得能占领全世界那么多。” 梁春深以为然,并开始拼命回想围观最强npc屋顶被砸穿,并在她家呆一夜会不会有什么报复。 林露满头雾水:“你们在说谁?什么关底boss?” * 陶宁现在没空去报复梁春,她差不多忘了这件事。 竹林深处,有人踱步其中,怀里抱着一人,她紧靠在陶宁怀中,只露出半张侧脸。 之前陶宁猜测得没错,越到山神日,宣妙就会越虚弱,从她出花轿开始,宣妙一直待在陶宁袖子里。 事情结束后,她出现在陶宁眼前,依旧是脸白如雪,唇红若血,缥缈似仙瑶画卷。 陶宁递出掌心内丹:“东西拿到了,你拿去炼化吧。” 宣妙沉默一会,迟迟没动,而后软倒下去,被着急的陶宁接住。 “怎么会昏过去?”陶宁单膝跪地,半抱着宣妙,忙上手检查。 结果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精神太紧绷,放松精神后反而自伤,所以昏了过去。 这结论也是让人啼笑皆非,要是宣妙醒来之后,肯定又会说堂堂鬼王。 来不及多想,陶宁将那颗本属于宣妙的内丹喂了回去,将人抱起,走向山下。 她准备把宣妙安置在山下屋里,等她彻底炼化自己的内丹醒来。 而且还有些事情,需要她下山处理一趟。 被扔在一边的破横嗡的一声,自发从地上飞起,飞到陶宁面前,变成一人能踩的距离。 陶宁抱着人,踩上了灵剑,一路飞驰而下。 而山下因为亲人突如其来的死去,彻底陷入悲痛之中,距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 游客阵营三人组开始转移阵地,前往更安全的地方躲藏。 第231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6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十九分钟。 灵秀村内哭声四起, 有的抱着家人的残骸,如无头苍蝇般乱转。 有三人在夜色中潜行,连灯笼也不拿了, 借着满地的障碍物一路往人烟稀少处跑去。 其实她们想过往渡口跑去, 有什么意外能往山林里走或者跳下水躲藏。 但是被梁春提点,晚上的河水里不保证会有什么东西出现,瞬间打消了两人往村口走的想法。 思来想去,还是走向了偏远的小屋处。 她们的想法是这样的, 被送上山的桃子无父无母,家里也不会出现活尸亲人, 而且现在大家都忙着哭丧, 那里反而是最合适的。 于是几人一拍即合, 互相掩护地往陶宁屋子处走去。 梁春犹豫片刻, 不可否认这想法是最正确的。 抱着屋主可能正忙着,没那么快回来的想法, 梁春跟在两人身后一块到达。 终于离开的最热闹的中心地带, 周围终于安静了点, 渗人的哭声被几人抛在身后。 忽然,林露低声说:“那个黑点是什么?” 两人一愣,也下意识抬头看去。 远远的, 只见红月下有人携月色而来, 衣袂飘飘,恍若是踏着祥云而来的姑射仙人,翩然落地。 第376章 她脚下发着光的东西竟是一把长剑, 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线弧度, 自发缩小,飞进陶宁袖中。 逃命三人组呆住:“……” 妈妈呀, 我看见仙女了。 仔细一看,陶宁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身披红衣,脑袋靠在陶宁锁骨处,只隐约露出半张姣好侧脸。 虽然看不清真切,但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个美人,红莲似的美人。 陶宁怀抱着宣妙,往家门方向走去,跟待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 逃命三人组:“……”哦豁。 现在怎么办,是扭头就跑,还是以示友好寻求庇护? 村里的动静怎么看都很有可能就是她搞出来的,传说中能改变副本性质的大佬,竟然真的存在。 现在就站在大家眼前,淡漠目光落到她们脸上,不悲不喜。 只随意一眼,让几人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差点产生自惭形秽的错觉。 低头一看指尖上干干净净,然后才反应过来她们在下山之后已经把脸上可笑的妆容已经洗掉了。 颜文若被看得一哆嗦,下意识露出友好笑容:“哈哈,刚忙完回来啊,你把谁抱下来了?” 陶宁垂眸复而抬眼:“山神。” 众人:“!!!” 山神?! 她上山一趟把山神给抱下来了?!还以为会被她杀了…… 不对,这个大美人怎么看都不像壁画里黑乎乎的小人,穿的是红色衣服,像是女的。 那娶新娘又是怎么回事? 但话说回来,要是女山神要求娶新娘,倒也不是不可以。 似乎看穿了眼前三人的心理活动,陶宁又说:“假的已经死了。” 语罢,她抱着人往屋子里走去,木门自发关上。 三人宕机的大脑久久后才开始转动,林露问:“她说什么?” 颜文若脑子里全是缓冲符号:“假的山神已经死了,她怀里抱着的才是真的。” 梁春恍然大悟:“我说山神怎么前面和后面做的事情那么割裂,原来是有真假山神。” 那么问题来了,等她们出去之后,《山神娶亲》这个副本会变成怎样? 真正的关底boss看起来不像是能从陶宁手里活下来。 林露看腕表:“还是别管这些吧,距离我们出去还剩下三十五分钟。” 饶是最稳重的梁春也被刷新了认知,被冲击得不轻:“要是有真假山神,大家都不知道,还协助完成了那么多次的山神娶亲任务,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算她们看见了无限界宁采臣(女时候)? * 屋里,搁在梳妆桌上的红烛无风自燃,墙上映出两道亲密贴合的人影。 陶宁附身把怀中的人放下,握住了她的手检查。 躺在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胸口平静,内丹在她丹田中徐徐运转。 一会后,陶宁把探查完的手放下,她双手依然冰冷。 或许等彻底炼化之后,宣妙也能拥有体温和心跳,天地间任她驰骋。 鬼王境修为无所不能,只要愿意,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炼化内丹还需要一点时间,陶宁准备出门一趟。 坐在床边的人在宣妙眉心落下一吻。 倒也不用担心又不长眼的人过来打扰她,敢打扰正在修炼中的鬼王,那是自找死路。 为防人提前醒了找不到人,陶宁特地留下了小纸条,理了理衣服。 “吱呀”关上的大门又被打开,门后站着的人影依旧没有脱去婚服,未施粉黛也惊艳。 跨出门槛,陶宁觉得有什么不对,扭头一看,有三个萝卜头蹲在门边,肩并肩地排排坐。 动作一顿,陶宁问:“你们在干什么?” 好好的,做什么在她家门前蹲守? 林露刚刚还好,又看见陶宁出来便开始哆嗦,她哆嗦地看向腕表,哆嗦回答道:“我、我们在等游戏结束时间。” 另外两人神色微变,紧张地看着陶宁。 她们也不清楚陶宁究竟是哪一方的人,知不知道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就这么说出来了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只潜意识觉得这里或许会更加安全,所以才会留在这藏着。 话语落下,林露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匆忙找补:“就、就是,等车来接我们,还差一点时间,外面有点乱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 越说,林露声音越低,心脏不住砰砰跳。 陶宁才想起这事,抬头看向天上大月亮:“那快了,还剩下二十分钟你们就能登出。” 从此之后,《山神娶亲》副本将不存在,之后会变成什么,那就不是陶宁会考虑的事情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她的目的向来也只有一个。 正紧张的三人:“?”听这口气,难道她也知道外面的人? 难道陶宁不是游戏世界里的npc,也是现实世界里的玩家吗? 可要是玩家的话为什么游戏版面显示人数从没有她,难不成她用了什么道具隐藏自己? 回想这些天陶宁都游离在玩家和村民之外,行踪扑朔迷离,目的也扑朔迷离的。 之前大家还好奇,她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被选中做新娘。 该不会陶宁潜藏多日的目标,就是为了把真山神带下山吧? 太多的疑惑没能问出口,陶宁人影已经走远,大步流星。 一想到陶宁可能跟副本里的其他npc不一样,梁春忽然就不害怕了,还产生了跟上去看看她要去做什么的念头。 梁春提议道:“我想跟上去看看,你们要一起不,不愿意留在这里等二十分钟就能出去。” 林露靠苟这个字苟到现在,闻言面露犹豫。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去看。”颜文若听出了梁春话里的意思,利落起身。 话都这么说了,看在多日一块抱团苟命的份上,林露也想去看看。 主要是她真的很好奇陶宁究竟跟山神有什么关系,被送上去的人怎么又下来了。 月上中天之时,有人一身红衣走在路上,步履沉稳。 又经过一户人家,身后多了几条小尾巴,亦步亦趋,鬼鬼祟祟。 起初三人组不清楚陶宁到底要去哪,看清方向后,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不就是祠堂,刚从那里来,不就是回那里去,这有什么难的。 陶宁没有理会她们,自顾自地走着,绣着花卉的裙角在夜风里翩跹。 很快,她就走到了村庄最中心处——祠堂。 从她家出去村外渡口方向,又几条路能走,但是都必须要经过祠堂。 村民们居住的房子经过数年来的规划,都围绕着祠堂建造,为了表示对山神的尊敬,经过规划的每一条路都会经过祠堂面前。 不多时,陶宁就到了地方。 祠堂前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在特殊日子时村民们齐聚一堂,共同庆贺。 延续多年的习俗,在今天却成了例外,本应该摆着流水席的宴席七零八落,遍地尸体。 还活着的村民顾得上这个,顾不上另一个,最后无助地坐在中间痛哭。 要是不知道灵秀村的真面目,还真以为今日是喜事变成丧事,分外可怜。 不知道陶宁什么感受,颜文若她们是绝对同情不起来的,生老病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把死去的亲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留在身边,还要谋害活生生的人命。 这跟吃人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陶宁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一村民的的注意,他睁大了双眼,愣了一会,哭得嘶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桃子?你怎么还活着?” 这熟悉的名字顿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急走几步上前,看清了红月光下的人影。 真是桃子不错,穿着嫁衣的她竟然又出现在了山下。 忽然想到什么,村民看向身边的白骨,另一边的残尸,伸手指向她:“是你,是你破坏了仪式,你罪该万死!” 村民们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无处可以依托的哀痛终于找到了发泄地方。 陶宁不为所动,只四处寻找她想找的人,竟发现没有:“奇怪,她会去哪?”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都往陶宁汇聚而去,眼底燃着愤怒的火光。 “你竟然还活着,谁让你下来的?”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下来的?” 灵秀村这名不符其实的地方,把鬼变成人,却又把人变成了鬼。 村民们把陶宁团团包围,围在了中间,看得暗处的几人心惊胆战。 虽然心里清楚以陶宁的实力,她不会出事,要是贸然出去出事的反而是她们,但看这情况,的确吓人。 任谁被一群冥顽不灵,执意要送你去死的人包围,都会觉得恐惧。 “她怎么下山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仪式是不是没有完成?” “山神不显灵,一定是你的错。” 第377章 “我早就说过她是个不详的人,果然嫁给山神后就发生了不详的事情,你把我儿的命还回来!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天生克亲的东西,克死了自己爹娘,现在又祸害村里,早就应该丢河里淹死,让她饿死!” 陶宁终于有了反应,她看向一脸悲愤的村民:“不就是要复活你的家人,想要复活很简单,我也可以。” 说着,她指尖一动,袖中飞出一道符箓,没入一具白骨中。 霎时间,犹如神灵显灵,村民们眼睁睁看着白骨生出血肉,渐渐恢复成人形。 那被复活的青年撑着双手坐起来,迷茫眨眨眼睛,对着一中年人奇怪道:“爸?你们在这干什么?” 这一手让众人叹为观止,久久没有语言。 梁春低骂了一句,她的想法又改变了,陶宁绝对不是现实世界里会有的人。 她像神仙,挥挥手就能活死人肉白骨,掌管生死。 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的神情,那青年又失去意识,躺了回去,重新变成白骨的模样。 “!” “又、又变回去了!” 这一幕给大家的刺激不能说不大,这可比需要保存身体完好的山神强多了,甚至不需要尸体,一副骷髅就能做到。 祠堂前的大家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用警惕又恐惧的目光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让出一片真空地。 山神对大家有所要求,可陶宁不像是对大家有所要求的人。 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可怕。 陶宁目光冰凉,看过每一张在月色与灯火下晦暗不明的面孔:“我可以帮你复活你死去的亲人,条件是以命换命,你死了,就能换一个人活过来。” 她直视对方:“你愿意吗?” 被问话的村民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以前是一个新娘,你怎么还坐地起价,要一命换一命了?” 陶宁语言如刀:“那是因为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不心疼。” 这话却惹了众怒,才平息下的怒火卷土重来,燃烧得更加猛烈。 “她在妖言惑众!冒犯了山神,应该烧死她给山神谢罪!” “对,说不定烧死她之后,山神就会宽恕我们!” 村民们一呼百应,祠堂外的人都高高举起火把,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眼里。 都破罐子破摔似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既然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或许她死了就能终结一切。 要不是宣妙还没那么快醒来,陶宁还真懒得搭理这些人,只是刚刚心念一动,多说了几句。 果然都烂到根子里了,那就没必要都留着了。 人群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片刻,有人捂着空荡荡的胳膊发出惨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她砍了我的手!” 只见被围在中间,束手无策的陶宁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剑,沉重冰冷,钝似无缝。 地上则多了一截带着衣服的胳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一截手臂完完整整切下来的。 速度快得几乎没人看见。 更令人心惊的是,掉在地上的胳膊伤口上蒙上一层薄薄冰,这一层冰封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免去鲜血胡乱喷溅,溅得到处都是。 “!!!” 刚还怒火中烧的众人被一盆冷水浇灭,都举棋不定地互相看。 没了主心骨,也无人指挥,剩下一帮乌合之众自然成不了什么事。 有人说:“你不是桃子,你是谁?” 桃子绝不会有这样的功夫。 陶宁笑了:“不好意思,我杀人从不用留姓名,你们死了也是白死,要是不怕死的尽管来。” 众人:“……” 杀鸡儆猴卓有成效,剩下的人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心情继续奉陪。”陶宁一手拎着长剑,一脸客客气气道,“我过来是打算找一个人,你们见过花婶吗?” 要不是被砍伤的村民还躺在地上哀嚎,还真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人了。 这时,后面出来谁的喊声:“不好了,花婶发疯了,她要烧了祠堂!你们快来拦住她!” “让开。”陶宁冷喝道。 一声令下,在生命威胁下,都自发让开了路,祠堂前果然有人端着木桶在泼洒什么。 之前村民们有的忙着号丧,有的不死心在祠堂神像前祈愿,还有的想烧死陶宁,竟忘了暗自动作的花婶。 她不知道从哪里藏了几桶火油,趁大家不注意泼得到处都是,等年轻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除了有人在的主殿,都被她泼上火油,正在站在凳子上拆吊起来的灯笼。 年轻人被花婶踹了一脚,一边招呼人过来,一边爬起来继续把她拉下来,又是一记窝心脚,疼得年轻人久久动弹不了。 年轻人:“你们快过来拦着她!花婶疯了!” 花婶充耳不闻,趁陶宁把村民们拦着的空档,扔了一只灯笼过去。 火焰触及地面将泼在上面的火油点燃,连成一线似的,火光顺着火焰往里烧去。 里面的村民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火焰包围了,哭得比刚刚号丧更加大声。 “谁放的火!” “我不想死,救我出去!” “山神显灵,发发慈悲熄灭这场火吧——” “吴丽花你在干什么?” 花婶被愤怒的村民诘问也不怕,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火把。 “来得正好,你手上的东西正合适。”一边扔火把进去,花婶一边哈哈大笑:“烧啊烧啊!这腌臜的鬼地方,都烧个干净!” “我早就看这些不顺眼很久了!都烧个干净吧!” 年轻人想上前制止,被力大无穷的花婶推向燃烧的祠堂大门。 花婶遇神杀神:“你是山神最忠诚的信徒,你也去给山神作伴!” 年轻人终于怕了,乱棍带爬地往一边跑去,生怕站到火油的他也被火光点燃。 却没等他站稳,不知被谁一推,倒向了地上烧起来的灯笼,火光沾上了他的衣服,瞬间蔓延全身。 “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年轻人沾火就烧成了火人,可怕至极,谁还敢去救他,纷纷往后退开。 烧成火人的年轻人没人伸出援手,他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撞倒了流水席桌子,连带着桌子也一块燃烧起来。 林露震惊赞叹:“我去,火婶!” 梁春纠正:“她名字里有个花字,是花婶。” 颜文若赞叹二连:“灵秀村战神!火婶!” 梁春:“……”爱咋咋地吧,反正都快出去了。 火焰迅速燃烧,波及其他建筑,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新娘楼。 这座不知存在多少年的木楼一点就燃,火光从天,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在轰隆声中重重倒塌。 其余村民终于反应过来了,想起来该救火,可惜已经晚了。 花婶对着燃烧的火海,长出一口气,终于发现身后陶宁的存在。 她烧得尽兴,也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护着,不然她早被愤怒的村民推进火堆里,一块烧死。 花婶被火光灼得泪眼朦胧的双眼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她擦掉眼角的生理泪水,问道:“你下来了?” 愣怔许久,花婶愣愣点头:“下来也好,下来也好,那鬼地方人不能待。” 陶宁说:“改嫁衣的时候,你愿意放我走,我记你一次恩。现在问你,想不想出去?” * 火光蔓延,隔着对岸也能看见那冲天的火焰。 但这些还波及不到渡口附近的深林中,有人躲在夜色里瑟瑟发抖,手中紧紧握着灯笼。 她不必担心彻夜点燃蜡烛,万一蜡烛不够用的事情,在出来前她特地带了很多蜡烛。 风带来了什么声音,她不敢多听,因为她知道这是村民们正在举行庆典,吃流水席的声音。 寒冷夜色中,思维在渐渐发散,也不知道出去之后,妈妈怎么办。 “咔嚓。”轻微树枝断裂声传来。 有人过来了。 纤瘦人影心头一惊,往更深处躲去,她以前经常来着玩,知道哪里有方便躲人的地方。 可怪异的是,这深林像是没有尽头,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第232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7 纤瘦人影把自己藏进了石缝里, 咬咬牙,吹灭了怀中的烛火。 她赌一把,今天是庆祝的日子, 不会有白雾和游荡鬼出现。 她把汗湿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头上, 被尖锐的一角抵着肩膀也不敢往前动弹一下。 要是被大家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把自己烧死给山神赔罪。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她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瑟瑟发抖的少女将脸埋进膝盖上,瑟缩着放缓了呼吸, 暗暗祈祷自己不会被不知名的存在找到。 第378章 不管对方是谁,她总觉得被找到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就像是那一次出逃, 虽然小心万分, 但还是被找到了, 一人受鞭刑死去, 一人被关进新娘楼中。 或许今晚上他就能“活”过来了,但小贞不会把绝不会认为他还活着, 那只是被原始欲望操纵的行尸走肉, 根本不能算是人。 可自身难保的她又能顾得上谁呢? 心头一团乱码, 为份上注意力,小贞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祈祷熬过现在。 “轰隆——”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远远传来, 惊动了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她正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大地像是被惊动,一阵地动山摇,像是深处有什么东西即将被摧毁。 灭顶之灾的恐惧感让小贞一阵害怕。 余惊未定时, 小贞感觉有人站在她面前。 一旦察觉到这个想法, 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浑身一僵, 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似的。 “可以啊,藏得那么深,差点让我好找。” 头顶传来说话声,小贞差点心跳停摆,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第一眼,她看见的是熟悉的红嫁衣,还以为是冤死的新娘鬼魂来找她索命。 生命被威胁,小贞惊慌失措,可进退维谷她逃无可逃,肩膀处被石头戳伤的地方渗出更多鲜血,染红了深色衣衫。 “我不是故意要跑的,我真的太害怕……桃子?怎么会是你?”小贞眨巴眨巴泪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对方穿上了华美繁复的嫁衣,一头长发梳成发髻,插上朱钗,俨然是新娘的打扮。 不论是气质还是衣着跟以前都大不一样,那张熟悉的脸还是让小贞认出了她。 小贞,如果连着姓氏一块叫,她的名字应该是仇贞。 仇贞随手擦掉了眼泪,抓住陶宁宽大的婚服袖子,上面果然是她妈做的:“怎么会是你?他们怎么真的挑中了你?” 上下不住打量陶宁,这也没有光源,她看不见对方身后到底有没有影子。 可穿上婚服的人哪里还有活路,现在的陶宁肯定是冤魂,她死得不甘心。 陶宁:“不是我,还会有第二个人去,所以我就去了,一剑攮死了冒牌山神,省了不少麻烦。” 只听前面,仇贞还在自责内疚,听到后面那句话她愣住了,眼泪停止。 仇贞:“……?” 她撒开了陶宁的袖子,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摸了摸手腕脉搏。 陶宁奇怪:“你在干什么?” 仇贞:“……我在看我还活着吗?” 这听起来不像是真的,像是她冻死野外最后的幻想。 陶宁起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心道:“你当然还活着。” 仇贞恍恍惚惚:“我知道,那你呢?” 陶宁:“……” 她明白了,仇贞在怀疑她们之间到底谁死了 在这个副本里,她到底要被误会多少次。 先是杀人不眨眼的关底大boss,现在还被怀疑到底死了没,实在是身兼数职。 她现在没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陶宁转头说:“人我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另一边有人走了过来,步履缓慢。 仇贞一愣,也跟着看了过去,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她霍然起身。 花婶手上拎着一根木棍,喘了一口气:“你,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追不上。” 陶宁往她那边走去,边走边答道:“地方给你带到,不过村里就别回去了,拿着这个,觉得走不出去的时候念一句‘破障’就能看见该走的方向。” 灵秀村不会就这么消失,依然会被世界意识重组,成为真正的荒山鬼村,接待下一轮游客的到来。 那时候的过关方式不再会是给山神送一位新娘,以及平安度过七天。 花婶接过叠好的符箓,犹豫道:“渡河的船……” 陶宁摇头:“不能过河,河那边是山路,只凭你们两个人走不出去,往那边一直走,是另一个副本…不对,是另一片居住地。” 花婶捏着符箓,伸长脖子看向她指向的方向,黑乎乎的,寥无人烟。 回望身后烈火冲天的村庄,她有了走下去的勇气:“好,我知道了。” 指着另一方向的手放下,陶宁说:“之后想在哪里停留,你们自己打算吧,我不会干涉任何一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说完,她径直离开原地,花婶扔了手里的棍子,快步过去抱住愣怔的仇贞。 “小贞别怕,是妈妈来了,妈妈带你走。” 熟悉的体温和声音让仇贞彻底爆发,积攒了好几天的委屈顷刻淹没了强装镇定的她,抱着人呜呜大哭。 “妈!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草木拂过陶宁红裙下摆,徐徐前行。 途径躲在一边的三人,无一例外都露出紧张的神色,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挤在一块像一笼小鹌鹑。 陶宁看得有意思,停下脚步,张口欲言:“你们……” 几人精神一震,纷纷竖起耳朵听陶宁接下来的话。 可惜时间不等人,在她开口的瞬间腕表上的时间归零,玩家倒计时完成,登出游戏世界。 【游戏结束,恭喜玩家通关《山神娶亲》】 回归现实世界的三人在不同的地方醒来,不约而同地说:“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份好奇,哪怕之后她们成为了游戏里有名的高级玩家,进过数次副本,身上道具无数,都无法得到解答。 因为—— 520忽然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不知道说话只说一半,容易吃泡面没有调料吗?! 等半天没等到陶宁说出下半句,眼睁睁看着几人猝不及防登出,眼睛瞪得像铜铃,陶宁就这么不说了,打算直接走掉了? 陶宁正在想着宣妙有没有炼化好内丹,失去的记忆也有可能尽数找回,冷不丁听见520说话,心里感到稀奇。 她问:“你怎么上线了?” 害怕灵异副本,偶尔才敢上线一次,每次都溜得飞快。 饶是如此,回回上线520都被吓得不轻,只敢幕后处理陶宁的要求。 520叉腰:【这不是真正幕后大boss被你一剑攮死,村子也快烧光,我就敢上线。】 陶宁觉得它不仅敢上线,还上线了不短时间,把前面的话也听了进去。 520催了催:【快告诉我,你想对她们三个说什么?】 陶宁:“我什么都没想说。” 【啊?】520迷茫,【你什么都没想说?】 陶宁点头:“对啊。” 反应了好一会,520恍然大悟:【那你不就是逗她们玩的,你真是……】 那激动蹦跶的电子音说到最后,忽然断线,没了声音。 陶宁唇角的笑意未散,以为它在逗自己玩,喊了一声:“零零?” 没有回答。 存在脑中的系统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给予回答。 “消失了?” 陶宁最后一丝笑意彻底消失,心渐渐沉了下去。 深藏在深处的记忆被重新发掘,熟悉的一幕破天荒地让她感到惊慌。 那一次她失去了最重要的存在,差点以为再也找不回来,如今这一幕重演,勾起了陶宁的心魔。 她下意识想喊出另一串数字:“零……” 周围骤然冷了下去,遥遥传来了喜乐吹奏的声音。 好像看不见的远方有一队送嫁队伍经过,欢天喜地吹奏着喜乐,唢呐匠一吹手中的唢呐,乐声震天。 陶宁抬眼看去,不知什么时候,熊熊燃烧的村庄不复存在,房屋倒塌声和村民的哭嚎声也荡然无存。 有白雾弥漫,朦胧的人群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影影绰绰,队伍的中间抬着四四方方的东西,看不真切。 不知道从何出现的迎亲队远道而来,刚还看着有一定距离,还有逃跑的余地。 只一眨眼,差不多就到跟前,走在队伍最前头举着迎亲的旗子,随着动作飘飘荡荡。 实现往下看,举着旗子的是个红脸蛋谄媚脸的纸人,一双红唇笑容灿烂。 不仅它是纸人,后面跟着的全是纸人。 那些纸人看着还挺眼熟,陶宁很快就想起这些纸人跟村民们仪式后烧掉的纸人一模一样。 连站跟在人群后的一双金童玉女也分外熟悉,区别于没烧掉之前的模样,现在的它们都被点上了睛。 有了眼睛就有了魂,可不就能自由活动,还抬着花轿出现在这。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停在了陶宁面前,八抬大轿落下,发出不小的动静,可见这八抬花轿分量不轻,轿夫纸人站在原地。 身披红衣的喜娘纸人飘到最前面,语调上扬的声音说:“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一声落下,其余纸人也纷纷出声应和,齐齐道:“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子——” 第379章 说完,纸人们都用黑眼仁直勾勾地盯着陶宁,好像她不上轿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场景吓别人容易,吓陶宁倒是难了。 看过一张张笑得谄媚的纸人面孔,陶宁不慌不忙问:“我怎么没看见迎亲的人,你们告诉我是谁迎亲?” “……” 这话可问倒了纸人们,它们一阵面面相觑,再次大声重复:“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那喊叫声不绝于耳,好像陶宁不上去,它们就一刻不肯停。 陶宁:“……” 请人不成,让纸人们闹出这动静烦她,是她知道的那个人会做的事情。 毕竟陶宁最烦有人不停地吱哇乱叫。 陶宁被闹得不行,有时候真想把它们一把火全烧了:“行了行了,别喊了,我上去就是。” 喊得一个赛一个大声的纸人们瞬间住嘴,没有七情六欲的它们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殊不知它们离被陶宁烧掉就差一点点。 见陶宁动了,纸人们自发给陶宁让出一条路上去,喜娘飘到花轿边,用僵硬的手指撩起帘子,露出里面宽敞的空间。 比起灵秀村准备的伸不开腿脚,跟宠物笼似的花轿,这花轿可有诚意多了,外面重工又华丽,里头还宽敞。 这差不多能躺下一个人。 陶宁看了看,惊讶转头问喜娘:“我这是嫁到大户人家去了?你告诉我,我要嫁给谁。刚是我唐突了,觉得是不礼貌了点,现在看着倒是很合我心意。” 喜娘:“……” 她的笑脸要不是画上去的,她现在的表情不应该是笑着的。 喜娘好像只会一句话:“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陶宁听明白了,差遣迎亲队的人不在附近,它们估计得了命令,也不敢说。 眼见这格外桀骜不驯的新娘终于上了花轿,喜娘放下了帘子,喜乐声重新被奏响。 喜娘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起轿——” 闷不吭声的轿夫扛起轿子横梁,跟着前面的纸人调转方向,往回走去。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地走进白雾深处,陶宁稳坐轿子中央,手摸到了一方放在角落的红帕。 展开一看,竟是一方做工精巧的盖头,之前的盖头早就被陶宁扔在了花轿里,一块跟花轿被毁去。 现在又多了一方红盖头,比之前的还要漂亮。 身上的嫁衣足够好看,配上这盖头更加相得益彰,心想鬼王的好胜心还挺强,不仅花轿要更大更好看,连盖头也是要更华丽好看。 陶宁没有着急往头上盖,放在膝上,偏头打量花轿内部。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有人一天坐两回花轿,还是不同一批的人抬的。 不知过了多久,陶宁想撩开窗帘看看到底到了哪里,载着她的花轿却是一沉,被缓缓放在了地上。 热烈的喜乐终于停止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纸人们缓缓退去。 撩开窗帘一看,外面果然没有人了,依然是白雾弥漫,空无一物。 死一样的安静几乎要把陶宁包围,她放下了窗帘,喜乐声远去后,轿子里顿时只剩下陶宁自己的呼吸声。 她没有等太久,轻微摩擦声由远而至,轻巧落地。 有人来到了花轿前,淡淡的影子倒映在门帘上,双手垂着,沉默地站在外面。 陶宁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 她还有心情想要是520看见了这一幕,别管对方是不是女主,它的尖叫声能把陶宁的脑子喊破。 还会大喊这世界上觉得宣妙可怜可爱的人只要陶宁一个,其他人肯定是见到就跑! 终于,对方动了。 一只雪白的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角红衣,陶宁不等她把门帘全部撩开,伸手抓住那只手腕,反把人拉了进来。 身披宽大红衣的女子撞进她怀中,长发落在后背,触手冰凉。 果然是宣妙,她已经醒了,全身放松地躺在她怀中,身姿窈窕,好似妖娆红蛇。 撞进怀里的人把手放在陶宁脖子上,指尖冰冷,不偏不倚地停留在命脉处。 陶宁一顿,目光缓缓下垂,心想她的手怎么还是凉的。 看见宣妙赤红双眼后,陶宁立时明白了,那颗内丹被假山神占据多年,还被兵怨拿去狐假虎威干了不少事情。 内丹回归后,带来的后果也影响着内丹真正的主人,供奉的好处没给宣妙,摊她头上的坏事她倒是一点都不少。 兵怨生来自带的戾气影响着宣妙,成功炼化内丹后的她自然也感染上了戾气,变成现在这样。 躺在怀中的美人眉心朱砂痣灼灼,似是柔弱无骨,她曼声道:“你回来的有点晚。” 陶宁:“送人出去一趟,耽搁了时间,是我的错。” 宣妙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她只问:“你只送人出去,你怎么不跟着一块走?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我是你,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继续留着。” 陶宁摇头:“我没想过离开你。” “……”宣妙眸光微动,“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你究竟想要什么,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兴许我能给你?” 听见这句话,陶宁有理由怀疑宣妙炼化内丹后知道了什么事情。 比如关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或者是她原定的未来。 陶宁怀抱着宣妙,与她如宝石般瑰丽的双眼对视,坚定不移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 宣妙好似不为所动:“我不信。” 陶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宣妙躺得更加舒服:“你从未相信过?” 宣妙这一次回答比上一次快一点:“从未。” “那要怎样你才愿意相信?”陶宁与她好似是真正的情人,亲密无间地喁喁私语,跟恋人讨要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当做情.趣。 要如何才能相信一个人?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几经背叛的鬼王来说,似乎幼稚得可笑。 宣妙撑起身体,朝陶宁靠得更近:“要是我说,我要你留下来一直陪我呢?” 说着,垂下的门帘被无形的手撩了起来,露出外面白茫茫一片。 有重重人影在白雾中游走,似有若无的,却没有发出半分声音,安静得让人以为自己看见的不过是幻觉。 陶宁看见了门外的场景,这是鬼蜮,由宣妙展开的鬼蜮。 鬼蜮之内,一切由鬼王操纵,她便是这边区域真正的造物主。 不论陶宁答不答应,只要宣妙不放人,陶宁一辈子都出不去。 现在看来宣妙应该是想起了不少事情,比之前警惕心更重了,还有兵怨残留的戾气影响。 人们将她奉为守护神,向她予求予取,还砸毁了她的茧,就因为外人的挑唆。 经历过这些事情,还能信任谁才奇怪,再缺心眼的人都得长几个心眼护体。 宣妙在看陶宁脸上的表情,要是她露出一丝不愿意…… 她会把她永远关在这,只让她一个人能看见,绝不心软。 陶宁手上倒是把人抱得更紧:“我愿意留下陪你,现在还是现在还是放下吧,我觉得等会有点冷。” 宣妙一愣,下意识放下了帘子,宽敞的花轿内只剩下两人独处。 然后扯开陶宁放在她腰间的手,宣妙奇怪道:“你手干什么?”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从刚开始就放在后背上,之后一直往下滑,现在都快到腰下位置。 陶宁比她更惊讶:“你不是说要留我陪你一辈子吗?” 指尖一勾,系在腰间的腰带便松了,衣襟如绽放的花朵般层层叠叠散开。 陶宁附身吻去,声音含糊在双唇之间:“那快点妻妻之实吧,要是我有二心,你就道德绑架我……” 第233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8 红衣堆叠, 落了一地,花轿内暗潮涌动。 宣妙胳膊勾着陶宁的后颈,她浑身温热, 媚眼如丝。 她口中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我像死人一样冰冷, 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宣妙自认应该不是一个执著的人,今夜她却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好奇,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手拂过玉似的山峦,不断往下, 陶宁伏下身问:“那你觉不觉得我的手太热把你烫伤?你心里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宣妙双眸迷离一瞬,仍是嘴硬道:“你暖不热我。” 轻微水声黏腻, 清晰传入耳中, 动作却不紧不慢, 如隔靴搔痒, 宣妙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上当, 催促似的动了动腰。 “唔……”宣妙眉心微蹙, 心头发热。 却惹来一声轻笑, 微张的唇被陶宁吻住:“哪里会,你看这不是有感觉的么。” …… * 这边洞房花烛,另一边燃烧了三天的火焰终于被熄灭, 只留下遍地的残壁断垣。 这样大的火, 没有人在火中生存下来,远去的一双人影终于走出了无边无际的深林,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新的道路。 第380章 焚烧殆尽的村子焦黑一片, 灵秀村已经许多年不下雨了, 今日破天荒的竟然下起了雨,将藏在深处的火星彻底浇灭。 雨越下越大, 直至下成一片白幕,看不清雨中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无形的力量将村庄恢复成原样,死去的村民重新出现在村庄里,各回各家。 灯光亮起,絮絮人声响起,灵秀村又变成了偏安一隅的山下古村。 村庄之外的论坛,所有关于《山神娶亲》的帖子无声消失,引起不少讨论。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情况便意味着这个副本彻底消失,以后不会再出现。 【《山神娶亲》不见了?】 【没了一个副本,好事啊。】 【好什么好,要是《山神娶亲》这个副本没了,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没有探索过的副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进去了之后难度更大好吗?】 【不是我说。。。能长点脑子吗?没了一个副本又不是代表你能少过一关。。。】 【完了,《山神娶亲》本来就是属于低级关,好歹有线索,现在连线索都没了。】 【就那点线索,知道了也没啥用吧,出来的玩家又不能告诉别人更多的规避办法,还是要靠自己去试。】 【有人近期从《山神娶亲》出来吗?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不?】 然而这帖子石沉大海,没有人回复。 【没人说,估计上一个副本的人都死了。】 真正从《山神娶亲》副本里出来的三人都选择了不出头,能出现在这个论坛里的,说白了都是生命走到尽头的人。 人容易在生命长时间遭受到威胁时变得偏激,里面不乏亡命之徒,明哲保身才是通关者最好的选择。 而且…… 上课摸鱼的颜文若:【我想了三天,还是没想明白那天她到底要说什么。】 健身房里的梁春:【你还在想这事,搞得我也好奇了。】 专注潜水的林露忽然说:【《山神娶亲》副本又出现了,只是改名……了?】 颜文若:【啊?只是改名,那就意思是还能进去通关?】 事情的发展变得奇怪,被烧掉的村子还能有什么危险的? 难道让玩家去灵秀村坟头蹦迪? 同一时空,不同地点,三人都打开了熟悉的论坛,果然里面正热闹,都在讨论新出现的名字。 只见以前关于《山神娶亲》的帖子更名为《灵秀古村》,又出现在了论坛中,连贴子里的内容都不带变的。 有人试了试,现在打不出《山神娶亲》这这几个字。 里面的线索仍在——灯笼会庇佑持灯者不被邪灵侵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松开握着灯笼的手。 【又出现了?感觉这个名字危险度不是很高啊。】 【不是很高个屁,没看见副本悄悄升级,从b级副本变成a-?】 【等级之间就是天堑,从b直接到a-,直接跳了两级别我去,估计是给山神送新娘的办法不可行了。】 默默围观三人组:“……” 灵秀村山神已经被一剑攮死,它再也爬不起来娶新娘了。 * 日夜轮转,新一轮的游戏又开始了。 盘旋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一辆明黄色的旅游大巴,它载着乘客再次到来,停在了河岸渡口前。 紧张的游客们从车上下来,马上进入状态,四处张望。 这一轮的游客不再会有一无所知,痛哭流涕,一言不合就说要自己走回去的蠢蛋新手玩家,全都是有一定经验的老玩家。 “真不好运,偏偏随机到了新更名的副本。” “要是出行一定要灯笼的话,能从npc手上抢了,自己留着吧?” “觉得自己比npc强的话就请自便,别连累其他人。” 隔着深不见底的深黑河水,遥望村庄,那里就是他们要待七天的地方。 河对岸,面容沧桑的村长领着人来到河边,驾着小船将游客们接走。 小船调转方向,朝着村庄的方向驶去,将游客们送上对岸。 与此同时,游戏版面正在介绍副本梗概: 【你们是来古村旅游,体验风土文化的游客。本次旅游项目为时七天,旅游项目有:农家乐,参观祠堂古迹,体验古村生活,参加祭祀盛典。】 【下述村中居住规则: 1.为保护古村环境,本村没有酒店,游客将寄宿在村民家中。 2.村民拒绝用货币进行交易,可以用劳动向村民支付房费。 3.肚子饿了可以向村民求助,他们会很乐于给予你食物。 4.可以上山帮助村民砍伐竹子制作灯笼。 5.不要随便吃村民们准备的食物。 6.千万不要调戏村中绝美npc!!!看见她快跑!!! 7.山神喜欢虔诚的信徒,要常去祭拜向祂许愿就会实现愿望。 8.待补充……】 众人:“……?” 看完规则的大家一头雾水,看了看喋喋不休的老村长以及他带来的青年们,纷纷面面相觑。 这些灵秀村里的npc活像博物馆木乃伊集体出逃,还能有什么绝美npc? 不过这些给出的规则有些自相矛盾,不能全信,说不定是长得最可怕的npc,但是能从对方身上获得某些通关线索。 带着满肚子的思虑,玩家们开始了他们的通关之旅。 天快黑了,大家都赶紧入住村民家中,彻夜不出。 因为都是有经验的老玩家,第一天夜晚大家平安无事,就是总觉得睡梦里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吃完早餐后,大家聚在一块讨论,得出来的答案却不一致。 有的说闻到了,有的说没闻到,还有的却说夜里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一番讨论下来,游客阵营的玩家们没得出更多线索,只好两三成队在村庄内各自散开寻找更多的线索。 于是玩家们发现村中的所有建筑都是围绕着祠堂而建的,想要出村,都会路过祠堂。 然而被列入重点查看目标的祠堂今天没有开门,祠堂一边的小木楼能进入。 进入木楼后,里面弥漫着浓郁的木质气息,楼梯狭小,二楼格局十分简单,很像古代闺秀的绣楼。 另一边,还有其他玩家选择不进入木楼和大家扎堆,前往更多地方探查地图。 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出了村民们聚集的范围,前方远处有一座小屋,小屋后便是登山的路。 * 宣妙最近很喜欢搬家,有时候陶宁一觉睡醒,就会从山上山洞里被挪到山下的家里。 全程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她。 今天她就从山下村子里的小屋里醒来,怀里空空,总是趴在她怀中听心跳的人影不见踪影。 估计是又躲在哪里消遣,不超过一小时,她就会回来。 陶宁翻身坐起,轻车熟路地找到洗漱用品,出门烧水洗漱。 今天总觉得村那边挺热闹的,远远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陶宁弯腰取水,抬头对上远道而来的几个游客,一共两女一男,正说着话,猝不及防跟河边的人影对视上。 熟悉的一幕又发生了,像是回到了陶宁初来乍到的那一天,双方一阵沉默。 陶宁随手把手上的水灌进木桶了,准备回家烧水去,她打算多烧一点,晚上能一块泡澡。 也不知鬼王哪里长出来的小心眼,要是前一晚上累过头了,她就会故意冷冰冰地靠近陶宁,冰得她一激灵。 要是一块泡在热水里,就没有了这种困扰。 可以一块身心都热起来,不用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体温耐心焐热。 这么一想,陶宁能想到要是520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吐槽她的恋爱脑,为了爱爱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但这段日子里,520一直都没有出现,安静得连陶宁都有一种错觉。 好像她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被村民们献祭给山神,她成为了山神夫人,囿于这片灰暗天空下,永世不得出。 玩家们眼睁睁看着陶宁瞥了她们一眼,扯下挽起的袖子,平静路过。 不同于淡定的陶宁,玩家们则是:“!!!” 规则真没鬼扯,绝美npc原来是真的存在啊! 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在场的玩家都是经历过三到四个副本的,什么外形完美惑人的npc或者关底boss没见过。 但美成这样的,真没见过。 只是安静站在那,就足以引人注意,像是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 简单却璀璨。 眼见人就要进了家门,玩家们在原地有些犹豫。 规则上说碰见绝美npc必须快跑,但是这一规则来不及验证,也不知道错过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致命死因。 可要是上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这个绝美npc会发生什么事情。 陶宁没急着进屋,在门外摆弄堆得人高的柴火。 宣妙手下有一群纸人,那帮纸人力大无穷,刀砍不破,只怕火烧,陶宁一看不能浪费人才,全都给她指挥去山上捡柴火。 第381章 眼看手下的纸人被指使的团团转,宣妙也没管,只要陶宁没有表露出出去的意思,一般情况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她需要用柴火烧水,应该……是好的npc吧?” 玩家们今天早上特地观察过,村民们不喜欢热和火,所有的饭菜都是冷的,游客阵营的人也被迫一大早吃冷菜冷饭。 一女玩家心一横,上前搭话。 这世界的游戏规则一向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瑟瑟缩缩的人根本活不过下一关。 然后……她们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听她微笑着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女玩家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几人回去之后,因为神色恍惚,好像碰见了什么事情。 一众玩家忙问她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得出确定答案后,忙再问是看见了什么线索。 三个玩家:“……”她说了什么来着? 美晕了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一顿绞尽脑汁后,一玩家扣扣脑壳说:“好像是说什么……小心火烛?” 其余玩家们:“……?” “小心火烛?这是什么线索吗?” “可能真是个线索吧,村民们不都不喜欢吃热乎东西,和看见火吗?谁的打火机不是给摔烂了?” “是我的打火机,难道是告诉大家村民们的弱点是火?” 一阵激烈讨论后,暂且认定应该是这么回事。 夜色降临,玩家们来不及再多加讨论,得马上各回各家睡觉不出。 白雾悄然出现,游荡鬼在白雾中游走,纷纷藏在游客的房间外,睁着通红的眼睛,通过各种缝隙围观里面。 藏在房间里的玩家们全都闭门不出,将被子蒙过头顶准备睡觉,结果又闻到了那股烧焦的味道。 白天里找过陶宁的三个玩家还在研究那股烧焦的味道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忽然听见有人在敲窗。 “叩叩。” 到处闻到底是哪里烧焦了的女玩家被吓了一跳,倏地扭头看向窗户。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挨挨挤挤的人影们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脑袋上顶着什么东西的人影。 那人影的手出奇得大,安静片刻,那窗前人影又抬手敲了敲窗户。 “叩叩。” 女玩家:“……?” 什么东西,怪有礼貌的。 她准备睡觉不去管,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可时不时的敲窗声扰了她的睡意。 一时间竟分不清游荡鬼垂涎的目光和敲窗声谁更扰人清梦。 最终女玩家没办法了,赤脚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从窗户缝隙里往外看。 第一天晚上她就从窗户缝隙往外看了,只看见一群熟悉的面孔在外面游荡,验证了她灵秀村村民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的猜测。 只一眼,女玩家差点叫出声。 窗缝外,竟是一个红脸蛋谄媚笑容的纸人在敲窗,穿得像红包,头上别着喜庆的大红花。 这打扮,看起来很像媒婆,那看起来很大的手是她的袖子。 在女玩家紧张的目光中,她缓缓抬手,用僵硬死白的手指,敲了敲窗。 “叩叩。” 女玩家紧张地等了一会,没发现媒婆的攻击意图,只是敲窗。 “叩叩。” 苦熬了许久,最终她没办法,只好拆了被子里的棉花塞耳朵里当耳塞,这才让她在下半夜时终于睡着。 第二天起床,玩家们聚在一块讨论,这才发现有三人也被纸人叩门,与众不同的npc出现,差点把另外两个玩家吓得心脏停跳。 仔细分析后,大家发现被纸人叩窗的三个人,刚好是那天跟绝美npc对话过的玩家。 众人:“……”不会吧? 因为在陶宁身上得到了有用的线索,不死心的玩家分批偶遇陶宁,试图跟她搭话。 虽然得到的线索都很言简意赅,但起码比大家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导致丢了命强。 之后无一例外的,玩家们在夜里都被纸人敲门了,敲得非常大声,非常用力。 “叩叩叩!!!” 玩家们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总觉得下一秒外面的纸人就会拆窗而入,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扬长而去。 像是躲在屋子里的人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 可是这样就不代表是安全的,纸人没嘴不吃人,不代表躲在纸人身后鬼鬼祟祟的游荡鬼们不吃人。 他们可是巴不得纸人把窗户给拆了,好让他们进去大快朵颐。 可惜那帮纸人把他们赶到一边,只敲不拆。 这可把游荡鬼们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对方仗着山神庇佑,早就把这帮纸人给活撕了。 * 红月高悬,如今没有了山神娶亲,但灵秀村还保留着山神祭祀仪式。 再过几天,等红月满了,就是祭祀山神的日子。 村中白雾弥漫,有游荡鬼到处游走,有人不惧村里的鬼哭狼嚎,依靠在门边等候。 月上中天时,一道红影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双眸微垂:“你跟她们说那么多话,你是不是也想跟着出去?” 陶宁早已经习惯了家养鬼王的神出鬼没,一脸不高兴道:“你还舍得回来?” 默默散发怨气的宣妙:“?”浑身的黑气一顿,慢慢消散了。 陶宁第一次不在宣妙回家的时候伸手把人揽住,双手抱臂。 陶宁说:“我一个人在这待着,也没人跟我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可不就谁跟我说话就乐意搭理两声。” 说着,陶宁小声嘀咕:“还是得怪你,你要是在家把我精力消耗完了,我哪里还有力气跟别人说话。” 猫猫祟祟暗中观察两天,结果被倒打一耙的宣妙:“……” 可是。 宣妙默默地想,就是因为精力消耗不完,她才出去多两天啊。 陶宁不累,她累,这种累不是修为能抹除的,她甚至发现自己被人一碰就开始腰软。 堂堂鬼王,躺了那么多年应该把自己躺得腰板僵硬才是,现在倒是反过来。 陶宁理直气壮:“以后还要一连两天闷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吗?” 莫名又变成离家出走的宣妙下意识说:“……不。” 临时出去躲躲还成,一直不回家她不愿意,万一哪一天回来看见空空荡荡的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其实她挺想让陶宁独守空房一下的,只是没来得及延展一下几天休息一次的话题,思路就被带跑。 等宣妙反应过来,觉得大事不妙时,她已经被人拦腰抱起,往家里走去。 一看屋中准备好的热水,热气不断往脸上扑,宣妙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陶宁问:“以前我看到聊斋故事都是说妖娆女鬼会缠着人吸精气,十天八天都不罢休的,你怎么那么奇怪,老是往外跑?” 觉得自己被看低了的宣妙:“!” 她一把抓住陶宁的手:“不可能有人比我还厉害。” 陶宁用了激将法还不够,加上了捧杀:“我也觉得你比她们更厉害。” * 一夜过去,天终于亮了。 先前大家还不明白为什么要看见绝美npc必须快跑的规则,那个npc看起来一点杀意都没有,玩家们挺愿意跟她聊天的。 经过一整夜被纸人持续不断地叩窗后,玩家们人手两个黑眼圈,齐聚一堂。 一问,昨晚上都经历了纸人npc狂敲窗户,心惊胆战一晚上,根本不敢睡觉。 大家都明白了,那条规则究竟是什么意思。 集体喝一杯冷水泡速溶咖啡,刺激一把昏沉的大脑,同时暗暗痛下决心。 必须快跑!!! 前人血泪教训,千万不要调戏绝美npc!要是不小心看见她,快跑!!! 第234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9 七天之后, 山神祭祀仪式准时举行。 一大早,灵秀村就开始热闹起来,敲敲打打地奏响祭祀音乐, 村长领着, 硬着头皮祈求山神 山神不在祠堂中,也不会赐下任何祝福,就在远远的屋顶上托着下巴看村中心的村民们对着空心蛋神像热火朝天地举行祭祀仪式。 如今的宣妙不参与副本之中,跟陶宁与手下一帮纸人一起, 游离在副本游戏之外。 其实从一开始,《山神娶亲》的副本就跟她没关系, 她属于副本世界里的意外。 既不是关底大boss, 也不是再有怜悯之心的山神, 她不过是看客。 但村民们没办法, 他们必须遵从世界规则,硬着头皮举行祭祀仪式, 一年一次。 哪怕真山神就在不远的地方, 托着下巴往这边看。 忽然觉得身下屋顶一震, 宣妙回神,往下看去。 陶宁搬来一把梯子,提醒下面的纸人扶好梯子, 一步一步往上走:“一人抓一边, 扶稳了。” 喜娘纸人和金童纸人不会点头,迟钝道:“……好。” 第382章 猴屁股脸蛋还是那谄媚的笑意,看多了莫名觉得呆萌。 不过只有陶宁会这么想, 玩家们的看法就是看一眼纸人, 做三天噩梦。 这把梯子也是她指使纸人们做出来的,有时候宣妙是真的看不懂陶宁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只好由她去。 宣妙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看陶宁稳稳当当地上楼梯,然后朝她伸出手:“接我一下。” 一边心想这闹腾起来能把天捅破一个窟窿的陶宁,难道上个屋顶还能把她难倒?一边伸手去拉陶宁,生动演绎口嫌体正直。 握住她手的冷白手心里多了一点温度,不再是清凉如冰,陶宁微不可查一怔,借力爬上了屋顶。 两人同坐一排,相握的手也没有收回去,被陶宁牵着。 夜风寒凉,过了一会,宣妙的手默默变得更热了,反暖因夜风而掌心发凉的陶宁。 再一次意识到,身边坐着的是有新鲜血肉的人。 她从天而降,却无所不能,有着与先前传闻里截然不同的能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曾经她无数次想过,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没等她弄清楚,却先沦陷,再也不愿意放手。 远在村庄中央,实在是热闹。 混迹其中的五名玩家警惕地提防着周围的一切,这里跟现实世界不一样,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危险。 人群挤挤挨挨,仪式差不多结束了,开始准备流水席。 期间村民们还热情邀请游客们一块用餐。 “要不要一起吃?” “这些都是山神的恩赐吃了之后会保护你将来一年里平平安安。” “难得一次的盛宴,你们不要错过啊。” 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肉被端上了桌,到处弥漫着肉的香味,还没来得及上桌的村民们目露垂涎。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股若隐若现的烧焦味越来越明显。 游客阵营的玩家们:“……”不了,婉拒了哈。 吃了这肉只会马上狗带,哪里还有下一年平平安安。 自从去了一趟村长家地窖,发现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之后,现在看见肉就头皮发麻。 幸好刚来的几天大家都很警惕,没有去碰颜色不是很对劲的肉,吃也只愿意吃蔬菜,鱼肉也不敢碰。 而且这几天夜里那股烧焦味越来越严重,外面的游荡鬼也渐渐变成了焦尸,更加地渴望新鲜血肉。 前两个晚上,因为大家都是老手,小心提防加上纸人叩窗,全员无伤地度过。 事情转折发生在第三天的晚上,有玩家被活活烧死在床上,原以为是触犯规则后的惩罚。 第四天晚上,又有一个玩家被烧死,尸体变得焦黑碳化,然而他身下的被褥以及周边的摆设都完好无损。 房间内也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让人联想到他正睡得好好的,身体自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同样的死法,更大地引起了玩家们的猜测。 这两个玩家也都是老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活活烧死在床上,显然里面大有问题。 最终一番调查,大家猜测,或许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起火点暂时不明。 可当夜,还是没能防住,依然有人被烧死在床上,还是只隔了一户人家的两个玩家。 剩下的玩家根据村庄地图判断出了起火点,想尽办法给自己更换了居住房间。 因为起火的地点已经被众人猜出来了—— 剩下的五个人缓缓抬头,看向灯火通明,主殿内供奉着缠满白棉绳的神像。 最先死的几个人住的地方离祠堂最近,最初的起火点很有可能就是祠堂。 而玩家们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熬到午夜十二点流水席结束。 房顶之上,宣妙听着乐声停歇,另一种热闹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年一度的流水席开始了。 她身体倾斜,靠在陶宁身上。 沉默一年的火,今夜又会燃起。 第一簇火出现的时候,玩家们已经及时发现了,然而还是太迟。 这场大火出现得离奇,初现端倪时便比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迅速蔓延,短短数秒,火光冲天,那座小木楼轰然倒塌。 村民们的哭嚎声四起,一边喊着好疼,一边扑倒所有会活动的存在。 有一玩家只顾着躲在角落,忘记给自己留下退路,被火人硬生生扑倒,迅速碳化。 玩家们下意识往空地跑去:“不是,怎么这么快?” “火烧过来了,周围建筑物全都着火,随时有坍塌的风险,还能往哪走?” 躲无可躲,下意识想往水边跑去,灵秀村里到处都能看见河。 却看见水中也不安全,有人影在里面挣扎,嘶吼嚎叫着要把人拖入水中。 那些都是当年为了躲避火焰跳进水里的村民们,他们的冤魂徘徊在夜里的河水中,只要下去必死无疑。 只是犹豫片刻,一个火人从一边着火的建筑物里冲了出来,逼得一名玩家闪身避让,却被河中水鬼抓住脚踝,拖进了水里。 一场大火烧了很久,将整个村子烧成断壁残垣也不肯停歇,但幸运的是倒计时终于归零,存活的玩家们可以成功登出副本世界。 最终出去的,只有三人。 这从不是仁慈的世界,危机四伏,能活着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能通过全部关卡,重获新生的更是凤毛麟角,哪怕知道希望渺茫,还是要继续坚持下去。 新一轮游戏结束,陶宁过了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 灵秀村里的村民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纸人语言系统不发达,只能简单沟通, 又一年,宣妙在同样的日子里坐在屋顶上,看村庄被熊熊火焰包围。 如出一辙的哭嚎声她已经听腻了,渐渐从一只手托着下巴,换成两只手托下巴。 月上中天之时,火光渐渐平息,只要等到天亮,村庄将又会变回原样。 但是这一次不如上一年的玩家,只存活了一个玩家。 宣妙正百般聊赖地想着,忽然觉得身边一沉,有人在自己身旁落座。 除了某个人,没有谁敢靠近宣妙。 这一轮有玩家无意中看见宣妙的存在,连滚带爬地跑走了,这边的小屋更加罕有人至。 宣妙转头,远处的火光映在她脸侧,多了几分温度:“上来怎么没喊我拉你一下。” 其实陶宁叫过,只是宣妙当时没回应,她就自己上来了。 陶宁说:“想给你个惊喜,看你想得那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宣妙沉默,双眼看向火光,一会后她问:“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些人活下去的规则,需要经过九道关卡,而且关卡只会一次比一次更艰难。” “每一次进入这里,都是九死一生,度过不了就是死。” “既然坚持下去会死,不坚持下去也会死。这样低成功概率的事情,真的值得继续坚持下去吗?何不如来个痛快?” 这话乍一听,好像就是鬼王深夜emo时刻。 另一边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当然会。” 宣妙一怔。 陶宁胳膊肘撑在腿上,另一手托腮:“我做事从不看值不值得,只看我愿不愿意,只要是我愿意,千难万难也值得。” 宣妙正想她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一些感觉很悲伤的事情,梦中生离死别,痛苦欲绝。 又听陶宁说:“哪怕是死了,我也会给拼回来,天上地下没我干不成的事情。” 宣妙:“……” 那份微妙的酸涩感,彻底消失。 想起她手里的关着的东西,宣妙丝毫不会怀疑陶宁做不到,她认为陶宁跟那些玩家一样,拥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能力。 最近能量异动越来越激烈,或许有一天她会管不住那一股异动,眼睁睁看着陶宁离开。 连宣妙自己都不喜欢这地方,陶宁又怎么可能会喜欢长久留在这种地方。 宣妙忽然说:“这里我待腻了,要不要区别的地方看看。” 失去与系统联系的第三年,陶宁一点都不慌,她点头:“好啊。” 天大地大,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她都愿意去。 自那天后,灵秀村村民发现山神不见了,那股一直压在他们头顶上,沉重而具有威慑力的威压消失不见。 起初大家都很不习惯,还以为是山神回到山上,可时间一长,大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胆子大的村民过来看看,只看见被上锁的小屋,以及阴森森的,画着谄媚脸的纸人在屋外游走。 纸人们带不走,被留在了原地,替主人看家。 村民们倒也不怕纸人,问它们:“最近怎么没见到山神,她去哪里了?” 纸人们:“走了。” 村民们:“走去哪了,回山上了?” 纸人们不会摇头,伸手指向遥遥远方:“往那边走了,不打算回来。” “什么?!不回来了?” 第383章 村民们非但不觉得松一口气,更是觉得天都塌了,哀痛度日。 * 游乐园总是热闹和欢乐的象征。 这个世界里的游乐园不缺热闹,但欢乐就不一定了。 为时七天的度假之旅,这才第三天,就已经死了五个玩家,数量仅剩下一半。 剩下的人却不觉得庆幸,每天心惊胆战度日,生怕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是自己。 游乐园内的游乐设施根本不是寻常的玩乐项目,一旦没有遵守规则就会被杀死,包括但不限于摩天轮升到最顶处厢门忽然打开,被拖出去摔死。 坐旋转茶杯被当成破壁机里的肉块搅成碎片,旋转木马上越转越快,被死在旋转木马故障中的怨灵女孩摘走脑袋…… 各种各样,让玩家们防不胜防。 而且还不能不玩游戏,要是玩家超过时间内没有参与游乐园内一项游乐项目,并且打卡成功,就会被随机出现的血腥兔杀死。 血腥兔是游乐园内的形象代言人,没有人能说清楚游乐园中究竟有多少血腥兔存在,可以说它无处不在。 就在刚刚,血腥兔杀死一个犹犹豫豫,不肯进鬼屋的玩家。 鬼屋是游乐园的重点体验项目,几乎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抽中鬼屋签的玩家一直徘徊,却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时间一到,那犹豫的玩家瞬间被血腥兔撕碎,身体碎片被扔的到处都是。 血腥兔雪白的皮毛上沾满碎肉和鲜血,自认爱干净的它抖了抖身上的东西,皮毛上沾上的鲜血暂时没有处理。 它张开满是獠牙的嘴,三瓣嘴动了动,露出微笑:“游客玩得不尽兴是我的责任,希望大家在兔兔的游乐园里拥有圆满之旅!” 这笑容让一众玩家毛骨悚然,听了它的话更加是欲哭无泪。 心里暗骂,圆满你个锤子。 若是语言能如刀一样杀死人,血腥兔绝对会被玩家们戳得千疮百孔。 玩家们的身后,却响起了旋转木马被启动的音乐声。 忽然响起的音乐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去。 有人背对着他们而站,长发飘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说:“那有卖棉花糖的,我去买一支回来。” 玩家们正心想谁那么大胆,还有心情吃什么棉花糖,而且后脑勺的头发那么浓密,不会是前后都是头发的恐吓型npc吧? 人群中有两人却觉得这声音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 玩家们正心中各自揣测,背对着他们的人转过来了,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脸。 跟想象中先后都是头发的恐怖npc完全不相干。 她小心绕过地上的血痕,径直走到毛绒兔玩偶面前。 来人长身玉立,打扮休闲,肩膀上挎着浅色单肩包,挂在包上的小兔子挂件随着走动摇晃。 那个小兔子挂件是入住游乐园内酒店就会赠送的赠品,不过对于玩家们来说这也是催命符。 第一,这个兔子挂件不能丢了,丢了入夜后就不能进入酒店居住。 第二,这个兔子挂件会在人不注意的情况下长腿自己跑了! 挂件的阴间程度跟血腥兔本体不相上下,忽然出现的人就这么随意挂在包包上,也不怕它长腿跑了? 不仅没有,好像她真的是来游乐园度假游玩的游客,一派轻松自在。 在一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从兜里摸出几枚硬币,朝血腥兔摊开白净的掌心:“来一份棉花糖,要干净的。” 浑身溅上血液的毛绒兔玩偶:“……”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还跟我买棉花糖,我看你就很适合被搅成棉花糖。 血腥兔朝她龇起獠牙,另只手中刚收回去的爪子又伸了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作死的人会死在血腥兔手中时,陶宁抬手,手中多了一柄长剑,直指血腥兔的脖子。 陶宁笑意温和:“给我一份棉花糖,要干净的,不给我砍了你。” 明明是人类,身上的气息却那么恐怖,血腥兔:“……” 它二话不说收起利爪,从最顶上拔下一根棉花糖递给陶宁,干干净净,没有溅上一滴血。 血腥兔哑着嗓子说:“生意上门哪有不做的道理,这位顾客好好说话,不要动刀动枪嘛。” 陶宁一抖手上的硬币:“给你的钱。” 血腥兔又不是真的来做生意的,忙摆另一只爪子说:“送你了送你了,祝你和你对象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话未说完,一股悚然的冷意涌上血腥兔的脑子,警铃大作。 危险危险危险,至少被sss+级存在给盯上了! 血腥兔小心翼翼地看向危险源,后面旋转木马上死死盯着怨灵女孩的红裙女人转过头,乌黑的眼睛盯着血腥兔。 深沉的威压以她为圆心散开,直逼血腥兔。 血腥兔:“!”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两都是女生! 有被威胁到的血腥兔连忙改口:“早、早点发财?” 陶宁乐得轻松,拿走棉花糖:“谢谢。” 众玩家:“……” 一众玩家眼睁睁地看着陶宁拿着棉花糖走了,人群里的颜文若几度欲言又止。 看看步履轻松的陶宁,又看看明显不好惹的红裙女子,那个人……不会就是灵秀村里的山神吧? 正巧旋转木马在宣妙的控制下缓缓停在陶宁面前,她拆了手里的包装纸,扯下一块棉花糖。 陶宁说:“看这颜色还挺梦幻,妙妙你也吃点。” 宣妙附身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棉花糖,点点头:“可以,还不错。” 一边的血腥兔忙说:“我我我我,我这边还有不少棉花糖,等会就送到你们的房间去!这里的都脏了,不能吃。” 宣妙淡淡点头,满意了,动手扯了一块,学着陶宁的模样喂给她吃:“你也试试。” 陶宁吃了,邀请宣妙一块去下一个游乐项目,给大家留下冒着粉红泡泡的背影。 性命被威胁不说,还要猛吃一顿狗粮的玩家们:“……” 不是,怎么到了副本世界里也要吃狗粮啊,之前怎么没人告诉??? 两个碾压级人物终于走了,血腥兔松了口气,继续对玩家们亮着獠牙威胁:“亲爱的游客们,今日游玩时间即将结束,请大家及时体验未体验项目。” 玩家们全都如梦初醒,纷纷扭头去继续任务。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忽然出现在这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瓜再香也没有自己的小命要紧! 跟身边的梁春对视一眼,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不会吧,她不会真把山神给带出来了,还到处玩吧? 可现在时间要紧,两人还得去完成任务,心想人来了这里,说不定还会多做停留,总会有机会在碰上的。 然而颜文若没能有再次见到陶宁的机会,那一日匆忙一面后,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 她还是没有机会询问陶宁,后半句话她到底是想说什么。 第235章 雪落无声时1 几乎每一个副本都有她们经过的足迹, 最终两人选择在一个低级副本里定居。 种满花朵的红砖房子刚好能住下两人,在这阴森昏暗的副本中活像误入的童话小屋。 家的隔壁就还是巍峨耸立的黑色古堡,里面居住着浑身黑裙的公爵夫人, 她美艳绝伦, 却因为意外毁容。 所以她一半身体是丰腴美艳,另一半身体却是白骨。 公爵夫人手下有一只黑猫管家,一群白骨女仆,以及神出鬼没的幽灵骑士。 住下之后日子倒也平和, 就是玩家们偶尔会动静比较大,不过为了活命, 陶宁代表宣妙表示万分理解。 这两年里, 起初宣妙很开心, 每日悠闲自在, 逗隔壁关底boss家的黑猫玩。 家里的黑猫管家总是被勾搭走,这让关底boss感到不满, 认为这耽误了她的游戏进程。 忍无可忍, 古堡中的女主人终于趁没有玩家进场的时候找上门来, 双方打了一架。 打完之后觉得这样会伤害黑猫管家的稚嫩心灵,于是双方共同签订《猫猫爱哪玩哪玩协议》。 协议内还规定,要是黑猫在谁家暂住, 另一方不会采取非正常手段把黑猫勾搭走, 一切看黑猫管家的心意。 但事后,给黑猫管家送小鱼干的陶宁听古堡女仆说,公爵夫人坚决认为这份协议是丧权协议, 都怪她不够强大, 没能打赢那个总爱穿红衣服的东方女巫。 东方女巫趁机提出了这个协议,公爵夫人没有办法只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养猫人怎么可能会觉得是猫猫不好, 是主人不够强才会签下这份协议,以后她一定会再练练,直到拥有撕毁协议的强大力量。 黑猫管家表示:“咪。” 烤鱼干真的很好吃。 不过…… 第384章 白骨女仆说:“那位神秘的东方女巫看起来应该是个直白的人,没想到她会拿出协议。” 打得公爵夫人那叫一个出其不意。 这个世界里拥有魔法,公爵夫人正是黑魔法拥有者,曾经是黑暗女巫,现在是这里最强大的存在。 所以她们将偶尔飘怨气的宣妙当成东方女巫。 亲手写下协议书,并建议宣妙这么干的陶宁:“……可能,她以前家里附近的人都不信守承诺,让她培养出契约精神?” 白骨女仆:“那真是太坏了,不信守承诺的人应该被碎尸万段。” 说到最后,白骨女仆露出白骨本体,两只黑洞眼流出两行血泪,吓人又露骨。 陶宁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以前待过的地方人太坏了,把她变成了这样。” 黑猫管家吃完手上的鱼干,陶宁拍拍手起身回家了。 宣妙最近在古堡里跟公爵夫人学下国际象棋,这是公爵夫人唯一能赢过宣妙的地方了,双方都为此兴致勃勃。 几天之后,公爵夫人就再也体会不到轻松赢了宣妙的心情,因为她学会了国际象棋,双方输赢开始变得有来有回。 公爵夫人:“……可恶的东方女巫。” 偶尔回家宣妙还会给陶宁带一盒黑色马卡龙,吃一口,其实是黑加仑味的。 宣妙说她尝了几个,就这个味道吃起来比较不甜,比较符合口味。 对于东方人来说,甜品不甜就是最大的赞誉,鬼王也不爱吃太甜的。 这说法不知道怎么传回了古堡里,气得公爵夫人送来一盒茶叶。 并让黑猫管家说明这个是下午茶的点心,不是填饱肚子用的面包,不可以一口一个。 宣妙一脸无辜,表示谁让它长得那么像以前吃过的鸡蛋饼,这不能怪她。 被公爵夫人怒斥:“可恶的东方女巫!” * 只是最近宣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不再去古堡里跟公爵夫人学习各种新奇事物,一天下来差点见不到人。 而是坐在家里,在窗边遥望天边,偶尔跟宣妙说话还会有听不见的情况。 到了晚上却会更加变本加厉地黏着陶宁,紧紧抱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过了几天,宣妙变得格外黏人,黏人程度不分白天和黑夜,跟陶宁的距离不会超过三步远。 几次公爵夫人派人送来的邀请函都被她拒绝,她不想再去古堡里消遣时间了。 陶宁以为她是在这里待腻了,邀请她一块出去继续游玩,到时候再回来看看黑猫管家。 依然被宣妙拒绝,她不是对眼前景色感到厌倦,只是在尽可能地记住关于陶宁的一切细节。 某一天,陶宁刚醒来就看见宣妙坐在床边,她下意识伸手想揽住对方的腰身,一块滚进被窝里温存。 宣妙却先动了,她回过了头,望向陶宁的眼眸中满是纠结与犹豫。 看见陶宁苏醒,她目光瞬间变得坚定,她拿出一样东西托在手中。 宣妙说:“我控制不住了,你拿着它,走吧。” 还迷糊的陶宁一愣:“什么?” 然后就被宣妙手中的大光球晃了眼睛。 陶宁用手遮住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你怎么拿个灯?有点刺眼。” “……”宣妙提醒,“这不是灯。” 陶宁心想那么亮,不是灯又是什么,把放在眼前的手拿下,终于看清了那个发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个由数字组成的囚笼,无数的0和1在无限循环,严密的形成一个浑圆的球,散发着淡白色的光。 那发光的大光球球里,装着一个粉色小光点。 跟数字光球对比起来,那小光点的光亮微弱如萤火,它在里面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碰壁,急得团团转想要寻找出路。 然而这些都是在做无用功,一会后,小光点累了,停在原地休息。 被宣妙掏出来后,那小光点不知道为什么又激动起来了,不停的撞击壁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陶宁目光下移,可以看见某一处已经出现轻微裂痕。 裂痕一旦出现,这个光球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裂开。 这就是失踪了五年的统子,果然是在宣妙手上。 系统和宿主之间签订了契约,双方之间冥冥中会有感应,这些年虽然联系不上系统,但是陶宁能感受到系统的能量。 它就在附近,只是不能互相联系上,根据能量波动,它安全无虞。 这些年陶宁都知道无法联系上系统跟宣妙有关系,只是不去过问,她信任宣妙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 同时也希望对方能更加安心。 从前亦是,现在一看,以后也亦是。 陶宁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后背靠在枕头上,她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过大光球:“怎么忽然拿出来了?” “你知道……”宣妙语气一顿,感觉这个问题问出来会很难为情,这事本身是她做得不对。 可现在话说一句,就少一句,宣妙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让我不喜欢的感觉,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想让你靠近。” 这种感觉让一个沉睡许久的鬼王感到奇怪,她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讨厌陶宁,还是不讨厌陶宁。 在对方没上山找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山洞里默默地回想,排除了衣服,发饰,外貌之后的一切选项,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她让她本能感到不喜欢。 相反,其实挺喜欢的,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那时候宣妙以为自己是渴望对方身上的血液,逆反心让她更加抗拒陶宁的靠近。 听了这话,陶宁的神色却变得微妙,又看了看那无限循环的数字光球。 总觉得她闻到了某种酸味。 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把话吞了回去,她问:“那后来呢?” 宣妙一愣,把手上的光球往前一送:“后来我把你身上的东西抓出来了,我就更喜欢你了。早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么干,何苦浪费那些时间。” 陶宁:“……” 其实也没多少天时间。 不愧是鬼王,不喜欢的东西筛选出去后,剩下的不就是都喜欢的? 不知为何,宣妙手中哐哐撞壁的粉色小光点也呆住了,像水藻一样浮在半空不动了。 从抓走小光点开始,宣妙就下了决定,什么时候这个小东西能冲破桎梏出来,她就什么时候放陶宁走。 终有一天,她还是在亲手结成的牢笼上发现裂痕,她看了那道裂痕很久,裂痕非常细微,随手就能填补上。 可宣妙没有这么做,只静静地等待着,裂缝在没有她的干扰下,渐渐越变越大。 这些天她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免得失去陶宁后的生活太无聊,后悔了。 事实上她没有成功,裂痕却也越来越大了。 可现在纵使再不舍得,也更不舍得她被折去翅膀,囿于这里。 宣妙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贫瘠,血腥,恐怖,养不出像你这样的人,你终将不属于这里。” 陶宁觉得自己还是要纠正一下:“那你可说错了,其实我也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宣妙的表情写着我不信,眉心一点朱砂也变得黯淡,她说:“我都打算放你出去了,何苦还说这种话招惹我?” “既然不相信,那要不要亲眼看看?”陶宁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要不要跟我走?离开这里。” 宣妙:“……跟你走?” 这些日子里,她想过很多答案,这个答案也包含在其中,还是最不可能实现的答案。 她所在的世界虽然充斥着血腥与恐怖,而恐惧与怨恨就是她的力量本源,对于无限世界内的宣妙来说,离开这里是最坏的选择。 要是跟着她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宣妙也不知道。 或许会消失,或许会彻底摆脱这些。 鬼使神差般,宣妙抬起手搭了上去,被陶宁握住。 “砰!” 手中托着的光球迅速爆开,一团粉色的史莱姆飞了出来,汪的一声哭出来。 宣妙被这一团粉又软的存在吓了一跳。 没等它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时空隧道将屋内的两人一统给吸了进去。 被吸进去之前,520只来得及匆忙道:“不是我开的通道——!” 璀璨的白光逐渐熄灭,人影消失不见,窗边花卉依然绽放,因风而动。 黯淡的阳光映入屋内,床上被褥凌乱,好像屋主只是匆忙出去一趟,还会再回来那样。 【本次任务完成。】 * 古堡空中花园里,一身黑裙的公爵夫人坐在遮阳伞下享受她的下午茶,白骨女仆在一边侍奉。 公爵夫人放下茶杯,骨瓷茶杯在碟子上磕出细微的声音,她说:“管家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那位东方女巫的夫人又用烤肉干诱惑我的管家?” 第385章 宣妙名字的读音,还是太为难公爵夫人了,她抱着较劲的心思似的,只管宣妙叫东方女巫。 至于陶宁的名字更难读,她念起来像是在调戏陶宁,一位优雅的贵族是不会随意言出不逊的,于是陶宁就是东方女巫夫人。 白骨女仆:“或许这一次管家会给夫人带来好消息。” 公爵夫人点点头,赞成这个说法:“那东方女巫的夫人不是说过,吃人嘴短,摸猫手软,她肯定会来的。我这次想好了新的游戏,一定能赢那个东方女巫。” 连输不知道多少轮后,公爵夫人也被点燃了好胜心,比起极具好胜心的东方女巫,那些经常在她古堡里鬼哭鬼嚎的弱小人类们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会后,胸前带着红领结的管家回来了,但只是一只猫,身后没有跟着谁。 公爵夫人:“东方女巫又缠着她的夫人不愿意过来了?” 黑猫管家迈着修长四肢,优雅地停在公爵夫人,它摇了摇头,叫了一声:“喵。” “什么?”公爵夫人和白骨女仆齐齐惊讶,公爵夫人说,“她们都不在家里?怎么可能?” 白骨女仆问:“管家小姐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黑猫管家拥有看见未来的能力,在游戏中是预测玩家下一步举动,打出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我却预判了你的预判这类精彩场面。 现在却被用来看那两个神秘的东方女巫到底什么时候回家,简直大材小用。 黑猫管家却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它的确很喜欢夫人做出来的鸡肉干和鱼干,一旦回想都会想要舔舔胡须。 但是很遗憾,黑猫管家摇摇头,语气微低:“喵……” 公爵夫人和白骨女仆终于震惊了:“你说什么?不回来了?!” 黑猫管家有点难过,它再也不能吃到酥酥脆脆的鱼干了,一声茶盏被摔碎的声音,遮阳伞下的的公爵夫人霍然起身。 她浑身颤抖,另一边美艳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回来了?” 白骨女仆正想劝夫人不要太伤心,就看公爵夫人激动地掏出什么东西,一把火给烧了,漆黑的火焰裹挟着焦黑纸片下坠。 公爵夫人烧掉了协议,她高兴道:“太好了,那两个东方女巫走了,再也没有人敢觊觎我的管家!” 黑猫管家:“……” 白骨女仆:“……” 原来不是伤心地颤抖,而是太兴奋。 * 被惦念的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那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星河浩瀚的地方。 本源世界依然繁忙,无数星辰环绕。 粉色史莱姆小心翼翼地在高楼中游走,途径不少路过的人,她们都不约而同带着一只系统。 不过那些系统是酷炫的数字环绕体,跟520自己绵绵软软的粉色身体不一样,一看就很高级。 就像是被宿主第七个老婆关起来的数字球球一样,提起被关起来的那些年,520就一把辛酸泪。 虽然被关起来之后没有断网,它照旧娱乐消遣,但是联系不到宿主很多很让统心慌,它不要做那种带不到宿主回家的统子! 抱着这个念头,520开始没日没夜地撞击壁垒,它相信水滴石穿,跟牢笼比起来它就屁点大,可它是本源世界出品的统子,不可能有什么存在比它的头还铁。 是事实还真有! 宿主第七个老婆随手一捏的球球它竟然真的撞不开! 这有损统子的尊严,铆足了劲要撞开数字球球,那是它除了考核上岸后最勤奋的一次。 史莱姆脑瓜被磨炼得坚硬如铁,然而撞开壁垒的时间也比它想象的要长。 话说回来,当时到底是谁打开了时空通道的来着? 520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宿主回来之后就抱着人跑了,只来得及把它交代给接待员暂时照顾一下,随后匆匆离开。 也不知道接待员到底看见了什么,迷茫的表情瞬间变得敬畏,连带对手里的统子也有了几分客气。 接待员说:“现在由我来接待您,编号520,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客气得520有点心慌慌,它忙拒绝了,借口要去找朋友就离开了银白大厅。 没过多久,520就接到消息,通知它自家宿主在中心大楼里,不过可能过几天才有空出来,最近她可能会很忙很忙。 但是发消息的是姻缘组组长臧红鱼的系统,这更让520感到心慌。 到底这几年里宿主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 这几天里,520都会来中心大楼一次,几乎每天一次。 第一次来到时候,520还担心自己不会被拒之门外,没有资格入内,然而回报编号后,中心大楼的大门很快朝它敞开,欢迎它的到来。 根据指引,520一路来到了顶层的下一层,这里的装修也是银白配色,自带冰冷神秘的感觉。 没过多久,520就找到了陶宁所在房间。 远远的,能隔着观察窗看见一脸严肃的陶宁,她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客客气气地对她说话。 它没有选择打扰陶宁,转头回去,因为它追的剧今天就要大结局了!再不回去就要被系统群那帮坑货剧透了! 今天520又来了。 中心大楼,那是本源世界最核心的存在。 已经不知道是它第几次来这边了,然而每一次520都很紧张,因为大家不光是外表高级,其实等级也是真高级啊啊啊啊。 其他路过的系统编号不是以零开头的一位数,就是两位数的前五十,只有它,百名开外还开外,可怜巴巴的三位数统子。 520如往常一样前往中心大楼高层,途中却听见几个系统聚在一块闲聊。 这些系统外观像渐变色史莱姆,等级应该在五十名外的二位数中。 粉灰渐变的系统说:“估计这次开会要好几个小时,有点无聊。” 蓝绿渐变的系统从一边过来,duang的一声加入其他系统中间:“惊天大瓜惊天大瓜,想不想吃?” 路过的520本来想走了,硬是被这一句话留下。 有瓜不吃王八蛋。 第236章 雪落无声时2 其他系统也一激灵, 纷纷响应:“什么瓜?” 那系统骄傲道:“绝对刺激。” “069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也想知道。” 069清清嗓子,像极了它宿主发言前一本正经模样:“之前中心大楼不是封锁过一则消息, 说十五组内的第四组组长受伤失踪, 下落不明吗?” 组长级别受伤失踪,肯定是本源世界大事件,520却一呆。 啥受伤?啥失踪?不是休假去了吗? 统子们纷纷点头:“对对对,我们知道这件事。” 它们比较经常出入中心大楼, 消息也比较灵通,都听过这一条消息。 其他系统和任务者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只是后面消息封锁了, 对外宣布四组组长进入休假期, 暂无归期, 估计是出了问题。” 暂无归期的休假一般默认该任务者出不了勤, 受了很严重的伤。 “按照本源世界的时间来算,她休假都快有四年了吧?很少人会缺勤那么久。” “所以我想说的消息就是, 四组组长近期很有可能回归, 这个s+评价收割者又要回来了, 挣最猛的积分,去最危险的世界。”说着,069的声音压低, “其实我家宿主挺羡慕四组的。” “最危险的任务都被组长拿走了, 还都是s+,业绩有了不说,危险度也不高, 谈判组的任务都不是一般任务者能干的, 是用命挣的积分。” 其他系统点头,深以为然:“积分高也没用, 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520紧急搜索谈判组,它一出厂就在姻缘组里当红娘,对其他组别的工作内容不甚了解。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谈判组这一组名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文人齐聚,拉一群人在办公桌前说着说着就能把事情搞定,其实这一组是前往能量混沌,尚未成型的世界里出勤。 根据资料开阔新地图,也就是纳入本源世界管理,需要谈判,和建立秩序,谈不成时还容易跟桀骜不驯的小型世界意识打起来,把对方给打服,签订契约。 就算是小型世界意识,那也是世界意识,祂就是个整个世界的造物主,身在别人家主场,危险度可想而知。 能量不稳定,没有规则的世界就像现代文明误入原始森林,危机重重。 069又说了:“不过我还听说一件事,因为当年四组组长是自己捅破世界壁垒,导致原世界元气大伤,被原世界意识放逐恶死界,希望她死在里面。” 069边回忆边补充:“结果是她放进去当蛊王,连恶死界都被她捅破,直接能量溃散,这还没完,她差点就要回去祸害原本小世界,好歹被叶组长拦下招安,属于特招进本源世界的。” 一众系统纷纷拉长了声音:“啊?” 第386章 这么可怕? “不会吧,我之前见过她,笑眯眯的,像漂亮的大狐狸。” “连恶死界都敢捅破的人,你确定是被叶组长拦下,而不是跟叶组长打一架?” 069赞成这个看法:“我也是这么想的,给我传瓜的那个高级统没敢告诉我。” 有正经规矩的系统注意到其他细节:“那岂不是她没有通过考核就进来了?我家宿主现在还会做噩梦梦见回到考场里,难受得她半夜接任务去其他小世界放松精神。” 要用工作放松精神,可想而知通过考核究竟有多辛苦,系统们或多或少都听自家宿主提过这件事,纷纷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069语气震惊:“你怎么知道,后来她受伤回来,因为忘了以前的事情,按照规定她需要重新参与考核流程。所以她消失的四年里,有三年都在考试。” 其他系统:“……” 虽然不应该笑,但是真的很幽默。 “三年三战,终于上岸,四组组长也是不容易,一觉醒来什么都忘光了,百万富翁变乞丐。” “特招上岸的,还要重新考试真是为难她了。” “其实考场考官很害怕的,高层没谁没听说过四组组长以前的事情,真怕她提剑砍了考场,又捅破世界壁垒跑了……” “听说她的系统空间里藏了巨多的武器,随手就能掏出各种各样的武器跟人打架。” 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的520:“?” 三年三战,最终上岸? 其他系统的描述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几只系统聊得正尽兴,瞥见一边狗狗祟祟的520,忙招呼它过来。 “你怎么一只统在那?过来呀。” “你也在等你家宿主出来吗?要不要过来一块唠嗑?” 一顿打招呼后,520加入了它们。 069:“不过以上那些都是仔细打听都能打听到的,有一点是绝对很难知道的。” 这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挨挨挤挤地咕蛹069:“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069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出压箱底的瓜:“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零号告诉我,她的系统最特别,系统是她的剑灵,初始编号为05。” 一众系统:“哇——原来她声音那么特别,数字中间有一个小红点,是因为她是剑灵呀。” 520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小红点直接触动它远久的记忆。 520小心翼翼:“大家说的四组组长,是叫什么名字呀?” 069奇怪道:“消息不是能查到吗?就是陶宁啊。” “!”520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了,它恍恍惚惚地问,“这个,任务者有可能重名吗?” 其他系统互相看看:“不知道诶,我见过我家宿主的重名的人。” 还是在场编号最靠前的069科普:“啊对,你不知道也正常,一般能干到组长的,没有人能跟她们重名。” “名字已经成了她们唯一且特殊的编号,和系统编号一样,重新启用的那一刻,便代表着编号的前任使用者已经消失。” 520:“!!!” 我家老狐狸宿主竟然是四组组长!!! * 治疗舱内躺着一个人,她安静的,苍白的躺在那。 另一道清瘦人影坐在治疗舱旁,深深注视治疗舱里面的人影。 一次任务,导致双方分离。 按照本源世界的时间计算,不过短短四年,但每一秒度过的时间都作数,这么多个世界加起来,她们分别了多少年? 隔着遥远距离,幸好是找到了,幸好找到了…… 看见她躺在床上,把她溢散的魂灵带回了这里,陶宁揪紧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等待对方醒来的时间有点久,陶宁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漫天的黑色将她包围,头顶是绚丽的星光,可眼前的场景却不是什么壮丽风光,而是浓烈的杀意。 这是梦里,她又回到了从前,回到被混沌世界意识偷袭重伤的那一天。 那是她的心魔,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 然而梦境一转,那道攻击没有如现实发生的那样直逼门面,将她重伤,而是回到了平和安静的中心大楼病房中。 这时候陶宁就知道,她又得在梦里重演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 就在昨天,有人找到了她,给了她一段录音,那是她恢复记忆后没来得及拿回的东西,陶宁不忍让她再其他世界等待,几乎是上一个世界出来,下一个世界马上登入。 所以那人说:“一年内高强度完成七次任务,你也是真不把命当命。” 陶宁接过黑匣子:“谢了叶组长,这不是你当初跟我谈的条件么。” 她修长指尖夹着一枚薄薄的芯片,语气温和:“土匪头子被招安,来这打工挣积分,给我的剑灵造一具身体。从我那个老家离开后,我再也见不到她,只能听见声音,可我太想再看见她了。” 叶慈压低了声音:“可惜没用上那个办法,让你跑遍七个世界凑齐灵魂碎片。” 陶宁:“过程是不太一样,结果是好的,无论如何,我都甘愿。” 她花了大量的积分,与混合型世界意识做交易,带走了她,那时空通道是陶宁开启的。 对于一个分分钟捅破世界壁垒的人,找时空通道这事她轻车熟路,只是以前的手段不那么合规。 叶慈难得心软,会安慰人了:“你别担心,她是被你灌输的灵魂碎片冲击得承受不住,现在睡觉只是在恢复身体,很快就会醒来。” 她了解她的剑,更了解她的剑灵,事实的确如此,可一天没见她醒来,一天仍是担忧。 陶宁点点头:“我知道,残片还是我亲手送进去的。就像以前一样,我应该不紧张的。” “……”叶慈扪心自问,要是自己亲老婆碎成一块一块,得满世界找回来,耗尽心血拼成人形。 只是想想,她也得疯,根本坐不住。 陶宁还能冷静在这坐着,不是天生冷静,其实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跟冷静没关系。 那是因为她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她拼死从恶死界出来,想返回原本的世界里,只是因为被她藏在灵府里的剑灵虚弱得快要消失。 她要进去寻找补剑的材料,弄死她也要凭着一口气进去找。 疯子,真是疯子。 搜肠刮肚想出几句安慰的话,叶慈也不久留,免得打扰这对妻妻的独处时光,她提出了告辞。 “呼。”银白门扉无声合上,病房内只剩下两个人。 一坐,一躺,一会后陶宁抬起手,却碰上了冰冷的舱门罩,如梦初醒。 陶宁觉得无聊,她跟以前一样跟她聊起了天,只是区别于再也没有那熟悉的声音给予回答。 陶宁缓缓开口:“跟我比起来,你简直是世界上最讨医生喜欢的病人,我刚刚想起自己重伤刚醒的那会,举着拐杖都能把病房给拆了。当时我特傻,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我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 说着,陶宁轻扯唇角,笑意浅淡:“她们我叫陶宁,我也不信,还怀疑她们是不是在骗我,我当时还说,我丢了东西,逼她们交出来,她们说没有,然后我就……” 话到此处,陶宁却不说了,脸上笑意变得更加明显:“我知道你肯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想知道的话等你醒了,我慢慢告诉你。” “现在我想听听,你之前对我说了什么。” 陶宁一个人听了一遍黑匣子里留存的录音,这是每一个系统在本源世界的备份程序,会留存每一个系统的活动痕迹。 那是机密档案,非必要情况不会去查询,普通任务者也没有授权查询。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后,先涌入耳中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05……05!收到请回答!收到@¥#!” 那道惊喜的人声尾音失序,成了刺耳的乱码音。 但是没有回答,一直都没有回答,本源世界罕见的跟系统05失去了联系。 而接受到信息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错过了这一道讯息。 “……” 陶宁是第一次听见这段录音,在这几秒钟,她暂停了录音,缓了很久才继续停下去。 许久之后,终于才响起一阵电子杂音。 系统提示音提醒道:【重启成功!核心能源不足5%,即将休眠,询问系统05是否现在休眠?】 陶宁的心揪了起来,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 漫长的杂音过去,像是错频的收音机终于调试好了频道,带着微弱电流声的说话声响起。 【滋啦——】 随后,一道清亮女声在说话。 【不休眠,5%够用了。】 【这里是系统05,向总调度室汇报坐标,编号为w9372小世界,调度室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回答05的是一片乱码。 05又重复了一遍。 第387章 回答05的依然是一片乱码。 【唉,我想也听不到。】拟人化的叹息声响起。 清亮却稍显虚弱的声音透出了些许人类遭遇绝路时的绝望,一筹莫展地嘀咕了几句。 【王八蛋,好好说话不肯听,搞偷袭,有本事一对一。】 【这么严重的伤,联系不到调度室怎么办,得想想办法。】 【偷袭完就跑,等陶宁宁醒了我一定吹枕头风让她报仇。】 【算了算了,我省点力气吧,蛐蛐祂一万遍也没用,幸好没碎成一片一片,我没长手没长脚的,捞不会我的剑主……】 说了要省点力气的声音又在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陶宁知道这是她的习惯,一紧张就多话。 念念叨叨的,要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陶宁抓住了椅背,难言的酸涩却在心间蔓延。 那时候她昏迷了,对此一概不知。 黑匣子里的录音持续了好几天,录音里的内容漫长且千篇一律,都是05的机械电音在做各种将坐标传回总调度室的努力。 后来05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消息无法传回总调度室,就改变了做法,不再做无用功。 【生命值逐步走低,不行啊,那我剑主不是熬不到救援人员到场了?】 【应该还有办法,应该还有办法……】 中间夹杂了一堆碎碎念后,05惊喜的声音响起,内容却让陶宁心头一沉。 【我想到了,能源没有了,我不是还剩核心能源?】 冰冷系统音又在提醒:【是否拆除核心能源?】 【请注意。编号05系统能源已经不足2%,拆除核心能源将会切断所有能源。】 05语气里全是满不在乎:【我和你们真正的系统不一样,我可是剑灵,拥有灵魂的……可是没有容器我灵魂会不会散了?】 这个问题她没有想出答案,而是坚定地说:【确认拆除。】 05拆下了自己的核心能源,安装在了安全舱内,给重伤昏迷的陶宁续上了命。 忽然,05喜悦道:【成功了?太好了。】 【能源连接成功!】 随着这句话的响起,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能源耗尽,即将休眠也跟着响起,此消彼长,彻底压过了前面那句话。 剩余的碎碎念,陶宁费劲力气才听清了只言片语,想象着她的语气拼凑。 【我记得黑匣子是跟核心能源互通的,我想应该给陶宁宁留下点什么。】 【告诉陶组长,不准把我的编号给别人,如果她又突发奇想想给我立个碑,请在我的墓碑上写下人类的名字,我喜欢那个名字。】 【不准故意气我在墓碑上刻映容剑,我大名容映。】 【要是以上事情都没做到,我不会再入她的梦,保证做到。】 【哔——】 录音从这里中止,后边没声了,只余下是一样的平静。 录音之外,陶宁已经满脸泪水,冰凉泪水滑落,濡湿了睫毛。 梦里,陶宁隐约觉得耳边响起什么动静,像是有人在敲门。 “叩叩叩。” 陶宁瞬间睁开眼睛,随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痕,跟另一边坐起的人对上目光。 明明近在咫尺,却陡生近乡情怯之情,不敢相信眼前是真实。 容映虚弱但笑了:“我、我没死,你先别急给我哭坟。” 陶宁:“……”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容映张开双臂:“总是说最不擅长用剑的剑主,不抱一抱你的剑吗?” 治疗舱旁的陶宁豁然起身,将对方拥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去抱紧,嘴上却说:“哪个正常人会拿自己老婆去打架,砍坏了我心疼。” 从前剑灵,终于回到剑主的身边,再次以人的身份。 陶宁却觉得后颈处的双手缓缓收紧,那清亮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恶魔低语:“我记得你有一把剑叫破横,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有了别的剑。” 陶宁头皮一麻,剑主有了第二把剑,那根出轨没有区别。 她试图解释:“因为我那时候没有恢复记忆,只觉得自己有一把剑,所以就炼了一把不足你万分之一的剑。” 容映一口咬住她耳朵,含糊道:“你的意思说,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找了替身?” 这问题严重程度好像跟出轨没什么区别,替身和出轨,无论哪一个都是错的。 陶宁:“我当然没有,它是我的武器,你是我老婆,性质完全不一样。” 而且破横在锻造之初就被她阻断了生灵之路,它只会是一把剑,一把无往不利的剑。 刚哄好人,下一个麻烦又找上门了。 眼泪汪汪的520也找到了陶宁:“宿主我只是三位数会不会太拖你后腿了呜呜呜呜呜……” 却见床上搂着它宿主的人看向520,把陶宁抱得更紧:“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别的系统?” 520迷茫无助且弱小:“?” 本体稀碎,但碎碎念的折腾劲不熟当年,陶宁脸上的笑意却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一场盛大的回归,欢迎回家。 第237章 前尘1 夜色浓黑, 大妖环伺,有人被围困在结界中,惶惶不安。 这些人衣着各色, 皆是少年, 年轻的脸上焦急不安,手上施法的动作决不停止。 一弟子道:“怎么办?结界撑不了多久了,就凭我们根本挨不住它一掌。” 此话一出,引来其余弟子的附和。 着金衣的男弟子懊恼:“也是低估了食魂妖的实力, 谁想到它已经是元婴境。” “可我等修为最高不过金丹期……” 一筹莫展之际,只听等在结界外的食魂妖身形微动, 抬起僵硬的脖子往另一边看去。 这食魂妖平时就躲在山洞里不动弹, 依靠制造各种幻境将路人引诱进去, 吃人灵魂, 龟缩太久,以至于浑身僵硬。 “不要放松!”一年纪较大的师姐说。 少年们不敢看, 生怕是调虎离山计, 更加用力地去修补结界。 她们都是宗门弟子或世家弟子共同结伴出来历练的, 听闻这附近有雪金晶,还有诱惑路人的噬魂妖。 抱着斩妖除魔的想法,少年们便保证一定会除去这为祸人间的妖怪。 谁知越走越深, 还被实力强大的食魂妖困住, 就算发出了求救信号长辈们也没那么快就能赶到,只能自己苦撑。 斗志昂扬地来,结果变成这样, 心中是无限懊悔, 早知道就不招惹这个食魂妖,历练又不是来玩命。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 本应该是金丹期的食魂妖忽然就变成了元婴境。 正待众人绝望之际,剑鸣声起。 俄而,一柄雪亮长剑刺破夜幕,直逼食魂妖门面,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其诛灭,食魂妖僵硬的身体轰然倒地,激起滚滚尘埃。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只食魂妖便死在了把柄剑下。 人未至,剑先至,那是多高的修为? “是千雪门的人过来了!?我们有救了!” 千雪门是附近的剑修门派,要是快的话,也差不多是这时间赶到。 来人白衣胜雪,出尘清冷,眉眼睥睨,清瘦手腕一翻挽个剑花,侧身背向她们。 众人都看呆了。 果然是一身白衣,这风姿世间罕见。 高挑身影毫不畏惧地将后背对着她们,看来的目光冷峻。 虽然看不见整张脸,只看这侧脸,也能看出此人样貌清绝。 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弟子道:“多谢千雪门前……” 辈这个字还没能说出来,她就被身后的师弟拉了一下,他紧张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白衣女子扫了她们一眼,提剑入洞中,缥缈如雪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师姐问:“你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师弟连连摇头:“错了错了,她裙角徽记不是千雪门的霜花徽记,是朱雀徽记,她是岐洲陶氏的人。” 师姐蒙了:“啊?” 她看了看一种不太确定的道友们,后怕道:“幸好你拉了我一下,不然我要好心办坏事,冒犯前辈了。” 另一人也说话了:“岐洲陶氏不是修炼器一道吗?怎么她剑法那么厉害,这么快的剑,我从没见过。” 丝毫不逊色她们寄予厚望的千雪门,甚至更胜三分。 不过大家不敢说这话。 但一个炼器师的剑比剑修的剑还快,未免也太打脸。 不等少年们说出个一二三,只听洞内传来一声巨响,余震轰轰,吓她们一跳。 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的金线锦衣男弟子终于有了反应,他道:“遭了,雪金晶要被取走了!” 沉迷于聊天的少年们终于想起这件事情,只见洞口深处有人缓步而出。 她依旧纤尘不染,裙摆如白莲绽放,一手持剑,一手托着一样东西,那就是她们本次来的目标。 第388章 金线锦衣少年出口道:“等会!” 陶宁手握雪金晶,薄薄的眼皮一抬:“何事?” 金线锦衣少年不高兴道:“你就这么拿走雪金晶了!” 陶宁一愣,看向不远处的食魂妖尸身,伸手指去:“那我把它复活再走? 众人大惊失色:“……!” 别别别!千万别!!! 锦衣少年脸色不太好看,他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这次历练身边的弟子们都捧着他,下巴一抬:“你不知道我是谁?” 陶宁点头:“有什么不知道的,择天帝君本家,喜欢把金子穿在身上,豪横阔绰,走到哪里都发光发亮。” 锦衣少年起初点点头,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仔细一想她这不是在损自己暴发户土包子审美? 锦衣少年勃然大怒:“你羞辱我金氏?” “没有。”陶宁摇头,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收起来。 她本次来就是为了寻找炼器材料,谁知道还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食魂妖被围困,顺手救了一把。 谁知道里面有金氏的人,早知道就只重伤食魂妖,剩下的由她们折腾。 陶宁问:“你想如何?” 锦衣少年趾高气昂,心说谁听了泽天帝君不瑟瑟发抖,把手里的雪金晶拱手相让:“雪金晶是我们一块发现的,在此之前我们,这算是我们共同合作杀的食魂妖,按理我们也得分一半雪金晶。” 好一个共同合作,好一个按理,嘴巴一张就分走了食魂妖伴生的雪金晶的一半。 众人一阵沉默,默默后退一步远离他,低下头,神色羞恼。 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金丹期初期敢跟元婴大能叫嚣? 就算是择天帝君本家弟子也不能……好吧,的确是可以。 锦衣少年把众人的沉默当成赞成,他对陶宁说:“刚刚是我的法器结出结界护着大家,你把一半给我,我给大家按劳分。” 理直气壮,十分理直气壮。 “……”陶宁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惋惜似的摇摇头,御剑离开了。 锦衣少年瞬间被这眼神点爆,在原地暴跳如雷:“她什么意思!?陶宁你什么意思?竟敢对择天帝君不敬?!” “还真走了?!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活不过弱冠的东西!” 可惜人影瞬息百里远,早已不见踪影,只余跳脚的锦衣少年。 然而锦衣少年连同伴也没放过,愤然拂袖:“看什么看?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连人都拦不住,我要回去上禀家主,让你们长辈好好管教你。” 这话说的难听,有弟子忍不住:“我们又不是你的家奴,凭什么……” 而且明明是他硬要加入她们,好要求大家一起去杀食魂妖,说什么除去为祸乡里的妖怪,是好事一件。 然后大家以为他跟其他金氏子弟不一样,才愿意过来,而且还有人因为他冒失举动触怒食魂妖才受了伤。 “师弟,慎言。” 有人拉住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免得引火上身。 锦衣少年轻蔑一笑:“家奴?想当我金氏的家奴,你们可不够格。”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难看。 锦衣少年自觉被陶宁拂了脸面,不愿多做停留,一剑砍下食魂妖的头颅,收了法器御剑而去。 剩下少年们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宗门内得意弟子,从小在宗门内长大,有师门长辈庇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余惊未定。 但是食魂妖的剩余的尸身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它的妖丹已经被陶宁击碎。 流星一样快的剑,击碎了食魂妖的妖丹,一击必杀。 就在这时,千雪门弟子终于赶到,一共来了四人,皆是白衣若雪。 “诸位可还好?”为首千雪门师姐询问道。 看过陶宁从天而降,意气风发的风姿,再看千雪门总觉得少了什么,少年们心情已经平复不少,回答了几位千雪门师姐的问题。 那师姐奇了,问道:“你们怎么会答应与金氏的人同行……” 另一边,蹲在食魂妖尸首前的千雪门弟子惊喜道:“好利落的剑法,这招式是陶拂安的吧。” 其他弟子也都过去了,纷纷围着,有一师姐抽出长剑,在尸身剑痕上比划,直呼妙,真妙啊。 另一千雪门弟子把她比划的招式收入眼底,下了判断:“以一化万,万剑归宗,是陶拂安惯用的招式,她耐心比较少。” 平辈称字,长辈称名,那锦衣少年直呼陶宁之名,还是有救命之恩的恩人,是大大的失礼。 为首的白衣女子笑了,看向说话的人:“云冰你还念着被一招逼退的事情呢?” 名唤云冰的千雪门弟子摇头,心有戚戚焉:“没到超过她的那一天,她无法忘记。” 可超过陶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无异于登天。 少年们听说过陶宁的名字,都说她惊才绝艳,剑法如神,可到底是还没有资格站到她面前,方才惊鸿一瞥,只觉得眼熟却不敢认。 于是有人问:“她很厉害吗?” 云冰说:“她当然厉害,我十五不过筑基大圆满,她十五结婴。” 师姐揶揄道:“这不能怪云冰执念深重,因为陶拂安一剑挑败云冰师妹的时候,才十一岁。” 云冰双手抱臂,她人如其名,外貌清丽:“那时候我已经六十了,跟她一样,都是金丹大圆满。” 虽然下了比试台之后她就吃了一个脑瓜崩,但还是给云冰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打败她的修士,还是一个不听话就会被亲姐姐弹脑瓜崩的小孩。 “她那么厉害,为什么天下英才榜上没有她的名字?” “对啊,我早就听说岐洲陶氏出了一个天才,却迟迟不见陶氏的人上榜。” “可能陶前辈不喜欢出门,更喜欢避世隐居,专心修炼?” “也有可能她是做好事不留名,就如今天这般,我们不就没能认得出她来?” 云冰冷笑一声:“天下英才榜?金氏一族花名册还差不多,他们视陶氏为眼中钉,怎会承认陶氏。” 这话虽直白,但的确是这个意思,天下英才榜收录着年轻一代的名单,最为公平公正。 那是一块屹立在万仙山下的巨石,谁也不知道它存在究竟多少年,有传言说过它是兵解散仙遗留秘境的入口,可是真是假无人知晓。 后被择天帝君收服,签订契约,便成了一块随人心意的巨石,上面的人不是姓金的,就是金氏的拥趸。 “可是十五元婴,那不是比当年择天帝君更厉害?” 择天帝君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天上地下唯有他修为最强,还在禁洲内建起金碧辉煌的帝宫,被称为帝君。 连带着金氏的人水涨船高,如太阳那般高高在上,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 好比那锦衣少年,其实他不过是金氏旁支子弟,因为家中有人是帝宫皇妃才沾了光,连姓金的都不是,实际上他修为也平平,却敢这么嚣张。 要是陶宁想动真格,一百个锦衣少年绑一块都不够陶宁一剑砍,哪能有跟她叫嚣地方。 云冰摇头,她最了解她的对手:“若不是十五看着太小,她被长辈压一压修为,至少到十六,陶拂安应该是十六结婴。” 有千雪门的师姐们在,大家胆子也大了不少,不住好奇发问。 “陶前辈看起来很年轻,原来她才十六岁,那不是跟我们差不多大?” 几个少年心生憧憬,都是十六岁,陶宁已经是元婴期大能,金丹境的食魂妖在她手下都无法撑过一招。 三个师姐听见这话都笑了,用袖子遮住脸,免得自己笑的太明显伤了师妹的心。 云冰果然面如死灰:“错了,她今年十五,其实比你们好小一岁。” 众人:“……” 对比好强烈,忽然就理解了云冰师姐当年的心情。 原以为是长得显嫩的大能,没想到人家是真嫩,还比自己小一岁。 对比感好强烈! 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是岐洲陶氏的人,天赋异禀,这样的人应该会成为下一任家主吧。” 云冰:“那也是不出意外的事情。” “此话怎讲?” “我不能多说。”云冰连连摇头,语气中尽是惋惜,心中遗憾她有生之年内都没办法战胜陶宁。 回去之后,茫然不解的弟子回家各找各妈,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她们年纪不大,才入道不久,前几年都在潜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所以她们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 每个被问到的长辈几乎异口同声,对面前的小辈说同一件事。 “你说陶宁?我知道她。” “若说陶氏的其他弟子我不一定清楚,关于陶宁我还是清楚,一个有天缺之体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家主?” “时也命也,天缺之体大多生在天赋异禀之人身上,都活不过十八岁。一旦发作,就会五感尽失,四肢尽废,灵脉无法运转,彻底成为一个废人。那时候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89章 “她出生时就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她今年已经十五岁,别看她如日中天,其实她离死不远了。” 众人出门后,还恍恍惚惚。 一剑惊艳的人,竟然是天缺之体? * 岐洲陶氏,那是最有名的铸剑世家,传说陶氏族中藏着一把绝世名剑,得此剑者可飞升。 人人对其趋之若鹜,传言连高高在上的择天帝君也对此剑神往不已,将命陶氏家主进都奉剑。 回到岐洲境内的陶宁可以认真澄清,这不是传言,是真的。 被派来传话的天使已经被她暴脾气的爹抡锤子赶出去了,气得那天使在陶氏大门前跳脚,说要回禀帝君。 之前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还看中了传世之剑,这个是陶氏根本,岂有此理,绝不能拱手相让。 所以那天使怎么闹,陶氏都不会答应。 藏有飞升之剑的陶氏坐落在岐洲之中,此地繁荣,陶氏一族没有其他世家避世高冷的作风,天生就喜欢热闹。 因而陶氏就建在闹市之中,出门不远就是一条专卖零嘴或吃食的街,日出便开始热闹,日上中天了也不休息,热闹比白天更甚。 陶氏里无论男女老少抡大锤的炼器师,也就陶宁这个奇葩,抡完大锤还有时间去抡剑,器剑双修。 大家每天面朝火堆背朝天的,大锤抡多了,总会嘴馋,就会出门买一些灵食解馋。 一来二去,形成了规模不小的街道,各地的商贩都知道,陶氏最爱吃。 刚落地,陶宁腰间系着的传音铃开始震动,她指尖捻起银白铃晃动,举到离耳朵有一定距离时晃动。 果然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要是凑近了听,震耳欲聋。 大姐的声音从:“回家给我带一包灵瓜子,我今晚要淬炼清白金,刚好有时间嗑瓜子……二弟你刚说你要什么,自己跟安安说!” 后面传来二哥的声音,他在叮叮当当声中大声道:“我要那个枣糕!最甜的那个!你给我试试哪个最甜买哪个!” 陶宁:“……” 没办法,她只好调转方向,朝热闹大街走去,直奔大姐要的灵瓜子摊前。 第238章 前尘2 摊主是个水土木三灵根修士, 修行上无甚建树,修为也平平,可炒出来的灵瓜子一绝, 隔得远远就能闻到那诱人的香气。 陶宁穿过人群, 身上白衣瞩目,翩然出尘,腰上佩着朱雀玉佩,最终停在了炒货摊前。 不等她说话, 摊主支着拐杖起身,习以为常道:“一包灵瓜子对吗?又是给你家大姐买的吧?” 陶宁却问:“你的腿怎么了?” 摊主看了一眼行动不便的腿, 抓抓脑袋笑了:“这不是上我灵田里摘炒料, 结果被九银环蛇给咬了一口, 不过也没事, 那九银环蛇修为低微,等过几天我腿上余毒就能排出体外。” 陶宁说:“身为修士, 一条腿不方便, 会不会很不习惯?” 伤残病痛这类问题好像离修士很远, 世间秘法层出不穷,靠一颗丹药活死人肉白骨并不难,只要修为在, 没有什么事情没办法解决。 可世上也有再高修为也无法解决的事情。 摊主:“当然不习惯啊, 以前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现在却要靠着拐杖走路,别提多不自在。而且这九银环蛇也是贼, 知道惹了我自己活不了, 把浑身毒液都灌进我腿上,影响了灵力运转, 可把我疼的。” 他边说,手上利落地包好灵瓜子,折好纸包,叠成锥形小纸筒。 “来陶姑娘,给你的灵瓜子。” 接过那包灵瓜子,付灵石,陶宁转去另一边买巨甜的枣糕。 不知为何,那摊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动作让她觉得十分碍眼,这份感情并非针对摊主,而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天缺之体。 天缺之体伴随了她很久,从刚出生开始伴随她,这意味着总有一天她会变成五感尽失,四肢尽废的废人。 陶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天缺之体却是在外人口中得知,在此之前她一无所知,完全不把自己当活不过十八的将死之人。 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跟大姐学着拿小锤乱敲,学会走路了拿比自己高的锤子学炼器,待比剑高点后,就跟着长辈出门历练。 能拎得动剑的时候更不得了,敢追着妖怪满山跑,她天生胆子大,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把领队的长辈吓得不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有新的三小姐能赔给家主。 她的爹娘,姐姐哥哥们也全都不把她当成一个病人,不拎锤子就挨捶,陶宁深得他们教育,不仅拎锤子,还拎剑。 虽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活不过十八,但陶宁更觉人生得意须尽欢,每日戚戚怨怨闷在家里也不会让天缺之体凭空消失。 时间长了,陶宁也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若是死了,也当是无怨无悔,了无遗憾。 猝不及防看护着拐杖的摊主,还是忍不住心惊一瞬。 很快,她就走到了卖枣糕的铺面前,热气腾腾的枣糕刚出炉。 店主远远见到陶宁,便热情招呼,用手扇走面前的白雾:“陶姑娘来了啊,刚好我家枣糕刚出炉,正热乎呢。这次要多甜的枣糕,你尝尝?” 众所周知,陶宁二哥是个枣糕狂热型修士,每次炼器都要吃一堆枣糕。 但根据炼器的难度吃各种甜度的枣糕,炼器越难,他吃的枣糕就越甜,这次也不知道他在炼什么,要的是齁死人的甜度。 但是二哥觉得这样有点丢脸,不准陶宁把这事说出去,要她亲自尝了买对应甜度。 对此,陶宁:“……” 来买枣糕的次数多了,老板娘也知道陶宁买枣糕的习惯,主动切好了各种甜度,罗列成一排任陶宁品尝。 其实她二哥就是在弥彰欲盖,谁家卖枣糕的点还分各种甜度,分明是早就被摸准了爱好,还打出来“陶氏二公子也爱吃的枣糕”“吃了之后能跟二公子一样炼出高阶法器”的名声。 只是欲盖弥彰的二哥坚决不愿意自己过来买枣糕,也不承认他爱吃枣糕。 她大姐则爽快多了,跟灵瓜子摊的摊主商量过,你可以说是陶氏大小姐爱吃的灵瓜子,但是价格得比其他人便宜。 双方一拍即合,促成这桩小生意,那灵瓜子还真成了远近闻名的“陶氏大小姐也爱吃”的灵瓜子。 大姐的想法很简单,她认为聚沙成塔,而且陶氏家大业大咋了,钱不是该省省该花花,炼器多费钱啊。 正想着,陶宁捻起一根木签,插起一块枣糕送入口中,表情空白一瞬。 老板娘还在殷切地等着:“怎么样?好吃吧?” 陶宁嚼了嚼,将口中枣糕吞入口中,不确定道:“老板娘,你今天没有放糖吗?” “啊?”老板娘一慌,回头看看冒着热气的炉子,“不能吧,要是没放那不是废了……” 她切了一块枣糕,嚼了嚼,奇怪道:“我放糖了呀?是不是不够甜三小姐尝不出味?” “放糖了?”陶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又吃了一块枣糕,没有味道。 不信邪似的,她把所有枣糕都吃了个遍,然而依然味如嚼蜡。 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想法让她如遭雷击——她失去味觉了。 “三小姐,三小姐?”老板娘叫醒了走神的陶宁,她张唇,迷茫地啊了一声。 老板娘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只是问:“三小姐尝出哪一样喜欢的吗?我给你切好包上。” “……”陶宁手足无措,看了一圈热气腾腾的枣糕,它们被白色蒸笼布盖着,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在老板娘期待的目光中,陶宁垂下眼,低声说:“你帮我选一份最甜的枣糕,按照以前的分量包起来吧。” 只是委托老板娘选出最甜的枣糕,淡淡的涩意泛上陶宁心头,莫名还无尽头的无力感将她笼罩。 老板娘闻言,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但还是如言照办,将食盒递给她:“三小姐给你。” 手上一空,食盒被眼前的少女取走,老板娘随手擦擦桌子,抬眼看去。 人群熙攘,一白衣少女行走其中,步履坚定的她此刻在老板娘眼里看着,竟跟白羽一般飘忽。 老板娘从没想过,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三小姐,天罚之战的前一天,她与家人念叨过三小姐,好久都没见过她来买枣糕。 当天晚上,陶宁翻墙出去买了一份辣鱼,她把鱼汤里漂浮的茱萸辣椒干一块搅碎了吃了,除了火辣辣的喉咙,她什么都没得到。 把痕迹消除之后,陶宁回到自己房间里,一连三天没有出门。 失去味觉的事情瞒住了,接下来是嗅觉,在陶宁有心隐瞒下,她选择了闭关。 少年英才,心中自有傲气,想要说服自己渐渐变的病弱,其实很难。 三个月后,陶宁出关,打开门却看见眼前一片灰黑。 她下意识转头问一旁侍奉花草:“现在什么时辰,要天黑了吗?” 第390章 那家仆笑了:“三小姐说笑了,现在是午时,正天色大亮呢。” 陶宁:“……” 另一边花丛里修剪花枝的小姑娘揪起一枝花,举在手里踮起脚尖问:“三小姐这是我摘的花,你闻闻香不香?” 陶宁心烦意乱,只点头说香。 小姑娘却愣住了,她问:“三小姐不是不喜欢榴夜花吗?说它香气太甚,会招来灵蜂筑巢扰人清静吗?” 家仆忙把小姑娘抱走,扯下她手里的花朵:“你个小坏蛋,明知道三小姐不喜欢榴夜花,还拿花去找三小姐玩,今天扣你一块牛乳糖。” 鲜红的榴夜花落地,花瓣散了一地,在陶宁眼里那只是一朵,灰白色的花朵,眼前实现开始变得模糊,她明白自己要开始失明。 嗅觉与味觉好隐瞒,视觉却难以继续隐瞒。 最终还是被大姐发现了端倪,她扳着陶宁倔强的双肩,着急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看你最近都不去练剑了,就想来看看你,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了?” 陶宁垂着眼,不发一言。沉默而倔强。 “是不是天缺之体发作了?怎么会那么快?你不是才十五岁吗?”大姐见陶宁始终没有反应,终于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陶宁终于有反应了,她曾经锐利黑亮的双眼蒙上阴翳,变得发灰,她偏头生涩地说:“告诉你们,有用吗?谁又能帮我呢?” 发灰的眼球找到了大姐的方向,陶宁语气晦涩低哑:“你能吗?” 大姐又难过又哑口无言:“……” * 从拿不动一杯茶开始,陶宁度过了十五岁生辰,来到了十六岁。 这时候她不再“讳疾忌医”,给家人的眼泪烫麻木了,给什么就吃什么,只是拎不动剑是她最大的遗憾。 谁能想到,第一个失去触觉的会是右边身体,不过没关系,拄着拐杖还能走两步,有元婴修为的底子在,摔几下也受不了什么伤。 而且陶宁苦中作乐,摸索着学会了左手发暗器,就算看不见也没人能轻易伤到她。 待手艺成熟后,陶宁开始有心情听别人念故事了,小姑娘也变得讨厌榴夜花,开始喜欢念书。 每天她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去藏书阁那一堆书,坐在一边,给陶宁念,念哑了她就会去找人给自己替班,她也陪在一边抱着温水吃枇杷。 十七岁时,某一天醒来,陶宁发现自己左边身体也动不了了,她像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躺在床榻上,一身修为也快被天缺之体发作消耗完。 如今的她,五岁幼童也能轻松把她杀死。 就这么靠着各路天材地宝吊着,靠根骨硬撑着,陶宁终于十八岁。 生辰后的第二天,她得到了两个消息,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活过十八岁了。 坏消息她听不见了,她唯一的消遣没了。 * 不能动弹后,陶宁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概念,她变得不分日月,只能靠吃辟谷丹的次数取数过了多少天。 她无法控制全身肌肉,快要连简单的吞咽也做不到,为了避免发生堂堂元婴期大能被辟谷丹噎死的惨案,大姐会将辟谷丹化成水,慢慢给她喂下去。 即便小心小心再小心,还是容易发生被辟谷丹呛到的事情,后来次数多了,大家手法变得熟练,也不再容易呛着。 每次看见,陶母都会泪流满面,这是她融着她骨血生出来的孩子,心痛难忍。 随着次数的增多,她没有半分感到麻木,呆滞刻板地完成动作,心中的疼惜日渐累积。 陶宁则开始她到底什么时候死,她快疯了,她还能说话,她希望有人能给她个痛快。 那一日却迟迟没到来,曾经的天赋高强也变成了诅咒,她从以前到现在,都非常难杀。 陶宁的灵魂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走在漫长而无尽头的道路上,无所依托的灵魂却无法有任何办法能宣泄。 就这么不知道过去多少年,陶宁数了,但是忘记是七年还是八年,她开始有点记不住数。 这却让她又高兴又惶恐,高兴的是应该很快就能死了,惶恐的是她只是单纯记忆变差了,离死还是很远。 其实她的确记错了,这已经是她五感尽失的第十年,她不再意气风发,变得形销骨立。 忽然有一天,母亲推开了陶宁的房门,将她抱上轮椅,推入本族禁地。 坐在轮椅上的人影已经看不见了,四肢也变得瘫软,如烂泥般瘫坐,任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所以她也不知道,她父亲几乎以半生修为献祭,召出了封存已久,择天帝君三催四请,表示震怒也无法见上一面的映容剑。 冲天火光映在陶宁脸上,她依旧一无所知,被母亲抓起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表面。 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烫,让陶宁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她动不了,但她为此感到新奇。 察觉到这一认知,陶宁心里燃起一簇小火苗。 后来陶宁才知道,这是映容剑的剑柄,上刻朱雀展翅卷云纹。 但在母亲看来,她还是那样冷热不知,也不会疼痛僵硬麻木,只是死一样的平静,默默地任人摆弄。 母亲翻过陶宁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这是映容剑,由朱雀雏鸟的遗骨锻造而成,至刚至烈,我准备和你父亲一块,将它封入你灵府中,与你建立共感。” “但是,此法极其凶险,九死一生,我本不舍得……” 陶宁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或者说她控制不了浑身上下任何一寸地方,只能闭着眼睛沉默。 曾经惊才绝艳,一剑惊艳众人陶宁,如今只能瘫坐在轮椅上,只有胸口缓慢起伏能看出她还活着。 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哭出声,滚烫的泪珠砸在陶宁消瘦泛青的手背上。 她五感尽失,四肢尽废,无法回应母亲,应了天缺之体。 强忍情绪,母亲继续写:“仪式将在三日后举行,你别怕,娘就在旁边守着。” 写完,她收回发颤的手指。 她知道陶宁无法察觉。但她想告诉她,万一她能知道呢? 穷尽天上地下,只剩下这一个办法,左右帝宫那边已经表示不满,要派兵来打,那不如将映容剑封入陶宁体内,或许能应古籍中共感重生之说。 拥有映容剑,就相当于拥有第二条性命,谁会不心动? 三日之期一到,陶宁毫无防备的,被一柄冰凉刺穿心脏,刺骨的痛意直击神魂,那柄剑却越陷越深,恨不得钻进她的身体里,割裂她的神魂千百遍。 急剧痛苦中,她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巴惨叫出声,熊熊火焰在燃烧,抱着将她身体焚毁,打碎的烈劲在燃烧。 恍惚之中,或许产生了幻觉,好像有什么温暖的存在轻轻拥抱着她,轻柔地安抚她的痛苦。 随后陶宁昏了过去,彻底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自己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差点就死了,被塞了一把高阶灵丹才找回一条命。 没人知道成没成功,因为陶宁又昏死过去了,天缺之体折磨得她不成人形。 大家已经做好决定,如果陶宁真的无法挽回,要将她下葬入能寻到的地方,带着映容剑一起,将本族传世之剑与她一起埋葬。 这时候帝宫那边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不让陶宁带映容剑入帝宫听训,等待岐洲陶氏的就是大军压境。 帝宫知道陶宁还活着,认定她还活着跟映容剑有关,要是入了帝宫,陶氏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将会病死在帝宫中,临死前还会以恋慕帝君之子的名义将宝物赠送。 这些伎俩帝宫用了不知多少次,只是旁人忍了那口鸟气,陶氏上下集体抡锤的修士,忍不了那狗屁不通的鸟气,一拒再拒。 什么想看映容剑,不过是金氏讨伐不服管教的家族的由头, 在此之前不知道覆灭了多少家族,只是现在终于轮到了距离帝宫最远的岐洲陶氏。 陶氏不做那卑躬屈膝的家奴,要么战,要么死。 昏迷不知多久,陶宁终于意识复苏,她对着漫无天际的黑暗,和动弹不得的身体束手无策。 再次陷入百般聊赖的状态,默默等死,她想刺进心脏那么疼,估计很快就会血流不止而死。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好好的年轻人,才活了多少岁,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死死死了?我躺那么多年都没嚷嚷着要去死。” 陶宁一愣,以为自己躺太久憋疯了,生出心魔了。 那喋喋不休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还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欢迎我吗?你竟然说我是心魔?!我可是你一族宝贝的不行的映容剑!前几天扎你心口的那个!” 映容剑估计是憋疯了,终于找到人说话了:“跟我映容剑共感很委屈你吗?” 陶宁:“……” 十年来,这是她听第一次听见声音。 第391章 第239章 我跟鱼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一次见面的沉默给了映容剑留下不甚美妙的印象。 但映容剑转念一想, 这是第一个扛过封剑入体的人,肯定有其他过人之处。 其余剑主都不得认可,全都死在认主仪式中, 不是所有人都能抗得住朱雀的神威。 自锻造成功以来, 从没有人成功过,陶宁是第一个。 但世事有万一,没想到她认可的剑主是个爱寻死的闷葫芦,第一次见面就想着寻死。 明明认主仪式时映容剑感受到她所爆发出来的强烈求生欲, 差点将她也影响,几欲落泪。 可话说回来, 一个想死的人, 又怎么能抗得过朱雀之火焚烧, 这分明是个不认命的人。 陶宁迟疑道:“你能听得见我说什么?不对, 你说你是,映容剑?” 那清亮的声音哼了一声, 韵律奇特, 竟如鸟雀啼鸣般清脆:“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第二把映容剑?” 有点像鸟叫。 这想法让陶宁感到不好意思, 有如此神威的剑,怎么能比作幼鸟啼鸣声,她缓慢道:“没有。” 映容剑却说:“你这么想也不是错, 我是生前是朱雀幼鸟, 刚破壳就死了,被人拾去遗骨锻造成剑……这么一看咱俩还是挺有缘分的,都是要死的时候换个方式又活了过来。” 陶宁:“……” 陶宁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人在见第一面的时候能做到毫无保留地交心? 当然, 这想法又被共住灵府的映容剑感应得一清二楚,又惹来一阵惊诧。 映容剑却反而觉得陶宁奇怪:“我连你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不说一字不落,倒也八.九不离十,这么看来你才是毫无保留的那个吧?” 陶宁陷入更长的沉默:“…………” 这话听起来,也有道理。 映容剑说话声不停:“诶?原来你喜欢穿白衣是因为这样看起来很……” 陶宁心头猛地一跳,平板低缓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你不许念出来!” 因为迷茫还在漫无目标地回忆起自己以前岁月,她没想好应该跟多出来的传家宝剑打交道,寻找以前的经验。 映容剑不明所以,反问得语气格外清澈:“为什么?” 陶宁情绪更加复杂:“因为那时是年少轻狂……” 映容剑好像不懂何为见好就收,嘴巴一张就把陶宁老底给揭掉了:“所以希望自己天下无双,独一无二,跟旁人与众不同。” “……”陶宁第一次觉得还不如继续五感尽失死了算了,闭口不言了。 这不能怪陶宁,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在追意气风发的时候跌落谷底,十年没有开过口,跟任何人交流,被迫成为黑布掩盖下的笼中哑鸟,状态不会比她更好。 这跟闭关修炼不一样,陶宁却是被迫闭关,还因为四肢尽废,灵脉堵塞不能运转灵力,她连修炼都做不到。 只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一直沉浸在无边黑暗中,直到全身修为彻底耗尽,她也该油尽灯枯,与世长辞。 映容剑却不觉得有什么的,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说话的人,她对陶宁有无限的好奇心:“所以你有一个芥子空间的白衣是真的吗?” 陶宁忍无可忍:“我不要同你说话,我要开始温习了。” 为了不让更多心声被读取,她开始背诵内家心法。 年少时陶宁也是博览群书,彻底失聪后的前几年,她也没气馁,一直反复默背先前听过的典籍,直至倒背如流。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波晦涩难懂古籍,有些连听都听不明白,白瞎了她朱雀身份,直把沉睡多年的映容剑听得两耳嗡嗡。 不出意外的,陶宁被兴致勃勃想找人聊天的映容剑嫌弃太无聊,捂着耳朵让她别念了。 映容剑:“我不听了我不听了,你别念了,我去睡觉行不行?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别念了别念了。” 陶宁充耳不闻,狂念内家修炼心经,直把那只叽叽喳喳的朱雀念得两眼发晕,倒入陶宁灵府里不肯冒头。 映容剑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不听不听尼姑念经。” 陶宁背诵声卡顿一瞬,若是她还醒着,应该是皱起眉头,认真纠正她是器剑双修,并非佛修。 现实中,陶宁的房门外有人到来。 守在门前的仆从低声行礼:“潇霖仙尊。” 潇霖是她的道号,合体后期修为,陶氏族人多尊称其为仙尊,而非夫人。 潇霖仙尊颔首,眉眼沉静:“都退下吧。” “尊令。” 仆从悄然离开,她们早已经习惯潇霖仙尊的到来,不仅是潇霖仙尊,再过一会便是家主,之后便是大小姐或二公子,璇玑院这十几年里从未缺过人。 潇霖仙尊手提裙摆,一步步踏上台阶,即将推开那扇门前回望璇玑院。 陶宁还没出生前,潇霖仙尊便与夫君共建璇玑院,不到单是这里格局,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一一经手过。 在这些年里,璇玑院主人病发后,一直保持着从前状态,依旧草木繁盛,生机勃勃。 庭前似乎还有陶宁练剑的身影,山石上还留着被她剑气震伤的痕迹。 幼时陶宁不知轻重,一剑砍掉了璇玑院防护阵法的阵眼,又怕挨骂,她便偷偷地自己用米糊粘了回去,被二哥一推就倒,顺势冤枉上了二哥。 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把二哥吓得不轻,不知所措后,一咬牙也去厨房拿米糊,把阵眼强行糊了上去。 最终事情还是败露,给大姐气的不行,给这对兄妹俩一人一个脑瓜崩。 好像一切事情只发生在昨天。 潇霖仙尊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绕过屏风,一道消瘦人影安静躺在床榻上,胸口缓缓起伏,虽然痕迹很浅,但能看得出她的确在呼吸。 今天是映容剑封入灵府后的第五天,潇霖仙尊每天都过来一趟,从白天守到天黑,又黯然离开,日复一日的等待开始让她感到心焦。 就如昨日那样,潇霖仙尊缓缓落座榻侧,挽起广袖欲检查灌输灵力查探陶宁状况。 单薄人影放在一侧的手消瘦,筋骨毕现,不知是不是错觉,潇霖仙尊好像看见陶宁发白的指尖微动。 只是短短一瞬,轻微得像是陶母担忧多年所产生的心魔,看走了眼。 “安安?”潇霖仙尊浑身一震,头脑发蒙,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 她从五岁入道,如今修为傲视群英,一览众山小,站在巅峰的她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还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可见为女儿担忧的她与天下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安安,你,你你是不是知道娘来了?”潇霖仙尊的声音都在发颤。 躺在床上的人影轻动眼皮,睁开了迷蒙发灰的双眼,苍白双唇微动,发出一声语句破碎,微弱的:“娘?” 潇霖仙尊大喜过望:“安安,安安你醒了,你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跟娘说说?” 其实陶宁听不见,还不能动,用尽全力也只能能睁开眼睛,那一句娘只是因为她认出了潇霖仙尊的灵力。 她娘潇霖仙尊是天灵根属木,灵力最是柔和绵长,生生不息,一下子就被她认出来了。 很快潇霖仙尊也感受到陶宁身上的不妥之处,发现她还是五感尽失,灵脉堵塞,她早知晓与映容剑共感也没那么轻易恢复,便强忍泪意,给陶宁灌输灵力让她继续修养。 * 又过了三天,陶宁终于渐渐恢复了感知,躺在床上努力调动手指的她听见了鸟鸣,清脆而短促的啼鸣声。 陶宁问:“刚刚是你在学鸟叫吗?” 映容剑:“我好端端的干嘛学鸟叫?” 说完,她反应过来了,自己给自己补充:“哦对,因为我生前是小鸟,我会鸟叫也很正常,所以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停顿一息,不等陶宁再度开口,映容剑已经回答了问题:“刚刚不是我在鸟叫,你听听是不是别人叫的。” 陶宁:“……” 每次听到生前这个词,陶宁总有种被阴魂不散的怨鬼给缠上的感觉。 传世之剑,果真特别,连性情也跟别的剑灵格外不一样。 陶宁无奈:“我五感尽失,又怎么能听得见鸟鸣?” 映容剑语气里全是你竟然小瞧我,她说:“我骗你干什么,要不试试再听听?” “好吧,我试试。”陶宁凝神侧耳去听,耳尖微动,映容剑闭口不言后,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万物无声。 她像是生活在厚厚壁垒之中,被世间万物隔绝在外,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声朦胧且微弱的鸣啼声传入耳中:“笃笃……” 陶宁心中一动,更仔细地去听,好一会后,她又听见一句:“笃笃。” 感受到陶宁心中狂起的欣喜,映容剑语气得意道:“我就说我没骗你吧?” 陶宁明显高兴起来了,以前嫌弃聒噪至极的笃笃鸟叫声都嫌烦,现在却如获至宝:“这是我大姐饲养的笃笃鸟,这种灵鸟天生喜火,叫声像笃笃,喜欢蹲在火炉附近烤火,在火焰减弱时叫我大姐添柴……” 第392章 话未说完,陶宁被刺耳的“嗡——”声打断,有什么壁垒被刺破。 自这声鸟鸣伊始,所有声音如潮水般涌来,细密的吵杂声几乎要将她淹没,难以承受的陶宁猝然睁开眼睛,抬起僵硬的双手捂住双耳。 她太久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贸然全部声音涌了过来,反而觉得承受不住。 蚀骨的疼痛将一个元婴后期修士折磨得浑身冷汗,足以见得其中的艰辛难忍。 与映容剑建立共感本身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映容剑能体察陶宁的五感,感受她的心情,却不会共享痛感。 也就是陶宁对映容剑毫无保留,她却不需要对陶宁毫无保留,这是拥有第二次生命的代价,以映容剑的至猛至烈中和天缺之体。 十死无生的事情还真给陶宁成功了,她已经很满足。 待那一阵痛苦过去后,映容剑说:“笃笃鸟长什么样?它很大吗?会是红色的羽毛吗?” 但是骄傲的朱雀认为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看的羽毛,虽然还是生前的。 陶宁浑身冷汗,她喘口了气,苍白的唇角勾起,她道:“等我会走路的时候,带你去看。” 映容剑显然很高兴:“那一言为定!” * 仪式结束后,可喜的是陶宁活过来了。 但这不是最终结果,醒来后的陶宁的历程还没结束,她几乎每天都要经历一遍被映容剑影响的痛苦。 灵府对于修士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一柄利剑深扎在她灵府中,更遑论映容剑还是一把至猛至烈的剑,切肤之痛,旁人难以体会。 以身为剑鞘,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这将是陶宁贯彻一生的谶语,可当时剑本剑却抱臂冷哼,直言陶氏祖先还是太小看她了。 每次结束,陶宁都会疼出浑身大汗,她在玉床上摸索着手帕,每次融合之痛。 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一片晶亮,陶宁努力活动发僵的双手,给自己擦去汗水,整理汗湿的头发,将痛苦中扯散的衣襟收拢妥帖。 陶宁如今还无法运转灵力,只空有一身修为,日日要吃辟谷丹。 所以这些动作她都做的很艰难,每次都需要不少的时间完成,最后一步就是系紧腰带,她就又变回了矜贵清雅的陶宁。 她不让任何人进来侍奉,连父母姐哥也不容许,只有映容剑能感受到她的狼狈。 再不通人事,映容剑也明白了一件事,这是个犟驴。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似乎是察觉到映容剑的沉默,陶宁主动道:“今天没有昨天疼。” 映容剑:“我不信。” 陶宁靠在床上,一缕碎发散落至锁骨,随性慵懒,她声音也慵懒:“为什么不信?” 映容剑:“因为你的灵府刚刚在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有一座山在吐岩浆,差点把我溅到,把我喜欢的小红花给淹死了。不过现在好点,小红花又开在了原地。” “……”陶宁有点惊讶,原来她情绪波动那么轻易被,原来是居住在灵府中的映容剑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歉然道:“不好意思,我下次克制一点。” 这话说得客客气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疼的人不是她,映容剑心底荡漾起异样的情绪。 映容剑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对着陶宁,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我想看你大姐养的笃笃鸟。” 之前不知道倒还好,知道之后被陶宁一说,她心生好奇。 而且那只笃笃鸟每天都在叫,惹得映容剑憋得好奇又难受,陶宁却被不良于行的双腿困在原地,每天两眼一整就是对着熟悉的房间。 不过现在的陶宁还看不见,映容剑却从头新奇到了无聊,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陶宁提过让大姐把笃笃鸟带过来的建议,但被映容剑给否了,她想要陶宁亲自去看。 说什么被亲自带过来了的笃笃鸟没有亲眼去看的笃笃鸟有意思,被嗤为歪理的说法却被陶宁听了进去,还认真承诺一定会做到。 陶宁承诺道:“过几天吧,最近我觉得我的腿有点感觉了,我会好好练习走路的。” 灵府内,一道红影蹲在小红花前,五官精致,双眼圆润灵动,额间白净,眼尾一抹朱色红痕。 这正是映容剑剑灵不错。 沉睡数千年,初初醒来,心性依旧保持从前的她正是对万物感到好奇的时候。 她鼓起脸颊吹了一口小红花,让它随风摇摆,却在更大的风吹来时伸手护住那朵花,不让风将它的花瓣吹落,或摧残它。 听了陶宁的话后,她抬头对深黑发红的天空说:“我等你。” 估摸着时间,陶宁吃了一颗辟谷丹。 她没什么反应,守在小红花旁的红影吐了吐舌头,心想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真苦啊。 没等她认真跟陶宁建议一下放弃辟谷丹,哪怕味如嚼蜡也吃点别的,有人过来了。 在床上温养的人影偏了偏头,陶宁动了动耳朵,她说:“大姐来了。” 大姐恢复了原有脚步声:“这都给你听出来了,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陶宁勾唇轻笑,灰蒙的眼底亮着微弱的光,她又说:“大姐你自投罗网,那二哥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正门?” 现在的眼睛能感受到朦胧的光线,这意味着她距离距离恢复视力指日可待。 窗边出现一道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他动作熟练地翻窗进来,对上房内两双笑眼,一双有焦距,另一双没有焦距,只能看个大概的方向。 大姐双手抱臂:“我说了你瞒不住,一炷香时间都没撑住,你输了。” 二哥彻底老实了,双手抱歉:“我错了,还是大姐厉害。” 玉床上的陶宁听两人你来我往地说,她忽然开口:“怎么,你们约定了什么赌约?不过二哥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在赌什么,既然我是见证人,不能见者没份吧?” 二哥连连点头:“见者有份见者有份,等我回去也把玄黑铁给你送一份来。” 陶宁太久没停过这些了,笑意变得更加明显:“好。” 病了一遭之后,陶宁变了许多,虽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变得更加沉静柔和。 大姐却很清楚,她这个小妹就算变成棉花,那也是棉花里藏了刀。 两人陪着陶宁说了一下午话,天色黑下来后两人非但没离开,还多了一对爹娘也来凑热闹,安静多年的璇玑院再度热闹起来,灯火长明。 灵府内对着小红花百般聊赖的的红影忽然抬头,看向逐渐从黑红转成湛蓝的天幕,满脸惊讶,眼底倒映着瑰丽的一幕。 在她看来,深黑泛红的诡谲天空的天边出现澄澈纯净的深蓝,两种颜色接壤,共存颜色渐渐相融。 本以为会是霸道的黑红二色占上风,情况却恰恰相反,占上风的反而是容易被污染的纯澈的蓝。 在此之前,陶宁灵府内的天空总是黑里透着危险的红,有时还会地动山摇,电闪雷鸣,把她吵得不行。 原以为会这样持续好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个灵府黑乎乎的人还有如此温暖的一幕。 红影双手托腮,摇头表示搞不懂,明明是个执念深重的人,灵府却是这样的。 * 如陶宁之前承诺的那样,三天后她便开始下床摸索着练习行走,凭借着对房间的熟悉程度,重新练习走路的陶宁没有吃太多苦。 这三个月内,几乎每日如此。 白天不闲着,晚上更没闲着,每日融合烈火几乎要将陶宁桌上。 映容剑从耐心抱着胳膊看,到之后放下胳膊不太忍心看。 宽大玉床之上,一道消瘦人影躺在床上,好一会后,她缓缓撑起身体,随手扯来手帕给自己擦汗,咬得发红的双唇微启,呼出一口气。 今日如此,明日还是如此,日日如此。 后来映容剑也忍不住了,她忍不住戳了陶宁一下:“要是很疼的话,要不叫一声吧,我不会嫌你吵的。” 陶宁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浑身一震,恍惚了许久,红着脸低斥:“你别乱动!” 映容剑:“……” 好啊!好心劝慰你竟敢骂我! 映容剑:“不动就不动!我还不说话呢!” 说完她还真不出声了,无论陶宁怎么说也不应答。 可她从小就是家里老幺,锦绣丛中长大,吃过最大的苦第一是天缺之体的十年,第二是大姐二哥的脑瓜崩,只会被人哄着,还真没哄过人。 第一次办这事,陶宁磕磕巴巴的,没得到回应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渐渐沉默了。 能走路之后,陶宁开始疏通堵塞的灵脉,这个过程虽然很疼,但是比与剑融合轻松多了,只是慢了些。 从入定中醒来,陶宁运转灵力收势,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清亮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道:“又在修炼,不愧是我认可的剑主,真勤奋。” 第393章 陶宁一愣,回答道:“昨天是我语气不好,是我不对,我能做什么能让你心情好点?” “……”那等的有点无聊的声音回答道:“苦行僧,吃点有滋味的东西吧。” 她是受够了每天吃辟谷丹的日子,陶宁仗着修为高强,不需要用餐,不吃仆从送来的饭菜。 导致映容剑每天也干干巴巴,嘴巴干干巴巴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吃点有滋味的,好。”陶宁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差点忘了她跟自己共感,自己吃辟谷丹无所谓,这可就为难了没法自由行动的剑灵。 看得朦朦胧胧也就罢,吃也吃不着,一天到晚净吃苦了,指辟谷丹。 这估计是映容剑自问世以来过得最憋屈的一次了。 为了补偿映容剑,陶宁传来了仆从,嘱咐了一系列菜单后,在仆从震惊的目光中又补充了一堆灵食。 仆从:“…………” 十几年不见,三小姐怎么忽然觉醒饭桶本色了,吃那么多? 陶宁说完,她问:“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仆从连连摇头,行了个礼退出门去。 没过多久,映容剑就等到了想要的东西,热腾腾的饭菜摆了满桌,香气引人,直叫人想大快朵颐。 陶宁此刻不是为自己而吃,是为别人而吃,她也甘之若饴,放下碗筷,她摸了摸变得溜圆的肚子。 她问了一个许久前就想问的问题:“虽然你认我为剑主,但你救我一命,恩情深厚,我不敢以主人自居,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映容剑:“……” 完了,该怎么说自己死太早没名字。 但是看大家都有名有姓的,她也得有名有姓,总是剑啊剑的叫着,一点都不喜欢。 映容剑的沉默被陶宁当成拒绝回答,她主动圆场道:“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吧。” 以此同时,那道熟悉至极的声音说:“容映,你可唤我容映。” 这个名字,一看就有名有姓,很像人名。 * 五感有四感恢复大半,陶宁开始能自行运转灵力,她一刻都不能停歇,便开始提剑。 她习惯用重剑,炼器锻造时所用的锤子也三人之间最重的。 说来也巧,映容剑也是一柄重剑,约三指宽,三尺三寸长,重逾百斤,劈山砍石不在话下。 但陶宁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用映容剑,那种感觉就是,双方对峙,陶宁刷得拔出恩人,用恩人去打架。 虽然容映的确很厉害,但是真的很奇怪! 练习了一会握剑,陶宁没有强行为难自己,放下了配剑坐在庭院里休息。 容映接着她眼睛看红尘,她说:“你要不要去照个镜子?” 她开始好奇这个犟种到底长什么样了。 陶宁浑身一僵,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照镜子?” 她下意识不想去面对如今的自己,比起以前的自己,现在的她肯定是萎靡虚弱的,空有一身修为,还不如炼气期小子来得手脚利索。 在容映不间断的怂恿下,陶宁最终撑起身体,缓缓走向养着睡莲的缸边。 低头看去,水中倒影出一道清瘦身影,眉眼修长,双唇微红,眉宇间有几分病意无法掩盖她眼中的坚定。 虽病弱,但无人敢小觑她。 陶宁对着水面说:“其实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模样,梦里,似乎有一道红影来过。” 容映因为专注看水面上的人影,没听清陶宁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常年干涸开裂的灵府忽然鸟语花香,那花还是粉红色的,差点把她守着的小红花给盖过去。 她心想陶宁长得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样,不过她开始好奇以前的陶宁究竟是何种模样。 才恢复行走,陶宁就被打包丢进秘境里历练,亲自护送的大姐在路上叮嘱:“这秘境是我族祖先留下的,里面藏了无数天才地宝,用于历练我族后辈,之前不让你进去是因为你修为不够,现在就够了。” “还有就是金丹以上修为进去会被压制修为,最高筑基大圆满,辟谷丹你不愿意吃,那只能吃里头的妖兽……如果你能杀得到的话。” 二哥在一边清点一桌子鸡零狗碎的东西,都是准备塞给陶宁进去用的,他嘴上却说:“杀不着妖兽也没关系,饿两顿不会怎么样的,现在安安恢复得很不错。” 然后二哥的后脑勺就吃了大姐的大耳瓜子,打得他眼冒金星,脑袋嗡嗡。 起初陶宁还以为是危言耸听,进去之后她四肢也变得沉重,彻底明白她大姐没说谎,身在这秘境中,衣食住行都得考自己。 还得随时给灵府中的馋嘴小鸟找各种好吃的。 陶宁第一个失去的是味觉,最后一个恢复的也是味觉,第一天她就抓住了一头妖兽,拆解考了吃。 但是被嘴刁的小朱雀嫌弃太难吃,有浓重的腥膻味,说什么都不愿意让陶宁继续吃。 不小心吃到都要泪洒灵府,把她灵府淹了的程度。 于是陶宁看中了一口池塘,里面养着黑乎乎的鱼,别看它其貌不扬,在外面一条难求,还能增长修为,蕴养灵脉,再适合现在的陶宁不过。 在此之前容映已经吃了无数条鱼,要将秘境池塘里的鱼全都吃光。 因为谷中只有鱼鱼鱼鱼鱼,陶宁每天吃鱼鱼鱼鱼鱼鱼,建立共感的容映要吃吐了! 她容映对天发誓,这辈子跟鱼不共戴天。 但是秘境里的妖兽肉比鱼更难吃,不吃鱼就得吃妖兽,但陶宁连辟谷丹都没有。 篝火噼啪,一条鱼被架在火上炙烤,飘出阵阵香气。 容映幽幽道:“有时候我真想跟你换了,让我味觉失灵,你就能尝出味道了。” 陶宁表示很感动,然后拿下烤鱼,在容映大声啾啾叫声中,淡定吃鱼。 她现在被秘境压制修为,还有妖兽环伺,不吃五谷三餐真的会死。 吃完后,她先去找了莓果,收罗了一堆放在小布袋里,再去找妖兽继续完成试炼。 一边吃莓果,一边提剑去战,剑下不留命。 容映一边观战,一边感受酸酸甜甜的莓果味在口中绽开,美得头顶冒泡泡,暂时原谅了陶宁变着花样吃鱼的做法。 莓果真的好好吃呜呜呜。 堂堂朱雀混成这样真丢人,但是莓果真的好好吃。 * 三十年时间一晃而过,陶宁隐隐觉得自己碰到化神期的壁垒,刚好可以出去渡化神雷劫。 出了秘境之后,陶宁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来接她的人,当初把她送进去的时候说好了三十年后一定会来接她。 算了算日子,她没有提早出来,就算提早出来,娘和大姐肯定会派人在附近守着,等她出来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陶宁没有多等,直奔岐洲而去,一路上还跟容映说要是大家把她给忙忘了,她绝不会轻易罢休。 快被鱼逼疯了的容映表示赞成她的想法,并要求陶宁大吃一顿,吃什么都行,只要不吃鱼。 只是陶宁不知道,秘境三十年间,择天帝君以岐洲陶氏不敬君上,有犯上之心为由剑指岐洲陶氏。 这场战争,被称为天罚之战,其中的天则是指帝宫中的择天帝君,他自命天高,自称为天,至于罚便很轻松能理解。 天罚之战,就发生在这三十年间,热闹的岐洲,荡然无存。 留给陶宁的,只剩下一片焦土,寥无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