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为何那样》 第1章 [gl百合] 《大小姐她为何那样作者:张三大人【完结】 简介: (温柔腹黑钓系闺中小姐冷脸别扭纯情忠犬侍女) 乐九里儿时穿书,穿进了个还没看完的书里! 没看完也就算了,她老老实实等了十一年却还是无事发生。怎么回事?难不成她运气这么差穿成了个路人甲? 直到某个阴天,她偶然误入了个凶杀现场。 乐九里: 好好好,这下路人甲降级成炮灰了。 在她被凶手刺伤躺在地上怀疑人生时,一个女子出现了,将她救下。 她昏迷前越想越不对劲这不就是原书一开始女主在路边救回府个凄惨侍女的剧情吗!从此侍女为女主死心塌地,肝脑涂地! 乐九里看着女主漂亮又担忧的眼睛,好吧,这个剧情貌似也没那么糟糕。 可是随着接触时间越长,她发现小姐看她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奇怪了啊! 杜蘅从小便有做预知梦的能力,可惜身边没人信她。 她经常做一个梦,梦中自己会被一箭射杀。 除了这个梦以外,她做的预知梦都会在一个月内实现。 为了改变她自己的结局,她开始尝试改变预知梦的内容,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可某天当她按照梦境救下那个受伤的女子时,女子昏迷前突然对她说了句梦中不存在的话。 她的梦头一次有了改变。 杜蘅看着女子苍白的面孔,心中隐隐有了期待,或许她可以靠这个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她救下的侍女组成了一个业余探案二人组。 随着日夜相处,她看着眼前一靠近就面红耳赤的侍女勾了勾嘴唇。 比起改变结局,她又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互攻、双洁(二位女主之间感情线没有其他人插足!都长了嘴!没有狗血误会!) 有充足存稿,日更,不会坑。 排雷: 1.主要人物都为女性角色,但有男性炮灰存在。(书中男性几乎都死的死、死的死) 2.破案过程由于时代背景和主角身份受限,可能会有不太严谨之处,希望大家能一起讨论剧情、多多评论呀。 3.前期剧情为主,中后期感情线和剧情五五开。 4.其他的想到了再继续补充~╰(*︶*)╯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穿书 古代幻想 预知 主角视角 乐九里 互动视角 杜蘅 配角姜姒 楼易水 钟锦新 顾非晚 其它:穿书、一见钟情、腹黑、忠犬、钓系,架空、推理 一句话简介:腹黑大小姐和忠犬侍女的业余探案 立意:女性清醒、互帮互助 第1章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中充斥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乐九里摘下斗笠,抖了抖水系在腰间,沾着泥巴的短靴踏过路面的水坑,溅起一阵涟漪。 乐九里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向远处的县府走去。县府前的衙役们看见女子手里拎着的野猪皮自觉让开了大门,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她从县府里走出来,用手掂了掂靠完成悬赏得来的铜钱,盘算着够自己用多久,思考了一会儿后便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十一年,久到她快要忘记这里是一本书的世界。她一边走着,一边将思绪抛远。 她九岁时,曾读过一本古代架空背景的小说。 用读过这个词可能不太恰当,因为她只看了个开头剧情,依稀记得书中的女主名为杜蘅。 蘅字的发音,还是她去问福利院的老师才知道的。 书中的故事大致是围绕着杜蘅和男主之间展开。她看的无聊,字又认不全,抱着书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就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 等她意识到这里就是那本书中的世界时,她已经能够勉强依靠自己果腹了。 乐九里抬眼,望向远处那座恢宏的府邸。 那府邸牌匾上面写着大大的杜府二字。 她所在的这个地方叫淮州,这里接近京城,地然灾害少,远离战争,所以百姓过得还算安宁富足。 而淮州知府的女儿,就是原书的女主杜蘅。 已近深秋,风带来阵阵凉意。乐九里裹紧有些潮湿的外袍快步走到街市上。 因着天气原因,街上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小贩在无精打采的吆喝。 她走向其中一家贩鱼的小铺,将小背篓里的鱼拿出,递给了卖鱼的大娘。 九里啊,又进山里了?于大娘露出亲切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鱼。 乐九里点点头,熟练地将背篓和斗笠一起摆放在于大娘摊位的角落里。 她接过于大娘拿给她的几个包子辞了别,一边走一边大口啃着包子。 于大娘做的包子向来肉馅充足,还留有着余温。她默默感叹,这可比她自己烤的鱼好吃多了。 吃饱喝足,她脑袋开始放空,往自己前两天新找的住处方向走。 一开始穿来的时候,她还在想,会不会有什么任务需要她去触发,可随着时间推移,并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她甚至无法接近杜府。 乐九里开始认命,只当自己是穿进了书中当路人甲的倒霉蛋,偶尔盼望着书中剧情完结的那一刻她能回到现实世界。 好撑她顺了顺自己发撑的肚子,大步穿过小巷。 这里已经远离集市,人烟稀少,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得破败。拥挤的过道堆满了杂物,乐九里熟练地用脚踢开地上乱七八糟的零杂物,带起了一片灰尘。 然而在拐入下一条小巷时,她突然听见了微弱的呼喊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站定身子,仔细聆听。 救救命唔那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捂住了嘴,又隐隐发出挣扎的声音,随后彻底消失。 乐九里立刻警惕起来,下意识握住腰间随身佩戴的刀,她朝着声源小心地挪动,攥住佩刀的刀柄,在一间虚掩着的门前停下。 刚刚的声音应该是从这里中传来的,乐九里避开窗户蹲下身,侧过头往里探去。 屋子内光线昏暗,难以看清全貌,却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压低脚步声往里走去,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垃圾碎屑避免发出声响。她走得极慢,提防着她身体周边的各个方向。随着脚步越发往里,感受到的血腥味就浓郁。 走到最里间的屋子时,她看到地上充斥着破碎的陶片,物品散落一地。她紧接着低下头,呼吸一滞。 她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倒在血泊中! 女人身上和脸上遍布一条条血痕,像是被利器割开所致,脖子处伤口最深,墙上地上喷满血迹,看上去惨不忍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虐杀。乐九里捂着嘴,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眼睛却死盯着女人的尸体无法移开视线。 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叫人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后退。 离开前,乐九里不忍地回头又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却发现女子蜷缩的手中好像虚握着什么东西,在有限的光线下映射出微弱的光。 像是,一颗细小的珠子? 还没等她看个仔细,从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阴冷感。 她侧身快速闪过,一枚暗器擦着她的手臂快速掠过,划开了一个小口子,血珠从中渗出。 她捂住伤口回头,看到了袭击她的那个黑衣人影正向外跑去,那人身形瘦弱,将身体特征隐藏了起来,看不清五官。 乐九里抬腿追了出去,在脑中快速思索着。 那人在她身后潜伏许久才出暗器伤人逃跑,应该是正面对敌没有优势或是急于脱身。 绝不能让他跑了! 下一秒,乐九里脚踏墙壁发力,拉近和那人的距离。那黑衣人看上去并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慌乱之下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见无路可逃,那人才站定转身。 他将头压地低低的,面朝着乐九里的方向。 乐九里掏出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屋子里的人,是你杀的? 黑衣人并不回话,乐九里皱了皱眉头:不说话?那我将你送去见官好了。说罢,乐九里打算用刀挑开他的蒙面。 黑衣人往后一退,再次故技重施,向乐九里的面门射出几枚暗器。 她快步跳开躲过,黑衣人紧接着推倒路边的杂物,往反方向逃去。 她踮起脚在障碍物上跳过,朝他追去,下一刻却突然头晕目眩。 ......暗器上有毒!反应过来的乐九里看向手臂上的伤口,发现伤口边缘已经发乌,又疼又痒。她的脚步开始变得虚浮,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 第2章 黑衣人回过身,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发出无声的笑。 紧接着,他从斗篷里掏出匕首快速狠决地向乐九里胸口刺去! 乐九里感受到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地回击,但由于中毒无力,她的刀并未精准刺到要害,而是砍在黑衣人腿上。 顿时,黑衣人大腿处皮肉翻开,深可见骨。 黑衣人似是没想到她还能有力气反击,身体疼的直发抖却依旧没发出一声。 他连退几步用手捂住伤口,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了。 空气中飘散着厚重的血腥味,伤口渗出的血液把衣服打湿,黏在身体上,疼痛感一阵阵传来,每呼吸一次都伴随着加倍的疼痛。 好痛...... 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要下雨的意思。 她能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她自嘲地笑了 原来我的炮灰路人甲使命这么快就到头了啊。 如果就这么死去,我会回到现代吗?还是世间再没有我这个人,会有人记得我吗...... 她开始感觉很困,眼皮发沉,脑中开始迅速闪过走马灯。 在这垂死之际,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原书女主。 这很奇怪,她浑噩的脑中思考着有关女主的事情。 她现在在干什么,她现在长什么样子?她她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应该和自己不一样,她应该会很幸福吧? 乐九里不再思考,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闪电将天空劈开一道发光的裂缝,雷声随之响起。 暴雨将她和整个世界隔离。 滴答、滴答,雨珠飞快地砸在乐九里的脸上、身上,把身边流出的血液冲刷稀释。 恍惚间她听见有慌乱的脚步声接近,但她已没有力气去分辨来人是否怀揣恶意。 她仍一动不动地闭眼躺在地上。 你你还好吗?挺住,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阵温柔的嗓音。 这个声音柔和悠扬,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她不禁想睁开眼睛去看声音的来源。 她睁开眼,雨水顺着发丝流进眼睛里,阻碍了视线。她用力挤眼,将雨水从眼中排出去,眼前的景象开始一点点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女子精致的面孔,她的眉头因为担忧而轻轻蹙起,睫羽凝着水珠,女子轻轻眨动双眼,雨水就滴落下来砸在她的脸上。 乐九里恍惚间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她注意到面前的女子蹲在她的身侧,油纸伞被扔在一旁,身上穿着的水蓝色锦衣被打湿贴在身上,那衣服面料并非普通人家所用,崭新的衣裙裙摆处此刻正沾染着泥泞和血污。 女子的头发被简单地挽起,没有太多饰品修饰。她正俯身察看自己的伤口,整个人面色苍白。 察觉到乐九里的视线,她转而看向乐九里,整个人看上去手足无措。 杜小姐 乐九里想起来了,想起那本书一开始的剧情就是女主救了路边受伤的女子带回府中,随后那名女子为女主出生入死。 原来是这样,她就是那个女主随手救下的女子,乐九里内心苦笑了一下。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原书女主杜小姐杜蘅。 她不知道要不要庆幸自己原来也是书中推动剧情的一部分,而不是个籍籍无名的路人甲。 你知道我是谁? 杜蘅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又有雨珠划过她的鼻梁顺着鼻尖滴落。 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杜蘅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似乎也没期待她能回答什么,又匆忙把刚才被自己慌张扔在地上的伞捡起,举在乐九里身上。 杜蘅叹了叹气:我已经让我的丫鬟去找郎中了,你先少说话省一些力气,跟我回府中好好休养。 乐九里的思绪再次变得模糊,已听不太清她后面说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心情,原来自己所经历的十一年都是为了这一天而做准备。 杜蘅的脸在她眼里变得不再清晰,她费力地辨认杜蘅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说着什么。 远处,一个小丫鬟带着几名郎中和家丁匆匆向杜蘅跑去。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身,对着杜蘅的方向费力又缓慢地一字一句说出口。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愿誓死追随小姐,护小姐一世平安。 说完,她便彻底昏了过去。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杜蘅久久愣在了原地 第2章 不知从几岁开始,杜蘅夜里常常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被一箭射中胸口,身上的疼痛感和濒死的窒息感都太过真实,仿佛身临其境。她不断重复着被射杀的过程,却挪不开一步,无法逃开。 她一次次在夜晚惊醒。 起初,她只以为是个噩梦,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又开始梦见不同的场景。 她梦见自己在雪林里迷路,遇到了几只结伴的野狼,她躲在树丛后不敢出声。 醒来后她也并未多想,只觉得自己没理由去山中,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可没多久,祖母生病,母亲带着她去山中祈福,路遇劫匪,慌乱中她跟人群走散。她真切地见到了和梦中一样的野狼,在她捂着嘴躲在树丛后时,她才恍然意识到此时的场景和梦中重叠。 她又梦见新帝篡权夺位,党派之争腥风血雨,难民随之四起。在惊醒后她装作无意地向母亲打听朝中事情,母亲却只说最近不大安稳,不许她出门。 没过一月她得知了新帝继位的消息。 她梦见自己父亲升了官职,几日后,府里接到圣旨。 她翻阅了许多书籍,寻找有关预知梦的内容,却一无所获。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如果她做的梦最后都会灵验,那么从小到大经常做的那个梦,是否也会发生? 她闭上眼,仿佛又感受到了真实的痛感。 她开始决心改变梦境,梦中的内容毫无规律,有时的视角是她自己,有时又是一个旁观者。 在她十岁生日宴那天,她故意穿了与梦中不一样的衣服、饰品,梳了不一样的发髻。她将宴会上演奏要用的古琴琴弦划断,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宴会开始前夕,她被受邀来的一位官家小姐推入池塘中,入水前,她看见那女子迷茫的表情。被救起后,她被拥簇着换好新的服饰发型,她看着镜子,有种无力感。 宴会开始,没人在意这一段小插曲,在众人极力的夸赞下,她被要求演奏一首古琴,她惊讶地发现,琴弦已经被人更换好。她看向春月,春月笑嘻嘻地对她说多亏发现得早,及时修好了。 杜蘅脑中的弦却崩开了,她抱起古琴,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听到动静停止了闲聊,宴会变得一片死寂。 终于成功了吗?她激动地浑身发抖。 下一刻,一名宾客出声,夸赞她的琴艺高超谁人不知,今日此举想来是效仿伯牙摔琴来表达难觅知音。 话音刚落,满堂宾客齐齐惊叹赞不绝口,她的父母脸上也略带自豪之意。 疯了 杜蘅看着自己身着精致服饰,眼前热闹的场面和夸赞声络绎不绝,与梦中别无二致。 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失败,杜蘅仿佛浑身坠入冰窖,寒意从脊背散开,面前的那些人变得不太真实。 那天夜晚,她望着月亮,祈祷自己能改变结局,迎来真正的自由。 小姐,小姐? 春月的呼喊声让杜蘅的思绪收回,手中的茶已经冰凉。杜蘅拿起毛笔轻轻蘸下墨水,在纸上落笔。 小姐,你那天不是说不准备出门吗,怎么又突然顶着大雨跑出去,还吩咐我去找什么郎中,救了个不清楚底细还浑身是伤的人回来。 杜蘅手中动作不停,她是想不去的,这些年来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改变梦境的机会,但是 杜蘅回忆起那女子的模样,面色惨白,浑身是血地躺在雨里。 那日她盯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陷入了沉思,如果她不去救她,真的改变了预知梦,那还会有人去救她吗,那个人会不会就死在那里? 改变梦境的代价如果是一条人命,她真的会开心吗? 她想到这里,突然拿起伞跑出家门。 她似乎不太一样。春月听见杜蘅低喃了一句什么。 杜蘅又回忆起那女子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她定在原地,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脑中嗡嗡作响。 她说的那句话,在她的预知梦中,是没有的。 第3章 她清晰地记得梦中的每个细节,唯独没有这句话。 她无法改变的预知梦,第一次有了变化。 春月,这段时间你去照顾她吧。 杜蘅继续提笔描绘,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你会是那个变数吗? 睁开眼的时候,乐九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屋内没有别人,身边还放着另一张床。房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被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却十分暖和,带着一丝皂角香气。 看这里的环境,应该是府上的下人房,她试着动了动身体,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脚步声,房门被人打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春月看了一眼乐九里的方向,惊讶地发现她已经醒了。 你醒啦?伤口还疼吗?你还真是命大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幸好被我们家小姐救了,捡回了一条命看见浑身是血的你,真是把我们都吓一跳 春月叽叽喳喳的,吵得她有些头疼。 她也不管乐九里是否回话,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对了,我叫春月,这段时间小姐让我来照顾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好了。 多谢。乐九里显然不太适应这样热情的招待,想了想,又干巴巴地接了一句,我叫乐九里。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天气迅速转凉,这期间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春月照顾她的时候总是会跟她说一些府上的新奇事件,偶尔也会谈起府上的那位杜小姐,将她从头夸赞到尾。 她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聆听,有时也会顺着春月的话在脑中形成杜小姐的形象。她不禁在内心感叹,不愧是书中的女主,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 在那天之后,杜蘅也一直没和她见面。 既然她现在是在原书女主的身边,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乐九里只恨自己当年没有读完那本书。 有几次夜晚,她能感受到杜蘅悄悄来过,那杜小姐也并不说话,只是在床前盯着她许久。即使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出那视线的炙热。只是,她不说话,她也装着睡,就这样来了两次后,杜蘅就没再出现。 乐九里想,她或许是失去了兴趣。 终于,她可以下地活动了。 春月告诉她杜蘅叫她去自己房中。她一路跟随着春月往卧房去。 府中种着许许多多的花草,春月边走边跟她介绍道:这些都是夫人喜欢的,只是夫人现下不在府中。 穿过花园,乐九里来到一处院落,她抬头,映入眼帘是棕红色的楼阁。 阁楼的窗户处站着一抹青色的身影是杜蘅,她正表情严肃地拿着毛笔在纸上涂画着什么。 乐九里跟随春月上了楼,杜蘅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向她们。 这是乐九里意识清醒时第一次见她。 乐九里以前在酒楼帮工时偶尔会听到几场说书,但她觉得描绘美人和英雄之前的情情爱爱十分无聊,她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考虑如何维持生计。 但现在,她突然想起说书人绘声绘色形容美人时用的词句。 她一袭青衣,气质出尘,天地间万物都黯然失色。说书人激昂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入她的耳中。 杜小姐。乐九里低头行礼,她听见杜蘅在问她叫什么名字。 乐九里,小姐可以叫我九里。 杜蘅盯着她笑了笑,继续问道:你那时叫我杜小姐,你以前见过我吗? 她抬起头,对上杜蘅探究的视线。 是,我偶然在远处看到过小姐。乐九里垂眼,在心中道,总不能说认出你是女主了吧。 杜蘅丝毫没怀疑,接着问起,那天在路边你说她停顿了下,你说我愿誓死追随小姐,护小姐一世平安。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杜蘅学着她那时的语气。 回小姐,记得。 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侍女,但不是普通的侍女,我要你时刻保护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杜蘅眼底透着光亮,期待地盯着她看。 乐九里沉默一瞬,她想起那本书,或许帮助杜小姐走完书中的剧情就是她穿来的意义,不管结局是否能如她所愿回去,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她回到现实世界。 她注视着杜蘅的双眼,心想这里的待遇也不错,至少她不用再为了生计犯愁。 她微微低头,眼睛却紧紧望着杜蘅,低声却郑重地说: 小姐,我求之不得。 杜蘅缓缓勾起唇角,内心充满了期待和担忧。 乐九里离开前,往书桌的方向瞟了一眼。桌面上横着几张宣纸,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纸上画的并不是什么花卉丹青,而是用毛笔勾勒出的小人。 小人顶着一个圆脑袋,看上去很像她常吃的包子,小人脑袋上高高竖起几根像葱一样发直的头发,圆滚滚的身体躺在地上。小人身体上插着像筷子一样的四条竖线,看样子应该是四肢。画的顶端下着倾斜的线,小人两个眼睛的位置上画着大大的。 乐九里:...... 杜蘅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那些画作。 乐九里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带着新领的备品搬去了小姐在的院子,她被分到小姐隔壁的偏房。 去的时候,她路过小姐的房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她开始沉思。 杜蘅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虽然长着一张冷面看上去难以接近,但她笑起来的时候却是眉眼弯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你看。 这让她想起了她在山里打猎时遇到的那只小狐狸。 房门突然打开,她看向从里面出来的人。 杜蘅似乎没想到九里刚好站在门外,她短暂怔愣了一下后拉着九里的手进了房间。 房间内,杜蘅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她一边翻找,一边跟九里说话,你还记得你受伤那日看见了什么吗? 记得。乐九里想起那日屋子中女人的惨状。 那日你昏迷后,官府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死相可怖。杜蘅翻找东西的手停顿了下,又继续道:此前淮州已有多名女子失踪案,最为奇怪的是,那些失踪女子都为官家女子。 家中官职不高,大多数都是些富商花钱买来的小官,碍于这些小官并没有什么实权和人脉,又因为案件线索实在是稀少,所以官府一直搁置。 乐九里深感奇怪,她此前从未听说近来有此等案件发生,她皱了皱眉:所以,你怀疑那天的女尸跟这些失踪案有着关联? 没错,虽然距离上次案件已经时隔一两个月,但是死者尸体上的伤口和作案手法几乎一致。杜蘅从箱子底层抽出一件外袍,似乎找到了她需要的衣裳,她想了想又打开另一个箱子翻找起来。 尸体?你是说? 那些失踪的女子其实早已找到,都已经被杀害,但是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道:那些尸体全都衣不蔽体,身体毁坏严重,面部有灼烧痕迹,靠着尸体上的特征和衣物配饰可以确认她们的身份。 那些女子的家中为了保住名声,联合起来封锁住消息,也不肯认领尸体,只对外说失踪。也有少数几家,托人向上报给朝廷。但朝廷也只是催办,并不太重视。 乐九里沉默着,难怪她常接悬赏却没有听说过这些事件的消息。 她听杜蘅继续说道:你那日看见的女尸,虽然身上的衣衫是完整的,脸部也没有灼烧痕迹,但和其他被害女子一样,伤口一致,死前都被捂住口鼻迷晕,刀口力度深浅也相同,她们的致命伤都是刺穿了脖子失血过多而死。 这么看这些案件手法相同,但也有可能是模仿作案。乐九里思索后说道。 有可能,这次的被害人身份有些特殊,之前的那些案件可以说是毫无线索,或许这起案件就是突破口。杜蘅似乎摸到了什么,下一秒从箱子最底层拽出一条长长的布。 是什么身份?你是怎么知道案件这么多细节的?乐九里没忍住问道。 死者名为柯珏,是青楼女子,这些记录都是我在父亲书房看见的。杜蘅拿着布条在比划着什么。 乐九里还想问些什么,一抬眼,看见杜蘅迅速脱下了外衣。 ! 还没等她惊讶完,杜蘅又脱掉了里衣,开始用布条在胸前一圈圈缠绕。 第4章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乐九里避开视线,默默地转了个向。 所以你这是要亲自去查,为什么不等待官府去办。 官府的人好吃懒做,只会做做样子或是严刑拷打出结果,听说上面这次好像还派了人来协助查案,不过我估计还是个不靠谱的。 杜蘅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着装和头发,转头看向乐九里。 所以,我要你陪着我一起去,奇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第3章 但是凶手见过我的脸。乐九里岔开话题。 杜蘅像是早有准备,拿起桌上的面具给乐九里和自己戴上。 这下就万事俱备了,话本子就是这么写的。杜蘅眯起眼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乔装。 乐九里看着她漏洞百出的打扮,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拽着乐九里从侧门大摇大摆地出府,府中的下人似乎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多时,她们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在醉云楼门口。 这里便是死者柯珏生前所在的地方。 她们探头往里望去,这个时间醉云楼人还很少,门厅里仅有几个丫鬟和小厮在做打扫。 她们二人一进到大堂内便有一名丫鬟打扮的人迎了上来。 那丫鬟上下打量了她俩一番后毕恭毕敬地说道:二位姑娘,这个时间还未开始迎客,请回吧。 杜蘅显得有些郁闷,她甚至还未开口,就被看出了身份。 看来话本子都是骗人的杜蘅小声吐槽了一句。 她和乐九里互相对视一眼,乐九里冲她点了点头。 咳咳,知府办案,查案令在此。杜蘅装模作样地大手一挥,拿出她从家里偷来的令牌。 乐九里也随着她的话语超经意地掀开外袍,露出腰间佩戴的刀,刀面闪着森然的光。 那丫鬟愣在原地,看上去有些呆滞,半晌,她才低头回话:是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去叫你们这里主事的来。杜蘅叉腰昂头,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气势十足。 那丫鬟颤颤巍巍地走了,乐九里挑了一张刚被擦干净的桌椅和杜蘅一起坐下。 多亏了我带了这令牌。没想到这刚进门就被识破了装扮,下次再来我还是恢复原样吧,不过,我的打扮有那么明显吗?她抚了抚胸口,小声在乐九里耳边嘟囔。 乐九里看了眼她没有出声,过了一小会儿才低声说:或许是你的动作不够自信。 不够自信?杜蘅习惯性地撑了撑下巴,手却摸到了坚硬的面具,她带着疑惑反问道。 嗯,不够自信,不够粗鲁。乐九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杜蘅隔着面具也能看见她眼里的认真神色。 你看外面那些男人的走路姿势。 杜蘅回头向外张望,街上的男子大多都昂首阔步,举止粗鲁,满嘴脏话,不拘小节。 还真是这样!杜蘅十分信服地感叹。 说话间,一名中年妇人急匆匆地下了楼,身后跟着几名护院,看来这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唐二娘听说官府的人又来了,心烦得很,她慌忙快步下楼。 刚下到楼梯一半,就看见两名戴着凶神恶煞面具的女子坐在大厅之中,其中一名女子猛地岔开腿,大喝一声,一脚踩在长凳上。 唐二娘: 她努力收好自己的表情,堆着笑容迎了上去。 二位官大人,不知今日怎得又派人来?前几日不是来调查过了吗,咱们这儿可没有问题呀! 放肆!我们想来就来,不该问的别问!杜蘅眯着眼昂起下巴,说完又悄悄瞥向九里,得到她认可的表情后更加自信起来。 去厢房说话。乐九里配合地再次露出刀柄。 厢房里,唐二娘擦着汗对她二人说道:柯珏是我们楼里的一个清倌人,事发前她找到我说要给自己赎身,给了赎身费后我就放她走了,可谁曾想出了那样的意外 唐二娘说到此处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有些泪花,我们这个地方,收的都是些落难的女子,我也同为女人,自是能体谅她们的难处,所以从不强求她们接客。如果她们能拿出赎身费,我就会放她们走。 唐二娘说得情真意切,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不知该问些什么。 杜蘅想了想问道:那这赎金是多少? 唐二娘比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乐九里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唐二娘却摇了摇头,* 是三千两白银。 什么?三千两!杜蘅双手拍在桌子上,一脸的不可置信,硬生生地把心里那句我父亲一年俸禄也才不过才4000两给咽回去。 她是怎么付得起这么一大笔钱的?乐九里心中疑惑更甚,这对很多富商、官员来说都并非一笔小数目,她是怎么凑齐这笔钱的? 唐二娘手中拿起香筷轻轻搅动着面前的香灰,动作熟练,那我就不知了,或许是哪家公子愿为她出这笔钱也说不定。 乐九里靠在窗边,身后有冰凉的风吹在背上。 她可有接触密切之人? 唐二娘思索了一下,倒也没有特别亲密的,她对待楼内的人和客人都是同一副态度,也不怎么会讨客人欢心,打赏嘛,也就平平无奇。说到此处,唐二娘似乎略有不满。 那她平时可有与什么人结怨?杜蘅双手托起下巴,手肘杵在桌面上。 这倒没有,柯珏这丫头平日性情温和,也从不与人起争执。 她平日住的房间在哪里?我们想去看看。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在她离开后,那屋子已经完全收拾了一番,没有什么东西了。 她和九里对视一眼,有些沉默,见也问不出其他的,她们先提了离开。 唐二娘起身送客,开门时,乐九里看见一个弯着背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贴在房门处,见到房门打开,男人立马转身要走。 慢着。乐九里叫住他,那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她注意到他的腰间别着一条马鞭。 那男子微微挺起驼着的背,抬起头打量着乐九里和杜蘅,他长相丑陋,两颊深深凹陷进去,眼珠往外凸起,盯着她们二人看。即使她们穿着严实,面上捂着面具,却还是有一种被盯穿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让杜蘅感到非常的不适,脑中下意识产生逃离的想法。 下一秒,乐九里侧身挡在她的身前,阻隔了这种类似野兽般的凝视,让她稍微能透出一口气。 男人眼神发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露出发黄的牙齿,他堆起笑容伸手行礼拜了拜,二位大人,有何吩咐。说话间,他转动着眼睛在乐九里身上不断地打量。 乐九里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什么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 回小姐,小人黄二,是这里的龟公,原本想找云娘说事,却不成想云娘屋中有客人在。黄二口中的云娘看样子就是唐二娘。 乐九里微微昂首,嗯,去吧。 黄二临走前似乎还想越过乐九里看她身后的杜蘅,却被她挡得极为严实,只露出一片衣角,他收回了眼神一瘸一拐地走进唐二娘房中。 那个人,有种好诡异的感觉。杜蘅从乐九里的身后探出脑袋,心里还有点发怵。 先离开这里吧。乐九里握住杜蘅的手腕下了楼。 下楼时,乐九里又见到了刚进醉云楼时看见的丫鬟,乐九里拦下她,肉疼地递出一袋铜钱,向她打听黄二的事情。 丫鬟接过赏钱,凑到乐九里身旁,她脸上涂着厚重的水粉,五官泯然众人,却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身上带着街面上常见的香粉味道。 听到黄二这个名字,她略有忌惮地说:黄先生是唐妈妈信任的手下,唐妈妈有什么要紧事儿都会让他去办,他还负责管教不听话的姑娘们,因为他长得凶狠,姑娘们大多数都很害怕他。 丫鬟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你看见他身上那个马鞭了吗,平时他就用那个马鞭去抽打不服管教的姑娘们,那马鞭打在身上不留疤痕,却疼得很呢!楼里常常能听见犯了错的姑娘哭声。 那柯珏姑娘,有没有被他打过? 似是听到楼内都避而不谈的名讳,丫鬟显得有些回避,摇了摇头说:这个不太清楚,但柯珏姑娘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应该不大会做出格的事而受惩罚。 第5章 乐九里想起黄二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问道:黄二走路,一直是那样的吗? 丫鬟再次摇了摇头,听说是前段时间喝大了酒摔着了,正经养了一段时间。丫鬟似乎回忆起那时,表情像松了口气,那段时间姑娘们都轻松了不少。 杜蘅:柯珏姑娘平日有没有和什么客人关系甚好、相处密切的? 那丫鬟思考了一下,我平日只在大堂内打扫,对这些了解甚少,不过倒是听说过有个书生常来找柯珏姑娘,但是又经常付不起酒钱和入场费而被赶护院出去。她紧接着说,我所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要接着去打扫了,晚了可要挨骂。随后她收起铜钱,低头做事去了。 乐九里和杜蘅走出醉云楼,两人都在琢磨刚刚得到的线索,一路无言。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乐九里拉着杜蘅走入街角隐蔽的角落,环顾一圈确认无人后,她摘下面具对杜蘅说,小姐,可以摘下面具了,这样的装扮走在街上太过显眼。 杜蘅点点头,乖乖地配合乐九里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她看见杜蘅的额角被密不透风的面具捂得有点出汗,细短的绒毛贴在发际处。 乐九里从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张手帕,仔细地为她擦拭脸庞。杜蘅下意识避开,反应过来后将头不动声色地凑近。 她看着乐九里低垂着睫毛,正神情专注地为她擦拭着。这个距离,她能看清她脸上的小痣,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后退了一步。乐九里手中动作停下,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杜蘅莫名心虚地开口,随意找了个话题,这个帕子好眼熟啊,哈哈 她夺过帕子,学着九里刚刚的动作用干净的地方对着九里的脸一顿胡乱擦拭,擦完后又将手帕塞回到她手中,她则大步走在前面,用手扇着风。 乐九里额头顶着被揉乱的碎发,看上去颇为不知所措。她看着手中的帕子,又想起杜蘅用它为自己止血时的样子。 她小心地收起,看了眼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杜蘅,跟了上去。 我们得调查下那名书生的身份和去向。杜蘅恢复了正常神态,思绪又回到案子上。 还有那个黄二,也有些可疑,乐九里接着说,那日我与凶手打斗时,在他腿上留下了伤口。他的走路姿势不正常,我应该找机会确认下。 杜蘅想起黄二的样子,心里还有些膈应。但为了案子,她必须去。 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咱们就去! 第4章 深夜,醉云楼灯火通明,喧闹的歌舞声和嬉笑声褪去,整个街道变得安静,偶尔有一两个醉酒的客人摇摇晃晃离去。 月光下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醉云楼后院外墙下。 杜蘅拽下挡脸的黑布,扶着墙大口大口呼吸着。 失策了,这个布料怎么这么不透气,闷死我了。她小声地抱怨道。 乐九里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杜蘅抿了抿嘴把吐槽的话咽回。 两个时辰前,杜府。 乐九里望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姐,你在找什么? 找一个话本子里常写的关键道具,有了! 杜蘅又从与上次不同的箱子中拽出几件夜行衣,兴奋地在身上比划起来。 乐九里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她很好奇这些箱子里到底有多少东西以及小姐她平时都在看什么类型的话本子。 我们的身形差不多,你也能穿上。杜蘅拿起一件比在乐九里身前,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惊奇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你的身上比我结实好多啊。杜蘅用手指在她身上戳来戳去,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要软很多。 嗯,因为我要经常提刀。 乐九里耐心地承受着她的戳弄,向她认真地解释。 杜蘅微微弯腰去看她腰间挂着的刀,这把刀看上去再平平无奇不过了,刀鞘整体呈深黑色,也并无装饰,像是府中侍卫人手一把的那种。 察觉到她被自己的刀吸引,乐九里取下刀拔出,方便她去观看。 这把刀的刀身相较于寻常的刀要短些,上面有着粗糙的凹槽,刀刃较宽,看上去锋利无比,刀尾微微上弯,闪烁着微弱的寒光。 杜蘅伸出双手,费了不少力气才抬动。 虽然跟话本子中写的不太一样,但还是很厉害。她小心地放回去。 折腾够了,杜蘅趴在床边,看上去有些困了,眼睛眨得缓慢。 下一秒,她又忽地坐起,两手捏脸,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看着她的动作,乐九里蹲在床边。 小姐累了便睡一会儿吧,晚上我们还要去醉云楼。 杜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那你呢? 我会守在小姐身边。快到时间我会叫醒你。乐九里背靠在床边,眼睛望向窗外。 九里,你可以坐在我床边。杜蘅说话声逐渐模糊不清,沉沉地睡去。 乐九里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没再说话,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了一层薄被。 杜蘅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时,就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她镇定地起身,望着周围房间的建筑。 这里,看起来好熟悉。暗红色的色调搭配着昏暗的灯光,她注意到这里房间的摆设都十分精致。 眼前出现层层堆叠的纱幔,她抬手撩开,看见一名女子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梳妆镜前。 她抬步往里屋走去,好奇镜中女子的身份。 然而还没等她走近,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黑衣蒙面人快步从背后接近镜前的女人,用手中的粗布捂在女人脸上,女人挣扎了几下后就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速度快得让杜蘅根本来不及反应,即使知道自己身处在梦境中,她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喊叫出声。 黑衣人眼神紧紧盯着昏迷女人的脸,从怀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缓缓抬手,向下划去。 不! 杜蘅抬起发软的腿,想冲上前阻止。 小姐小姐。 乐九里轻声呼唤着杜蘅。从刚刚起,她就注意到,杜蘅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色发白,身上被汗水打湿,发丝贴在脖颈上,嘴中还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似是被梦魇住了。 杜蘅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一副令她安心的面孔。 乐九里抬起的手,正要接近她。 乐九里看见她睁眼,手停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尴尬,她缓缓收回手。 杜蘅却一把拽住她的手牢牢不放,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仔细回忆起梦中的细节。 乐九里替她拨开挡脸的头发,见她情绪缓和了一些后开口询问:小姐是做噩梦了? 杜蘅又想起黑衣人拿着刀的模样,我梦见,又要有女子被害。她一直看不清那女人和黑衣人的脸。 乐九里闻言小心地轻拍她的后背,她不太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见乐九里没出声,杜蘅更加急于证明什么似的,对上她的双眼,认真道:是真的。 梦会成真。 她害怕她也当玩笑听,跟所有人一样不相信她。 嗯,那就阻止它发生,我会和小姐一起抓到凶手。 出乎意料的回答。 杜蘅听见她这样说。 一瞬间,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猛烈跳动的心。 察觉到自己的手还紧握着她的手,杜蘅像被电了一般快速松开,她移开了视线,又不自然地瞥了九里一眼,却发现她还在注视着自己。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房间里没点烛火,只有乐九里眼底倒映出的亮色。 她在她眼里看见了发愣的自己。 乐九里有些搞不懂杜蘅的心思,上一秒还在握着她的手,下一秒又松开她盯着她看,紧接着又突然跳下床。 小姐?乐九里疑惑地出声。 我要沐浴了,刚刚出了好多汗,我去找春月打水,你先下去吧。 杜蘅推门小跑出去,留给她慌慌张张的背影。 思绪收回,乐九里看着眼前正把蒙脸布重新戴回的女子,又想起那句梦会成真和认真的神情。 她低垂下眼,心中隐隐有些不确定的猜想,又摇了摇头,不去追问,她想等杜蘅什么时候主动愿意跟她说。 小姐,抱住我,我带你跳进去。她靠在她耳边小声说。 第6章 乐九里感受到身边的人有着短暂的怔愣,随后一双手臂轻轻环绕住她的腰,手指处紧紧揪住她的衣裙。 她揽住她的肩,踮脚跃起身,落在院子中。她们隐蔽在假山后,观察着院子中的动静。 这里应该就是醉云楼的内院了。 这个时间,歌舞表演已经结束,下人们拖着清扫工具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偶尔有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华服客人在下人的拥簇搀扶下往客房走,院落中又恢复寂静。 她牵起杜蘅的手,小心地接近下人房方向,她们不确定黄二的房间是哪个,只能逐一排查。 走到其中一间时,突然从远处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 好像是那边传来的声音。杜蘅指了指方向。 乐九里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是内院的一座阁楼。 她抱紧杜蘅跳到房屋高处,掀开一片瓦片,两人往里瞧去。 屋中的女人正小声地抽泣着,她抱紧着手臂往后退。 这个女人,感觉好眼熟! 杜蘅一下子被那女人吸引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思考着是否见过面,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乐九里看着她的反应没有出声,继续低头往下看。 女子的身前缓缓接近一双布靴,定睛一看,布靴的主人正是她们要查的黄二。 黄二咧着嘴,面容不善地拆下身上的马鞭,弓着背笑嘻嘻地对那女子说着话。 雪儿啊,最近的歌舞是不是不太用心,怎么赏钱这么少了,李公子下次来,你可得好茶好水地伺候好了啊。他说话拿起手中的鞭子在名为雪儿的女子脸上警告似的轻轻拍打。 雪儿背靠墙壁,手中攥紧衣袖,咬着下唇,她对着黄二摇了摇头。 黄先生,我最近染了风寒,又恰巧来了葵水,身子实在不适,并非不用心。 黄二听完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张大了嘴。 你瞧瞧,我就说,雪儿姑娘不是会偷懒的人,定然是有苦衷啊! 雪儿压下眼中的情绪侧过头不去看他。 黄二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只是负责采买的伙计跟我说,你近期收到的赏钱不够支付你的日常开销和住宿费用啊。 你得想办法自己补上啊。 什么?可是我前不久刚交过,怎么又雪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黄二唰的一下变了脸,打断了她的话。 又什么?你知不知道楼里培养你们花了多大心血,给你吃好的住好的,花钱培养你们的才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和唐妈妈的? 雪儿气得呼吸急促,想反驳又有些忌惮。黄二见状冲她呸了一口,骂道赔钱货。 他拿马鞭勾起她的下巴,自己想办法,如果三日内交不上钱你也知道这鞭子的厉害吧,啧啧啧,抽人不见血,既让你疼得想死,又不会影响你表演。 雪儿一把推开他的鞭子,我会凑好钱的。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神色冰冷道。 呵。黄二发出不屑的冷笑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见黄二离开,雪儿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乐九里轻轻将瓦片盖回去。 原来这黄二就是这么剥削这些姑娘的,败类!杜蘅紧紧握着拳头。 想到黄二和唐二娘的言辞和行为,乐九里面色冷然。 小姐,今日已晚,我们明日再来问问这个叫雪儿的姑娘吧。 杜蘅点了点头,抱紧九里的腰,被她重新带回到地面。 她们刚刚站稳,突然一道剑光闪过,长剑直指杜蘅面门! 乐九里手中用力一拽,将杜蘅向后仰去,长剑堪堪擦过她脸,脸上的黑布被斩成两截。 将杜蘅护在身后,乐九里快速抽出刀刃,挡住继续进攻的剑,剑被挡住,有了喘息机会,乐九里转刀往前一震。 持剑人握住震得发麻的手,往后一跃,有些狼狈地躲开乐九里继续劈来的刀。她紧随其后跃起,用刀尖挑飞那人手中的剑,接着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刀落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僵在原地,脖子上渗出一条血痕。 第5章 乐九里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位男子,约莫二十多岁,面容冷漠,不可一世的样子。 杜蘅被突如而来的剑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向乐九里的位置。 说,你是何人?乐九里将刀锋更加贴紧他的脖子。 杜蘅对着乐九里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没受伤后才呼出一口气。她皱眉看向眼前的男子,也等待着他的回话。 那男子看到杜蘅的脸后微微一怔,他眼神紧盯杜蘅,淡淡地开口,你们又是谁,深夜鬼鬼祟祟来此。 杜蘅冷哼了一声,一脚踹向他的膝盖,强迫他跪了下来。 你现在没资格问我们问题。 放肆!你可知我是何人。那男子有些不可置信,冷淡的表情也有一丝崩裂,他愤怒地看向乐九里。 我管你是什么人,你刚刚差点要了我的命!杜蘅指着他的鼻子,转头看向乐九里,他要是再不说实话,就把他她停顿了下,没想好要怎么做。 就把他舌头砍下来。乐九里语气冰冷。 杜蘅瞪大了眼睛,偷偷瞄着她的脸。 咳咳,对!看他心虚不肯说的样子,没准和案子有关,说不准就是凶手。杜蘅附和道。 那男子看着杜蘅,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见乐九里似乎真的要来掰开他的嘴,他终于维持不住强装的镇定,慌忙地说:等等下。 我乃监察御史段长风,奉都察院之令前来查案。还不快放开我。 听到此话,乐九里下意识看向了杜蘅,这个名字她有些印象,当时也写在书的主角栏中。 他就是原书中的男主。 杜蘅见九里突然看向自己变得有些发懵。 为什么九里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见她迟迟没说话,杜蘅打破沉默开口道:你说你是监察御史,可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 段长风不情不愿地拿出令牌,杜蘅接过一看,这确实是官令,不似作假。 我是杜迁之女,杜蘅。这位是我的侍女,乐九里。我们深夜来此,是为了调查案件,并非你口中鬼鬼祟祟之人,没想到段公子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剑。 段长风显得有些尴尬:既如此,想来是误会,还请劳烦杜小姐让你的侍女移开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吧。他感觉脖子有些火辣辣的疼。 没等杜蘅说话,乐九里便一言不发地收回了刀,依旧沉着脸。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杜蘅拉起九里的手,急匆匆地准备离开。 段大人,既然您也是来查案的,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不等段长风回话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回府的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杜蘅单手捧起一侧脸盯着乐九里看,乐九里则抱着刀闭目养神。 难道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又或许是九里刚刚打斗完太累了?杜蘅晃晃头,她想不明白为何她态度突然转变。 乐九里把她送入房间,临走前,杜蘅叫住了她。 九里,刚刚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可能就要被那人伤到了。 乐九里又想到刚刚的场景,默默在心中想着,杜蘅她不知道刚刚见到的就是原书男主,就算她不出手,男主应该也不会伤害她的。 九里?杜蘅见她愣神,又唤了她一声。 嗯,没事,小姐,早些休息。 好。 杜蘅笑着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看着杜蘅屋内的烛火熄灭,她转身跃出府,她站在高处,望着远处的树林。 在入睡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完成。 早晨,杜蘅推开房门,便看见乐九里背靠着门栏站立。 小姐。她对杜蘅行了礼。 杜蘅点点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眼刚刚亮起的天。 这个时间,恐怕醉云楼还在大门紧闭,杜蘅带着乐九里去用了早饭。 乐九里看着她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眼,脸颊因咀嚼而反复鼓起显得有些好笑。 她为她添着菜,开口问道:小姐,跟柯珏姑娘来往密切的那个书生有线索了吗? 杜蘅停下了吞咽的动作,对她摇摇头:今早我接到书信,目前只查到那个书生名叫纪朝,是个多年落榜的考生,平日靠作画和代人写信为生,不算富裕。最近一年开始频繁出入醉云楼买醉,可他花的没有赚的快,醉云楼光进场费用就要一两银子,他便因常常赊账被赶出去。 第7章 有一次柯珏姑娘替他付了费用,纪朝从那起就开始日日找柯珏姑娘,周围人都能看出纪朝对她的心思。 这么听起来,他倒不像是能帮柯珏付赎身费用的人。 难道另有其人?还是说柯珏有其他办法集钱?杜蘅看上去跟她一样感到困惑。 她接着问道:那这个纪朝人现在在哪儿? 说起这个,杜蘅又叹了口气:人已经跑了,但他跑去哪儿了还不清楚,我已经让我的线人去找了,但肯定没有官兵找的快。 眼下线索还是太少了,找到纪朝前又不能干等着。 要是我们能亲眼确认那些尸体的情况就好了。偷来的令牌没法直接调动官兵,必须知府本人才行。想了想杜蘅就深感头大。 远处窗外传来交谈声。 乐九里视线转到窗外,杜蘅也看了过去。 透过窗子能看见远处的两人正在交谈是她的父亲和段长风。 对了!我们可以利用他来调查!杜蘅眼睛一亮,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杜府庭院中。 见杜迁已经离开,杜蘅快步喊住段长风。 段大人,请留步。 段长风回过头,看着杜蘅微微出神,他整了整衣袍,杜小姐,又见面了。 段大人,实不相瞒,我和九里正在调查近来淮州多名女子被杀一案,想必段大人来此也是为了此案。 见段长风颔首不语,她继续说下去。 段大人,我希望您能借我们些人手,我们可以帮您破获此案。 就凭你们?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段长风双手环胸,垂眼盯着杜蘅看。 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吟诗作画,查案子做什么。他顿了顿继续说,再说了,我就算答应你,你又能帮到我什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段长风说话的同时一步步紧逼杜蘅,直到他的脖子上又架了把刀。 段大人,还望您慎言。乐九里声音冰冷,眼神如寒潭。 嘶段长风脖子疼得直冒冷汗,昨日的伤口再次破开。 你这个侍女好大的胆子!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拿刀对着我,如果我想我可以杀你一万回了。 杜蘅面上带着淡笑,笑意不达眼底,她不卑不亢地对段长风说:还请段大人冷静下,正如您所说,我一个姑娘家,帮不上您什么忙,但一个姑娘家,也妨碍不到您什么,您说是吗? 段大人,听闻令尊现任左都御史,您又是刚上任监察御史一职,急需做出点成绩来。 那又如何?虽然这么说着,但段长风还是瞥了眼杜蘅。 俗话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九里她也曾跟凶手短暂地交过手,知道一些细节,我们会将现有的情报都分享给您。 段长风没说话,但是杜蘅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想必以大人的聪明才智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我和九里就先告退了。 说完,杜蘅牵着九里回到房中。 杜蘅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开始记录现在得到的线索。 她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杜蘅,拉着她一起坐下。 首先,我们得知柯珏姑娘是自己给了唐二娘一笔巨额赎身费,在离开醉云楼后发现被害,这笔赎身费用目前来路不明。 其次,我们了解到柯珏姑娘平日里为人平和,不像是与人结仇的性格,唯一关系密切些的人有个纪朝,但以纪朝的身家,恐怕是出不起这个钱的。纪朝人现在下落不明,嫌疑较大,但动机不明。 还有个黄二也较为可疑,你与凶手交过手,曾在凶手腿下留下刀痕,而黄二前段时间恰巧伤到腿。昨夜我们也偷听到他和雪儿说话,得知他似乎经常私下逼迫姑娘们给他交钱,他与醉云楼里的姑娘们关系并不融洽。 杜蘅揉了揉太阳穴,但是这些都证明不了什么,得到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现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再去醉云楼问问那个叫雪儿的姑娘是否知道其他详情,想办法确认黄二腿上的伤口,等段长风同意合作后去调查尸体。 乐九里点点头,一副随时听候派遣的样子。 看着乐九里认真的模样,杜蘅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九里,你认字吗? 乐九里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认得不多。 那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她看着杜蘅手中拿着毛笔,侧过头来,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两个人坐得很近,肩膀轻轻地挨在一起。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看着她再次点头,拿起另一只毛笔,在纸上写下乐九里这三个字。 原来是这三个字。杜蘅在纸上跟着写了几遍。 她看着她低下头写了几遍自己的名字,鬓角的碎发跟着垂下,她将她的名字写的很好看。 乐九里抬起笔,也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写了许多遍似乎都不太满意,皱着眉表情十分凝重。 杜蘅好奇地探过头去看,发现九里的纸上写着几个杜蘅,但歪歪扭扭的字体实在算不上好看。 察觉到她的笑意,乐九里面上一红,连忙把自己那张纸团在一起。 她轻咳了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想了想后说:小姐,这个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发去醉云楼了。 杜蘅轻笑下,没再继续戏弄她,点头道:好,我去找下面具。 看见她进到里屋去,乐九里想了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杜蘅写她名字的那张纸叠好放进了怀里。 俩人在半路上找个地方戴上了面具,杜蘅也干脆放弃了拙劣的男装,直接去了醉云楼,毕竟有九里这样靠谱的人在,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踏进去,她们就表明来意。 我们找雪儿姑娘。 不一会儿,昨夜那个名叫雪儿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与昨晚不同,眼前的雪儿看起来更为憔悴,她的眼睛略肿,神色恹恹的。 你们是谁?雪儿偏过头,不是很自在的样子。 杜蘅拿出官令向她示意,语气要比昨日更温和些:我们来调查柯珏姑娘被杀一案,有些事情想问你。 雪儿一听见柯珏两字,表情变得有些抗拒,皱紧了眉。 那你们找错人了,我和她并不相熟。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那黄二这人,你熟吗?乐九里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雪儿听见黄二这个名字身子一僵,随后冷笑出声。 好啊,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们。 没想到这么顺利,杜蘅刚要说话,雪儿紧接着说道:但是在你们问之前,要先付一下出场费用。 多少? 五十两。 五十两! 乐九里眉头略微挑起。 杜蘅哑然了一瞬,五十两差不多要她几个月的例钱了。 需要这么多?杜蘅悄悄把手放在荷包上,也不知道今日出门身上带的够不够。 雪儿仿佛料到了她们会是这个反应,也没多大表情,转头就要走。 慢着 雪儿姑娘,请留步。杜蘅一狠心,拿出荷包看了看,掏出几张钱票递给她。 雪儿定在那里,看上去有几分惊讶。 杜蘅望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心痛又无力地对她说:还请姑娘挪步厢房。 第6章 厢房内,雪儿看着面前戴面具的两人,拿起茶壶给她们倒了茶。 你们两个,不是官府的人吧。 杜蘅跟乐九里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 没错,我们的确不是,但我们来确实是想找出案件的真凶。 雪儿抿了口茶,面带讽刺地说:官府可不会为了此事费心,更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的死花上五十两调查。 说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杜蘅问道:雪儿姑娘,不知柯珏平日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人与她结怨,你与她关系如何? 提起柯珏,雪儿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她仿佛陷入回忆中,双眸微微一沉。 我与她并不相熟,我只知道,她是个老好人,她对所有人都非常温柔、善良。我几乎见不到她生气、与人发火的样子。 说到此处,雪儿的表情有些许哀伤。 第8章 她聪明、漂亮,有一副好歌喉,我不喜欢她同样是身处在这个地方,她却能那么平静地接受,面对每天艰难的日子,她却能表现得完全不在意 我能看出来她的内心其实对所有人都是抗拒的,任何人都无法接近最真实的她。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着。 但我发现我错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像普通人了。她有时会自己盯着远处想起什么,然后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平日打扮素净的她,也悄悄变化起自己的妆容。她的歌声里不再空旷,开始有了真情实感。 她轻笑了下,抬起头对她们说。 她那样子,* 分明就是有了心上人。 杜蘅紧紧攥住衣摆,身体往前倾。 她的心上人,是谁?是那个常来的书生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她变化开始,她眼里就有了光,她开始卖力表演,赚打赏钱,楼里开始传,她要准备赎身了。 至于那个书生。雪儿有些轻蔑地笑了,他不像是那个心上人,至少我看来,她不会喜欢他。 外面的人都觉得,只要遇到一个看上去痴情的客人我们就会感恩戴德地爱上他们。可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男人的感情有多轻贱,普通女子都无法得到长相厮守的爱,何况我们就像闲暇时逗趣的莺莺燕燕,谁会真心爱上一只宠物鸟? 杜蘅轻叹一声,她看向乐九里,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如果靠她自己,能赚够那笔赎金吗? 雪儿摇着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你知道我们的处境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们这些女子,有的是被拐来的,有的是被卖进来的,还有的是家族犯了错被牵连进来的。样貌还可以的,就留下培养,差一些的就留下当杂役,直到被榨干最后的一点价值。虽说我们可以当清倌,但每日都要受到很严格的才艺训练,手指磨破,嗓子嘶哑,挨打都是寻常事。 她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有时一场精彩的演出能得到客人很高的打赏,但真正分到我们手中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姑娘们还要用自己的积蓄去买胭脂水粉打扮,购入新衣裳来吸引、维持客人。 如果想要脱身,极少部分的人能和客人两情相悦被赎走嫁做人妇,一旦新鲜感过了就有可能被冷落,不过这样反而算是好的,借着机会逃出了这个环境。 要么就靠自己精打细算攒钱,一般要近中年才能赚够赎身费用。但即使脱身后世人也很难认可,她们在这里活了半辈子学到的东西在外面又用不到,在被众人嫌弃中艰难求生。 所以很多姑娘在攒了半辈子收入能获取自由后反而迷茫犹豫了,是不是很纠结、很讽刺? 杜蘅和九里都沉默了,她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们也知道这些姑娘们需要的不是安慰。 对于拐卖和买卖,朝中其实有严格规定的刑罚。可或许是刑罚不够重,人命太贱各种缘由,还是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有人买,就有人卖,而女子好似更加温和、很难反抗,一个唾沫、一个牢笼就能限制住她们,也就让更多的人牙子肆无忌惮。 同为女子,杜蘅和九里都深知在这世间的不易,可她们也无力改变。 即使杜蘅稍许幸运、家境优越些,也会受到许多身为女子的束缚。 杜蘅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其实昨日,我们曾听见黄二对你的威胁。 听到她说黄二,雪儿下意识露出厌恨的表情。 杜蘅问她:他一直,都是这么逼迫你们敛财的吗? 是,他想打想骂,都随他心情,给不出钱,他就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柯珏她,也被他威胁过,除了几个特别红的姑娘他不敢惹,谁都被他威胁过。 雪儿似是突然回忆到什么,皱起眉头,对了,柯珏开始攒钱后,就不愿意再给黄二钱了,黄二因此没少给她穿小鞋、针对她。 杜蘅记在心中,果然这个黄二也曾和柯珏起过矛盾。 见没什么再能问的,她们起身和雪儿告了别。 雪儿却突然出声叫住她们,这钱,你们还是拿走吧,抱歉让你们听我说了许多废话,希望你们能找到杀害她的真凶。她说完就背过身去,手指轻轻抚上琵琶。 我们一定会的。杜蘅语气坚定,望了她一眼。 她带着乐九里离开,合上了房门。 钱票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出去后,她们又兵分两路各自找了楼里的其他人来问话,结果却都是一无所获。 她们有些失望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见了一些丫鬟和小厮在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昨夜黄先生被蛇咬了。听见了听见了,大半夜的,喊的特别惨,吓死人了。 说来也奇怪,怎么他屋子里有那么多蛇? 害!肯定是得罪人了呗。据说啊,他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一掀开被子,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蛇!那蛇也被吓了一跳,直接就上口咬了他!哎哟!他那惨叫声跟杀猪了一样! 噫!活该!谁让他平时老仗势欺人。 可惜啊,怎么都是些没毒的蛇呢?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小心下一个被咬的就是你。 众人在哄笑声中散开了。 杜蘅听得认真,心下有些奇怪,昨夜她们偷听时,那黄二还好好的,还有力气威胁人呢,怎么短时间内发生了这样的事? 总不能是遭天谴了吧。 究竟会是谁有能力可以做到这件事,在厌恶黄二的同时又有分寸不会下死手呢? 杜蘅转了转眼睛,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乐九里。 九里,你说会是谁这么善良还特意抓的无毒的蛇呢? 乐九里轻挠脸颊,目光有些躲闪。 不知道。 哦?那该不会是段公子吧!杜蘅带了几分戏谑之意看着她。 就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乐九里忍住没说出口。 杜蘅看着九里逐渐变黑的脸色,忍不住噗嗤乐出声。 走吧,我们去查查黄二的开销和钱财用途。 费了一番时间,她们二人回到府上。 杜蘅瘫在椅子上,接过九里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喝下去。 这个黄二,赌博成性,原来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钱。 看来这就是他经常威胁醉云楼姑娘们交钱的原因。 据雪儿所说,柯珏后来不愿意给黄二钱,缺钱的黄二也没少针对她。 杜蘅手握杯子,指尖摩挲着杯身,她递给乐九里一个眼神。 如果黄二正被债主催着还钱,仅靠他从姑娘们那里威胁来的钱还远远不够,这时他又恰巧听说柯珏在凑赎身的钱,柯珏又不肯给他交钱,你说他会怎么想? 乐九里沉吟了一下:他大概会觉得柯珏一定藏了一大笔钱,并且会想方设法得到。 杜蘅缓缓点头:嗯,那么两人之间必然会有纠纷,但从结果来看,柯珏给了唐二娘赎身的钱,黄二并没有得手。 没得到想要的,以黄二贪婪凶狠的性格必然会心生怨恨, 得知柯珏赎身后打算远走,他说不定会找这个时机下手报复。况且能交出一大笔钱后又准备远走高飞的人,会让人觉得还留有后手,身上肯定还带着不少赶路钱。 这便有可能是他的动机。 说到这儿杜蘅又觉得奇怪。 可如果他是凶手,那些被杀的官家女子应该与他并无瓜葛,难道也只是见财起意?还是说相同的作案手法只是偶然?那些案件跟这件案子并不相干? 杜蘅觉得自己脑袋变得晕乎乎的,越想越迷茫。 乐九里想到自己砍向凶手的那一刀,说道:我去验一下他的伤口,就能确定他是不是了。 等下。杜蘅伸手拉住她,不要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你伤也刚好没多久,我们现在只是怀疑阶段,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恐怕会有不少手段应付咱们。 看着杜蘅认真的神情,乐九里点点头。 春月这时走了进来,小姐,有您的信件。 杜蘅拆开信件,看清楚内容后,她松了一口气。 是段长风的来信。他同意合作了。 乐九里看着她因为段长风而变化的表情,心里有些发闷。 第9章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讨厌段长风,乐九里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 这下我们明天就可以去调查尸体了,顺便审问一下黄二。 杜蘅看着正在出神的乐九里,伸出手戳了戳乐九里的脸颊,手感意外的很好,柔软又带有一点弹性,她没忍住又轻掐了下。 乐九里下意识去抓她的手,意识到是杜蘅后又慢慢松力,她能闻到杜蘅擦手用的手膏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让她有些发晕。 她不敢再动,任由她的手在她脸上作乱。 她甚至无意识地配合她,用脸去轻蹭她的手,身体彷佛失去主导权,脸颊被她摸过的地方开始发热。 杜蘅看着她懵懂又失焦的眼神,目光被定住,她放轻了呼吸,手中力度逐渐放缓,指腹沿着脸颊下移,停在了嘴角处。她能看见她的唇瓣微微张开,却看不清她的舌尖。 她嘴唇干涩,咽了下口水。 吞咽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杜蘅手指僵住,两人几乎同时清醒过来。 杜蘅忙地收回手,偷偷瞥着九里,乐九里的表情晦暗不明。 小姐休息吧,我回房了。 啊好。 乐九里起身走出房门,身后传来杜蘅的声音。 九里,谢谢你抓的蛇。 乐九里没回话,关好房门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仔细看能发现她的脚步有些慌乱。 杜蘅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将自己裹进被窝。 第7章 第二日,乐九里和杜蘅带上几个官差早早地找上了黄二。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退开。 几名官兵将正在被窝里的黄二拉了出来,黄二半睁开眼一看眼前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就要下跪。 几位大人,别抓我,别抓我,!我马上就还钱!马上就还! 黄二趴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丑陋的脸上混着泪水显得无比狰狞。 杜蘅嫌弃地往后退几步,招了招手先让那几个官差退出去了。 我问你,你是否替唐二娘做事的同时逼迫醉云楼内的姑娘们给你交钱? 是......是是,大人,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黄二微微抬头,似乎松了口气。 怎么?你觉得这事儿不值一提?杜蘅冷冷看着他。 不敢不敢。小人没这个意思。黄二连磕了几个头。 你可曾逼迫过柯珏给你钱?听闻柯珏姑娘被杀后不久,你在赌场欠的一大笔钱就还上了。 黄二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您不会是怀疑我杀了柯珏吧,冤枉啊大人!我是管她要过钱,但是她不肯给我,我就想了别的方式还钱啊! 杜蘅皱着眉:她不给,你就会轻易放过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对待那些姑娘们的。你想了别的什么方式?该不会是杀人拿钱吧? 再不说实话,我就剁掉你的手。乐九里低着嗓音,将刀对准他的手,拿刀的手看上去并未用力,好像随时就会掉下来。 我说,我说!黄二擦了把汗,我是听说了她想要赎身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就想了各种办法针对她,让她拿钱,但她一直不肯。我觉得她定是藏在哪儿了。 黄二哭丧个脸:我是想着用这笔钱还完赌债,我就再也不赌了。我偷偷去了她的房间翻找,但是哪里也没有,她又恰巧撞见我在她的屋子中,不停地质问我,我一气之下,就......就打了她几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那之后我还莫名其妙倒霉了一段时间,不是半夜走在路上被人从身后打一顿就是喝下过期的茶水差点毒死我好一段时间都没敢出醉云楼。 杜蘅明显不信他的话,问:究竟是谁在传她准备赎身的事情? 小的也不清楚,可能是可能是雪儿吧!就算不是她也肯定是那帮女人传的。你知道的,女人嘛,最爱互相嫉妒,不是互相比美貌就是争客人,看见谁要获得自由了,她们不得嫉妒得眼睛都得红喽!说不准,人就是她杀得呢!说到这儿,黄二仿佛自己已经破开此案,窥探到真相,意犹未尽地嘿嘿笑了两声。 我看应该剁掉的是你的舌头!乐九里长刀一竖,在黄二脸上擦过一道血痕,一直到他嘴边才停下。 黄二捂着嘴,眼睛都快要瞪出来,唔唔叫着往后爬了几步。 你错了。杜蘅眼中冰冷,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她不会。 男人们似乎总是喜欢将女人之间复杂又细腻的情感归结为嫉妒,他们隐藏着最大的恶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理解加到女人身上。他们也并不在乎她们是究竟是怎么想的,看见两个以上的女子就要将自己架在高位上对她们进行评判对比,引导她们自我怀疑,又轻易给她们贴上善妒的标签。 杜蘅声音不大,字字清晰道:同在恶劣的环境,同为弱势的女子,她们会互相欣赏,她们会体谅对方,会互相扶持、惺惺相惜。得知谁即将脱离苦海,会有着对以后的担忧,也会真心为对方开心。 而真正嫉妒的人是你。 你看不到她们身上的痛苦、感情,你只是以你的想法揣测。 黄二一愣,张着个嘴巴也看不出听没听懂,他忙低头应声:是是,大人教训得是。 杜蘅自嘲似得笑了下,对九里说道:我真是傻了,怎么也对牛弹起琴了。 乐九里却坚定地望着她,对她摇摇头,不会,我在这里,我可以理解你的话。 杜蘅眼中微动,低头轻笑了一下。 她收了情绪继续问黄二:一个准备离开的人,身上应该会带着不少的盘缠,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柯珏出事的那天,你不在醉云楼。 黄二不停地擦着汗,跪在那里:这、这小的,说实话小的那天的确是偷偷跟着柯珏去了,我原本打算跟着她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将她的包裹抢了。 可还没等我靠近下手,身后就有人将我打晕了过去,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馆里躺着了,一条腿也被打折了我怕被人知道对楼里的人都说是喝醉了摔的。 大人,您不信的话可以去那家医馆问问啊,我是被路过的人抬过去的,大家都看见了。 黄二这两句话说的倒不像假话,况且是真是假,一去问便知。只是,如果凶手不是他,那个人到底会是谁?会是纪朝吗? 你可看清打晕你的人是谁? 没有,那人在我身后出现,我听见动静刚要回头就被打了脑袋,我就失去意识了。 杜衡看向九里,乐九里对她点点头,将官差叫了进来,吩咐道:查一下他的大腿上有无伤口。 几分钟后,官差从屋内出来,对着她们行了礼。 回大人,他的腿上并无刀伤。 同时另一个官差也回来复命,大人,那日确实有人在捡到昏迷的黄二,带去了医馆。 杜衡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乐九里看着她有些气馁的样子,安慰道:小姐,我们还没去看尸体,或许尸体上会有其他发现。 杜蘅点了点头,重新振作起来。 她对黄二说道:你只是暂时没了嫌疑,但你平日在醉云楼威胁作恶,随意打骂姑娘们,活罪难逃,自食恶果,你自己想办法将你威胁得到的钱都还给她们。 你不是喜欢鞭挞别人吗?我会吩咐人每日对你进行鞭刑十五下,连着十五日,不会要了你的命,也不影响你干活还钱。 黄二听完后像傻了一般呆坐在地上,没了表情。 她们到达验尸间的时候,段长风正坐在摆放着软垫的红木椅上,端着瓷杯品茶,还点了熏香,与周围昏暗阴冷的环境格格不入。 杜蘅内心腹诽:在验尸间门口也能这么优雅地喝着茶,真是好品味。 看见杜蘅出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恢复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杜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让官兵配合你的差遣,想必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不过,比起你能否做到,我更好奇你为何要插手这案子,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段公子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看不下去官府的无能,这么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尽我所能为这些被害的女子讨回个真相罢了。 如果给其他女子能力和机会,想必她们也会像我一样做。 第10章 杜蘅神色淡然,回着他的话。 她看了眼一旁候着的几个男性仵作,对他们问道:可否请来一位女仵作? 那几人听后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番。 这......女仵作?这验尸还要分男女吗?这位小姐可是觉得我们验的有问题?我们可都是城中经验丰富的仵作,不说最厉害吧,也肯定比一个经验少的女娃娃强。 他们有些不满,看着杜蘅的表情略带嘲讽,却又因忌惮段长风的身份不敢发作。 杜蘅微微一笑:几位先生误会了,我并非是对你们的水平产生质疑,只是想换一名女仵作来验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况且,女子也会更为细心。死者多为未出阁的女子,让女仵作重新来验,也算是对她们的尊重。 就按她说的去做吧。段长风满不在乎地挥手吩咐下去,比起案件,他似乎对杜蘅更加感兴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杜蘅讨厌他的眼神,一种打量凝视物体、宠物的眼神。 她面上却未表现出一分,身体不动声色地向九里靠近。 那几名仵作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只能听命叫来了一名女仵作。 不多时,一名女子带着几位妇人匆匆赶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女子身型细小,梳着整齐简单的发髻,她面带笑容对着杜蘅等人一一行礼。 民女田双儿拜见各位大人。 田双儿长得瘦小,却轻松扛着验尸需要用到的工具,脸上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充满着干劲儿。 有劳双儿姑娘。 杜蘅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她和九里跟着双儿等人走进里间的验尸间。 乐九里突然攥住她的手,小姐,你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可能会不太适应,不要勉强自己,可以让我进去看着。 杜蘅却对她摇了摇头,即使内心会有些胆怯,她也必须亲眼去见证,只有亲眼见到这些残忍痛苦,才会让自己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想法。 我没事,九里。真正害怕的人不会是我,而是杀害她们的凶手。 她回握住她的手,一起走进去。 房间内整齐地摆放着几副棺材,双儿递给她们二人布条,自己也用布蒙住口鼻。 她掀开其中一副,顷刻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油味,其次是刺鼻的腐臭味。 杜蘅忍不住微微作呕,乐九里扶住她的手臂,轻拍她的后背。适应了一会儿,她对九里点了点头。 双儿和她的几位帮手一起将尸体抬出,尸体周围残留着大量的石灰。 和之前的验尸记录差不多,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脖子处,脸上被烧的模糊不清,五官的形态都没了。 死后的人安静地躺在那里,变得冰冷失了温度,原本正是漂亮年轻的年华却以这种方式残忍死去。 杜蘅想,会不会她们遇害前还在想着快点回家、猜想着明日的天气呢? 双儿低下头谨慎认真地检查尸体的每一处伤口和细节,良久,她又叫来身边的妇人吩咐着什么,那妇人磨去指甲,在手指处包裹上棉布,探入尸体。 双儿谨慎地观察着尸体有无黑血流出。 她又对其他尸体一一检查。 约莫过了半日时间,双儿和其他人一起重新整理好尸体封好棺材放回原处。 双儿和她们走到外间说话,大人,我已验完所有尸体。 她接着说,这些尸体的情况大致和之前记录过的差不多。 死者口鼻处都有迷药的残留,致命伤都为脖子上的刺伤,身体留有多处较浅的伤口。 只有最后发现的那具尸体脸上并无烧伤,但基本可以确定这些起案件的凶手都为同一人。 杜蘅有些疑惑地问她:你怎么确定凶手是同一人呢?有没有效仿作案的可能? 田双儿认真道:尸体脖子处的刺伤,都有多次贯穿的痕迹,且贯穿的程度不深,不似寻常凶手那般。我猜想可能是凶手并不熟悉脖子上哪里才是要害,又或者是凶手单纯享受虐杀,还有一个原因或许是凶手的力气不够,所以需要进行二次或者更多次的贯穿伤。 这些尸体身体上的伤口也能验证这一点,创面都较浅,不致命,而且这些尸体口鼻处的迷药都为同一种,我检查了下这种迷药似乎并不常见。 所以从作案手法来说凶手基本可以确定为同一人。 乐九里回忆着:我与凶手交手时,他也不愿意正面应对,刺向我的力气也不算大。 一个不怎么会杀人的人,一个没什么力气杀人的人,却接连杀害几个官家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财?为色?有深仇大恨?或是激情杀人?杜蘅微微皱眉。 双儿思索一番后说:如果是为财倒是不像,死者身上的贵重物品都完好无损,那些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也都留的好好的。 就像是要故意让人知道死者的身份一样。 第8章 杜蘅猛地一怔,故意为之吗?难道凶手真的是和这些被害女子家中有什么仇怨? 小姐。乐九里面有疑虑,这点很矛盾,如果凶手想要他人知道死者的身份,为什么要烧毁她们的脸?直接把脸露出来验证身份不是更准更快。 杜蘅眼睛一亮,对啊,为什么凶手要多此一举烧毁她们的脸呢? 双儿道:一般案件中凶手烧毁死者的脸部,多是为了不让人查到死者的身份,从而使自身脱离嫌疑或延长自己逃命时间。 这样自相矛盾的做法难道死者的真实身份存疑,并不是那些官家女子? 杜蘅微微打了个寒颤,不,不太可能。 一是因为尽管那些家属并不想承认死者的身份,但是尸体上带有的物件和身体特征都能对得上,二是凶手根本不可能找到能替代那些官家女子死去的尸体,城中并没有其他女子莫名失踪或死亡,凶手没有理由和意义做出这一系列复杂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对这些女子的脸都恨之入骨,迫切地想要毁掉。 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要大一些。 杜蘅把弄着自己的指尖,思绪陷入僵局。 依我看啊,你们就是想太多,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情况多半是奸杀,那些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衣衫不整,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旁的老男仵作对她们撇了撇嘴,说完这句话后又对身边其他几位仵作挤了挤眼。 没人理会他的话,他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 杜蘅在九里身边小声说道:因为这些被害者身份特殊的缘故,当时的仵作验尸也只是看了个大概的致命伤口,谁也不敢仔细查验,怕日后被害者家属找上门来惹上麻烦。所以也并未给尸体验贞,只草草记录了一下。 双儿挠了挠头:说起这个,除了柯珏姑娘的尸体外,其他尸体都衣衫不整,所以我刚刚和产婆一起为所有尸体验了贞。 那结果是? 双儿脸色变得奇怪,我按照书中所授,和几位产婆一起进行了验证,死者若为处子,则有黑血流出,若非也,则无。 只是双儿停顿了下,有几具尸体是有黑血流出的,有几个则没有。 如果凶手是为了色,那每具尸体都衣衫不整,为何会有几人没有被侵犯也被杀了?难道只是想单纯的羞辱尸体? 双儿犹豫了一下,似是鼓起勇气,大人,双儿斗胆说一句,我觉得书中所授也并不准确,我猜想这些尸体或许都未被侵犯。 可你不是说,有几位已非处子。难道并非是凶手所作? 双儿曾在书中看到过也听闻过,有部分女子在新婚之夜明为处子却并未流血。这种情况并不在少数,所以,双儿觉得书中所授验贞方法也并不完全可信。 我见过很多尸体,人和人的身体是相同却又不同的,处子有血这件事,不能一概而论。除了同房外,受到剧烈的撞击或日常的行动也都有可能影响到身体,单凭血迹并不足以证明贞洁。 况且刚刚验尸时我发现尸体内部干净,无残留、破损,更说明了凶手并没有留下侵犯痕迹。 杜蘅微微睁大眼睛,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吗? 处子有血这样的说法一直都有流传,在世人眼中根深蒂固,更加约束禁锢了女子的行为,结果竟然只是个不准确,没有依据的骗局? 老男仵作冷哼了一下:得了吧,你个黄毛丫头,能验过几次尸体?在这儿说些异想天开的话,还不如回家等着嫁人!能看明白吗你?来,我考考你,宋慈宋大人写过的书你都看全了吗? 第11章 一个女性尸体衣衫不整地死在那儿贞洁还能在吗?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不入流的书,老祖宗传下来的验尸方法才是最准的! 这行就不应该女人来做,瞎搅和些什么! 老男仵作似乎气得不轻,指着双儿的头大骂着,要继续说些什么又被乐九里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还是快些回家等死吧。乐九里冷瞥他一眼,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 你!老男仵作捶着自己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双儿神色落寞,想要开口辩驳却还是放弃了。 好了,本官看你们说的都累了,吵来吵去也没什么进展。段长风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摆弄着茶盖,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样子,众人乃至她们的家人都认为是一种耻辱,有没有真正失贞还重要吗? 想起死者家人不肯认领的样子,杜蘅感到一阵寒冷和无力感。 好可笑。 杜蘅悲凉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 原来女子的贞洁不在于她们自己,只在于世人的嘴中。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已经验完尸体,她们也不必在这里多待了。 杜蘅对着双儿温和开口道:双儿姑娘,多谢你和你带来帮忙的人,今日辛苦你们了,如果想到什么可以再来联系我。她递给双儿赏钱。 双儿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大人你可以去调查一下迷药的来源,我总觉得这个迷药和平时我接触到的不太一样。 好。 杜蘅拉起九里的手坐回马车中。 小姐,你先回府吧,我去查那迷药的成分和来源。 乐九里起身就要往外走。 下一秒她的手被温暖包裹住。 她身子一僵,回过头看见一脸疲惫的杜蘅。 今日很晚了,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吧。 她顺着杜蘅手上轻柔的力坐回到柔软的垫子上。 右侧肩膀一沉,是杜蘅靠了过来。 乐九里微微转头,不敢大动怕影响到杜蘅休息,她的鼻腔里慢慢充斥着杜蘅头发的香气,是桂花的味道。 她小心打量着杜蘅,杜蘅正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着,有几缕半长的发丝垂在脸上,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 肩膀处因为她的重量而变得温暖,杜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平缓,睡颜柔和恬静,令人不忍惊扰,看样子这些天是累坏了。 乐九里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她看着杜蘅的脸缓缓出神。 她脑中突然想起没遇见杜蘅之前的日子,每日去接悬赏、去猎野兽、以物置物、治不完的伤口,坚硬又寒冷的床 如果再让她回到以前的生活,她还能受得了吗? 她眼中带了些暖意,轻手轻脚地将外袍披在杜蘅的身上,把脸一点点挨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 她贪心地想让这安稳的时光变得更长一些。 春月隔着老远就探着头看到了杜蘅的马车,她刚准备扬起手呼唤小姐时就看见乐九里单手掀开马车的门帘,另一只手稳稳地抱住熟睡中的小姐下了车。 哇春月双手捂住微微张开的嘴,不知为何没有上前打破这样的场景。 借着刚开始变暗的天色,春月用力揉了揉眼睛,她怎么感觉九里和小姐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呢。 她甩了甩头,暗道以后一定得和小姐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 将杜蘅送回房后的乐九里刚出门就被春月神秘兮兮地拦下了。 怎么了?乐九里微微偏头看她。 春月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表情凑近她,脸上抑制不住地好奇。 老实说,你什么时候跟小姐这么熟了? 春月鼓起脸颊,装作气呼呼的样子。 你和小姐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跟小姐同吃同寝同行的了? 乐九里: 她什么时候和小姐同寝了? 哼哼~虽然我们家小姐漂亮可爱,但是你不可以喜欢上小姐,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哦。春月表情沉醉地说着。 乐九里抽了抽嘴角,无视着春月往前走。 她内心默默道:春月啊,这些话你得和段长风那位男主去说。 她掠过喋喋不休的春月,在进入自己屋子之前,脚步又突然一顿。 她转过身去,神色认真地对春月说: 不过小姐这么好的女子,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这这倒也是!春月挠挠头,看着已经回到房间的乐九里小声嘀咕道:咱们说的是同一种喜欢吗 夜晚的时候,乐九里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杜蘅的背影坐在窗前,她恍恍惚惚地起身* 走上前轻声呼唤她。 小姐。 然而杜蘅却像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她这才发现周围场景陌生,杜蘅也似乎看不见自己。 她试着伸出手,去触碰杜蘅的肩膀,手却轻飘飘地穿过她的身体。 乐九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她为什么会梦见杜蘅? 她抬眼去看窗边的女子,杜蘅正对着月亮叹气,面上带着一丝愁容。 她是在想案子的事情吗?乐九里走近她身边坐下。 杜蘅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发簪,用手轻抚上面用绒线缠绕成的桂花。 乐九里看着她的侧颜,窗外柔和的风将她的发丝带起,月光打在她的鼻梁上,在脸上投下阴影,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银光。 时间仿佛在梦境中静止,乐九里安静地注视着她。 偶尔窗外飘来几朵花瓣,落在她的桌前,杜蘅的目光就会被吸引去,她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收集起来。 她捧着花瓣的手,白嫩纤细,关节和指腹处都泛着淡淡的红。 窗外又来了一阵风,这次吹乱了杜蘅额头的发丝,有几缕贴在她的唇边。 她这才发现杜蘅的唇色很淡,似乎有些气血不足,饱满的唇珠上反着莹润的光泽。 乐九里鬼迷心窍般地伸出手,想替她拨开唇边那缕发丝,然而还没有触碰到时,杜蘅突然心有所感似的回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她醒了。 她坐起身,平复了呼吸,又按了按太阳穴,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起身推门走到院子中。意外的是,她看见杜蘅也独自站在院子中。 小姐。有些暗哑的声音从她的嗓子中发出。她不确定这次还是不是梦境。 杜蘅听见声音转过身,见到是九里,表情有些惊喜。 九里?你还没睡么? 嗯,醒了。 夜晚的风穿透力很强,将她彻底吹了精神,看来现在不在梦中。 她看了眼穿着单薄的杜蘅,将外袍解下披在她的身上。 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杜蘅对着她笑盈盈地拍了拍身旁的栅栏,示意让乐九里靠过去。 乐九里在她的身边坐下,杜蘅用宽大的外袍将二人一起包裹起来。 小姐是在想白天的事情吗? 杜蘅点点头,叹了声气。 其实,我很迷茫。她偏过头,整个人只有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面,她低声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查这些案子吗? 乐九里摇摇头,小姐做事稳重,不会一时兴起,想必你有你的考量。 杜蘅轻声笑了下: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一想到害得那些无辜女子们惨死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就想去找到真正的凶手。 但我没想到,比起那些,世人更在意的竟然是她们的名节,就连她们的家人也担心因为名声受损而不去接受她们的死亡。 不知道凶手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即使她们没有被真正侵犯,只是有了模糊的判定引人遐想,就没人在意真相到底如何了,反而拼命掩盖所谓的丑闻。 她的笑容带了些苦涩。 如果找到凶手后又会如何呢?那些觉得此事是家族丑闻的家人就会改变看法吗?那些只知道贪图享乐的官员就会幡然醒悟开始关心民生吗? 还有青楼中那些落难的女子们,她们的境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自嘲一笑,说不准还会有人觉得我假惺惺多管闲事,杞人忧天呢。 第12章 乐九里偏过头,看着她落寞的眼神。 那你会放弃追查吗?继续安心地做杜府的小姐。 我杜蘅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坚定地摆头,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就去做吧,遵从你的内心,不要考虑其他的。 我的内心? 嗯,做你内心想做的事情,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自己,也为那些冤死的女子们。 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这世间的环境很难靠一个人去改变,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还在坚持,只要还有人像你这么想,那便有希望。 杜蘅抬起头来回望着她,神情似乎被触动到。 就算没成功也没关系,你已经尽你所能。 乐九里抬头望着夜空,这个时代的星辰要比她那个时代的更为明亮。 她的声音在深夜之中更显悠远: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代,那里不会有贫苦,没有阶级之分、没有战争杀戮,女子和男子地位真正平等,人们安居乐业。 真的会有那样的地方存在吗?像桃花源的理想乡一样。 乐九里看着杜蘅亮晶晶的眼睛。 她想起自己来的那个世界,眼神有一瞬间黯淡又迅速燃起希望。 会的,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坚持,那一天就终会到来。 第9章 所以,小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永远追随小姐。 永远? 永远。 杜蘅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你,九里。 第二日早晨,乐九里赶回府上后第一时间去了杜蘅的房间。 小姐,打听到了,死者口鼻处迷药的成分,要比寻常的多出一味药材。 杜蘅放下手中的纸张认真听她继续说。 我去药堂问了,这个药材为淮州当地特有,较为珍贵,在迷药中增加,可以迅速加快药效的发作。由于价格不低,普通人很少会用到。 而这个药材的最大且稳定的买主来自醉云楼,醉云楼私下常年与人牙子合作,这恐怕就是迷药的用途。 想到醉云楼内那些姑娘们和奴仆的悲惨遭遇,乐九里微微皱眉。 杜蘅沉吟了一下,看来凶手和醉云楼断不开关系。 那些被害的女子们都是被有预谋和统一的进行作案。 而唯一不同的被害者是柯珏,凶手没有按照以往的作案流程去做,身份也和其他女子不同,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 所以破案的关键应该就在柯珏和醉云楼上。 至于那个书生,有人曾在附近的村落见过一次,应该已经跑不远了。 你看这里。她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乐九里。 乐九里一张张看过去,都是些女子的画像。 这些都是被害者的画像? 没错。她点点头,我想她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共同点。 杜蘅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些画像,画像上的这些面容让她感到熟悉。 究竟是哪里熟悉?明明长相上也没有共同点,平日行为也不尽相同,到底有什么能让她们同时被凶手注意到,共同点似乎只有身份上都是官家女子这一点 杜蘅想到这里顿了顿,她自己也是官家女子,是否和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看着她愈发变差的脸色,乐九里出声询问道。 这几个人,都参加过我举办的宴会。 杜蘅脸色发白,立马命人找来当时宴会上出席的所有官家女子画像。 约莫一年前,我曾受家里之命邀请淮州各户官家女子一同举办赏花宴,说是为了娱乐,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几大世家之间交流和给小官攀附的契机罢了。 我与她们应该是在那次宴会上见过,但是家里只需要我和世家贵族之间交友,与她们没说上什么话。杜蘅神情严肃,仔细回想着当时在场的人。 乐九里发问:那宴会的邀请名单是出自谁手? 杜蘅紧紧咬住下唇,被咬处因不过血而发白。 是我父亲。 看着杜蘅苍白的脸色,乐九里出声安慰:官家中举办宴会是常有之事,或许只是巧合。 杜蘅面色略有缓和,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既然是线索之一,就要好好考虑到。她又想起自己梦到的下一个受害者的场景。 凶手还未找到,也许还会有受害者,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下一个受害者很有可能就在参加过宴会的名单上。 乐九里和她开始在名单上寻找和受害者接近家族背景的女子。杜蘅一一查看画像和梦中的身影去比对。 如果能提前找到下一个受害者,那么凶手也就好找了。 杜蘅翻找着画像,虽然梦中只有个朦胧的背影,但是根据身形和气质应该也不难判断出来。 有了!她拿起其中一副画像,不会错的,应该就是她! 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子? 乐九里手中翻阅着名单,楼易水,楼家二女,父母原为商贾,后买小官,与被害者家境相仿。 我需要见她一面,她可能会有危险。杜蘅焦急起身。 乐九里却没跟随她的动作,她坐在那里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么小姐,你为什么能确定就是她呢? 杜蘅身体僵在原地,她没和九里表明过预知梦的事情,她刚刚的举动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她应该要怎么说,说自己梦见的?她能相信吗? 她闭了闭眼,似乎鼓起了十足的勇气,尝试了开口几次又沉默闭上。 如果九里和其他人一样不信她的话她必然会十分挫败。 乐九里见她为难,缓缓开口:不必勉强自己,小姐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 杜蘅叹了叹气,心一横,拉住她的手脱口而出。 其实,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预知梦。 预知? 是,就是能梦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做这种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从很小的时候。 乐九里心下了然,想必杜蘅有所隐瞒的就是这个。 见乐九里半天没出声,杜蘅以为她自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我有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你还是当我没说过吧! 杜蘅神色窘迫,转头就要离开房间。 乐九里的声音传来,她语气平静,你在梦中梦见了凶手下一次作案的现场? 杜蘅顿住脚步,低头答道:是 但我没看见被害者和凶手的脸,只有背影,我必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那你梦里发生的事情有成功被改变过吗?乐九里一语道破出关键。 杜蘅垂下头,叹气,没有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梦境中会发生的场景。 所以你救我那次,也是提前梦到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杜蘅微微怔住。 啊是的。 乐九里点点头没说话,站起身拿着佩刀往外走。 你去哪儿?杜蘅叫住她。 不是要去找楼易水吗? 杜蘅瞳孔微微放大,她这是相信她说的话了? 哦等等我一起! 来不及思考,她小跑着追上九里,挎住她的手臂。 大街上,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楼府侍卫所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楼易水肯定就在这附近。 不多时,她们看到一名红衣女子出现在街头。 女子东张西望确认了一下周围,捂住怀中鼓鼓囊囊的包裹,轻手轻脚地向角落走去。 乐九里看着女子的背影,问到身边的人。 是她吗? 杜蘅点头如捣蒜。 错不了,跟梦中一模一样。看样子她应该就是楼易水了。 乐九里看着那左顾右盼的身影,看看她要做什么。 她们屏住呼吸一起望去。 只见楼易水从沉重的包裹里掏出了精致的食盒,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切得细细碎碎的肉块。 第13章 楼易水对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声招呼道:咪咪,小白,大黄,孩子们出来吃饭啦 她的声音在胡同里传来轻微回响,话音刚落,从缝隙和角落里挤出几道胖乎乎毛茸茸的小身影。 数十只不同花色和体型的猫迈着矫健的身姿跑到楼易水身旁。她们高高竖起尾巴,用头去蹭楼易水的裤脚,伸出长长的爪子喵喵叫。 乐九里脸色微微泛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猫,好、好可爱。 杜蘅回过头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忍不住轻笑出声,是挺可爱。 楼易水那边被十几只猫缠得脱不开身,她绝望地捏住那只正往她肩头上爬的橘猫后颈,重新把它放回地面上。 她扶额冲着乐九里二人的方向喊道: 我说,那边的二位,看够了的话能否一起帮个忙? 杜蘅和乐九里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下。 遭了,被发现了! 杜蘅拉着乐九里站出来,对着楼易水尴尬一笑。 哈哈,楼姑娘你好,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楼易水把挤在一起吃饭的猫分开,抱到另一盒没什么猫抢的食物面前。 她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杜知府的三小姐,杜蘅是吧。 是是。楼姑娘记性真好。杜蘅心里思索着应该怎么和楼易水说这件事。 毕竟杜小姐这张脸很难让人忘记。 三小姐?乐九里没听杜蘅说过她还有兄弟姐妹,她略带疑问地看着她。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我还有个哥哥和姐姐。不过现在都不在淮州。看见九里疑惑的表情,杜蘅小声地在她耳边解释道。 乐九里点点头,和杜蘅一起接过食盆,帮着楼易水喂猫。 至于你楼易水盯着乐九里的脸看,突然说道,我记得你,恩人。 乐九里一脸呆滞地指了指自己,我? 杜蘅看了看乐九里又看了看楼易水。 你不记得了吗,你接过我的委托,帮我找猫。楼易水抱起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架住它两只前腿,就是她。 乐九里完全没了印象,她接过的委托太多太杂,对着楼易水摇了摇头。 见她不记得这件事,楼易水也没什么表情,看着手忙脚乱喂猫的二人问道:所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将最后一点食物分完,乐九里和杜蘅对视一眼,对着楼易水说出了她们的来意。 她们没说之前受害的女子们身份和遭遇,只是告诉她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听完她们的话,楼易水轻轻皱眉,显然并不相信她们所说。 恕我不能相信你们所说之事,我并无与谁结怨,与别家女子来往也甚少,你们又是如何判断下一位会是我呢? 杜蘅头痛扶额,她总不能说是她做梦梦见的,楼易水这么谨慎的性子更不会相信她们了。 身旁的乐九里突然开口:可否去你房间看一下。 楼易水沉默了一瞬,冷冰冰地抛下一句可以。 杜蘅大喜过望,还得是一猫之恩啊,看来楼易水对九里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她们就这样坐上了去往楼府的马车。 楼易水看着眼前关系亲密的二人,不禁对乐九里开口:所以,你现在是在给杜小姐当护卫? 见乐九里点头,她又继续问道。 杜府给你开多少钱? 每月一银。 楼易水微微挑眉,瞥了杜蘅一眼。看来杜小姐很看重你。 杜蘅突然被提及到,尴尬地笑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从见面起,她就隐隐感到楼易水对她有种莫名的敌意。 小姐待我很好。提到月钱,乐九里嘴角微微上扬。 跟着杜蘅,不用再考虑温饱问题,和以前的日子比好了不知多少倍。 楼易水没再说话,偶尔盯着她们二人看,一直到下了马车。 第10章 楼易水带着她们进了自己的房中,对着椅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杜蘅和乐九里拘谨地入座,打量着房间。 楼易水给二人斟了茶,她递给杜蘅,轻轻抬眼道:杜小姐身份尊贵,可能喝不习惯我这小门小户的粗茶。 杜蘅呛了一下,咳了几声。 果然楼易水是对她有敌意吧!或许应该说是对世家子女非常不满。 杜蘅佯装淡定地擦擦嘴。 楼小姐说笑了,在我眼里,不论是名贵的茶还是普通的茶,都不过是解渴用的。 楼易水冷哼了一声:你们说凶手盯上了我,为何不是官府派人提醒,而是你们来? 早知道她会这么问,杜蘅叹了口气道:楼小姐,此事我不好言明,但事关性命,还望你能相信我们。 没等楼易水回答,她紧接着说:我们可否能进内室一看? 尽管楼易水并不太相信她的话,但又无法确定她的真正用意,事关生命,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勉强同意了。 她带着乐九里和杜蘅一起进了内室,乐九里环顾一圈,凑到杜蘅身边去问,这里和你的梦中环境是否一样? 杜蘅皱眉摇头:楼小姐,你平日在府上是否只住在这一间房? 楼易水靠在门栏上点头承认:有什么问题吗? 那别的房间是否也能让我们看一下?杜蘅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随着一间一间房间查验下去,杜蘅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这些房间都跟梦中对不上,她的预知梦一向很准,难不成楼易水会在其他地方遇害? 楼小姐,事关重大,还望你近期最好不要出门。我们也会派官兵在你家附近保护。 楼易水脸色立马不悦起来,她怒视着杜蘅: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监视我们楼府吗?再说,你也没有官令吧! 抱歉,这个还真有。看着楼易水变黑的脸色,杜蘅连忙继续说:我们也是为了保护楼小姐的安全,现下只有这种方法是最为稳妥的,放心,护卫不会限制楼府的任何人,只要楼小姐不出府,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就会撤回官兵。 不论如何,她都要阻止惨案的发生,也是为了改变无法改变的预知梦。 见杜蘅态度强硬,楼易水虽生气却也无法阻止,她忍下气闭了闭眼,转头对乐九里说: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乐姑娘来时刻保护我,我们同为女子,也更方便一些。 乐九里听闻有些讶异,她坚定地开口: 我拒绝。 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多开一倍的月钱!楼易水面有不甘。 因为小姐不能离了我的保护,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有可能引起凶手注意,她现在很危险,需要我。 听到此话,杜蘅抬头看她,见她一脸真诚之色,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楼易水咬了咬牙,转过头去不看乐九里,过了半响,她哼了一声攥住袖口。 算了,这些猫食你们拿去吧,记得替我喂猫。 乐九里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和杜蘅一起向她道了别。 楼易水望着离去二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一年前。 楼易水拍了拍手,看着吃饱喝足的小猫们露出慈爱的表情,她摸了摸其中一只猫,猫咪立马将自己摔在地上露出肚皮打滚。 可惜,母亲父亲不同意我把你们带回去,委屈你们住在这里风吹日晒了。 不多时,阳光迅速被云层遮挡,黑压压一片,她抬头望了眼天空。 不好!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她迅速用废弃的木板和竹筛搭出一个能简易避雨的地方,她脱下外袍,盖在上面,把小猫们藏进去。 做好一切后,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滴答 一颗雨珠打在她的手上,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雨珠接踵而至。 她看着这么大的雨,心想现在跑回去是来不及了,肯定会被浇成个落汤鸡。 她用手挡在眼前,看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空房子。 就暂时去那里避一下雨吧。 她跑到屋檐下,往幽暗的屋子里小心地探着头。 好像没人,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保险起见还是在屋檐下站着别进去了。 她站在几乎挡不住什么雨的屋檐下面。 随着雨和风越来越大,倾斜的雨水已经快把她浇透了。 第14章 好冷她想起被放置在猫猫那里的外袍,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被淋到。 她叹了口气,小心地往屋子里挪了几步,后背谨慎地贴在门栏上环顾四周。 靠!点真背,又让你小子赢去那么多,半路还被大雨浇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附近。 楼易水身子一抖缩成一团,让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小。 哈哈哈哈!是你点背,可不能怪我运气好。 我呸!你是不是出千了。男人吐了口痰,距离她的位置越来越近,就快要到她身边。 楼易水屏住呼吸,看了眼黑暗的身后,心一横快步躲在门后。 比起已知的恐惧,她还是选择未知的恐惧比较好。 她躲在那里竖着耳朵偷听那群人是否走远,却发现几个男人突然没了声音,她等了一会儿,疑惑地往外看去。 一个男人丑陋狞笑的脸弯下腰看着她。 啊!楼易水吓了一跳,叫出声。 见到她的反应,几名男人对视一笑。 其中一名男人舔舔嘴唇,咧着嘴说道:小美人,你的裙角露在外面喽~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啊,要不要哥哥们陪陪你? 男人们盯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庞,猥琐地笑着。 离我远点!我的随从们马上就到了!楼易水瞪着他们,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她抓起地上的扫帚呈现防御姿态。 哟,还是个泼辣的小姐啊。几个男人哄笑着接近她。 其中一个要伸出手来去摸她的脸颊。 滚开啊!我是楼家的小姐,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楼易水拿着扫帚对着他们的脸一通乱打。 那些人捂着脸恼怒道:哈!什么狗屁大小姐,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穿的这么少不就是想要勾引我们吗!老子就算做什么又怎样,到时候你爹都得哭着求我们纳了你哈哈哈哈。 你们这些人渣!败类!我在哪里、穿成什么样都和你们没关系!你们这群管不好自己的狗,还不快滚!楼易水闭起眼扯着嗓子喊,手中敲打他们的动作不停。 几个人听闻更加愤怒,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衣服,楼易水一个闪身一溜烟跑开。 她被吓得眼泪大把大把地掉,同时用身边一切能碰到的东西去打他们。 我跟你们拼了!她抽泣着胡乱挥舞物品往他们身上脆弱的地方打。 那几人骂声不停。 角落里突然传来幽幽的叹气声。 下一秒,一个竹编的枕头迅速飞了过来,直直打中为首男子的眼睛。 男子瞬间倒地痛苦哀嚎。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经同意就闯进别人的家。一道冷淡又慵懒的声音响起。 乐九里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她眯着眼睛努力地适应光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那群人看见出来的是一个女子,似乎松了口气。 他奶奶的,又送来一个娘们,长得比这个泼妇差点,身材倒是不错,怎么,你也想加入我们一起玩? 乐九里面无表情地环着手臂俯视他们,仿佛在看街边的老鼠一般。 几名男子看着她的眼神,又想起她刚刚准确无误地投掷,略有忌惮地咽了咽口水。 楼易水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她。 闭上眼。 见楼易水没反应,乐九里手中拿起一床薄被扔在她头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楼易水反应过来,用被子盖住自己,紧紧闭上双眼。 啊?你他妈要干什么?看着乐九里手中的刀,他们开始后退,嘴上却还骂骂咧咧着。 唰寒光闪过,一道道血痕飞溅出来。 啊!!!!无数个惨叫声传来。 那几个男子捂住自己流血的眼睛,哇哇大叫求饶。 乐九里神态自若地将一只脚碾在其中一人的胸口处,微微低头说: 你爹的。 你爷爷的。 你祖宗的。 你个狗杂种。 滚出我家。 呜呜呜好、好我们马上就滚、马上就滚那几人屁滚尿流地用手摸索着爬出去,期间还磕了几次门框。 楼易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掀开被子,睁大眼睛看乐九里,她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乐九里苦着一张脸,看着凌乱的居所,单手撑着下巴幽幽叹气。 又得重新找住处了。 楼易水动了动发僵的腿脚,她站起身来对乐九里道谢。 乐九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伸了个懒腰,往屋外走。 雨停了。 乐九里背对着她,是在告诉她已经可以离开这儿了。 她愣愣地点头后怕地往出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忘记了问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去,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二次见乐九里,她正望着房屋上炸着毛不敢跳下来的猫。 丫鬟匆忙跑来,说是找到了人来委托帮忙。 还没等她回答,一个高挑的身影一跃而出,踩着房檐就将猫提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梦一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乐九里拎着猫的后颈,跟猫互相瞪着看,完全没注意到她。 多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她生怕她再次跑了,慌张又小心地问她的名字。 乐九里。 乐九里接过赏钱,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终于再次见到她了,她欣喜地望着乐九里离去的身影。 楼易水看着已经离开的马车收回思绪,她垂下眼。 心道,我们似乎很有缘呢。 回杜府的路上,杜蘅眼巴巴地看着乐九里。 乐九里不明所以,同样紧紧盯着杜蘅看。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杜蘅忍不住别过头去。 她清了下嗓,偷偷瞥她的反应,楼小姐,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呢。 是吗?为什么?乐九里盯着她的脸疑惑地发问。 我哪里知道 她看上去还不太喜欢我呢,杜蘅撇撇嘴,把头转向马车外。 不过,按照梦里的场景来说,看来凶手下次作案的地方,并不在楼府,房间装饰都对不上。那个背影到底是不是楼易水呢? 杜蘅觉得头都大了。 预知梦的发生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除了一直困扰她的那个梦以外。 所以我们只要确保这段时间楼易水不出门应该就能改变梦境避免案件发生了。 乐九里点头表示赞同。 保险起见,还得让官兵同时在暗中保护其他在名单上的女子。 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凶手的出现。 想到这儿,杜蘅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些。 她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略过。 停一下。她对马夫吩咐道。 那是,雪儿姑娘?她和乐九里对视一眼,一起下了马车。 第11章 雪儿正停在卖干粮的店铺前,杜蘅二人走上前打招呼。 雪儿姑娘,几日不见,近来可好? 雪儿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她们,却发现两张陌生面孔。 你们是那日的两位大人?上次见面的时候杜蘅和乐九里都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她不确定地发出疑问。 是我们,路过见到你在这里,来打声招呼。 这几日怎么样,黄二可有再欺负你? 雪儿缓缓摇头:自从那日你们带官兵叫他问话后,唐妈妈得知了他私下敛财的事情,大发雷霆,命人将他的腿彻底打断了,扔到了赌场门口,还把他的家当全部变卖了分还给我们,虽然还远远不够我们给的那些,不过也算是件好事儿了。 听说赌场知道他彻底还不上钱了,腿脚也做不了苦力,就把他做成了人彘,摆在赌场让人围观,以儆效尤。 虽说是黄二自作自受,但这个刑罚过于残忍,还是让杜蘅微微蹙眉。 见杜蘅面色不佳,雪儿换了个话题。 对了,恰好今日能遇见,不用我特意去寻你们了,我打算跟你们说一声,我要走了。 走?你要离开这里了? 是,我后日便要走了。她低头继续道,前些日子,我远方亲戚家的表嫂一家在京城做买卖赚了些积蓄,她找到我,可怜我的处境,为我凑齐了赎身钱。 第15章 这是好事儿啊,祝贺你能脱离苦海了。杜蘅真心为她高兴。 不过杜蘅话锋一转,雪儿的身份不被世俗所接受,一个远房亲戚愿意为了她支付这么一大笔钱,不知会不会别有用意,但目前来看,能拿回赎身契也是好的。这么想着,杜蘅继续说道:不过,还望你万事小心。 雪儿明白她的意思,感激地望向她:多谢,放心,一切我自有分寸。她眼眶微红,还望你们能早日找到杀害柯珏的凶手。 杜蘅和乐九里望着她离去。 杜蘅感慨道:这样也算是有个容身之处了,她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吧! 接下来,我们就回府时刻等待着楼府那边的消息吧,等凶手现身我们就一举将他拿下! 乐九里看着她充满斗志的表情,也有些被感染到,嘴角微微勾起。 走吧,我们回府。 又过了几日,这些天楼府一直消停得很,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难得清闲,杜蘅靠在窗前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话本子讲的是一名赶往学府的书生在半路遇到了倾盆大雨,去破败的寺庙避雨的故事。 杜蘅心道又是这样老套的故事,她揉揉眼翻到下一页。 那书生顶着一张白净的脸,身子看上去弱不禁风。 他扫出一块空地,席地而坐,从书箱子中拿出一本书开始专心研读起来。 突然,庙外开始狂风大作,一团黑雾略过,细细的雨丝吹进庙中打湿了他的书,蛛网在空中跳动,他合上书,抬眼朝外看去。 来人是一名女子,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盯着书生看,眸光幽深而朦胧。 她身上的薄衣被打湿,透出里面的肉色,乌黑的头发贴在腰间,她正冷得发抖。 怎么不进来避雨?那书生* 温和开口,盯着她没有穿鞋的脚看,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女子并没有影子。 女子听闻他的话,如蛇蝎一般慢慢靠近他的身边。 书生反手搂过她的腰往怀里带,表情已带痴迷之色。 他拽过她的头发细细地闻,用细长的手指擦拭她脖颈的雨水,不断地往下 女子面颊绯红,发出低吟声,抱住他身后的手缓缓长出锋利的指甲。 只需再靠近一点,就能轻易穿透他的皮肤。 书生却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发出低沉的笑声。 女鬼震惊地看他,发现书生眼中清明,并无半点被迷惑之色。她一掌推在他的胸膛处拉开距离,却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柔软。 女鬼楞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惊道:你是女子? 杜蘅看到这里跟女鬼同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坐直身子,脸往前倾,仿佛要钻到书中一般来了兴趣。 只见那书生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狠狠地打在女鬼身上。 意识到被骗的女鬼,不甘地躺在地上,眼中蓄满泪水,瞪着那假书生。 书生对她露出一个安抚地笑,抱歉了,姑娘。 她双手结印,就要封印女鬼。 女鬼痛苦地嚎叫,面容已然不复美丽。 她疯狂地质问她:我没做错事,凭什么抓我! 书生手中动作一停,歪着头看她,眯起眼睛说道:可你害了很多人。 那是他们自愿的,他们自愿把性命交给我。女鬼低头咯咯地笑,并无半点愧意。 她迅速绕到书生身后,用冰凉的手抚摸她的手,在她的袖口中一点点往上延伸,她在她耳后轻轻吐息着。 你呢?你愿意把性命交给我吗? 书生紧锁眉头,气息不稳,却并没制止女鬼的动作。 女鬼笑嘻嘻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伸手去捞她的裙摆。 你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女鬼的头发迅速生长,无数黑长的发丝缠绕到书生洁白细嫩的双腿上。 随着她轻轻一抬,两人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书生睁开她的双眼,掐住女鬼的下巴,她眼中晦暗不明,用拇指发狠擦过女鬼的唇瓣。 你这女鬼,罪孽深重。她又笑笑,只好把你绑在我身边渡化。 说罢,她低下头,重重地贴在她唇上撕咬。 女鬼尖利的指甲划过她白膩的背。 庙外雨声渐大,雷声阵阵,一夜未停 杜蘅心痒痒地往后翻看,却发现再无后续。 这什么意思?为什么没了?她俩之后干嘛了?为什么写的不清不楚的! 她来回翻看,逐字分析,发现自己一头雾水,她叹气道:春月这丫头,又给我买阉割版的书! 她气地合上书,扔在一旁的书堆上。 她平复下心情,转头看向窗外正在练刀的九里。 乐九里挥舞着弯刀,对着空中劈砍着。 杜蘅来了兴致,突然想到书中最爱写的一人抚琴一人舞剑的场面。 她也拿出古琴,闭眼弹奏。 正在练习刀法防止手生的乐九里听到琴音手中一顿,回头看了窗内抚琴的杜蘅一眼。 杜蘅今日穿的是浅黄色的衣裙,搭配淡紫色的腰带,露出同样颜色的中衣边缘,两绺长发从耳边垂在胸前,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不停拨弄,白玉的耳坠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 杜蘅抬眼看她,露出温柔的笑脸,似乎在示意她继续动作,乐九里僵在那里只觉手中的刀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她硬着头皮配合起杜蘅悠扬又缓慢的琴音,手中的刀也变得沉重,她僵硬打出,一曲下来,乐九里感觉要比打一天猎物还要累。 她收起刀,走入杜蘅屋中。 杜蘅正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问道:怎么样? 她以为是问她弹得怎么样,乐九里赞赏地点头,小姐弹得极好。 不是啦,我是问咱们配合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杜蘅笑嘻嘻地发问。 乐九里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好是好,但如果对敌时按照这样的琴音频率速度出招,恐怕会死。 杜蘅: 看着九里真挚的神色,她无奈扶额,只好无视她破坏气氛的话语。 乐九里见桌上到处摆放着凌乱的书籍,她走过去,打算整理整齐。 她的目光被其中一本书名吸引,书的封面上写着把聊斋女鬼强制爱了。 她手顿了顿,又继续整理其他书。 这些书名都极其夸张,例如什么霸道长公主爱上种地农家女,和清冷尼姑打坐日常,死遁后成神女在天庭捏人偶,重生和镜中自己水仙,跟死敌相爱相杀一百次,我靠给女太子保密而苟命,和妾室生的妹妹私奔了 乐九里: 乐九里眼皮止不住地抽,这些书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吗? 毕竟这里也算是书中的世界,或许没那么严谨,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杜蘅见她看着那些书发呆,连忙打着哈哈把带着书名的那面扣过去。 她拽着九里一起坐在榻上,想着说些别的话题。 她的目光落在九里的刀上,刀上前几日被她改造了一番,刀柄和刀鞘上的缠绳换上了新的黑红配色,她命人将刀鞘表面镶嵌了一颗小小细腻如凝血般的红玉,跟九里看起来搭配极了。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曾在山中遇过几只结伴的野狼,它们被踩了陷阱受伤出血的小狐狸吸引来的,我躲在树丛后面,它们没发现我。 乐九里没出声,用手去剥一旁摆放的栗子。 有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孩拿着火棒冲过来了,看得出她也很害怕,野狼们对着她发出低吼声,但又畏惧她手中的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在她的记忆里,那孩子很瘦很瘦,一副饿了很久的样子,头发碎乱着,分不清男女,衣服很薄看起来并不合身。 狼走了以后,那个孩子拿出手中的刀接近困在陷阱里的狐狸。杜蘅眨眨眼,接着说:说起来,那孩子身上的刀就像你这把一样。 黑旧的外观,厚重的样子与孩童瘦小的身形完全不符。 你是怎么跑到山中去的?乐九里突然问她。 这个嘛,是有些不可控的原因那个孩子正要对狐狸下手,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捕兽夹放走了它。 第16章 对于靠狩猎为生的人来说,对猎物心慈手软是禁忌。乐九里语气平淡地说,她将扒好的栗子堆成了一座小山,递到杜蘅手边。 杜蘅轻笑着接过:我那时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还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童在过着这样艰难的生活。 那个女孩很快就走了,她也算间接地救了我,我一直想着,如果有机会再见,我定要好好感谢她。 后来她被府里人找到后,脑中全是那孩子面上挣扎的神色和单薄的身影。新帝那时刚刚登位,各地又经历大旱,城中有着数不胜数吃不上饭的难民。她央求着母亲父亲好久,他们叹息着告诉自己:国库正紧,圣上下发的赈灾钱被一层又一层地吞下,他们就算想帮难民也帮不了多久。 可他们最终还是拗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她,她把自己的首饰物品多数都变卖了,给难民发放粮食。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照常去捐助城中难民,她想,能帮上一个就是一个吧。 乐九里盯着她因为咀嚼栗子而鼓起的脸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帮过她了。 但愿如此吧。 杜蘅趁九里没反应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个板栗,手指被她下意识闭合的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第12章 二人脸皆是一红。 杜蘅轻轻咳了几声,乐九里看了看目光躲闪的她,递过去一杯水。 杜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春月焦急地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刚才官兵来报,说是楼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出府了! 什么?杜蘅和九里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楼小姐恐怕有危险,九里,我们走! 她们几乎是快马加鞭到了楼府,杜蘅跑到官兵面前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直在楼府守着吗?她是怎么跑出去的? 那官兵擦着汗就要下跪,是一直守着的,但是护卫换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一天都没看到过楼小姐的身影了。我唯恐出事,特去禀告大人。楼小姐应该是从后门跑出去了。 以楼易水的性格,既然答应了她们便应该不会轻易出府,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出门。 如果凶手的目标就是她,定会抓住这个时机,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凶手引她出去的。 情况紧急,杜蘅不得耽误半分,她神色焦急问道:快起身吧,你们可知道她往哪边去了? 回大人,有人曾看见楼小姐往东边的白桦树林里去了。 好,留下小部分人在楼府继续守着,如果发现楼小姐回来了就第一时间告知我们,剩下的人和我们一起分头去找楼小姐的踪迹。 是! 乐九里搂住她的腰,将她一把带到马上,双腿夹紧马腹,小姐,坐稳。 随着杜蘅点头的动作落下,几乎是同时马身向前冲去,她身子往后撞进乐九里怀中。 约莫一刻钟后,马匹在密林前停下。 小姐,此处树林茂密,马身不好通过,只能下马寻找。乐九里的话音从她脑后传来。 她在九里的搀扶下跳下了马,对身后的官兵吩咐道,你们分头去找楼小姐吧。 她的心中隐隐不安,她的梦境一般不会出错,如果楼小姐真的在这里,那凶手恐怕不会得手。 走吧。她回头对九里说。 乐九里护在她的身后,手拿着刀警惕着四周。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乐九里划开火折子,递到杜蘅手中。 越往里路变得越难行走,她们艰难踏过长势喜人的野草,在一片黄绿色中发现了一抹耀眼的红,乐九里捡起那块挂在树枝上的布料。 这是......楼小姐袖口处的布料?杜蘅脸色发白,她定是在这附近了。 乐九里皱紧了眉头,走在杜蘅身前,她回过头对杜蘅嘱咐道:你在这里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没等杜蘅回话,她快步向前走去,远远地望见前方一名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匕首正要对着昏迷在地的楼易水刺去。 她迅速将手中的刀扔出去,精准无误地打掉黑衣人的匕首,在黑衣人怔愣之时,她身形迅速地接近他,一脚飞踢在黑衣人胸口处。 乐九里拿起地面上的刀,没多废话,直冲黑衣人蒙面的布而去。 嗖 下一刻,箭矢划破空中发出锐利的呼啸声,与她的刀碰撞在一起,刀身偏离了原本的方向,黑衣人堪堪躲过。 乐九里匆忙侧身看向不远处的树丛,凶手还有帮凶? 顾不上那么多,下一只箭矢继续射来,她向后躲过。 黑衣人见状从袖口处抓了一把粉末状的药物,对着乐九里的方向撒去。 乐九里紧闭双眼,用手臂捂住口鼻,咳了几声,等粉末消散再睁眼时黑衣人身影已然不见,树丛也恢复寂静。 她紧锁眉头,捡起地上遗落的箭矢和匕首揣进怀中,扶起倒在地上的楼易水。 九里! 杜蘅身后带着官兵匆匆赶来,冲到乐九里身前,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见她身上没有伤口,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继而去检查昏迷的楼易水,楼易水呼吸平缓并无大碍,乐九里赶在她出事前救了下来。 保护好二位小姐。乐九里对官兵留下一句话,走向那片树丛。 跟预料中的一样,树丛后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留下,她仔细观察了四周,就连脚印都没有,仿佛那支箭只是错觉。 她回到杜蘅身边,杜蘅见她神色复杂,担忧地出口问道:发生什么了? 乐九里摇头,打算回去再细说,只简单说了句,凶手跑了,恐有帮手。 我这是......怎么了?楼易水悠悠转醒,她只觉头痛欲裂,扶着头坐起身。 楼小姐,你醒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楼易水茫然地看着众人,脑中突然忆起来到这里时发生的事情。 对了,她收到信后,顾不上杜蘅给她的警告,匆匆忙忙地跑来了这里,见没看到有人,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就在四处寻找起来,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在身后传来,刚要回头时就被蒙住了口鼻,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她脸色难看极了,是你们救了我...... 九里及时赶到,幸好你没出什么事儿。杜蘅蹲在地上为她轻轻擦拭掉脸上的泥土,不过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能告诉我们么? 多谢你们。她视线落在乐九里身上,眼神闪烁,嘴里小声呢喃着:你又一次救了我...... 她声音轻得没人听见。 我......我收到匿名信件,说是......说是有人要害我的猫,约我在此处相见。她垂下眼。 她撒了谎,那封信件上写的是:我有要事需要楼姑娘相助,请速来东侧树林。落款处是乐九里。 杜蘅见她情绪低落,叹了口气,温和开口:只是因为猫?你知道的,我们答应了你会照顾好你的猫。 ......是,只是因为担心猫,不行吗? 并无不行,那信件在何处?楼小姐可否给我们一看。 楼易水咬住嘴唇,只道:信件被我丢了。 见她态度坚决,杜蘅也不好继续追问,你可有看见凶手的面孔? 没有,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刚要回头就被蒙住了脸。 看来跟那些被害者流程都相同,应该就是凶手本人,凶手果然盯上了楼易水。 她看着楼易水,心想:楼易水被成功救下,是不是说明梦境被改变了?她们成功了? 不,不对,杜蘅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环境跟梦中截然不同,梦境中的楼易水和她今天所穿的衣服也不大一样,可凶手确确实实出现了,难道她梦到的是凶手下一次作案?还是因为她们的提前预判让整个梦境都有了改变? 杜蘅心思纷乱,脑中无数种可能在不断涌现,她抬头正打算对九里说着什么,被一小部分刚回来的官兵所打断。 那官兵满脸惊恐,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他跑到杜蘅等人身前,腿一软摔在地上。 大......大人,我们去树林找楼小姐的途中,发现了......发现了一名女尸! 杜蘅的心一沉,差点跌坐在地上。乐九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面色晦暗。 带我们去那里。乐九里用眼神去询问她的状态,她安抚地拍了怕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杜蘅神色坚毅地对众人说:封锁这里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要传出去,留十几个人护送楼小姐回家,寸步不离保护好她。 第17章 是! 她和乐九里心情沉重地赶往发现女尸的现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部被烧焦的女尸,脸部已经炭化无法辨认出面容,身体衣衫不整,身上有着断断续续、深浅不一的划痕。 她们隔着不远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杜蘅拿出手帕给自己和九里围在脸上,尸体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尸斑。 杜蘅看着又一位被同样手法杀害的女子内心涌上一股寒意,她试图压抑自己内心的崩溃。 我还是没能阻止凶手作案,为什么会这样?凶手这次的目标怎么会有两个。她无力地闭了闭眼。 这会不会是她改变梦境的处罚?类似连锁反应? 小姐,振作一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责怪自己,如果不是你,楼小姐现在也可能已经遇害了。乐九里伸出手似乎想将她揽入怀中,但犹豫了下还是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杜蘅扑进她的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手牢牢地拽紧她的衣衫。 乐九里站在那里静静等待她恢复好情绪。 不久后,杜蘅似乎冷静了下来,放松了揪住衣衫的手,她看上去还是有些疲惫,望了远处惨不忍睹的现场一眼,说道:我们等田姑娘和其他仵作来验尸吧。 与田双儿几乎同时到的是段长风。 他先是看了杜蘅一眼,而后赶往女尸所在的地方,他皱了皱眉,对田双儿等人吩咐道:开始吧。 他崭新的鞋靴上没有一丝灰尘,迈着步走向了杜蘅。 杜小姐,我见你脸色欠佳,不如早点回府休息,左右这些情报我都会派人给你送去。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段长风觉得自讨没趣,他本是见杜蘅脸色难看才出言安慰,谁知她这么不领情,他眼神一转,看见杜蘅身边的乐九里脸色阴沉地盯着他。 她身边的这个丫鬟,每次见面都对他十分厌恶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到一旁轿子中等着去了。 又过了许久,田双儿带着疲色来到二人身边回禀。 大人,我已验完结果。尸体全身僵直略有缓解,有大片尸斑痕迹,初步推测遇害时间大概在昨晚子时到寅时之间。 田双儿看向尸体方向继续说道:地面血迹鲜少,有拖动痕迹,这里应该不是行凶的第一现场。 除此以外,尸体脸部的烧伤和之前的案件一样是死后弄上去的,杀害手法也都和之前一致。 乐九里拿出和凶手打斗时掉落的匕首,交给田双儿,你看下凶器是否和这个差不多。 田双儿仔细打量起这只匕首,又去尸体旁比对着。 应该差不多,伤口形态大致能对上。 杜蘅看着那匕首的工艺精致,不似寻常之物,问道:这是刚刚凶手留下的? 嗯,还有一只箭矢,我们需要调查下这两个物品的来源。 和田双儿一同来的一位姑娘跑到田双儿身旁,拿出了一张银票。 田双儿接过银票,深色凝重地递给杜蘅她们,大人,这张银票是在死者头发中找到的,藏得非常隐蔽,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并无其他有关身份的物品,这点很奇怪,之前的死者身上都会特意遗留能证明身份的物品,这次却干干净净。 杜蘅盯着那张银票,越看越觉得熟悉,她走到尸体旁,仔细地查看死者的外观。 她面色发白,回过头去叫九里,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九里你看她的身形有没有些眼熟。 乐九里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紧锁眉头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 杜蘅点头:死者的身形体态几乎和楼小姐完全一样。 第13章 杜蘅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梦中的女子我只看见了背影,而楼小姐身形与被害者完全一致,我下意识地认为楼小姐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可凶手的确是想对楼小姐下手。乐九里低头思索着现有的情况。 或许凶手就是要一起杀掉两个人,而我梦中的被害者,是眼前的这位,所以楼府中的房间没有一个是符合梦中的场景。 杜蘅闭上眼继续说下去:我一直忽略了,另一个让我感到熟悉的身影,我在屋顶见到的第一面就如此眼熟的人。 乐九里想到什么,抬头去看杜蘅。 刚刚的银票,上面印着杜府的官印,我不会认错,是我曾经给雪儿姑娘的。 话音刚落,乐九里转身去看地上静静躺着的尸体,曾经漂亮的面孔已经被烧得分辨不清,身上也没有一块好皮肤了。 她就躺在那样冰冷的草地上,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她恐怕是意识到了什么,提前将银票藏在自己梳好的头发中,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只有野草摆动发出唰唰的声音。 翌日清晨,杜蘅悠悠转醒,昨日产生的情绪在清醒后似乎淡化不少,她用手搓搓脸,坐起身来。 视线落到一旁的九里脸上,她坐在脚榻处,身子靠在床沿边,脑袋以一个难受的姿势挨着她的手。 昨夜回来的太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九里担心她的状态不对,就一直在身边陪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她看着九里沉睡的面庞,安静怡然,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鼻尖处微微翘起,嘴角下有个几乎看不太清的浅棕色小痣。 杜蘅爬下床,想把九里抬到床上,刚出手,就被九里一把抓住。 乐九里睡眼惺忪地睁眼看她,杜蘅忙挥手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去床上躺着。 乐九里松开她的手,侧过头眯起眼睛,缓了一小会儿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回头看向杜蘅。 小姐,你好些了吗? 嗯,我好多了,谢谢你。杜蘅不好意思地挠挠睡得凌乱的头发。 我们吃饭后去一趟醉云楼吧,我想看看那里是否有留下什么线索。 好。 ...... 醉云楼内,唐二娘一脸愁容地看着二人。 哎哟二位大人,你们再来几次,我这生意可要做不得了。这又是怎么了? 杜蘅神色恹恹道:钱雪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醉云楼的? 听到陌生的名字,唐二娘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你说雪儿姑娘?她约摸着应该昨日便走了,下人告诉我说她走的时候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这丫头福气好啊,突然有个发财的亲戚帮衬,一下子接走飞黄腾达了,我当年要是有这个命就好喽。 杜蘅沉默了一瞬,说道:带我们去雪儿的房间看看。 唐二娘恭恭敬敬地带着她们去了房间,一开房门,暗红色的基调充满了整个视野。 杜蘅瞳孔微颤,这里,果然和她的梦中一模一样,只是更整齐了些,或者说房间基本上是空无一物的状态。 我记得她之前的屋子貌似并不是这样的。如果那时她的房间就是这样,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唐二娘呵呵一笑,是这样的,雪儿她不是要走了吗,就让其他姑娘先搬进她原来的屋子中去了,左右也待不了几日,就让她在这儿委屈几天。 虽然很现实,但姑娘们优越的待遇也是需要根据她们带来的价值决定的。 ......下人说这间屋子是她自己收拾这么干净的? 应该是了,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杜蘅和乐九里在房中翻找着线索,这间屋子干净的让人觉得可疑,仿佛从未有过居住痕迹。 大人。一名官兵向杜蘅行礼,你要找的钱雪亲戚一家有了踪迹,但他们被发现在出行途中遭遇劫匪掠杀,无一幸免。 什么?唐二娘大惊失色,看了看陷入沉思的二人,没人分给她一个眼神。 杜蘅泄了气般坐在椅子上,错不了,那名死者绝对是雪儿,她突然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如果不是那张银票,她可能永远发现不了雪儿的消失,而是以为她早已跟亲戚远走。 这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恐怕就是她梦中凶杀的第一现场。 放我进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有几分耳熟。 红衣女子大步流星地闯入房间是楼易水。 楼易水见到杜蘅和乐九里后反而扭捏了起来,低头打了声招呼。 杜小姐,乐姑娘。她快速瞥了一眼乐九里,我来......是跟你们道歉的。 第18章 她闭上眼,脸颊微红,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昨日多谢你们相救,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已经......出事了,对不起!我没按照跟你们的约定做,私自一个人跑出去,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都怪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求你们原谅我,我去杜府找你们,一个小丫鬟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我想着,会不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过来了。就是这样!你们怎么骂我使唤都行,我都接受。 话说出口,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仿佛被抬走,楼易水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睁眼去看杜蘅的反应。 谁知杜蘅并无半点生气的样子,目光温柔地看她,她温和一笑,摇摇头开口,楼小姐,这不是你的错,既然凶手已经盯上了你,他自会有千万种方法引你出来,你对我们不了解,更别提有多少信任了,谨慎是正常的,只是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能要更加愧疚了。 楼易水听她这么说,更加羞愧,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站着不知所措,杜蘅拉过她,一起坐在椅子上,安抚地轻拍两下她的手。 楼易水抬眼去看乐九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而是盯着杜蘅握着的手去看,好像除了杜小姐以外,任何人都无法引起她的关注。 她在心中默默苦笑了一下。 像啊,真是像啊!从楼易水进门起,唐二娘就紧紧盯着她打量。 这位小姐如果不看脸的话,您跟雪儿这丫头简直是如出一辙啊!唐二娘啧啧称奇。 楼易水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她口中所说是谁。 易水姑娘,你可曾有会弹奏的乐器。 楼易水不知杜蘅为何突然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会的不算多,但最擅长应该是琵琶。 你身上可有明显的胎记或是印记吗? 她仔细想了想,肚脐上有一颗小痣算吗? 都有谁知道这颗痣的位置? 除了家里人和亲近的婢女,没人知道。 太巧了,这样的巧合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相似了,杜蘅垂下眼帘,除去脸部,她们之间的身形、举止习惯、擅长的东西,甚至身上的印记都能对上。 雪儿简直就像是量身打造的另一个楼易水! 杜蘅看向一旁站着的唐二娘,醉云楼里像雪儿和柯珏一样赎身的女子有多少? 没有几个,虽然我很乐意见到她们过得更好,但也只有几个丫头交得出赎金。唐二娘转了转眼睛,还有些没交赎金就跑走的,找也找不回来,估计是和哪个野男人一起跑了,没良心的哟!可苦了我那么费心费力地培养她们。 杜蘅默默记在心中,她向唐二娘告别,对楼易水说道:楼小姐,这段时间还是很危险,委屈你在府中再待一段时间了。 楼易水点头,好,我会的,这回谁叫我出府我都不出了。 她们一起出了房门,碰见两三个醉云楼的下人正在抬着什么东西。 其中一名丫鬟路过她们时,从箱子中掉出一副卷起的宣纸。宣纸在地上滚动着展开,上面画着一副神像。 乐九里上前捡起画卷,拿给杜蘅看。 杜蘅叫住那些下人,询问道:你们在做什么?这些是谁的东西? 那几个下人垂头答话:这些是柯珏姑娘的物品,堆在库房许久,唐妈妈叫我们来清理了。 杜蘅闻言和乐九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发现基本都是些她生前用过的姻脂水粉、衣物和书籍之类的,并无特殊之物。 她又看向那副画着神像的画卷,这上面画着的是什么神,为何我从来没见过? 乐九里和那几个下人都纷纷摇头,一旁默不作声的楼易水突然开口。 我好像知道。见杜蘅和乐九里目光看向她,她继续说道,这上面画着的是姑婆神。 姑婆神?看样子柯珏应该是信奉着这个神,杜蘅问道:姑婆神是掌管什么的神? 姑婆神负责掌管一切女子相关的事宜。楼易水犹豫了下继续道,有部分女子也会为了和女子之间结缘而去信奉。 她说得隐晦,但杜蘅和乐九里还是听明白了。 她俩对视一眼,询问楼易水寺庙位置后,一同前往此地。 马车上,杜蘅率先开口: 你觉不觉得,易水姑娘和雪儿相似得奇怪。 乐九里明白她的意思,嗯,简直就像替身一般。 替身。 杜蘅点头,这个词非常符合她心中的猜想。 乐九里拿出那只箭矢和匕首给她看,说道:那日我正要挑开凶手面罩时,突然从另一侧树丛中射出一只短箭打在我刀上,紧接着射出第二只,凶手趁我躲避时逃跑了。 你是说,凶手有同伙一起作案? 第14章 乐九里摇头:说是同伙又不像,因为那人如果想救下凶手,第一箭就应该正中我胸口,我当时全无防备,这样更能彻底如凶手所愿。 杜蘅听到此处有些后怕,心觉以后不能让九里单独面对凶手。 可那人并没有要我的命,反而更像是只给凶手创造个逃跑的机会,这点很奇怪。 乐九里盯着眼前这只箭矢,这箭矢不似寻常弓箭所用之箭,箭身更为短小,箭簇处为铁制,造价不低,且箭尾处有倒勾,箭羽这里装有三角形竹片。那人用的应该是一把弩。 所以才能在那么远的射程中,做到速度极快又精准地射中。 她又拿出那把匕首,这把匕首做工精湛,同样也是铁质,这样材质的武器,不是寻常铁匠铺能打造出来的,倒像是军中官兵所用的级别。 你的意思是,帮助凶手的幕后人,很可能来头不小?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难办了,破获的难度就会更大。 目前来看,这个幕后人立场不明,我们还是先从其他线索入手吧。 的确,杜蘅望着窗外出神,她在想那些尸体上遗落的线索会不会也是故意引导她们发现的,以那人* 清理痕迹的手段来看,不留一丝痕迹都可能做到,怎么会让她们发现疑点?一切的发展似乎都是水到渠成一般。 马车停在寺庙附近,这里已经快要出到城外,即使是这么偏的地方,还是有零星几个女子往庙中去。 杜蘅收回思绪,和九里一起下了马车。 她们一起进入庙中,那些女子都时不时传来视线。 杜蘅疑问地偏头,看着身边九里的侧脸,奇怪道:她们为何都看着咱们? 乐九里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道: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求女子之间姻缘的地方,我们是一起结伴来的。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杜蘅反应过来,耳根开始发热,她偏过头不敢看她,假装咳了几声,挎住乐九里的手臂,对偷看她们的女子大声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对、对吧? 她欲盖弥彰、面红耳赤的样子引得那些女子纷纷捂嘴偷笑。 杜蘅回过头,乐九里的脸与她贴得极近,鼻尖就快要蹭在一起。 清香扑鼻,吓得她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为什么你脸和耳朵这么红?乐九里一脸真诚地发问,眼睛紧盯着她看:为什么说话结巴?为什么屏住呼吸?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神色无半点调侃之意,表情担忧地连续发问。 杜蘅哑然,默默捂住发烫的脸拉开距离。 没什么,我好得很。 杜蘅松开她的手,往庙里更深处走去,这里不算大,几步就能走到最里处,她抬头,看着眼前高高的神像。 乐九里还跟在她的身后盯着看,确认她是否真的没有不舒服。 杜蘅左顾右盼,拦下一名正要祭拜的女子,开口询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座神像就是姑婆神吗? 那女子好奇地看着二人,点点头。 是的,你们是来求姻缘的吗? 嗯。杜蘅觉得否认也无意义,还要解释更多的话,干脆就顺着她说吧。她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女子问道:这些人都是来求那个姻缘的吗? 那女子轻笑了下:也不全是,只不过求别的有别的神,但求女子之间事宜的可就这一个。女子脸微红,眼神在杜蘅和乐九里之间扫来扫去,没想到,你们胆子这么大,敢一起来这里,既然来了,何不求神明保佑你们二人? 杜蘅知道她有所误会,但还是默了默,看了眼身边的九里,她想了一下,开口有些扭捏地问她:你有什么想要求的吗? 第19章 乐九里愣愣地看着她,她抬头看着面前威严的神像,压抑着内心不安的感受。 愿望吗?她从未仔细想过,以前的她只想要活下去,后来偶尔期待着能回到现代,不过她在现代的生活很短,她也快要记不清了。最近的她,生活安逸了许多,有稳定的食物和月钱,每天跟着小姐一起寻找凶手。 这样的生活很好,这样就足够了,她不敢奢求太多。 她缓缓开口:我没什么要求。 杜蘅一开始就并未把这件事当真,她只是顺着那女子的话随意问出口,也没想得到什么回答,她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调查案件。 但是听到九里的回答,她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觉得胃在隐隐作痛。 哦她不确定自己这种不可控的情绪是什么,她从心底产生一丝不安。 那女子尴尬地停在二人中间,努力找了个话题打着圆场,哈哈,其实不光可以为自己求,求别的什么也行啊,什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啊,或许就实现了呢 可以为别人求?乐九里仔细想了想,跪在神像前无比虔诚地祈祷,认真许下心愿。 她起身,见到杜蘅复杂的神情。 走吧。杜蘅对她说。 杜蘅什么都不想求,她也不好奇九里到底许了什么愿望,她现在只想把心中怪异的感觉消抹掉。 她快速走在前面,将九里甩在身后,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走。 她跑到没人的小路上突然止步站定,又开始闭着眼睛往回跑。 没跑几步就撞在九里身上。 她不顾额头上的疼痛,扶住九里的双臂,四目相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刚许的是什么愿望? 乐九里怔怔地看着杜蘅突然近距离凑上来的脸,漂亮的眼睛对上她,她一瞬间忘了呼吸,老老实实将刚刚许下的愿望一五一十地说出: 我的愿望是希望小姐的愿望能够实现。 杜蘅瞳孔微微放大,猛烈的心跳静止了一瞬,那份不安的异样感消失了。 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眼尾更加向上翘着,她双手叉着腰,将下巴抬得高高的,对九里说道:那样的愿望不需要求神也能做到。 我们会一起实现。 在那之前,还请乐姑娘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助我一臂之力。 好。乐九里嘴角轻轻一扬,眼中带着无尽的暖意。 一阵清风袭来,带下一片桂花雨,她们站在树下,久久注视着对方。 ...... 杜蘅拦下住持,将刚叫人送来的画像拿给她看。 请问住持可曾见过此人?画像上的女子是柯珏的样子。 见过的。住持仔细看了后说道:来这里的人不算多,所以多来几次我就有印象。 那她是独自来的还是有人一起陪着? 住持认真回想了一下:她每次来的时候貌似都是一个人,供奉香火后就立马离去。 多谢住持。 住持对她浅浅笑了下。 杜蘅拉了拉九里衣袖:你还记不记得雪儿曾经说过柯珏遇害前似乎曾有了心上人? 乐九里回想起雪儿当时的话,点头说道:嗯,她说看着不像是那个书生的样子。 杜蘅眼珠转了一圈,用手指捏住自己下巴,她还信奉着姑婆神,而且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求女子之间姻缘的。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她的心上人 是女子! 是女子? 俩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她们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片刻后杜蘅开口:你说她的心上人和凶手之间会不会有着什么关系? 乐九里突然之间想起什么,她抬眼去看杜蘅头上戴的珠花饰品。 怎、怎么了?她的头上有什么吗?杜蘅抬手在头上摸索着。 这个我能拿下来看一下吗?乐九里指了指她的发饰。 可以啊。杜蘅取下其中一个珠花发钗。 乐九里看着发饰上面的珠子,问她:这样的珠花很常见吗? 杜蘅看了看乐九里用发带高高束起的马尾,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物。 应该算常见吧,这种珠花造价便宜,造型又丰富好看,用的人挺多的。你想到什么了吗? 嗯,我想起见到柯珏被害的时候,她手里紧攥着的,好像就是这种珠子。 杜蘅沉吟片刻:能让她死前紧紧握住的东西,定是十分重要,她或许是想留下什么讯息,在官兵到达后,尸体手里遗留的珠子就已经被凶手处理掉了,说明这珠子关乎凶手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东西。 我一直以来都下意识认为凶手是男子。凶手留下了太多迷惑的信息,尸体凌乱的衣服很容易被认为是奸杀,说起女子的心上人第一反应就是男子。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倘若凶手是女子呢? 这样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凶手的力气不大,所以需要多次施力才能彻底致人死亡,用迷药的话会更方便阻止被害者反抗。除了面对柯珏时,她对其他被害者都有一套固定完美的杀害流程,并且将身份隐藏的极为严实,对柯珏下手时更像是临时起意,才会没有乔装,还戴着日常的珠花,手段也不似平常那般,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柯珏的那个心上人。 可她又会是谁?即是心爱之人又怎么会在即将解脱奔赴自由之时临时起了杀意?帮助凶手的那个幕后之人又是谁?为何凶手要连续杀这么多人,那些极为相似的替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有太多疑点了,杜蘅揉揉太阳穴,对九里说:恐怕我们还得去醉云楼一趟。 第15章 醉云楼最靠里的一间厢房内,唐二娘毕恭毕敬地伏在地上,房间内视线昏暗,她的面前垂着层层金丝制的帷幔,在油灯的照耀下反着微弱的光泽。 几块完整的雪白色狐狸皮铺满了内室地面,唐二娘所跪的位置正好避开了接触,白玉饕鬄纹香炉里正散发着缭绕的烟雾,即便平日这里无人所在,却依旧清扫得一尘不染,屋子内的摆设都显露出帷幔后的人身份之尊贵。 唐二娘快速看了眼帷幔后露出来的一块紫色衣角,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主人。 我已经透露给她们钱雪和楼易水相像的讯息,她们果然已经在怀疑了。 帷幔后安安静静的,没有回话。 只是她私自行事,留下了破绽,为何不将她处理掉?唐二娘皱起眉头,眼底有一丝杀意。 面前传来一声轻笑。 呵,循规蹈矩多么无趣,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那人似乎坐起了身,开口的声音无比温和。 按照她们的敏锐程度,她也玩不了多久了。 这样只怕是以后再难收集到......唐二娘犹豫开口。 可以了,差不多也该够了。那人语气渐冷,打断了唐二娘的话。 是...... 你做得很好。那人穿过帷幔路过她靠在窗口处,唐二娘将头垂得更低。 她们就快来了。 好戏该继续了。 ...... 唐二娘子,我们又来了。面对着唐二娘幽怨的眼神,杜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你柯珏姑娘可曾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女子?或是朋友?亲戚? 唐二娘眼神怪异地看着杜蘅:女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没听说她跟谁关系比较亲近啊,至于亲戚朋友,就更不知道了。 她是个省心的,当初来醉云楼时就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约莫一两年前吧。 被你们拐来的? 唐二娘被她的话噎了一下,面色尴尬,哎呦您看,这哪里是拐卖啊,我看这些孩子可怜,又漂漂亮亮的,就买下来。就算我不买,也有别人买,来我这儿不比被卖给男人强啊?您说是不是? 杜蘅冷哼一下道:你知道这里的姑娘都有谁是和她同一批来的吗? 或许有着共同患难的经历会更加依赖彼此? 这......这我可记不清了,有的半路没挺过来就死了,有的趁机跑了,还有些接受不了自杀了。留下来的应该也没几个。 第20章 眼看又要无功而返,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将房门紧闭。 你们这是......? 冒犯了唐二娘子,我们需要确认一下你身上是否有伤疤。 你们怀疑我?唐二娘哭丧着一张脸,我都一把岁数了,哪能有力气去杀人啊。 杜蘅心虚地看向别处,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唐二娘的嫌疑也不是没有,只能出此下策了。 行吧行吧,你们验吧,这回确认了可别再来折腾我了。 乐九里对杜蘅摇摇头,她的腿上确实没有任何痕迹。 杜蘅心中有些失望,总不能把醉云楼所有的女子都查验一番吧。 唐二娘的嫌疑暂时洗清,她们二人对着唐二娘一番致歉,垂头丧气地出了房间。 这下该怎么办好。杜蘅又没了头绪,她站在院子里开始到处看谁带了相似的珠花。 她边看边走着,突然远远地望见一名丫鬟拖着扫把在清扫地面。 杜蘅眯了眯眼:九里,那个丫头是不是之前我们问过话的那个啊。 乐九里顺着视线看过去,那丫鬟正清扫着地面,带起一阵灰尘,呛得发出一阵阵咳嗽声。 嗯,我们再去问问她。 那丫鬟见二人走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 大人,好久不见。她低垂着头对她们说道。 杜蘅拿出一串铜钱,神神秘秘地走到她身边,好久不见,我们还有些话想要问你。 你在这楼里待了多久了?你有没有听过柯珏姑娘跟哪位女子关系较好? 回大人,我虽与她不熟,但知道柯珏姑娘向来与谁都很友好,她对下人奴仆也不曾苛责。只是您问与谁较好,这个奴还真不知道。 得到了和唐二娘差不多的话,杜蘅失望地点了点头,将铜钱递给了她。 丫鬟接过铜钱,去到别处继续干活了。 杜蘅眼尖地看见她接钱时袖子内侧带了隐隐血迹,她皱着眉和乐九里往外走。 那丫头怎么咳得那么严重,袖子上都带了血。 听闻此话,乐九里突然站住,回头看了眼丫鬟离去的方向。 小姐,我们上次见她之时,似乎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对呀,后来发现貌似没什么用还影响行动,就懒得乔装了。 那她是怎么一看便知我们就是上次来问她的人呢? 雪儿姑娘见到她们的时候也是不太敢确认的,那个丫鬟为何这么笃定她们的身份? 杜蘅听闻怔了一下,刚要开口,被急匆匆赶来的官兵打断。 大人,刚刚守城的侍卫来报,说是找到纪朝人了。 是那个书生! 杜蘅抓紧了九里的衣袖,连忙道:他人在哪? 正在府衙内关着。 杜蘅等人赶到时,一名面容枯槁的男子正跪在殿中。 此人头发凌乱,眼下乌青,下巴处长着泛青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似是许久没睡好觉的样子。 你便是纪朝?杜衡缓步绕过他的身旁,在椅子上坐下审视着他。 是。他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有气无力。 认得柯珏吗?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的原因吧? 提起这个名字,纪朝表情痛苦,空洞的眼神中布满着血丝。 是的,我认识柯珏姑娘,我......我对不住她。 看来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做了什么,如实招来。 纪朝闭了闭眼,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是一名备考的书生,可天不怜我,连续几次落榜让我心灰意冷。我每日浑浑噩噩,去醉云楼吃酒醉生梦死。 可时间一久,我的积蓄不足以支撑去醉云楼的消费,称兄道弟的朋友们见我无利可用也不再搭理我,醉云楼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护院将我驱赶出去,不得入内。 杜蘅内心无语,交不起钱还非要去高消费的场所,人家不赶你赶谁。她控制了下表情,继续听下去。 这时她出现了,她如神女下凡一般出现在我面前,替我付下了酒钱就走了,她没有像旁人那般鄙夷的眼光,反而对我温柔一笑。 我打听到她是这里的清倌儿,身世可怜,难怪会在这种地方。回去后我的脑海中便一直出现她的身影,令我魂牵梦绕。 我低三下四地借了不少钱只为多见她几面,听一听她动人的歌喉。她也心疼我花费如此多的钱财劝我不要再来了。我看着她温柔动人的样子,对她承诺,我会为了她考取功名娶她为妻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不在乎她的身份,我甚至能想到我们后琴瑟相鸣的场景。 杜蘅忍了半天还是出口道:你考取功名怎会是为了她?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吗?你娶不娶她该考试不还是得考试吗?难不成你遇见她之前多次落榜,为了她就不会落榜了?更何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柯珏姑娘喜欢的应该不是你吧。 纪朝沉默了一瞬,眼眶发红,她听后确实拒绝了我,我以为是她在意身份心觉自己配不上我,在那之后我又频繁地找她,可她都一一回绝不肯见我。直到 直到有一次,我偷偷溜到她的房间藏在柜子中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可我看见的是她竟和一女子相拥,关系亲密无比! 杜蘅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问道:你看清那个女子是谁了吗? 纪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感受到了背叛,忍不住大喊出声,她们注意到了我,那个女子相貌平平,穿着一身下人衣裳,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我。 纪朝仿佛又看见那个女人蛇蝎一般的表情,他忍不住发抖。 那女人快速接近我,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力气抵不过她们二人,意识越来越模糊。 然后我看见那个女人掏出一把匕首,她是想杀了我! 关键时刻我听见柯珏姑娘为我求情的声音,那女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下手。 随后我便失去意识,醒来时身边只剩柯珏姑娘一人了。我质问着她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她说 回忆中,柯珏坐在那里,眼底流露出温柔之色,她带着幸福的表情开口,她说她早心有所属,只是这段关系不被世人认可,但是没关系,她们已经攒够了赎身钱,她们即将离开这里,去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林里相伴生活。 纪朝痛苦地捂着头:我不能接受,为什么是一个女子?我怎么能输给一个女子,我浑浑噩噩,不知是如何离开的醉云楼,在回去的路上,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她浑身带血,拿出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在我的耳前划了个口子,她警告我,让我别再去找柯珏。我有些害怕,这个女人看上去疯的不轻。 但同时,我心里又有了个主意。 我假意给柯珏送出了一封信,先是表明自己尊重她的意愿,然后告诉她那个女人不似常人,可能有危险,让她万分小心,我说会永远等着她有回头的那一天。 她给我回了信件,告诉我她清楚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心意不会改变,叫我死心。 我气得要死,但还是仿照了她的字迹,改写了新的内容,我要让她们彼此误会,记恨对方。我故意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装作害怕的样子弄丢了那封被我精心改写的信件。 不久,在她赎身离开后我就听闻了她的死讯,那个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啊,竟然真就要了她的命。 哈哈哈哈!不过,这不怪我!是我太爱她了,是她们之间没有信任!如果她爱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纪朝神色已近癫狂,开始大笑着重复说话。 杜蘅鄙夷地看着他,别说你爱她了,你最爱你自己。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真可怜。 走吧九里,我们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16章 在醉云楼门口,乐九里停下脚步,对身旁的杜蘅说:小姐,里面危险,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杜蘅抬手拦住就要往里冲的九里:不行,你自己行动太过危险,我和你一起去,放心,我叫了官兵一同来,凶手这次定然插翅难飞。 她们带着官兵一起走近下人房,屋内传来沉闷的咳声,只听里面的人开口道:两位,恭候多时了。 乐九里疑心她可能有诈,将杜蘅护在身后,官兵将院子内围得水泄不通,她谨慎地藏在门后,一把推开房屋的门。 第21章 乐九里做好了防御姿态,往门内看去,只见那丫鬟静坐在阴影中,手中什么也没拿,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那丫鬟冲她咧开了嘴角,虽说是笑着,但她的目光中一片空洞,仿佛是被掏空灵魂的布偶。 哎呀,捉迷藏游戏到此为止了,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得太无聊了。她整个人慵懒地向后靠去,全无半点紧张害怕之意。 杜蘅从九里身后探出个脑袋,看着她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许琛姑娘。 来之前她已经调查好了这丫鬟的身份背景,谁知除了名字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有关她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默默无闻。 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吧。杜蘅开口。 许琛被压着回了府衙,整个过程都无比顺从、配合,她甚至轻轻地哼唱着歌。 乐九里检查了她腿上的伤口,伤口处翻出白骨,似乎当时并没有及时处理,到现在还有些脓水残留,疤痕狰狞地盘踞在腿上,应该就是前段时间留下的伤。 许琛又重重地咳了几下,嘴角有血迹渗出,她看着自己被束缚的双手,对乐九里笑了笑,你踢我的那一脚可真是疼啊。 乐九里冷冷地看着她:你刺我的那一刀也不赖。 许琛低声笑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杜蘅带着记录证词的官员走了进来。 那么,说说吧,是你杀了柯珏? 没错。是我。许琛眯着眼点点了头,又因牵扯到伤口咳了下,没想到你们要花这么久才找到我,不过比起那些没用的官兵倒是强了不少。 你为什么杀她? 她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问题,低头笑出声,为什么?你们不是查到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你们不是相爱吗?为何要对她下手? 爱?你恐怕搞错了,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爱。许琛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杜蘅瞥了眼她,将手中的画像摆在她面前,继续问道:这些女子,也是你杀的? 许琛轻轻扫过那些画像,神色毫无愧意,淡淡开口:是啊。 为什么杀她们?她们应该与你素不相识。 看着烦就杀掉咯,我喜欢看着她们血液流失浑身变得冰冷的感觉,你也想感受一下吗?她的目光紧锁着杜蘅,语气轻佻轻松,像是在说着一件无比寻常的事情。 收回你的眼神,老实回答!乐九里紧了紧绑住许琛双手的麻绳,她因再次牵动到伤口而有些痛苦地倒抽气。 好威风啊,看也看不得,怎么那么护着那位小姐啊。 杜蘅收起画像,既是想杀便杀,为何你挑的都是些小门户的官家女子下手,又为何烧伤她们的面部让人难以分辨,为何假造出一副她们被玷污的样子,从始至终,你都是有预谋的下手,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杜小姐好生聪慧啊,如果我说挑官家女子下手是因为她们有钱,烧伤她们的脸是出于看得厌恶,造出一副被玷污的样子是因为减少自己的嫌疑,毕竟谁也想不到杀了她们的是一名女子吧。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只要把失了清白这个枷锁套到她们身上,她们的家人根本不会去细究,多么讽刺啊! 杜小姐,我这么说你可还满意啊? 杜蘅冷冷地挑眉:如果是为了钱,那你怎么会在杀完人后留下她们身上价值不菲的信物,我没猜错的话,以柯珏自己得到的赏钱和你微薄的工钱是不可能凑齐那笔巨额赎金的,那样缺钱的状态下你杀了人还能留下财物,这一点说不通吧。 至于烧伤脸,是不是出于厌恶我不知道,但你想杀的楼易水可是和雪儿身形别无二致,如果烧掉最难模仿的脸,再放上楼易水的信物在旁边,任谁也无法分清尸体是谁,就会成为一个完美的替身。我在想,那些被害的官家女子是否还是她们本人,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你的匕首乃是军中级别所制,并非你能拥有,你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许琛勾了勾嘴角:杜小姐好敏锐啊,可惜你猜错了,我说的全是实话,什么幕后之人,我只是为自己而活的人。 她轻轻摆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已承认所有罪行,杀人细节也都清晰,你们怎么还不将我关起来啊。杜小姐,少看点推理小说,搂着你身边这条狗回府洗洗睡吧。 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许琛的脸歪倒一旁,杜蘅捂住微微发热的掌心,怒视着她。 哈,怎么?看样子你们还没睡过啊?许琛不怒反笑,目光在俩人之间徘徊。 闭嘴。乐九里将刀插进她的手心,她惨叫了一声,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喘着粗气安静了一会儿。 死不悔改,不知你背后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子!杜蘅掏出一张信件,甩在她的脸上,信纸划过她的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许琛看不清信件上的内容,表情带了一丝不解。 杀害了那么多人并因此沾沾自喜的你是否能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挑唆欺骗,引得对相爱之人痛下杀手,这是那封没有被调换的信件。 你恨着的爱人并没有抛弃你背叛你,而是打算坚定地选择你、包庇你,而你,亲手杀了她。杜蘅看着她的眼中带了一丝怜悯。 什么......你说什么! 许琛牢牢地盯着地上的那封信件,目眦欲裂,她似是听到不可置信的话一般,双手用力挣脱着,麻绳上快速地染上鲜红的血液。 九里,将她的手松绑吧。 乐九里有些犹豫,忌惮着许琛的动作。杜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没事,她眼下没心思,伤不了我们。 得到示意,她将许琛的手解绑,几乎是同时,许琛扑到地上,小心地捡起那封信件,仔仔细细地看着,目光仿佛能把纸张灼烧出个洞来。 她双手颤抖着,握着信件之处变得皱巴巴。 许久之后,她才放下手中的信件,低下头肩膀颤抖着发出大笑声,只是那笑声中混着哭腔。 她抬起头,擦拭掉泪水,手中的血液混着眼泪弄花了她的脸,她又变得平静,抬着头对杜蘅开口:你们不会以为我看了这封信件就会幡然悔悟吧,得知了真相又如何,人早已死了,我不会对我做过的事情后悔。 不知她指的是那些被害的女子还是被她杀掉的爱人,亦或者两者都是。 杜蘅确实是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许琛坐在地上,眼神还是那样的空洞: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这世间太过无聊,我早已活够了,随你们处置吧。 杜蘅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恐怕由不得你,在没调查出你幕后之人时,我们都会留着你这条命。不想吃太多苦的话,还是早点交代吧。 许琛不知道是否在听她说话,低下头默不作声。半晌,她突然挣扎着站起身。 乐九里见她突然间起身,警惕地架起刀,却见她再无动作。 许琛瞥了她们一眼:就算查到又能如何,你们二人一个是深闺小姐,一个是毫无背景空有武力的侍女,难道你们想凭一己之力去改变去阻止?简直异想天开。 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她的背后之人究竟在策划什么? 杜蘅沉吟后缓缓开口:那又如何?我只管做我想做的事,能不能改变能不能阻止都只是一个结果,比起那个,我更愿意先付出行动。抱歉,我这个人最不怕失败了,何况我身边还有这个人信任着我,什么都听我的,是不是? 杜蘅对着护在她身前的九里挤眉弄眼道,九里露出浅浅笑意回望着她熠熠生辉的面庞。 是的,小姐。 现在,跟我们去暗无天日的牢里等待着审讯吧,你会在一次次审问下一遍遍回想起亲手杀害自己爱人的过程,求死不得,直到你肯开口报出全部实情。 不知这样对铁石心肠的许琛会不会有效果,但是也只能一试了。 许琛像丢了魂一般看着二人再次束起她的手脚,被官兵押送着出了府门。 她们跟在队伍后,杜蘅因为案件有了进展而感到稍许放松,她拽着九里的袖子用指尖捏出一段段褶皱重叠在一起,再挤出一朵花的形状。 她歪头对着九里说: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是我们难以对抗的,你当真不会害怕吗? 乐九里看了眼前面被押送着的许琛,对她摇了摇头,不会,我的命是小姐救的,我只怕小姐你受伤。 第22章 杜蘅脸色一红,想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这个九里,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让人误会的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还在飘飘然的杜蘅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就在她神游之时,一把短箭呼啸而来。 小心! 乐九里揽住她往后退去,官兵们一下子乱了阵脚,往箭矢来的方向看。 她将杜蘅藏在安全的建筑后赶往许琛所在的位置,这恐怕又是那幕后之人在捣鬼,目标就是许琛。 在她距离许琛身前几步之时,又是一箭划破天空直直射入许琛的胸口。 她还是晚了一步。 乐九里咬牙,皱眉喊到:你们保护好小姐,再去叫大夫来医治许琛。 话没说完,她身影已经冲着箭矢来的方向追去,留下嘱咐的话。 她紧追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越过了一条条七弯八拐的小巷,眼见那人的衣角消失在拐弯处,她快速跟了上去。 却在转角处见到了神色慌张的段长风。 第17章 你不是杜小姐的侍女吗?叫什么来着,你怎么自己在这儿,你家小姐呢? 段长风听闻杜蘅找到了真凶的消息,高高兴兴地赶来参与审问。 他属实没想到,还真让杜蘅她做到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想到又能见到她漂亮坚韧的神情,他的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乐九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略过他向他身后追去,却发现他的身后是个死胡同,再没有其他的通路。 她回过头,冷着一张脸将刀对准段长风,你为何在这里? 段长风被她突如其来的杀意吓了一跳,他发现每* 次遇到杜蘅身边的这个侍女他都要被刀指着,但他又打不过她,他不甘心地说:我听闻你家小姐找到了凶手,我乃监察御史,有权来看,怎么?还要你个小小丫头来管? 九里!杜蘅看见九里的背影,大步跑到她面前站定,她气喘吁吁地扶住九里的肩膀给自己顺气。 你怎么又不顾自己危险一个人追上去了。杜蘅有些埋怨道。 那人尚未走远,我跟着追过去,却到了一个死胡同,发现这里只有段长风一人在,十分可疑。 杜蘅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段长风,段公子?你又是为何在这里? 段长风整理了下狼狈的着装,恢复了清高的样子,对她说:我听说你抓到凶手了,正要赶过去看呢,结果就被你这侍女给拦下了。 乐九里冷然看着他:你从何处来,这里可是死胡同,难不成你住在胡同里? 大胆!你是在怀疑我?不是抓到凶手了吗,我在这里又和你有何关系? 杜蘅听闻她的话也带着怀疑之色看向段长风:凶手刚刚遇刺,刺杀之人正好逃去这个方向,段公子身边又无人跟着,不说清楚为何恰巧在这儿的确可疑。 段长风尴尬道:我、我到这里来小解,更何况我来淮州的目的就是抓凶手,我怎么可能跟凶手有关系,难不成我自己来抓自己? 真恶心。乐九里皱着眉头。 想不到段长风是个如此没素质的人,感觉整个巷子都脏了,杜蘅捂住口鼻拉着九里后退一步,学着她的样子道:真恶心。 段长风:...... 我们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迅速抛下这句话,杜蘅拉着九里的手飞一般的离开此处。 看着身后逐渐消失的人影,杜蘅的脚步才开始变慢,她扭过头去问九里:你说那幕后之人不会就是段长风吧? 不好说。乐九里想起段长风的男主身份显得有些犹豫,谁知道书的作者给没给男主安排别的身份,这么蠢的人真的是男主吗? 她现在对当时没读完书中的内容甚是后悔。 她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盯紧他。 嗯嗯!我们得提防着他点。杜蘅同意地点头。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府衙,杜衡随意找了个官兵询问:许琛如何了? 当时就请了郎中来看,但郎中说那箭一击毙命,人当时就不行了。 她和杜蘅沉默着来到安放许琛尸体的房间。 许琛脸上已无血色,表情却十分柔和,像是没有一丝痛苦走的。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封信件。 她这幅样子真是让人看不懂她对柯珏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啊。杜蘅内心复杂。 乐九里转头去看桌子上摆放着的箭支,上面还留有干涸的血迹,力度大的几乎将许琛整个人穿透。 怎么样?是同样的箭矢吗? 乐九里仔细端详着,是,材质、做工都几乎都分毫不差。 看样子幕后之人是怕许琛说出什么,直接灭口。 虽说凶手确实找到了,可还有太多没清楚的事情。 这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柯珏的死可以确定是情杀,而凶手是因为纪朝挑拨临时决定下手。那其他女子呢?都被凶手有预谋地杀害。但因为我的梦,我们临时守在楼易水身边并未被凶手得手,却有跟楼易水身形和身上的印记都完全一样的雪儿差不多同一天被杀害了。 如果我们那时没去,凶手迷晕楼易水后将雪儿的尸体留下,再将楼易水身上的信物衣裳和雪儿调换,那可就是任谁都察觉不出了。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些受害的官家女子的身份可能也就存疑了。杜蘅皱起眉,可凶手不惜这么麻烦去调换尸体伪装身份的原因又是什么呢?那些真正的官家女子到底有没有遇害,又被藏去了哪儿呢? 恐怕只有找到幕后的那人才能清晰,不行,九里,我们还要继续寻找线索。 到此为止吧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下一刻,大门被奴仆们打开。 这声音是!杜蘅猛地回头。 一名中年男子在官兵和奴仆的拥护下走了进来。 父亲?您怎么......杜蘅吃惊地看向那人。 没等她话说完,杜迁挥了下手,那些手下都垂着头退了下去。 蘅儿,我知道你最近在干些什么。 父亲...... 凶手找到了,案子也破了,你也玩够了,就不要再掺手这件事了。 可是......这案子还有疑点,我可以...... 够了!听为父的话,我已经足够纵容你了,这是为了你好。 从明天起,不许再出府中一步。 望着女儿不甘心瞪着的双眼,杜迁态度略有缓和:你在府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要什么就让春月那丫头去给你买,过段时间你母亲就要从老家回来了,你就安分到那时吧。 说完,杜迁的眼神转到一旁站立的乐九里身上,他神色威严,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如果你不想身边的人受罚的话,就将我的话听进去。 杜蘅默默收回了想要说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恭敬地垂下头对杜迁行礼道:是,父亲。 杜迁点点头没再停留,推开门带着下人走了。 乐九里看出杜蘅的心情不佳,却不知如何安慰:小姐...... 我没事。杜蘅苦笑了一下,只是这段时间都无法继续调查了。没关系,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打起精神来,摸了摸九里的脑袋,但他刚刚说的是明天开始禁足,所以...... 乐九里瞳孔放大看着她。 杜蘅神气一笑:所以我们今天还有时间,可以去把没处理好的事情给善个后! 乐九里望着她得意的笑脸忍不住低声笑出来,是,小姐。 什么什么?太罕见了,九里你居然还能笑出声,怎么这么可爱呀?杜蘅看着她极力控制的笑容,眼睛因为带着笑意而弯成半月的形状,眸子亮闪闪地盯着自己。 她忍不住伸着手指去戳她柔软的脸颊。 九里也不躲,站在那儿任由她的手胡作非为。 ...... 除了她们二人,杜蘅还叫上了楼易水和春月一起上山。 楼易水一听乐九里也在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来了,等到了后她惊讶地看着这几个人神神秘秘地拎着大包裹带着她往山上赶。 她一头雾水地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山里郊游吗? 杜蘅结结巴巴地回她:算是......吧? 哦哦,那应该有带吃的吧? 第23章 杜蘅更加心虚地擦汗:吃的......有是有,就是可能不太适合我们吃...... 楼易水:? 到达了一片空地,杜蘅抬起手遮挡住晃眼的光四处望望。 不错,这里有山有水,是块风水宝地。 她和九里将包裹里的东西抖搂出来,分配给每个人。 楼易水定睛一看,全是挖土会用到的工具,还有几块木牌和成单数的水果吃食。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杜蘅!你叫我是来建坟的?气的她转头就要走。 杜蘅陪着笑道歉:啊哈哈......抱歉抱歉,楼小姐别生气嘛,你不是说有什么忙都可以叫你嘛。 那也不能...... 杜蘅装作悲痛的样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哎,可惜啊!事发突然,我和九里只能出此下策,明日之后我爹就不允许我们出门了,恐怕楼小姐再想见到我和九里就难喽。说到九里二字时她故意加重了一下。 什么?可......楼易水态度明显变犹豫了。 你放心楼小姐,该有的吃食我肯定会做到,城中最贵的酒楼,你随便点。说这话时杜蘅是真切地感到了肉疼。 ......好吧。 她们几个人呼哧呼哧地撸起袖子开始挖坑,又过了大半日,总算有些成效了。 楼易水累得直接坐在地上,她看了眼木牌上的字没有身份,没有谁谁谁之女,只有原原本本的名字写在上面。 ......这都是那些遇害女子的名字吗? 乐九里垂眸:嗯。 那几个多出来的没有名字的空白木牌又是谁? 杜蘅答道:是我们不知道姓名身份的受害者。 做完这些后杜蘅犹豫地写下最后一个名字许琛,她想了想,跑到远处点了一把火将许琛的牌位和那封信一起烧掉。 她无法代替受害者们原谅,就这样简单地处理一下吧。 楼易水看着她的举动问道:为什么建的都是空坟? 杜蘅微微叹气:我没有取走尸体的权利,况且尸体也不全。她们明明作为受害者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们的家族却因世俗名声不会给她们立碑了,我这样也算是给她们和自己一个慰藉。 话音刚落,身后的树林里传来唰唰的响动声。 谁在那儿?乐九里向草丛中探去。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她怯生生地看着杜蘅,展示出手上缝得歪歪扭扭的布老虎玩偶,我能把这个送给我姐姐吗? 你姐姐是......杜蘅停顿了下,继续道,可以,去吧。 得到许可后,小女孩跑向其中一个牌位处,将布偶放到上面,她擦了一把泪站起身,不再看牌位。 谢谢你们,我听家里人说杀害姐姐的凶手找到了,但他们不去接姐姐回家,也不让我去看。我总觉得姐姐没有死,我偷偷跟着你们一起来了。 这孩子应该是从官府门口一路跟过来的,杜蘅轻轻地抱住她:好孩子,你姐姐会在更远的地方想念着你的。 ...... 她们几人将小女孩送回了家附近,杜蘅回头看着沉默的众人,挨个拍了拍肩膀,大声地问道:好啦好啦,现在都说一说想吃什么吧!我请客! 杜蘅接着说:我先来说,我要吃吉祥楼最有名的西湖醋鱼! 楼易水:那我要吃他家做的湘菜,越辣越好~ 春月欢呼道:小姐小姐,我要吃八宝鸭! 她们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还在沉默的乐九里。 乐九里:......是肉就行。 好耶,走喽~四人吵吵闹闹地向远处的酒楼走去。 第18章 柯珏对她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可怜。 父母相继去世后, 她被姑父以三两银钱卖了出去。 白日里她和一群女孩挤在窄小的拉车里,不知道车的目的地在哪里,大家都沉默寡言。 夜晚一起被关在一间破屋中,门口有人轮流守着, 身边都是女孩子的抽泣声。 她已经好几天没跟人说话了, 她平静的表现在人群中显得如此怪异。 她闭上眼等待着又一个夜晚的结束。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个骨瘦嶙峋的女孩被拎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这便是她第一次和她相见的场面。 那女孩不哭也不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旁的角落处,嘴角甚至有些笑意。 这年头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 真稀奇。 脸长得一般, 身子骨看上去也不好,估计卖不上什么价,少给她喂点吃的。 门外男子交谈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 是在说她吗? 她好奇地看着角落的女孩。 你看够了吗? 那女孩睁开眼睛,脸上有着不似这个年纪的狠意。 她挪着步坐到她的身边。 我叫柯珏,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盯着她好奇的脸。 我没有名字。 说这话时女孩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听外面的人说,你是自己要来这里的?为什么? 是啊,因为无聊。 无聊? 对啊, 无聊。村里闹饥荒, 爹吃了娘, 他追我的时候摔了,头磕到了门槛, 血一直流啊一直流, 我怕他死掉, 就把弟弟塞进他的嘴里,过了一会儿血果然不流了。她咯咯地笑起来, 他们将食物都留给了我,我吃完了,他们还是一直不说话,太无聊了,我就走了,离开了村子。 我看见你们坐在车里被拉来拉去的,一直在哭,好有趣,我也要来。 女孩恶劣地笑着,看着她没有丝毫恐惧的表情,又觉得有些无聊。 女孩紧接着问她:她们都在哭,你为什么不哭? 哭改变不了任何事,还不如省些力气多吃几口饭。柯珏低头看着女孩瘦得几乎能见骨的皮肤这么说道。 你比她们要有趣一点。女孩看着她扯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脸。 柯珏盯着女孩乌黑深邃的眼眸突然开口道:琛。 什么?女孩看上去有些不解。 我叫你琛可好?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随即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表情。 难听。 柯珏笑了下,看了眼唯一一处透着光的缝隙对她说道:早点睡吧。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被女孩大力摇晃着醒来。 怎么了?她好声好气地问她。 珏姐姐,我头好痛,睡不着。女孩神色阴郁地看着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环住女孩的肩膀,轻轻地哼唱母亲去世前给她唱过的歌。 女孩皱在一起的眉渐渐放松,二人相互倚靠着睡了过去。 又一个清晨到来,她缓缓睁开眼。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面前多了一个盯着自己看的女孩。 女孩表情古怪,对她呲着牙:你没死啊。 我好得很,不会死的。她伸了伸手臂,活动着酸痛的肩膀。 女孩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门外的人照例来给她们发放少得可怜的粮食。 轮到女孩的时候,他们只给了她一小块发馊的馒头。 诶诶,你看。 其中一个男人怼了怼另一人,那个长得真不错,唐二娘那女人肯定能出个大价钱。 他们在说她,柯珏面无表情只当听不见。 这么漂亮,可惜了,不能碰啊。 谁说的,不能碰摸两下唐二娘又不会知道。 他们大笑着向她靠近。 好饿啊我好饿。女孩一口咬在其中一人的手臂上。 啊!惨叫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你这死东西!我砍了你! 女孩被重重甩在地上。 眼见那人掏出刀就要将女孩砍个两半。 柯珏拿出藏在身上的发簪比在自己脸上。 喂,你们再敢动手我就划伤自己的脸,卖不上价钱,你们这些天就白跑一趟。 呸,真扫兴。那俩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她扶起地上的女孩,女孩看上去更虚弱了。 她把自己那份吃食给了她,女孩大口吞咽着,几下就吃了个精光。 你可真是个救世主。女孩的表情看不出是夸赞她还是嘲讽她。 第24章 或许我就是呢。 她们又被装在了车里,柯珏松了松将手腕勒得发红的绳子往外看去,她已经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儿了。 又过了两日,在路过一个小村庄时,他们将那女孩卖掉了。 说是卖给一家子光棍当媳妇去,女孩被带走的时候也没再回头看她一眼,而她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帮她。 柯珏想,这或许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几日后,她被送到了一个叫醉云楼的地方,她看着面前优雅的中年女人,听他们叫她唐妈妈。 不错,不错,这个模样身段都不错,她家里人不会找上门来吧? 不会,她家里人都死光了,剩下个亲戚嫌她累赘亲自卖给我们的,唐妈妈我们从大老远来,您看这价格...... 唐妈妈点点头,他们接过沉甸甸的钱袋,点头哈腰地走了。 她开始被不断地训练,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脑中会想起那个女孩的身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 又过了半月有余,她路过后院的时候听见了唐妈妈的声音。 我可说了,我们这儿不缺你这样的人,你这相貌太普通,干活的话你这小身板看着也不行。 我什么都能干,打扫、干活、偷东西、放火、杀人......女孩的声音越说越亢奋。 柯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个声音难道是......? 唐二娘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看她一眼:哦?就凭你? 也罢,见你可怜,暂且留下你,叫什么名字? 许琛。 我叫许琛。 跪在地上的女孩抬起脸庞,幽深的双眼盯着唐二娘,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 楼里来了个新丫鬟,存在感很低,没什么人知道她。 最近楼里都在传夜里有奇怪的声音,大家都不敢半夜出门。 再次听到奇怪的嚎叫声时,柯珏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房门。 来到后院,不出所料地见到一个人。 珏姐姐,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乱跑可是很危险的。 她身侧突然贴上来一个人,柯珏叹着气推开脖子旁的匕首。 她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和带着得意笑容的许琛,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蹲在地上挖起来。 你再这样杀下去,方圆百里的动物都要绝迹了。 可是是它们先接近我的,明明是自己主动靠过来的,为什么又要害怕逃离我呢?许琛的尾调上扬,说得情真意切。 柯珏没搭理她,将动物尸体埋好就准备回房去睡觉。 许琛低垂下嘴角拦在她的身前,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我不喜欢你这幅清高的样子。为什么你不害怕我? 柯珏拍开她的手,直视她:我应该害怕什么? 许琛直直地盯着她看,过了许久忽地笑了。 你喜欢我。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什么? 柯珏脚步不稳地跑回房间,这一次许琛没再拦她。 她摸着发热的脸,重新回到已经冰冷的被窝。 从第二日起,她回到房间时就常常能看见许琛的身影。 许琛躺在她的床上双臂垫在脑后,似乎一点也不见外。 柯珏无视床上的人影,径直走到梳妆台坐下。透过镜子的反射,她能看见她的动作。 许琛阴鸷着一张脸,坐起身,直勾勾盯着她的后背。 柯珏回避着她的目光,垂下头随手拿起一盒口脂,挖出一小块涂在唇上。 许琛走到她身后,捏住她的下巴对着镜子,用手擦去她刚刚抹上的口脂,晕花出了边缘。 你不适合这个颜色。她手中沾上另一种颜色,毫无技巧地用力摩擦她的唇瓣,这样才适合你。 她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痒得叫人心烦。 ...... 若是见到她出现在房间,她便知道她的头痛又犯了。 避免她去找杀动物发泄,她只能担负起哄唱的职责。 看着正趴在自己胸口处紧闭双眼的女孩,她轻唱了一首又一首,期盼明天没有其他姑娘说她扰民。 她的手摸着她枯黄的头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说,我们以后一起走吧。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不会挨饿的地方,攒够了钱我们就走。 怀里的人没说话,柯珏轻轻笑了下自己的想法,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许琛丢下动物残骸,看着身上和手上的血迹皱起眉头。 想到柯珏啰嗦的样子,她开始不耐烦地寻找能够清洗的水源。 也是这时,她听见了唐二娘的声音。 她在和谁说话? 她靠近声源地,看见唐二娘跪在地上小声地和面前戴着帷帽的人说着什么。 再想靠近时,一枚短箭飞快地擦过她的身体穿入旁边的墙中。 出来。 她走到二人面前,唐二娘面色发白,那个人则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的人? 唐二娘低头道:是楼里的丫鬟。 戴帷帽的人似乎看了眼她身上的血迹。 唐二娘紧接着说道:这人貌似可以为我们所用。 许琛打了个哈欠,全无恐惧之意,她斜眼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我可没兴趣。 是吗?那人闻言轻笑下,掌握他人的命,你也没兴趣吗? 你什么意思?许琛听这话才正视她们一眼。 我不喜欢蠢人,为我做事,我给你想要的。 那人朝她丢下一把匕首,转身上了马车。 那人走后,唐二娘才站起身,告诉她任务细节。唐二娘看着陷入沉思的许琛,问道:作为回报,你想得到什么? 我要钱,够赎身的钱。 回到柯珏房间,她看着坐在床上困得直磕头的女子。 柯珏见她来,精神了一些,她看了眼许琛身上干净的衣服,应该是刚刚新换的。 你又去找动物了? 许琛没回答,靠到她身边。 珏姐姐,我头疼,我想......杀人。 你害怕我吗?珏姐姐。她嘴上问着,眼睛像毒蛇般紧盯着柯珏。 柯珏没答话,站起身来捉住许琛的手放到自己腰带上,不顾她惊诧的神色抚摸她的头顶、脸颊。 我知道一个能让你镇定的方法。 她的手轻轻带力将腰带一松,身上的衣裳全部掉到地上,眼前的人开始激烈地回应她。 清醒过来的柯珏望着身边的人面色不由得一红,许琛捏着她的下巴,眼中充满着玩味。 她在她身边低声说着:唐老太婆要是知道了她精心栽培的姑娘初夜被一个女子给破了会不会气得昏厥过去? 见柯珏没回话,她难得耐着性子继续问: 去苍山怎么样,我们一起。 她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将手指放入到口中舔舐。 柯珏蒙住头不再看她。 ...... 柯珏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玉佩,这是爹娘留给她仅存的物品,她费了很多功夫才没被人牙子发现。 犹豫了片刻后,她将玉佩放下走出了当铺,拿着刚换来的钱袋,估算着还差多少。 这下再攒一段时日,应该就够了。 她抬眼突然望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琛?她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犹豫,她立马跟上了她。 走过弯弯绕绕的小路,她看见许琛的身影终于停下。 她刚想唤她,却看见一旁的隐蔽处躺着一个昏睡的女子。 许琛掏出匕首,插进女子的脖侧,鲜血立马溅了一片。 她捂住嘴,强忍着没出声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醉云楼。 夜晚的时候,许琛穿戴整齐的来到她房间,看见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她探过身来亲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今天去哪儿了? 许琛皱着眉看她。 似乎并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答,柯珏继续说道:我都看见了。 你瞒着我究竟多久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什么意思?你怕我?许琛冷笑了一下,珏姐姐,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忘了吗?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我不仅杀了这些人,那几个买了我的男人也被我毒死了,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一路逃来的? 还有那两个人牙子,估计没想到我会偷偷回去吧,他们死之前可是叫得很惨呢。 第25章 现在才怕我是不是太晚了。她一点点向她逼近。 那个女子,你为什么杀她!像她那样的无辜人你究竟还杀了多少! 我想杀便杀了。旁人的命与我何干! 许琛面色狰狞地掐住她的脖子,窒息的痛苦迅速蔓延了全身。 看着她因窒息留下的泪水,她突然放开了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柯珏大口地呼吸着,看着离去的身影无法叫出声。 她们之间陷入了微妙的冷战。 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男子,柯珏难得有些烦躁。 纪公子,抱歉,珏儿对您无意,往后还是不要再浪费钱来这里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 赎金就快凑齐了,黄二最近盯她盯得十分严,她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 还有她......需要找个时机好好谈一谈。 最近楼里都在说,说你有意要离开这里了?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头看清来人,是楼里的雪儿姑娘。 柯珏对她微笑着点点头。 看来传言不假。恭喜你,要取得自由了。雪儿隔着栏杆望着远处。 柯珏也往下望着,看到了那人正在洒扫的身影,她笑了笑说道:从前我觉得在哪里都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 雪儿看着她幸福的神色,没有追问,而是由衷地说道:挺好,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像个正常人。离开这里去追寻你想要的生活吧。 雪儿说罢转身离开了。 夜晚的时候,柯珏叫住门外的许琛。 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许琛沉默着跟着她进了房间,将一个荷包扔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柯珏打开荷包,发现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杀人的? 许琛脱力地压在她身上,头靠在她的颈侧。 别说话了,珏姐姐,我头疼,让我靠会儿。 见她疲惫的样子,定是好久没睡好觉了,柯珏有些心疼地抱住她。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突兀的声音从柜子处传来,柯珏被吓了一跳。 转过头,发现竟是纪朝从柜子中钻了出来。 许琛的眼睛立马变得通红,她大声地质问她:他为何在你房间?我不在的日子里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纪朝浑身颤抖地指着柯珏:怎么会,怎么会!你背叛了我!我们不是互相心悦的吗? 柯珏摇着头对许琛否认:我不知道,我没有,我不知他为什么在这里。 许琛沉着脸从怀中拿出匕首和迷药浸泡过的布,丧失了理智一般迅速接近纪朝。 她用力地捂住他的口鼻,柯珏怕她受伤,帮着压住纪朝反抗的手脚。 见纪朝失了力气,许琛拿出匕首就要刺下。 等等!别杀他,我们已经凑够了钱,不要再杀人了,你不需要再杀人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你要为他求情?他听到了我们说话,他会害死我们。许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让他走吧,他不敢说出去的,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如果被官兵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放了他吧,好吗? 早知道她应该早点告诉她的,她可以自己攒够钱,不用她去做那些事,但现在还不晚,她们还有机会可以走得远远的,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许琛放下匕首,神色落寞地往外走。 两日,两日后,我们去巷子那里集合好吗?明日我去准备我们需要的东西。柯珏略带了些请求的语气对着她说道。 就快了,属于我们的生活就快开始了。 许琛没说话,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她走出房门,看了眼藏在乌云下的半个月亮,或许她还可以再信任她一次。 许琛对着纪朝的脸,划下一道血痕。 再敢靠近她,我不确定会怎么杀了你。 纪朝被吓得落荒而逃。 原以为他不敢再现身,结果第二日他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醉云楼,他看见她似乎吓得不轻,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走的时候,地上落下了一封信。 上面是她的字迹。 纪公子,思来想去,我发现她终究不是我的良配,我不敢和一个虐杀成性的人相伴一生,曾经的我想法过于天真,你说得对,她这个人充满了危险。但是想彻底摆脱她,我只能先假意与她走,实则我会在那日通知官兵前来,如果情况不对我会趁她放松亲手了结她。等一切结束后,我愿意与你在一起。 许琛拿着信,反反复复在原地看了许久,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她想起触摸她娘冰冷骨骸时的感觉。 一个人在死后,原来是这种触感,她有些迷恋上这种感觉。 奇怪的是,柯珏在的时候,这种焦躁和饥渴感又一点点消失了。 这一切都被那个女人给破坏掉了。 滔天的恨意与背叛感让她无法维持正常。 她将信件紧紧团在手里。 一步一步向她的房间而去。 她要去找她。 她要去见她。 她僵硬地走到她房间门口,透过窗子看见柯珏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琢磨了半天后藏在身上。 是准备用来杀她的匕首。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转身离去。 屋内传来女子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还剩了这些钱,正好可以买她喜欢的匕首,我得好好藏起来,给她个惊喜,到时候让她用这个给我去山林里挖笋吃。 翌日,柯珏带着大包小裹的东西谨慎地去往约定的地方,她左顾右盼祈祷着不会遇见有心之人。 她坐在落了灰的凳子上,忍不住晃着腿掩饰内心的激动。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现在只要等她换班的时候逃出来就好了。 屋外传来木棍敲打碎裂的声音。 她慌了神,小心地朝外看去。 身后一只手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奋力地想要挣脱。 救......救命......唔。 手向后胡乱抓去,却碰到了一支珠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我! 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身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柯珏流下眼泪,突然就不再挣扎了。 许琛看着昏迷过去的她,泪水砸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匕首,狠狠地刺下去。 一刀,一刀,又一刀 不知刺了多久,她再也没有了力气,匕首掉在地上。 门外传来声响,她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她说:是你叫来抓我的官兵吗? 没人回答她的话,她在匕首上抹上毒药,掩盖住自己的脸藏到角落中。 那个女人一刀砍在了她的腿上,可惜她早有准备,看着那女人毒发倒地,她一瘸一拐地* 回到柯珏在的那间屋子。 她将她身上的物品都收拾好,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这下没人再为她的伤口擦药。 她一点一点看着她的身体变色变凉,是她熟悉的感觉,却无法再让她感到兴奋。 她又变回了那个空壳,坐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起身离去。 你知道你随意的行动给我们添了多少乱子吗!为什么杀计划以外的人?杀了也就罢了,为什么留下痕迹,还险些让人看见。这下好了,已经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了! 唐二娘喋喋不休的话语在她耳边传来,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不说话。 罢了,云娘,她这举动反而引出了有意思的人。戴着帷帽的人似是想起什么,轻轻一笑,杜蘅么......让我看看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又对着形同木偶一般的许琛说道:你的下一个目标......去玩吧。 ...... 箭支穿透过她的心脏时,并没有想象般的那样解脱。 这样的痛楚还不够,比起那人得到的痛楚还远远不够。 珏姐姐...... 我好冷,珏姐姐。 好想再听你为我唱一遍哄睡的歌。 她闭上眼,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女子温柔的模样。 柯珏嘴角带着微笑在窗前一字一句地写下: 多谢纪公子的好意,只是我这一生只会守着她一人。 她遇到了常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她生了病,造就了她现在的样子。 第26章 我一直都清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并不在乎。 我们会去到没人记得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我会用余下的生命与她一同赎罪, 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第19章 这几日天气越发寒冷了。 院中落了满地的金黄色桂花还没来得及清扫。 距离冬天似乎只差一场雪的到来。 春月搓着手将窗户关了严实, 阻隔了寒气的侵入,她回过头去看瘫在床上的杜蘅。 杜蘅被关在家里已经两个月有余。 这段日子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百无聊赖地对着小院叹气。 唯一有趣的事就是等着九里回来给她带些什么新奇玩意或者讲一讲外面有什么趣事儿发生,然后她们再和春月一起打打牌消磨时间。 哎杜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又耷拉下脑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小姐, 再坚持坚持吧, 前几日夫人传信来, 约莫这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夫人最好说话,届时您一诉苦,定会解了您的禁足。 杜蘅面容郑重地摆了摆头:倒不是因为这个,春月啊 你下次再去买小说的时候, 能不能别再买阉割版的了。 啊这个......小姐, 春月买的就是完整版啊!春月心虚地挠头,她眼珠一转,小姐,要不让九里去替您买呢。 杜蘅沉默了。 她想象了一下跟九里形容她爱看的小说类型的尴尬场面,还要特意强调是未删减的,她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九里这么单纯,这样不好不好。 哈哈, 还是算了吧, 我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看。 话音刚落, 九里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眼前一亮,期待地望着九里。 春月见没人再注意她, 蹑手蹑脚地离开屋子准备找个地方偷会儿懒, 房间内只留下她们二人。 乐九里蹲坐在她的床边, 掏出一串用纸袋包着的糖葫芦递到她手中,身上还充斥着室外的冷意。 杜蘅开心地接过, 碰到了她微凉的手。 好凉,她又穿得这般少。 外面这么冷,你快进来暖暖身子。她拍了拍自己的床,招呼着九里上来。 九里看了眼她的床铺移开了视线:没事,小姐,起来吃些东西吧。吃完饭后我们可以去院子里活动活动,我见你最近闷闷不乐,恰好集市上有卖纸鸢,我也买了一个......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真的?那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放纸鸢啦~太好了,今日的风正适合。杜蘅笑盈盈地看着她。 嗯,只是外面寒冷,小姐要多穿些,也要多吃些饭。 杜蘅欢快地起身下床,她已经想好今日要穿什么了! 她坐到桌前,咬了一大口糖葫芦,舌尖先是接触到微甜坚硬的糖衣外壳,随后便传来山楂的酸涩味,酸甜交错,不禁让她分泌唾液。 她满足地眯起眼,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出去玩。 乐九里见她披散着长发,额前的发丝粘到嘴边的糖渍上,杜蘅一边吃一边扒拉开嘴边的头发。 乐九里走到她身后,学着春月为她梳发的样子。 她将手放到自己脖颈处快速地暖了暖,确认不会再冰到她后才伸出手轻柔地将所有发丝聚在一起,一股一股编起来。 杜蘅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地问她:那是什么?她手里指了指她带过来的食盒。 乐九里看着杜蘅配合她梳发的动作而微微仰着头,一双眼睛向上望着她,正等待着她的回答。 是饭菜,春月说你近来吃的太少,都是些零食,我正好路过厨房就带了过来,等吃完你手中这个再吃些主食。她手中动作未停,淡淡瞥了眼食盒。 可我没什么胃口诶,先放着吧,对了,最近城中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杜蘅竖起耳朵,又咬下一颗山楂。 乐九里看着梳好的发型,手中一顿,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认真道:集市上王大娘说她家的那只鸡一夜之间生了两个蛋,是双胞胎。 杜蘅:......哦哦。 乐九里又继续道:嗯......别的城镇来的商人在酒后说他曾见过一个没有腿的女鬼。 茶楼门口的小二们之间聊天说近来发现了好多蜚蠊和老鼠尸体。 杜蘅瞪大了眼睛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不知道是哪家茶楼,她以后一定要绕开走。 见她表情一言难尽,乐九里立马补上一句:小姐放心,那家茶楼你没去过,我已经举报给官府查办他们的卫生了。 杜蘅这才松了口气。 听闻卖果脯的老板家狗丢了,她天天以泪洗面,生意也不做了,每日哭喊着天杀的偷狗贼!乐九里一本正经地学着那人的语气。 听说赋税又要加了,卖豆腐的林婶在大街上将路过买豆腐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还有最近城中孩童们流行的儿歌是......这个我不会唱。乐九里瞪大了眼睛,微微蹙眉,显得有些苦恼。 不知道一向淡定正经的九里如果唱起歌来是什么样子,杜蘅自己脑补了一下。 噗嗤杜蘅笑出声,一把拽过她的手臂,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她单手倚在榻上,眉眼带笑地盯着她看。 还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乐九里看着她沉吟了一下开口:小巷尾的寡妇凭借高超的三寸不烂之舌拆散了多对即将成亲的爱侣。 哦对,前段时间暴动的匈奴被平定,军队班师回朝,据说立功之人被封了爵位。 这是个好事儿,战争结束普通人家的生活也会好过一些。 嗯。乐九里点头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这般看着我。杜蘅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没什么,只是,怕你觉得我说这些无聊。 杜蘅听闻大笑出声:怎么会,你说的这些我都爱听,难为你这么冷的天天天往外跑,你才不无聊,九里,你有趣极了。 乐九里受到直白的夸奖,似是有些害羞,别扭地将头转到一旁,耳廓发红。 杜蘅知道她的性子,见好就收。她下了榻,往九里身后方向跑去。 乐九里不知道她突然去做什么,刚转过身就看见一双白玉般的手捧着叠得整齐的新衣举到她面前。 衣服后是杜蘅笑得灿烂的一张脸。 这是......给我的?怕她举累,乐九里不敢耽搁地接下。 当然,你平日穿得太薄了,你的月钱你自己也不用。我知道你平日都随身带着刀出行,不喜欢太繁琐太过宽松的衣裳,你又总担心出门弄脏衣裳不肯穿浅色的衣服。 所以呢,我定做了深色的外袍和毛皮大衣,里衣是浅色的~快试试合不合身。 杜蘅拿出衣服一件件展示给她看,拿到最底下月白色的小衣时,她还晃了晃比在她身上。 怎么样?这件我们是同个款式,不同颜色,好看吧? 乐九里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爆红,她结结巴巴地说:......嗯......好看。 杜蘅嘴角藏着笑问道:你怎么不试试呀?九里,你害羞啦? 乐九里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表情异常纠结,随后迅速收好散落的衣裳,抱起衣服就大步流星地跑出去了。 只留下慌张的背影和一句我回屋去试。 杜蘅笑着咬了一口外壳有些化开的糖葫芦,酸得她直眯眼。 春月一回来就看见自家小姐顶着一头凌乱的麻花辫皱着一张脸傻笑。 这是什么别致的发型啊,她觉得小姐在家待的品味都变差了。 春月看了一眼旁边的食盒奇怪道:咦?小姐你没吃啊。 杜蘅眼下心思根本不在那儿,敷衍地回了句:嗯嗯,不想吃。 春月撅了噘嘴,手里准备收拾起来,嘴里嘟囔着:我还以为你会吃九里特意给你做的饭呢。 什么?是九里做的?不是厨房的吗?杜蘅停下手中的动作,连忙追问着。 你不知道吗小姐?我看见她在厨房忙活半天来着。 另一边乐九里回了自己房间,她抱着新衣服,心脏快速地跳动着。 这衣服上面,还有小姐身上常用的熏香。 她低头冷却着脸上的热度,将衣裳放在床上,伸手解开自己的衣带。 像剥壳般褪去一层层衣服,她赤身站在镜子前,喜悦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第27章 好丑,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是明显的凸起,有一些则是离近了看才能发现的浅浅发白的印记。 她神色黯淡下来,用手臂虚环着遮挡,却发现根本挡不住全部的伤疤。 正常的女子,身上定然不会像她这般可怖吧。 幸好她没吓到小姐。 这么想着,她拿起衣服穿好。 她看了眼小衣,是她从未尝试过的颜色。 月白色的绸缎面料,上面绣着两朵精致的莲花。 很合身,也很好看。 她将余下的衣服穿好,感受着衣裳的柔软触感,心里涌现一阵暖意。 回到小姐房间,她看见杜蘅和春月正慌忙地给自己找着事儿做。 九、九里,你回来了啊。看见她杜蘅眼前又一亮,哇!看来我没选错,很适合你!很好看! 乐九里面色微红地低下头,发出猫叫一般细小的声音:多谢小姐。 你喜欢就好。 哦对了,我突然有些饿了,哎呀?这里正好有你带来的食盒,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春月不忍直视地扶着额头,心中吐槽着杜蘅的演技。 九里听了她的话,不疑有她,将食盒打开,一一摆在杜蘅眼前。 杜蘅拿着碗具,刚要动筷,猛地定住身子。 完了,刚才忘记问春月哪道菜是九里做的了! 怎么了小姐?见她突然停下动作,乐九里出声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杜蘅一边夹起面前摆放最近的鱼,一边拼命给春月使眼色。 看着杜蘅抽动的眉毛,春月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小姐,你脸抽筋了? 没有啊,完全没有。 杜蘅干笑着将鱼送入口中,心里默默流泪感慨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 看来不能指望春月那丫头了,还是仔细观察一下九里的表情吧。 吃到她做的菜时,她的表情应该会变得不太一样吧。 她大口大口地咽下半条鱼,赞不绝口道:这道菜真是不错,简直跟吉祥楼的厨子手艺有的一拼,妙啊妙啊。 然后迅速转头看向九里表情。 乐九里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又为她夹了一些鱼肉。 难道她猜错了?不是这个? 第20章 杜蘅转战另一道用草菇做的菜, 往嘴里塞了好几大口,连连称赞:鲜啊!这菜好,清新解腻。不可多得的美味。 她又偷瞄九里,发现她依旧是面不改色地给她夹菜。 这个也不是? 她不信邪地舀了一碗鲜笋汤, 咕咚咕咚喝下肚。 这汤浓淡适宜, 清爽可口, 不错不错! 她摸着肚子,一看九里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 杜蘅: 该不会这一桌子菜全是她做的吧,可这表情不太像啊。 杜蘅挤出一个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每个菜都吃了一遍,同时赞扬之词滔滔不绝。 春月嘴角抽搐着, 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乐九里也略显呆滞地看着她:小姐你不咸吗? 杜蘅撑得神色都变得迷茫起来。 不会啊, 我很爱吃。 看来杜蘅是真的饿坏了,乐九里看了眼她手中的饭,垂下眼点点头。 饭后,杜蘅又瘫在了一旁,九里去将余下的饭菜送回厨房。 春月一脸无语:小姐,你在干什么啊。 杜蘅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春月啊有时候我发现咱们两个真是没什么默契,那些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一个眼神递过去, 身边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春月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小姐, 春月不是说了吗,九里亲自给您做的饭啊, 是饭啊。 杜蘅闻言欲哭无泪:敢情是我那一口都未动的饭? 这话简直太有误导性了吧。 乐九里将食盒送回厨房, 她盯着那饭出了神。 一开始她是尝试做了菜的, 小姐近来食欲不好,或许换个新鲜的口味能好一些。 她一个人研究了很久, 发现了许多她都未曾见过的调料。 她开始挨个尝试味道,忙活了半天就折腾出两道菜,她夹起一小块品尝了下。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太咸了。 她又夹起另一个,这个又太酸了。 她盯着这两道菜发呆,这东西说不上难吃,也说不上好吃。 她放下筷子沉思,最终决定将这些留给自己吃,转头去蒸米饭了。 春月露出怀疑的表情:小姐,我才发现,您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九里了,好可疑。 杜蘅故作高深道:我这是正常关怀下属,怕伤了九里的心嘛。 春月挠挠头,不说话了。 小姐。九里赶回房中,对着杜蘅道:听下人来报,说是夫人回来了。 真的?杜蘅激动地跑出房间,奔向前厅。 这下出府有望了。 乐九里和春月跟在她身后,远远看见杜蘅欢快地扑到一位妇人怀中。 想来那就是杜蘅的母亲了。 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位稍显年轻的女子,看穿着打扮并不像侍女。 那位是谁?乐九里问道身边的春月。 对了九里,你来这里不久,恐怕认不全府中的人。春月小声地介绍起来。 站在最中央的那位就是小姐的母亲,陵安李氏一族贵女李霁。 说起来当年以老爷的官职还算是高攀了我们夫人呢。我们夫人向来喜欢到处游山玩水,前些日子回了老家,她身边站着的那位是杜府的姨娘叶净秋。 杜府还有姨娘? 是啊,那位叶姨娘身世可怜,是夫人出游带回来的,她求着夫人想留在夫人身边,夫人便给她安排了个名分住在偏院里。 那她待小姐如何? 对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府中上下谁不疼小姐,叶姨娘身子不好,也无子嗣,平日不爱出房门,但是她特别会做一些精致的小物件,时常送到小姐房中。 对了,还有那位,夫人身边最年轻的那位丫鬟,她叫青女,和我一样是杜府的家生子,她和我是一起负责照顾小姐起居的。夫人这次回老家,青女的母亲也在那里,夫人便也带着她一起去了。 乐九里点头一一记下。 母亲!你终于回来了!时隔几月不见,杜蘅亲昵地抱着李霁撒娇。 她已经想好怎么跟她诉苦了。 好蘅儿,是不是胖了。李霁笑着拍了拍她圆鼓鼓的肚子。 哪有,我近来食欲都差得很,应该是想母亲想的都消瘦了。 杜蘅心虚地收了收肚子,她最近确实就是食欲差,虽然也没少吃九里给她带的各种零食。 好好好。李霁看了眼身后的叶净秋嘱咐道:舟车劳顿,我知你不喜人多,快回房休息去吧。 叶净秋点头行了礼,带着丫鬟往自己院中走了。 蘅儿,走吧,我们去吃饭,应该都备好了,我这次回来带了不少这边没有的吃食。 嗯!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正厅方向走。 乐九里跟在她们后面,正要继续往前,被春月一把拉住。 哎你干嘛去,主人们用饭有专人伺候,咱们不能进去。 乐九里停住脚步,望着杜蘅的背影。 杜蘅平日对她太好,从不以小姐的身份跟她相处,倒是让她忘记了自己和她,云泥之别。 她和春月在外面站着等待,青女微笑着来打招呼。 春月,好久不见。青女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这段时间...... 与春月活泼跳脱的性子不同,青女看上去更加稳重心思更加细腻,二人站在一起倒是一动一静。 察觉到乐九里的目光,青女看了过来:春月,这位姑娘是? 啊,忘了介绍,她叫乐九里,是几个月前被小姐救回到府上的,很能打,现在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与她十分亲密,偏心偏心! 春月不满地嘟囔着,青女打量着九里的脸庞: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曾接过我的委托? 乐九里本人一点记忆也没有,摇了摇头道:没印象。 应该是了,我不会记错人,我找了你许久,当时没能感谢你。青女脸上带了些许感激之意。 没事,不用。乐九里并不放在心上,一心只盯着屋内的动静,想着杜蘅什么时候出来。 第28章 哎呀青女,别被她冷冰冰的态度吓到,她就是这样闷闷的性格啦,人其实还挺好的。 青女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乐九里脸上一红,后退一步,佯装淡定地瞥向另一方向。 杜蘅拉着李霁的手进入正厅时,杜迁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见到李霁出现,杜迁站起身接过她的外衣拉着她入座。 自从那次后杜蘅一直没再跟杜迁见面,她赌气似的也不打算跟他打招呼。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抬上桌,杜蘅有心无力地望着,刚刚吃得太饱了。 这是我从陵安带回的土肉,珍稀得很,你们快尝尝。 饭桌上大多数时都是李霁在讲话,讲她出行时的趣事美食,而杜迁则是沉默寡言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下。 杜蘅因着琢磨什么时候开口而显得心不在焉。 她望着桌上的美食出神。 这些都是母亲家族那边的吃食,九里会不会没吃过,一会儿应该叫厨房送些到屋子中给她尝尝。 话说九里从未跟她说过她的家乡在哪里,她应该找机会问问。 九里现在在干嘛呢?应该还是在外面等着? 她应该快点找话题说起禁足的事情,外面这么冷,九里只会傻愣愣地站着等。 九里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从小就装作一副成熟大人的冷冰冰模样呢? 想到九里可能会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庞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杜蘅轻咬着筷子傻笑出声。 李霁和杜迁停下了交谈声同时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成何体统!别咬筷子,饭桌上的礼仪你都忘了吗?杜迁忍不住训斥出声。 杜蘅心有不服,仗着李霁在场,她又再次使劲咬了一下,说道:用餐礼仪还有食不言呢。 你! 好了李霁打断杜迁的话,她拍了拍杜蘅的手,安抚道:蘅儿,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被关在家里受了委屈,心中有气也是正常的。 母亲,原来你都知道我被禁足的事情。杜蘅惊奇道。 我自然知道,即使在外,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我也都了如指掌。你的性子像我,有些事拦你是拦不住的。 只是有些事情连我和你父亲也是避之不及的,我们不可能将你置于危险中。 我虽能体谅你的心情,但这次禁足还是必要的,不过既然已经关了你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李霁望着自己疼爱的女儿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从我回来你就心神不宁的,明日开始你就正常出府吧,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只是,别再惹事。 真的?我就知道母亲最好了!杜蘅激动地亲了下李霁的脸颊。 一旁的杜迁闷不作声。 我吃饱了,先回房了!对了,再让厨房往我屋子里送些桌上的吃食! 说罢杜蘅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李霁杜迁二人面面相觑。 不过,最近城里的丫头们都流行起梳这样的发型了吗?见杜蘅走了,李霁才将心中疑惑问出。 想到杜蘅那乱糟糟的发型,杜迁也撇撇嘴摇了摇头。 乐九里一个人站在正厅外等候,春月知道劝不动她,早早地带着青女回去了。 九里! 杜蘅小跑着奔向她,身后松散的长麻花辫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甩起,已经有几缕散落下来。 冷风吹开她脸颊旁的发丝,往两侧飞扬着,露出饱满的额头。 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她在她面前站定,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乐九里的心又开始止不住地快速跳动。 她将手中保暖的斗篷披到杜蘅身上,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们回去吧,小姐。 第21章 今日是出府的日子。 昨夜杜蘅跟九里说了自己解了禁足的事情, 兴奋地在床铺上打了好几圈滚儿。 难得能出门,杜蘅还邀请了楼易水一起出行。 楼易水站在远处冲她们招手,她整个人裹得十分厚实。 杜蘅也拉起九里的手一起回应着。 你们可算能出府了,我还念着上次的吃食呢。楼易水单手掐着腰, 面上带着笑意。 那今日我们再吃个痛快~杜蘅从九里手中接过包裹, 这是我母亲从陵安带回的特产。 多谢。楼易水接过包裹, 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再过几日便是立冬,街上不免热闹起来。 小商贩前堆满了人,大家都在购置过冬的粮食趁着还未下雪时晾晒。 她们一路嘻嘻哈哈地往前走,路过城内的一条河流。 有几名工人正在疏通河道,预防明年的旱涝发生。 楼易水停下脚步:前些日子这里据说淹死了个人, 好像还是个书生, 喝大了酒疯疯癫癫地失足掉下去了,第二日才被人发现,着实可怖。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上楼易水的步伐。 很快她们的注意力就被街道旁摆放着的精致饰品所吸引。 杜蘅和楼易水跑向前,专注地挑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饰物。 乐九里站在身后盯着杜蘅的动作看,想起了今早春月跟她说的话。 说起来,过段时间好像就快要到小姐的生辰了。 生辰?对, 是小姐的二十岁生辰。 乐九里点头记在心中。 杜蘅盯着看了半天, 将选好的物品装好揣在怀中。 一旁女子的闲聊声传入她们的耳中。 听说了吗?这次平定匈奴立了战功的人被圣上封为了平西侯, 那人原本就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士兵。 我也知道,我听我在京城中的表姐说, 那人此次进京封赏, 她远远地望见了一眼, 真是样貌不凡,气宇轩昂啊! 那人身边还跟着个军师, 虽是男子,却面若好女,一副风流倜傥的样貌,十分养眼。我表姐说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看上去不太一般。 但是听说那新封的平西侯家中早已有了妻室? 有了又如何,听说圣上有意将他和文宣郡主赐婚。要我看,还是他身边的那位军师和他更为相配。 二人对视嘿嘿一笑。 楼易水翻了个白眼:人家都有妻子了你们两个在这里意淫个什么劲儿,还嘿嘿呢,你爹变成了断袖我看你们还嘿嘿的出来不。 杜蘅噗嗤一下笑出声,对楼易水抱了抱拳:易水姑娘,还是你敢说。 那俩人有些尴尬,红着脸快速走了。 咣当身后传来物品摔落在地的声音。 她们转身去看,一名神态憔悴的女子站在粮铺旁正朝着她们的方向发愣。 楼易水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激动开口:非晚?是你吗? 你是......易水?顾非晚这才回了神,眼神开始聚焦。 真的是你!非晚,我们好些年不曾见了。你......一切可好? 面前的女子和印象中不太一样,她的头发简单地梳起,失去了光泽,体态也变得些许臃肿,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麻木,却也依稀能看出她之前动人的容貌。 我一切都好。 楼易水执着她的手,二人眼里都带有泪花。 她感受到顾非晚的手十分肿胀,表面有着粗糙的纹路,还有些冻疮留下的印记。 她装作没察觉继续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搬回来了吗? 顾非晚点头:嗯,我夫君他带着我搬到这边来,住了已经有几个月了。 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又可以常常见面了,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楼易水亲切地抱住她。 光顾着和你说话,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这位是杜小姐、乐姑娘。这位是我儿时的好友,顾非晚。 几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顾非晚盯着杜蘅的脸赞叹道:这位杜小姐长得好生漂亮,真是不可多见的容貌啊!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燥的脸,开玩笑道:看来我也要好生保养一下了。 楼易水哈哈一笑:好说,等你什么时候来我府上玩,我们一起钻研下杜小姐用些什么保养品。 杜蘅忍俊不禁道:易水姑娘都当着我的面开口了,我自然是要将独家配方告知与你,只不过今晚我和九里的饭可得由你包了。 那是自然! 第29章 顾非晚看着说笑的众人,微微一笑:已近这个时辰了,今日我还得回家做饭,易水,我们改日再聚吧。 好。 杜蘅等人看着她离去。 用饭时,楼易水忍不住叹息道:真是今非昔比,你们可能不清楚,我那好友原是将门之后,可新帝登基后家族就渐渐开始没落了,家中只任个小官,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杜蘅想到顾非晚憔悴的神态,问道:那你们二人多年未见,也是因为她家道中落? 楼易水摇摇头:虽说衰落,只是没有最初风光,因有着祖上的荣光,他们家族还算有些地位在。 别看她现在的样子,她少时可是骄纵桀骜的很,什么打马球骑射样样不在话下,那时的她就如狂风般张扬热烈。 杜蘅咬下一口九里给她夹的鸡腿,含糊不清地感叹:好生厉害!那她为何...... 为何变成现在这般样子? 楼易水知道她的意思:突然有一日,她跑来跟我说,她要成亲了。 她眼神一暗:或许是她家里并不同意这门亲事,但她毅然决然地斩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与那人跑走了,她母亲父亲气得晕倒,每日以泪洗面,在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做的事情真是符合她的性子,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决绝。 现在的她倒是让我有些认不出来了,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否是她想要的。 杜蘅出声安慰:她现在又回到这里,想来应该是越来越好了。 楼易水笑了笑:应该是了,能再次与她相见,确是一件好事。 夜晚,杜蘅在九里的搀扶下往府中走去。 聊得开心,又是解禁的头一天,杜蘅美滋滋地喝了几杯果酿。 虽说她的神志还比较清醒,但九里还是放心不下,一直护着她走路。 她拉住九里的手:我突然不想回府了。 九里停下脚步耐心地望着她:怎么了? 她指了指远处的高塔,转头问她:我们去城中的最高处看看好不好? 不会问缘由,九里总是会同意她的各种想法。 她们一起往上走了几步,九里生怕她走不稳摔了,沉吟了一下后用手臂夹着她的腰向上跃了几层。 哎呦杜蘅揉了揉被勒得紧紧的腰侧,她环住九里,将头靠在她身上夹着嗓音说话,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其实一点都没醉,可以自己走上去的。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热气和她身上的香气,九里身子一僵,将手松开了。 杜蘅咣当一下摔了个屁墩,这下是完全精神了,她有些幽怨地盯着她。 乐九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去扶她,脸上充满了不知所措。 打住!我没事,你也不用说对不起。预判到了她将要说什么,杜蘅急忙抢先出声。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重新站起,和九里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终于爬到最高处,杜蘅撒着欢地趴到栏杆上往下看,乐九里则小心地护着她,防止她掉下去。 你看,这里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乐九里往下望去:视野开阔,很好。 是吧,这里几乎能看见整个城的全貌。这个位置看,地面上的人都是小小一个。 城中灯火通明,还有不少行人在街上闲逛。 杜蘅歪过头看她:如果天上有神仙,看我们应该也是十分渺小的一个吧。 乐九里也回望着她,没出声。 神仙是不是也会看见无数个人下一瞬间会走向哪里、和谁相遇,发生什么事情。* 甚至知道她们心中在想什么,也能决定她们的结局? 就像安排她梦中必死的结局那样。 如果最终不能改变走向,那她身边的人会怎样?神明只告诉了她自己的结局。 她的母亲、父亲、姐姐哥哥、春月青女,还有她。 她继续看着九里。 她们的结局又会如何? ......会。良久,乐九里才缓缓出声。 因为她知道,这里就是一本书的世界。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剧情发展,杜蘅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而段长风是男主。 现实世界发生过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远的像一场梦一样。 乐九里垂下眼帘,继续沉默着。 杜蘅望着她,突然温和地笑了,她双手托着脸颊倚在栏杆上移开眼睛道:是么,可我现在觉得,安排得倒也不赖。 九里,你蹲下点。 乐九里不明所以地乖乖配合着她半蹲下。 杜蘅将她已经发旧的发带摘下,墨色的长发瞬间垂落在后背上散开,她为她重新束好,系上新的发带,又拿出一个素雅的簪子为她固定好头发。 这是......你今日新买的那些饰品。 感受出她的动作,九里愣愣地用手轻抚头顶的簪子。 她没办过及笄礼,所以也没戴过簪子。 嗯,我觉得很适合你,这样简单的装饰又不会影响你打架时的动作。杜蘅摸了一把她的头。 还有就是,不用谢我~她笑着继续说,九里,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那我该如何...... 嗯? 那我该如何报答小姐。 不用报答,九里,我对你好除了是因为我愿意对你好以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很好。 你自己本身就很好。 ...... 她们对望了许久,一起露出笑意。 于是不再说话,转头望着地面,吹着秋风,珍惜着安静欣赏景色的时间。 第22章 杜蘅梦见自己身处在黑夜中, 眼前的房屋映出一片红光,已然烧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火花飞跃着伴随女子的哭泣声,灼热的温度烤得她快要睁不开眼。 火势愈演愈烈,惊醒了远处的人家, 脚步声、呼喊声乱作一团。 她惊醒过来, 对上了九里担忧的目光。 小姐, 是不是又做梦了。 她和杜蘅的房间挨得极近,一点声音也能清晰地传入房中。 听见不同寻常的哼声,她赶快来到杜蘅的房间查看。 眼见杜蘅虽睡着,却皱起一张脸,一副痛苦无法醒来的神情。 杜蘅恍惚地看着她, 抓住她腰间的衣裳将身子靠上去。 乐九里身体一顿, 用手一下一下僵硬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小姐,没事了,别怕。 我这次梦见了好大的火,就在我面前。 是单纯的走水吗,还是......? 杜蘅在她怀中蹭着摇头:不知道,这个梦没有其他的细节。但既然是我梦见的,应该不久后就会发生。 乐九里将身体和她稍微分开一些缝隙, 她声音轻缓:那走水的建筑是什么, 附近有没有特殊的标志或是人出现? 杜蘅再次拉进俩人之间的距离, 贴在她身上道:火势太大,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只能看得出是一栋不太高的房屋, 周围没有别的建筑, 只有远处零星几个人家。 听这样子应该不在城中心,或许是在周边的位置。 为什么我会去到那样偏僻的地方呢?杜蘅思考着是什么能够吸引她去到那里。 别想了, 早些休息,不管是为了什么、去到哪里,我都会保护小姐。 杜蘅扬起嘴角,拉着她的手躺下,顺便往里挪了个位置。 那你陪我一起上来睡。 不行。 斩钉截铁的拒绝。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为什么杜蘅在床上蹬着腿。 蹬了半天腿都酸了九里也没半点反应,她幽怨地看着九里。 乐九里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不去床上,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让她说得很轻很柔,轻飘飘的像是哄孩子般的语气。 杜蘅安静下来,抱起一床被子走向软榻处,将棉被拍得松软铺在上面。 那你在这里睡吧,在那儿怪不舒服的。 好。 乐九里乖顺地走到软榻处躺下。 杜蘅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她望着九里的方向抓起被子边缘掩盖住自己偷笑的嘴角,也闭了眼睛继续睡去。 今日楼易水与她们约好了去钓鱼。 杜蘅和九里并肩走着,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渔具。 第30章 杜蘅哼着欢快的调子:我还没钓过鱼呢,不知道难不难,带的这些用具够不够。 乐九里盯着两人手中沉甸甸的物品,郑重地点头:这些足够可以打捞一条河里的鱼了。 杜蘅嘻嘻笑道:你钓过鱼吗? 没,但是天气不冷的时候会下水捉鱼。 杜蘅想象了一下,感觉应该会很有趣,只是现在的季节不太适合。 她们到达地点等了许久,才看见楼易水从远处跑过来,面色带了些焦急。 易水,怎么才来,诶?你怎么什么都没带?杜蘅望着她空无一物的手。 楼易水是一路跑过来的,她缓了两口气后道:抱歉,原本咱们是一起约好的来这里玩,但是出门时非晚给我传来了消息,说她家里出了事,希望我能过去帮忙。我就赶紧来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白白久等。 没事,当然先可要紧事来,只是非晚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你一个人能帮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们一起去? 这具体的我也不知,便匆匆赶来了。楼易水想了想,觉得杜蘅说得有道理,多两个人或许能更加方便。 她点点头:只是会不会影响你们出游? 不会呀,左右我们也无事,跟非晚姑娘也有过一面之缘,去帮个忙也没什么。杜蘅和九里放下手中的物品,跟着楼易水前去顾非晚的住处。 应该就是这里了。楼易水凭借着顾非晚曾跟她提过的位置找到了这里。 这里已经偏离城中心,看上去有些许荒凉,周围人家稀少。 杜蘅看着这里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楼易水随手拦下路过的一个大娘:大娘,你知道顾非晚这个人吗?? 大娘颤颤巍巍地驼着背,站在那儿思索了一会儿:顾非晚?难不成你说的是小顾娘子? 楼易水惊喜道:应该就是了,她家是哪处啊? 大娘指了指远处的方向,一间不算大的小院,从大门看过去里面是几间破旧的小屋。 楼易水心情复杂地进到院中,她看见大门左侧上挂了白色的灵幡。 一名身穿白色丧服的清秀女子迎了出来。 你是......?非晚她在哪里?楼易水看着屋中的场景心中不安感愈来愈强。 易水,我在这儿。顾非晚从另一侧屋中出来,神态看上去更加憔悴了。 见到顾非晚本人,楼易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我简直担心死了。对了非晚,消息来得匆忙,我担心人手不够,带上了杜小姐和乐姑娘一起,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明。 没关系的。顾非晚眼神一暗,家中的二叔突然去世了,今日简单办个下葬,家中没有主事的人,我不知如何是好,便想着叫了你过来,你别嫌弃就好。 他叫什么,是如何死的?杜蘅突然出声。 顾非晚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依旧老实地说道:二叔名叫张灼,是我夫君的亲弟弟。今早我和小叶迟迟不见他的踪影,本来也没想那么多,但在准备做饭打水时在井中捞上来了他的物件。我们吓坏了,找了邻居下井查看,却......却发现了我那二叔的尸体! 顾非晚说到此处低声抹了把眼泪,眼眶通红,她身边被称作小叶的女孩也不禁抽泣起来,比起悲伤更像是被吓坏了。 这位姑娘是......?杜蘅看了眼小叶,她看上去不大,约莫只在十五六岁。 这孩子名叫苏叶,是前不久二叔买回来的妾室。 小叶长相秀丽,个头小小的,此刻正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看人。 杜蘅沉吟了下:他是今早才掉进去的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昨夜睡得早,并不知他是何时不见的,二叔和小叶的屋子在院中另一侧,平日因着避嫌,我很少去他们屋子那边。 说是另一侧,其实也不过就七八米的距离,这院内本就不大,几间屋子挤在一起。 杜蘅转头看向小叶:那你呢?你是何时发现他不见的? 小叶突然被提及,显得更加慌乱:我、昨晚上灼郎便一直没回来,我以为他又宿在外面了,便也没在意。 乐九里环顾了院中一圈,问道:那井在何处? 在院外不远处。小叶带着她们走到了外面。 就是这里。小叶指了指井口。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井,只是看上去有些年头,距离顾非晚家大约十几米的位置,这口井也是周围唯一的一口井,附近的人打水也会来这里,井边摆放着可以取水的木桶。 杜蘅估摸了一下,这个距离在屋内的确听不见落水声。 她又看了眼小叶的袖口,有几处淤青露了出来。 回到院中时,乐九里拉住她的手臂。 小姐,你是不是怀疑死者并非失足而死? 杜蘅点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梦吗? 难不成梦中着火的地点就是这里? 从进门前,乐九里就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表情,恐怕跟梦境有关。 杜蘅看了眼周围环境,只是现下还不能太确定,我们再观察观察。 杜蘅垂了垂眼对小叶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叶抖得更加厉害,忙说是自己干活不小心弄的。 干活怎么会留下这么多淤青?你别怕,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虐待你打你?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顾非晚将小叶护在身后,面有愠色:杜小姐,你这是何意?小叶这孩子胆小,请别再问无关的事情了! 楼易水挠着头站在她们二人中间,看了看杜蘅,又看了看顾非晚。 这是怎么了,我们、我们先帮着干活吧,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抱歉,非晚娘子,我知道你此时心绪不佳,但这事恐有疑点,我必须调查清楚。 顾非晚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们之中有人杀了二叔,而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没错,今日恐怕不能让他下葬了,我知道这有些荒谬,但不调查清楚,日后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她们不会相信预知梦的存在,她也只能说这么多。 杜蘅扶了扶额,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她的行为确实蛮横无理,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亮出不知从什么时候再次偷出的官令,乐九里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你!我原想着杜小姐是易水的朋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这般...... 说未说完,顾非晚眼睛一转,气晕了过去。 身旁的楼易水及时接住她,小叶慌慌张张地跑去叫了郎中。 完了,好像有点做过头了。 杜蘅流下一滴冷汗,和九里一起帮着楼易水将顾非晚抬进屋内,等待郎中的到来。 乐九里看着杜蘅内疚的样子说道: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杜蘅对她笑笑,点了点头。 她有时觉得,世上还有个能完全相信自己,同时也相信她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的人真好。 不再是她自己孤军奋战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楼易水望着她们叹气,算了,你们想查什么先去查吧,结束后再和我解释吧。 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对她露出歉意的笑容。 而现在,能够信任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23章 院中一共有三间屋子。 除去顾非晚所在的屋子, 就只剩一间小小的厨房和小叶的房间。 她们先去了小叶和张灼的卧房。 房间内虽小,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被褥规整地叠在一处,屋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乐九里将手放在床铺上试探了下, 上面还留有余温。 还是温的。 她看了眼床的结构, 这床是用土坯所砌成的, 底部有着小小的洞口。 这种也叫火床,在天气寒冷之时可以通过厨房灶台处燃烧柴料来加热取暖。 杜蘅没见过这种床,好奇地打量着。 这个时节虽说有些冷,但烧火床的人家还是少数。 乐九里思量了一下后带着杜蘅去了厨房。 厨房本身不大,只能容身两三个人左右, 因着靠墙堆积着的柴草而显得更加窄小。 灶台早已灭了, 乐九里掀开储水的几口大缸盖子往里看去,发现没有一滴水,只在内圈留下了干涸后形成的水渍,一旁的桌上摆放着几道剩菜。 第31章 按照顾非晚和小叶所说,她们在准备打水做饭时见到了张灼的尸体,应该是还未来得及做早饭。 杜蘅看了眼已经凝固的菜肴,那这些估计就是昨晚所剩的。 其中一盘带有肉沫的菜已经所剩无已, 其他的都是些素菜。 乐九里将每种菜品都取出一部分包装好。 有些奇怪, 炉灶处的燃料早已燃尽, 一般都是夜晚做饭时烧火,火炕的热度通常也就维持二三个时辰, 可我们去的时候屋内的床铺还残留着热度。 难不成小叶在半夜起来又添加了燃料? 她们二人回到屋子, 楼易水还在床铺旁照顾晕倒的顾非晚。 杜蘅环顾屋内一周, 这间屋子同样也被收拾得十分整洁,不算多的物品摆放得规整有序。 镜子前只摆放着几个略微陈旧的黄铜发饰便再无其他。 杜蘅打开衣柜门, 里面叠放着女子一年四季不同厚度的衣服。 一切都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了,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屋外,小叶带着一名女子和郎中回来了。 她们急匆匆地进到屋中,郎中开始给顾非晚把脉。 那名陌生女子看上去比小叶更为着急。 杜蘅拉了拉站在一旁的小叶,问道:她是何人? 听到杜蘅的话,那陌生女子转过身拧着眉打量了她一番。 有话直接问我就好,我是佩兰,是顾小姐在顾府时的丫鬟。 杜蘅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平日也住在这里? 不,我平日还是在顾府,只是最近听闻小姐回来了我放心不下,偶尔过来帮帮忙。 那你常来,应该也认得张灼此人了。 认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 这样直白又没有起伏的话语反倒是让杜蘅有些惊讶。 你很厌恶他?他都做了什么? 佩兰不多废话,将小叶的袖子撸起,拽着小叶的胳膊拿给她看。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 光是手臂上就已经这样了,身上更不用想是多惨烈的情况。 何况小叶是刚被买回来不久。 他贪财好色暴怒一事无成,周边的邻居也都知道,就是烂人一个。 整日待在家里好吃懒做,全靠家中两个女人来养,还喜欢打女人。 杜蘅垂下眼:那官府不管吗? 官府?报官了又能如何,只不过来人装模作样劝几句,让他道几句歉就又是好男人了,官府的人也都是男人,他们都是一伙的。 所以您说这样的人,他不该死吗? 佩兰镇定又漠然的眼神直直对上她,杜蘅哑口无言。 佩兰......你来了。 顾非晚此时悠悠转醒,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非晚!你醒了,可有哪里还难受?楼易水心疼地望着她。 我没事。顾非晚摇摇头,嘴上没有一丝血色。 许郎中,我家小姐她如何,为何会晕过去? 佩兰对着一旁把脉的郎中问道。 你家小姐,已有足四个月的身孕。 什么? 众人都愣在原地。 倒是顾非晚神色不变,似是早已知晓。 四个月前,正是她丈夫在家的那段日子。 杜蘅终于知道是哪里感觉不对了,顾非晚一直提到她夫君,可屋内的衣物摆设全是她一人的,并没有属于男子的物品在。 顾娘子,你夫君他人在何处? 顾非晚张着干裂的嘴唇:我夫君他,几月前去参军了,约莫这段日子就快回来了。 郎中写下药方,递给佩兰嘱咐道。 她身子太过虚弱,情绪波动大,不可再干劳累的活了。 好。 郎中收下诊金,背起医箱走了。 杜蘅闭了闭眼,艰难地对顾非晚开口:顾娘子,十分抱歉,只是张灼的尸体我们还是需要带走。 顾非晚比起刚才冷静了许多,她叹了口气:罢了,你们走吧,想查什么也不是我一个普通妇人能阻止的。 杜蘅硬着头皮跟她道了别,她想起梦中的景象又对顾非晚嘱咐道:顾娘子,天干物燥,要多加小心火源。 顾非晚神色微动,看着窗外没说什么。 杜蘅拉着九里走了出来,临走之前留下了出席丧礼的帛金。 小姐,这尸体叫人搬到哪里去?搬到府衙处老爷或许会知道。 乐九里和杜蘅对着棺材干瞪着眼,犯了难。 杜蘅抠着手,表情为难地默念了一声对不住,先送到段公子住处吧,让他找个地方安顿好。 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给段长风留下张字条,命人和棺材一起送过去了。 我们得验一验这菜中是否有毒,还有那个不同寻常的炉灶里面的东西。 乐九里点点头,我都拿好了。 她怀里藏着装好的剩菜剩饭和燃烧后留下的余烬。 杜蘅道:她们都说昨晚没有见到张灼回家,更没听到有人落井的声音,可床铺的温度却是持续到了今早。 小叶或是其他人必定是半夜起身去添加了燃料。如果是顾非晚起夜又不太可能,她的屋中并非是土床,加了燃料自己屋中也不会温暖。如果是为了小叶去加这一举动又显得有些奇怪,她不在小叶屋中,如何得知什么时候热度会消失。 如果是小叶自己半夜去加柴料,那便更奇怪了,她在家中地位低微还常常挨打。整个家中用度拮据,唯一的土床也是给了张灼使用,柴草对她们来讲不算便宜,又怎会在张灼不在的时候点燃。 乐九里:你的意思是,她们在撒谎,其实当晚张灼在家? 只是有个猜测罢了。杜蘅望着顾非晚家门外的那口井出神,如果他在家,又为何会半夜三更地接近那口井,据她们所说,张灼不像是会帮着做家务打水之人,又是什么能够吸引他去井边呢? 会不会是失去了意识后,被抬着扔进去的?乐九里低头看着地面有无拖拽的痕迹。 地面的土壤和杂草上没有任何压痕。 也不无这个可能,只是我刚刚扫了一眼死去的张灼,他身子肥胖高大,即便是没有反抗能力,以小叶和顾非晚虚弱的身躯也很难将他拖到这么远的井里扔下。 若是寻常健康的女子一起合作,倒还是有可能,可小叶营养不良的身子加上顾非晚怀着孕容易晕倒的样子只怕是有些困难。 更何况她们不一定会共同合作,如果是看动机,对张灼有杀意的也应该只是经常被打的小叶,而顾非晚和张灼似乎没什么交集。 若是使用工具将人运来这里呢? 说罢她又立马否定了,也不太可能,我们刚刚在屋中调查了一圈,并没有能将张灼运走的工具。 难不成还有其他的帮手? 杜蘅看了眼周围的房屋,都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她往离得相较近些的房屋走去。 我们去问问周围的人家,看看有没有目击到的人。 乐九里敲响其中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五旬老大爷。 大爷,您有没有听过张灼这个人啊?杜蘅走上前询问。 张......灼?是隔壁小顾她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叔? 是是,您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最近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举动? 大爷拄着拐捋了捋胡须:他啊,住这附近的人多少都知道他,长得又肥又胖,见到个适龄女子就要上前搭话一番,连我那已经成了亲的女儿回来都要被他骚扰。哎!可怜小顾那孩子,干活勤快又肯吃苦,回家还要伺候他。周边的人家少,我们都是些穷苦人家,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听说他前不久不是还偷光了家里钱买了个妾室回来?要我说,没那个富贵命,还要学着人家纳门妾室,前几天还到处嚷嚷自己家里要发达了,真是异想天开啊! 杜蘅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所说的即将发达,这是何意?他死前是得知了什么吗? 关于他说他家即将发达这个事儿,是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看也就是随口胡诌,以他那个样子,家中要是发达了祖坟怕不是要冒青烟哦! 杜蘅记在心里,又和九里去了别的住处拜访。 得到的答案几乎都和她们已知的差不多,周边的人对张灼评价都不太好,对顾非晚显得比较同情。 第32章 回府的路上,杜蘅一边思考着案件细节,一边和九里往前走着。 张灼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为何会突然说自己家中要发达了,真的只是随口吹牛而说吗? 而且说完此话没多久他就溺水而亡了,难不成是有人听后为了钱杀人? 九里,你想想,如果他真的有门路弄到了钱发达了,那他这时候死了,受益的会是谁?杜蘅站定脚步,转头看她。 乐九里回道:是他家中余下的人? 嗯,不过这个前提是张灼真的有了钱,并且能够让顾非晚或是小叶确定杀了他后能够得到。 但我感觉还是哪里不太对,如果张灼有钱,以他的为人怎么还会过得如此拮据,住在拥挤的房子里。 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其他的。乐九里安慰道。 杜蘅摸着下巴,往前看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醉云楼这里。 眼前的建筑内部装饰已经清空了大部分,牌匾也被丢在地上。 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两个人在清扫搬运剩下的物品。 这里是什么时候拆的?杜蘅走进去对着其中一人问道。 第24章 那人正专心地干着清扫的活, 听见杜蘅问话头也没抬地回她:这么大的事儿您居然不知道?前段时间这醉云楼里不是被抓了个杀人魔吗?吓得那些人都不敢靠近了,怕凶手还有同伙。 又来了一批官兵说是调查到醉云楼跟人牙子之间有人口交易,封禁了一段时间,好像罚了不少钱。 这下就更没人来了, 生意不好自然就亏损, 醉云楼的东家就给出兑了。 醉云楼的东家, 是指唐二娘吗? 那这楼内的姑娘们呢?她们都被带去哪儿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将这地方清理出来。 杜蘅望着眼前人去楼空的场景,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柯珏、雪儿,还有楼内同样可怜的其他姑娘们...... 都如同梦境一般烟消云散了。 她叹息了一声,和九里离开了这里。 回到府中, 俩人不约而同地发起了呆。 乐九里正思索着有关杜蘅生辰的事情, 距离那天还有约莫大半个月时间。 她想了想自己剩余的月钱,苦恼着能为她买些什么。 她平日花钱甚少,杜府包吃包住,所以基本都能攒下。 估摸着还能有个三两钱,她趁夜晚时再去接些委托悬赏差不多就能凑齐五、六两银子。 想来想去,她又有些挫败,五两银子对于她或是普通百姓可以够用一年还绰绰有余了, 但是对于杜蘅来说, 什么名贵东西基本都见过, 日常所用更不会缺。 她出神想着,决定还是先尽量接委托攒钱更为要紧。 而杜蘅则细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中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张灼的死是意外还是他杀, 现在并没有验尸结果, 但她更倾向于他杀。 首先让她起了疑心的是她的梦境, 顾非晚家中后续的火灾让她感觉这次的失足事件并没有那么简单。 其次是周围人对死者的评价,如果是意外落井身亡, 那想必是他自己走到井边去的,可一向不做事的他为何会去井边。 是想用水?但一般人家都会在家中准备大缸储水以便方便用水。 等等,她记得,顾非晚家厨房的大缸里似乎就是空的。 可水缸是空的也并不能表明什么,兴许只是顾非晚身子难受没及时储水罢了。 想要用水的张灼发现家中没有储水了,带入他的视角,他或许会把熟睡的小叶或是顾非晚叫醒去添水,而不是自己亲自去。 这样就说不通,或许他不是想用水?那他靠近井边又有什么能做的? 难不成是藏东西?他死前确实说过自己家即将发达,可是井中又能藏什么? 钱票的话不能沾水,太轻的东西会漂浮在水上,珍宝之类的又会沉底,以井底的深度和宽度别说是他那样体型的人,就算是比较灵巧瘦小的人也不能取走井底的东西。 看来藏物这个可能性很小。 提到宽度和死者的体型,这一点就更加让她确信死者并非自己失足了。 那井有些年头,修的口径要小一些,但日常取水足够了。 而死者张灼,身材肥硕,大约有取水木桶的两个那么宽,如果是失足掉进井中恐怕也得费一番力气进去。 她摇着头,想让思绪更加清晰一些。 家中即将发达家中发达。 家中!杜蘅猛地出声,将一旁沉思的九里也吓了一跳。 为什么他不说我即将要发达了,而是说我家中即将要发达了,因为要发达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家里其他人! 杜蘅恍然大悟道。 所以说,不是他,顾非晚和小叶也不是,那他家就只剩下一个一直没见过的人。 顾非晚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夫君。乐九里顺着她的话说道。 没错,我们得找机会打探下顾非晚那个夫君什么来头。不过她又蔫了一瞬,这个跟死者被害貌似没什么联系。 算了,也是多一个线索。她安慰自己道。 小姐,段公子给您传信了。春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杜蘅接过信件一看,是段长风想约她明日一起出游,她随手将信件放到一旁。 乐九里眼神盯着信中的内容,神色越发阴郁。 杜蘅在心中盘算着,没注意到九里的表情。 虽然她不太想去赴这个约,但是毕竟死者尸体还在他那里放着呢,她还可以利用段长风的身份去做些事情,以防她父亲发现再次将自己禁足。 ......你要去吗?乐九里突然看着她开口。 嗯,去,你和我一起。 乐九里没出声,憋了半天才回一个好字。 杜蘅观察着她闷闷不乐的表情,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乐九里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又想到是跟段长风有关,心中堵塞之感愈发严重。 她越想控制压抑这种情感,却越如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钻进她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藤蔓带刺的尾尖划过她内心深处,这感觉似痒又好似痛感,不断地抽离又加剧,刺激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终于抑制不住地站起身,脸部快速地接近杜蘅,在距离鼻尖只有一瞬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闷声开口道:小姐,我好像生病了。 杜蘅望着她和自己不过一指距离的脸庞,目光清扫着她的五官缓慢下移停留在嘴角。 杜蘅的右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脖子往上,声音好似蛊惑般得轻柔开口:是么,九里,让我看看是哪里不舒服。 乐九里被颈间轻触的手惹得浑身一激,下意识地偏头夹住杜蘅的手,她半眯起一只眼牢牢盯着杜蘅,浓郁的香气将她包裹住,只觉得病得更重了。 杜蘅略凉于她皮肤的手搭在她的耳廓,缓解掉了一部分热度。 她的手继续往上,正要落在她的额头时,乐九里一把将她推开了。 乐九里喘着急促的气息,往自己怀中看去:我知道了,肯定是这菜捣的鬼,菜中定然是放了什么毒,我忘记把它们从衣服里掏出来了! 我去找人查这东西里究竟放了什么。说完,不顾杜蘅呆若木鸡的表情,大步流星地往外跑去了。 杜蘅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气笑出声,自己咬着唇在房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抓着镜子拨弄着自己的脸。 春月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扯着自己脸的场面,又默默退了出去。 春月啊杜蘅的魔音传入她的耳中,她又将后退的脚步收回,换上一副笑脸。 嘿嘿,小姐,有什么吩咐。 杜蘅将手中的铜镜扣到桌上,眯起眼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的脸,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春月摆出一副拍马屁的殷切样:哪有的事儿,我们家小姐花容月貌、闭月羞花,使无数男子钟情爱慕...... 感受到杜蘅的一记眼刀,她识相地闭了嘴。 我要他们的喜欢做什么?杜蘅郁闷地捧住脸,想了想又开口:那要是女子呢? 春月大惊失色地看着她,捂起耳朵嘟囔着:我没听到啊我没听到,小姐这种话可不兴问啊啊啊啊。 杜蘅没搭理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我身上有了什么味道让人避之不及?不应该啊,我每天沐浴之后都用香粉的啊。 第33章 春月觉得杜蘅没救了* ,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偷偷给她抓点中药喝了。 青女轻轻推开个门缝儿,走了进来,她歪头往门外方向看去。 刚刚看见九里姑娘嗖地一下往府外冲出去了,嘴里嚷嚷着什么中毒了、没救了,她那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春月耸起肩膀摆了摆手,杜蘅则仰天长叹一口气。 乐九里冲进一家医馆,拦住正要打烊的医女,语气带了焦急。 我中毒了。 那医女斜着眼睛看了下眼前面色红润,气血充足的女子。 你自己跑过来的?什么毒啊?将手搭在乐九里的手腕上。 一种很厉害的毒。 不久后,那医女瞪着眼睛看她:你没中毒啊,真是添乱,现在已经过了看诊时间知不知道,我可要多收你诊金的。 乐九里也愣在原地:我没中毒?那为什么我心跳加速,感觉很热? 医女两眼发光地收好诊金,瞥了她一眼:可能是你跑太快了,行了回家去吧,没事别瞎跑。 ......哦,对了,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她将怀中藏好的剩饭剩菜和柴料残渣一个个拿出。 医女嫌弃地用银针拨弄着,仔细检查里面用到的材料。 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医女的神情愈发严肃。 怎么样,里面有毒吗?乐九里询问道。 那医女摇了摇头,面上出现诧异之色。 毒倒是不算,都是些正常的东西,唯一奇怪的是这道含肉的菜里面出现了一种只在矿石上能够取得的东西盆砂。 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对人有害吗? 这个人吃了倒是无害,甚至还有人认为它能用来治咽疾,不过敢服用的人甚少,也有人会在清洁房屋时用到它。 这东西并不常见,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与食盐长相相近,无味,会不会是做菜时放错了? 乐九里盯着那菜皱起眉头,又确认了一遍:这东西人吃了真的不会死?那会不会有其他反应? 医女用肯定的语气答复她道:按照这剩菜中的剂量来说确实不会,也没听说过有人误食后身亡的,至于其他反应,我了解的也并不多。 乐九里点点头,将剩菜收好,往府中走去。 第25章 乐九里回到府中将她从医女处得知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杜蘅。 这么说来, 那菜中的确有可疑之物,但却不会致人死地。 那顾非晚又是从何得到的此物?杜蘅垂着头思索着。 获取此物倒不算难事,我方才去街市上西域商铺处见到有一两家是在售卖的。只是价格并不划算,也没什么人买来用。以顾非晚家中境况来看, 她不像是会把钱用到这里的样子。 的确, 只是按照医女所说, 这东西和食盐长相类似,又可以当清洁物品使用,放到厨房与食盐拿混似乎也合理,何况这东西没有毒性,作为害死张灼的证据还不够。 杜蘅起身拍了怕她的肩膀, 光是猜想还是不行, 明日和段长风相见后我们再去验一下尸体情况吧。 乐九里垂下眼点头,杜蘅带着狐疑之色追着她的脸看,她问道:九里,你好些了吗? 乐九里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小声开口:嗯,没事了。 杜蘅见她再无反应, 暗自咬着牙, 面上却挤出了笑容:那便好, 那便好。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好陪我一起。 看着九里决然离去的身影, 杜蘅心中默默流下两行宽泪。 她用手指轻轻怼着房间内花瓶里摆放着的花, 一边念叨出声:怎么那么迟钝啊你, 笨蛋......还挺可爱的,算了, 来日方长。 淡紫色的小花在她的戳弄下小幅度地晃下了头。 第二日来临,段长风站在路边等待着杜蘅的到来。 自从杜蘅破获真凶后他一直想着约她出来表达谢意,谁知得到了她被禁足的消息,今日终于有机会再和她见面了,他内心期待起二人相处的场景。 这么想着,他看见面前出现了杜蘅的身影......还有那个常和她在一起的冷脸侍女。 怎么又是她?段长风不禁缩缩脖子。 啊,易水,你到了。杜蘅看见楼易水前来,欢快地招着手。 小姐,慢点走,等等我啊。春月拎着大包小裹在杜蘅身后呼喊着。 段长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脸色黑了又黑。 易水,昨日真是抱歉,给你添了麻烦,对了,这些东西是我和九里给非晚娘子的,还请你转达。 没事没事,你们那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只是下次再做什么之前能否告诉我一声,省得我被吓一跳,有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感觉。楼易水佯装生气般地嘟起脸。 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解释我们那么做的原因。杜蘅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拉过楼易水小声地说起话来。 春月则拽着乐九里不知正在聊些什么。 那个......段长风忍不住出声,但被淹没在了话语声中。 你是乐姑娘对吧。 乐九里冷眼看着身边凑上来说话的段长风。 看着她的表情,他心下一惊,但很快掩饰过去,轻咳一声:乐姑娘,可否进一步说话? 乐九里眼皮未抬一下,抱着手臂不动。 春月看着二人之间涌动的肃杀之意,识相地往一旁退去。 段长风则什么都没意识到地继续说话:乐姑娘,听闻你家小姐快要到了生辰,不知你是否知道她有什么喜好之物? 不知。几乎是那边话音刚落,乐九里紧接着就开口。 那你家小姐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 答案立马在心中映出。但她开口说出的又是另一个。 ......紫色。 你家小姐最喜欢的口味是什么? 甜的。 辣的。 那她喜欢看些什么? 各种各样奇异志怪的话本子,而且是完整版。 《九章算术》。乐九里面不改色地说。 段长风点头记下,那她平日喜欢戴什么金银首饰? 杜蘅饰品很少,戴发簪的时候最多。 说起发簪,乐九里想起那个刚入府没多久时做过的梦。 杜蘅在梦中拿着的那个桂花簪,后来她观察过,她的所有首饰中都没有那只簪子。 如果是她送给她,她会像梦中那般珍视吗? 她鬼使神差地打算将她梦中簪子作为生辰礼送给她。 乐姑娘、乐姑娘?段长风唤了几声乐九里。 乐九里回过神来,随意说了声璎珞。 这样啊,多谢你,我得好好为她准备礼品。 不知为何,段长风的声音让她倍感烦躁。 她知道他是这本书的男主,也看得出他对杜蘅的好感。 她心觉段长风配不上杜蘅,可这样的行事作风让她感觉不像自己。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反常? 她努力压下心中烦躁之意,杜蘅这般好,任何人喜欢她都不奇怪,即使是她讨厌的人,她也不能阻止对方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样太不公平了。 她垂下眼,迫使自己语气平静下来开口:绿色、甜口、新奇有趣的话本、好看精致的发簪。 什么?段长风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说错了,这些是小姐喜好,你记下吧。 说完,她不再开口,沉默地看着地面。 楼易水那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听着面前杜蘅的话语。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在诓我吧,九里她也相信? 杜蘅微笑着点头,语气坚定地开口:嗯,她完全相信我所说的。 啊?可是......好吧,我暂且相信了,那非晚岂不是很危险,走水的就是她家中,我们应该怎么做? 杜蘅轻皱着眉摇了摇头:还不确定,我和九里正在找机会调查。 好吧,那你们需要我帮助的话一定尽管开口,非晚是我重要的朋友,现下还有了身孕,我不能让她受伤。 你放心,我和九里会尽力保护好她。 楼易水点着头,面上充满了震惊和感激之意。 杜蘅回过头,看见凑到九里身旁说着话的男子。 不知为何,段长风忽地感受到一阵从头到尾的寒意。 第34章 他抬起头,对上杜蘅忽明忽暗的双眼。 她表情分明是笑着,却未达眼底。 他打了个冷颤,使劲揉了揉眼睛,重新睁开眼看见杜蘅一脸柔和地朝着他们方向看。 他摇摇头,长舒一口气,想必是他看错了。 九里,过来我这里。杜蘅温柔的嗓音响起,叫九里去到她身旁。 乐九里走过去,柔和的目光看着杜蘅。 九里,我想吃那个,你去给我买来好不好?杜蘅面上带了些红,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好。乐九里一刻不敢耽搁,走向远处的商贩。 杜蘅露出弯弯的眼睛,稍微收敛了些笑容,走到段长风面前。 段公子,我有一事还需你相助,不知可否方便。 杜小姐请说。 我需要你准备一个能够验尸的房间,再给我分配些能调遣的官兵。 这个自然没问题,算是我感谢你为我抓住凶手的回报。 杜蘅淡然一笑,回过身看向买完东西往回赶的九里。 前头街市处传来一阵骚动,一群人都往那个方向赶,杜蘅拉着九里也好奇地向前凑去。 原本是一片空地之处现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楼易水随手拍了个看热闹的人来问。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这般热闹,发钱了吗? 那人露出掩饰不住的激动神色:诶,跟发钱差不多!听说是文宣郡主要抛绣球选亲,谁接到就选谁啊!普通人一接直接就飞黄腾达了啊! 文宣郡主? 杜蘅回忆起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这不是前几日她们几个在街边听到路人所说的那个有意和平西侯结亲的郡主吗? 怎么又来这里选亲了? 她出声询问:文宣郡主又是何人? 她是康亲王的独女,传闻长相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德为人又好。康亲王又是当今圣上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兄长,虽说年纪差了很多,但是他和圣上之间兄友弟恭,圣上十分看重他和郡主,谁能和文宣郡主成亲简直是福分啊! 福分?我看未必吧,你是不知这文宣郡主有着什么样的称号?一旁另一个人不屑地开口。 什么称号? 克夫啊!听说啊这文宣郡主从小就与前朝徐丞相长子定了亲,那时候她还不是郡主呢。没成想新帝登位后,徐丞相全府被抄了家,家中九族男性都被处死,女性发卖,这婚事也就作废了。 成年后又和秦尚书小儿子定亲,结果成亲的前一天晚上秦尚书的小儿子突发恶疾暴毙身亡。连着两次亲都没结成,大家纷纷开始说她克夫了,当朝的国师也曾建议文宣郡主暂时不宜结亲。 但前段时间匈奴作祟,圣上打算将文宣郡主送去和亲,没成想军队大败匈奴,文宣郡主又不用和亲了,立功之人也封了平西侯,圣上有意将他们二人撮合。 没成想二人还未见面这平西侯就以家中早有妻室拒绝,我看啊他也是害怕那郡主克夫的名号。 平西侯已然不差金钱地位,可普通人若是想要这荣华富贵,你也得有命受得住啊! 这人说完一番话,身边聚集的人群就散去了一部分。 杜蘅只觉得此言可笑:与郡主结亲的亡魂都未喊冤呢,你这些无名无分之辈倒先嚷嚷上了。短命也要怪女人,怎么不说是他们的爹克儿子? 楼易水在一旁拍手称快,跟着杜蘅一起嘲讽道:就是就是,只怕就算是送死你都赶不上名额,你这样的连给人家郡主提鞋都不配! 你们!那人怒瞪着一双眼似要上前来吓唬她们。 止步。 乐九里拔出刀挡在她们身前,没有温度的眼神轻飘飘地瞥了那人一眼,面上带了一丝不耐烦。 小臂结实的线条正牢牢握住那把弯刀,周身围绕着冷然之意,仿佛再往前一步,她就会倏然挥舞出刀。 那人见她们一副不好惹之态,流下一滴汗冷哼一声离开了。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几位姑娘所言有理,在下敬佩! 一道陌生的男声自她们身后传来。 第26章 杜蘅等人回过头来, 眼见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对她们举手作揖。 杜蘅和楼易水礼貌地点过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哎!开始了开始了!文宣郡主要抛绣球了!周围人的声音将她们的注意力拉回到选亲现场上。 文宣郡主站在高处,身边站着两位婢女,手中举起一层白纱为她遮面,叫人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虽然杜蘅心中觉得抛绣球选亲此举有些草率, 万一叫些不怀好意之人接了去该如何是好, 但她还是有些好奇地期待起来郡主会选中谁。 脑中想法刚刚闪过, 一道红色圆弧状之影就要落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愣在原地,身旁的乐九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出刀将那绣球砍成了两半! 杜蘅傻着眼看着落到怀中的那一半绣球。 乐九里脸色发黑。 众人回过神来赶忙去找那另一半绣球落在谁那儿,却发现刚刚与她们搭过话的男子也愣愣地看着手中之物。 人群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小声开口。 这两个人同时都接到了一半绣球,难不成都许给郡主? 那人声音虽小,却还是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耳中。 杜蘅和九里对望着, 她看着九里缓慢下垂的嘴角慌张地将绣球扔到一旁。 不是, 九里,它自己掉到我怀里的。我是女子,不可能娶郡主的,这不作数的。她慌乱地解释着显得手足无措。 我知道是我没护住你。乐九里黯淡垂眸。 杜蘅刚想继续说什么,就看到文宣郡主身旁的婢女走了下来在她面前站定。 恭喜这位郡马,我们家郡主有请。那婢女规规矩矩地行礼,表情郑重而严肃。 我想这可能有误会, 怎么看我都是女子, 无法娶你们家郡主吧。杜蘅无奈扶额。 更何况一旁不是还有个接到另一半绣球的男子吗, 怎么就把他无视了。 一旁的人群也在窃窃私语:怎么回事,现在民风已经这么开放了吗?郡主这举动都不背人了? 可那婢女依旧像没有听见一般不为所动, 仍然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 楼易水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发展给惊住了, 左看看杜蘅, 右看看乐九里。 你们郡主这是何意?没听见她说什么吗?乐九里阴沉着一张脸,将杜蘅隔绝在身后。 在双方都维持着诡异的气氛时, 又下来了另一位婢女,她走到这位婢女身旁小声吩咐着什么。 抱歉,是我们处理不当,造成了此等误会,还请姑娘见谅。那婢女瞬间改了态度,取回了落在地上的半个绣球。 她们走到那男人面前,这位公子,您既已接到另一半绣球,那么请随我们一同去见郡主。 那男子漫不经心抛着手中的绣球,勾起一个微笑,早就听闻文宣郡主才貌双绝,可百闻不如一见,不如先让我会会,验证传闻是否属实,我再答应也不迟。 那人语气异常狂妄,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三两下跃上阁楼,去到郡主身前。 白纱帘后映出二人的身影,婢女们惊呼着大胆,慌忙赶去郡主身旁。 帘后女子的身影却毫无惊慌之意,稳坐自如。 在婢女赶到之前,那男子又一跃而下,既已看过,了了好奇之心,那便恕在下拒绝,只因家中已有妻室,就此别过。 他说罢转身跃上了另一位男子所骑的马背上,二人随即策马离开。 乐九里蹙起眉头,以这人的身手,刚刚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躲开绣球,现下此举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郡主缓缓抬起一只手,阻止了要去追赶男子的护卫。 这......这人看过郡主的脸后直接拒绝跑了,该不会这郡主其实长相可怖、面容丑陋吧! 有道理啊!你想,就算是传言克夫也不至于到街上随意招亲吧,定是嫁不出去有问题啊! 谁敢接谁就接吧,我是没那个富贵命了。 看到此举此话又一出,大多数人都逐渐退去,纷纷离开现场。 杜蘅只觉那男子行为奇怪,如果家中早有妻室心怀不娶之意又为何要去那郡主面前试探一番,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自己本可以接下荣华富贵,却又桀骜不驯因爱妻而拒绝的高尚样子。 又全然不顾此举郡主的名声会落得什么评价。她看着那些因利而来,又因别人话语轻易动摇离开的人默默叹了气。 第35章 因着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这场招亲也就草草结束了。 杜蘅、九里跟楼易水辞了别,打算叫上田双儿等人去验张灼的尸体。 临行前,楼易水突然有些扭捏地将九里叫到一旁。 这些是给杜小姐的,这些肉干是给你的,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说这话时楼易水明显不似平时那般痛快。 乐九里接下,看着精心包裹好的物品,问:是你亲手做的? 嗯,因为这样会比较有诚意,比较用心。 乐九里愣愣点头将东西小心揣好,不太习惯地露出一个笑容:多谢。我很喜欢这个。 你能喜欢就好。楼易水脸颊有些发红,不自在地摸了摸头,然后跟她们挥手告别。 上了马车后,杜蘅看着自己手中精简的包装和九里那个华丽的包装挑了挑眉。 乐九里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看,杜蘅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易水的心思还真好看出来,也就只有九里这么单纯的才会不明白吧。 她心中有些发酸地盯着那些手工制品,九里喜欢这个,如果是她做的话...... 那府中厨房可能会遭殃吧,经她手的肉大概都会觉得死不瞑目。 她摆了摆头,打消掉这个念头。 乐九里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包裹看,以为是她更喜欢自己这个。 她把自己那份放到她手中,真诚道:小姐若是喜欢便拿去。 杜蘅有些哭笑不得地还回她手中,她带了几分郑重认真之意:不可以给我,这是人家用心做给你的东西,你已经收下便要珍惜这份心意。不仅是我,别人也不可以轻易给,这样会让送出礼物的人伤心,知道了吗? 说完她还轻轻掐了一下九里的脸颊,看着九里呆愣又认真的眼神下面是被她扯得微微有些变形的嘴,她越看越觉得可爱。 好,我知道了,刚刚是我考虑不周。乐九里乖顺地点头,看着手中的物品。 亲手做的东西......代表有诚意,收下后,要珍惜。 她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想到了她想送给杜蘅的那只桂花簪,如果她亲手做,杜蘅会不会更喜欢更珍惜? 她下定心思,决定找机会去街市上找几位绣娘看看。 马车停下,到达了存放张灼尸体的地方。 她们到的时候,发现田双儿几人已经在此等候。 看见熟悉的面孔,杜蘅上前打了招呼。 田双儿微微一笑,对杜蘅她们行了礼。 大人,可以开始了。 杜蘅和九里站到一旁,看她们开棺验尸。 田双儿做好一切准备后仔细对尸体的外观、状态做起了观察。 过了许久她又将清洗好的银钗探入死者口中,用纸密封好,等待良久后取出。 杜蘅探头看去,发现那银钗并无变色。 田双儿收起工具,回到二人身旁禀告。 大人,我们已验完,能够确认尸体是死于溺水,尸体表面也无明显伤痕,至于您说的毒性可能,刚刚也已经验过,并无中毒迹象。 看来饭菜里那东西确实不会致人死亡?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他只是单纯的死于失足溺水?杜蘅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断。 但这也只是能确认死者没有被下毒,不排除有被推入井中的可能。田双儿思索一番后回答道。 如果是这样,凶手只怕更加不好判断。被怀疑的对象并不多,她和九里之前分析过顾非晚、苏叶和佩兰。佩兰她们调查过事发当天一直在顾府没有外出,从动机上来讲小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只是缺少实质性的证据,看来她们还需多加留意小叶的动向。 不过比起这些,她还是有些在意顾非晚那个离家的丈夫。他会不会也有动机呢?如果他早就提前回来了呢? 但考虑到没人见到他,他的可能性还是低了些。 这么想着,杜蘅决定还是再多观察留意一下顾非晚一家,毕竟还有场大火可能发生。 双儿姑娘,今日多谢你了。 没事,我能帮到你们就好。田双儿收好赏钱,将尸体重新密封好,带着人告了别。 杜蘅又叫来一批官兵,吩咐好他们要看守好尸体,又叫了另一批人随时观察顾非晚一家的动向。 安排好一切后,她们回到府中,准备等待消息传来。 青女见她们回来,高兴地迎上来。 春月,你和小姐、九里姑娘出行可有见到什么趣事儿? 春月拖着疲惫的步伐,脸上带了些兴奋之色,绘声绘色地跟青女讲述今天在街上的所见所闻。 咦?你说他们都在传文宣郡主其貌不扬?青女眨了眨疑惑的眼睛,可我有位在宫中当差的姑姑,据她所说,她曾见过一次文宣郡主入宫,说文宣郡主的样貌当真是天下少有呢! 这就奇怪了,能有多美,比咱家小姐还要好看吗?如果是那样,为何那人又会留下不清不楚的话语当场拒绝? 第27章 春月, 拒绝是那人的选择,未必是郡主的问题。 好吧。春月点了点头,和青女一起离开了。 乐九里去厨房拿了一些小块的肉,掏出回府路上她们买来的盆砂洒在上面。 她和杜蘅找了个地方蹲下, 在地面上寻找蚂蚁的痕迹。 果然还是不太放心这个东西, 我们还是要亲自验一下。杜蘅蹲着地上眼巴巴地寻找着。 这个天气动物们都很少出现了, 俩人在地上蹲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腿倒是先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飞来了一只小鸟趁她们没注意的时候迅速叨走了一块肉。 那小鸟落到离她们有段距离的地上叨着肉,吞咽了下去。 她和杜蘅对视一眼,紧张地将目光对准了那只鸟, 观察着它的反应。 那鸟还是活蹦乱跳的, 又继续叨走了几块。 似乎是吃饱了,才扑扇着翅膀离去。 看那鸟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也并没有其他反应。 杜蘅和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杜蘅摸着下巴:看来的确没什么问题,如果明天它还会来的话,就再多观察两天。 乐九里将杜蘅送回房中后,转头出了府来到街上。 她凭借着记忆向小贩们打听着城中有名的绣娘。 她来到一座普通的院落前, 敲了敲门进去。 院落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工具, 有几位女子正在忙碌地做着手头的活。 有在煮茧抽丝的, 有在给布染色的,还有在拿着针线缝制东西的...... 她们配合默契, 在一双双娴熟灵巧的双手下创造一件件美不胜收之物。 打扰了, 请问这里有会做绒花的娘子吗?乐九里拘谨出声。 有人抬眼看了她一下, 为她指了个方向,便又继续手中的活儿。 乐九里走到那位女子身旁, 表明来意。 诶?教你做绒花簪?夏云池看着她虚心求教的认真神情继续道,只是我们工期繁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教你,你若是真心想学,可以来看我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说话时女子的手中仍然不停。 乐九里深思熟虑了下,一口答应下来,坐到旁边的板凳上开始观察她的动作,时不时还帮着递个东西。 夏云池好奇地瞥了她一眼,问:你这是打算送给谁?这般上心。 我家小姐。她回答着,眼中却不曾停下追随女子的手。 夏云池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遇到稍微难一些的地方时,手中动作变慢了些。 乐九里一直坐着看到这些女子收工,天色也暗下来,她起身与夏云池告辞,顺便在这里买了些蚕丝。 她珍惜地揣好物品,向房顶一跃而起,开始完成夜晚的委托工作。 第二日一早,杜蘅就被匆匆来报的春月给吵醒了。 小姐,段公子给您传信,说是平西侯来要回张灼的尸体了,他那边拦不住,等你抓紧去看看。 平西侯?为何八竿子打不着的平西侯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心中有了不确定的猜想。 九里,我们快些去。 她们赶到的时候,一名男子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副熟悉的面孔。 你是......那日接绣球的......? 好巧啊二位姑娘,你们怎会在此?张朔有些疑惑地发问。 莫非您就是平西侯? 第36章 是我,怎么,不像吗? 那这张灼是......? 他是我的亲弟弟。张朔眼中划过一丝悲痛。 原来你就是非晚娘子的夫君。杜蘅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张灼死前曾说家中即将发达,原来被封赏的平西侯就是他哥。 顾非晚的夫君不在家也是因为参军后去京城领赏了。 只是,这都被封为平西侯了,为何他的家人还挤在那小小的院落中,过得如此拮据。 姑娘认得非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那弟弟没有被照常下葬,而是被强行带走关在此处?张朔表情带了一丝不悦。 是这样的,我们是非晚娘子的朋友,碰巧得知非晚娘子的二叔失足身亡,觉得有些蹊跷,便自作主张将尸体带回验尸。 然后呢,结果如何?是否有人要害我兄弟? 杜蘅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这验尸结果确实是溺水而死,只是还有些疑点...... 张朔打断她的话:既然结果并无问题,那这尸体我就带走了,人死后还是要尽快入土为安才好。 这杜蘅和九里对视了一下。 这平西侯看上去要比想象中好说话一些,既然如此,她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消息。 的确如此,确实是我们耽搁了入葬时间,还望平西侯能够谅解。 张朔听闻爽朗一笑:姑娘说的哪里话,你们也是关心则乱,我自然也不能怪罪你们。 平西侯果然如传闻般恢弘大度,正巧我们也要见非晚娘子叙叙旧,不如让我们送您一起回去吧。杜蘅淡然一笑。 哈哈!姑娘谬赞了,即是如此,那就一起走吧。张朔似乎对夸赞之词很受用。 杜蘅观察着他的神态,迟疑开口:不知平西侯是何时回来的,前几日听闻您还在京城。 也是昨日刚到淮州,正巧回来之时就遇到了文宣郡主招亲。 那为何侯爷昨日在见到郡主真容后便匆匆离开? 实不相瞒,早在京中之时圣上就有意安排我和文宣郡主的亲事,只是我家中已有非晚,怎能不顾非晚的感受,我便当下回绝了此事。 谁成想这文宣郡主竟追我追到了此处,其实说是绣球定亲,都是安排好了的,就算普通人接到也不会成真的,她就是借此来引我注意,我推脱无用,只好当面现身让她死心了。张朔说着说着长叹一口气,这郡主金贵,可我已有了非晚,不可对不起她啊! 这......会不会只是巧合?杜蘅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其实是想说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欸~想必姑娘你不知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我虽一届粗人,但也是能明白的。只希望这郡主早日想开吧,何必在我一棵树上吊死,哎!也是可怜。张朔略带惋惜地说。 ......侯爷圣眷正浓,只是为何非晚娘子她们还住在这里,没有随你去京城? 正因我身受圣上爱戴信赖,更会有人暗中盯着我,我自然更要低调谨慎一些,不要太过张扬奢华,只是为难非晚了,跟着我受苦。我那弟弟竟也去得早,没享过一天福啊!张朔摇着头,看上去悲伤不已。 这低调似乎也太过了,顾非晚家中看上去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杜蘅狐疑地看着身穿锦衣玉服的张朔,说起侯爷的兄弟,他平日可曾与人结仇?或是与家中谁人不合?她暗示性地发问。 不会,我弟弟平日最老实不过,家中也和睦得很,兴许真的是恰好失足吧,哎! 这倒是与旁人所说的完全不同了,张朔此人看上去对家中情况不甚了解,还是说他在避重就轻? 他跟张灼的死会有关系吗?只是他如今身份地位都有,杀了张灼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时间也对不上,他是昨日才回来。 侯爷身手很好,昨日跳上马时马背上的另一位公子不知是......?乐九里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后出声询问。 张朔的注意落到她身上:你说郭兄啊,他是我少时的玩伴,此去军中也是他带我去的,郭兄为人聪慧至极,这次大败匈奴军,他功不可没啊!全靠他的计谋,也被封了军师。 说起来这位姑娘的身手也是极好啊,昨日你出刀之时我正在一旁,干净利落!真是不错。 没错,九里就是这般厉害。说了这么多话,杜蘅终于衷心夸赞。 聊着聊着,已近顾非晚家中,听到外面传来日* 思夜想的声音,顾非晚小步跑到门外。 看见张朔熟悉的脸庞,她留下喜悦的泪水。 朔郎?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顾非晚神情激动,望着张朔哭成了个泪人儿,眼中再看不见他人,扑向张朔怀中。 杜蘅和九里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上次给顾非晚才气晕不久,这次为了套话编了谎话不请自来,不知顾非晚会不会再次激动。 张朔面上一副情深之态,身体却有些抗拒地往后靠,双手将顾非晚拉开些距离。 快将眼泪鼻涕擦些,不要让人看了笑话。他用手擦去顾非晚脸上的泪水,而后又不经意地抹到她的后背处。 顾非晚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用帕子擦干脸颊,注意到了一旁的杜蘅等人。 杜小姐?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顾非晚皱起眉头,她看着张朔疏离的神色,不禁有些危机感。 非晚,怎么跟二位姑娘这么说话,杜小姐她们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你还有这么漂亮的两个朋友?正好我去取灼弟的尸体,她们也要来看你,就一起结伴回来了。昨日我们也恰好遇见,我与这二位姑娘还真是有缘分啊!张朔表情随意地开口,言语上却带了一丝暧昧。 朋友?我说你们为何会强行带走我二叔的尸体不放,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夫君被封了平西侯,借此跟他产生联系? 顾非晚听闻张朔的话,语气变得咄咄逼人,面容扭曲着朝二人逼近。 非晚娘子?你这话是不是有些误会?我们也是今天才得知你夫君身份的。杜蘅怔愣了一瞬,忙开口解释道。 第28章 误会?你们究竟为何对我家中的事情这么感兴趣?我告诉你, 我和朔郎感情深厚,谁都别想横插一脚。顾非晚用手要去拽杜蘅的衣领。 顾娘子!请你慎言!乐九里眼疾手快,在她即将碰到杜蘅之时攥住她的手腕拦下。 杜蘅却摇头阻止了九里,她神色坦然道:顾非晚, 你究竟在怕什么? 什...... 你是在怕我会对你夫君感兴趣, 还是怕我追查张灼的死, 你究竟是在怕我还是怕缺乏安全感的自己?杜蘅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 如果你是怕我对你夫君有什么想法,那我可以告诉你,不必把所有人当成你的假想敌,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珍惜爱慕你的生活、你的夫君。 顾非晚脸色一白,一旁的张朔表情也变得不太好看。 如果你怕我追查张灼的死, 那就更没必要了, 他若真是自己掉下去的,何惧人去查,你说是吗? 非晚娘子,我对你了解不多,但从易水嘴里对你的夸赞来看,你是一个能够明事理,敢爱敢恨的人, 希望你不要失去独自冷静思考的能力。 今日看来不宜相见, 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 她给九里递了个眼神,握住她手转身往回走。 二位姑娘实在抱歉, 非晚她偶尔会情绪不大稳定, 叫你们看了笑话。张朔朝她们露出一个体面的笑容。 杜蘅摇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张朔不满的埋怨声,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人家杜小姐分明就是好意来看你,整出这幅丢人模样, 满意了? 他留下顾非晚一人,大步往家中走去。 顾非晚眼中则蓄满泪水,望着杜蘅离去的身影,怔怔垂下头。 杜蘅拉着九里走到拐角处,突地停住脚步,她探出头往后一看,发现原本站着人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她用手支起下巴,对九里说道:你觉不觉得张朔此人有些矛盾。 嗯,的确有点。乐九里也表示赞同。 他这人嘴上表现得淡漠名利,让顾非晚节俭生活,自己却穿的容雍华贵,打扮得像开屏孔雀。 而且他表面说着他多么爱妻,对外人和对顾非晚又是两个态度,若是真爱她,怎么会舍得她过这种日子。 第37章 乐九里跟着点头:他对于张灼似乎也不太了解,周围不熟悉的邻居都知道张灼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却含糊过去,也没见对过世的兄弟有多在意。 杜蘅对九里眨了眨眼:走!我们偷偷去看看他在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 乐九里点头环抱住她,将她带到墙上,找了一个刚好合适的角度,能看见屋中的情形。 墙头上很窄,俩人为了维持稳定不得不拽住对方。 杜蘅看着她泛红的耳廓,又往她身上贴了贴,她搂住九里的窄腰,忍不住在她腰侧摩挲了一番,九里,你可得抱紧我,不能让我掉下去哦。 乐九里整个人都僵硬得不行,她的腹部肌肉此刻也变得更加紧绷,杜蘅努力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好,只是,这样,有些痒。乐九里结结巴巴地开口,不自然地想往旁边挪,却又怕真摔了杜蘅而停止动作。 好吧好吧,我不乱动了。杜蘅按住自己的手,将头老实地靠在她胸前,带着笑认真看屋内的动静。 乐九里不用低下头也能闻到她的发香,她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整个人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屋内,张朔脱下靴子,嫌弃似得掀开被子,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后才掀袍坐下。 他开口:饭都准备好了? 是,朔郎,我给你端到这里来。 张朔满意地点点头,打量着屋内的状况。 这里比他走时要多了些东西,看着角落处堆着的礼品他眉头不悦地蹙起。 顾非晚将家中最为丰盛的菜品摆放到他面前,张朔看着没什么食欲,拿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动着。 他问:我寄到家中的钱还有多少? 顾非晚犹豫开口:已经......没了。 未等张朔继续开口,她便解释道:二叔他,几乎全拿走了,几日就花光了,还买了个妾室回来。 张朔眉头皱得更甚,他放下筷子,叹气道:所以我才让你们低调节俭度日,这军功荣耀都是我一刀一刀靠命搏回来的!人啊,有了一点金银权势就容易迷了眼,灼弟他就是如此,这般去了也好过日后拖累咱们家族强。那个什么妾室,哪天尽快发卖了吧! 顾非晚微微抬起眼看他,不疑有他,又低声说了句是。 张朔看着她头上佩戴的新钗,他伸手随意地触碰了下,非晚,你何时开始戴这些俗物了? 顾非晚一惊,急着去摘头上的发钗:这是前些日子易水送我的,你既不喜,我便不戴了。 张朔盯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平西侯的夫人不需这种俗气之物来衬托美貌,非晚,你还是这般天然素净的样子最好,在我心中最美。 什么文宣郡主再金贵又如何,我那日看见了她的容貌,真是一言难尽,哪有我家娘子半分美貌!何况她还有着克夫之命,真是不吉利!即使她非要这般苦苦执着于我,我也只会娶你一人。 他张开双臂揽住顾非晚,顾非晚露出既迷茫又幸福的神态蜷缩在他怀中。 朔郎,我最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只有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杜蘅看着他们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小声对九里说:这平西侯说话为何如此怪异,让人这般不舒服。 说是打压,但还会再给个甜枣,杜蘅摇摇头继续看着里面的动向。 顾非晚眼含爱意地凝望着张朔,声音柔柔地说:朔郎,我们何时一起搬去京城? 张朔拍着她的手一顿,眼神乱飘:非晚,你人太过单纯,那京城生活水深火热,在你没做到像其他侯爵夫人那样处事不惊、应对自如之前,只能委屈你待在这里了。 可是......我该怎么做。顾非晚被他这么一说,有些羞愧地垂着头。 即使是京中有些地位的大户人家娘子,凡事也会亲力亲为,不要过多依赖下人,节俭开支以身作则,日后家族才能繁盛。 还有,你看你刚刚,对着杜小姐她们撒泼的样子,哪里像个侯府夫人。他轻轻刮了下顾非晚的鼻子,女子,万不可善妒,今日只是个杜小姐你就这般,日后我身份尊贵,往我身边送美人珍宝的不计其数,你难不成个个都要吃醋? 顾非晚紧紧咬着牙,脸色发白迟疑地问道:可是朔郎不是说只会有我一个吗?别人送你什么都要照单全收吗? 听着她略带质问的语气,张朔的表情带了一丝不快:官场上的事你懂什么,女人不过是结交的一种手段,我都已经保证只有你一个妻了你还怕什么? ......手段?顾非晚表情变得难看,我也是女人,难道我在你心中也是那般地位吗? 你看你,又多想了不是?你和其他女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张朔将她推开,不耐烦地整理起衣领。 朔郎,你,让我觉得好害怕,我当初怎么也是将门之女,抛弃了身份地位、家人,只为和你长相厮守,吃再多的苦也情愿。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可你为何对我百般挑剔? 张朔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非晚,这些是我逼你的吗?你跟我在一起后才逐渐显露出你的诸多毛病,可我既娶了你,就会做到作为你夫君的责任,我去战场打拼,为的也是你能够日后跟你家中人说一句不后悔嫁于我。比起我以命相搏,你吃的这点苦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语气轻柔,凑到顾非晚耳边去说,如果不是听见他的话语,简直会以为是一对恩爱夫妻在互相亲昵。 他用手拍了拍顾非晚的脸颊:我能做到身居高位后还这般专一不忘糟糠之妻,在男人中已是不错了,非晚,你要知足。 这段时间郭兄会暂住在这里,你准备收拾收拾,给人家留下好印象。我会给你买本女德,你多看看,学学怎么做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说罢,他拂袖离去。 顾非晚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床沿边,她麻木的脸上苦笑了一下,女德,呵呵......,她长这么大就算是父母也从未叫她读过这种东西。 她在床上独坐了一会儿,看着没关上的门,寒风吹进屋子中打到她单薄的衣服上,却不及她心中万分之一凉。 杜蘅看得窝火,不禁骂道:这张朔真不是个东西!好话赖话全让他一个人说了,该享的福他却一个没落,偏还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样子,真叫人恶心生气! 可这毕竟是顾非晚家事,她若是心甘情愿,旁人便无可奈何。乐九里也皱起眉头,看着在门口等待的张朔,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她们用墙头边上的树叶遮掩着自己,俩人离得更近,乐九里只要稍许低头,嘴唇似乎就会蹭到杜蘅额头上。 杜蘅是整个人缩在她怀中的,她感受着九里有些不稳的呼吸打在她头发上、睫毛上,变得痒痒的。 痒得她有些难受,她抬起头看她,鼻尖却撞在一起,疼得她直闭了眼。 再睁眼时,四目相对,她和她的嘴唇只不过几页书纸薄的距离。 第29章 周边的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 她能清晰地看见杜蘅在日光下发浅的瞳孔。她的眼中看不清带有什么样的情绪,而是同样痴痴地回望她。 对视的过程时间流逝变得缓慢,杜蘅看得仿佛能将她每根眉毛走向都刻在心中,她身上泛着衣物的皂角香气, 一阵阵穿入她的鼻腔中, 再多深嗅几下后就变得淡不可闻。 她看见她眼中透着浴火淬就后的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光芒, 眼尾正因害羞而泛红,睫毛微微抖着却不忍闭合。 只再往前一小下,她就能尝到她的清甜。 但她停住了。 杜蘅轻微往后仰了些身子,看着九里的表情。 九里因她的突然离去而陷入短暂的发怔,表情有一瞬的失望黯淡。 杜蘅转了转眼只当没看见, 继续观望着下面的动静。 乐九里垂下眼, 那样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为何她会有种不满足的心情? 杜蘅看着院门口进来的男人,应该就是张朔口中提到的郭兄。 张朔热情地迎上郭义,将他带到屋中,顾非晚已收拾体面,为他们二人摆好酒菜。 想必这就是嫂嫂吧,早就听闻嫂嫂平日贤惠持家,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郭义笑着开口。 张朔高兴地邀他入座。 顾非晚不敢发一言, 沉默地帮二人备菜, 小叶也跟着打下手。 张朔眼神落到小叶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便是灼弟纳的那房妾室?果真长得清秀可人! 顾非晚回望小叶一眼, 眼神晦暗不明。 第38章 张朔随口说完, 又与郭义开始称兄道弟。 郭兄, 快尝尝此酒!喝惯了京城的美酒,偶尔也得尝尝淮州这种清酿。 郭义一口饮下, 赞不绝口:真是不错,就是少了些歌舞,可惜可惜啊! 张朔爽朗一笑:赶得不凑巧,这儿原有个醉云楼,可惜不久前关掉了,里面的姑娘不比京城差,要不我可打算带郭兄你一起去呢! 顾非晚手一松,拿着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郭义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顾非晚一眼,跟张朔说道:这往日在京中,都有歌姬跪身服侍夹菜,现下自己用食还有些不大习惯。 这有何难,非晚,你去给郭兄服侍夹菜。张朔手一挥,不看顾非晚一眼,便命令她道。 顾非晚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朔,他居然把自己比作歌姬,还要跪身服侍他的兄弟,她顾家的女儿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她用颤抖有些尖利的嗓音开口问他:朔郎?似乎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欸不必了,我一来便让嫂嫂做这么多事,倒是有些羞愧。 张朔皱起眉,表情变得冰冷:非晚,不要让人看笑话。 顾非晚嘴唇发颤,勉强扯出一副笑容,她柔声开口:夫君,并非我不愿,只是非晚前些日子被诊出了喜脉,郎中说已足四个多月,现下不可再跪身劳累了。 什么!张朔心中掐算着时间,确认无误后大喜过望,他连忙起身用双手扶起顾非晚,触碰着她的肚子。 好啊!真是喜事!我张家后继有人了! 顾非晚垂下眼眸,乖顺地靠在他肩前,额前发挡住眉眼,看不清神色。 郭义看着他们二人也拿起酒杯啜饮了一口,露出一个淡笑。 杜蘅握紧了拳头,转头对九里说:我们走吧。我现下越来越怀疑那梦中火该不会就是张朔对顾非晚放的,他都这般对她了,她还无动于衷。 那我们也只能做到提前预防火势发生,其他的都无能为力。乐九里看着她开口。 是啊,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回去吧,实在是看得生气。 乐九里回府后,又见到昨日的鸟,她照常加了盆砂喂给它些谷物。 那鸟看上去更爱吃了,留下一坨新鲜的热乎乎拍着翅膀满意地飞走了。 留下乐九里对着那一坨干瞪眼。 她在府上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观察了下四周确认了是杜蘅不会发现的位置,她才拿出工具找地方坐下,想着那日所看的方法,有模有样地学着动手。 再经历了无数次浪费蚕丝后,她挠了挠头终于停下动作,望着那坨染了色的蚕丝出神。 这个东西可不是这么做的,你这样只会浪费材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乐九里抬起头,看着远处观望着她动作的女子。 是那位喜爱安静的叶姨娘。 那要如何做,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叶净秋没说话,瞥了眼她手中的蚕丝,直接上手给她展示操作。 做完一步后停下让乐九里重新做一遍。 乐九里跟着她劈绒、刷绒、夹铜丝、搓条。 她神情专注地拿起留有余温的烙铁去压型,一股糊味儿传来,蚕丝被高温烫化了。 乐九里把眼神从失败的作品上移到叶净秋脸上,心虚地露出部分眼白往身旁看。 太烫了。 乐九里闻言又将放凉的时长延长,再次放到绒条上时得到了一个压得歪歪扭扭不成型的样子。 温度凉了,火候不够。 她极具耐心地再次重新操作,得到了无数个失败品。 太笨了。 乐九里备受打击,也不管身旁人如何评价了,闷头就是重做,直到做出一瓣勉强成型的桂花花瓣。 叶净秋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来了兴趣。 你这是送给谁的? 乐九里考虑着要不要说出口时,她继续开口了。 蘅儿的生辰就快到了,我想应该是她吧? 乐九里算是默认下来,手中动作不停。 叶净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喜欢她? 乐九里手上一顿:嗯,喜欢。 叶净秋轻抬眼皮挑了下眉:我说的可不是普通友人之间的喜欢,是心悦之人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吗? 这次轮到乐九里提问了,她有些不解:这两种有什么区别? 叶净秋哑然地望了她一眼:这区别自然大了,不过我懒得解释,直白一点说,就是看你对她是否心存爱欲。 爱欲? 对,爱欲爱欲,自然是爱和欲缺一不可,除了爱以外,还要看你对她是否有欲望。 乐九里在脑中消化着她的话语。 这欲嘛,要看你对她有没有身体上的渴望。你是真不懂啊,自己好好琢磨去吧。叶净秋表情带了点揶揄。 身体......渴望...... 乐九里突然想到杜蘅莹润的嘴唇,她面色隐隐发红,噌的一下站起身。 今日、我先学到这里,小姐、小姐时间长不见我该找了谢谢你、我先走了。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而后收拾好东西装进袖口逃也似得跑了。 叶净秋摆弄着那些报废的材料,饶有兴趣地对她摆了摆手:有不会的再来寻我。 杜蘅托着腮,寻找着九里的身影。 这九里,这么长时间跑去哪儿了,真是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杜蘅抿嘴叹着气,看见九里脚步飞快地回到了院中。 杜蘅惊喜地对她招手正要打招呼,谁知九里刚站定一秒,瞥了一眼她的嘴后迅速奔向了自己房中,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甚至没给她留个说话的时间。 杜蘅:...... 她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 杜蘅简直要怀疑自己了。 她只觉两眼一黑,回屋瘫到床上了。 乐九里躺在床上翘着腿,闭眼想着叶净秋的话,她思绪纷乱,脑中不停地出现今日在树上时那近在咫尺的柔嫩唇畔,上面带着些许诱人的光泽感。 以及她温柔又带有吸引力的眸子和时不时掠过她脸庞的墨色长发。 她平复着心情,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梦中,她救下的那只狐狸用它金黄色的竖瞳盯着她看,大而毛茸茸的耳朵趴在头两侧,似乎确认她对自己没有威胁后才发出嘤嘤的声音靠近她的腿侧。 乐九里被她的模样蛊惑,低下身子去抚摸她的皮毛,厚重又略带坚硬感的毛发带给她满足的触感。 她手上的力气不禁加重了些,逆着毛发生长的方向去揉搓,眨眼间狐狸在她眼前变成了一名女子。 漫山遍野被大雪覆盖,女子身上只披了一层火红色的狐狸皮躺在洁净的雪中,露出白皙的脖颈。墨色如海藻般的发散在地上,露在外面的泛红脚趾因寒冷而蜷缩着。 女人手脚并用着一步步悄声爬近她,乐九里定睛一看,发现她有着和杜蘅一模一样的脸! 杜蘅睁着一双懵懂又能蛊惑人心的眼,她虽是趴在雪地中,却有着一种上位者的傲骨姿态。 乐九里停在空中的手一顿,单膝跪在她身旁,手的方向一转,去轻抓起她如瀑布般的长发放在自己鼻息处。 馨香和寒冷布满了她的全身,杜蘅伸手用长甲只轻轻一勾她的衣领,她就顺势压在她的身上。 乐九里双手撑在雪上,身下是眯着眼笑的杜蘅,明明身体并未有一丝接触,却感受到了逐渐上升的温度。 她再抬头,身旁的雪场已经变成了火焰,炙烤着二人的身体,她们身上的汗化成了水一般交融在一起。 乐九里环着她的腰,翻身调换了二人的位置,好让火焰避开她的身体。 杜蘅骑在她身上,又开始用湿漉漉的眼眸盯着她笑,笑累了就学着狐狸模样舔了舔嘴唇,唇珠上润泽的水光吸引着她。 很快她的心思就被身上人洞悉,杜蘅一点点弯下身,似乎刻意放缓了速度,嘴唇无限地接近她,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下。 乐九里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按她的后颈。 ...... 第30章 杜蘅揉着眼睛, 往屋外走去。 她伸了个懒腰,听见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九里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 早啊,九她眼睛一亮, 冲着九里走去。 谁知九里明显一愣, 看了一眼她后直直往后退了几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连忙加快脚步消失不见。 杜蘅简直欲哭无泪,她放下打招呼的手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第39章 她扯着春月的袖子就开始唉声叹气,叹到春月捂起耳朵后她又停下了,走到窗边咬帕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院中的门。 春月心中不停地默念, 期盼九里快点回来, 她觉得她家小姐快要中邪了。 乐九里手中拿着吃食对着鸟儿发呆,因为对视时的尴尬,她干脆一下子跑到了角落里躲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喂着小鸟,同时又想起昨日的梦。 她蹲在地上将头缩进双臂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整个脸颊连带着眼下都发红。 她怎么能做那种恬不知耻的梦?面对着杜蘅纯洁的笑容她更加感到罪恶。 她闭上眼想到叶净秋那句欲,难道这个就是......? 她不敢再细想, 确认小鸟身体依旧无恙后, 她起身往叶净秋的庭院走去。 叶净秋今日倒是没再说些什么, 俩人都无言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偶尔她有不明白的地方才会出声询问。 乐九里看着手中比昨天更成型的绒花, 心里渐渐有了些成就感。 只是......她看着手中做了一半的绒花, 觉得还缺少些什么, 她应该再去商铺看看更好的点缀之物。 做了两个时辰后,她揉了揉发酸的肩颈, 起身与叶净秋告别。 叶净秋抬了抬眼,算是点头致意了。 乐九里站在院门口处犹豫了半天,踌躇着不敢踏进去。 不行,总这样逃避不是办法。 她给自己打气,大步跨进去。 可院中没有杜蘅在,她略带失望地朝平日杜蘅最常在的窗子望去,发现那里还是没人。 她觉得自己真挺奇怪的,明明是自己躲着人,这会儿没见到反而又失望起来。 她摇了摇头,走向自己房中。 推开房门,屋外的光线投到室内,在光束之中有细小的灰尘粒飞舞着。 乐九里眉头一紧,敏锐地感受到屋内有着他人的存在。 床幔被人拉下,里面映出人影。她握紧刀柄,一步步向里接近。 在与那人之间距离一臂之远时,她迅速用刀挑破床幔,露出里面的人来是她日夜所梦的杜蘅。 杜蘅坐在她的床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腿,仰起头来用颤动的瞳孔看着她。 床幔的碎布被屋外刮进来的风吹得高高飘起,杜蘅鬓角的发丝也随着一起。 乐九里内心十分庆幸自己及时收了手,她将刀收起,蹲到她的身旁,仔细确认她是否受伤。 见她无事,乐九里长喘出一口气,哑着嗓子低声问她: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杜蘅表情没有受到一丝惊吓之意,她站起身,往她的方向一步步接近。 因为你最近,一直躲着我。 乐九里也随着她的靠近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住略带凉意的木桌。 杜蘅逼近着她,用手在她身上轻轻一推,她只能虚坐在木桌边缘。 乐九里将头侧到一旁,用气音说了句:没有...... 你有。 杜蘅身体挤进她双腿之间,乐九里觉得这姿势不妥,下意识并起,大腿内侧却触碰到了她身体。 她蓦然一缩,又迅速分开,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不敢动了。 你害得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你是不是......不想遵守你对我许下的誓言了。 你是不是,想离开我身边。 连着三句追问,杜蘅语气说到最后越来越沉,越来越缥缈。 乐九里这才发觉她的不对劲,转过头对着她的脸。 杜蘅眼眶和鼻尖微红,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再多眨一次,泪珠就会掉下来砸在她的身上。 乐九里整个人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姐...... 她笨拙地用双手擦在她还未流下泪水的脸上,又发现自己手上因练刀留下的茧将她细嫩的脸刮得泛红。 我没有,没有讨厌你,没有不想遵守...... 没有想离开你,我只是......对不起,我往后都不会再躲着你、避开你。 求你别哭,别因我难过,好么? 乐九里双手捧着她的脸,满眼都是心疼和自责。 杜蘅抱紧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身上,把自己的眼泪蹭在她衣服显眼的地方上。 这是你说的,笨蛋九里,不许你再逃避我。 好、好,我不会,再也不会。她拍着杜蘅的后背,轻轻地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杜蘅才缓住情绪,抬起头来看她。 俩人因为刚才的举动都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皆是一红。 但这次谁也没退后,互相对视着。 杜蘅心情这才好些,拍了拍发热的脸,嘴角带了笑意。 她开始肆意地在她怀中蹭着,乐九里心跳得极快,却也不敢再躲她,只是用手轻轻压着她乱动的腰。 闹得够了,杜蘅才起身,对着她说话:今日是立冬,我约了易水下午来府上玩,我们可以一起包些饺子。 好。乐九里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带了她的手帕,她拿出来为她细细地擦了遍脸。 擦完脸,她们终于打算出了房门。看着敞开的大门,一想到刚刚只要有人路过此处就有可能看见她们相拥的场景,她们的脸就不约而同地烧起来。 春月和青女的说笑声从院外传来,见到她们二人,春月欢快地对着她们二人讲: 小姐、九里,易水姑娘来了。 青女则敏锐地发现杜蘅发红的眼睛,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哈哈哈......只是没睡好。 她们二人虽站在一起,但是谁也不敢多看对方一眼,一起往门厅方向走去。 春月撇了撇嘴,对着青女道: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好生奇怪。 见到楼易水,她们几人开心地打了招呼,热热闹闹地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已经屏退下人,摆好了要用到的东西。 嘿嘿,菜系都已经备好,只有饺子靠我们亲自动手了~ 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自己包这些。 杜蘅和楼易水都新奇地看着这些东西,她们都鲜少下厨。 楼易水到底是比杜蘅熟练些,清洗好手后撸起袖子拿起菜刀犹豫地对面疙瘩下手。 乐九里看她切得颤颤巍巍还是主动接了过来,麻利地将面团分好几份。 分好后她又被春月青女叫去一起剁肉,春月她们二人负责肉馅的制作。 不愧是九里,用刀就是要熟练些。春月对九里拍着小手,自己则趁机偷会儿懒。 青女笑着摇摇头,将春月拽去一起切其他配菜。 杜蘅对着楼易水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将面团用双手搓成一个长条,又学着易水将面团一块块切下对齐着大小,认真严格地执行。 阿蘅,倒也不必完全跟我一样,我也是凭借着记忆来的。楼易水看了看她谨慎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唔,好吧。 听她这么一说,杜蘅倒是放松下来了,拿着一块面团在手中捏圆,柔软又带有韧性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多戳弄几下。 楼易水拿来面粉,一一洒在面团上,在放回到一边时一个手没拿稳,面粉扣在桌上,在她和杜蘅之间仰得老高。 阿嚏! 她们二人紧急背过身去一同打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哈!春月看着她们沾了面粉的脸上捂着肚子笑出声。 杜蘅和楼易水也忍不住看着彼此对视忍笑。 杜蘅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抬头就对上九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略显害羞地看向另一边。 乐九里放下手中的菜刀,拿起帕子将她鼻子上剩余的面粉擦掉。 春月大着声调侃:九里,你怎么偷懒去了那边,看看我可是一刻都不敢停歇~她骄傲地仰起脑袋。 楼易水故意酸溜溜地说道:哎,怎么没个人给我也擦擦呢! 青女咯咯一笑:楼小姐,让我来给你擦。说罢学着九里的样子拿出个手帕在众人面前一甩。 乐九里擦拭的动作一停,被她们说得发羞不敢抬头。 杜蘅搂住她的脖子,眯着一双眼睛笑得不停,你们快别打趣她了,我们九里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诶?那岂不是方便了,我看一会儿也不用烧水了,直接让九里端着锅,我们往里下饺子就好了。春月用手臂戳弄着青女,歪嘴一笑。 乐九里脸红得快要滴血,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剁陷。 楼易水拿起杜蘅擀的一块面皮,讶然地从中间的大洞中看过去。 杜蘅不好意思地干笑着,夺回破损的面皮重新捏成一团。 第40章 春月和青女往肉馅里加着调味,乐* 九里盯着那些瓶瓶罐罐忍不住拿起一个往里加。 手下留情!春月和青女慌张地拦住她的动作,见她没成功后不禁擦了把汗。 见她们二人像防贼一样护着馅料盯她看,乐九里有些失望地去添些柴生了火。 从下午忙碌到夕阳落山,众人才包好一桌饺子。 杜蘅看着自己那些又厚又大正歪歪扭扭躺在桌上的饺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她趁没人注意悄悄将那些分散开来放到显得稍许正常的饺子之中。 为了证明自己,杜蘅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打算自己煮这些饺子。 她将众人赶出厨房休息,双手掐腰准备自己干。 春月和青女不放心地守在门口,这毕竟关乎着她们的晚饭。 楼易水和乐九里坐在屋外烤着火炉。 乐九里远远地望着厨房内忙活的身影,突然对楼易水开口。 易水姑娘,喜欢是什么? 楼易水心中一动,愣愣地抬眼看她。 第31章 早些年时, 乐九里曾被街上的一个男人拦下说话。 她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这个人的名字。 男人扭捏地开口了:乐姑娘,我见你常来街上,干活爽快话也少,是个踏实的人, 我经营着一家铺子, 收入还算可以, 现下还未成亲,越看你越觉得喜欢,你愿不愿意跟我搭伙一起过日子? 按照以往,她绝对会不予理睬继续赶路,可她却停了脚步, 认真地问起:何为喜欢? 那人抓着头, 红了些脸思索着话语:就是想娶你为妻,一起生子,想让你一起帮着经营店铺。 乐九里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话,摇了摇头,可我并不想娶你,并不想让你为我生子,我对经营铺子也不感兴趣。看来我并不喜欢你。 她留下哑口无言的男人继续走了。 后来她又偶然问过几个人, 得到的回答都是各不相同的。 楼易水认真思考了下, 看向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按照我自己来看,喜欢就是想再多见她一面, 希望能和她多说几句话, 是觉得她很厉害, 跟她在一起会很紧张,也可能就是单纯的一种感觉。 但是每个人感受都不一样, 当你有一天突然意识到不对时,你的心就会替你做出回答。 乐九里哑然了许久,才出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的脑中全是杜蘅的身影,即使迟钝如她,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杜蘅她品性、样貌,家世样样都好,她们之间差距太大,自己却对她生了龌龊心思。 她是原书主角,这个世界因她而生,而自己只不过是个不甚重要的配角,甚至可能在剧情结束后就会离开这里。 那般耀眼的她,也不会对自己产生除主仆朋友外的感情。 但是没关系,她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不管会不会有回去的那一天,她都会守护她到最后一刻。 楼易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忙作一团的杜蘅,她低头苦笑了一下,又迅速藏好情绪,看来她对那位小姐已经用情颇深,自己也应该为她们感到高兴吧。 九里 乐九里看着杜蘅步伐轻快手中稳稳捧着一个大碗向她跑来。 杜蘅的脸颊被厨房内的灶火烤得红扑扑的,她吹着一块形状完美的饺子夹给她。 春月她们都说我做的不错呢,看来我还是有些天赋的,九里你快尝尝怎么样,我已经放凉些了。 她夹送到九里嘴边,乐九里配合地张开嘴,一口吞下。 很好。 乐九里对有着一脸期许表情的杜蘅说道。 真的?我们真是太厉害啦!亲自动手做的果真不一样,大家都快来尝尝。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夸奖,杜蘅就开心地弯起双眼。 她们一起围了火炉,填饱饿了一下午的肚子。 杜蘅命人给李霁、叶姨娘的屋子也送去些,剩下的分发给府中的下人。 易水,非晚娘子如何了?她可有再联系你?杜蘅戳弄着一个比耳朵还要大得多的饺子问道。 楼易水摇头:她近几日都不与我回信了,或许是在忙家中的事吧。 杜蘅点头,换了别的话题。 吃饱喝足后,楼府的马车将楼易水接走,她们也准备各自回房了。 乐九里的衣袖突然被杜蘅拉住。 九里,你屋中的床幔不是坏了嘛,没有它挡风会很冷的,这些日子去我屋中住吧,我屋子里还有暖炉,好么?杜蘅眨着眼睛,抿起嘴,言语中尽是撒娇之意。 乐九里想拒绝的话说不出口,顿了顿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杜蘅欢天喜地地搂住她的胳膊往屋里进。 乐九里抱着自己的被褥往床榻方向去。 九里,那里刚刚被我不小心洒上了水还未干,现在去躺会很冷的,你来我的床上睡吧。杜蘅脱下外套爬上了自己的床,用手大力拍了拍床铺。 ......乐九里犹豫地在原地驻足。 杜蘅见状将她拉到身边,她被半推半就地进了床铺里侧。 乐九里看着杜蘅严严实实地挡在外侧,就算想跑出去也要翻过她才行。 她想了想还是顺从又板正地躺下了,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杜蘅身穿里衣,看着只露出一个头的九里悄声捂起嘴笑了起来。 九里,你不热吗? 不热,这样刚好。乐九里眼睛都不睁地回答。 好吧,好梦,九里。她将罗帐放下,心满意足地入睡。 乐九里睁开眼看着床顶,感受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和萦绕在空中的香气,也在不知不觉之中睡去。 次日,乐九里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杜蘅放大的脸。 她有些发懵地眨了眨眼,默默往后挪动,却发现自己身上正压着杜蘅的腿。 杜蘅单侧手脚都挂在她身上,闭着眼睛睡得正沉。 她轻手轻脚地将杜蘅手脚抬起,避免将她吵醒。 顺利的将杜蘅手脚挪开后,她手心已经渗出一层细汗,她前倾着身子将床幔拉开个小缝儿。 她看了眼横在外侧的杜蘅,接下来,是要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跨过去。 乐九里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一只腿跨过去。 杜蘅此时却抬了一下手臂,挡在被阳光照射的眼睛上,乐九里瞬间被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动。 她在心里捏了把汗,感叹有种做贼的感觉。 确认杜蘅再没有动作后,她尝试着将另一条腿也跨过来。 吱呀 春月推门而入,看见九里正在床上压着杜蘅。 乐九里:...... 我......不是......那个,你听我解释。 乐九里看着一脸呆滞的春月,试图用她苍白的话语解释。 春月嘴长得老大,恨不得自抠双眼。 你算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要杀我灭口。 春月捂着眼睛关好了门,哒哒的脚步声远去了。 乐九里捂住了脸,低头一看杜蘅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自己。 乐九里:...... 我......乐九里脑中飞速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她不会被杜蘅当作变态吧,本来她对她心思就不纯,这下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知杜蘅只是嘴角含着笑,顺势搂住她的腰,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 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九里? 乐九里盯着她明媚的笑脸,在心里暗自回了一句:和你一起,睡得很好。 她和杜蘅一起给小鸟喂了食,杜蘅趴在窗栏上,看着小鸟的状态。 今日的鸟吃完食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飞到杜蘅茶杯上不断地仰头饮着水。 奇怪,这鸟儿今日怎么这么渴。 乐九里看了眼窗外:或许是因为今日外面的湖水都结冰了,它找不到其他水源。 小鸟喝完了杯底的水,似乎还是意犹未尽,见杯中干干净净没剩一滴水后才扑扇着翅膀离开。 真厉害啊,鸟能喝这么多水的吗?杜蘅望着它飞走的方向。 咚咚声自门外响起,春月犹豫的声音传来。 小姐,我可要进来了哦,你们准备好啊。 乐九里瞥了眼杜蘅尴尬地咳了一声。 进来吧。 春月蹑手蹑脚地探进来半个身子,见她们都端正地坐在桌前,她才迈着正常的步进来。 第41章 小姐,有官兵来报,说是发现顾非晚的丫鬟佩兰好像带了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进了顾非晚家中。而小叶在昨日出门买东西后就一直没再回来不知所踪。 九里,我们赶快去看看。杜蘅披上厚衣,和九里急匆匆地往顾非晚家赶。 到的时候,杜蘅发现今日那张朔和郭义似乎并不在家,只有顾非晚和佩兰在屋中,小叶也不知去向。 她和九里藏在屋子外偷看顾非晚和佩兰的动作。 只见佩兰吸着鼻子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瓷瓶,小心地拉过顾非晚手臂倒上去。 佩兰眼中满是心疼,她对着顾非晚留下泪水:小姐,您何苦呢,天下的好儿郎那么多,我们再嫁一个就是了,若是不想嫁,夫人以前最宠您,您回到家中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啊! 杜蘅这个角度看不见顾非晚的脸,也不知她是个什么表情。 顾非晚缓缓开口:我不甘心啊佩兰,我不甘心我做错了决定,毁了我的一辈子,我放弃了我的家族、身份,我不甘心这么些年的付出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他的骑术兵法都是我教他的,他参军的钱是我卖了身上几乎所有首饰攒够的,只为实现他的抱负,我不甘心他那年鲜衣怒马说要娶我爱我一世,而今却嫌我人老珠黄、对我拳脚相加。 他与那郭义在窑子内鬼混,我去的时候他还衣衫不整的我只是与他吵了几句,他便对我我腹中怀着他的孩子,他却在我苦苦哀求下才肯停手。 顾非晚似是又回忆起了什么,对着木桶呕吐不止。 听这话的意思,张朔竟然跟他那弟弟一般也对女人动手了! 这样的烂人,为何还要留着他!杜蘅心中憋着一股气忍不住跑进屋子,站到她的面前。 顾非晚闻言一愣,回过头来。 她的眼下和嘴角都有着淤血,平日漂亮的脸上染了花花绿绿。 你......你怎么在这儿? 杜蘅不答她的话:非晚娘子,你今日怀着孩子他都可以下手打你,明日你为他生下孩子,他榨干你所有价值后,他还会留着你吗? 非晚娘子,你的一辈子长得很,做错了决定再正常不过,可你不能一直错下去吧! 顾非晚自嘲地笑了下,眼中闪着泪光,可我已经为了他与家中常年断了联系,容貌不在、身材走样,现下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重新开始?你说的倒是容易!你没身处我的境遇,又这般大义凌然地劝说些空话,呵呵呵,杜小姐,你敢说你以后就不会看走眼,变得跟我一样吗? 不会。 听到杜蘅笃定的声音,顾非晚一愣。 乐九里看着身边的杜蘅,发现她眼中坚定无比。 我不会,因为我会在爱他人之前,先好好爱自己。 杜蘅淡然一笑:你自己都不爱护你自己,乞求依靠别人的爱而活,那旁人又怎会珍惜你。 不过,在怪罪自己之前,先将张朔这个烂人废弃掉。 你身为顾家后代,将门之女,好好地看看镜中的自己,想想你以前的模样。 顾娘子,我言尽于此,望你能及时止损。 第32章 杜蘅和乐九里走了出来, 乐九里望着她坚毅自信的神态,眼中是止不住的欣赏。 屋内,只剩下顾非晚和佩兰。 顾非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片刻后她才睁着空洞的眼呢喃道:佩兰,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佩兰望着她红了眼眶, 房间只剩下啜泣声与叹息声。 乐九里将杜蘅送回府后, 又一个人溜到街市上,她走到城中最大的一家玉石店前,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 这位姑娘,可是来买玉石的?我们家刚进了一批品质上等的玉料,进来看看吗?门口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热情地邀她进店。 乐九里进到铺子中, 看着陈列着的大小不一的玉石挑花了眼。 乐九里:你这里有没有适合做成叶子的玉? 叶子?我看看啊。店伙计拿出几块翠绿色的小玉料摆在她面前。 乐九里看了看这几块玉石都是细腻莹润、俏色鲜亮的好料子, 就是碎了些,但雕成叶子形状的就刚好够用。 这几块都打成桂花叶的样子需要多少银子? 店伙计挠了挠头,估算了一下:这些虽是余下的边角料,但质感色泽也都是些上乘的料子,再加上精细的手工费用,约摸着需要大概四两银子。 好。乐九里松了口气,将钱递给伙计, 她看着那些玉石, 眼中似乎已经看见杜蘅佩戴成品之时美丽的模样, 她有些期待地露出一个浅笑。 好嘞!客官您放心,一定给您做的栩栩如生!店伙计欢送着她离开。 出门后, 乐九里望了望前方的铁匠铺, 她抬脚向前走去。 ...... 杜蘅发现这些日子九里总是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又赶回来, 半夜有时也会回来的很晚。 她看了眼重新出现在眼前的人,还是选择了不去追问, 毕竟她很放心九里。 听官兵来报说,小叶这些天依旧没回来,已经派人去找了。而平西侯和他身边的郭义自从我们那日去过以后也一直没回到顾非晚的家中了,有人看见他们一直宿在酒楼里。 杜蘅合上了书,看着窗外又来寻食的小鸟,陷入了思索中。 小叶这时候消失,究竟是她自己跑掉的,还是他人所为呢? 得不到答案,她接过九里手中的食盆。 这些天她们冷得不愿意出屋,这鸟也是聪明得很,来的时候就叨一叨窗子,听到声响后九里就将窗户打开个缝隙,让它能够钻进来。 今日这鸟更甚,直接站到了暖炉旁,等待着吃食。 杜蘅笑嘻嘻地戳了戳它满是羽毛的胸脯:原来这小家伙这么厚的羽毛也会怕冷啊。 她转头看向九里:喂了它这么长时间,它也没什么反应,要不明日开始还是别在吃食里加盆砂了,换作正常的吧? 好。乐九里也赞同她的意见,二人一起盯着吃得正香的小鸟看。 小鸟吃完食物,站在暖炉旁缩起脑袋昏昏欲睡着。 杜蘅没再管它,她安心地教着九里下棋。 不知下完了几盘棋,九里输了一把又一把,杜蘅则乐呵呵地往她头上贴纸条作为惩罚。 小鸟从睡梦中醒来,发出吱吱的尖锐噪音。 诶?它这是怎么了?她们一起好奇地看向这只鸟。 鸟的眼睛半睁开,露出白色的薄膜,翅膀看起来扑扇地十分费力,它晃晃悠悠地跳上桌子。 直奔桌上的杯子而去,整只鸟都栽了进去,不停地喝着里面的水,直至它整个肚子都鼓起,看上去快要撑破。 它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杜蘅转过头看九里。 乐九里皱起眉头,继续观察着它的动向。 见杯中的水喝完,那鸟开始寻找往外的通道,它对准来时的窗子,一下一下地用身体撞击。 它这是想出去?乐九里打开窗子,将它放出去。 那小鸟跌跌撞撞地飞往外面,她们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只见那鸟冲着结冰的湖面就撞过去,用它的尖喙去啄破冰面。 这时的天气温度还不够冷,湖上只是一层薄薄的冰,轻易就可以破坏开。 不好,危险! 话音刚落,那鸟就因为冰面破裂而掉入冰冷的湖中,扑扇着挣扎了几下后就沉入水里。 乐九里眼疾手快地将鸟捞起,鸟身的羽毛全被冷水打湿,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们连忙将它带回屋中擦干,喂了温水后将它包裹着放在暖炉旁,这下小鸟似乎彻底恢复正常,缩在巾帕中老实不动了。 忙完这些后,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似乎都从这反常的举动中想到了些什么。 她们叫来春月看好这只鸟,乐九里去捉了几种动物各自关在笼中。 杜蘅拿来全部的盆砂兑在食物中,分好差不多相等的大小喂给不同体型的动物,并在笼中放置了一盒水。 杜蘅和乐九里观察着它们的反应。 其中大部分的动物都没有其他反应,只有体型最小的虫子在吃了食物后喝了水。 杜蘅又将盆砂的剂量加大,兑在相同分量的食物里,再次喂给它们。 她们发现体型较小的那两种动物都增加了饮水的举动。 经过几次后,那些动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渴水行为。 乐九里: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张朔屋子中点燃了一宿的火床。 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第42章 她们一起找来烧的不太旺盛的火炉,隔了层木板后将动物放在上面继续喂食。 随后眼见着它们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体型最大的狗也开始变得焦躁,排泄物增多。 动物笼内的水都已经被喝干,它们开始想方设法往外出,寻找水源。 乐九里将狗放出,果然它朝着最近的水源湖中冲去。 她及时拦下,重新将它放回笼中,给那些动物都续上了充足的水源,它们的症状才开始缓解。 杜蘅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去的那日,顾非晚家中厨房的水缸里就是空的。 她们都瞬间焕然大悟。 看来这个盆砂的确不会致人死地,但是通过刚刚我们对那些服用了盆砂的动物观察来看,这个东西长时间食用过多就会出现初步的渴水现象,而如果身处一个燥热的环境下,就会迅速增大它的药效,出现腹泻,急需进水的状态。 如果张朔吃了含有这种东西的菜,夜晚又睡在加热了许久的火床上,相必他就会十分口渴而去寻找水喝。 乐九里接着她的话说:而水缸被人动了手脚,里面没有一滴存水,他这时又找不到顾非晚和小叶,就只能去寻门外离得最近的那口井。 杜蘅:没错,他并没有顺利喝到水,而是掉入井中,相必也是谁做了些手脚,看来凶手就在顾非晚和小叶之中,也有可能是一起配合作案,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们还是得去一趟顾非晚家中。 她们二人来到熟悉的地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杜蘅和她走到井口处,观察着用来取水的木桶。 上面的绳结看上去有些松散开,跟陈旧的木桶相比,麻绳显得有些新。 看来原本木桶上缠着的绳索已经被换了新的。 她们正要走进屋中,屋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张朔似乎喝得醉醺醺,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非晚,我那日是一时喝多了酒,竟对你没轻没重的,哎!都是我的错!你还气我吗? 顾非晚为他继续斟了酒,语气柔和地说道:朔郎,我怎会生你的气? 杜蘅和九里脚步一顿,往一旁藏了起来。 这张朔怎么突然回来了,他在家的话我们不好就这么闯进去。杜蘅小声在乐九里身边耳语。 乐九里盯着屋内的动静,看看他还走不走吧,我们在此观望一下。 杜蘅叹了叹气:这顾非晚怎么又原谅他了,我那些话算是白说了。 屋内张朔抱着酒坛子畅饮,喜悦布满了他的脸。 顾非晚望着他开口:朔郎此次回京,还是不准备带上我吗? 张朔晃晃悠悠地走到顾非晚身旁,亲吻了下她的脸庞,非晚,明日我和郭兄就先回趟京城,你好生在家中养胎,等侯府建设完成,你那时月份也就大了,我就接你去京城。 顾非晚侧开脸,撑起一个笑容,好。 张朔满意地抚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可要争气些,说不准这会是我张家的第一个长子。 顾非晚浅浅一笑,不再说话。 杜蘅:眼下时机似乎不太适合进去,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杜蘅正犹豫要走时,房间内传来张朔疑惑的声音。 奇怪,郭兄去了哪里,刚刚不是说去茅房吗,怎么还没回来?这小子不会死到粪坑里去了吧!哈哈哈哈哈!张朔醉得不轻,整个人走路都有些吃力,他身形不稳地起身要去寻郭义。 见他将要走出来,乐九里带着杜蘅跃上墙头躲起来。 郭兄!郭义!张朔冲着茅厕的方向大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顾非晚站在他身后深情地望着张朔,眼中充满了即将分别的不舍,暖黄的烛光打在她的侧脸,显得她轮廓格外柔和。 杜蘅看着今日的顾非晚倒是有些不同,妆容精致,在打扮上花了些心思。 顾非晚语气温柔道:我刚刚去取酒时,见他也正往厨房进。 哦?他没事儿去厨房做什么?定是背着我偷偷藏了什么好酒!张朔大着舌头笑道。 顾非晚扶住摇晃的张朔往厨房走去。 张朔手脚不协调地推了几次厨房门,才发现这门是向外拉开的,他嘴中嘀咕着:今日的酒好生烈啊!痛快!多少年不曾这般醉过了! 打开门后,他眯着眼睛往里看去。 不大的厨房里摆满了烈酒罐子,柴火和玉米棒胡乱堆成了一座小山,里面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郭兄?你在这里吗?张朔踢弄着地上散落的玉米棒差点摔了一跤,心中有些不满顾非晚将这里弄得如此乱。 他向里走去,看见柴火堆后被捆住的人影。 郭义被破布堵住了嘴,双眼猩红地看着他,手脚都被绑在一起,整个人在角落里扭动挣扎着。 张朔愣在原地,酒顿时醒了大半。 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 第33章 杜蘅和乐九里眼见着事情突变, 她们对视一眼,也不知道顾非晚要做些什么。 张朔将郭义几下解绑后往身后看去,厚重的门板将他阻隔在小小的房间中。 他用力拍了拍门板,却纹丝不动。 顾非晚!你要做什么? 张朔愤怒的语气传来, 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身后的郭义仿佛发了疯般扑到他身上, 张朔将他推开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失了力气。 他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 大声呼喊着顾非晚。 你疯了!你疯了!顾非晚,你快把门打开! 顾非晚不急不缓地用手将头发捋到耳后,透过坚固钉死的门板柔柔地叫了声朔郎。 你这个疯女人,你要报复我!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居然敢这么做!我出去后非要弄死你!贱人!贱人!啊啊啊啊啊 顾非晚用帕子遮挡住血腥的臭味, 她略带了些嫌弃地开口:朔郎, 你说什么呢,你不会再出来了呀,非晚会永远记得你。 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顾非晚大笑到弯不起腰来,笑着笑着又开始扶着墙壁呕吐起来。吐够了,她动作轻柔地擦了擦嘴,冲着房门呸了一声。 你这恶心、下贱的东西, 你该死!别叫我的名字, 你能有今日全靠了谁?我!是我!你这恬不知耻的玩意, 猪狗不如的牲畜!你以为我会被你驯化吗?我可是顾家的女儿!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轻贱我! 张朔的惨叫声不止,他用力地撞击着门窗。 顾非晚止住恶心, 冷笑了一声:没用的, 天气冷了, 佩兰担心我着凉,我们一起加固了屋中的门窗, 你是撞不破的。 她点起手中拿着的枯叶,扔在门口处,窜起一团小小的火苗。 不!!!不!!!非晚,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我错了,我爱你啊非晚,原谅我吧,原谅我啊 顾非晚眼中的泪珠在微弱的火光下映出色彩,她语气放缓了些:朔郎,我也爱你啊,你不喜欢这样吗?你不是爱逛窑子扯这档子事儿吗?朔郎,你不知道吧,这是给猪配种时用的药,我特意给你的好兄弟准备的,你可满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了,我忘了,你从不干这些农活的,你应该不认得吧,如果认得这好东西,你早就用了吧呵呵呵 你这毒妇!贱人!贱人!我不会饶了你的!我要杀了你!张朔一改刚刚求情的语气,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火势逐渐增大,瞬间已经将门板点燃了。 顾非晚后退一步:朔郎啊,我们谁也别饶过谁,你欠我的那些,就拿你这条烂命抵了吧,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经常骚扰我,常常殴打小叶的亲弟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想必你也不感兴趣吧,说什么手足情深,可笑! 顾非晚!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张朔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顾非晚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因为常年干活,她的指甲都是劈开的。 没什么,只是小叶给他喂了些东西,真是的,我明明特意告诉小叶这丫头那东西别和盐放混了,人不小心吃多了,又处在热的环境,就会异常的想喝水啊。 可是那天我们都累坏了,谁也没去打水,你的好弟弟如果能帮着干活也就不会有后续的事情了,他去了院外的井中打水,怎么就恰巧绳索也断了呢,趁他弯腰捞桶的时候,小叶在他身后轻轻一拍,他就自己掉下去了,哈哈哈哈哈,那个笨重的样子,蠢死了,真是太好笑了。 哦对了,小叶我也没发卖掉,我给了她一笔钱,还了她自由身,她可是帮了我大忙呢。 第43章 你们、你们!最毒不过妇人心!只是这么小的事情,你们就可以下毒手!我弟弟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顾非晚冷了脸:这么小的事情?你觉得我们会内心有愧怕鬼吗?你以为日复一日望不到头地干农活做家务是件多么轻松的事情?你能理解男人的骚扰有多让人感到害怕?你知道拳头打在身上有多痛苦吗? 你全然不知,你没体会过,我便让你也尝尝这滋味,朔郎,你说,你现在爽吗? 顾非晚的笑声越来越大。 张朔声音已经渐小,他已经不管顾非晚在说些什么了,他只有拼命地呼救。 救命、救命啊!来人,我可是堂堂平西侯!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啊啊啊! 顾非晚望着天上的月亮,脸上是悲戚之色,她语气再不能更平静地开口了。 朔郎,别喊了,你安心的去吧,你是尊贵的平西侯,我是平西侯的遗孀,平西侯府永远唯一的主人,我腹中的孩子会帮助我坐实这个身份。至于你,我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她落下一行泪水,用手轻轻拂去,轻声对着远处呼救,背对着火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恍惚间,她想起儿时朗朗上口的歌谣,她轻轻哼唱起: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路的尽头,她仿佛又看见当初在马场上与她一同摘得桂冠的少年,少年红着脸向她伸出手,对她说:此生我定不会负你。 杜蘅和九里被眼前的大火震撼地定在原地。 乐九里犹豫地看向杜蘅:小姐,我们要出手吗? 杜蘅眼底映着跳跃的火光,此刻与梦中景象重叠。 最终,她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乐九里将她带到地面上,看着远处不断被惊醒的人群慌张往这边赶来。 杜蘅看着顾非晚虚浮离开的脚步,内心不禁对她轻语: 往前走吧,非晚,别再回头了。 火势迅速蔓延了整座院子,赶来灭火的人们用井中一桶又一桶的水试图浇灭着火光,却无济于事。 屋子燃烧了一整夜,大火熄灭之时,天空飘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小雪。 平西侯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甚至更远。 临死前还在背着有孕的妻子和男人苟且,甚至烧焦的尸体还牢牢贴在一起,几乎是天大的丑闻,只要是谈起他人人都唾弃不已。 最后甚至传到了圣上的耳中,京中开始明令禁止谈论此事。 人们一方面同情着平西侯夫人,一边又避而远之。 所以,非晚娘子现下搬去了京城侯府?杜蘅问起身边的楼易水。 楼易水目光望着远处:嗯,她将自己母亲也接去了,只有父亲坚持留在这边任职。可怜非晚如此不易,她丈夫居然是那般混账东西!只怕她独自一个人撑起侯府,周围人又对平西侯的名声诟病,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杜蘅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跟楼易水说明顾非晚遭遇的事情,她莞尔一笑。 放心吧,她是个厉害的人,完全可以应付得来。 楼易水听后也弯起嘴角:嗯,她一定可以的,她可是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顾非晚啊。 楼易水又看到什么似的用胳膊怼了怼杜蘅,嘴角挂着暧昧的笑容,不说这些,快看看是谁来了? 杜蘅抬眼望去,乐九里仿佛捧着珍宝一般带来了一碗热面,身后跟着春月和青女咋咋呼呼的两个人。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温柔地望着她们。 小姐,生辰快乐! 透过长寿面的热气,杜蘅听到来自周围人的喜悦祝贺声音,以及九里温暖注视着的眼眸。 她们吃着楼易水带来的蟹,一直玩到了黑夜。 春月和青女归拢着收到的礼品,乐九里看着段长风送来的一堆贵重礼物眼中神色黯淡。 她收了收情绪,将心情大好的杜蘅送到屋中。 杜蘅喝了些酒,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乐九里犹豫了好久,微张的嘴闭了又闭,过了好半天,她才开口:小姐,早些休息。 杜蘅拉住她要离开的手,身子又靠近了些,乐九里能闻到来自她身上的淡淡酒气。 九里,你没有什么要给我的吗?杜蘅* 眨着湿漉漉的眼睛。 我......乐九里又想起其他人送给她的东西,深觉自己的物品送不出手,可对着她期待的目光,她抵不过地移开眼神,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小姐,生辰快乐。 杜蘅珍重地接过盒子打开,望着里面静静躺着的桂花簪,哇好漂亮。 杜蘅脸颊红红地拿起簪子,整个人爱不释手。 簪子上面用蚕丝染色缠成桂花的形状,仔细看有些凹凸不齐,似乎是制作的人手艺不精,桂花叶是用莹润的碧玉打成,缠绕在花瓣旁边点缀。 她摸了摸簪身,意外地将簪子拔出,露出里面锋利的刃。 小心!乐九里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里面打了短刃,给你用来防身。 我好喜欢这个。杜蘅喜爱得很,九里,你为我戴上吧。 乐九里接过她手中的簪,二人互相对着,她轻轻将簪子别在她的头发中。 簪子不及杜蘅万分好看,乐九里出神地望着她,反应过来后别扭地说了一声:是我在街市上买来的,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不用强迫自己戴着。 杜蘅看着她笑,也不出声。 要不是早就在梦中提前梦见她亲自制作的样子,她恐怕就信了呢! 好好好,不管怎样,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她看着九里又有些害羞的模样,又重新郑重地说了一遍:九里,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乐九里看着她,心中泛起了一丝甜意。 九里,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呢? 我没有生辰。乐九里面色平静地开口。 她在穿来之前也没有,在福利院里,老师们会赶在一天为所有孩子一起准备一个巨大蛋糕,每个人分到一块,插上蜡烛就算过完了。 她的老师很好,还会给她们每人煮一碗热乎乎的面,比起蛋糕她更喜欢这个。 杜蘅没开口,眸光微动,转身去拿了一个藏好的食盒出来。 她带着笑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还想着,要是你说了具体的日子,我这个会不会白准备了呢,现下正好,还没凉透。 乐九里盯着面,上面摆放着削成了兔子形状的胡萝卜、香菇,还有一个煮得有些散开的蛋,她眼眶微热,垂下眼挡住情绪。 杜蘅捧着脸,看她一口一口吃了干净。 乐九里突然开口问她: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一切都是假的。拥有的东西,钱财、地位、身边的人,甚至是自己所喜欢的人......都是虚假的,不过是书中的一个人物,而你随时有可能离开这里,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杜蘅闻言有些发愣地想着她的话,微微出神。 她轻柔平和的声音传来,大概......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乐九里抬头看她。 如果身边所有都是虚假的,我会不会也是虚假的?可那个、真的重要吗?我得到的爱、苦痛、感受都是真实的,我对......身边人产生的情感也是真实存在着的。杜蘅望着她。 结果、意义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重要的。有了过程、拥有某个瞬间就足够了,九里,我很满意我现在的日子。 我明白了。乐九里低下头,眼神带了笑意,她重新对上她的视线,小姐,我想好了我的生辰日。 是什么? 是我来到府上的那一天。 和你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第34章 自从那个人离去,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九天。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 那个人虽然脾气恶劣、偶尔打骂她一下,但是也教给了她基本的生存本领和一套对付野兽的功夫。 九里小小的身板每日趴在山中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陷阱,这决定着未来几天的食物。 即使毫无收获,她也会快快乐乐地赶回那间破屋是她们的家。 那个人告诉她, 说她叫林浅清。 她偶尔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不太清醒, 她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 第44章 那个女人常常会露出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随后继续吩咐她干活。 周围的其他孩子都笑她们,说疯婆子收了个小流浪。 但九里很开心,自顾自地将她当成家人看待。 因为有个疯婆子在, 她被欺负的时候也就少了。她白日去山中设下陷阱, 去河里捉鱼,运气好就能满载而归,空手回家的时候就会被林浅清提着耳朵打骂一顿。 傍晚的时候要做的事情更多,她需要用小小的手用力搓洗着衣服,拿着有她半个高的斧头去劈柴,简单处理下获得的食物分给两个人吃,她吃小小的一部分, 林浅清吃其他的, 尽管毫无滋味可言, 林浅清大部分时间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盐和调味的东西很贵。 她们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九里力气大了些, 对付起山中的野兽也有了经验。林浅清常说自己不会教她什么, 只让她去山中与动物存活一段时间, 面对敌人时也能有野兽一样的直觉。 于是九里提着林浅清的刀常常会带着一身的伤痕回来,林浅清就会嘲笑她是没用的东西, 一边用草药使劲往她伤口上按。 她疼得直冒冷汗也不会出声,她看着林浅清为她上药的样子,意外地感觉出了些温柔。 九里睁着大眼睛看她,小声开口:我可以叫你母亲吗? 那人上药的手忽然停住,神色厌恶地拿起东西往她身上砸。 林浅清的疯病彻底发作了,夜晚九里缩在破被中时能听到她在外面哭。 第二日早晨醒来,女人彻底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那把钝刀。 乐九里对着空落落的院子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她再也不要贪心了。 周围的孩子们这下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了,他们朝她扔石子,管她叫小疯子。 乐九里是可以打得过他们的,但打跑他们后就再也没人记得她还在这里了。 她在雨坑中看到了一只破旧脏兮兮的布娃娃,她蹲在一旁看了很久很久,都没人去捡起它。 她将它带回了家,给它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露出原本的颜色。 她喜欢这个布娃娃,布娃娃有四只较长的手脚,她可以在睡觉时把娃娃的手脚搭在自己身上,就像人抱着她一样。 她狩猎回来时,发现娃娃不见了,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她惨白着一张脸,跑到外面,看见娃娃被剪得碎裂,棉花也被掏出散落一地。 她第一次发了火,将他们一下下揍得哭嚎着跑掉,这下她的世界彻底安静了,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她,只剩下她一人。 冬天来了,一场又一场大雪让树林里的动物变得更加稀少,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取得猎物了,仅剩的存粮也已经见底。 她摸着空旷的肚子,想着林浅清是否还活着。 她照常上了山,惊喜地发现她布下的其中一个陷阱有了情况。 那是一只红毛狐狸,腿被夹子穿了孔,低声嚎叫着。 一旁结伴的野狼显然也饿得饥肠辘辘,盯上了那只狐狸。 乐九里注意到草丛后似乎躲着什么人,不过并不是注意那个的时候。 因为吃不上饭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猎,可猎人多,猎物少,又是动物稀少的冬季,食物获取愈发艰难。 今日再无法取得食物,她恐怕也要饿死在这个世界了。 她折下一段没有被雪沾湿的干燥树枝,用火折子点燃了它。 她望着那几头狼,身上有些发抖,但她还是上前用火驱赶了它们。 那几头野狼似乎也放弃不下到手的狐狸,但又畏惧着火源,它们嘴里发出低吼声,一点点往后退去。 狼走了,她勉强活了下来,她扔掉木棍,拿出手中的刀接近狐狸。 狐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回着头用它玻璃珠一般清澈的眼神看着她,留下泪水,像人一般悲伤地哭泣。 乐九里悬在空中的刀迟迟落不下去,半晌,她将刀插进雪地中,将夹子打开放走了狐狸。 她从裤脚处撕下一块布,给狐狸简单地包扎上,狐狸走之前频频回头看她,最后一次下定决心后钻入树丛跑走了。 肚子传来响声,她在心中嘲笑着自己。 没关系,她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不知又过了几日了,九里拖着沉重的脚步下了山,今日还是一无所获。 天空又飘起了大片大片雪花,将她的头发、睫毛都落满了白色,她感觉有些走不动了。 她和许多人一起在路过的店铺、行人面前乞食,可行人、老板也都勉强够自己家维持生计。 偶尔有路过发善心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丢了块小的可怜的窝头在路边,被难民们疯着推搡着争抢,这时人人都是快要饿死的罗刹鬼,几下就能见了血。 即使是人流出的血,也有一帮人争着抢着趴在地上舔喝,也对,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别说是血,就是活人也有许多人盯着。好在这是街上,没人敢先一步伸出手,都在暗中伺机而动。 有的人实在挺不住了,没了生息,就会被一群人拖去巷子里分食,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不了的,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幻想着食物从天而降。 街上包子铺的热气传到九里面前,她哆嗦着身子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包子铺的老板看了她一眼,有些提防地打量她的小身板,包子铺老板看上去也面黄肌瘦,他守着这些东西,期盼着卖个好价钱去换面和饼吃。 前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大家纷纷抻着脖子去看热闹。 包子铺的老板眼神没在看着这边,九里看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出了神。 她的手几乎与馒头近在咫尺,只要再往前些就能避开所有人耳目拿到。 她已经饿得神志不清,喉咙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而起伏。 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注意她,只要伸出手,就能...... 失败被老板抓起来打死,或是得手多维持一会儿生命。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收回了手。 她缩了缩身子坐到角落处,听着那些难民的骂声。 他们开口怨恨着动荡的朝廷让他们流离失所,咒骂着官府只顾自己奢华不作为,哭诉着老天降下大灾。 乐九里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望着天,雪花轻轻飘落在她脸上,仿佛一个个轻缓的细吻。 即使换了个世界重来一世,她也无法得到幸福吗? 为何她又会来到这里呢? 太冷了,她闭了眼睛。 她应该离开这里的,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死掉,可她没力气了。 周围却开始喧闹起来。 知府放粮了!知府开仓放粮了!高呼声传遍了整条街。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人往一处涌去。 乐九里还傻愣在原地,一旁的中年女人一把拉起她,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领吃的啊!知府家的小姐亲自来放粮,人人都有份! 乐九里被推搡着进了人群,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轿撵里下来一名身穿青衣头戴裘帽的少女,身旁的婢女扶着她的手,她脸上戴了一层白纱遮面,气质不同于常人。 周围议论的声音响起,那位是哪家小姐? 是杜知府的女儿,好像名唤杜蘅,对!杜蘅! 乐九里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女子。 她想起了穿越前看的那本书,里面的女主角,就叫杜蘅。 啊,原来是这里,原来她在的世界是以杜蘅为主角展开的一本书。 一阵寒风刮过,大雪迷了人的眼睛,也吹开了杜蘅面上的白纱。 杜蘅眯着眼,露出精致的五官、雪白的面孔,清冷的气质,少女眉头微微簇起,抬手挡着风,嘴角却带着笑意。 只是一眼,就无法再移开目光。 喧闹声、饥饿感和僵硬感都不再占据她的身体,她耳中安静,世界雪白,少女带着一抹青色站在光耀下,空气中飘散着清粥之香,也给她昏暗的人生带来了光和香气。 或许是察觉到九里的目光,杜蘅歪头冲她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但也可能是她自作多情。 就像她救下的那只狐狸一般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的眼睛,只瞥向杜蘅一眼,天地间便只剩下她独自剧烈的心跳。 乐九里久久呆在原地,盯着她看得恍了神。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她得知了自己在一本书中。 在她快要饿死在这个世界的前夕,她对原书的女主一见钟情而不自知。 第35章 杜蘅推开窗子, 寒风瞬间灌满了整间屋子。 乐九里在她身后为她披上厚实的大氅。 呼好冷,今天也是不适宜出屋的一天呢。杜蘅缩在榻上,眼睛落在梳妆台处,突然一亮。 第45章 她将九里按在凳子上, 突发奇想地要为她化个妆。 她撑着下巴打量着九里的五官, 九里不明所以老实坐着看她。 杜蘅拿起干粉往九里脸上敷, 九里的皮肤本就很干净,她只上了薄薄一层。 九里瞪大眼睛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有些新奇。 这个东西上脸后就显得皮肤更加细腻,她还是头一次用。 杜蘅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一盒浅色的胭脂打到她的面中。 镜中的人不再是一张只有白色的脸, 淡粉色的红晕显得整个人气色更好。 乐九里盯着自己, 心中隐隐期待着下一步。 杜蘅看着九里懵懂的眼神,此刻衬得更加动人。 乐九里看着杜蘅专注的表情,像是在精心雕琢一个完美的木雕,她的睫毛往下垂着,透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眸。 这个距离挨得不远又不近,刚好可以填充满她整个视线,她能清晰地看清楚她鼻子的整个骨骼走向。 杜蘅鼻子的呼气轻轻打在她的脸上, 偶尔她的手会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 然后又迅速扫到下一个位置, 给她带来一点清凉。 九里克制住自己舒服到想睡觉的感觉,她心想, 这下她的脸上也有杜蘅身上的香气了。 杜蘅看着她因为困意而慢慢闭合起双眼, 偷笑了一下, 她动作轻缓,拿起石黛为她描眉。 面上突然换了东西, 乐九里一下子清醒了些,一睁眼就对上了杜蘅含笑的眸子。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对视几秒后赶快移开,而杜蘅却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不要乱动,你须得看着我才行,你若是乱动,一会儿就会成为一只眉毛高、一只眉毛低又长短不一的九里了。杜蘅说话时语气带笑,似乎真的看见了那样的场景。 乐九里听完生怕自己变得滑稽,赶忙认真看她。 炙热的、带着温度的视线紧盯着杜蘅,简直要把她盯穿,杜蘅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奇怪道:咦?我记得刚刚上的胭脂没有这么红啊? 可能.......就是会越来越红的。乐九里嘴硬道。 哦?是这样啊,不过九里你的耳朵怎么也变红了,我记得没打在耳朵上呀?杜蘅停了动作,眯着眼睛看她。 乐九里心虚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杜蘅的眼睛,有一瞬间居然感觉杜蘅是故意的。 她在心里立马否定了,一定是她多想了。 杜蘅怕继续逗她她会冒着热气跑出门去,她正了正色,为她继续点了红唇。 杜蘅看着她饱满柔软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好啦,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杜蘅用笔沾了朱砂,轻轻往她额间一落。 感受到额头冰凉的触感,乐九里将目光转向镜子,嘴角微微张大。 杜蘅看着镜中的女子,眼神清澈,面若桃红,额间的一道红色配合着她平日变化不大的表情竟显出了一抹别样的艳丽之色。 乐九里也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与她平日的风格完全不同,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年画中的娃娃,意外地有些好看。 很好看,很美。杜蘅眼眸微动,双手从她肩后缠上来,你什么样子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九里不可置信地怀疑自己的耳朵,心中有一瞬间的波动,杜蘅她说她喜欢自己? 她又见杜蘅面色如常,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话有歧义,或许她说的只是普通的喜欢而已。 杜蘅靠在她的耳边继续道:现在,轮到你为我化,好吗? 杜蘅看出她的犹豫,声音仿佛带了蛊惑:别担心,不会化不好的,只化唇妆就行。 乐九里与她对坐着,显得有一丝慌乱,她看着杜蘅的嘴唇,有些手足无措地开口:我应该、怎么做? 杜蘅环住她的后颈,袖子因为动作而堆叠在弯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她用指甲蹭了一下她的唇角。 你想要,怎么涂? 她声音轻轻的、浅浅的,像羽毛一样撩拨着她的内心。 乐九里轻颤着睫毛,注视着杜蘅的眼睛,她那种奇怪又自大的感觉又来了,她竟然觉得杜蘅对她有着同样的心意。 她脑子一热,试探性地往前凑去,观察着杜蘅有无半点退缩之意,只要有一点,她就会立马退回。 杜蘅也同样垂眼盯着她的唇,她们的胸口都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着。 眼见就要贴上。 嘎吱门口处传来响动声。 乐九里一下子清醒过来,用手将杜蘅的嘴捂住,往门口看去。 她用慌张的动作掩饰着自己乱跳的心,她对杜蘅生了龌龊心思还不够,竟还想不顾她的意愿唐突她。 还好她及时止住了才未酿成大错,如果因为这个被杜蘅讨厌疏离......想到这里,她喘了口气,心中一阵后怕。 她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不要再贪心,现在能陪在她身边已经很好了。 春月没看见她们的动作,一进门就看见杜蘅幽怨并带有几分死气的表情。 杜蘅抬起手臂挡住胸前的痒意,她看着退开的九里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叹了一声后恢复回正常的样子。 春月啊怎么了?杜蘅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春月扬起一个笑脸: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杜蘅激动地站起身:真的?姐姐回府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提前来个信件。 乐九里不知道杜蘅姐姐的身份,杜蘅看她一脸好奇的表情给她解释道:在我之上还有个姐姐,叫杜蓁,是府上的二小姐。 只不过她六年前被花鸟使采选上入了宫中,现下身居贵妃之位。杜蘅谈及此事表情有些落寞。 我还有个哥哥,名唤杜蕤,只是我少时他就去京中任职了,我与他不太亲近。杜蘅向她一一介绍。 我们一起去正厅吧,姐姐她许久才能回一次家。 乐九里和她一同去了正厅。 正厅内坐着一个与杜蘅七分相似的华服女人,应该就是杜蘅口中的杜蓁。 杜蓁有着一副沉鱼落雁之貌,眉间却萦绕着一丝愁容。 见杜蘅来了,杜蓁脸上才有了笑容,姐妹二人相拥而泣。 姐姐,你回来怎么不通知我,府上都没好好准备,也没备什么好的饭菜。 杜蓁轻轻掐了掐杜蘅的脸,语气带了些宠溺:不用准备那些,我能看见小蘅儿就满足了。 杜蘅抱着她笑嘻嘻道:这次回来能住多久?我好想你。 杜蓁眼神一暗:陛下允了我半月的省亲时间。抛去路程差不多能住上十天。 杜蘅有些不舍,又怕引起杜蓁伤感,便换了话题:总听人说你宠冠后宫,只是圣上是否真的对你好?你在宫中有没有受委屈? 杜蓁摸了摸她的头:我在宫中一切都好,陛下他......也很好。 杜蘅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被迫做了宫妃,在宫中处处小心哪里能都好? 杜蘅只恨自己无力改变。 杜蓁握了握她的手,眼睛往她身后看去,对着乐九里温和开口道:什么时候府上多了个这么漂亮的丫头? 杜蘅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她扬起嘴角:姐姐,这是九里,是我的......侍女,她很好,我很喜欢她。 她直白又有歧义的话语让乐九里脸色一红。 杜蓁听闻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能让我这妹妹喜欢得紧的可真是少见,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丫头。 杜蘅眯着眼睛笑了笑。 蓁儿?你......是你吗?你回来了?李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同来的还有杜迁。 杜蓁回过头看着二人,表情显得有些回避,她低声打了个招呼:母亲、父亲。 李霁和杜迁神色复杂,眼中隐隐有些泪花。 李霁声音有些颤抖,低下头说道:回来就好,快洗手准备吃饭吧,我去叫厨子去做些你爱吃的菜。 不用了,我、我不吃了,路上用过饭了。杜蓁垂下眼,迟迟不与她们对视。 李霁止了话语,嘴角微微颤动着。杜迁叹息一声开口:既然不饿,就去休息吧,与你妹妹多待一会儿。 杜蓁点了点头,带着杜蘅一起回到她房间。 乐九里看着这奇怪的气氛,有些不解。 按理说女儿从宫中回家,应该是喜事一件,怎么李霁、杜迁和杜蓁的反应显得既有些疏离又互相在意。 她不再细想,跟上了杜蘅二人的脚步。 杜蘅拉着杜蓁的手,姐姐晚上要不要住在我的房中,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躺着了。 第46章 杜蓁笑着打趣她:我还是回自己屋中住吧,我睡眠浅,某个丫头睡觉不老实,喜欢乱压人,我可受不住。 杜蘅脸红红地生闷气,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那九里跟她一起住的时候......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九里,见九里面色如常才稍许安心。 虽说九里不会嫌弃她,但她可要注意一些了,不能让九里有推脱的借口。 杜蓁瞟了一眼心思纷乱的杜蘅,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给你带了些宫中的新奇玩意,你与你的侍女小丫头去玩吧,我要回房休息了。 嘿嘿,还是姐姐懂我喜欢什么。那我和九里去玩了。 杜蘅拉着九里跟杜蓁摇了摇手,一起回了屋中。 杜蓁看着杜蘅,心觉妹妹还是长大了,身边有了其他在意的,不再像儿时那般黏着她了。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道:蘅儿,我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走上我的老路。 第36章 杜蘅刚刚沐浴过, 散着一头湿发搭在床边。 乐九里看着她头朝下,眨巴着眼睛看自己。她走上前去,用干燥的巾帕为她擦拭着头发。 杜蘅翘起一只脚晃呀晃呀的,脚趾甲上面还有着她前段时间学着春月为她染的颜色。 乐九里看杜蘅转了转眼睛, 开口道:九里, 咱们今天还在一起睡好不好? 乐九里已经习惯了她每日的撒娇, 每天都有不同的理由将自己留下。 她嗯了一声,将杜蘅的头发散开摆在枕头上,她轻轻抬起杜蘅的上半身,将她七扭八歪的身子摆正。 乐九里自己跨到里面去躺着,对着床顶发问: 为何今日夫人老爷和你姐姐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杜蘅幽幽叹息一声:大概是因为, 他们觉得有愧于我姐姐吧。 我姐姐当年去京城探望我哥时, 被宫中的宦官见了一面,等她回到家中时,一道秘密的圣旨就下到了家中,说我姐姐被圣上选中了,当下就要准备入宫。 我母亲父亲虽然不愿,但毕竟那是圣旨,她们不敢违抗, 只得强装高兴接下来。我姐姐傻了眼, 她当时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哭着吵着不要进宫。此事关乎着一家人的生死,母亲父亲虽然痛心, 但也只能看好她防止她跑掉。 被送上去往宫中的轿子时, 她止了眼泪, 一句话也没再说。 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了来信, 母亲是个坚毅的女子,但只要提到她,还是会忍不住落泪。 又过了两年她回了家中,整个人似乎沉稳了很多很多,她只在我面前有些许以前的样子。母亲父亲因着愧疚和她冷淡的态度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在她离开时为她备上沉甸的包裹,里面放的都是她以前喜爱的东西,将她空着的屋子常年打扫得干净。 我心里一直知道,姐姐已经不怪他们了,只是心中曾有了隔阂,两方都无法再轻易开口了。 我身为她的妹妹,也是母亲的女儿,我无法批判母亲父亲的做法,但我也无法替姐姐原谅,她的一生都被帝王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囚禁在高墙之中了。 我只希望着会不会有一天,她们彼此能放下心结,把话说开。 乐九里没有过亲人,她不知道亲人之间沉重又割舍不开的血缘关系是一种什么感情,但她想着杜蓁对杜蘅温柔的样子、李霁愧疚而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心中也有了一丝遗憾。 会的吧,你姐姐和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她们会理解彼此的难处。 杜蘅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嗯,只等她们什么时候自己愿意。 她们一起沉默地躺了许久,杜蘅那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乐九里转过身子看去,整个人往后坐了起来! 杜蘅她不知什么时候脱了里衣,身上只留了一件嫩绿色的小衣。 她正撩开背后还有些没干透的长发,露出大片白嫩的背,背上和脖子上系着两条窄绳。 她身上穿的小衣与她送自己的那件相似,上面都绣着差不多的莲花图案。杜蘅撩头发时抬起的手臂下侧与小衣之间分开了些缝隙,略圆的弧线暴露出大半。 乐九里身上几乎快烧开了,她扭过头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小、小姐......你、你怎么,把里衣脱了......? 杜蘅仿佛未察觉她异样般开口:头发还没干,将我身后的衣服都洇湿了,我不舒服,就将衣服脱下来了,九里,你帮我擦擦后背呗? 说完她不给九里反应的机会,背着身往她身边靠去。 杜蘅在黑夜中发亮的肌肤贴在了她用来阻隔两人之间距离而立起的腿上,乐九里立马能闻到更加浓郁的发香。 她嗓子有些干哑,侧开了头用一旁杜蘅脱下的衣服还算清爽的部分为她擦拭起来。 她的手略带了一丝颤抖,掌心的温度也随着衣服下皮肤的热度而上升。 杜蘅撑着双手,背后的蝴蝶骨变得更加明显,她侧了半边的脑袋,下巴搭在左肩上眯起眼睛看她,露出享受般的神态。 她缓缓开口,九里,头发滴下的水把我前面也打湿了,你再给我擦擦前面好么? 杜蘅动着身子,微微挺起胸。 乐九里一反常态地定在那里,坚决地说了声:不行。 杜蘅有些委屈地看她:为什么?我们都是女子,没什么的,何况这水粘在身上好难受。 不行......就是不行。 杜蘅鼓了腮帮子,把住九里的双手手腕让她往自己方向来。 乐九里脸憋得通红挣扎了下,又怕自己伤到她,松了些力气,勉强维持住现状。 挣扎间,忽地,那绿色的小衣系带一开,整个松松垮垮地掉在杜蘅腰间。 二人都僵在了原地,杜蘅低头看了看自己,乐九里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乐九里视线极好,杜蘅肤色白皙,那处的形状、大小、就连摆动的弧度都...... 一清二楚。 乐九里脑中一片空白,为何那小衣会如此轻松的就掉下来? 杜蘅脸色虽有些红,却也完全没遮挡之意,她撑着手臂对着九里还是一副单纯的模样。 乐九里几乎是认命般地闭了闭眼,她单手捉住杜蘅的手腕,将她放倒在床上,一点点接近。 杜蘅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她在想九里是不是真的开窍了? 小姐。乐九里低沉着声音,你不该这么轻信他人。 哈?杜蘅微微翘起的嘴角僵在脸上。 乐九里用棉被将她三下五除二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用她脱下的衣服圈在外面打了个异常结实的结。 抱歉、小姐,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躲着你,但我现在......很乱,我怕我自己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请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好吗?乐九里表情有些落寞。 杜蘅心中默默流泪,她倒是希望九里能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但还是不要将她逼得太紧了。 小姐,你好好睡吧,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都能听见。她将她露在外面的头发轻轻包住,防止水珠再滴落。 杜蘅眨着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出门。 乐九里刚阖上门到了屋外,就迅速蹲坐在地面上,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懊恼着自己。 她都说了些什么话啊!杜蘅让她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是她自己无法正常思考,自控力差。她这样的行为在杜蘅看来定是十分诡异。 她纠结着要不要回去道个歉,可一想到刚刚的场景,那怪异的气氛,雪白的肌肤...... 她又抱住了头,起了退缩之意。 凤......女...... 献......国......生...... 寂静的夜里,突兀细微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是从西边的屋子传来的? 乐九里竖起耳朵往声音来源走去。 已近深夜,府上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她走到院子前停下,发现这里是杜蓁的住处。 乐九里抬了抬头,发现今夜的月光格外亮些,月亮呈现半个形状,天上的星星也较往日晦暗。 她小心跃到院子上方,看着院中的情形。 杜蓁此次回来,身边没有带任何一个侍女,杜蓁跟杜蘅说是让侍女都住在府外的客栈里了,所以院中只有她自己一人。 她看到杜蓁一身白衣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前方,嘴里念* 着她听不懂的词,正在院中沿着特定的轨迹行走。 像是单调的直线,交错在一起,不断地循环。 乐九里蹙了蹙眉,跳到院中。 二小姐,您深夜在院中做什么?乐九里拦在她身前,阻挡了她继续前进。 谁知杜蓁仿佛未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回应,顿了一下身继续机械地向前走去。 第47章 眼见就要撞到她身上来,她缓步挪开位置。 杜蓁?乐九里再次出口试探,仍然没得到回应。 乐九里思忖了下,难道杜蓁是患了夜游症? 或许是她在宫中压力过大,白日忧思过重。 杜蓁突然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回到了自己屋中。 乐九里站在原地,确认她没有危险后才离开这里。 她看了眼夜色,决定明日再和杜蘅提及此事。 你是说,姐姐她可能得了夜游症?半夜在院中走来走去的? 是的。乐九里拿起一只毛笔,在纸上绘制起杜蓁昨日行走的路线。 : 杜蘅凑过头看,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这是......? 纸上画的路线交汇在一起,连出五个角的形状。 杜蘅:这图案难不成有什么寓意?还是恰巧如此? 乐九里摇头:我也不知,只觉得有些奇怪,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杜蘅有些放心不下,这几日我们晚上再观察观察看。 接着一连三晚,杜蓁都没再出过房门,白日行为也都很正常。 或许是我弄错了?乐九里有些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因为自己受了刺激产生幻觉了。 不,与其猜测,我还是直接去问她吧,她不会骗我的。杜蘅决定直接行动。 也好。乐九里跟着她一起去找了杜蓁。 蘅儿,你来啦,来看看姐姐为你绣的荷包。 杜蘅几乎日日都和杜蓁黏在一起,杜蓁看见她高兴地挥挥手。 怎么样?喜欢吗? 杜蘅接过绣着栩栩如生的绿莲荷包,开心地点了点头。 姐姐的手还是这么巧,真好看! 杜蓁轻笑了下,将桌上的另一个荷包给了九里。 这是......给我的?乐九里有些受宠若惊地收下,仔细地拿到手中端详着。 荷包上的丝线在太阳下流动着光,乐九里得到杜蓁的默许后小心揣在身上。 小丫头,看得出我家蘅儿很喜欢你,我自然也要爱屋及乌。 多谢二小姐。乐九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杜蘅笑着搂住杜蓁的手臂,斟酌了一下开口:姐姐,你最近晚上睡得是不是不太好? 嗯?杜蓁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好吧,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就是我直说吧,其实是前些日子我和九里晚上路过你院中时听见了些声音,我们看见你在院子里重复地来回踱步,虽然是睁着眼睛,人却好像不是清醒的。 我们担心你是不是患了夜游症? 第37章 杜蓁神色一紧, 随之摇头说:我完全没有印象。 杜蘅松了一口气:或许只是你太久没回来,睡得不踏实,若是你感觉不适,要及时跟我说。 杜蓁笑了一下:自然, 你不用担心我, 我很好, 或许只是受到了陛下的影响。 圣上?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无意隐瞒,陛下近一年来变得有些......奇怪。 杜蘅:怎么说? 陛下他,杜蓁顿了下,你知道的,陛下自登位后, 身边一直跟着个名叫赵白的宦官, 陛下十分重用他,前些年赵白向他引荐了一位国师。 说起来那国师也是位神女子,她所说的事情在不久后都会灵验。 只是她正受器重之时,突然向陛下预言大冀将要覆灭,而陛下也时日无多。 冀,正是她们现在的国号。 这......这国师竟敢当面就直说出这种话,她不怕圣上直接将她处死吗?杜蘅内心十分佩服。 陛下自然勃然大怒, 立马就要杀了她, 只是赵白替国师求了情。 而国师也丝毫没有惧色, 她对陛下说:圣上,你会相信我的, 一年后你就会再次来找我。 这国师现下还活着, 想必是圣上相信了她的话。她真的这么厉害?杜蘅听得目瞪口呆。 杜蓁目光飘远: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能预见未来, 但陛下在赵白的劝说和国师镇定自若的神态下还是有了些许动摇,他将国师关入狱中, 同时也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年。 那一年中他的脾气愈发暴躁,身子也越来越差,同时匈奴频繁来犯。 忽然有一日,他吐血了,那一天是国师口中所说刚好一年的日子。 杜蘅微微张大了嘴巴,竟然真的有这么神奇,难道国师跟她一样也能梦到未来?只是她的梦总是模模糊糊,而且能预见的事情时间不像国师拉的那么长。 杜蓁接着说:陛下这次真的恐惧了,他命人放出了国师,国师到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可以帮你改变这一切。 陛下深信不疑,几乎每日都要去国师那里坐一坐,自从那以后他就变得奇怪起来,常常念叨着什么长生...... 长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杜蘅若有所思,这国师莫不是在诓骗人? 我一开始也有所怀疑,但陛下的身体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就连匈奴几次进犯也突然有了人解决,如同神仙保佑一般事事变得顺利起来。 我怀疑是陛下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亲自查探过,但陛下的吃食都如常,也未曾服用什么奇怪的东西。 杜蘅:那可真是奇了,但这样改变了即将发生的预言,就没有什么代价发生?如此轻而易举。 杜蓁:我心下也有些担忧,这么好的事情、这样厉害的能力,难不成她是神仙或是妖怪? 陛下得到了国师的帮助后,逐渐变得分心朝政,每日醉心于研究玄学、求长生,可即便如此,朝堂上仍有忠心之人为他操劳分担朝政。 陛下见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们之间有了分歧,或许也是经常听他讲些什么长生的字眼,我才会在睡梦中做出些奇怪的举动吧。 杜蓁说到此处,眼中情绪复杂,有一种平静的哀伤和以外的情感。 杜蘅也有些沉默,她握了握姐姐的手,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保重身体,要是不舒服我们就一起去找大夫喝药。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杜蓁看出她的情绪,用手揉乱了她的头,她温柔地安慰道: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向来不对你隐瞒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跟你说的,别担心了。 嗯!杜蘅靠在她的肩上,牢牢握住手中的荷包。 乐九里走进房间,看见杜蘅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一副睡得正熟的样子。 她默默走过去为她披好衣服,将暖炉烧得更旺些。 自从那晚后,她们二人单独在房间的时候就少了起来,她总是有些刻意地拉上春月或是青女在房间,距离杜蘅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看着杜蘅看她的眼神,内心总是隐隐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她又无法定下心来确认。 难得看见杜蘅这么安静的样子,她盯了一会儿她的睡颜。 末了,她叹了一口气,内心不断地重复跟自己说:不要贪心、不要犯错,保持原样就好了。 杜蘅此刻正迷失在梦中。 她一见到自己莫名出现在某处,就知道又做预知梦了。 她此刻正坐在院中,一旁整齐摆放着成箱的东西。 杜蘅心中暗忖,思考着这些是什么来头,一边眼睛乱瞟寻找九里的身影。 思考间,春月手中拿着硬本走了过来。 春月:小姐,这是段公子送来的八字贴,小姐你自己的怎么还没写好? 春月看着呆滞的杜蘅叹了声气:没想到与小姐定亲的会是段公子,明明小姐与他并未说过几次话,夫人老爷这次态度真的十分强硬呢。 杜蘅如遭雷劈一般定在那里,脑中迅速消化着接收到的讯息。 定亲?她和谁?段长风? 怎么可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得到母亲父亲的同意? 九里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慌忙想起身接触九里,却忘记了自己身处梦中,她的手根本碰不到九里。 九里。 她听见梦中的自己开口了,她说:九里,我要与段公子定亲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喜欢的分明不是他。 杜蘅想开口却发出不了一点声音。 梦中的九里身形一顿,面不改色地垂眼说:恭喜小姐。 她愣在原地,她突然很想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第48章 她想看着九里带着爱意的眼神,她想看她容易害羞的神色,而不是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快点醒来......醒醒...... 她捂住头,只觉痛得快要裂开来,一股天旋地转的晕感袭来。 小姐,快醒醒...... 痛苦的感觉伴随着这声悦耳的音色结束,她的四肢躯体有了实感,血液一瞬间回流在身体各处。 眼前没有什么聘礼、八字贴,只有一双担忧的眼睛。 她身形不稳地扑进九里怀中。 乐九里用手不断地安抚她的后脑,口中重复地念着:不怕了小姐,别怕了,我在这儿。 杜蘅从刚刚起就在梦中叫着自己的名字,一副魇着了的痛苦样子。 杜蘅双臂牢牢锁住她的身体,像重获珍宝一般不肯放手。 乐九里听见她闷声开口说道:我梦见母亲父亲要将我和段长风定亲,我不要,我不要和他定亲。 乐九里呼吸一滞,放在她脑后的手也僵在那儿。 她只想着自己的心意,几乎快要忘记了原书的男主。 小姐,你不喜欢他吗?话问出口时,她明白自己内心那点隐秘的期待,却又按捺着隐藏到最小。 杜蘅松开她的手,将她们之间拉开距离,她正视着九里的脸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他? 乐九里几乎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松了一口气。 也对,为什么女主一定要是喜欢男主的? 像杜蘅这般金贵美好的人,谁也配不上她。 杜蘅还是看着她,她恐惧着梦中发生的一切,我早已有喜爱的人。 乐九里心口倏地一紧,只觉手脚冰凉。 是谁? 杜蘅语气坚定,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喜欢的那人,会一心保护我,见了我就害羞,尊重我、爱惜着我,会为了活下去百般努力,是个原本就很好的善良正直的人。 她是个不会表达又有些单纯迟钝的人,满心满眼只有我,我说什么她都无条件相信,她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她是我无力改变未来时突然出现的希望,同样的,我知道她的心里也喜欢着我。 乐九里的心情连续几次七上八下变得有些晕乎乎,她几乎是不敢相信地反复回味这几句话,生怕自己对号入座错。 杜蘅双手抓握住她的双肩,眼睛与她对望,所以九里,你真的不清楚我喜欢的是谁吗?你真的......不曾察觉吗? 乐九里此刻觉得自己恍若梦中,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姐,是她喜爱着的小姐,无数人爱慕着的小姐,仿佛高悬月亮一般冰清玉洁的小姐...... 竟然也会同样喜欢她? 欣喜来临的同时,还有着胆怯。 可她与她相配吗?若是剧情结束后她会不会就此消失只留下杜蘅一人?她能让杜蘅幸福吗,杜蘅日后想起她会不会后悔或是怨恨? 我乐九里犹豫了,我不知道。 杜蘅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骗子。九里你这个胆小鬼,你在害怕什么? 乐九里说不出话来,她不敢去看杜蘅受伤的眼神,她比任何人都要兴奋杜蘅对她的心思,她日思夜想的心情有了回应。 但她又不能自私,就像当年奢求林浅清对她的爱一样,她不能失去杜蘅。 她几乎是强忍着内心的痛楚,低头对杜蘅说:我不懂小姐的意思。 杜蘅整个人似脱力一般坐回了凳子上,她隐约带了哭腔,对着九里说:你出去。 乐九里望着她眼角的泪花,忍住为她擦干眼泪的手,听从她的话垂下头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间。 屋子里就剩下杜蘅一人,显得空落落的,她环住自己的双膝,看着乐九里刚刚坐过的位置。 她不知道乐九里在担心什么,她一直在等她什么时候能发现她们二人是心意相通的,可却等来了这个回答。 她擦了把眼泪,用手轻轻抚上九里送她的簪子,她又有些后悔让她走了。 她明白九里别扭的性子,口是心非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她愿意理解她的性格。 她要去找她。 她将发簪插回发间,跑向房门口,双手拉开大门。 门外,站着出神的乐九里,她就那么一直站在那里望着门口。 二人似乎都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乐九里直勾勾的眼神对上了杜蘅。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杜蘅一把将她拽进房中,压在门上。 小乐九里正要开口,一个柔软略带清香的嘴唇毫无技巧地撞了上来,堵住了她的话语。 是杜蘅在亲她。 第38章 乐九里脑中嗡嗡作响, 她的心脏仿佛静止了一刻。 杜蘅松了她的唇,微喘着气与她脸颊拉开一小段距离,带着面中泛起的一抹粉红与她对撞上视线。 杜蘅似是故意挑衅一般对她挑眉:现在,你知道了。 我的心意。 她们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只有嘴唇分开了。 乐九里和她都不再说话, 就这么一直近距离地对视着。 杜蘅等了半天, 九里也没有动静,她刚要尴尬地往后退一步时 身后腰间的一双手牢牢将她锁住。 乐九里睁着眼再次重新亲吻上她的唇。 她脑中的弦从刚刚起就崩开了,什么理智什么后果,她都摒弃不要了。 她只想吻她。 比起刚才莽撞的亲吻,她的吻带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先是温柔地浅尝啄吻试探, 见到杜蘅毫无抗拒地闭起眼接受,她又一点点加重。 就像与她在梦中吻了千次万次那般,她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夹住杜蘅的唇珠,杜蘅也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她的下唇回应。 她的手臂在她背上圈紧,她们身子牢牢贴合在一起,没有一处空隙随着呼吸起伏磨蹭。 她又得劲进尺地收了力用牙尖轻咬她的唇瓣,一寸一寸反复啃咬, 又不会真弄疼了她。 来自嘴唇的触感十分敏锐, 两朵唇瓣中还夹杂着不知是谁垂下来的发丝粘连在其中, 略微带来些许痒意。 杜蘅整个嘴唇都反着湿润的光,她们已经不知道如何换气好, 拼命地用鼻子吸取着彼此之间微薄的空气。 杜蘅搭在她腰间的手逐渐往上移去, 缓缓探近衣料下。 微凉之意一下子使她清醒过来, 乐九里的眼睛蓦地睁开,停下了动作, 她看着面前脸带红晕的人。 杜蘅大喘着气,不解地睁开了眼睛看她,在用失焦的眼神询问她为什么停下。 她们面对着面,同时感受到了不属于身前那处柔软的坚硬,隔着衣服挤压在一起。 乐九里几乎是跳着从她怀中离开的,贴在门上无路可退。 我......她都做了什么? 她快速瞟了眼杜蘅有些红肿的嘴唇,红着脸避开头。 你......?杜蘅呼吸平稳后带着笑意学她说话的语气,还对着她用指腹按压着擦了擦唇。 乐九里一下子从耳尖红到了脖子下,拉开门跟逃命一般跑了,中途还被门框绊了一下。 杜蘅好心情地转了一圈,抚上嘴唇乐颠颠地笑出声,一会儿坐一会儿又快速在有限的屋中来回踱步,一个人对着镜子傻笑。 好像刚刚那个做噩梦的人不是她一样,完全忘记了要改变定亲这一事。她脸朝床扑去,双手双腿夹住被子在大床上来回翻滚着,不断地回味着刚刚的吻。 当晚,乐九里就不出所料地又梦见了杜蘅。 梦中身前是一道长长的台阶,仿佛没有尽头,又没有其他的道路可选,乐九里抬起腿往上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 周围是如同深渊一般的黑夜,台阶周遭没有护栏,如果踏空就会掉入到深不见底的黑夜之中,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她只能沿着台阶冲着上方的光亮前进,不知走了多远,她看见远处开始有了其他东西。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路的尽头是一座庙宇。 她往里走去,庙宇内部的四周上方由瀑布遮挡,她的脚下浅浅积了一层未过脚面的水。 庙宇的中央,摆放着一座神像,乐九里高高抬起脸,看见神像与杜蘅那一模一样的脸。 她走上前虔诚地跪拜,神像突然眨眼,动了起来。 杜蘅身上的飘带将她缠起,带到半空之中,乐九里对上她的眼神,羞愧地低下头。 在神像面前,她内心掩饰不住的欲望暴露得一干二净。 杜蘅却不在乎地笑了,允许原谅了她的贪欲,将她放在自己面前。 得到她的恩准,乐九里跪步上前,爱惜珍视地捧起她一条腿。 她垂下眼,将细细密密的吻落下,从脚踝处一点点上移。 第49章 明明是虔诚的表情,却对着她的神女做着不敬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身在梦中,才敢如此放肆。 婉转轻声的叹息将她包裹,彻底没入欲望的深渊。 深夜醒来,乐九里绝望地坐起身盯着被单,她懊悔地抓住自己头发捂起脸来,直至憋得不过气,她才崩溃地接受现实。 她趁着府上这时都在睡觉,迅速去打了桶水提到自己屋中,关门前还伸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下是否有人看见。 见确实没人注意到她,她才放心地关紧门窗,用水清洗着黏腻,她只想在吵醒杜蘅前快速了事,谁知竟越发打滑。 她红下脸,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抗拒又煎熬地洗了半刻钟。 幸好杜蘅应该还在熟睡中,她深更半夜面如死灰地大力搓洗着木桶和衣服。 杜蘅早上醒来时,就期待着见到九里。昨晚半夜的时候她好像是听到九里那屋传来了什么撩水声,但听不真切,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她心情颇好地问了嘴春月:春月啊 春月被她叫得一激灵,杜蘅这么一叫她总感觉瘆得慌,她谨慎地回过头,堆上笑脸:小姐,怎么了? 我今早怎么没看见九里啊,她平日不是起得最早,头一个来我这里吗? 该不会是她又害羞反悔了吧! 春月松了口气道:哦,九里啊,她今早发烧了,跟我说了声,现在应该在自己屋子里呢。 什么?!杜蘅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心道这九里怎么被她亲一口就倒了,平时不都是孔武有力的样子吗? 春月看着她又像一阵风一样跑回来,春月,你跟我一起去叫个大夫。 杜蘅端着熬好的药进了九里的屋子,郎中刚刚已经为她诊了脉,幸好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事。 听见杜蘅的声音,乐九里烧得迷迷糊糊地看她,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昨日的场景。 杜蘅轻轻咳了一下,不打算在这个时候逗弄她了,她将药碗搁置在一边,轻轻扶起九里坐起身。 九里不好意思看她,又没力气跑掉,只得乖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杜蘅看着她那副可怜样子,内心偷笑了一下,将药吹凉,一勺一勺送到她嘴旁。 乐九里先是闭着嘴抗拒了一瞬,而后认命般乖乖喝下她喂的药。 喝干净后杜蘅又拿了果脯喂到她嘴旁,她用舌头勾住,甜意立马冲淡了苦味。 杜蘅盯着她的嘴看,明明没说一个字,乐九里却又觉得有些热了。 杜蘅用手背量了量她额头的热度,问她:好端端的,怎么着凉发烧了? 没什么。乐九里带着鼻音闷闷开口。 杜蘅有些心疼地为她盖严了被子,我原来想着,今日一定问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但你现在病着......等你好了再说吧,反正你我都跑不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用。乐九里用她发哑的嗓音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心悦你,喜爱你,没什么可掩饰的了。她顶着发烫的身体眼神真挚地对她说。 杜蘅呼吸一滞。 乐九里接着开口:你也......喜爱我,我们之间这样......很好。我的确不愿意你嫁与别人,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喜欢之处,你不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其实就算杜蘅半路后悔了又如何,她也不会有半点计较,她愿意守着她,她想怎么对她都可以。 杜蘅摇摇头,正色道:我不会,我的选择从来都不会后悔,况且,你很好,九里,不要贬低自己, 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乐九里手牢牢攥住被子,手心因紧张起了汗,她害怕极了从杜蘅嘴里说出半点后悔之意,但她没有。 好,她犹豫片刻又接了句:我也是,不会后悔,喜欢你。 现在她是属于她的小姐了。 俩人都是情窦初开,虽然昨日情到深处亲得猛烈,但冷静下来后一对视就会脸红,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在心里拼命思索着话题。 杜蘅的感情表达得更为热烈,她黏黏糊糊地凑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摆弄,我是不会让梦中的事情发生的。 她指的是和段长风定亲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何我母亲父亲之后会做这个决定,但我都会靠自己拒绝掉。 乐九里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轻声嗯了一句。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杜蘅忍不住戳弄了下她的脸颊,见她没反应又稀罕地从发顶摸到耳尖,再滑到下巴,整个人喜欢得紧。 乐九里被她弄得发痒,害羞地移开眼,又有些沉溺于享受她的抚摸,微微眯起眼睛。 杜蘅看得心痒痒,她低声问:我可不可以和你躺在一起? 不可以。不出所料得到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杜蘅又不死心地追问:那亲一下呢?我满脑子都是想亲亲你。 不行,我发烧呢,会传染。乐九里脸红得不能再红,闭了闭眼。 好吧,那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亲。杜蘅又露出幽怨的眼神,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乐九里看着她叹了叹气,到底还是拒绝不了她的眼神,轻轻在她手腕处落下一个吻。 杜蘅飘飘然地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上面乐呵呵地笑。 我的九里,你要快些好起来,我可等得急呢。 乐九里不再搭理她,翻过身去轻轻压住上扬的嘴角。 第39章 九里的身子恢复得很快, 今日已经完全大好了。 杜蘅挑着眉盯她,将她看得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杜蘅也不说话,就这么带着笑意将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看个遍,仿佛看不腻似的, 乐九里实在忍无可忍, 将刚刚为她买来的书递到她手中, 别看我了,看书。 杜蘅单手撑着半边下巴,笑嘻嘻地接过书,同时在她的手上抓了一把,好好好, 九里, 我真是喜欢得紧......这些书。 她故意的断句让乐九里更加坐立难安,九里看着那几本堆放着的新书,又想起了在集市时的事情。 她照例去大街上给杜蘅买喜欢的东西,精挑细选着有无什么新奇东西或吃食。 她抱着一堆物品往回走时,突然路过了一个书摊。 她随意瞟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下一秒又退回到摊位边,她记得杜蘅喜欢看这些话本子。 她将视线放在这些书面上, 古朴的书皮上写的都是些非常震撼人心的字。 乐九里嘴角抽了又抽, 手悬在上面半天选不出来一个。 书摊贩裹着厚实的大衣靠在椅子里不紧不慢地打着哈欠:客官, 买哪个啊? 乐九里犯了难,这些种类众多, 她问道:哪些是城中女孩们买的最多的? 书摊贩眼睛一亮, 一改懒散的态度, 板正地坐了起来,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她激动地挑出几本放在最上面, 一一为她讲解起来,这些都是卖的最好的,什么磨镜之好、义结金兰,哎哟那剧情写的,那叫一个精彩!那文笔简直让你身临其境,久久回味啊! 你看这本,魅惑大家闺秀和纯情侍女的禁忌之爱,身份差距让她们只能在白天恪守礼节,夜晚大小姐却会一反常态拿皮鞭抽打以下犯上的侍女,又痛又爱,那写的是一个香艳啊!还有这本...... 乐九里:...... 她按着太阳穴连忙打断她: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吧。 书摊贩正说到兴头上,显得有些遗憾,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着乐九里挤眉弄眼:客官您要阉割版的,还是......嘿嘿,完整版? 这东西怎么还有这么多区别? 乐九里不解:有什么区别? 书摊贩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笑容,为她翻到特定的页面。 乐九里拿起一看,快速掠过,整个人迅速升温了,她啪地把书倒扣在桌子上,安抚了下受刺激的眼睛。 怎么样客官,是不是十分不错,我也很是爱看呢,还有插图版,名家大师亲自绘制。 乐九里目光涣散:还是阉割版吧,帮我装起来。 书摊贩看上去有些失望,目送乐九里离开。 杜蘅身上的味道将她思绪拉回,她轻咳了一下。 杜蘅趁她发愣时已经悄咪咪地窜到她身边,她一点点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九里手上。 乐九里短瞬的僵硬后回握住她的手,俩人都心照不宣地偷扬起嘴角。 杜蘅笑得肩膀微微颤抖,将头侧靠在她肩上。她用那只空闲的手举起书来,你陪我一起看~ 第50章 好。乐九里空着的右手替她翻页。 屋内只剩下偶尔几声唰唰的翻书声。 杜蘅看完大半,心中开始走神,时不时瞟一下身边的人,她还惦记着病好后的那个吻。 她放下书,看着九里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斟酌了一下开口:九里,我摸摸看你还热不热。 她伸着细嫩的手去探她的额头,乐九里有些无奈,她心里明白着杜蘅的意思,她早都不烧了,这是在提醒她呢。 她拿下杜蘅的手,对着她的眼睛说:我已经完全好了。 杜蘅眯着眼睛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怎么记得病好后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平时只有杜蘅逗弄她的份儿,乐九里这次起了些坏心,故意装不懂。 是吗?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杜蘅撇下嘴,用她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她。 乐九里转过头偷笑了一下,用手轻抚她的头发,闭眼抖着睫毛一点点接近她,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珍重的吻。 额头微微的湿润就已经叫杜蘅头昏脑涨,她起着红晕看着同样害羞的彼此,她们互相握着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下雪了,九里。 窗外一点点飘落下雪花,从盐粒变到鹅毛那么大,在地面积起一层厚度,树上也被镀了一层白。 杜蘅从她的怀中坐起,有些兴奋地看着她,我们一起玩雪吧!叫上易水。 她与杜蘅、春月青女、易水和杜蓁组成了三伙队伍,六个人都裹成球一样哈着雾气打雪仗。 乐九里身形敏捷,挡住砸向杜蘅的雪球。杜蘅躲在乐九里身后,对着其他人吐鬼脸,同时偷偷对春月扔雪球。 春月气得跺脚,不分敌我地无差别攻击,本着能扔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快速地投掷,在她身边搓雪球的青女无奈地擦了把自己头上的雪。 杜蓁躲得快,她能快速找出敌人的弱点明哲保身,她身上落的雪也是最少的,楼易水则左顾右盼,分不清局势,心一狠蹲在地上团了个最大的球发起攻击,结果半路滑了一跤,雪球跟她的心一样碎掉了。 最后的局面以九里打人太痛而终止。 九里有些委屈,跟着杜蘅她们开始堆雪人。她在杜蘅的一阵阵夸赞声中逐渐自信抬起头,将雪球越滚越大。 有了九里这个帮手,她们都快速做好了大致雏形,剩下就靠自己精雕细琢。 乐九里望着面前自己和杜蘅的雪人琢磨着从何下手,杜蘅手捧松散的雪在她身后悄悄靠近。 乐九里早就听见她的脚步声,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快速转过身。 杜蘅吓了一跳,准备高举的手一抖,雪从她们头上如天女散花般落下,落在她们发丝上,睫毛上、鼻梁上、脖颈里,冰冰凉凉。 虽然被吓到打断动作,但效果和预想的差不多,杜蘅和她对视着,二人眼里都是笑意。 乐九里帮她把手套戴好,握住她的手问:冷不冷? 杜蘅摇摇头低笑,将她头顶的雪扫去。 一旁的几人面面相觑,杜蓁轻咳了一声,让大家各做各的去。 很快,院子里堆起了六个不同样貌的雪人。 楼易水和春月叽叽喳喳地为吃火锅还是烤羊肉起了争论。 杜蓁走到杜蘅身边:蘅儿,我后日就要走了。 杜蘅显得有些难过:姐姐,你下次再回来是什么时候? 杜蓁望着那一排雪人,笑着摇了摇头,她小声呢喃了一句:就快了,很快姐姐就可以在家陪你,像我们少时那样,像今天大家这样在一起。 她声音很轻飘得很远,很快被大雪淹没,杜蘅没听清。 第二日一早,府上似乎来了许多宫中的人,杜蘅以为是负责来接杜蓁的人,并没有多想。 谁知早饭后,她刚想与九里亲近亲近,就被通知去李霁屋中一趟。 她心下有些隐隐不安,乐九里同样紧张地望着她,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 手,没事九里,我去去就回。 她来到李霁屋中,杜迁也在,他们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些担忧。 见她来了,李霁微微一笑,将她拥入怀中,我的好蘅儿,你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杜蘅歪着头看她,问道:母亲,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神色如此严肃? 李霁一副愁容,她坐回到椅子上不答她的问题,反而望着杜蘅问:蘅儿,你可有看中的哪家公子少爷?母亲可以为你去说下这门亲事。 杜蘅脸色一变,看着他们二人,为什么这么问,我没有看得上眼的,我还不想成亲。她只要九里,但她不能将九里说出去让她牵扯到其中。 杜迁面色冷峻:既然没有中意的,那段家公子人还不错,家世也好,最重要的是他对你有意,你觉得如何? 果然,梦中的事情正在发生。 杜蘅眉头一皱:我不喜欢他,我谁也不嫁,你们为何突然要给我说亲事,明明是询问我的意见,但却已经定好了人选,我不能理解你们的用意。 李霁叹了口气:蘅儿,这次你先听我们的吧,段家公子是我们为你选择的最好人选,打探了很久,你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为什么要替我选择?为什么我非嫁不可呢母亲? 李霁有些心疼,刚要说话被杜迁打断。 杜迁带了些怒意:女子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如果你有人选,我和你母亲定会为你争取,可你没有,那就听从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平日就是太惯着你,将你养得如此叛逆! 杜蘅也站起身来对着他:你惯着我什么了?你若是真惯着我为我好又怎么会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过一生!狗屁的女子婚事不由自己!这话我听了就厌烦! 你!杜迁气得直抖,你这逆女! 杜蘅不看他,对着李霁说:母亲,您也是女子,虽然父亲对你还算不错,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感受,只看家世就嫁给一个陌生不了解的人,跟去赌有什么区别? 运气好的,遇到个正常人,不打不骂不花心就可以称得上极好了,然后就说这女子有福嫁得好,对她嫁的男子赞不绝口。运气不好,发生什么也不得反抗,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旁人看了还要摇头感叹一句,是这女子命不好! 然而对女子的要求几乎严苛,琴棋书画三从四德,身材样貌好还要一尘不染,会伺候人不争不抢不闹,有一点不对了都要被放大指着鼻子骂!被囚禁在宅子里活脱脱成了一个玩偶! 再过生子的鬼门关,或是生下个不懂得体谅自己备受爱护长大的男胎,或是生下个与自己同样命运的女胎循环这一生。 我有我的思想,如同千千万万个想反抗又不能的女子一样! 杜蘅又指了指自己,这是我的身体,我要掌握我自己的人生命运。 第40章 此话一出, 屋内短暂的寂静了一会儿,李霁震惊地望着她,眼中有了泪水。 杜迁沉默着,脸色十分难看, 他拿起戒尺对着杜蘅喊道:你给我跪下! 杜蘅瞪着不屈服的眼睛, 直直跪在地上, 高举双手,你随便打,但我就是不嫁。 杜迁气地举起戒尺就要落下。 乐九里早在外面等候多时,听到屋内动静不对,急冲冲地推门而入。 她挡在杜蘅身前, 阻止杜迁的行为。 与她一同冲进来的还有春月青女, 她们一起跪在杜蘅身旁,替杜蘅求情。 你们、你们要反了!你这逆女平日将这些下人惯得无法无天,都快要和主人平起平坐了。 杜蘅不卑不亢地抬着头,讥讽道:什么主人下人的,我喜爱她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也只不过是命好,靠着家族入了仕途混了一个官位, 娶了合你心意的夫人, 你就觉得你高高在上了, 你若是身世和她们一般,或许你过得还不如她们呢! 你一辈子顺风顺水, 过得称心如意, 现在你的女儿只是反抗你两下, 你就脆弱的受不了了? 混账!你给我滚开!杜迁要落下尺子,被乐九里拽住手臂挡住。 杜蘅叫住她:九里, 春月和青女,你们谁也不要替我出手,此事我一人担着,这是我的请求。 乐九里停了手看她,杜蘅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她们跪在杜蘅另一边,春月青女不忍地落下泪水。 杜蘅举着手,眼中清明看着杜迁:动手吧父亲,什么惩罚我都能受着,你今日将我打死了我也还是那句话,我要自己做主我的人生,我不会嫁。 好啊!好啊!杜迁的戒尺一次次落下,打在杜蘅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第51章 一下、两下、三下...... 打的她手落下后她又再次高高举起,痛感一次次传来,越来越发麻,越来越发烫...... 你认不认错!你嫁是不嫁! 杜蘅抖着肿胀的手,挺着背,一字一句道:我没错,我不嫁,我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杜迁的戒尺改落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 杜蘅咬着牙浑身冷汗淋漓,她挺住往前倾倒的身子。乐九里看着杜蘅,忍着眼泪和上前的冲动。 那是她的斗争,她反抗的意志,她不能被替代和打扰。 住手!杜蓁听了消息赶来,看着杜蘅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 你们究竟想要如何,牺牲我一个难道还不够吗?还要再次牺牲蘅儿,我们身为杜家的女儿就要任你们操控摆布吗? 李霁眼含泪水摇着头:不是的蓁儿,不是这样的,我们这次就是因为要防止当年的事情重演所以才要为蘅儿寻个好郎君。 我实话说了吧,今早宫中来的宦官就已经和你父亲谈过了,有意无意地打听蘅儿的事情,你哥哥在朝中也听闻了消息,说是圣上突然要大量采选未结亲的贵女入宫,朝中恐怕有大变动,与其叫她被迫入宫还不如挑一个品性好的人躲过。 杜蘅震惊地看着李霁:母亲......你刚刚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李霁闭眼叹息:我们本不想让你掺进这些事情中来,我知道你一直还在意着你父亲阻止你继续追查那个案件的事情,那宴会的名单也是有上面的人插手,我们只想着咱们家中的人安全就好,这些事情我和你父亲也是没了办法。 可我哪一个都不会选择,杜蘅脸色发白,对不起,母亲,请原谅我的任性。 如果我会因此连累家族,我可以抛弃自己的身份。 杜迁将戒尺狠狠摔在地上,你给我去祠堂关禁闭!反省你的作为!不准给她吃喝,也不准旁人进去。 杜蘅站起身来,就要往祠堂去。 李霁满眼心疼,唤了声:蘅儿。 杜蘅没应声,径直走了出去。 杜蓁站在李霁杜迁面前,目光严峻地开口:我不会让蘅儿重走我的路,她想做什么我都会依她,我会尽快赶回宫中控制此事。 她转身要走时,听见李霁的声音。 对不起,蓁儿,当年的事是我们无能,护不住你。 杜蓁背着身红了眼眶,我都知道,不该怪罪你们,抱歉,我刚刚的话说得重了些。当年的事,你们有你们的难处,那时我还小,有些事情不懂,我早已不怨了。 只是今日,我不想小妹再受委屈,也希望你们好好想想,身为女儿的我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杜蓁走后,杜迁跌坐在椅子上长声叹息,李霁站在那里久久出神。 门外旁听了许久的叶净秋走向李霁。 杜蘅被府上的奴仆们恭敬地带到祠堂,锁在里面。 乐九里也要往里冲,被嬷嬷拦下。 九里姑娘,别为难我们,请回吧。 杜蘅隔着门对乐九里喊道:九里,你先回去等我,我没事,等我出去后就去找你。 乐九里不吭声,就在门口站了起来。 杜蘅走到里面,拿起软垫跪上去,轻轻碰了下发麻的手。 嘶多少年没被打过了,还真疼啊。 她痛得龇牙咧嘴。 嬷嬷看着九里迟迟不肯离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小姐毕竟是夫人老爷的孩子,等他们想通了,自然会放小姐出来,你在这里守着又什么都做不了,受这个罪干嘛。 乐九里唇色发白:正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才恨我自己,不能替她受苦。 嬷嬷摇了摇头,看了眼牢固的锁,转身离去了。 乐九里弓着背对紧闭的门跪下,祠堂内的光线打在门上投着杜蘅同样跪坐的身影。 她的手轻轻搭在上面。 夜晚的时候,嬷嬷又照例来看了一次,确认门是锁紧的,她又看了眼仍在地上的九里。 九里姑娘,这晚上没人看着,你可不能偷偷从门窗潜入啊,更不能给小姐偷偷塞东西,你听见了吗? 乐九里抬起头,撑着发僵的腿站起身来,她对嬷嬷点点头,艰难地往外走。 嬷嬷对一旁的下人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别守着了。 一群人点头应下。 杜蘅不知自己跪了多久,整个人又疼又饿又困。 她心里有些想九里,想到她她就有了些笑意和动力。 窗子处突然传来响动,发出木板的吱呀声,夜深人静,显得格外渗人。 杜蘅侧过头盯着窗子看,一个身影跃了进来。 九里? 乐九里将食盒放在地上,关好窗户。 杜蘅不顾双手的痛感撑在地面上好让自己能够起身,她一瘸一拐有些惊喜地望着九里。 乐九里接住快要摔倒的她,她用软垫放在她身下和背后,让她靠墙坐下。 杜蘅看着她,心中不免高兴,她问道:你怎么偷偷来看我了,我没事的,你快回去睡觉吧。 乐九里低着头不说话,打开带来的食盒,将还温热的粥碗拿出。 杜蘅顺手就要拿过,手上吃痛,她才想起自己手肿的已经拿不了东西了。 哎呀,现在看来得需要你喂我吃了。 她看着九里还是低着头,额头的刘海挡在眼睛上,看不清她的神情,她手中拿着的碗微微颤抖。 她以为是九里生了她气,她舔舔嘴唇:其实我现在也不怎么饿 乐九里垂头盛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杜蘅配合地咽了一大口。 看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杜蘅越发觉得不对劲,她用手背拦住她喂食的手,将身边的蜡烛点燃。 借着烛光,她才看清九里脸上满是泪痕。 乐九里眉头弯着,一颗颗泪珠从发红的眼角落下,略过脸颊直接砸在身上,硬是没发出一点抽泣的声音。 她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用肿痛的手掌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 我没事的九里,我没事,你不要为我哭,我真的不疼,明日就好了,真的。 乐九里带了些许哭腔:对不起,小姐,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没有段公子那样的身份地位,我也没有钱财能耐,我护不了你,是我太过自私,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却想着和你在一起。 你不该和我这种人有来往,是我痴心妄想不满足现状,连累你受苦。 乐九里很少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她现在哽咽着,眼泪一颗颗的掉,语句也说不清晰,满眼全是心疼。 杜蘅用颤抖的手扑到她怀中,用最温柔的语调责备她:你说什么呢九里,我从来不在乎那些,我们互相喜欢,没做错任何事。你很好,你比任何人都要好,我要说千千万万遍,我喜爱的是你这个人,从在庙中认清心意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你不用为我道歉,即使没有你,我也会为自己拼一拼。 她捧住她的脸与她对视着:我喜欢你,你很好,我不喜欢你,你也很好。我们既然互相选择了对方,那么中途谁也不要放手,重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 你明白吗? 我不会放手,小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乐九里重新将她抱住,将额头贴在她额头上,鼻尖互相抵着。 她们依偎了许久,情绪都缓和了些,杜蘅在她脸上蹭了蹭:那你现在喂我吧,咱们再继续哭下去,粥就要放凉了。 乐九里才想起一旁还放着被忽略的粥,她点头拿起,一小口一小口喂给她,等她吃干净后给她擦了擦嘴。 她又掏出带的药膏,为她的手上药。 杜蘅咬牙挺住痛意,嘶哈个不停,人却恢复了生机。 乐九里给她轻揉膝盖,她就往九里脖颈里钻蹭。 她深吸一口气:九里你怎么这么好闻,你来前是不是偷偷洗澡了? 乐九里眼上还带着哭过后的红,这下脸上也有些燥意,她认真地摇头:今日还没 我逗你的,其实你每日都这么好闻。杜蘅贴她贴得更紧。 乐九里只当没听见,她问道:你后背的伤要不要也上些药? 杜蘅想了想:我倒是挺想你给我上药的,只是在祠堂脱衣服不太方便,哎,可惜了,要错过一次我的九里脸红的样子了。 乐九里被她不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继续为她揉着手。 第52章 杜蘅将脸贴得很近,悄声问:上次你见了我,无动于衷跑得那般快,你可是嫌弃我长得不好?我一直在意着呢。 乐九里又想起上次见到的画面,小声吞咽了下,支支吾吾地别开头:没、没有很好看。 她说的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几乎快听不清了。 杜蘅盯着她笑,凑到她耳边说:我期待我们坦诚相见的那一天。 趁九里没反应过来时,她快速亲了一下她的脸。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杜蘅抬眼望去,李霁和杜迁震惊地站在门口处。 第41章 见到她们之间的举动, 杜迁大为震惊,李霁也一副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 李霁屋内,杜蘅和乐九里并排站着,九里微微扶住她。 李霁欲言又止, 命人给她们搬来了椅子。 过程中杜蘅一直牢牢牵着九里的手。 杜迁看得眉头紧皱, 瞪着乐九里不出声。 蘅儿你们是我想的那样吗?李霁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错, 九里她是我的爱人,我们互相喜欢,定了终身。 此言一出,屋内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旁的叶净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二人。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嫁人的缘由?李霁闭了闭眼, 半晌才问出这一句。 杜蘅语气坚定:不是。我不愿意嫁人与她无关, 是为我。 我想自由地选择、决定我的生活。 她也是我遵从内心喜爱的人。 杜迁止不住地摆头,连声叹:荒谬啊!荒谬啊! 没什么荒谬的,我们因爱互相选择,那些互不相熟的人凑合在一起过一辈子才是荒谬。 李霁张了张口,犹豫地说:可她是女子吧? 是啊。杜蘅平静地仿佛在说今日吃什么一样,怎么了? 李霁沉默了。 叶净秋笑了起来:姐姐,我倒是觉得九里这孩子挺不错, 你们不也是求一个能全心全意对蘅儿好的人吗, 她们之间感情纯粹, 是蘅儿自己精挑细选的,不比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变化的男人身上靠谱吗? 杜迁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李霁有些头疼地止下杜迁的话:你先别说话, 让我想一想。 杜迁噤了声。 李霁看了看九里, 又看了看杜蘅, 她像是认命一般长叹一声,可我们需要个像样的身份与你定亲, 才能躲过那群宦官的视线。 乐九里暗自垂下眼,被杜蘅牵着的手一紧,她看见杜蘅对她笑了一下。 那我就不要了,杜家女儿的身份。 李霁低下了头:我明白了,蘅儿,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明日我会为你们安排好马车,打点好一切,你和九里去往陵安,去我母氏一族生活,日后你们就以李氏的远戚身份自居,没人会欺负你们、打扰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就可以自由地做。 杜迁站起身来:你在说什么? 李霁语气平静: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杜家女儿的身份对她来说是枷锁,对宫中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牺牲物,对我们来说是没有能力护不住的珍宝。 我虽不能理解她与世人不同的这般爱意和想法,但我爱她,你也如此,那我们就要想方设法让她开心。 蓁儿已经为我们牺牲了一次,蘅儿绝不能了。当年我怀上她们的时候,我们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期盼她们平安开心,不是吗? 杜迁眼中微动,终于是叹了口气:罢了,随她去吧。 他背过身去:若是避开这次风波后,你们还想回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杜蘅泪已决堤:母亲父亲多谢你们的养育之恩蘅儿就此别过。 李霁也不禁潸然泪下:好蘅儿,母亲父亲永远在你身后。她转头对着眼中有泪光的九里说道:你是小九吧,希望你们日后好好的,祝愿你们幸福。 是,夫人,小姐于我,是性命般的存在,没有她便没有我,九里永不会辜负她。 李霁点点头,泪珠顺着她的脸滑落:去吧,孩子们,收拾你们的行囊吧。 杜蘅和九里一同走出了房门,叶净秋紧随其后:你们二位勇气可嘉,真让我刮目相看。 叶净秋抬头望了望天,留下一句:祝福你们得偿所愿,先一步离她们而去。 杜蘅握紧九里的手,泪眼朦胧间回看李霁的屋子,她在心里对他们做了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母亲、父亲,无论结局如何,女儿绝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她对一旁的九里投去坚定的眼神,九里回以她同样坚定的笑容。 屋内,李霁杜迁迟迟没能开口。 杜迁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阿霁,我这父亲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够格? 李霁垂下眼:或许吧,我们一直都不明白她们想要什么,不过现下已经不重要了,能在现在想清为她想要的生活铺路,也算是我们为时不晚的弥补。 杜迁望着窗外:朝中恐有变动,圣上做下的事惹得各地官臣不满,使得他们家中未结亲的女子人人自危,家中都靠着各个人脉手段仓促定亲,各地又有谣言四起,或许蘅儿的这般安排是对的 李霁也看着快要破晓的阴沉天空: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见杜蘅回来,春月和青女扑了上来,春月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般,青女则眼中血丝醒目。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夫人老爷可是同意了你的决定? 杜蘅安抚着她们,眼中带了心疼:是的,让你们为我担心了,母亲他们同意了我不结亲,也同意了我和九里的关系,我们明日一早就要赶往陵安生活。 春月青女睁大了眼睛:小姐,你们要走? 嗯,此次去后杜家就没了三小姐,那边生活不比杜府,你们如果不愿可以留在这里,不用与我一起。 春月大力摇着头:我要跟着小姐走,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青女也红着眼眶:我们和小姐一同长大,几乎片日不离,请小姐也带上我。 杜蘅双手抱住她们,她轻轻拽过九里一起,四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好,我们一起走。 天微微亮,杜蘅一行人收拾好行囊,告别了李霁杜迁。 杜蘅和九里给楼易水也寄去了一封信,杜蓁也已经回了宫中,府上变得冷冷清清。 杜蘅最后回头望这府邸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她靠在九里的肩上,握住她的手。 春月拉开马车窗,和青女探出头去,此次去陵安,大概需要七八日的路程。 她们几个虽然有些分别的不舍,但面对未曾去过的地方和生活还是带了些新奇感。 春月一直待在杜府,还没去过陵安,她问起青女:青女,陵安怎么样?好玩吗,吃的多不多? 青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听见春月的话,春月戳了她几下她才有了反应。 嗯?啊、陵安,挺不错的,景色优美,也比较繁华,至于吃的青女笑了下,捏了捏春月的脸,你怎么就想着吃的。 杜蘅也跟着笑道:放心春月,我不会饿着你的。 一行几日,虽然有些疲惫,但她们几人尝尝聚在一起打牌说笑,时间过得还算快。 车夫停在了歇脚点,她们久违地下车活动身体。 杜蘅喝着九里递过来的水袋,擦了擦嘴。 她看着漫山遍野的雪景,有些期许地幻想着:九里,你说我们的房子要布置成什么样子呢?我想在院子里种一颗高高的桂花树,这样秋天的时候就会落得金灿灿的。 乐九里眼中带着笑意看她:好,我也很喜欢,到时我在树下挂个秋千,你就可以坐在上面。 对诶!我还想靠着小溪,这样夏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捉鱼,你教我。我要是捉不到就抢你的鱼。 乐九里仿佛能看见杜蘅捉鱼不成坐在水中的样子,她噗嗤一笑:好,都给你,让你顿顿都有爱吃的鱼。 杜蘅几乎要欢呼起来:我还要大大的箱子,里面放满我爱看的书;我要在过年的时候亲自写对联,咱们要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我们一起放鞭炮、烟花;我要造好一个厨房,我们再一起做年夜饭,然后在除夕夜许下愿望,可惜易水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第53章 想到这儿她显得有些失落。 乐九里摸摸她的头,神色温柔:这些我都会为你实现,别难过,我们给易水留了信件,我们以后也可以去找她玩,或是邀请她来。 杜蘅眼里又有了亮色,她抱住九里的腰,悄声在她耳边说:最重要的,我们需要一个大大的床,可以让我们在上面来回打滚,要结实些的、隔音好的 乐九里脸色微微发红,她伸手掐了一把杜蘅的腰。 杜蘅咯咯地笑着躲开,她大声冲山里喊道:九里,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乐九里羞得捂住半张脸,她搂住杜蘅象征性地用手捂住她的嘴,低声注视着她说:阿蘅,我的小姐,我也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 杜蘅脸色也变得通红,她们看着对方的大红脸互相笑得止不住。 腻歪了好一会儿,九里取下另一个装满的水袋准备去送给春月青女,杜蘅拉住她的袖子,青女这几日情绪似乎不大对,我们要不要开解她一下? 乐九里沉思了一下:我也发现了,放心,我会试着问问她。 杜蘅点点头,快速亲了她脸颊一口,蹦着回到马车上了。 乐九里垂下头轻笑了下,走向青女。 青女见她过来,微笑着接过水袋,乐九里站在她的身边,思考着如何开口。 青女见状问她:怎么了? 乐九里:青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青女有些发怔:为什么这么问? 乐九里:感觉你这些天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突然离开杜府不太习惯,小姐和春月都有些担心你,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或是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一起共渡难关。 青女眼眶有些湿润:你们都看出我有些不对了?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好。 乐九里不太习惯安慰别人,她想将自己尽量表现得温柔一些,露出一个笑容:自然,因为我们是伙伴,大家都对彼此十分了解,一举一动都在心里。 青女神情有些触动,她微微张嘴:九里,其实我 话未说完,一旁的雪堆后突然窜出几个黑影,奔着马车而去,与护卫马夫打作一团,一时间刀光剑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第42章 小姐! 乐九里快速出刀, 杀到马车附近,将杜蘅牢牢保护在身边。 杜蘅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僵住了手脚,紧紧跟在九里身后。 乐九里挥刀退至山体旁,确保杜蘅的身后没有敌人偷袭的空隙。 她一脚踹开包围住她们的其中一人, 刀影闪过, 另外两人的脖子喷射出一道血线。 啊!春月的呼喊声响起, 乐九里扭头一看一名黑衣人正对着春月要劈下,她握住刀把,对准那人身后的方向快速将刀投过去,那人动作停下,身体被捅穿个窟窿, 往后倒去。 春月吓得腿软倒地, 乐九里身边没了武器,拉起杜蘅往春月方向跃去。 杜蘅连忙将春月拽起,她们退到一旁,乐九里从那人身上拔出刀,接着朝靠过来的黑衣人们劈去。 黑衣人人数众多,乐九里逐渐力不从心,她没回头对着春月喊道:青女在哪里? 春月大声喊:东面!应该在东面。 乐九里一边掩护着她们一边朝东退, 果然在那边看见了青女的身影。 青女身边没有人, 似乎很安全, 她冲她们跑过来。 乐九里松了口气,她面对着自己前方余下的六、七人, 对着身后嘱咐道:春月、青女, 你们快带着小姐跑, 继续这条路往前大约两公里会有驿站,中途不要停别回头, 我来拦住她们。 杜蘅着急道:可是好!九里,你千万等着我,我马上就叫人来。 杜蘅知道她这时不能再耽误说话时间了,再继续下去九里很可能体力不支,不如快跑着去叫援兵还能有一线希望。 她正要扭头跑之时,青女突然接近九里身后拿出匕首刺向九里腰间。 乐九里身子一顿,似乎没想到自己保护的人中会有背叛者,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身看着青女。 青女看着她的鲜血滴落,一步步抖着手往后退,她眼中淌出泪水: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不!杜蘅脑中一片空白,她面上迅速褪去血色,晃晃悠悠地冲向九里身边,她看着九里,整个人像傻掉一般,神情恍惚,不敢去触碰伤口。 乐九里捂住腰间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青女毕竟没伤过人,力道和位置都刺得不熟练。 她到底还是没下重手,忍痛对着青女肚子一踢,将她远离开杜蘅左右,眼前的黑衣人见状更是杀了上来。 乐九里咬着牙掰开杜蘅握住她手臂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推到春月身边,春月,快带着小姐走!快! 春月顾不上杜蘅的挣扎,将她连拖带拽地哭着往前方跑去。 乐九里回过头,呼吸急促地拦住黑衣人,你们休想伤害她。 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一拥而上,乐九里吃力地接下一刀又一刀,偶尔有几下落到她手臂、大腿、腰腹上,她浑身被血所染红。 她缓步往后躲避着攻击,尽量拖延些时间,有人想越过她去追杜蘅她们,被她拦腰截断。 现在眼前还剩三个人,她的手已经快要拿不住刀,脸上被溅到浓稠的黑血,混着汗水让她有些失去视线。 她尽着最后一点全力将刀穿入一人胸膛中,再没有力气将刀抽出来跪倒在地。 那俩人一左一右逐渐接近她,雪地里被温热的血液融化掉一部分,刺眼的暗红色和耀眼的雪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噗 右边的黑衣人突然捂住了脖侧,瞪着一双快要开裂的眼睛往身后看去。 杜蘅正浑身颤抖地握住九里送她的那只簪对着黑衣人的脖子,她闭了眼用了浑身的劲儿抽出,喷射的血落到她脸上时她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快速跑到九里身前,双手往前伸举着簪子对着剩下的黑衣人,用她最大最尖锐的声音呵止那人:滚开!再靠近我就杀了你! 乐九里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身来,却又重重倒下,她虚弱地看着杜蘅:你怎么回来了快走、求你,快走 杜蘅落着眼泪,身子发抖着,一瞬也不敢回头,紧盯着黑衣人的动作,她带着哭腔回九里:我不走,我走了你就真的死了,我不要你离开我 乐九里躺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在雪地中,她往前一点点爬着接近黑衣人,用近乎乞求般地语气对杜蘅说:你要活下去,我拦住他,你快走。 杜蘅用袖子抹了把脸,紧紧盯着黑衣人,黑衣人对着她,似乎有些忌惮,手中动作犹豫不决。 杜蘅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你不敢对我下手?你们是谁派来的?是宫中的人吗? 在发现黑衣人似乎唯独不会对她下死手后她胆子逐渐大了一些,她脑中迅速思索着对策,看来黑衣人此次的目标就是她,并且是活捉,可她身上有什么利可图呢? 难道是宫里派来的人捉她入宫?但似乎没这个必要,大开杀戒只为了让她进宫?如果是别人她就更加想不到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但这些人似乎对她的性命看得很重。 思及此,她为了验证猜测一般缓慢靠近黑衣人,黑衣人握紧手里的刀对着她逐渐后退。 果然,他确实不会伤她。 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头,发丝已经在逃亡中凌乱,有几缕贴在面上,她眼神坚毅对着黑衣人说:你放了她,我老实跟你走,若是要复命你就说除了我都死了。 黑衣人显然犹豫了。 乐九里还在艰难地往前爬,她听见杜蘅的话语,神色痛苦地抬着头:不 杜蘅将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让我送她去安全的地方附近,不然我就在这里自尽,你没办法复命。 黑衣人想了半天,收了刀,似乎是妥协了。 杜蘅架起九里,九里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喉咙涌着血腥味,她只能小幅度地对着杜蘅摇头。 杜蘅对她挤出一个笑容:别怕,九里,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 死。 她另一只手攥住簪子,与黑衣人保持一定距离,生怕他反悔。 她们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霎时,一道弩箭破空而来,穿入黑衣人的身体中,黑衣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没了声息。 第54章 杜蘅对着来箭的方向快速挡在九里身前,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又一只箭朝着杜蘅射去,乐九里吊起最后一口气捡起倒地黑衣人的刀挥动着拦截下。 一批黑衣人再次出现,往她们的位置靠近。 杜蘅扶住九里愈发沉重的身体,转头看向她,她忽然有些释然地笑了,语气温柔缱绻:九里,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乐九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她缓慢地眨眼,除了面前的人周围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她露出一个笑容和一滴眼泪,闭上了眼睛。 她们的眼泪在地面汇集在一处,杜蘅双手抱住她,看向一旁的山坡,齐齐倒下去。 乐九里凭借最后一点意识将杜蘅护在怀中,雪山在不断翻滚,偶尔有树枝岩石快速触碰她们一下又离开,周围不再有声音,世界在某一刻变得静止。 一双黑色金缕翘头靴踏在干净的雪地中,黑衣人惶恐地跪了一地。 穿着暗紫长袍,身披玄色鹤氅裘的人看着杜蘅二人坠下的地方缓缓叹气,他语调和缓,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抓一个人都能失败,真是无用啊。 说罢,他看了身边的侍卫一眼,扶住侍女的手上了马车。 侍卫扔下一瓶药,看着那些黑衣人服下,随后转身上马。 杜蘅来到一片黑暗中,她伸出手向前摩挲着前进。 这里没有一点光亮,四周无边无尽,她不知道应该哪个方向走。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之前是在哪儿来着? 对了,对了,九里,她和九里 九里在哪里? 伴随着她记忆恢复,眼前骤然出现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眯起眼努力适应着光线,下一瞬她被吸入到光圈之内。 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降生,时间飞速流逝,与她儿时记忆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她没有预知梦。 她就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直到那个雨天的到来,她似乎心有所感,盲目地在街上晃着,在一个小巷子和春月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是九里!杜蘅快速飘到九里身边,她只能眼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被吓了一跳,小心打量着脸色苍白的九里,犹豫了一下,叫人来救了九里回去。 杜蘅看着与自己记忆不同的场景皱了眉头,这里的九里重视昏迷,没有对她说那句话。 再然后眼前的场景迅速切换,这里的杜蘅和九里始终维持着主仆的距离。 定亲的那一天如约来了,她看着九里,轻轻开口:九里,我要定亲了。 这个场面与她梦中一模一样,杜蘅有些害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画面再次一转,她坐上了一辆马车,周围有着九里和春月、青女。 春月哭丧着脸:小姐,我们就这么跑掉,夫人老爷会担心的。 她没开口,看着九里,缓缓垂下眼。 杜蘅越发看不懂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与她经历的不同,她们所坐的马车没有李霁安排的那么豪华,随行的护卫家丁也寥寥无几,去的方向路线也变了。 果真就是临时仓皇逃出去的。 她们也会遭遇一样的刺杀吗? 她继续看下去,意外突发,一批劫匪盯上她们的马车。 他们大开杀戒,丝毫不留情,九里护住她们几人,让她们跑去附近的驿站。 这次的青女没有背叛她们,而是和春月带着她往前跑。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拼了命地往前跑。 等她们叫来救兵返回时,她看见了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九里。 杜蘅和她几乎是同时流下泪水,跌坐在九里身边,九里缓缓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再没了声息。 她失去反应,怔坐在那里许久,握住九里冰凉的手,突然哭喊出声:我不逃了,求你回来,求求你不要死。 伴随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她彻底昏厥过去。 即使杜蘅知道这里是虚假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她的心口隐隐作痛,悲伤的感觉如此真实强烈,她走到九里身边,趴了上去,用透明的手触碰九里失去温度的身体。 她闭上眼,缩在她怀中,与她一起感受着这天地间的寒冷。 第43章 乐九里缓缓睁开眼, 视线内是一间古朴的小屋,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的苦涩气味。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的被子上,她小幅度动了下脑袋看了眼自己的样子。 被子下的身体似乎缠了几层厚厚的纱布, 她试着动了动手和脚, 还都有知觉。 她居然没有死吗?那杜蘅在哪里? 她撑起身, 身上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冷汗滴下,她收敛了些动作,眼睛四处寻找着杜蘅的身影。 她在哪儿?她有没有事儿? 屋内没有人,她张开沙哑干涩的喉咙呼喊杜蘅的名字。 她双脚踏在地面上就要下床, 结果刚使上一些力气就摔倒在地。 摔落在地上的动静吸引了外面的人, 一名女子推门而入。 乐九里躺在地上看着来人,女人手拿着盲杖,一点点敲打地面,眼睛上围了一层布,五官只看得见鼻子和嘴,身穿一身白色衣服,头发编成一股粗辫垂在胸前, 脑袋上的头巾也是白色的。 女人步伐缓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在靠近时用手中的盲杖敲打了一下地上的乐九里。 唔 乐九里吃痛发声, 她倒吸了口气,缓声说道:你是谁?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型高挑聪慧貌美的女子, 二十岁, 名唤杜蘅, 她应该和我一起滚下了山。 闻言,女人冷笑了一下, 又用盲杖精准地戳了下她的伤口。 啊!乐九里蜷缩在地上,捂住伤口疼得浑身颤抖。 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瞎子,竟然能如此精准的出手。 女人趁着她痛苦的时候用手摸着椅子的位置坐下,摆好盲杖后才开口:你是不是蠢,问我一个瞎子看没看见。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她是否有事,这对我很重要,请你告诉我。 女人身子对着墙板板正正地坐着,她随意地开口:哦,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个女人啊,她死了。 乐九里所有动作僵住,她不可置信地开口:怎么会我还活着,她怎么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 她双眼通红看向女人,期盼着女人承认是在骗她。 女人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正是九里送给杜蘅的那支。 她死前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认得这个吧?女人歪了歪头,将发簪扔给她。 乐九里接过,神情呆滞地看着手中的簪子,她眼底没了亮光,脸上带了死志。 女人将脸一点点转向她的方向,即使看不见,她似乎也在好奇九里会再说些什么。 哪知,乐九里快速将簪子拔出,对准了自己的胸膛,高高举起。 盲女似乎听出不对劲,拿起盲杖抽打在乐九里手上。 随着簪子落地声,开门声也响起。 杜蘅绑着一只手臂一瘸一拐地推门而入,一只好手端着药碗。 杜蘅看着屋中的情况,脸上带了焦急之色。 她瘸着腿快步赶到倒在地上的九里身边,放下药碗问道:你醒了!九里,你终于醒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躺在地上? 她眼中带了喜极而泣的泪意。 乐九里抬起脸看着面前的人,恍若身处梦中,小姐,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杜蘅用一只手去扶她起身,两个人凑不出一双好手好脚,艰难地互相搀扶,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又将九里送回床上。 盲女在一旁无聊地单手撑着脸,拿起拐杖在地面上有规律地敲打着。 乐九里看了看女人,问到杜蘅:这位是? 杜蘅对她笑了笑,将她身上沾到的灰掸下去,这位是救下我们的医女,钟锦新。 钟锦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杜蘅小声趴在九里耳边说:对了,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全名,咱们称呼她为锦新姑娘就行。 乐九里顺着她点头,那我们现在又是在哪里?春月她有消息吗? 杜蘅拿起药碗,一点点吹着风,没有,具锦新姑娘所说,她是在村子附近的山脚下捡到我们的,我醒来后就在这里了,而你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了一个多月。这里是陵安周边郡县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叫墨村。 第55章 乐九里乖乖喝下杜蘅喂的药,她看着与她一起死里逃生的杜蘅,眼中流露出暖意,她轻声问:小姐,你的伤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杜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受什么重伤,都是些皮外擦伤,倒是你都那样了还紧紧护住我,她低下头又想起九里苍白的脸色,整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她眼又有些湿润:笨蛋九里,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一样。 乐九里费力抬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珠。 啧,腻歪。锦新站起身,盲杖立在身前,既然你们都醒了,就赶快离开吧。 杜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头:锦新姑娘十分抱歉打扰了你的生活,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九里现下刚醒来,身子还未恢复,经不起折腾,我们能否再多留些时日。 锦新摆弄着自己的辫子,摆了摆手:救命之恩就不必报了,给我留下钱财就行,我可以再让你们多住几日。 杜蘅闻言,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乐九里奇怪地看着杜蘅的反应,她下意识去掏衣服兜,却发现身上穿的已经不是那时的衣服了。 杜蘅小声喃喃道:我醒来的时候,钱袋就不见了,不光是我自己的,你的也没了,估计是滚落的途中遗失了。 乐九里神色也有些尴尬起来,她对锦新说:锦新姑娘,我们现在实在拿不出,能否等我伤养好后再给你送来? 锦新探着路往外走去,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别怪我没提醒,这个村子向来不欢迎外人,古怪得很,趁早走比较好。 等她走了,杜蘅和九里互相凝望着,眼中有无尽的话语要说。 乐九里率先开口:你醒了多久了? 杜蘅坐在床边:我昏迷不过三日就醒来了,而你一直未醒,锦新姑娘说你伤得太重,有可能醒不过来了,我很怕日日在你床边同你说话,你毫无反应,我怕你真的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乐九里心里一软: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你能醒过来就好。杜蘅看着她,俯下身亲了下她的嘴角。 乐九里看着她缠满纱布的手臂问道:还疼吗? 杜蘅向她展示了一番被束缚起的手和胳膊,一开始很疼,但是我一想到,你比我受过那么多那么重的伤,你该有多疼啊。她眼睛又开始发红,九里,你遇到我的时候老是受伤,若是我也厉害些,能帮上你,你也不至于这么痛。 乐九里捂着伤口挣扎起身:我没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很厉害很勇敢,我遇见你以前也经常受伤的,这不是你的原因。 杜蘅听到她的话,垂下了脑袋:是啊我都看见了,你身上受过的伤。 乐九里呼吸一滞,她观察着杜蘅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都见到了? 杜蘅点头:我给你换药的时候都见到了。 乐九里脸色一白,声音有些颤抖:没吓到你吧是不是很丑? 杜蘅抬头看她:当然不会,为什么会丑?她搭上九里的手,无意识地摩挲,这是你拼命生活所留下的痕迹,和皮肤上的纹路、骨骼的走向是一样,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乐九里深深望着她,突然道:小姐,我可以亲你吗? 她明亮的眼睛里包含着的全是温柔爱意与对她的渴求,没有一丝侵略占有之意。 杜蘅笑吟吟地看她,九里上前,一点点啄向她的唇。 她吻得又轻又克制,带有重获珍宝的爱惜之感,又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不带任何欲望,只有少女浓烈的青涩|爱意。 杜蘅闭着眼感受来自她的无声情意,幸好,这里和她梦到的世界不一样,她们二人是心意相通的,她是没有失去她的,她们是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的。 片刻后,九里和她缓缓分开,共同换着气。 杜蘅习惯性地想靠住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得老老实实地靠在床边。 九里又想起什么问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你没联系上春月?她不是应该去到了驿站吗? 杜蘅:我试过传信件出去,但这个村子确实像锦新姑娘所说的一样古怪,这里的村民鲜少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少进来这里,村中人似乎都不太欢迎外来的人,见到我都唯恐避之不及,好像见了鬼一样,没人能帮着送出信件去,只能等我们都恢复好了出了这里再联系春月了。 乐九里沉思道:那的确有些奇怪,这般避世的村子确实不多见。 不仅如此,我试着往村子里走过几次,锦新姑娘的家还不算完全在村子内部,而是刚好在村庄门口附近,里面的村民样子也都浑浑噩噩的,看上去在恐惧着什么,白日里出门的人都很少,我观察过,他们对锦新姑娘也是排斥得很。 乐九里有些疑惑:不是说村民只对外村人如此排挤吗?难道锦新姑娘也不是这里人? 杜蘅侧躺在九里身旁,这个我也不清楚,虽说锦新姑娘救了咱们,可她说话的时候不多,不愿意多透露些别的,我也不好追问。 她又想起什么继续道:而且我还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村子好像没有什么小孩。 乐九里沉吟片刻:这个村子不与外来人接触,又没有孩童,那岂不是就快要走向村中无人的情形了? 是啊,所以说太奇怪了,但也可能就是他们的习俗吧,眼下最严重的还是你的伤。 杜蘅对着她的脸,用手摸了摸,又凑上去吧唧一口。 乐九里轻笑了一下:我身体恢复得很快,倒是你身上的伤,要好好上药。 杜蘅拿着她的手把玩,将自己脸放上去,蹭来蹭去,锦新姑娘有洁癖,在我醒来后就不肯亲自动手为你和我上药了,你我的药全是我自己涂的,我自己的后背也够不到,这下你醒来了,就要你为我擦。 她看上去委屈巴巴的,蹙着眉眨着大眼睛看她。 乐九里忍不住笑出来:真是难为你了,等我等了这么久,我既醒来了,定然可以为你上药。 杜蘅闻言又亲了她的手好几下,感叹道:真好,九里,我们还在一起,真好。 杜蘅说着说着平躺着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似乎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她睡颜柔和安静,眉头舒展着,没有一点忧愁。 乐九里侧头看她,用没牵着的另一只手给她盖了被子。 她平日养尊处优着,从来没受过这么多苦,却能为了她做这么多事。 乐九里心中有着止不住的内疚和愧意。 她真的是累坏了,自己一个人咬牙坚持了那么久,还要说不疼。 乐九里亲了亲她的眼尾和耳朵,将她搂住,不再吵她。 第44章 杜蘅打来一盆水, 拿到她们屋中,她手上的布这几日已经拆掉了,基本可以正常活动了。 她拧了把巾帕,将九里的衣服解开。 乐九里脸上带着红晕侧过头去, 这些日子都是杜蘅为她清洁身体和伤口, 虽说已经习惯了, 但还是忍不住感到羞耻。 杜蘅看着她的样子,也没去调侃她,仔细地避开伤口为她擦拭,她褪下九里的裹裤,感受到了她下意识微微合拢的腿。 杜蘅额头上的汗珠也滴落下来, 她拉过一块被角, 将九里身上遮挡住一部分,手中清洁的速度加快,屋内的温度不断升高。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感到尴尬,虽然之前就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可是突然赤诚相见还是让她们没做好心理准备。 杜蘅则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九里现在还是个病人,但想着想着她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九里和她是有些不同的, 九里身体紧绷时, 身上线条会变得明显流畅, 整个人显得结实有力量,不同形态深浅的伤疤盘踞在她身体各处, 腰腹处有两条凹陷向下延伸的线, 正随着她擦拭的动作而微微收紧起伏, 她身前与她相比要小巧一些,暴露在冷气之下微微发颤, 她修长的脖子与清晰的锁骨连接在一起 杜蘅闭了闭眼,为她换好干净的纱布和衣服,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她寻找了个话题,锦新姑娘说,明日就可以给你拆掉纱布了,这样一来你也能下地活动了。 乐九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杜蘅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我才没有这么娇气。她看着九里好起来,打从心里高兴,等你再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就去找春月。 第56章 乐九里微微勾起嘴角:好。说起春月,她又想到青女来,青女她 杜蘅眼神黯淡了些:她她和春月一样,同我自小在府中长大,我没想到她居然会 杜蘅实在想不明白,青女怎么会背叛她?又是有什么样的原因? 乐九里看出她难过,安慰道:自从我们出府后她就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她被人威胁了,或是有什么苦衷? 杜蘅: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心性不坏,与我们之间感情也深厚,她只有前段日子和我母亲回陵安那次离开过我身边,或许就被有心之人利用上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伤害了咱们,尤其是害得你差点性命难保,无论是怎样的理由,我也不会原谅她了。 乐九里握住她的手,你觉得追杀我们的人会是谁?是宫中吗? 杜蘅思量了一番:一开始我也怀疑是宫中的人,但我实在想不到我的性命对宫中来说有何作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想将我带走。如果是宫里的那人完全可以趁我们向母亲父亲商谈之前一道圣旨将我带去宫中,这样岂不是更加轻松。 这人特意挑在我们离开之后动手,对除我以外的人都下了死手,不留活口,如果我真的被他们带走了,那么杜府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到异常,或许只会觉得我去追寻想要的生活去了。 这么复杂的规划,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我有什么与他人不同的地方? 杜蘅想不通,揉了揉太阳穴。 乐九里:那人这次没得手,或许下次还会再来。 乐九里握紧了手,骨节泛白,内心责怪自己无能、没有好的身份,不能给她提供任何保护。 杜蘅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想着什么,九里,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们说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退缩。 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我从小一直做的预知梦,我在很小的时候就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一箭穿心。 乐九里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不会的我们能改变的,对吧?就像你的定亲我们也改变了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她可是书中女主啊,她怎么能死去。 杜蘅温柔一笑:九里,无论能不能改变,我们之间是不会变的,我希望我们能珍惜当下在一起的每个日子。 乐九里颤抖着牢牢将她抱在怀里,死死不放手。 这些天九里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但杜蘅还是不太敢让她多动,她给九里盖好被子,自己走出房门。 锦新因行动不便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屋子待着,偶尔出来看一看晒的药材。 杜蘅好奇地看着院中的东西,思考着锦新是怎么自己生活在这里的。 咚咚咚。 院内的大门被敲响了几声,还没等杜蘅走去开门,门就被一点点推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身上背着一大筐刚摘的药材和野菜。 那人推门后一眼看见了杜蘅的脸,呆在原地。 杜蘅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 那人这才回神,他语气难掩激动地说:我来给锦新姑娘送药,不知姑娘你是? 杜蘅:啊,我路过此处,丢失了钱袋,在锦新姑娘这里借宿一段时间。 杜蘅不熟悉来人,随意编了个谎。 那人笑呵呵地盯着她看:我是赵元,也住在这个村子,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这里?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我姓杜。杜蘅不太愿意与他多说,打算去叫锦新来。 谁知赵元紧跟着她不放,继续追着说:姑娘你定是刚来这里没多久吧,不知道我们村中的状况,现在村子里都不让我们接触外来的人,你若是一个人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锦新姑娘也是,来这里也不久,还看不见东西,我劝她到我那里住,能保护着她一些,但也许是我太过唐突了吧,锦新姑娘没同意,我就想着这样也好,没事过来照顾一下。现在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更加危险了,一定要防着些村里的别人啊。 杜蘅停住要离去的脚步,问道:你是说锦新姑娘也没来这里多久,她不是村子里的人? 赵元点头:是啊,她也就比你早来三四个月吧,她来的时候村子就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本来大家都不想她住进来的,但是郑大娘和云嫂都为她担保,才勉强让她留在这里了,不过大家都不和她来往。 杜蘅若有所思:你说那件事,是指什么事? 一提起这件事,赵元只觉后背凉飕飕的,他小声开口:是啊,其实以前村子不这样的,偶尔有外来的人我们也很欢迎的,只是从半年前起,村子里就就开始闹鬼哩! 啊?真的有鬼?杜蘅不太相信。 是真的啊!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见过,晚上最是恐怖,常常有孩童的尖叫哭喊声,还有人曾亲眼看见过女鬼,真是瘆得慌啊!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了,对外来的人也防范得很,都害怕是女鬼化成人来的。 杜蘅沉吟片刻:那这村里闹鬼,可曾出过人命? 赵元挠挠头:人命倒是没听说,但是最近有些孩童失踪,村子本来孩童就少,这下更是没剩几个了,老人们都说,是山神娘娘动了怒,降下了惩罚,不过我是不信什么鬼神的,我觉得就是有人在吓唬大家。他张着嘴笑道:杜姑娘和锦新姑娘这般漂亮,怎么可能是鬼呢? 杜蘅默不作声后退一步,撞上一个人,她回头一看,是乐九里自己下了床,她看上去还有些虚弱,眼睛正死死盯着赵元看,一脸阴沉。 九里!你怎么出来了,这外面这么凉。杜蘅心疼地给她披上大衣。 赵元看着乐九里的眼神只觉得不寒而栗,心里怀疑不能真的有鬼吧? 他正要胆怯告别之时,锦新用盲杖探着路回来了,他连忙迎上去。 锦新姑娘,你回来了,我给你送来了这个月的药材,还顺便给你带了些山上挖的野菜,这个季节实在太少,你见谅哈。 赵元看上去对锦新殷勤得很,锦新没理她,摸着椅子坐好后才说话,有劳了。她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摸出十几个铜板递给赵元。 杜蘅和乐九里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她们丢失的钱袋吗!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默默闭了嘴。 赵元忙不迭接过,他又从袖口拿出一个布包好的东西,这是你寻的药材,废了我好一番功夫,山上几乎都找遍了才有这一个。他像献宝一样给了锦新。 哦,给你。锦新面无表情地接过,又掏出一些铜钱给他。 哈哈哈,那我今日就先走了,赵元收好钱搓着手,不死心地小声又说一句,锦新姑娘,我说你搬来的事你再考虑 锦新没搭理他的话,拿着盲杖和药材起身。 赵元显得有些尴尬,呵呵一笑,又对着杜蘅摆手,杜姑娘,你们若是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啊。 杜蘅颔首算是回复他了,赵元还想说什么时又看见了乐九里渗人的注视目光,灰溜溜地走了。 听见他走了,锦新又折返回来,敲了敲盲杖对着地面说道:哦对了,这个额外的药材钱你们日后也是要补给我的,暂时就先帮我扫院子作为报答吧。 杜蘅无奈地扶额,该不该说庆幸锦新还给她留了个簪子。 她牵起九里的手,往屋子里去。 乐九里解开杜蘅为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衣,她坐在那里环住杜蘅的腰,将头埋在她肚子上。 她闷声开口: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杜蘅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心里有些发笑,自从她跟她说过那个预知梦后九里就一直表现得没什么安全感,经常久久抱着她不说话。 杜蘅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头发,我也讨厌,我最喜欢九里,我最爱九里。 听见她这么说,九里内心才觉得踏实一些,亲吻着她的肚子和腰,脸在上面蹭个不停。 杜蘅真的很好闻,这里没有香粉给她擦,她身上依旧带着香气。 杜蘅被她弄得有些痒,脸也发热,她享受着九里的亲昵。 不过,那个赵元真的有些奇怪,同样都是村子里的人,为什么只有他敢接触外来的人,而且看上去对锦新姑娘格外在意。 乐九里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或许是对锦新姑娘有所图谋。 杜蘅也比较认同她的说法:嗯,锦新姑娘很聪明,估计她也能知道。 第57章 乐九里不再管她说什么,将她拽坐在自己腿上抱着,杜蘅生怕碰到她伤口,不敢坐实。 杜蘅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忍不住闭上眼贴在她唇上,得到了来自九里如狂风骤雨般的回吻。 第45章 杜蘅给九里喂下了锦新煎好的药, 起身出了房门。 锦新坐在院子中,正摸索着去掏筐里的药材,杜蘅见状上前一起帮忙,她看了眼锦新忍不住问道:我刚刚听闻赵元所说, 这村子里近来就一直闹鬼, 而且许多孩童都失踪了, 村中人都说是山神娘娘降下的神罚,你可有听闻过这些事情? 锦新抓药的动作没停,反问她:我看你倒不像是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你觉得呢? 杜蘅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们是否真的存在, 但我不会感到畏惧害怕。如果真的有鬼,鬼因怨恨而生,那鬼的怨又从何而来?他们的怨与恨与我无关,我自然不会害怕。鬼如果不是由怨恨而生,那死亡是不是就不再可怕,我们都能和死去化为鬼的家人爱人朋友不再分离、和平共处? 如果神存在,那么世间会不会就少了些苦难, 好人有好报, 恶人不敢作祟, 百姓不再饥饿,国与国之间没了战争和平共处, 人人因为都会害怕世上真的有惩罚, 被迫约束自己, 达成祥和美好的愿景? 可是这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没法做到,是不可能存在的。 锦新难得对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你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那些药材,语气有些悲凉:人可要比鬼神复杂危险多了。 悲伤的神情也只存在了一刹那,锦新又恢复了日常毫不在乎的样子,对着杜蘅说: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但是我劝你不要插手村子的事情,你还是快些照顾屋里的那位,尽快离开吧。 杜蘅没出声,但她知道锦新的劝告是对的,她和九里现在都受了伤才好转一些,还有个没解决的追杀,属于自身难保,她们的确不应该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多逗留。 她想了想继续掏着药材,却在竹筐底部摸到了一把小斧头,诶?这不会是赵元落在竹筐里面的吧? 锦新用手摸了摸斧头,啧了一声,扔到了一旁地上,看上去有些烦躁。 这赵元若是发现了自己东西落在这里,恐怕又要回来,锦新看上去十分厌烦与他接触。 杜蘅自告奋勇:我去拿着还给他吧。她顺便去看看村子有没有甜一些的吃食,九里每日喝苦药喝得嘴里发麻,快要没了味觉,胃口也变得不好,整个人瘦了许多。 随便。锦新头也没抬,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杜蘅拿起斧子,正要往外走,乐九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与你一起去。乐九里披着大衣,嘴唇还是有些泛白,她走到杜蘅身边,环绕了一下四周,捡起一把镰刀带在了身上。 她的刀在那时丢了,刀本身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上面有着杜蘅为她亲手缠的布和镶嵌的玉石,她心里是有些不舍的。 杜蘅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又知道她是放心不下自己,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但你伤刚好一些,不要过于勉强自己哦。 嗯,我们走吧。乐九里握住她,往村里走去。 杜蘅曾因好奇往村子里探过几次,不过也没走太远,发现村民们古怪的行为后她就返回了,乐九里倒是醒来后头一次真正观察这个村子。 虽说现在是下午,天还亮得很,但村子人迹稀少,整个村子看上去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偶尔有一两个人的脸从窗户悄悄探出,打量着她们。 杜蘅将她的手牵* 得更牢,念叨着:这个村子的氛围真的很诡异。 一路上,她们都没看见一个孩童。她们走了半天,也没找到赵元的家在哪里,乐九里和她拦住了一个大娘的去路。 大娘看着她们,两只眼睛往外凸着,瞳孔有些发浑,可她紧盯不放的眼神又显得锐利,她嘴唇薄薄的,正微微张开,微微佝偻着身子,眼睛不眨一下。 乐九里缓缓开口:老人家,请问您知道赵元的家在哪里吗? 大娘愣了半天,才啊了两声,用手指向了一间屋子。 乐九里和杜蘅道了声谢,但她的眼睛还是死死盯在杜蘅身上。 乐九里一步三回头地提防着大娘,将杜蘅护在身前。 大娘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喊了起来,四周本就空旷,显得更加渗人。 山神娘娘来了,山神娘娘来了,她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带走 她站在原地又是哭又是笑,看上去神智不清,却也没什么格外的动作。 乐九里带着杜蘅快步离开那里,往赵元的房子走去。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快些还给他就回去吧。杜蘅松了口气。 乐九里刚要敲响房门,屋中里就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那个叫锦新的女人,你还没拿下? 听到锦新的名字,她们都愣了一下,悄悄隐匿身形藏在窗户旁。 应该快了吧,我天天上赶子跟狗一样讨好她,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能捂热了。这是赵元的声音。 杜蘅皱了皱眉,果然这个赵元没揣什么好意。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发怵,这个时候也就你敢接近她吧,你就不怕是女鬼变得? 赵元冷哼一声:女鬼?就算是女鬼我也得把她弄到家,我都快要三十了,还没媳妇,村中女人又少,这样下去我们家就要绝后了!趁我现在好好哄着她,她就不该再端着识趣点,要不等我哪日烦了,直接将她关起来打几顿,再为我生个一儿半女,她就再也没法离开了,到时候她再求我我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嘿嘿,就像我爹那样。 他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今日去她住处,发现又多了两个漂亮女人,其中一个眼神太过吓人,另一个倒是像仙女下凡那般美,我在村子里可从来没见过那样漂亮的女人。 可惜了,但我还是比较专一,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还是锦新看上去更好拿捏一些,眼睛又看不见,日后定要让她为我多生几个大胖儿子哈哈哈哈 另一个人也笑起来:那你可得快点行动了,不过你可悠着点,别真栽在鬼手里了,到时候小命不保哈哈哈。 恐怖的笑声从屋子里不断传来,杜蘅听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她将斧头扔在他家门口,拉着九里一起走了。 这个赵元,真是无耻!杜蘅走到村子外围气冲冲地开口。 乐九里脸色也不太好看:有我在,不会让他对锦新姑娘动手的。 杜蘅琢磨了下:要不我们走的时候把锦新姑娘也带走吧,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乐九里点头:到时候再问问她的意思吧。 杜蘅叹了叹气,眼睛突然扫到一旁的植物,咦?这不是甘蔗吗? 我们带一两个回去吧,这样喝完药就不会苦了。杜蘅眨着眼睛看九里。 乐九里闻言用镰刀劈断了几根,和杜蘅一起拖了回去。 听见杜蘅和九里回来,锦新抬头冲她们的方向望了望。 锦新姑娘,我们回来啦。 锦新微微颔首,在院子里发呆。 杜蘅和九里各自找了个板凳坐下,拔了甘蔗的皮开始嚼嚼嚼。 杜蘅给锦新也递过去一根,知道锦新看不见,她用甘蔗轻轻戳了戳她,锦新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杜蘅嘴里嚼着,话也没闲着,她瞟了眼锦新说道:锦新姑娘,你为何要待在这里啊,这村子氛围奇怪又压抑,人又排外,你行动不便,留在这里很可能被有心之人给惦记上,很是危险啊。 锦新默默啃着,没说话。 杜蘅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锦新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锦新吐了口残渣:没,我来这里就是找人的,找到以后,我就会走。 杜蘅头一次听她开口说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想继续问着是什么人,需不需要帮忙,但还没等她开口,锦新就站起身了。 锦新抖了抖有些掉落在身上的残渣,拿起盲杖,敲打着往屋子里走。 走到一半,她头也没回地对杜蘅她们说:谢了,甘蔗很甜,还有,把地面扫干净。 杜蘅苦哈哈地啄着点头,乐九里看她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和杜蘅一起收拾。 夜晚,杜蘅和乐九里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突然间杜蘅开始难受地哼哼起来。 第58章 乐九里听见她的声音醒来,发现杜蘅眉头紧皱,表情痛苦,看样子又是身处梦中了。 她轻轻拍着杜蘅,不断地抚摸她的头,用帕子为她擦汗。 她抱起杜蘅上半身放到膝上,呼唤着她的名字。 小姐、小姐,阿蘅 杜蘅如岸上的鱼一般痛苦挣扎醒来,她大口喘着气,眼睛不聚焦地看着九里。 乐九里安抚着她的脸颊,亲在她的额头上,杜蘅这才缓过来些。 她看见九里的脸,变得安心起来,将头缩在她的身前。 是又梦见什么了吗?九里的嗓音放得很轻很柔。 嗯,这次我梦到了山神像,我听见好多孩子和女人的哭声周围黑压压的都是人,我脸上戴着面具离着看不清的神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乐九里接收着她的话,思量后开口:那我们要不要提前离开这里?明天就走? 可是,你的伤还不行。 我没事,伤口都愈合了,也能正常行动了,况且春月也等得很久了。 杜蘅心中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互相搂抱着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了幽幽的哭声。 那声音似乎距离她们有一段距离,却又能听得清晰,仔细听还有许多孩童的笑声。 深更半夜,这声音着实奇怪,乐九里下了床往外面看去,远处似乎有几个人家听到动静后也点了蜡烛,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黄光。 看来不少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恐怕这就是村中所说的闹鬼传言。 杜蘅跟在她的身后,也张望着,思索恶作剧的可能。 可那渗人的声音似乎从村子四面八方传来,忽近忽远。 乐九里看了杜蘅一眼,让她待在屋中,她拿起镰刀,将门推开个小缝隙。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月光照下来。 咯吱从锦新屋中也传来了推门声。 锦新敲打着盲杖,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乐九里试探着对她问了一声:锦新姑娘,你可是也听见了声响? 锦新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些动静,随后点头吩咐道:将门窗关好,不要出房门,记住,谁敲门都千万不要开。 她转身回了屋,紧紧关好门不再外出。 乐九里看了眼杜蘅,虽说她们都不相信鬼怪之说,但保险起见还是听从锦新的话。 她将门闭严,让杜蘅坐到床上,自己听着外面的动静。 九里,我觉得,这个村子肯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的梦或许就与这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乐九里点头:嗯,应该是。 杜蘅晃着腿,低头沉思:如果我们明日就走了,这个村子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锦新她又会如何? 乐九里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她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那我们就留下来吧,查清以后再走。 黑夜中,杜蘅亮着眼睛看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多管闲事?明知可能有危险还要继续。 乐九里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她笑着开口:不会,见他人处在危险之中袖手旁观,从来都不是你的作风,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我喜欢的也是。 我尊重欣赏你的做法,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若你有事,我也绝不独活。 杜蘅看着她,笑着笑着就流下一行眼泪,她抱住九里,对她道了声谢。 一夜平安过去,黑暗被晨光驱散,乐九里和杜蘅互相依偎着听了一宿外面的动静,锦新没有再打开过房门,村子也再次恢复了静悄悄的样子。 第46章 乐九里和杜蘅来到院中, 见锦新房门还是紧闭的状态,九里伸手敲了敲房门。 铛铛铛敲门的声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越来越近。 随后是破门而入的声音, 哐当! 一群人举着锄头棍子斧头冲了进来, 个个脸上凶狠恶煞。 乐九里拿着镰刀, 将杜蘅护在身后,对上村民们胆怯又凶恶的表情。 锦新这时也推开了门,依旧拿着盲杖,聆听着嘈杂的声音。 这群村民虽然是装备整齐强行冲进来的,但见到她们几人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后退害怕, 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 能听到些女鬼的字眼。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性,一副三角眼,头发稀少,整个人板着脸,眼尾带着几条皱纹,留着半长的胡子,看上去要比其他人冷静一些, 看他身边人的反应他应该是这些人的首领。 他半眯着眼睛开口了:几位姑娘, 你们应该认得赵元这个人吧。 锦新确认着声音的来源:是, 怎么了。 男人自我介绍了一下,表情严肃: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李良, 昨日晚间的怪异动静, 想必你们也都听见了吧。 锦新微微点头:所以呢?我们当时从未出去,整夜都待在自己屋中。 李良压低眉头, 目光锐利:今早清晨,有人在山神庙中发现了赵元的尸体,昨日在他死前有人看见你屋中那两位姑娘曾在他房门前鬼鬼祟祟。 什么!赵元死了? 杜蘅和九里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免有些惊讶。 虽说赵元这个人渣,死了也没什么,但是她们昨日的行为却成为了嫌疑最大的人,村中人本就排外,这下子更不好洗清嫌疑了。 杜蘅皱了眉解释道:我们的确是去过他家前,但也只是为了还他落在这里的斧头,当时我们将斧头放在他门口后就走了,人都没见,更别提杀了他。 此话一出,人群突然变得寂静,随后又瞬间变得吵闹起来,有几声洪亮尖利的嗓音传来。 果然就是她们!赵元就是从背后被斧头劈死的!天呐,她们就是鬼!快把她们抓起来啊!不!一定是山神娘娘的责罚,赵元死的时候是对着山神像跪着被砍断了脑袋。 妖女、妖女啊!我就说不能让外面的人进来村子,这下好了,好心做事搭上了性命啊。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李良重重咳了几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不多时,周围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他们如饿狼般的眼神紧盯着杜蘅等人,手中器具握得更紧,似乎随时就要动手。 杜蘅脸色一变,杀死赵元的凶器居然就是她们送回的斧头,这样下去更不好解释得清了。 而锦新倒是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在那里等着村民们继续的动作。 杜蘅安抚了下随时准备反击的九里,她对村民们开口:这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杀人要讲究动机,我们才来这里不久,人都没认识几个,又与赵元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何况杀死一个成年男子不是一件易事,能在赵元背后动手,想必会是赵元信任亲近之人,我们昨日才和赵元第一次见面,这也不太可能。更何况你们说,他死在山神庙,我们连村中路线都不熟,更是没听过什么山神庙在哪里。你们捉人问罪,也要有个合理怀疑和证据吧! 似乎是没料到杜蘅说得有理有据,思维清晰,村民一下子没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良也显得有些惊讶。 村民中突然有个男子大喊了一声:你这妖女休要胡说八道,在这里蛊惑人心!不是你们还能是谁,村子里安稳了这么些年,你们一来就出了这种事情,又是闹鬼又是死人,怎么会这么巧! 他这么一说,也有一两个跟着附和起来,在看到乐九里瞪着的眼神后又缩回了脖子。 李良摸着胡须思索着,杜蘅转了转眼又继续开口:或许就是你们之间的人干的呢,趁我们来之后这才找到了时机,痛下毒手,好栽赃给我们外村的人,要知道,能了解一个村子的人都害怕什么,故弄玄虚,那肯定是你们自己的人啊,你们不如想一想,赵元身边有哪些有嫌疑的人,或是有没有厌恶整个村子的人。 杜蘅说完后,大多数村民脸色变得苍白,他们支支吾吾了几下,到底没说出什么话。 李良这时开口了:三言两语就把你们整得无话可说,真是废物!不管如何,这几个女人嫌疑是最大的,把她们抓起来关上几晚,看看是否还闹鬼不就得了。如果不是你们所为,我自会为你们道歉。 几个壮年上前来,就要将她们捉住,乐九里手拿镰刀划过,精准停在其中一人脖子前,那人吓得立马尿了裤子,跪在地上,乐九里牟足了劲儿用力一踹,将他踹到另一个人身上,一起压倒在地上。 第59章 其他几人看了这场面,纷纷不敢动了,犹豫地看着李良。 李良面色奇差,正要继续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哈哈哈哈,真是精彩,村中人人信奉山神,却惧鬼怪,我倒是百思不得其解,如若未做亏心事为何怕鬼找上门啊? 众人齐齐回头往大门方向看去,一道暗紫色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踏到院中,来人身量高挑,有着一张雌雄难辨的脸,一见难忘,周身气质尊贵疏离,使得人不敢靠近,黑色的裘领护在脖周,一头乌发静静垂在身后,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却未达眼底,这人淡淡扫了一眼杜蘅和乐九里的脸,微微抬手,一群护卫鱼贯而入,将这些村民围起。 李良见这阵仗,慌了神,他忙问道:你、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未看他一眼,缓步走到杜蘅身前,看了眼挡在身前的乐九里,勾起唇角,止住步伐。 杜蘅带了几分好奇,回望着这人,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兴趣:在下姜四,一个路过的商人,听闻此处有能解人惑知生前料后事的神仙,特来求见供奉。 他转过身,不成想偶然听见了这一场闹剧,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我想在此处寻求个住所。 锦新啧了一声,求神仙就去山神庙,这里没有位置供你住。 姜四摆弄着手上墨色扳指,浅浅一笑:不急,待天时地利,我自会见。至于位置,我可以自行安排,就在这院子旁搭建最好。 锦新不说话了,也许是被这人的自说自话惊呆了。 李良也没想到事情莫名其妙发展成这样,他犹豫着开口:这位路过的大人,我们村中的事情似乎与你没什么关系吧,可否让这些护卫将我们村子的人放开? 姜四的仆人在院中的座椅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虎皮毯,姜四坐在上面,接过白瓷做的手炉,他缓缓开口:说起这个,既是要抓凶手,怎么能缺少证据呢,不如就让杜姑娘等人自己洗清怀疑吧,你们也可以尽可能的寻找证据,在那之前,这几人就由我保下。 他语气虽然和缓,却是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他摆了摆手,护卫推搡着村民们出了院中,李良也不好再说什么,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院外传来有序配合搭建的声音,姜四的手下还真就快速搭建起屋子来,锦新冷哼一声回了自己屋。 杜蘅看了眼依旧坐在那里的姜四,微微颔首,姜公子,刚才多谢你。杜蘅不清楚为何这人就敢相信她们不是凶手,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她感觉此人身份定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普通,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还是少招惹的好。 姜四起了身,勾起嘴角,不必。他身边的侍女捧上来一把刀,姜四继续开口:我在来的山脚下,捡到一把刀。他单手抽出那把刀,用两指轻轻划过刀身,歪着头瞥了眼杜蘅:但是这刀,太过钝了,与我并不相配,留给你们防身吧。说罢,他将刀扔给侍女,走出了院子,路过杜蘅时对她微微一笑。 乐九里拳头攥紧,眼神盯着离去的姜四,那刀正是她所遗落的那把。 杜蘅接过侍女手中的刀,仔细用帕子擦了擦,用院外人也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觉得这刀钝,这是九里护我们性命所用之刀,只有九里能够与之相配,现下物归原主,皆大欢喜。 杜蘅骄傲地仰起头,像搂着宝贝一般抱住那把刀和九里的手,九里眼中微动轻轻回握住她。 杜蘅敲了敲锦新的门,冲门内喊着:锦新姑娘,我们去调查一下赵元死亡的地点,你自己小心着些。 知道了。屋内传来锦新有些不耐烦发闷的声音。 她转头对九里说道:对了,在那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刚刚村民中有一个人格外眼熟。 嗯,我看见了。乐九里点头。 走,我们先去会会她。杜蘅勾起一抹坏笑,和九里往村子里走。 不多时,在她们绕完差不多整个村子时,终于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女人见到她们冲着自己来,立马扭头往反方向小步跑去。 站住。 女人看着自己前方突然闪现过来的乐九里,擦了擦汗,回过头又看见杜蘅抱着手臂懒洋洋地对着她笑。 她像认命了一般叹口气,老老实实站好,挤出一个笑容。 第47章 乐九里将唐二娘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 带到角落里。 杜蘅叉了叉腰,眯起眼睛盯着唐二娘:唐二娘,我没认错吧,你不是醉云楼的老鸨吗?怎么跑到这个村子里当村民来了? 唐二娘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眼睛滴溜溜转, 她尬笑一声:杜小姐, 乐姑娘,真是巧了,咱们又见面了,您叫我云嫂就行,在这里大家都这么喊我。我是醉云楼的老鸨没错, 但醉云楼不是没了吗, 我就回我从小住的村子里了,没想到你们也来了哈哈,这么有缘。 杜蘅撇了撇嘴:那还真是巧啊,你在醉云楼的时候就有凶案发生,现在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又发生了命案,我问你, 你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唐云有些心虚地移了眼:当然没有啊, 天地良心, 我可不敢害人的,醉云楼那时候的凶手不是抓到了吗, 这个赵元的死我就更不了解了啊。 杜蘅冷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她接着问道:醉云楼里的那些女子, 她们都去了哪儿? 唐云道:我自然是都还了她们自由。 杜蘅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你能这么好心?金盆洗手啦? 唐云抿了抿唇, 轻咳了一下:真的,这个保真, 我虽爱钱,但可不想搭上性命。 杜蘅又问道:你真是这个村子的人?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村子为何这么古怪?闹鬼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云想了想:这个嘛,闹鬼的事情也就是这半年来才开始的,我也不太清楚,村子有很多人都说看见过鬼影,有时候是孩童的身影,有时候是断了腿的女鬼,说的不像假的,夜里也常有怪动静。 至于这个村子嘛,这个村子地处偏僻,世代靠山为生,此山名叫墨山,村子的名字也是因山而取,这座大山物资充盈,野菜野果野物都靠从山中获取。时间久了,村民为了感激墨山的馈赠,在山中立了个神龛,供奉着山神娘娘,村中世代流传着山神的传说。她说话间,眼睛看向了村子上方高耸的山。 我儿时那会儿,那时的村长还是个刚刚上任的小姑娘,她便自称曾亲眼见到过山神娘娘。对于村中大部分人来说,山神的故事只是一个很旧的传闻,没有几个人真正相信,更别说去供奉了。 村长说她儿时有一次在山中迷路,就是被山神所救,所以她当上村长后,便开始着手兴修山神庙,组织村民祭祀山神,将山神娘娘的传说记载在墨村村志中,只为了后代不会遗忘山神的恩泽。 杜蘅的目光也不禁随着她的话语看向远处的山,她问道:那他们所说的山神发怒降下责罚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云目光幽幽:据说是很多年前,墨村爆发了一次旱灾,整整一年的作物颗粒无收,山中又起了一场火,植物大多坏死,野菜野果寥寥无几,野兽也几近灭绝,还面临了大雪和雪崩,将村子与外界的通路阻隔,村中人彻底困在了这里。 我那时恰好随着父母去城中赶集,躲过了这一劫,等能够回来的时候,发现村中只有部分人熬过了这一次劫难。我父母问起,他们只说是山神娘娘降下了恩泽,保佑墨村的子子孙孙。可奇怪的是,即便他们这么说,可信仰山神的人反倒越来越少,大家几乎都闭口不谈这场灾难,也对我们家的人越来越疏离,再之后,我家中人就带我离开了这里,去城中讨生活了。 我这次回来后,也只有一些老人还能认出我来,同意我留在村中,而其他人我已经都没有印象了,他们同样不认识我,也没人愿意跟我讲这些年这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年里,孩童不断失踪,已经没剩下几个了,老一辈的人就都说是因为现在的人都不信奉山神,山神娘娘发怒,对村子降下了责罚,要村中后代灭绝。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已经知道了,村子开始闹鬼,他们一部人觉得是山神所为,一部分人则认为是真鬼魂,所以开始排斥外来的人。 杜蘅抱着手臂,思考着这些话语,她点了点头,示意九里将唐云松绑。 唐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堆上笑容:我知道的这回我可都说完喽,你们可不要怀疑我了。 杜蘅无奈地瞥了眼她:姑且相信你的话,你可知山神庙的位置,带我们过去看看。 第60章 唐云把头垂得低低的,唉声叹气地为她们带着路。 她们踏上由台阶铺成的弯弯曲曲的路,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和混乱的脚印,看上去许久没人打扫了。 乐九里扶着杜蘅,小心地往上爬。 走了许久,她们终于窥见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口快要被积雪掩埋,杜蘅仔细一看,那洞口处似乎有轻微扫动清理过的痕迹,但是只有一人能通过的大小。 唐云在门口止了步,她小心地往洞口里瞥了一眼,对杜蘅说:这里就是山神庙了,我、我就不进去了,今早里面刚发现尸体,我怕看了夜里做噩梦。 撂下话,唐云就往山下跑,乐九里看了眼杜蘅的表情,杜蘅则摆了摆手随她去了。 乐九里担心可能有诈,她让杜蘅等在外面,自己先进去探探情况,不一会儿,她又从洞口探出个头来,里面貌似一切正常。 杜蘅也跟着进了里面,她抬头打量着里面的布置。 这里原先应该是个天然生成的小山洞,后来被墨村的村民改造、扩大,打造成了一座神庙,洞中石壁边缘处还有细小的水流从中渗出来,汇聚成了一块低洼,又从石洞的缝隙中往山下流去。 墙壁上有许多人工开凿的痕迹,刻有一些壁画。壁画上的神女应该就是村民们所说的山神,石洞内部摆放着大概三人高的石像,神像的女子闭目微笑,给人一种神圣平和的感觉。 不过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扫,神像上已经结了些许蛛网,跪拜所用的蒲团也已经破烂肮脏,供奉的台面上空空如也,但是杜蘅注意到台面上被擦拭过,与周围厚厚的积灰形成对比。 此刻,其中一个蒲团上跪着一人,正是死去的赵元,他身上被村民们盖上了一层白布,已经被九里所掀开。 因为洞中寒冷,所以赵元的尸体还算没有散发特别大的异味,但也不怎么好闻,杜蘅捂住鼻子上前查看。 她发现赵元死前的表情尤为惊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双眼突出,嘴巴大张,整个脸因恐惧而扭曲。 而他的姿势更为奇怪,他跪在蒲团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上半身伏得极低,额头挨在地面,似乎曾多次重重地磕在地上,地面和他破损的额头都有血迹。 他的致命伤应该是在脖子处,看痕迹应该是有人从身后砍向他的脖子,后脖处有深浅不一的砍痕,多次的砍伤使得赵元的脖子断开了一半,虚虚地靠着另一半骨头和筋肉勉强连在身体上。他身边还有着几个孩童大小的血手印。 场面有些血腥,杜蘅忍不住作呕一声,但是这里没有仵作,只能靠她和九里来看。 乐九里拍了拍她的后背,扶她站远一些,乐九里注意到赵元的腿,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小姐,他的腿,貌似被人钉在了这里。乐九里试着挪动一下赵元的尸体,却发现他的腿纹丝不动,经过九里这么一动,赵元那断了一半的脑袋也跟着晃动几下。 难怪那些村民没有将赵元抬下山,原来是因为赵元的腿被钉在蒲团和石头里了,若是想将他运下去,就得再次砍掉他的腿,谁也不愿意自己去做这件事。 杜蘅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微微皱了眉:这赵元的姿势,看上去颇为奇怪,不像是日常拜神所用的姿势。 他的姿势,是向神明请罪的姿势。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杜蘅和乐九里警惕地看向来人的方向,发现一名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慢慢地从洞口出现。 她们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当时她们寻找赵元家时问路的那个奇怪大娘。 请问您是?杜蘅开口问道。 我姓郑。郑玥枫迈着缓慢的步伐往神像而去,她用她浑浊的眼球敬畏地看着山神像,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您刚刚说请罪? 敬重生命,爱护山中一草一木,保持善心她顿了顿,这是山神庙建立的初心。 郑玥枫眼睛有些许湿润,看着山神娘娘的笑颜,山神娘娘护佑墨村子民,如有违背,则跪立伏身向神明请罪,献上一切,永远留在庙中。 杜蘅张了张口,尽量委婉地说:你的意思是,是山神对赵元降下的责罚?因为他违背了身为墨村村民的初心?可怎么看,他都是被人砍死的,与山神无关。 不,郑玥枫语气坚定,我见过的,山神娘娘,我的确见过她的存在。 她状态似乎有些癫狂,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起来:是山神娘娘,她来了,她来了!她会带走背信弃义的人,即使失去了供奉,她也会再次降临在这里!将犯下过错的人,通通带走! 对不起,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山神娘娘呜呜郑玥枫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她对着杜蘅,眼睛发直,不断地喊山神娘娘,又想伸出手去触碰杜蘅。 杜蘅吓了一跳,被九里拉着躲到一边,继续观察着郑玥枫的动向。 够了!又是一道声音传来,李良出现在洞口,他怒瞪着眉毛,冲郑玥枫喊道:你又胡乱说些什么呢?赶快回自己家中去! 看见李良那张脸,郑玥枫似乎一怔,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变得有些畏惧,她冷静下来了一些,回头看了眼山神像,离去了。 李良面色不善地看了眼山神像,将目光放到杜蘅九里的身上,她早些年死了几个孩子和丈夫,变得疯疯癫癫的,每日靠着信奉山神这点信念活着,不用太在意她的话。 他指的是郑玥枫。 李良显得有些不耐烦:既是要证明人不是你们所杀,就专心找证据,少与我们村中人往来,晦气!他冷哼一声转头往外走去。 一块小木条飞快掠过空中砸在李良的后脑袋上,传来啪的一声清脆声音。李良大惊失色地捂住自己发量稀少的后脑勺,吓得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乐九里拍了拍手中的木屑,心想这个木条果然是时间太久了,他居然都没被砸晕过去,还是少了些威力啊。 杜蘅往前探着身子,做了一个鬼脸,对着李良不屑地骂道:你个死秃驴!你才晦气得很! 第48章 杜蘅话音刚落, 山洞里突然响起一阵孩童笑声,在空荡的神庙中回荡着。 随之而起的还有一阵急风,吹得令人生寒。 李良脸色变得惨白,吓着爬走了。 神庙中的怪异现象让杜蘅她们不知所措, 乐九里在神庙中观察一圈, 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传出的。 眼下没有了其他线索,她们只得下了山。 往下走的时候,杜蘅和九里梳理着得到的线索。 杜蘅:神罚向神请罪,虽说这个事件弄得神神秘秘的,但赵元的死可以肯定就是人为所致。凶手利用村民的信仰下手, 对赵元这个有罪之人仿照神明做下处罚, 引得人心惶恐。如果不是极端信徒,这么做倒像是借着村中信仰而复仇。 乐九里:复仇赵元死前的表情也像是受惊恐惧所致,他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在身后被砍时都吓得原地不动不回* 头。 杜蘅抱了抱手臂,犯人在赵元身后下手,是他没有防备的人。 乐九里:这么说凶手可能是他极为信任、亲近之人。类似亲人、朋友。 杜蘅点着头沉吟道:嗯,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 或许凶手是赵元根本不当回事之人, 他认为凶手没有作案能力, 就自然不会设防。不过,还是前一种可能性最大一些。 杜蘅:我们昨日听赵元说话时, 他身边不是还有个人在吗, 我们可以去查一查那个人。 乐九里赞同着她的话。 杜蘅又轻轻皱起眉头:但我感觉这个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村子的人都颇为奇怪和团结。村长本人也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我觉得和唐云所说的那件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有着关联。 可惜我们问不到当年的知情者, 村民们也不可能告诉我们当年那场灾难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挺过去的。 乐九里想了想:如果没人能说,那么会不会有记载呢? 杜蘅突然想到唐云的那番话,眼前一亮:对啊!听唐云所说,上一任村长曾写过关于山神的村志,或许里面也会记录其他内容也说不定! 村志应该会放在历代村长那里,只是李良那人应该不会让我们轻易接近他家中,我们应该再找个机会偷偷查找。现在暂时去找有可能杀害赵元的人。 乐九里和杜蘅往村中走去,她们先是去找了唐云,询问了赵元平时在村中关系密切的人,然后来到了她给的位置前。 第61章 乐九里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杜蘅说明了来意,请问这里是王铁柱家吗? 老妇人上下看了一眼她们,点了点头,让她们进到了屋中。 屋内还有个老头,看样子她们应该是王铁柱的家人。 杜蘅观察着这俩人,他们似乎对她们的到来有些忌惮,却又不好开口,远远地坐在一旁打量。 杜蘅转了转眼,带着笑容问:二位老人家,昨夜晚间,王铁柱他在家中吗? 妇人拘谨地开口:在的、在的,我们都在屋中,不曾出门。 杜蘅问道:听闻王铁柱一直和赵元关系亲近,王铁柱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赵元是个什么样的人? 妇人摇头,只说不清楚。 杜蘅单手撑着下巴:都说这男子之间喜欢暗自攀比忮忌,听闻这赵元前些日子刚刚失去了双亲,继承了一大笔钱财,为人傲气了不少,王铁柱看着眼红,背地里可没少和别人讲赵元的坏话,还说赵元被女鬼迷了心窍,小命恐怕不保。这些都是他跟别人讲的原话。 你们说,他会不会在忮忌下,咔嚓杀了赵元呢?杜蘅用手比了个砍断脑袋的手势。 两个老人脸色一变,有些发抖。 藏在屋内的王铁柱冲了出来,对杜蘅大喊:你胡说些什么!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吓唬我父母。 杜蘅两手随意摊开,还不是因为你躲着不敢出来,你心虚什么? 她们在敲门进来前就爬到墙头上看了眼里面的情况,那王铁柱躲在自己房间不知害怕着什么,瑟瑟发抖。 我、我,王铁柱脸色难看,支支吾吾的,你们这两个身份不明的妖女,凭什么怀疑我!我还说人是你们杀的呢! 杜蘅镇定自若,站起身来巡视一圈,转身向王铁柱问道:我们想借用一下斧子,能麻烦你去拿来吗? 王铁柱闻言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冷汗,他手攥紧拳头,脸一阵阵发青。 怎么?是不想去吗?还是没有啊?杜蘅冷眼看着他。 王铁柱吓得连连后退,身子贴在墙上。 半个时辰前,杜蘅和九里刚要抬步往王铁柱家中去时,杜蘅突然改了方向。 怎么了?阿蘅。乐九里不明所以地发问。 我们还是先去赵元的家中调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线索。杜蘅思索着说道。 她们到了赵元家中,他家门口和昨日一样没有变化,她们走进小院中,观察着周围。 她们昨日扔到赵元家门口的斧头已经归到原有的位置,摆放在柴火旁边。 她们一起进到屋子里,分头寻找着有用的东西。 杜蘅翻找着床铺,摸到了一本书,赵元家中摆放的都是些寻常用品,只有一本格格不入的书藏在枕头下。 杜蘅翻看着念出了声:赵,都是些姓赵的人名,这应该是他们家中的族谱吧。我看看,如果是族谱的话应该是按照辈分排的,赵元有了!在最后这页,咦? 乐九里停下翻找的动作:可是有什么发现? 杜蘅盯着那族谱,纳闷道:这赵元同辈的一栏里,还有个名字,且排在他之后,他难道有妹妹或是弟弟吗?为何没听说? 乐九里也凑过去看,唐云只说他父母过世,并未提及他的妹妹弟弟,会不会与村中孩童失踪有关? 杜蘅缓缓点头:或许吧,我们先记下来,等见到唐云再问问。 她合上书的时候,突然从封皮处露出一块纸角,杜蘅带着疑惑用手将那纸抽出,问了句: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杜蘅摊开纸,上面写着一个人名,后面标了一个贰字。 乐九里:这个名字,和刚刚排在赵元后面的那个人名一样。 杜蘅思考良久,也没想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她将纸条收好,放在袖中。 先继续找找其他地方吧。 她和九里继续翻找着,杜蘅恨不得趴在地上去看每个地方细节,她将脸贴在地上,眼睛往床下扫去。 床下还真让她看见了东西,又是一把斧头躺在里面,杜蘅伸手拿了出来。 她费劲巴力地爬起身来,抖了抖灰尘,转身向九里看去。九里那头似乎也有了发现,正对着柜子查看。 杜蘅拿起斧子走了过去,我找到了这个,这个看样子可不是赵元家中的那把斧子。 乐九里看了眼杜蘅蹭花的脸,忍俊不禁,她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却越抹越脏,她又拿出怀中的帕子为她擦拭干净。 杜蘅嘿嘿一笑,又用帕子给九里脏了的手也擦干净。 乐九里看着她眼中温柔,为她指了指柜子,昨夜赵元家中,恐怕是进贼了。 杜蘅视线看过去,柜子里被翻得很乱,有个带锁的木盒也已经被砍烂,里面空空如也。 她用手中那把斧头试着对比了一下木盒上的痕迹,发现差不多能吻合。 杜蘅:唐云说,赵元继承到了他过世的双亲一笔钱财,由于他太过招摇,村中人尽皆知,看样子这笔钱原本应该就是存放在这里的,被昨夜闯进来的人带走了。 乐九里:可凶手如果是为了钱财,为何大费周章又将赵元弄到山神庙中,钉在那里死后都无法抬走,充满了恨意。 杜蘅轻咬着指节:会不会拿走钱只是为了试图混淆杀人动机?但凶手将尸体弄得明目张胆,人心惶惶,造成人们慌乱好像才是目的,混淆这一举动又没有什么必要。 她们都陷入了沉思。 不管了,先去试探下王铁柱看看,看看能不能骗出几句话来。 她们又翻找了一会儿,确认再无东西后去往了王铁柱家中。 看着王铁柱一家害怕的样子,杜蘅心中更增添了一些把握。 她眼睛盯着王铁柱,乐九里拿出藏在腰间的斧头,声音冰冷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王铁柱看着那把熟悉的斧头,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一旁的两个老人也瑟瑟发抖。 杜蘅环着手臂,调侃道:你们怕什么啊?不是说你昨晚没有出门吗? 王铁柱眼神不敢看她们:兴许是兴许是昨日我去赵元家做客时落下的 哦,这样啊。杜蘅似乎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原来你们村中做客还有提上斧头前去的习俗啊! 王铁柱不语,内心似乎做着斗争,想了想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杜蘅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道:说来也巧,昨日杀害赵元的凶手盗走了他家中的财物,赵元在自己书中藏了字条,说是他在那些钱财中涂了标记,在特定的光照下就能显形。我们刚刚将这事告知了村长,要彻底搜查每家的钱财,谁家中有赵元留下的印记,谁就是凶手,即刻可以处死。 乐九里将刀快速抽出,光影闪在王铁柱脸上,对杜蘅低声道:我去他屋中搜查一下。 王铁柱这回真是吓破了胆,双手要去拽乐九里的鞋靴,被她一脚踢开,我没有啊!我没杀他啊!冤枉啊!我真的没杀他! 乐九里举起刀,眼睛往下俯视着王铁柱,语气带了威压:事到如今,还想撒谎,找死!说完,手中的刀对着王铁柱重重劈了下去。 啊!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昨夜是去了他家没错!但我真的没杀人!王铁柱惨叫着,一旁的两个老人也身形不稳地跌在地上求饶。 乐九里的刀在距他半寸时倏地停下,她转头看了眼杜蘅。 杜蘅冲她笑笑,又看向地上的王铁柱:这么说,你昨夜确实去了赵元家中,偷了他的钱财,但是却没杀了他的人,而今早他又恰好被发现死在山神庙中? 第49章 王铁柱跪在地上流着眼泪求饶:是、是,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杀他。 杜蘅坐在了椅子上,从容自若地瞥了他一下:详细说说。 王铁柱道:这段时间村中都有闹鬼的传闻,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 赵元他得了自己父母的钱财, 到处跟人炫耀, 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心中就有些气不过。昨日他又跟我说快要将锦新姑娘骗到手了,我真是不服他命好,什么都有了,明明一开始我们家境都是差不多的, 凭什么他现在这般嘚瑟, 拿我当狗看? 杜蘅眯了眯眼:所以你就动了杀心? 没有!王铁柱神情激动,我只是想将他的钱偷来,这样他就没了向我炫耀的资本!昨晚村里又有了鬼动静,我想着这个时候大家肯定不会出门,没人能发现我的踪迹,我带了防身的斧头和能放倒一头牛的迷药出了门,往赵元家中去。我知道他平日一睡着就雷打不动, 但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先从窗口吹了迷烟进去, 进去后我还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蒙在被子里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着应该是成了, 就去了他家唯一能放贵重物品的柜子处。 第62章 果不其然, 那里面藏着带锁的盒子,我用斧子劈开, 拿走了里面的银子。 杜蘅来了兴趣:你亲眼看见他当时还在床上?他那时还活着吗? 王铁柱:我我没看见他的脸,只有背影,当时只顾着找钱,可等我将银子藏在身上后,就听见了背后传来声响。 本来夜里就有孩童的声音,瘆得慌,我只想快点拿完就走,但是我身后的声响离我非常近,我吓得不敢动,鼓起勇气回头后发现床上没了赵元的身影。我太害怕了,我觉得他是发现我了,我手中的斧头也在那时掉在了地上。 我开始到处喊赵元的名字,求他原谅我这一次,但等了半天他又迟迟没有出现,我心中觉得怪异,抬头一看,窗外立着一个断了腿的女鬼! 杜蘅追问他:那女鬼长什么样子? 王铁柱吓得闭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回忆,她很长的头发,看不清脸,身上全是血,没了一只腿太恐怖了,原来真的有女鬼 杜蘅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没追出去看看到底是人是鬼?万一是人扮的呢? 王铁柱:我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后就有两只小手抓住了我的腿,我一回头,又是一张鬼童的脸,然后无数只孩童的手从阴影中伸了出来,血手印朝着我来我感觉天旋地转的,泡在了血水中,我再看身上拿到的钱财都变成了纸钱,长长的头发缠绕在我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我倒在地上看向房顶,有无数个眼球黏在上面眨动 杜蘅越听越不对劲,刚想问他这些都是他亲眼看见的吗,就注意到了王铁柱父母的异常。 王铁柱双亲听完他说的话都止不住地惊恐,他的母亲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果然是报应回来了来找我们了 杜蘅敏锐地捕捉到报应二字,王铁柱父亲虽也一副恐惧的神色,但听见她所言还是用力怼了一下她。 他们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王铁柱还处在自己的回忆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躺在村子正中央,我匆忙跑回了家,回来才发现偷来的钱还在自己怀中,而且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模样。我不敢再回去一趟,就胡乱塞在家里。 没想到,今天早上就听到了赵元的死讯传来但我真的没有杀他,肯定是那些鬼,是他们杀的 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起了身,即便这样,你的嫌疑也还是不能洗脱,在没有找到真正凶手之前,你还是最可疑的人。 走吧,九里。 王铁柱在她们身后崩溃大喊:是鬼啊!鬼才是杀害他的凶手! 出了门后,乐九里看向杜蘅:他说的是否是真的? 杜蘅想了想:他说的真不真我不确定,但是他落下的那把斧头应该不是杀害赵元的那把,他那把斧头上面干干净净没有血迹,看样子也要比赵元脖子上的印记更宽。 至于鬼我倒是真有些好奇了,这么多人都说曾看见过鬼的身影,如果是人扮得鬼,总得有破绽吧,居然这么多次都做到滴水不漏,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确认鬼的真实身份。 乐九里沉思了一会儿:如果是人扮的,那据王铁柱的回忆所说,应该会是多人一起作案。 杜蘅歪了歪头:那这点就更奇怪了,上哪儿能找到这么多人一起配合演一出鬼戏,还不能漏破绽,平日里还要藏在村中正常生活。他说见到那么多孩童的手臂,就算是扮鬼村中也得有能扮的孩童啊,这个村子可以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乐九里也摸着下巴:会不会就是王铁柱瞎说的,其实根本没有看见鬼? 杜蘅和她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叹气。 杜蘅:先暂且按照有人假扮鬼来推理吧,好多人都提到曾看到过断腿的女鬼,那么凶手是不是能基本确定有一位女性呢,我们多留意一下村中的女子。 还有,刚刚王铁柱母亲说了一句报应,我有种感觉,她说的事情一定与村子多年前的那件事有关,或许弄清楚当年的事情也就能找到造成村中怪事的人了。 嗯。乐九里看了眼不远处的房屋,那里应该就是李良的住处,我们去打探一下? 走吧。杜蘅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捏玩。 乐九里敲开门后,门缝里露出一双探究的眼睛,见到敲门的人是她们,门后的人就要快速关好门。 乐九里及时将刀鞘别在门缝中,让门无法关上,她稍微一用力,就将门大敞开,里面站着一个尖脸女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们。 杜蘅尽量让她们看上去和善一些,笑了笑:打扰了,这里是村长家中吧? 女人迟疑地点点头,拿着扫把做出防备之态,他不在家,你们过些时候再来吧。 杜蘅心觉这正是一个探查的好时机,笑意更甚:敢问你是? 女人表情没有丝毫松懈:我是罗筱竹,和李良是夫妻。 那太好了,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罗筱竹显得有些疑惑:找我? 杜蘅只是信口胡诌,她快速打量着罗筱竹身上的衣物首饰打扮,又往院中窥探一番。 她眼睛一转,回答道:对,就是找你,我之前偶然见到你,见你衣着用料极为讲究,花纹颜色也搭配得用心,就连首饰妆容也是按照服装所搭配,没想到这深山之中也有如此有品味之人,我非常想与你探讨结识一番。 乐九里神色复杂地看了杜蘅一眼,眼睛微微睁大,心中不免佩服杜蘅胡说八道的本事。 这罗筱竹虽然打扮的比村中其他人要精致,但穿得过于花哨,大量不同的复杂元素堆砌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突兀。 她心中有些担心,这样真的能顺利混进罗筱竹家中吗? 罗筱竹微微一顿,认真从上到下打量着杜蘅,她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却是藏不住的欣喜:没想到,你们穿的这般穷酸,也会懂得欣赏这些。 罗筱竹似乎真的有些放松下来,轻轻甩动着自己衣裙,给她们让开了道路。 杜蘅不在乎地笑笑:当然当然,我们来这里前曾一起去过京城经商,这京中的女子品味最是挑剔,我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最为盛行,受到最多人追捧,您这样的搭配若是出现在京中,那必须引起轩然大波,带动其他女子的眼光啊! 罗筱竹听她这么一说,更加难掩喜悦:那这么说,京中流行什么衣服妆面,你都了解? 杜蘅:那是自然,若罗娘子不嫌弃,我可以为你演示一二。 罗筱竹眼神乱飘,斟酌了一番还是为她们倒了茶。 杜蘅拿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对着太阳光下看来看去,赞叹道:这个瓷杯的打造工艺真是不凡,上面的冰裂纹路好生漂亮,却滴水不漏。她又用手指敲击两下瓷杯,声音也清脆,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她神神秘秘地继续说,听说啊,常年用此物饮水,可以延年益寿! 罗筱竹看上去更加傲然:这是我和李良去城中时带回来的,价格可不便宜!你倒是识货。 杜蘅笑着摆摆手,她突然神情一变,指着罗筱竹的脸频频摇头。 罗筱竹见她表情突变,也有些发懵,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杜蘅叹着气:哎,罗娘子面容动人,只可惜 可惜什么?罗筱竹看上去慌乱得很,表情有些不耐烦。 可惜这个妆容,差了点意思,罗娘子不如拿胭脂水粉出来,我帮你改动改动。 罗筱竹思量了一下:那不如你和我去屋中吧,正好化妆的东西也放在屋里。 杜蘅摇摇头:罗娘子有所不知,这日光之下,其实才是最好调整妆面的,屋内到底昏暗,不如在此处效果好啊! 罗筱竹半信半疑地去拿了东西出来,背对着房门口而坐,杜蘅坐到她对面开始为她改妆,一边手不停,一边嘴里振振有词。 杜蘅快速抬眼给了九里一个眼神,乐九里心领神会,趁罗筱竹没注意她这边悄悄潜入到屋子里翻找。 第50章 村长家的院子算是村里最大的一家, 乐九里率先去了罗筱竹和李良的卧房,轻手轻脚地翻找。 杜蘅能为她争取到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快速调查可疑的地方,还要确保不留痕迹不被怀疑。 第63章 杜蘅在外面讲得投入, 罗筱竹几次想要回身去看都被杜蘅一下子捧住脸定在那里, 罗筱竹被她夸和讲得晕晕乎乎。 乐九里在卧室一无所获, 只翻找到了许多钱财珠宝,她又悄声地来到院中,往书房方向去。 杜蘅快速移了一下目光,又大声地和罗筱竹谈论起京中不存在的八卦,她将自己读过的话本子加工一下讲给罗筱竹听, 罗筱竹果然感兴趣, 听得津津有味。 乐九里擦了把汗进到书房中快速翻找,一本空白封面的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翻开发现里面记录着许多人名,有些看上去是很明显的孩童乳名,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在赵元家中翻到的那本族谱上记录的不知身份的名字,乐九里翻看着这本子,上面大约记录着十余个名字, 后面都统一地标注着壹。 来不及细想这些含义, 乐九里尽量地记住这些内容, 继续寻找着。 书房再没有东西,她来到院中, 看见杜蘅正眉飞色舞地开口。 听闻江南有种水果, 食之能丰胸 罗筱竹瞪大了眼睛:真有此物?叫什么? 乐九里脚步一顿, 又去往柴房。 她避开厚厚的灰尘,小心地翻找着, 她余光一扫,突然发现一块比其他处要稍许干净的地方,她上前探去,果然找到了一本写着《墨村村志》四个字的书。 她有些激动地翻开,书中开头大致讲解了一些墨村名字的由来和发展,又提到了墨山关于山神娘娘的信仰文化。这些与唐云所说差不多,她快速扫过。 终于在一页,她看见了上一任村长的名字和留下的记录,上一任村长名叫李筝,是墨村历代唯一的一个女村长。 李筝工整的字迹写着:今日,我终于如愿当上了这个村子的村长,尽管还有质疑的声音,但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我会带领着村民和山神一起让村子变得更加繁荣、宜居,我会为了墨村生,为了墨村死 村中其他人都快要忘记了山神娘娘的存在,但我一直坚信娘娘在默默守护着墨村,我必须让村中的人记住他们的信仰,没有娘娘就没有如今的我们。补充:我真的有幸见过娘娘的面容,山神娘娘是真实存在的!末尾补充的话语被李筝在下面划了一条横线,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李筝对村子与山神的热爱和责任感,尽管有些地方还是会流露出少女的单纯可爱之态。 乐九里往后看去,记录的都是些李筝的所作作为和山神传达给村民的宗旨。李筝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觉得墨村地处偏僻,又靠墨山为生,山中的资源总是有限的,人口越来越多,那么山的负担也就越重。 她开始想方设法将村外的商人吸引过来,利用山中茂密的树林来制作木工或是手工艺品,她教着村民们识别、采集山中的野菜药材,减少打猎野物不会赶尽杀绝,同时也播种、开拓土壤。她自己也不断地接触商人讨价还价来确保村庄赚取最大的利润。她同时还组织村民们定期巡山,保护维护这个村子的命脉。 一开始村民们都不太理解她在折腾什么,但慢慢地有人开始加入她支持她,村子在她的带领下确实越来越繁荣,赚到的钱也大大改善了村民们的生活,李筝还修建了学堂,鼓励村中的孩童们都能读书写字。 乐九里读着短短几页字,脑中便浮现出一个聪慧又坚韧有担当的女子形象,她仿佛也能感受到当年村子是多么欣欣向荣,她快速往下看去,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又过了几年,李筝越发满意现在村庄的发展,可同时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村民不安于现状。 李筝写道:我原本想着在这样的生活下,村子发展村民幸福,但没注意到村中有人私自大量采集山中的资源,偷偷拿到城中以低价售卖,私自匿下。 我感到十分不解和愤怒,明明大家可以一起富裕,为什么要伤害墨山资源只为多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山神娘娘恐怕也会气愤我没有守护好墨山,于是我决定将私自贩卖的几人赶出村庄,以示惩罚。 接下来的字迹变得有些慌乱,像是急急忙忙写下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那几个疯子为了报复我们偷偷潜入山中放了把大火,大火烧了五天五夜,什么都没有了,土壤也坏了根基这下不仅没了经济来源,食物来源也没了,我该怎么办墨村该怎么办 透过字迹也能感受到李筝的绝望,乐九里眼睛微垂,手不自觉地握紧。 这之后又下了好大一场雪,村民来报说村口处唯一的道路也被雪崩堵死,这一定是山神娘娘在惩罚我吧 不知是第几日了村中最后的储粮也没有了,村民和我都快要挺不住了,我能听见外面呼唤我的声音和哭喊声,难道墨村在我这一任就要彻底消失了么 我又去求山神娘娘了,村民们骂我愚蠢,都什么时候了还相信这个,他们说当初就不该让女人来当村长,他们从前对我的尊敬消失了,变得怨恨我一点也不怪他们,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山神娘娘会保佑我们 山神娘娘告诉了我解决的办法,我知道的,娘娘不会放弃我们 村志到这里空余了几张纸,有被撕掉的痕迹,李筝的字迹也越来越扭曲,似乎和她的精神状态一样。 乐九里看着空出的地方陷入了沉思,山神娘娘本就不可能存在,更别说会给她什么办法,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了几页后,李筝的字迹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只是记录的东西变得莫名其妙: 郑家、王家、赵家、邓家、罗家、钟家,张家、唐家、孙家、何家看样子都是些村里的人家,只不过有的被横向划掉,有的打了个勾,只有一个钟家十分特别,在上面被画了一个圈。 乐九里快速地记在脑子中,继续看。 这下村民的眼神又变得敬畏起来了,我告诉他们,有山神保佑,墨村子民都不会有事 又过了半个月,道路被凿开了,我们成功活下来了,墨村保住了 但我常常能看见山神娘娘的眼睛,她在盯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失望的眼神呢?明明我做的很好,我按照你所说的去做了,墨村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我在城外捡到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看上去很可怜,我将他带回来,给他起名叫良,希望他善良纯粹。 我病得重了,恐怕没多少时日了,山神娘娘,请让我死后去侍奉您左右吧 李筝的字迹到这里结束了,此后再也没有记录,这本村志似乎被人遗忘,乐九里心中发闷,几页的字是李筝的一生,由志向远大充满抱负的少女到无能为力地绝望死去,她不知道这期间缺少的字迹里发生了什么,她合上书原封不动地放好回到院中。 这边杜蘅已经拖到不能再拖,见九里出来向她示意,她才松了一口气,看九里的表情应该是找到了什么,她微笑着松开了罗筱竹的头,好了,完成! 罗筱竹迫不及待地赶回自己屋中照镜子,同时也看了眼房间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才安心,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十分满意,带着高傲的笑容走了出去。 这村子里面的村民个个都是土包子,什么也不懂,没想到你还有点能耐,姑且还算不错吧,看在你侍奉我的份儿上我会在李良面前为你们说上几句,说吧,你们想求他办什么事? 杜蘅摇着头:哈哈,罗娘子,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是这样,我看整个墨村就属你们家中最气派,品味也好。她见罗筱竹十分受用的表情故意搓了搓手继续问道:不知罗娘子和村长在哪里发财,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 谁知罗筱竹听后脸色大变,皱着眉瞪着眼看杜蘅:你们问这干嘛!去去去,这钱都是靠我们自己打拼出来,真是没个分寸!快滚快滚! 罗筱竹赶着她们,重重地摔上了门。 杜蘅心里巴不得快点走呢,拉着九里拍拍胸脯,这一趟来得真是刺激,幸好没被发现。 她和九里赶回了自己屋子,路过锦新时还打了声招呼,锦新还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地摆弄着她的药材。 杜蘅关严实门窗,拉着九里的手放在自己嘴上:我今日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你亲亲看是不是都不软和了? 乐九里脸色又迅速发红,她有些无奈地用指腹按了按杜蘅的嘴,语气宠溺地说道:哪有,我看挺软的。 第64章 杜蘅哼了一声,小声问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乐九里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回答:李良书房有个奇怪的记录,都是些人名,我猜很多都是孩童的名字,后面都标了壹,和赵元家那个名字后面标的方式有些像,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杜蘅严肃起来,一一记下,乐九里又给她讲了村志中的内容。 杜蘅沉吟了一会儿:也就是说,那段时间的记录被人撕去,没有记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你说那些记录的村民姓氏里会不会有答案,没想到唐云说的还真是实话,村志里真的有她家姓氏的记载,她说她那时随父母进城错开了这段时间,那划掉的意思或许就是表明当时不在村中?或是已经死掉的人家? 乐九里点头:有可能,被划掉的除了唐家还有几个其他的,或许就是排除在外的意思。 杜蘅歪了歪头:那画圈的钟家又是什么意思呢,貌似只有他们家被画了圈,我们或许可以从钟家入手调查一下? 乐九里嗯了一声:明日我们一起去打探一下钟家的人。 天色已经渐晚,现在也不适宜出门了,毕竟村中夜晚捣鬼的人还没被找到,出门只会增加危险。 杜蘅点点头,黏在九里的怀中,乐九里将她背过身去解开她的衣服。 第51章 乐九里拿起药膏, 涂在杜蘅后背上,这里伤得要比你腿上重,涂这个也有可能会留疤了。 杜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反正我自己看不着, 能看见的也就只有你, 你又不会嫌弃我。 乐九里轻笑出声, 她放下药瓶,吻在她后背* 上,舔吮着小块的肌肤。 杜蘅不自主地眯眼挺起后背往前,却被她从后面攥住手臂无法动弹。 乐九里嘴唇离开她的身体,红着脸喘息, 杜蘅顺势躺在她的腿上, 轻轻勾着她的手。 乐九里为她穿好衣服,她从身后抱着杜蘅,头搭在她肩膀处,有些闷声开口:你那时与罗筱竹说的瓷杯能延年益寿,真的假的? 杜蘅咯咯地发笑,缩起脖子:自然是骗她的,罗筱竹和李良家摆放的东西和用具都不像这个村子的村民所拥有的, 有些确实价值不菲, 可罗筱竹和李良似乎分辨不出来, 真是有些奇怪,他们家中的钱财珠宝都是哪儿来的?我随便扯了个谎, 她也深信不疑。一问有关钱财的事情, 罗筱竹就变了脸色, 这钱来源肯定不简单。 乐九里又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说的那个丰胸的水果是真的么?她越说声音越小。 杜蘅忍俊不禁地翻过身来看她,见她红着脸别别扭扭的样子乐得不行, 她贴在她耳边问:怎么啦?你在意这个吗? 乐九里被她调侃,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杜蘅忙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她带着笑容蹭她:你在意这个就看我的好了,我的借给你~ 乐九里将手抽走,背过身去不理她了,杜蘅笑得床一抖一抖的,她贴在九里身后,亲了亲她的耳垂。 夜晚,村中又准时响起诡异的孩童哭笑声,乐九里睁开眼,起身带上了刀,回头对睡眼朦胧的杜蘅说了句: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杜蘅叫住她:等下,现在外面太危险了,凶手人数也不清楚,你伤刚好起来,还是不要冒险了。 乐九里点头:我不出院中,我去锦新姑娘门口确认一下。你在这里待好,等我回来。 杜蘅将门打开,不放心地探出个脑袋看着九里。 乐九里小心迈步到锦新窗前,她隔着窗子看见里面女人的身影,锦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乐九里观察了好一会儿,低声开口:锦新姑娘,你在屋中吗? 里面传来锦新的冷笑声,呵,你这是在试探我?锦新似乎站起身来,盲杖的敲打声格外清晰,我劝你还是好好在屋中待着,这村子里的事情诡异得很,小心和死去的赵元一个下场。 乐九里这下能确定里面的就是锦新了,她思索了一下,又跳到墙头上,看了眼隔壁姜四搭的住处。 姜四的屋里灯火通明,他昨日清晨带来的护卫在搭好房屋后就离开了这里,可那些村民们都还忌惮着他,不敢动他。窗子上倒映着姜四的身影,他正专心地读着手中的书,这些恐怖的声音都被他当作了背景音。 乐九里收回了目光,她又看向远处陷入黑暗之中的村子,看不清有什么在,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那怪动静似乎离她越来越近,脑中一股晕眩感传来。 她晃了晃头,快速地眨眼,却在眨眼的间隙中看见了一群浑身是血的孩童。 她握紧手中的刀,让自己保持清醒,她不相信有鬼,至少这里没有,杀害了赵元的分明就是人的作案手法。 但她感觉越发的不对劲,她隐隐听到了来自无数孩童们的尖叫求救声,救命啊救救我母亲母亲、救命 声音时大时小,在她耳中缠绕,引起一阵长久的鸣声。 伴随着这些声音,模糊的一幕在她眼前快速闪现,先是一个孩童然后越来越多的孩童,倒挂在一个地方带血的神像,鲜红布满了她的视线,她闭上眼,突然感觉手中的刀变了样子,她猛地一睁眼,发现手中握着一节孩童手臂! 她呼吸一滞,脑中想的是迅速回到屋中去,可双腿却迈不开,她像是被魇在了此处。 九里!九里是谁在呼唤着她,这个声音是杜蘅! 她猛地清醒,四肢的归属感回来了,她再次看向眼前和手中,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她不敢犹豫,快速回到屋子中。 杜蘅一脸紧张担忧地看着她,握住她冰凉的手。 乐九里看着杜蘅: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看见什么画面? 杜蘅认真道:我只看见你与锦新姑娘说完话后就翻上了墙头,看了眼隔壁情况后,你又往村子中心方向看了眼,然后你就突然不动了,直勾勾地站在那里,我叫了你好久,你才回过神来。 乐九里沉吟片刻,又看了眼门外,此时村中唯一的光源月亮也被大雾遮挡,更加看不清东西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乐九里安抚着杜蘅,让她回去躺下,自己则守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二日杜蘅和九里早早地收拾好自己,她们几乎都没怎么睡着,内心都有些隐隐地担忧。 她们来到屋外,外面果然传来了喧闹声。 乐九里和杜蘅以为又是找她们的,结果等了半天还没有人闯进来,她们感到颇为奇怪,对视一眼后决定一起出去看看。 推开门后,她们看见一大批村民嚎叫着,恐惧着拼命挖着道路。 她们住所的位置就在村口附近,是和外界联通的唯一道路,此刻这里被厚实的积雪掩埋,杜蘅抬了抬头,这些雪块似乎是从山顶上掉落下来的。 她们和村中所有人都被封在这里了。 因为许多年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村子中常年都积攒着粮食,被多年前的那场大火影响到的山中也早已恢复了正常生长,食物完全可以够所有人挺到雪化的时候。可这些村民还是如此害怕想往外逃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 有人再次死了,他们和凶手一起被封在了这里。 那些村民此刻也没了心情调查到底是谁,也不关心杜蘅她们的反应,他们都恐惧着,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可那封路的雪里还混了许许多多的坚硬石块,一时半会儿都清理不出来。 她们在人群中找到还算镇定的唐云,问了情况。 唐云似乎是想到那些画面,心里直犯恶心:今天早上天一亮,村长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村子里大喊死人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大家一起赶到他家中,却没发现尸体,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一伙人组着队去了山神庙中,结果发现罗筱竹的尸体同赵元一样被钉在庙中,跪拜着山神,同时被发现的还有王铁柱一家三口昨夜一下子死了四个 什么!杜蘅有些不可置信地惊讶道,四个人,她又很快的冷静下来思考,这罗筱竹和李良是一家子,为何凶手只杀了罗筱竹放过了李良? 唐云摇着头:不知道,现在也没人在意这个了,都想要逃出村去,可却发现这村口全被堵上了。 是山神的惩罚郑玥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郑玥枫神色激动地看着眼前的道路,和那时一样也是同样的日子果然、山神娘娘来了我们谁也逃不了 第65章 杜蘅的视线被她吸引,她和九里已经看过了村志,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从她的话语中能听出她了解当年的前因后果,或许她们可以从她这里调查一下。 娘,你胆子真小,我们有吃的有喝的、不怕封路,安安也不怕什么鬼!安安可以保护娘亲!什么鬼神,我遇见一个打跑一个!郑玥枫身边的少女眉飞色舞地说道,看样子是郑玥枫的女儿。 杜蘅注意到这个女子看上去和她岁数相仿,脸上却戴着大小不合适的半截面具,从面具周围露出的皮肤能看见她的脸上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疤痕,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可怖。 那个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呲牙笑笑。 杜蘅对她很感兴趣,那女子虽然打扮得奇怪,但身上有着一股天真纯净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杜蘅也向她回了一个微笑。 女子扯着神神叨叨的郑玥枫走了。 杜蘅忍不住对唐云发问:郑玥枫身边那个女子是她的女儿? 唐云看了眼:是的,那个女孩叫郑以安,说起那个孩子也是可怜,据说是儿时贪玩从山中滚下,脸上身上全是疤,脑袋也记不住太多事情,心智和小孩差不多,但也有人说这孩子是郑玥枫捡来的,郑玥枫只要听见这种话就特别生气。因为安安的特殊情况,很多人都嘲笑她害怕她脸上的疤,郑玥枫担心她会受欺负,一直也就没给她议亲事,在自己身边养着。 看来郑玥枫将郑以安保护得很好,只是郑玥枫看上去差不多在五十多岁,而郑以安应该在二十出头的样子,女子生产一直以来都是一件伟大又危险的事情,是切切实实地从鬼门关走上一回,更别提中年产妇有多艰难了。 杜蘅不禁感叹天下母亲的伟大,想到这里,她有些想李霁了。 如果这次能安全度过的话,她可以和九里找时间回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自己不会选错人,杜蘅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乐九里注意到她的情绪,轻轻握住她的手。 一旁的姜四注意到她们之间的举动,眼神变得幽深,不过面上还是一如既往风轻云淡的表情。 乐九里看了眼他,姜四还是那副矜贵的样子,似乎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他的情绪,姜四盯了盯杜蘅,嘴角缓缓勾起回了自己屋中。 乐九里攥起拳来,她十分不爽他的眼神,那种观察猎物的眼神。 第52章 她们再次来到了山神庙中, 见到了罗筱竹和王铁柱一家的尸体。 王铁柱一家和赵元死前的表情相似,一副极度恐惧的状态,死法也相同,都是从身后砍断脖子, 又被钉在这里。 而罗筱竹的死状虽也是断头, 却和他们不太一样, 她的表情除了害怕外更多的是一种讶异感,她身上的伤口除了脖子处还有一处在身前,身前的砍痕看样子是致命伤,已经露了骨头,渗出了许多血迹。 乐九里紧皱着眉:罗筱竹脖子后的伤口貌似是死后才留下的, 这里的血迹要少, 没有太多喷溅到衣服上,肉也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往外翻着。 杜蘅仔细观察着:还真是,那么其他人都是从背后被袭击,罗筱竹致命伤口在身前,说明她看见了凶手? 有可能。乐九里翻开罗筱竹的衣服后领,皮肤上有着明显的抓痕,五指微微并拢着留下五道痕迹, 她试着用自己的手模拟一下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感觉更像是慌乱之中拽住她的衣领留下的。 杜蘅思考着这个举动的意义:王铁柱一家遇到凶手后全部被杀, 李良和罗筱竹一家却活下了一个人,如果是凶手的做法大概不会留活口, 这样如果李良看见了凶手的真实面容不就露馅了吗? 凶手看起来是对整个村子里的人进行报复行为, 而且应该是和十几年前的事情有着关联, 凶手对他认为的有罪之人进行杀害审判,李良为何躲过一劫?是他没有罪恶还是说凶手失误了? 乐九里:李良跟凶手会不会有着什么关系?是帮凶还是凶手就是他? 杜蘅:不好说, 我们应该去看看李良的状态,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凶手确实应该不是一个人作案,从王铁柱所说的来看至少需要两个人一起配合,一个女人、一个孩童可杀害别人的时候都是从身后,为何到罗筱竹这里就抓着她的后背从前面砍下呢。 她们陷入了沉思中,杜蘅摆了摆头:走吧,咱们先去李良那里吧。 到达李良家门时,屋子里响起一阵喧闹声。 几个男性村民在和李良争执着,不行啊,这太危险了,我可干不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我家里还有老人妻子呢。 就是啊,你刚死了妻子,昨晚你们还在一起,你却活着,谁知道你是不是凶手啊 李良暴怒的声音传来: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我要是凶手杀了自己妻子,那不就明摆着让人怀疑我吗!你们有没有脑子啊!我说了给你们钱,你们想要多少就给多少,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那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有些退缩:那村子都被封了,凶手还在这里,你给钱有什么用啊,我们能活到花钱的那天吗? 就是啊,没命花啊。 李良又骂了几句:等道路开了你们就可以带着钱到外面生活,再说了,我只是让你们夜晚在我这里护着我,又不是让你们真的送命!我们几个人结伴待在一起,那鬼来了也打不过啊!你们就不想带着父母妻子去城里过好的生活吗?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们,只要你们能护着我直到能出去外面。 这那几人也有些犹豫了,似乎被李良说的条件打动了。 杜蘅九里这时候走了进去。 李良一看见她们二人,疯狂地大喊大叫起来:快保护我!快护着我! 那几个男人也有些害怕地后退:别别杀我啊我是被迫的。 杜蘅扫了他们一眼:秃头村长,你怕什么,我们是来调查罗筱竹死因的。 李良害怕得面色铁青:什么死因,我亲眼见到了,就是一个断腿女鬼杀了她,对、对,还有个小鬼,不对,是许多小鬼是不是你们扮的,是不是? 杜蘅和九里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上,这么说,你真的看见了凶手?到底有多少人?怎么杀得?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良闭起眼睛缩着脖子:就是鬼,好多好多鬼,其中一个拿着斧子,我、我昏过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罗娘她就、死了 杜蘅正了正色:你说谎!你就是凶手本人吧!是你杀了罗筱竹! 李良面色一白,身上突地出了许许多多的汗,他抿起嘴,愤怒地注视着杜蘅: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我杀她做什么? 杜蘅见状冷笑一声:不,就是你,你不知道吧?罗筱竹虽然死了,但她死前留下了关键证据,指向的都是你! 李良神情恍惚,双手攥住自己的衣衫,身体不自主地往后倾:不可能、不可能啊真不是我,是鬼!鬼杀的她,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诬陷我! 杜蘅面不改色:你抓了她的衣领,一下下劈砍着她,她死前有没有盯着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啊? 够了!李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双目发红,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双眼:我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的!是鬼、劈在她身上!她一下子就倒地不起了!鬼还在继续砍她!她没回头看我,她不可能在那时留下讯息!不可能! 杜蘅笑吟吟地看着他:是吗?她袖子里藏着什么,你不知道吧? 杜蘅站起身来,和九里要往外走。 李良跟疯了一样追上去,被乐九里踹了回去。她藏了什么?你说啊,她为什么诬陷我,不是我杀的啊,不是 随着她们走远,李良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乐九里悄悄问她:小姐,他似乎还是不承认啊,这凶手到底是不是他? 杜蘅叉着腰: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瞎说的,看看他话中有无漏洞,也告诉了他罗筱竹那里有信息,如果他心虚的话,肯定会去神庙看看吧,届时我们就躲起来偷偷看他的反应。 看杜蘅一副骄傲的样子,九里目光柔和地拍了拍她的头。 我想想,李良那秃头如果去山神庙肯定不会大白天去,白天人多眼杂,都能看见。但他夜晚也不可能去,他怕死得很,我猜大概会在下午快天黑的时分去,正好趁现在我们去调查一下钟家的事情吧! 第66章 她和九里在村子里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唐云的身影,唐云对于村子的很多事情也并不了解,但她是唯一愿意跟她们说话的人了。 杜蘅有些挫败地看着周围的人家,这关键时刻唐云跑去哪儿了,她眼睛一转,忽地看见了前方院子中玩得正开心的郑以安,她心中有了个主意。 她和九里走上前去,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只蝴蝶银钗,她身上没有其他值钱好玩的东西了,只有几个首饰还在。 她对上郑以安纯净的眼神,递出了蝴蝶钗。 郑以安似乎被钗上坠着的蝴蝶所吸引,她在衣裙上蹭了蹭手,双手接了过来,她看着晃悠悠的蝴蝶,嘴角大大地咧开,面具下的眼神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询问杜蘅。 杜蘅用温柔的声音询问着她:你叫安安吧?我们见过一次,你还记得吗? 安安扯动着面上的疤痕,脸上有些发皱,对着她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记得漂亮姐姐和冷脸漂亮姐姐。 乐九里面上唰的一红。 杜蘅忍笑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这个吗?姐姐为你戴上好不好? 安安大幅度地点着头,脖子上挂着的红绳随着她而动,她将手中的钗交还给杜蘅。 杜蘅将钗小心地插进安安梳得整齐的发中,安安一晃动脑袋,就传来银钗清脆碰撞的声音。 看见安安喜欢,杜蘅心里也高兴,她问安安:你娘亲呢?我们找她有事情谈。 郑以安乖乖地跑去屋中喊郑玥枫,不一会儿她就扯着郑玥枫袖子出来了。 郑玥枫的精神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现在看起来还算平和。 看见是杜蘅她们,郑玥枫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安安兴奋的表情和晃动的发钗,她叹了口气,请她们坐下。 郑玥枫开门见山,对着杜蘅问:你们来是想问什么? 安安拽着九里缠着她一起到旁边玩。九里手足无措地往那儿一杵任由安安摆布。 杜蘅答道:郑大娘,我们来是想问问你关于李筝这个人的事情,听说她是上一任村长,你应该知道吧? 郑玥枫身上一顿,表情有些僵硬,她垂了垂眼: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她是墨村的上一任村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应该像我一样老了。她有些自嘲地笑了。 杜蘅问:她是个怎样的人? 郑玥枫依旧垂着发浊的眼,看不清情绪,她?她大概是我见过对这个村子最上心的人了吧,她无条件地热爱着墨村和墨山,有胆魄有担当,仿佛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责任,如果不是那件事她大概会是墨村历史中最好的一任村长吧 杜蘅追问道:那件事?是什么事?当年,被困在村中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玥枫抬起头来看她,眼中如死灰般寂静,当年那场祸事,知道了又能如何?我知道你们在追查凶手,可凶手做的事情,我倒觉得不应该阻拦,这场降罪,早就该在十几年前发生,这个村子的人都在背负罪孽。 杜蘅不解地反问:不该追查吗?难道就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杀光所有人吗?那我们外来的人呢?那安安呢?我们也应该无怨地死在这里吗? 提到安安,郑玥枫表情有一丝触动,她看了眼正在拖着九里的刀玩的安安,神智又有些不太清晰,她迷茫地看着杜蘅。 杜蘅叹了叹气,只能换了个话题:那您知道钟家在哪里吗? 郑玥枫奇怪地看着杜蘅:钟家?钟家人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啊,钟家呜呜,全死了留她一个吧,求你了郑玥枫语言又开始混乱,哭着哀求杜蘅。 看着郑玥枫的样子,杜蘅心里也不太好受,安安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一下一下拍着郑玥枫的后背。郑以安对着杜蘅说:姐姐,娘亲又生病了,她不是有意的,你们别害怕。 杜蘅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不会怕,安安你很棒,要好好照顾你娘亲,姐姐们改日再来找你玩。 郑以安露出大大的笑脸:好,安安等着你们再来,安安还要和冷脸姐姐一起玩,安安也要成为拿着刀保护娘亲的大侠。 乐九里沉默地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她双肩上,低声说道:安安、已经是大侠了,你比我厉害得多。 郑以安开心地在原地高摆着手,对她们说着再见。 第53章 杜蘅九里一出门, 远远地望见了唐云鬼鬼祟祟的身影。 乐九里快步追上拦下她,唐云一副惊喜的表情看着她们,还没等杜蘅开口她就先说起来:终于找到你们两个了,有一个好消息, 村民们一起清雪的时候发现这雪凝得并不结实, 只是太过厚, 比较好清理,锦新姑娘家旁的那位商人也估算了天象,说未来这段日子天气都会稍许回暖,雪融得也更快。他的仆从们几日后也会返回到这里,如果发现了道路被封也会及时加入清理。 这样一看, 不出几日这道路应该就能通了, 有了逃出去的机会,这几天夜里咱们可得保护好自己啊。 听到这个消息,杜蘅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她和九里刚刚找了唐云半天都没见到,难道是刚好完美地错开了? 所以你刚刚一直在找我们? 唐云点着头:是啊,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就转身去了你们的住处,锦新姑娘说你们不在, 我等了一会儿就来找你们了。 杜蘅道:我们刚刚也在找你来着, 我们想向你打听, 有关于钟家的事情。 唐云听见这个姓氏思索了好一会儿:钟家?好像有点印象,在我和父母回村后就听说他们一家人在那次灾难中饿死了, 哎, 那次事件中饿死了不少人, 你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杜蘅:全死了?那钟家旧址还在村子里吗?直觉告诉她,这个被画圈的钟家一定有什么不同之处。 唐云仔细想了想, 给她们指出了一个方向。 她们抱着希望再次来到钟家的位置,这间小院已经很破了,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变得杂草丛生,木头也有些开裂。 她们站在庭院中,寒风从漏洞的空隙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哀鸣。 确认安全后,她们开始分头寻找着线索。 一炷香后,她们无功而返地聚在一起。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书籍类或是可疑的物品全都被清理过了。 乐九里扫了扫椅子上的灰,让杜蘅坐在上面,杜蘅看上去垂头丧气的,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左右观察着。 乐九里靠在木床边,床发出嘎吱的呜咽声,她慌忙站直身体,怕把这比她年头还久的床弄榻。 杜蘅听见动静看了过去,目光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那个是 乐九里也随着她看过去,是一条缠在床腿上的褪色红绳。 乐九里小心地将红绳解下,仔细端详着,似乎只是一条普通的红绳,上面有挂过东西的痕迹,这种绳很常见,新生儿出生后父母会在其脖子上或是手腕、脚腕上挂上红绳来辟邪。富贵人家可能会在上面挂上一个长命锁或是玉佩,普通百姓则会挂一些漂亮的石头、贝壳,或是香囊、护身符。都是些很好的寓意。 杜蘅点点头:嗯嗯,我小时候也戴过呢,说起来安安脖子上好像也有这种红绳。不过,为什么这个会绑在床腿上呢。 杜蘅弯着身子往床下看去,床下的空间很小,有个很低的空隙,她歪着脖子,试着往里探去。 乐九里双手将地上的杜蘅薅起来,扫了扫她身上的灰。她抬着床腿往后用力,将木床挪了位置。 如浓雾一般的灰尘被这一动作扬起,呛得她们直咳嗽。杜蘅用手扬了扬面前的尘土,和九里一起看过去。 床下和别处的地面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乐九里上前用指节敲了敲,发出咚咚的空洞回响。 杜蘅一脸惊奇地听着声音,用自己的手敲击着远处的地面,这边的声音有所不同,是沉闷、厚重的声音。 杜蘅激动地站起身来:这会不会就是话本中常写的密道! 乐九里仔细查找着边缝,用力往下一按,一块地面往下翻去,露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乐九里开口:我先下去探路,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便跳了下去。 杜蘅趴在洞口处小声往下喊着:快点回来,注意安全。 乐九里在下方冲她点头。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凭借着微弱的光芒在里面行走,密道中的路线很单一,直通着一个方向,她小心地探查着四周,走了许久来到了另一侧尽头。 第67章 尽头处被一块木板堵住,乐九里小心移开,露出了外部的光线,她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才钻出洞口。 她爬了出来,眼睛适应着明亮的光线,看清楚四周后,她有些惊讶地开口:这里是 杜蘅等了半天,不见九里回来,她心中越发担忧,双臂借着洞口的支撑往下探去,她双脚努力地够着底,忙活了半天也没踩住什么,她往下看去,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闭上眼心一横,松开了手直接跳下去,一双手稳稳地接住她,抱着她的双腿。 杜蘅小声地啊了一下,闻到了一阵熟悉安心的气息,九里将她平稳地放到地上,她激动地摸了摸面前人的脸,是九里没错。 乐九里被她一顿乱揉脸后打开了火折子,暖光打在她们的脸上。 杜蘅看了眼她的状态,松了口气,怎么样? 乐九里递给她一个很旧的本子,边缘有些破损,我刚刚走到了密道的尽头,那里居然是通往山神庙的。 杜蘅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山神庙? 嗯。我在尽头处还发现了这个本子,好像是钟家记录的东西。乐九里怕她等得急,还没看里面的内容就先回来了。 走吧,我们先上去看看里面的内容。 杜蘅乖巧点头,被九里托着举了上去,乐九里紧随其后,她们坐在了床上翻看着里面的字迹。 我与妻子梅娘一同搬入了墨村,这里是梅娘儿时居住的地方,这个村子村民友善、村长是个有远见又尽责的人,村中还有着神秘古老的信仰,靠山中的作物就可以自给自足,我们都很满意这里的生活。这应该是钟家人所记录的。 我曾在别处做过工匠的活儿,村长知道后,邀请我一起修建山神庙,我留了个心眼,偷偷在山神庙通往自己家中的地下修了一条道,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件事也只有我和梅娘知道。 梅娘有孕了,我们都很开心,期待着新的生命降临。村长和梅娘的好友郑娘子都送来了贺喜的礼物。我和梅娘一起考虑要给孩子起什么样的名字,她准备了红绳和药材做的护身符。 梅娘生了,是双生子,两个一模一样的漂亮娃娃,但梅娘显得忧心忡忡。我这才知道,村中有着古老的传统一直觉得双生子不详,我们或许会被赶出村去。现在村外各处都不安定,又遇天灾,各城中难民数不胜数,相比之下墨村显得更像世外桃源,我们都不想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地方奔波。我拦下了为梅娘接生的郑娘子,希望她替我们保密,郑娘子答应了。 两个孩子今年就六岁了,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委屈了她们两个。这些年来我们藏着掖着,瞒着所有人养大两个孩子,她们每日只能出去一个到外面玩,另一个只好藏在家中,为了防止她们说错话露馅,我和梅娘也只给两个孩子起了同一个名字叫钟锦,姐姐是个天真活泼的,妹妹看上去沉稳有主见。 村子在村长的带领下发展的越来越好,看来我们没选错地方,我和梅娘幸福的同时也隐隐为两个孩子担忧,为了平稳的生活只能牺牲孩子的自由,希望等外界都安定下来后我们就一起搬出去吧。 一切事情都来的这么突然,那几个人真是自私疯魔了!竟然要毁了这座山,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是好啊 雪封住了道路,我和村民们每日都去结伴清理雪堆,可犹如愚公移山一般艰难,几日下去,雪堆似乎毫无减少。家中的存粮也都快见底了 时间越长,村民们的哀怨声越大,大家都太饿了,他们一起跑到村长家门口破口大骂。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和梅娘与孩子们估计也快撑不住了。 村长今日突然召集所有人说了一个决定,她说山神娘娘给她下达了指令,要祭祀祈福,需要村中所有人家中的孩童作为祭祀的贡品,这样就能渡过难关。我觉得她疯了,可是村民们的表情却有些犹豫,他们也疯了吗? 有几家人主动献出了自己的孩子,交到了山神庙中,我想起了那个密道,夜晚时前去偷偷查看,发现了村长在亲自动手对那些孩子们太恐怖了,我同梅娘讲述了我的见闻,梅娘也吓得不轻。 在献祭后,村长说村子得到了山神赐下的食物,是一块块细碎的肉,村民们争抢着分食了 村长说需要献祭更多的孩童,才能有更多的食物。我敢保证那些村民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已经献祭过孩子的人家不乐意了,他们质问为什么是他们献祭的要分给所有人一起吃? 村长只说是山神的意愿,那些人就对准了还没献祭过的其他人,逼着他们一起献祭孩子。 我和梅娘不肯吃那些食物,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献出,他们逐渐对我们有了敌意。 我和梅娘一起做了个决定,把家中仅剩的食物分给* 一个人吃,这些只够一个人活着,可看着那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孩子,我们俩都犯了难。 没有孩子的人家大多都饿死了,有孩子的人家只剩下我们不同意交出孩子了,他们随时都可能闯进来夺走我们的性命,他们想要拉所有人下水。 姐姐找到了我们,说她愿意把活下去的位置让给妹妹,没想到一向活泼单纯的姐姐在此刻显得如此沉稳郑重。我们含着泪将妹妹藏在了密道之中,那里放了家中剩存的所有食物,希望她能活下去。 他们冲了进来,打伤了我和梅娘,将姐姐带走了他们得偿所愿地在我们屋外喊叫,认为我们终于和他们一样了,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们的罪恶感。姐姐的身影再也没出现,我不敢再去密道中看情况,我和梅娘一起准备好了白绫,我们对不起两个孩子,希望苍天有眼,能保护仅剩的那个孩子活下去 梅娘、姐姐,我们到地府中等着妹妹一起团圆吧 当年的真相似乎摊在了她们眼前,杜蘅和九里心情十分复杂,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第54章 杜蘅叹了叹气:真没想到, 原来村中人挺过那次灾难的方法竟然是李筝那么一个热爱村庄的人,为此走上极端钟家一家人也是可怜哎! 乐九里垂下眼:所以凶手才会那么恨这个村子,装神弄鬼是想报复村子的那些人。 杜蘅点头:那么凶手应该就是当年钟家藏在密道的那个孩子吧,她活了下来, 带着仇恨回来报仇。钟锦这个名字你还记不记得, 锦新姑娘姓什么? 乐九里:嗯, 她姓钟,应该就是当年钟家的后人。 杜蘅有些低落:咱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其实锦新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哎。她继续道,她此番报仇, 不仅针对十多年前的那些人, 连村中的年轻人也没放过,难道是想将墨村所有人赶尽杀绝?这一年来失踪的孩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杜蘅想了想又说道:不知道她的眼睛是否真的看不见,村民们看见的那个断腿女人究竟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同伙呢? 乐九里皱了皱眉:说起村中人见到的鬼魂,那晚我出门时也见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那些鬼影的确真切得很,但我更倾向于是幻象。 幻象?怎么说? 乐九里:我们在听到怪动静之后,待在房间中关紧门窗,基本就能平安度过, 也只是有些哭笑声传来。而王铁柱趁着夜色去偷窃, 就看见了鬼的身影, 形容的也很贴切真实,和我那日见到的差不多。至于李良, 他也声称见到了鬼, 仔细一想, 村子里那些声称见过鬼的人,都在夜晚出了门。 我那日清醒后, 见到空中弥漫着大雾,心中就有所怀疑。或许他们说的话不假,但有可能是吸入了致幻的东西后再加上凶手刻意地引导和塑造的环境造成了他们看见了真的鬼影。 凶手长期在夜晚营造一种恐怖的氛围和声音,又在空中加入了致幻的成分,使得村中人逐渐相信真的有鬼,夜晚也不敢外出,白日里担惊受怕,这样更加方便了她趁黑夜作案,又达到了报复玩弄村中人的目的。 杜蘅:这么一看,夜晚的确非常危险,我们今日必须找借口留在她身边,限制她的行动,确认她是否有同伙。 乐九里点头,杜蘅看了眼天色,发觉已经过了正午,她对九里说道:我们再去山神庙等着李良的到来吧,罗筱竹的死状与他人都不同,我怀疑李良也有所隐瞒。 第68章 她们再次进入到了密道之中,一前一后牵着手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尽头,她们决定将木板移开一个缝隙,好能在这里听见声音。 不知道等了多久,神庙中真的有了来人的声音,那人脚步放得又轻又慢,似乎在里面巡视了一圈。 好了,你们在门口等我吧,千万别走远啊!我喊你们你们就要立刻进来!是李良的声音。 他真的来了,而且还带上了那几个村民留在外面保护他,看来这个密道确实只有钟家人知道。 李良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罗娘啊,你可不要记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他说话声很小,我、我没想到啊,那鬼盯上了咱们,一定是我们做的事情被发现了我一时害怕才将你推了出去,你、你能原谅我的吧! 那个时候我没法出去救你啊,出去了我也是死路一条,你生前最爱的金银财宝我都给你留着下葬,你可千万别回来找我啊李良似乎翻找着什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哼,果然!那丫头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背叛我呢,你这袖中什么都没有。罗娘,你放心,我会厚葬你的,你可得保佑我安全度过这些天啊!李良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巡视了一圈确认没人后脚步轻快地走了。 杜蘅思考着这些话:他这意思是,他和罗筱竹一起遇到了凶手,结果关键时刻他推罗筱竹挡刀,自己藏了起来才保住了性命?杜蘅摇了摇头:这狗东西可真不干人事啊。 怪不得李良这么害怕,需要人一直守在他身边,他怕凶手再次找上门来。 杜蘅:他和罗筱竹做的事情是不是也和他们家中记录的人名有关,他家中的钱财来源也很可疑,我感觉和失踪的孩童密切相关,只是没有什么证据。 如果她猜想的正确,那么凶手一定不会放过李良和村中其他人。 杜蘅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和九里回到住处,想办法阻止锦新今晚的动作。 她们走到住处门口,姜四也从一旁的建筑中出现了,他手中把玩着玉佩,微微抬眼看杜蘅:杜姑娘,可有什么进展了? 杜蘅对此人不太信任,只觉得这人身份不明又莫名出现在这里,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感觉,她微微颔首:还算顺利。 哦?姜四笑意不达眼底,那很好,我很期待你找到事情的真相。如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我对你可是十分上心。他这话说得暧昧。 杜蘅淡淡道:不会有的,多谢你的好意。她拉上戒备的九里回了院中。 杜蘅看着对门外一脸气闷的九里哭笑不得,她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九里的嘴角,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能看出九里非常不喜欢这人,她也不太喜欢姜四,姜四的态度十分奇怪,总有一种危险的气息。 乐九里感知到了她的亲吻,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把对着门外的目光收回,揽住杜蘅的腰,压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势汹汹,乐九里几乎是啃咬着她弹润的粉唇,舌头灵活地探索进去,与杜蘅交缠在一起。 津液和甜意从舌尖侵入,杜蘅积极地回应着她,她们靠着鼻腔吸入彼此的气息,身体紧靠在一起。 良久,乐九里稍微和她分开一段距离,二人面色发红,大口喘息着。 乐九里对着大门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姜四,姜四正立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神色未变地看着她们。 乐九里阴恻恻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又对着杜蘅亲下去。 杜蘅巴不得九里能经常这么热情,啃着回应她。 等乐九里再抬眼时,姜四已经走了。 她们亲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分开,乐九里看着杜蘅水润的嘴唇,伸手为她擦了擦。 杜蘅笑嘻嘻地看着她:你又醋了,九里。 乐九里低声嗯了一下,算是承认了。 她们回到屋中,想着办法怎么才能让锦新同意她们一起到她屋中待着。 杜蘅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 快到傍晚时,杜蘅和九里抱着被褥敲开了锦新的门。 钟锦新拿着盲杖,不明所以的等着杜蘅她们开口。 杜蘅尴尬地笑笑:嘿嘿,锦新姑娘,说来话长,我们可能需要在你屋中借宿一晚,你先别拒绝!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我们只有这一个选择了,我们睡地上就好!睡地上就好! 锦新显而易见地皱起了眉:为什么? 杜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哦,是这样的,我和九里睡觉的时候把床弄塌了,九里修理床铺的时候又把地面砸出了坑,这下地面也睡不了人了,于是我们想着在房梁上系上布,做两个吊床,结果我一躺上去房梁也塌了,屋顶漏了个洞,屋顶还没修好,九里登高的时候又把窗户蹬破了,屋子现在彻底住不了人了,夜晚闹鬼的时候也做不到紧闭门窗了。 钟锦新: 乐九里在一旁扶了扶额,语气生硬地附和着杜蘅的话:嗯,对,就是这样。 钟锦新:你们俩这睡觉是正经睡觉吗? 杜蘅露出一口白牙:当然!非常正经! 钟锦新似乎十分纠结,考虑得杜蘅腿都快要站麻了,她才终于同意了让她们进去。 杜蘅对着钟锦新戴着面纱的眼前挥了挥手,确认钟锦新的眼睛情况。 钟锦新皱了皱眉:杜姑娘,我只是瞎了,但我还是能感受到风和你的动作的。 杜蘅哦了一声,低头对她道了歉。 乐九里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褥子,确保不会冻到杜蘅。钟锦新那头已经敲着盲杖回到了自己床上,钟锦新躺在那里,语气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许在我屋子里乱来。 杜蘅挥挥手:哪儿能啊,嘿嘿,锦新姑娘你放心,我们肯定老老实实的。 钟锦新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杜蘅熄了烛火,靠在九里身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钟锦新有没有什么动作。 杜蘅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太适应这么安静的环境,她试探着小声开口:九里,我们明日早上吃些什么? 乐九里也留意着钟锦新那边的动静,思索了一下回复道:鸡蛋炒野菜怎么样? 杜蘅有些惊讶:你去哪儿弄来鸡蛋? 乐九里认真道:第一次碰见唐云的时候,她悄悄求我松绑,说她家的东西可以随便让我拿。 杜蘅想起了那日的场景:那你不是没给她松绑吗? 乐九里看上去有些理直气壮:后来不是松绑了吗,她只说松绑,又没说何时松绑。 杜蘅赞许道:对哦!那你明日多带几个蛋回来,我们给锦新姑娘也带一份儿。 乐九里:好。 钟锦新轻轻咳嗽了一声。 杜蘅缩了缩身体,安静地闭上了嘴,她将手脚缠在九里身上,让自己更加暖和一些。 她用更小的声音跟九里说:九里,那你别乱放调料了好么? 乐九里身子一僵,点点头:好,我尽量。 杜蘅开心地笑了,闭上了眼睛。 钟锦新在床上默默翻了个身。 杜蘅九里都在等待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天色彻底黑暗下来,奇怪的声响、孩童的笑声如约而至到来。 床上的钟锦新似乎不为所动,杜蘅心里盘算着:如果钟锦新是凶手,那她今日被她们突然的举动所打扰,是否还能继续作案呢?今夜还会有人死去吗? 她们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等待着白日的到来。 第55章 一夜过去, 钟锦新似乎整晚都没什么动作,杜蘅和九里收拾好床铺,走了出去。 出门前,杜蘅看着在床上静坐的钟锦新缓缓开口:锦新姑娘, 如果一个人因仇恨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为此会搭上许多人的性命甚至是自己的, 却忘记了家人只盼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的心愿,如果能重来,她会不会就此停手而放弃? 钟锦新没说话,就在杜蘅以为她不会回复了的时候她开口了。 不会。她还是坐在那里,语气坚定。 不会重来、不会后悔、不会停止、放弃仇恨。 钟锦新的眼睛隔着一层白布与她对视着, 杜蘅似乎能感受到白布下的炽热视线。 杜蘅心下了然, 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平和地对钟锦新道了别。 天光大亮,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她们来到了外面,确认着今天的情况。 有少数人还在一起挖着村口堆积的雪,那些人看了她们一眼,眼神有些闪躲, 一言不发。 第69章 杜蘅只觉奇怪, 今日的村子为何这么安静, 难道又出了事情?可她们昨夜一直和钟锦新待在一起,钟锦新没有行动的机会, 难道是她的同伙做了什么?可她们去得突然, 钟锦新应该没有时间与同伙取得联系才对。她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她们继续在村中走着, 村中的房门都紧闭着,隔了一段距离, 她们看见了郑玥枫的身影。 郑玥枫此时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又往前了一段距离,杜蘅似乎看见郑玥枫衣角处躺着一个人。 她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和九里一起快步跑到郑玥枫身边,这次她们看清了地面上躺着的那个人是郑以安。 她紧闭着双眼,表情略带痛苦,身上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干涸,她手边落着一个木棍,脖子上的红绳往外翻出来了一些,头上还戴着杜蘅送给她的那只蝴蝶发钗。 怎么会杜蘅往后退了一步,乐九里也定在那里。 听见她们的声音,郑玥枫缓缓抬起头来,她布满岁月纹路的脸上充满了绝望、痛苦和茫然。 杜蘅闭了眼,昨日与郑以安的接触还历历在目,今日她已经没了气息静静躺在这里。 她和九里一言不发地带着郑玥枫一起给安安简单地下了葬,乐九里将木牌立在坟头,杜蘅在上面刻下了郑以安的名字。 她们有些担忧地看着郑玥枫,郑玥枫沉默着红了眼睛,眼泪在她脸上的沟壑处停留片刻又继续落下,她的表情已经失去了生机。 请节哀。杜蘅垂下眼帘,我们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也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凶手的同伙还不明确,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为安安报仇的。 郑玥枫听到这话却笑了:安安她,是为了保护我,凶手的目标是我,可安安却将我锁在屋中冲了出去,她哪知道什么仇恨和死亡,这个村子的人都该死,唯独她她不该 郑玥枫眼泪流得更急:安安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当年钟家的孩子啊!她何其无辜啊! 你说什么!杜蘅没有想到郑以安会是那个唯一存活下来的孩子,她是钟家的那个孩子?,那锦新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郑玥枫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自言自语着:我求了阿筝好久,才将这个孩子救下为什么死的是她,不是我啊! 我们苟且偷生了这么些年,这都是我们的报应啊,安安我的安安她已经泣不成声。 杜蘅心中也不是滋味,她递给郑玥枫一张帕子。郑玥枫哭了一会儿,冷静了一些,她眼中再无光彩,呆坐在那里。 她看了眼杜蘅开口了: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村子中的这些肮脏事,那件事过去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守护起这个秘密,阿筝在几年后也病逝了。知道那些秘密的人家也都再次有了孩子,这个事情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可李良当上村长后,他看到了村志上记录的内容,起了坏心思。一直到了今年,他不知道在哪联系上了人,暗中和村里有孩子的人家沟通,说是将孩童献给山神,能换取村子安定与繁荣,事后还给同意献祭的人家二两银子。这是笔很大的数目,再加上他的威逼利诱,如果不同意就要将村中当年共同守护的秘密暴露出去很多人也就默默顺从了。 说是献祭给山神,他应该是模仿了当年事情的借口利用孩童换取了钱财,他也从中牟了不少利。村中的孩子越来越少,不知道被他弄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可他觉得无所谓,孩子总会再有的,这样的机会却难得阿筝啊,多么可笑啊!当年的事件再次重演了 杜蘅想起赵元家那个孩童姓名后标注的贰字,原来指的是价钱,那李良家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标注的数字,应该全是被他害的孩子。一个个人名性命在他那里似乎全是一块块银钱。 郑玥枫无神地望着前方,继续说道:不要找凶手了,这就是我们应得的结局都结束吧,让我们带着罪孽去到山神娘娘身边永远受刑。 郑玥枫身形不稳地起身,留给她们最后一句话:你们不属于这里,也不要插手此事了,或许还能活下去。 村中的事情似乎都已经真相大白,现在只剩下凶手对罪恶之人降下惩罚。 如果死者曾经是加害者、或是旁观者,那凶手的报复行为是否是错误的呢?杜蘅显得有些迷茫。 乐九里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这是很复杂的问题,当法无法解决时,仇恨就会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回来。世人或许看法不一,但我们身为局外人,无法替凶手或是死者做决定或是共情,是非对错也并不是能简单判断的一件事。 阿蘅,你纠结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是如此。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遵从本心。至于结局,还是要看凶手和他们如何选择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杜蘅眼睛微微发亮:我明白了,谢谢你,九里。 她们满怀心事地往回走,思考着接下来的发展,还没等走几步,李良带着一大伙村民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 乐九里冷了脸色,掏出佩刀,质问着李良:你们这是何意? 李良眉毛一竖,指着她们道:村中接二连三死人,你们本就有最大嫌疑,上次看在你们人多,暂且答应了你们寻找真凶,可如今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却迟迟没有结果。现在你们的帮手也被阻隔在村外了,我看你们怎么抵抗!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她们!一起上! 乐九里挡在杜蘅前面,拔出刀,厉声道:我看谁敢! 村民们想起上次乐九里打人的狠厉劲儿,有些退缩,李良见状继续喊着: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两个吗!杀了她们,村子就会恢复安宁! 杜蘅却笑了,她略带讽刺地发问:那如果今日你们将我们杀了后,发现我们并不是凶手,村中依旧有人死亡,你们又该怎么办? 李良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又如何!那就继续杀了其他的外来人,总有一个会是凶手! 杜蘅面有讥色:是吗?这村中的不安宁究竟是谁带来的?凶手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吗? 李良脸色一白,不想再多说,他慌忙对村民喊话:少废话!你们快给我杀! 乐九里拿刀正要上前抵抗时,杜蘅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她脑海中想起了那个预知梦的画面。 杜蘅正了正神色,对那些村民们说道:你们以为,杀了我们就能结束吗?没有这么简单,你们杀我们多少次我们都可以再次换个身体重新来过,我们是代替山神娘娘下凡,惩戒你们的罪恶。 此话一出,村民们更是慌了神,互相对望着不敢行动,李良脸色也变得有些畏惧地看着她们。 杜蘅闭了眼继续说道:但,娘娘毕竟仁慈,与墨村人有着感情,你们既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只要真心忏悔,将我等奉为圣女,在山神庙中举行祭祀,忏悔你们的罪行,便可获得娘娘的原谅,让村子重回平静。 村民们互相干瞪着眼睛,李良也有些捉摸不透,还在嘴硬着:胡、胡说八道,我们有什么罪行? 杜蘅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他:怎么?需要我替你们回忆一下吗?李良,你在娘娘面前说的话娘娘可是都听到了。你们当然可以不信,就此将我们杀了,不过也许会是被我们所斩杀,赎罪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自行选择。 李良有些冒汗,他那日确认了好几遍庙中无人,难道真的是被山神给听见了?他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思量了一会儿后继续说:若是仪式结束后,事情没有解决,被我们发现你装神弄鬼,你们会死得更惨! 杜蘅面色平静:去准备仪式用品吧,还有,我身边这位是我的神使,要与我待在同一处,片刻不离,我们会一起进行仪式。 那些人变得恭敬起来去准备了东西,一小部分人尊称着她们为圣女并带路去往空着的房间休息。 杜蘅很自然地接受了身份,走得一板一眼,乐九里有些不适应地瞪着刚刚那些喊着要杀了她们的村民。 杜蘅用袖子挡住嘴,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偷乐,路过一棵树时,她看见了在树后站着观察的姜四。 姜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轻笑了一下离开了。 杜蘅觉得莫名其妙,她晃了晃头,在袖子下牵起九里的手。 她们被关进了一个封闭的屋子中,外面站着几个村民把守,似乎是怕她们跑了。杜蘅内心发笑,现如今这个村子被封着,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第70章 乐九里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她,并不明白此举的用意。杜蘅眯着眼睛在她耳边轻声耳语着: 那么,九里,身为圣女,我应该也跳段驱邪的舞。 第56章 仪式准备得匆忙, 用到的东西也是东拼西凑的。 杜蘅穿着拖地的宽大服饰,站在神庙中心。 她环顾了下四周,问道:村子内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一个村民敬畏地答道:只差一个人,其余的都来了, 外村的那几个人也都到了。村民犹豫不决地开口:郑大娘她在自己家中吊死了。 杜蘅顿了顿, 似乎已经料想到, 她垂眼压下情绪往人群中看过去。钟锦新和姜四也到了,她们格格不入地站在那儿,似乎对这一个莫名开始的仪式感到疑惑。 杜蘅对九里点点头,转过头对村民们说:可以开始了。 几个村民敲击着瓦片和竹筒制成的小鼓,人们分散整齐地站在石洞之中, 伴随着敲打声和水滴石产生的清脆声响, 整个洞中变得安静下来。 杜蘅甩着长袖,铃鼓别在腰间晃动着,下方缠着几种颜色的飘带,发出沙沙的残响。 她泼洒着手中罐子里的盐水,接过九里递给她的香,她将香点燃后传给李良。 李良弯着腰接过香,插在了堆满贡品酒水的神像前, 还没等他放手离开, 香突然自己熄灭了。 村民们注视着这一异常, 纷纷不敢说话,李良留了一滴冷汗, 接着用烛火重新点燃。 他颤抖的手点了好几次终于再次将香燃起, 他刚松了一口气, 异变再次降临。 这一次香直接拦腰折断了。 杜蘅也有些惊讶,毕竟这香她可真没动手脚。 天气忽地变换, 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将山洞中那点缝隙传来的光亮彻底驱散。 山中阴风四起,烛火跟着摇曳,忽明忽暗。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李良瞪着眼珠看着眼前的神像,黯淡许久的神像面容部分被阴影笼罩。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神情严肃的杜蘅,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杜蘅微微转动眼球,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要想求得宽恕,那便在此处承认你们的罪行,大声请求娘娘饶恕。 李良咬着牙关,脸色变得晦暗,石洞中传来不同孩童的笑声,回荡在神庙之中,悠长而又轻慢,听久了又像是哭泣之音。 有几个年龄稍大的村民吓得跪在下面,乐九里给村民们分发了纸张和碳条,杜蘅的声音再次响起:识字的,写下你的罪行,不识字的,大声念出你的罪行,让我的神使为你们记录。否则,请神仪式就会失败,你们也会落入阴曹地府之中,死后也不得安宁! 乐九里扬起一阵掌风,彻底将烛火熄灭,所有人陷入平静的幽暗之中。 村民们跪了一地,小声地祈求着神明饶恕,诉说着自己的罪行,乐九里在一旁记下,村民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将隐藏了多年无法开口的秘密借此彻底倾吐出来,他们一边痛苦一边痛快,好像流下泪水就真的能将自己的愧悔洗去。 杜蘅看了眼钟锦新,她就一袭白衣站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安静地听着。 乐九里收集好纸张,让村民们按下朱砂,将血红的指印覆盖在他们的罪行上。 李良似乎还是不为所动,他发抖着往后靠,看着那些村民们伏跪的样子、喊叫着认错,他终究是一言不发,不肯按下手印。 烛火重新燃起,请神仪式再次开始,杜蘅亲自换了香,这一次香稳稳地立在了那里。 她敬仰地看着神像,低下头用充满着力量的声音呼唤:请山神娘娘降临 底下的村民跪地不敢仰视,嘴中跟着一同呼唤,请山神娘娘降临,低沉浑厚的鼓声奏起,篝火被陆续点燃。 明黄的光线在所有人脸上投下阴影,眼中闪动着跳跃的火光。 杜蘅和九里戴上暗红色的狰狞面具,开始了驱邪之舞。 杜蘅衣袂飞扬,飘带在空中游动,乐九里手腕带动着弯刀,时柔时刚,配合着她的动作。 她们的长发偶尔缠绵在一起,又快速分开,鼓声越奏越快,有一瞬间,乐九里真的觉得杜蘅和神像身影重合,叠在一起。 神明将至杜蘅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鼓点即将达到顶点,她闭上眼,腰身往后一弯,露出身后的九里。 乐九里一跃而起,面具上的眼睛怒目圆睁,嘴角向上咧开,她双手握住刀柄,头发在面具后飞舞,直直冲着前方的李良而去。 降下惩罚 鼓声停止,山洞中重回安静,李良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人的脚边,头颅的表情定格住,与面具一样突着圆眼,嘴巴大张。 山洞中依旧寂静,直到被那人的尖叫声打破。 许多人直接吓傻在了原地,忘记了逃跑,偶尔有几个软着腿脚往外跑,又被乐九里提着后领拽回来。 杜蘅摘下面具,神情威严而郑重: 李良知情不报,违法获利、背信弃义、残害性命、拒不认罪,就地伏诛! 那些村民们畏惧地靠在一起,离着李良发秃的头远远的。 杜蘅拿起收集好的纸张继续道:至于你们的罪行已经记录在此,供词与画押证据确凿,待道路解封后,与我等一同去官府认罪,偿还你们犯下的过错。 村民们见事情已无转机,铁证如山,打也打不过,也纷纷放弃了抵抗。 杜蘅稍微安下心来,她对着站在那里的钟锦新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钟锦新嘴角上扬,扔下手里的盲杖,用手解开眼前的白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拍了拍手,真是一出好戏。 杜蘅叹气:原来你看得到,是你做了这些事情对吗? 没错。,钟锦新大方承认,慢慢走了几步,杜蘅发现她的腿还是跟平日一样行动不便,以前是以为她眼睛看不清才走路不稳,看来真实原因是在腿部。 杜蘅微微眯眼:你的腿那个断腿女鬼、也是你? 是啊,是我。钟锦新拉开自己的左裤腿,里面由复杂的木头结构支撑着。她讥讽一笑:是我死里逃生后留下的。 你果然是当年钟家的女儿。杜蘅看着她的腿,眼中有些不忍,那你是怎么靠着这只行动不便的腿杀了那么多人的? 钟锦新眼睛盯着那些因害怕而颤抖的村民,我在村子的水源里加入了致幻的药粉。 她捡起地上的盲杖,在地面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一个孩童大的身影从洞口外进入,仔细一看,那孩童的脸和眼神却和成年人一样成熟。 这是一个女性侏儒。 江卿卿眼神深邃而坚韧,迈着不算平稳的步伐走了进来,她靠立在石壁上,对着钟锦新笑着打了声招呼。 钟锦新继续道:在黑夜时,我让卿卿在空中洒下更大剂量的粉雾,我们提前吃了解药,在村子中弄出些声音。他们因为心中有惧,使得效果更好了。 她冷冷一笑:我给过他们机会和时间,只要他们肯认错,有悔意,去山神庙中请罪,我说不准会饶过他们。 可是没有,他们不会后悔反省,他们只是胆小自私,害怕丢了性命。他们再次出卖自己的孩子换取钱财。对于他们来讲,那不是一条性命,是他们的所有物,可以在饥饿时当作食物,可以随意发卖丢弃,是可以重新再获取一个的资源,然后把心中的不安弥补在下一个孩子身上,他们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控制着自己产出的肉块。 他们在这时候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团结。围剿着与他们不同的异类,这让他们更加安心。 她眼中带着恨意:我先杀了对我图谋不轨的赵元,他的父母死前将他年幼的妹妹和村长做了交易,留了钱给他,他却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看不见听不见他妹妹的血泣样子。 我又故意放过王铁柱,看看他的父母听到他描述的场面后会不会有所动容结果还是没有。 他们都该死,我和卿卿又杀了王铁柱一家,李良夫妇作为这一切的谋划者更该死,可关键时刻李良拿罗筱竹挡了刀,自己藏在地窖中不肯开门,任由罗筱竹死去。 她看着杜蘅:我是要亲手了结他的,可惜被你们抢了先。 杜蘅闭了闭眼,她声音发轻,那郑以安的死你那日晚上与我们在一起,没有动手的机会。 江* 卿卿笑道:钟姐姐给我传了消息,让我继续行动,那晚的目标本来是郑玥枫那个女人,没想到她傻乎乎的女儿突然冲出来缠着我,还没有被幻象迷惑,那我当然不能放过她喽~ 第71章 不过我也没多大力气,凭我一个人也搬不到神庙中去,只能将她随意扔在路上了。 杜蘅看着面无表情的钟锦新,她应该是不知道郑以安身份的,在她心中早已认为她的双生姐姐在多年前就死了。 杜蘅默了默,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钟锦新恨恨道:郑玥枫那女人,装作良善的样子,不还是跟着李筝一起将自己的两个孩子献祭了。不过念在她确实为我钟家保守了秘密,我多留了她几日。 她看着杜蘅九里感慨道:你们还真是有本事,弄这一出打断了我的计划,不过,我准备了将近二十年,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杜蘅心觉不妙:什么意思? 江卿卿将后背从墙壁上离开,手在石壁上精准一按,洞口处一阵轰响声,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一瞬间将洞口堵死。 所有人看着那洞口都有些不知所措,就连旁观的姜四也轻微皱了皱眉。 杜蘅警觉地问道钟锦新: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锦新表情显得有一丝无聊,她笑道:当然是复仇啊。 你不会以为他们认罪了后我就会放过他们吧? 杜蘅微微蹙眉:锦新姑娘,请你停手吧,他们已经画押认罪,会有官府处置。你也达到了复仇的目的,我们不会将你供出,你可以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啊! 钟锦新呵了一声:你以为李良是和谁做的交易?如果我说正是那些官府的人呢? 什么?杜蘅有些惊讶。 钟锦新指着人群中的唐云:她就是官府的走狗啊,她找上了李良,抛出诱饵,李良欣然接受了,那些孩童被官府的人秘密运走了,不知去向,只剩几个还没来得及交易的孩童被我救下。 杜蘅看着唐云,唐云表情难看,但并没有否认。 钟锦新表情无比平静:我已经无法重新开始了,支撑我活着的理由就是复仇。官府无能、皇帝昏庸,我只能自己来,我要我们一起都在这里了结,将整个墨村献给山神,为我钟家赎罪! 她看着杜蘅和九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抱歉了二位,或许你们是无辜的,但我早已劝告过你们离开,是你们要执意留下的。 乐九里护住杜蘅,还没等开口,一旁的姜四意味深长地看着钟锦新,他道:这可与我们之前说好的不同。 这话让杜蘅一头雾水,不清楚她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钟锦新嗤笑一声:你和官府都是一样的人,你恐怕不了解我,我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我无依无靠没有害怕之物,别想着控制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到这里来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你也不用想着对我动手,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完全崩塌,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包括我自己。 江卿卿附和道:阿锦姐姐还有我,你救过我,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她和钟锦新都一副安然赴死之态。 姜四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他皱眉:你真是疯了。 话未说完,整个石洞开始晃动、坍塌,石子和大量灰尘接连着掉落下来,不到眨眼的瞬间,所有人都晃倒在地上。 危急关头,乐九里突然想起那个密道,她快速拉起杜蘅,跑到神像之后。 洞内一片混乱,人挤着人、人踩着人,有人扑到洞口石堆处用身体一下下撞击着求生,有人被巨石压得喊不出话语。又随着几声巨大的震响,石洞中倒塌得更重,神像也被掉落的石头砸得有了裂痕。 唐云大喊了一声:主人飞扑到姜四身上为他挡住巨石,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乐九里一刻不得耽误,将木板踹开,一把将杜蘅推进了密道,杜蘅快速地往里让出位置好让九里进来。 乐九里在石洞完全坍塌的最后一刻挤进了密道,没来得及收回的右脚被石板重重压住。 她闷哼了一声,额头泌出冷汗,痛得她咬住嘴唇,发出粗喘。 杜蘅慌了神,和九里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密道口,她双手奋力地扒开九里脚上压着的石板,却发现那些石头分毫不动。 杜蘅看着九里疼痛的模样,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她手上不敢停,先从小一些的石块入手,指甲全都劈开。 乐九里按住她的手,松开苍白的嘴唇,对她摇摇头:歇一会儿吧。 杜蘅强硬地甩开她的手,继续挖着石头,勉强有了一些空隙,乐九里觉得好受了一些。 她调整了一下上半身的姿势,和杜蘅一起继续挖着。 挖得她们双手发酸,指尖微微渗出血,终于只剩了一块巨大石板。 杜蘅和她一起撑起石板,乐九里趁着空挡拖着右腿往回收。她们快速松了手,石板重重落地,将密道口彻底堵死,里面的场景不复存在,那些人也都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乐九里的右脚处似乎已经断开,她和杜蘅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到了稍微开阔一些的地方时,她们突然又听见了孩童的声音。 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传来的,乐九里敲打着墙壁,声音立马停止了。 她们对视一眼,乐九里则拿起刀警惕着,随着暗门的开启,里面露出几双清澈的眼神。 几个孩童看着她们,眼神充满了好奇。 其中一个女孩大胆地往前一步,乐九里收起了手中的刀,女孩问道:大姐姐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大响声? 另一个小女孩看着乐九里的脚腕,抬着头问:姐姐你受伤了吗?我们这里有吃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杜蘅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女孩,只有一两个是男孩,她们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应该待在这个隐蔽的空间有段时间了,里面摆放着充足的食物和花花草草。 这些孩子应该是钟锦新救下的吧,看来神庙中偶尔传来的声音也是这些孩子玩闹发出的。 杜蘅用温柔的语气开口:你们怎么待在这里? 一个小孩跑几步捧来吃的,姐姐们,你们就是钟姐姐说的那两个姐姐吧,她说你们会来带我们走。 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难道钟锦新预料到了她们会发现这个密道,还是说那本记录钟家事情的本子是她故意遗留在那里的? 可钟锦新已死,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了。 那些孩子们都围了上来,乖巧地看着她们,钟姐姐和江姐姐呢?她们带我们玩捉迷藏,白天不能出去,只有晚上才能在村子里到处跑,看娘亲父亲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杜蘅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们她们不回来了,你们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们去一个新地方。 有几个孩子抹了眼泪,为什么?那娘亲呢?娘亲也不回来找我们了吗? 杜蘅说不出话来,摸着她们的头,虽然那些孩子们很伤心,但还是乖乖跟着她们往出走。 杜蘅和九里将一个个孩子托举着来到地面上,杜蘅上去后和孩子们一起拉着乐九里往上。 她们带着这些孩子走出了钟家,来到了空荡荡的村子。 她们暂时找了个屋子,让这些孩子待在里面,叮嘱她们马上就回来。 她和九里转身去了郑玥枫的家,将郑玥枫安葬在了郑以安旁,她们又给钟锦新和卿卿立了牌子。 我们好像总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呢,已经熟练了很多。杜蘅笑了下,和九里开着玩笑缓解沉闷的气氛。 乐九里抱了抱她,安抚着她的头,她们互相依偎着。天空又飘起了小雪,杜蘅和九里在木板上留下了有关墨村和山神的故事。 她们回到了那些孩子在的地方,那两个男孩在嚎啕大哭,女孩们虽然伤心但是努力装作坚强,一副大人模样。 女孩子往往要比男孩成熟稳重得多,这个年纪要比男孩也长得高大,她们似乎天生就心怀慈悲,懂得怜悯,更加强大。 那些女孩牵着手,给哭泣的两个男孩递上了手绢,她们哭泣得也很小声,安慰着大家。 乐九里给那些女孩也一一擦了脸,杜蘅来到她们身边,不用忍着,也不用坚强,想哭就哭,你们可以是柔弱的、叛逆的、坚强的、胆怯的,任何样子都行,成为任何样子都可以。 那些女孩抬着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们。 等出去以后,我们送你们到一个姓李的大家族,那里不愁吃穿,可以玩耍、读书 那姐姐们呢?你们也要再离开我们吗? 是的,天下无有不散筵席,人和人、人和世间万物都有分离的那一天,但我们会带着过程中的美好、痛苦继续往前走,那些记忆感受会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第72章 小雪飘了两天,她们也一起挖了两天,道路开出了一个小洞,露出了通往外面的路。 她们带好包裹,回头望了眼那座高大的山,往最近的驿站出发了。 山上,原本山神庙的位置被碎石堆积着,神像的脸部有一块掉在了外面,在经历了那么大的晃动后竟然还算完整。 一块小雪花晃悠悠地落在山神像闭起的眼旁,很快便化开,洇湿在那儿,明明是平和的表情,却莫名有些哀伤,像是神像在哭泣。 第57章 清澈见底的小溪旁, 几个小女孩在一起互相泼着水花。 郑玥枫擦了把从头发上滴落的水珠,跑到树下的小女孩身旁。 她拧干衣角,用手戳了戳拿树枝在地上划弄的李筝,眨着眼睛问:阿筝, 你在画什么? 李筝被她戳得晃晃悠悠,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用树枝指了指土地上的图案:小枫,我画的是咱们墨山的山神,漂亮吧! 郑玥枫歪着头,头低得快要和地面挨上去,她仔仔细细看着。 李筝画的山神娘娘衣带飘扬, 飘逸的长头缠到双腿上, 但因为作画之人的水平有限,线条歪歪扭扭,面部干脆没有画上五官。 郑玥枫撇着嘴:为什么山神长这样?万一她其实长着三头六臂呢? 山神的传说是村中的长辈爱讲给孩童听的故事,也只有孩子们会相信山神的存在,但没人知道山神的样子,甚至一个人一个说法。 李筝想象了一下山神娘娘三头六臂的样子,呆滞了一下, 又快速摇摇头, 应该不会吧。 郑玥枫拽过李筝沾满土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 别画这个了,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李筝被她拽得踉跄几步, 今日我们玩些什么? 郑玥枫纠结着:没想好呢, 是玩泥巴还是踢毽子?诶?她突然想到什么, 要不我们假扮山神吧!山神和她的一群信徒~ 几个孩子都欣然同意,这个游戏她们还没玩过呢! 但又有了一个问题, 选谁当山神好呢? 几个小女孩意见不一,我要当我要当~我觉得巧巧很合适诶啊,我不要,好幼稚。 我也想当,我要穿上娘亲给我新做的花衣。我不想当信徒,信徒要趴在地上。 郑玥枫也跟着提议:阿筝最了解山神,不如让她当~ 不行 得到了一致否定的回答,郑玥枫犯了难,她嘟着嘴:那选谁好呢? 李筝看着面前争执不下的女孩们,心中突然有了想法,不如我们公平竞争吧? 怎么竞争?有人问。 李筝想了想:我们来玩捉迷藏,谁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谁就可以当山神。 可以诶,捉迷藏也很好玩。但是谁来抓人呢? 郑玥枫高高地举起她的手臂,开心地喊:我我我!我来当鬼,我最喜欢抓人了~ 好我要开始数数啦,你们快藏好~郑玥枫捂着眼睛面对着大树而站。 别偷看我们哦女孩们笑嘻嘻地各自跑走了,寻找适合藏身的地方。 李筝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眼上山的路,眼睛一亮。 郑玥枫等了很久,在老老实实数完后睁开了眼睛,小溪边很安静,女孩们不知道都藏去了哪里。 她边跑边蹦在村子里寻找起来,大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有几个很快就被找到,有些等不及就自己跑了出来,几乎所有女孩都齐了。 她们忽然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阿筝呢?不知道,没看见啊。那她就是最后一个没被找到的喽~哇,她可以扮山神娘娘啦~ 郑玥枫看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内心开始担忧。阿筝藏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不行,我要继续去找她。郑玥枫既担心她,又担心自己会被大人骂。 快到饭点了,说不定她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呢。其他女孩安慰道。 你们先回家吃饭吧,我再去找找,你们可别跟大人说啊。 留下这句话,郑玥枫就跑开了,村中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快要被她找遍。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她抬头看了眼高高大大的墨山。 李筝在山里走了很久,想找个最隐蔽的地方,不知不觉她已经忘记了下山的路。 她有了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寻找着地面她来时的踪迹往回走。 可她的脚印很轻,慢慢的没了方向。山中树林茂盛,挡住一部分光线,黑的也要比平时快。 有时她能听见窸窸窣窣擦过树叶的声音,远处还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 她常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山中会有专吃小孩的妖怪,偷偷跟在背后,孩童的肚子最嫩,妖怪会一口把肠子都咬断。 她攥住衣角,强装镇定,踩着地面的叶子继续走,身后传来了不属于她的声音。 她背后一僵,定在了原地,浑身皮肤发冷,手臂上的绒毛立在一起。 山、山山山山神娘娘守、守护墨山,何方妖怪别、别吃我,求求了她闭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想说一句震慑鬼怪的话,却又怕死得更惨,及时求饶了。 身后的声音似乎离她越来越近,她抿了抿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心一横转过身去。 她闭眼等了半天,没有什么声音,只有额头感受到一阵温柔的风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兔子。 兔子浑身长着灰毛,一双黑得发亮的圆溜溜眼仁平静地注视着她。 李筝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双腿一软,坐在了草地上。她用手拍着胸口,观察着可爱的小兔子。 这只兔子似乎不怕人,它用后腿蹦过来,趴在她腿边。 小兔子,你也迷路了吗? 李筝目不转睛地看着兔子,它的毛看上去很好摸。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同样伸出了手,就在快要触碰到柔软的兔毛时,兔子突然跳走了。 诶等等我,小兔子。不知为什么,她在这只兔子上感受到了心安,她立马跟了上去。 兔子跳的很快,她拔着树枝在后面艰难地跟上。有时离得远了,兔子似乎还会停下来等等她,用它纯黑明净的眼珠观察着她。 她跟着兔子越走越远,她看见了一块岩石下的小神龛。 那是一个木头做成的小阁子,里面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墨山山神的字,还有些庇佑的话语。 兔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李筝的注意力已经被神龛所吸引了。 原来这就是山神娘娘住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大,又没什么贡品放着,好在上面的石头能为这个神龛遮风挡雨。 她环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食物,她只好摘下几朵花,摆得整整齐齐放在了神龛前。 她合十双手,闭着眼学着村子大人那样虔诚许愿:山神娘娘,我想知道您的样子。 当然不会得到回应,李筝磕了几下头后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突然来了一阵微风,将她收集好的花吹散开,她伸手要去抓那些逃开的花,却看见了一双布鞋。 她抬起头来,望向布鞋的主人,是一个笑盈盈看着她的普通女人。 女人穿着粗布麻衣,样貌身形都和村中的女人大差不差。 小丫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去? 女人温柔的嗓音包围着她,她有些发怔,小声又有些委屈地说:我找不到下山的路。 女人牵起她的手,让她觉得像是碰到了一团凉雾,她晕晕乎乎地跟着她走。 直到清晰的石路出现,女人停下了脚步,她笑着说:去吧,下山去吧。 李筝其实想问问她为什么不一起下去,或是问问她的名字,但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点着头往下跑去。 跑了一会儿,她发昏的头才逐渐清醒一些,她听见了郑玥枫呼唤她的声音。 小枫,我在这里 见到了熟悉的人,她激动地跑过去抱住郑玥枫。 郑玥枫也吓坏了:你藏到哪里去了,我们等了你好久都没回来。 李筝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到你轻易发现不了的地方,结果走得太远了,我就迷路了。 第73章 郑玥枫牵着她的手,摇摆着往下走,她长吁一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家里人非得把我打死,对了,那你是怎么找回来的? 李筝一脸兴奋:你不知道,我看见了一只小兔子,还有山神娘娘的神龛!可惜我没带什么吃的啊,对,是一个姐姐为我指的路,我才找到的。 郑玥枫眨着眼睛奇怪道:姐姐?这个点村子还有人进山吗?是谁家的人啊? 李筝显得有些迷茫:我不认得她,她长得咦?她长什么样来着?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郑玥枫担心她是不是在山中被吓到了,转了话题:或许是别的村子来的人,你说兔子,我想起来,上山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一只兔子,它就像带着我走路一样~非常可爱~ 李筝停下了脚步,郑玥枫一脸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李筝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我知道了!一定是山神娘娘!我见到了山神娘娘!你见到的那个兔子也是山神娘娘! 郑玥枫被她吓了一跳:山神娘娘?是兔子?我怎么不明白你说什么 一定是这样的~小枫,山神娘娘真的存在!李筝很少有情绪这么大的时候,她整个人看上去发着光。 好吧好吧那山神娘娘肯定希望咱们各回各家吃饭。郑玥枫安抚住她的情绪。 二十几年转瞬过去,郑玥枫挺着肚子去了神庙中。 她看着李筝依旧一副少女模样,只是变得更加沉稳,正低着头在神像面前祈祷。 阿筝,恭喜你当上村长了,你没看见,那些男人听说你票数最高,气得嘴都歪了哈哈哈哈 听见郑玥枫的声音,李筝睁开了眼,她带了笑意扶过郑玥枫。 小枫,我等这一天好久了,你看,我托人重新修建了山神庙,山神像的样子也是我绘制的。 郑玥枫抬眼望去,神像高大,山神像的脸打磨得不太清晰,却给人一种平和温暖的感觉。 这和你小时候画的形象不太一样了呢,看上去更加普通?不过我看了喜欢。 李筝点头:我画了几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这个了。她小心摸了摸郑玥枫的肚子,希望山神娘娘保佑你的孩子。 郑玥枫脸上布满了笑容,眼神中全是爱意,没想到我这个孩子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我不会有子嗣了。 李筝看着山神像:小枫,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相信那天我看见的就是山神娘娘。我们墨村世代靠墨山而生,靠娘娘庇佑,所以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的存在。我还准备在村中修建学堂,这样咱们村子里的孩子都可以读书,包括你以后的孩子。 郑玥枫也抬眼看着:你能坚持你的想法,这很好,而且我想不到有谁比你更爱这个村子了,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李筝牵了牵她的手,就像儿时那样,我希望村中的人都能敬重生命,爱护山中的一草一木,保持着善心,这样才能报答山神娘娘。 郑玥枫看着她:那如果有人违背了这个信念呢? 李筝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那就那个人就要向山神请罪。 请罪? 对,要求得山神的原谅,死后也要长留娘娘身边赎罪。 好饿啊救救我们吧你不是村长吗?你为什么要阻止那些人?不管他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是你!是你害了大家! 为什么啊!我的家人都饿死了果然就不该让女人领导这个村子!我当初说什么来着!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你出来啊!为什么躲着我们!快想想办法!谁那里还有吃的,我快不行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们啊! 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了,似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放弃了她。 李筝已经不知多少个日夜没合眼了,她把家中存放的所有吃食分给了村子里的人,但杯水车薪,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她将瘦得贴骨的手臂藏在袖子中出了门。 村子被黑夜笼罩着,还在下着雪,地面无人清扫,走起路来更加艰难。 她看了眼村口的雪,似乎又增加了一些,一开始村中的人还会结伴清理,可后来大家太饿了,谁也拿不动工具了,保存着力气。 她一个人上了山,山上还保留着被烧毁时的样子,她摸了摸冰冷的土壤,一言不发地继续往上走。 她又来到了山神庙中,庙中被几个人报复性地毁坏了一部分,贡品也抢了个干净。 她轻轻拾起地面上的碎片,用手抚平神像前的布。 她跪在了蒲团上。 山神娘娘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山神娘娘,您一定是生了我们的气吧,山里被毁坏了,神庙也被砸了,但您别怪罪他们,如果可以,什么惩罚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山神娘娘求您 山神娘娘,您为什么不回应我? 我知道你在的,我知道的!你就在这里! 你出来啊!救救我们!就像当年一样!你出来啊!为什么无视我们 山神娘娘!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啊我这一生都在信仰您!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出现了 我该怎么办村子该怎么办,娘娘你说话啊! 她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了。 她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山神的名字,乞求山神的怜悯降临,即使她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改变 庙外的雪越下越大,从缝隙吹到神庙中。 神不是会怜悯凡人的吗!为什么听不到我们说话,为什么看不见我们的痛苦啊 山洞中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哭喊声和风雪声。 她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破开流出血液,一遍遍呼喊着不停。 大雪下了一夜,她就这么喊了一夜,直到嗓子彻底发不出声音。 清晨的光打进了洞中,李筝神情恍惚地跪坐在神像前一动不动。 她爬起身,最后磕下了一个头,她眼中失去了光彩,扯出一个笑容。 多谢山神娘娘指引,我,明白了 小枫,你不是说,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 你疯了!那是、我的孩子!郑玥枫留着泪水,看着眼前瘦得快要倒下的女人。 李筝变得让她感到陌生,可这样荒谬的决定,在人人自危的时刻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默许。 我做不到我不能亲眼看着我的孩子去死 李筝又想到了她一开始修建学堂时,那些孩子们都会吵吵嚷嚷又好奇地参观。 她没抬眼,盯着地面:小枫,村子中的孩子都没有死,他们只是被山神娘娘带走了,他们能留在娘娘身边,是他们的福分。只要活着,你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你我都清楚这是借口!我 李筝抱住了她,她的身子在发抖,郑玥枫被泪水呛住脖子,说不出话来,两个饿得不行的身体抱在一起只会感觉咯骨头,再没有以前温暖的感觉。 阿筝,你就不能放过钟家我们已经犯下了大错,眼下道路就快要通了,我们也不需要祭品了。他们既然不同意这个做法就由得他们去不好吗? 明明这段时间村子所有人都有了食物,可李筝似乎更虚弱了,她喘气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小枫,不是我,是所有人需要一个团结的理由去围剿异类,这样做他们才能心安,把所有人变得和他们一样,他们的愧疚感就小了。 郑玥枫沉默了。 那算我求你最后一件事,能不能让我来动手,钟家这个孩子当年是我亲手接到这世上的,就由我来送她走吧 第74章 李筝明白她想做什么,可还是默许了。 郑玥枫看着被村民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悄悄将她藏在了自己家中。 不记得了是好事儿,忘掉那些痛苦的记忆吧,以后你就叫以安,是、我的孩子。 大家似乎都默契地遗忘了这一段回忆,继续开始了生活。 李筝的衣角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拽住,那孩子的眼神就和那些孩子看着她时一模一样。 她带着那孩子回了家中。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虽然还是村长,但村民的敬仰也不似以前了。 那一日还是到来了,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天又去了山神庙,这一次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请求。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打造的神像。 回去后她就一病不起,弥留之际,门开着,一只兔子跳了进来。 是灰色的。 第58章 自从那日在驿站见到红肿着眼睛的春月后已经过了一个月。 杜蘅九里安慰好春月后来到了李氏族人为她们安排好的住所, 又给家中寄去了报平安的信件。 墨村仅存的那几个孩子也被李氏的旁系家族所收养,她们简单收拾了一番后安稳地住下了。 杜蘅用手轻柔地按着九里的脚踝,问道:感觉怎么样? 乐九里感受了下:已经没什么痛感了,走路也差不多正常了。 太好了, 那除夕夜我们可以一起去街市上玩了。听说这里的除夕夜还会有很大规模的傩舞和舞狮表演~ 想到热闹的场面, 杜蘅眼睛闪闪发亮, 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期待。 乐九里也不禁被她的喜悦心情所感染,她眼带笑意地摸着她的头,好,听说凌云观祈福非常灵验,除夕夜会举行抢头香的仪式,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参加。 杜蘅趴在她的肚子上, 眯着眼睛笑:真好,我们还可以带着春月一起去酒楼点菜吃。 母亲和易水都给咱们回了信,寄来了好多吃食、伤药、用品。母亲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的伤,不让我老带着你乱跑,哼!我哪有那么顽劣 杜蘅有些不满地鼓着脸颊,她看着九里忍笑的样子,手指在她脖颈上来回滑动, 她勾着嘴角故意发问:九里, 你说, 我照顾得好不好? 乐九里按住她捣乱的手,无奈道:好非常好, 辛苦小姐每日为我担忧了。 杜蘅抿起嘴笑道:那你要怎么回报我?以我喜欢的方式? 乐九里红着耳根, 亲吻上她的唇。 杜蘅心满意足地和九里一起来到院中晒太阳, 她们穿着厚实的衣袄坐在阳光晒过的凳子上。 春月蹦蹦跶跶地回来了,看样子又是去和那些孩子们玩了。 春月哼着歌, 对着院中的二人打了个招呼,咦?九里,你今日走路看上去又好些了,几乎快要看不出你受伤了。 乐九里点头:嗯,也多亏了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春月嘿嘿了两下,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又严肃起来:对了小姐,我今日出门听到了些消息,说是这次圣上一下子选了好些女眷入宫,与以往都不同,规模举办得浩大,而且采选的都是高官家的女子,几乎是不限年龄长相,也不管有没有定亲,全都召集进宫了。 太可怕了,据说朝中很多大臣都对此举非常不满,那些女子也太可怜了。二小姐传过一次信件,说她尽力劝阻圣上了,这才放了一部分女子回家,为此还和圣上大吵了一架。 我听有人偷偷议论,说圣上性情大变,找了这么多人入宫恐怕是要以活人为祭,还说圣上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要举行一个很大的仪式,能够让人长生!那人说得有模有样,根本不像编的! 杜蘅和九里听闻后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她们想起钟锦新死前对她们说的话,正是朝堂官府与李良做的孩童交易,不知道是否和这个传闻也有关。 杜蘅思忖了下,对春月说道:春月,这些话不知真假,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传播,你与我们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在外面说这些话,不然可能会惹祸上身。 春月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杜蘅看着九里:这些传言或许没那么简单,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追查案件时那个故意阻挠我们的背后之人了? 乐九里想起那只弩箭,点头:嗯,那时我们猜测,此人武器精良,工艺精湛,来历不简单,恐怕就是军中或是朝中人。 杜蘅接着道:后来就因为禁足失了线索,咱们去往陵安之* 时又遇到了一批训练有素的刺客,不像是宫中派来的人,我怀疑 乐九里沉吟片刻:你是说,当时刺杀我们想带走你的那个主使人就是那个用弓弩的幕后之人? 杜蘅嗯了一声,我也只是怀疑,我不明白那个人想活捉我的意图是什么?还有在墨村遇到的姜四,身份也十分可疑,钟锦新说他是和朝廷一伙的,就连唐云也是为官府牵线的人,那她在醉云楼时身份估计也不会简单。 乐九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神庙坍塌之时,唐云曾喊姜四为主人,她们应该就是一伙的,唐云和许琛也都在醉云楼,那姜四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杜蘅脸色发白:姜四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当时也不是偶然捡到了你的刀,就是他主使的那群黑衣人。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在墨村的踪迹,又为何突然袖手旁观起来?还有最重要的是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乐九里眉头微蹙:那日神庙坍塌得如此彻底,我们还在村中留了两日,应该不会有活口了 但愿如此,希望是咱们多想了。 杜蘅露出一个微笑:没事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都不会害怕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生活,天下这么大,就算他活着也不一定能找到咱们。 嗯。乐九里垂下眼眸,她又想到杜蘅说过的那个预知梦,她绝不会让那个梦成真。 好啦~我们还是列个过年准备要用的东西吧~ 几日后。 杜蘅睁开眼,散着一头长发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她看了眼在桌前忙活的九里。 将她吵醒的罪魁祸首鞭炮声还在响着,乐九里放下手中的纸灯笼,将东西收拾好,她见杜蘅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轻笑了一下。 今日就是除夕了,我做了两个红灯笼。 爆竹声在她说话的时候同时响起,震得杜蘅捂住了耳朵。 什么?你说什么?!听不清杜蘅努力识别着九里的口型。 乐九里笑出声,用手指了指灯笼。 杜蘅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乐九里为她穿好鞋,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薅起来带下了床。 被九里撵着洗完了漱,杜蘅一边咬着饺子一边犯困。 她看着九里和春月一人挂着一个灯笼,门上牢牢贴着前些日子她写好的春联。 空气中都是爆竹留下来的糊味儿混杂着寒冷的味道。 处处都充斥着年味儿。 吃饱喝足后,她们三人换上新做的衣裳一起上了街,打算买一些新奇的东西。 可奇怪的是,街上竟然没有想象的那般拥挤,虽说也有不少人,但完全没有以往过年时的热闹景象。 难道是她们出来的太早了? 她们环顾了一圈,随意在一家铺子前停下了。 春月指着其中一个东西问道:店家,这个多少钱? 店家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懒洋洋地答道:七十文。 什么?这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贵了?春月将物品小心地放了回去,仔细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是否拿错了东西。 杜蘅也被这个价格惊到,好像前些日子还没有这么贵吧,过年期间会一下子涨这么多吗? 她开口问道:为何这除夕夜街上人却不多呢?以往还需要官兵维持秩序呢。 那个店家看了眼她:是啊,你们没听说吗?最近赋税又加了,这一年内加了好几次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实在是快要活不起了,赋税加,我们东西的价格也得加,普通老百姓哪儿有那么多钱买多余的东西,但我们也不能低价卖啊!宁可砸在手里。 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这好端端的赋税怎么加了这么多? 那人答:匈奴这一年来就没消停过,前些个月虽说打了胜仗,老实了一阵儿,但那军队要靠什么养活啊?钱啊!粮啊!到头来不还是从我们老百姓身上出。 第75章 哎!这些日子匈奴听说咱们打了胜仗的那位平西侯死了,又开始暗戳戳搞动作,朝廷就又加重了赋税,活着真是太难了,这年又有什么过头! 杜蘅她们暗自叹了叹气,接着往下走了。 好在还有些表演和花灯,她们一起观赏了大半日。 她们掐算着时间,找了一处视野好的酒楼,在阁楼里就能看见街上的傩舞和烟花。 她们吃着陵安特色的菜系,赞叹着舞者的技艺。 春月嘴里咬着猪手,含糊不清地说道:哦对,我一会儿要去找那些孩子们一起守岁,至于你们嘿嘿,我给你们留出了单独相处时间哦~不必谢我! 乐九里给她递了一杯水,让她顺一顺。 杜蘅则给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好样的春月,我和九里会在凌云观为你祈福的! 主仆二人对视一笑,这恐怕是她们最默契的一次。 她们俩和春月告别后就开始往凌云观走,去往凌云观的路上倒是有着不少人。 她们路过一个酒铺,铺子前围着三两个人正兴致勃勃地听老板讲着什么。 想当年我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刀法无人能敌,可惜后来遭了暗算 听见这个声音,乐九里的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地。 杜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乐九里的头僵硬地朝说话声转去。 真的假的?老板你如此深藏不露?那你的宝刀在哪儿?可否让我们一看。吃酒的其中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老板好几遍,有些好奇地发问。 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无措地捏住衣角。 她果然没听错,那个被称作老板的女人就是林浅清。 哈哈哈哈!你是头一次来吧,你还真信了她的话啊。你看看她手和脚上的疤痕,据她所说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 接下来她还会讲她如何被同门陷害、与师父反目成仇,还差点有过一个孩子这样的故事头一次听还挺有意思,可她只会讲这一个,我们耳朵都听得出了茧子哟!另一个吃酒的人主动向那位好奇的人解释道。 得到这样的回复,那人看上去失了兴趣。 老板,这除夕日能不能讲些我们没听过的故事啊,你天天说这一个,哪日我们真的要倒背如流了。 众人哄笑作一团,林浅清也跟着他们笑,只是她眼中带着几滴不易察觉的泪。 透过人群,林浅清的视线落到了乐九里随身佩戴的刀上,她神色一变,望见九里微微湿润的双眼。 九里,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吗?杜蘅温柔的声音自她身边传来,她握紧她的手,止住了她的颤抖。 林浅清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神色,她微微启唇,却被吃酒的人打断。 老板,再上一坛酒来! 林浅清犹豫片刻,步伐不稳地回过头进了铺子里取酒。 乐九里看着她的背影,释然地笑了出来,她收回目光,回握住杜蘅。 原来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就好。 而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害怕做错事、渴求爱的孩子了。 乐九里看向身边的杜蘅,她现在有了无条件信任自己、爱着自己的人,其他的已经不再重要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 乐九里牵着杜蘅的手,怕她被挤到,将她护在道路里侧,杜蘅则顺势黏在她身边。 杜蘅看着人来人往的景象,眼中温柔地对着九里开口: 九里,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往后我想每一年你都在我身边。我们一点点将院子改造,变成我们理想的住处,偶尔也可以回去看看母亲和易水。 九里,我好喜欢你,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杜蘅平日里轻易不会表露出脆弱的样子,说这话时她眼中却隐隐有着泪光。 乐九里久久注视着她,周围嘈杂喧闹,但有她在世间又安静无比,只剩下浓烈的将要溢出的爱意将她们吞噬。 好,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乐九里将她拉到人烟稀少的小道,她紧张又犹豫地开口,她不想再对杜蘅有任何隐瞒了,与她在一起本就是她自己的私心,她必须对她毫无保留才行,即使说出真相可能会吓到她。 小姐如果我说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或许会伤害到你,但我不想瞒着你乐九里嘴唇发白,失了血色。 杜蘅睁着眼睛盯着她看:不会的,九里,你说吧。 我其实我我在很小的时候突然来到了这里就像是看话本子的人进入到了话本子之中 如果我说,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本书,而你是这本书的主角,你会相信吗? 杜蘅没说话,乐九里愈发手足无措,慌乱继续道:但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我也不知道书中具体的剧情,我 对不起,是我太过自私了,明明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留在这里我却还是回应了你的心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应该早些跟你说的她彻底说不出话来,心像掉入了寒窖一般冰冷。 就只是这样? 杜蘅面色平静,等待着她的话语。 什么?啊嗯。 所以我那个时候不是回答你了吗? 啊?乐九里猛地抬起头看她。 我是书中虚假的人物,但我的爱、我的情感,我们之间的经历都是真的。 九里,你对我的感情不也是真的吗?我们又何必在乎其他的真真假假呢? 杜蘅扬起笑容:能让我遇见你,我很满意写给我的内容。 乐九里眼中映着她的面容,眼泪从下巴滑落,周遭的烟火爆竹声依旧吵闹,她上前紧紧拥住她。 第59章 我喜欢你, 阿蘅。 乐九里声音颤抖,抱着她的手不肯松力。 她太害怕失去她了。 我不会让你的预知梦成真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来,请让我为你而死。我是书外的人, 死后还有可能回到那个世界, 但你不一样, 你若是在这里死了,就真的她说不下去,身子在发抖。 杜蘅用她更紧的拥抱回应着她,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受到的疼痛都是真的,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样的事, 你也没有任何把握真的能回去,你对我和我对你来说一样重要。 杜蘅从她肩上抬起头来,捧着她的脸: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一起活着。 乐九里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杜蘅用指腹为她擦去泪水,我很高兴你能和我坦白讲这些,九里, 我们都是真诚又勇敢的。 现在, 让我们进去寺庙中准备抢头香吧, 旁边的人看咱们看得眼睛都直了。杜蘅语气带了些戏谑的笑意。 一旁的路人慌慌张张地将好奇探究的眼神收回,有些尴尬地走开了。 乐九里脸又后知后觉地发红,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握着杜蘅的手往去凌云观的人群里走。 午夜快要到来, 凌云观的大门缓缓打开,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等待着钟声敲响。 新年到来时的头香寓意很好, 不少人都期待着能抢到,实现愿望,顺遂一年。 乐九里聚精会神地看着住持的动作,她将杜蘅安排在了一个不会被人群挤到的地方,自己则蓄势待发地盯着那香炉。 她掐算着时机,点燃了她和杜蘅手中的香,她和杜蘅在心中匆匆许下愿望。 钟声敲响,烟花绽放,住持们将香炉前保护的门打开。 人头攒动,人们拿着许下自己愿望的香互相拥挤着往前冲。 一个女子快捷的身影在墙上快速掠过,随后跳落在人群前头,乐九里手拿两个人的香插入完整的香炉之中,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等她做完这一套流程又回到杜蘅身边时,那些人才惊叹头香已经被夺走。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大家的心情,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将自己那份儿愿望插上。 杜蘅微微张着嘴惊讶,眼睛发亮地对着九里夸赞不绝。 乐九里这才有时间告诉她自己的愿望。 这是她们第二次一起来到庙中,第一次时她对她说:希望小姐的愿望都能实现。 她眼底映着周围的灯火,坚定又温柔地看着杜蘅,这一次她说:我希望小姐能获得真正想要的自由。 杜蘅回望着她:我希望九里能获得永远的幸福。 第76章 人群之间互相道贺着新年祝福,这一刻所有人的眼中看到的都是自己和所爱之人。 她们几乎是快马加鞭回到的住处,刚关上房门就激烈地吻在了一起。 在接吻的空隙,杜蘅才气喘吁吁地问了一句:你的伤全好了吧? 乐九里整个人红着,气息不稳地点头。 也分不清是谁拉着谁的衣服,有几件乱糟糟地掉在地上。 乐九里想要捡起的手被杜蘅拽了回去,被紧紧按在她身上。 她们贴在一处,温度异常高,杜蘅将她们的头发都散了下来。 软滑的触感交织着,喘息声加重。 杜蘅贴着九里,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她握着九里,这下我们彻底坦诚相见了,真好。 乐九里脸色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身上的红还没褪去,她欲言又止地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轻叹了一声。 不是这样做的。 杜蘅愣了一下,刚要问出口,九里就吻在她小腹上,她被激得一抖。 她看着九里缓缓往下的头,轻轻揪住她的长发。 她咬住自己的手指,晕晕乎乎地想: 原来还能这样啊 乐九里裹好衣服打了几桶热水回来,她迈着有些发酸的腿,将昏昏欲睡的杜蘅抱进浴桶中。 杜蘅学东西很快,有样学样地和她一起探索着对方。 折腾了大半宿才心满意足,她为杜蘅和自己清洗着,给她擦干换了一套新衣裳。 乐九里抱着她到床铺边时身形一顿,杜蘅半眯着眼睛,动了动抱着九里的手,哑着嗓音问道:怎么了? 乐九里脸上传来清晰的热度,她有些结巴地说:床铺上、都打湿了 杜蘅抬眼看过去,在她耳边笑得身子发颤,真的诶,应该也有你一半功劳。 乐九里不说话了,她沉默地把杜蘅放在软榻上,自己去换了新被褥。 春月十分识趣的早上才慢悠悠地赶回来,她眼睛在面前吃着早饭的二人之间来回徘徊。 你们看上去好奇怪,为什么一对视就脸红啊。 乐九里噎了一下,杜蘅笑得十分明朗。 春月啊来,多吃些肉。杜蘅面色红润,莹白的皮肤下透着红。 春月不太习惯杜蘅的这种笑容,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继续吃饭了。 饭后,春月从门口接到了杜府的来信。 春月拿着信奇怪道:前几日不是刚送过一次吗?怎么送的这么勤? 她拆开信件,看起了信中的内容,脸色一变。 小姐不好了! 杜蘅抬起头,看着慌慌张张的春月拿着信件跑了过来,怎么了?是家中来信了吗? 府上出事了! 杜蘅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仔仔细细和九里看了几遍信件,神色愈发凝重。 与其说这封信件是杜府传来的,不如说应该是那个人传来的。 春月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双眼无神地对着杜蘅说:我打听到了,据说昨晚一向为圣上分担朝政的康亲王在府中遇害,连同文宣郡主也死在了家中。据说二人死相诡异,都被砍去了头,头颅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匈奴在边境彻底进犯,打得措手不及,平阳又遇天灾,百姓们悲声哉道,有人趁此机会起义谋反了。据说领头的那人正是当年圣上处死的前朝徐丞相之子,他与文宣郡主曾有过婚约,不知道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有些地方又有着其他叛军趁此机会造势捣乱,内忧外患,圣上一夜之间就病倒了,二小姐在宫中也失去了消息。现在战火还未波及到这里,但是城中百姓也都担惊受怕躲起来了。 杜蘅脸色更加不好,她又看了眼这封信件上写的内容: 杜府上下已被控制,如果杜小姐还想他们活着,就自己心甘情愿地回来,我在这里期待着你的到来。 落款正是姜四。 她握着信件的手不由得攥紧,这个人的本领如此大,她的母亲父亲也在他手中 乐九里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去,我和你一起。 她们明知是圈套,是针对杜蘅一个人的陷阱,但还是必须去。 可是杜蘅担忧开口,此次一去异常危险,你不必跟着我受牵连 阿蘅。乐九里打断她的话。 杜蘅沉默半晌,答道:好。 春月抹着眼泪:我也去,不论如何危险,那也是春月长大的家。 杜蘅握住春月的手,内心苦涩。 走吧,我们现在就启程。 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几乎一刻都没停歇,路上偶尔能听到百姓的抱怨声,杜蘅内心更加不安,面上带着愁容。 如今天下大乱,有了几个不同的势力不满朝政起义谋反,势头最盛的还属前朝郑丞相之子郑青。郑青的军队训练有素,又能说会道,招揽了一些人才,对占领的领地居民待遇也好,是目前朝中最大的眼中钉。 但朝中还忙于应付匈奴的来犯,一时也顾不上他。 她们赶了几天的路,回到了淮州。 淮州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但百姓可能还不知道,管理淮州的知府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杜蘅和九里站在杜府面前,府外无一人把守,安静得诡异。 乐九里握住刀柄,看向了杜蘅。 杜蘅也在望着她,她紧握九里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府上很大很空,景色陈设还像她们走之前一样,杜蘅望着空荡的院落,喊出:我已按照你的要求而来,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一声轻笑传来,门后一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女子装扮,身材高挑,穿着温暖华贵的服饰,正是之前见到过的姜四。 杜蘅和九里防备地看着她,有些惊讶,杜蘅开口:你你是女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四微微一笑,温和开口:好久不见,或许你应该叫我文宣郡主。 杜蘅和九里对视一眼,她微微蹙眉:文宣郡主?文宣郡主不是遇刺没有死?那康亲王也 不,康亲王是真的死了。姜四语气平和,仿佛口中之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至于我,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姜姒,女字的那个姒,随母姓。姜姒眼睛如毒蛇般紧盯着她。 杜蘅看着她:那你控制杜府,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我母亲父亲怎么样了?府上的那些人呢? 姜姒把玩着扳指,随意开口:你放心,他们都无事,只是你让我等了好久。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其实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不是吗? 她又故作惊讶地开口:从你调查淮州那些女子的死因时我就开始对你好奇了,你和你身边的这位侍女如有神助般地找到楼家女儿护住了她,又调查到了凶手,到后来的平西侯之死,那天你也在场,在墨山时你突然莫名的举动,都让我十分感兴趣。 每次你都会及时预判到一些场面,就像是你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一样。 第60章 杜蘅目光一变, 她没想到姜姒会如此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的秘密。 杜蘅谨慎地开口:你说这些只是巧合罢了,我不懂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姒招了招手, 下人将李霁和杜迁带了上来。 杜蘅看见被控制住的双亲, 难掩焦急之色, 她努力镇定下来,问姜姒道:放了他们!你谋划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后又假死,闯入朝廷重臣家中胁迫,没有王法可言! 李霁和杜迁嘴中被堵住,呜咽着对她摇头。 王法?姜姒歪头看她, 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如今天下的王恐怕都要不行了,还有心思管其他的吗? 她勾起唇角:皇帝昏庸无能,官员自保享乐,边境频频来犯,百姓苦不堪言。这皇帝的位置既然他坐不好,那就换个人来坐。 杜蘅冒着冷汗:你你难道? 国师预言是假,事在人为是真, 那个蠢皇帝怎么能在那个位置坐那么久?他是上一代夺权的胜利者, 只是靠着其他皇子之争侥幸留到最后, 我父亲他贪生怕死,不敢掺和夺权之争, 便伏小表明忠心, 太让人失望了。一个两个的都是如此无能之人, 我与皇帝岁数相近,身上也有着皇族血脉, 为何我就不能坐上帝位?姜姒眼睛格外的亮,她兴奋地盯着杜蘅:但你,你是真的能预知后事,你告诉我,我会不会成功坐上那个位子?你有看见吗? 第77章 杜蘅心下一惊,对着姜姒摇头:你真的弄错了,我看不见未来发生的事情。 姜姒盯着她,似乎在考虑她说的真假。良久,她轻笑一声:是么,无所谓了,我已经快达成我想要的了,现在京城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可怜的皇帝还傻呵呵地相信什么长生之术呢。 杜蘅:你若是想称帝,那你不应该在乎快要攻打进来的匈奴和四处起义的军队吗? 姜姒单手撑起一边脸:你以为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赶在同时发生?我母亲是匈奴单于的女儿,与我父亲康亲王结亲,我与匈奴私下一直有着往来,为他们承诺了不少东西、给了不少好处。那个蠢皇帝根本不懂治国,我父亲也是如此,只靠我在背后出谋划策,呵,他们因为我是女子,就安心多了。凭什么他能当皇帝、他能当亲王,而我只能做个随时可以被抛弃利用的郡主。 至于那些起义军,成不了什么气候,大多都是临时起意,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想法,给点好处招安就能平定。郑青与他们比起来倒是还算不错的,郑青这个人我儿时见过,太过傲气死板,比起称帝更适合随他爹一样称臣。 杜蘅不解:你既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又为何来这里。 姜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喜欢的、想要的,我都会得到,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场大戏,只等天时地利,我要你随我一起看这出戏。我对你也十分感兴趣,我要将你留在我身边。 乐九里冷冷出声:她不愿意,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姜姒低声笑着:凭你吗?恐怕拦不住我。 杜蘅将九里护住,你别想伤害她! 姜姒递给身边的侍女一个眼神,那侍女手起刀落砍死了杜府的一个下人。 血瞬间喷溅一地,落在李霁杜迁身前。 那侍女继续朝着李霁走去,刚抬起手被乐九里持刀拦下。 乐九里将李霁杜迁推到杜蘅春月身边,与那侍女打了起来。 姜姒悠闲地喝着茶,又冲上来更多的侍卫,包围住杜蘅她们。 乐九里对付着眼前的众人,又要分心杜蘅那边,逐渐落了下风。 她厮杀出一条血路,护住李霁等人,身上伤口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剑刺穿她的身体。 杜蘅终于忍受不住,她对姜姒喊道:我跟你走,你放了她们! 姜姒心情很好地抬眼看了下乐九里,她站起身,缓步走到浑身是血的乐九里身边微微低头: 你什么都没有,要拿什么与我争呢? 够了!杜蘅喝止住姜姒,她低头带着泪光看了眼身负重伤的九里,对不起,九里,别来救我了我不能让你死,请你保护好我的家人。 说罢,她强忍住泪水,在侍女的控制下跟在姜姒身后。 乐九里吐出一大口血,不她气息微弱,眼睛看着杜蘅的背影。 杜蘅脚步一顿,不敢回头看她,春月,去为她找郎中医治,照顾好她。 春月泣不成声,跑着去找了郎中。 眼见杜蘅被带上马车,乐九里强挺着起身,被李霁扶住拦下。 李霁流着泪,按住她还想起身的身体,乐九里看着杜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彻底晕了过去。 杜蘅坐在马车上,眼睛往外看去,你不是想称帝吗,等你心愿已成之后能不能放我走。 不能。姜姒面色从容,带着温和的笑,我可是非常喜欢你,我们是同类人,我们内心都是逆反的,对这世间觉得不公的,不是吗?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么普通的一个侍女? 杜蘅冷笑一下:谁跟你是一样的,我可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而牺牲无辜之人。 而且,九里她并不普通,她要比你好得多,她善良真诚,勇敢,她受过很多苦还是能保持底线和初心。她也,全心全意地爱我。 提到九里,杜蘅眼中带了一丝柔情。 姜姒嘴角垂下,觉得杜蘅的表情十分刺眼,你觉得我做的有错?呵,我只不过是帮助她们达成内心的想法而已。 许琛此人杀心太重又迫切需要钱,对她来讲人命一文不值,我让她杀了那些官家女子的替代品,李代桃僵,可惜她太不受控,私自行事暴露了。顾非晚和小叶受到压迫,我也只是让人跟她们提了一下那矿物的禁忌,她们就帮我除掉了平西侯,我那时正因为皇帝的赐婚和匈奴的事情烦着呢。云娘替我和李良做了交易,将村子的孩童交给我们。我找到了钟锦新答应帮助她堵住村子,她好将朝廷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没想到这个疯女人,竟然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姜姒说到这里看了眼身上的伤痕,眼中冰冷。 杜蘅皱着眉看她:这些竟然都是你安排的?你将那些官家女子带去了哪儿,还有那些孩童们,你要用他们干什么?他们还活着吗? 姜姒又笑了一下:等你到了京城,就知道了。 那里正准备着一场盛大的仪式。 杜蘅咬牙瞪她,接下来的路程也没再说一句话。 三日后,京城。 姜姒就这么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期间一言不发。 她将她带到一个长满花草高阁楼上,送她到了一个房间住下。 杜蘅敏锐地捕捉到国师之类的字眼,这里的环境也不像宫中其他地方,寂静又鲜少有人,难道这就是传闻里国师待的地方? 姜姒送她到房间后叫来了一个人,杜蘅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幽幽叹了气。 是背叛了她们的青女。 姜姒吩咐青女看好她后就不知去向,青女看着她的表情充满了愧疚。 她们互相沉默着看了许久,杜蘅率先开口:青女,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青女闻言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神色痛苦:对不起,小姐,青女对不起你们,但是郡主她以我娘的性命威胁,我没有办法啊,郡主她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我才同意的。 杜蘅低垂下眼眸,长睫挡住情绪,你起来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女啜泣着,眼眶发红,我那时与夫人一同回陵安,郡主派人找上了我,说明了来意,以我娘性命威胁,让我将你身边的人和发生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我本想着这些不会伤害到你,郡主也没再要求我做什么,没想到在我们出发去陵安前,她又找到了我,让我在九里交战时找机会刺杀她,对不起她说不会伤害到你,但我没想到你和九里一起滚下山崖 小姐,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愧对你们,但我没办法,我还得保护我娘 杜蘅没法怪罪她,也不能原谅她。如果她是青女,她或许也找不到万全的方法,可九里和春月,也真的因为她陷入到危机中差点死了。 她侧过头,不去看她:我知道了,但我们已经不是主仆了,你也不必叫我小姐了。 青女还在哭泣,杜蘅起身观察着四周,姜姒似乎并没有将她看得太紧,只留下青女一个把守。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也对,这里都是皇宫了,也确实不会有人能轻易闯进来。 不过皇宫!那她姐姐是不是也在这里,杜蓁知道她在这儿吗?她现在安全吗? 她转过身来问青女:我在的地方是哪里? 青女擦了擦泪水回道:这里是圣上为国师准备的住处,一般人进不了这里。 那我姐姐,杜蓁,她怎么样了?她是否安全? 二小姐她应该还在自己住处,她不知道你在这里。 杜蘅深感困惑:这宫中难道已经让姜姒完全控制住了?那皇上呢?大臣们呢?他们就没什么反应? 青女低头道:圣上他病重,一门心思全在国师这边,天天嚷着要举行长生的仪式,说他是真龙天子,这次定能挺过难关国师正在筹备仪式用的东西,还说要等一个吉日才行。大臣们积怨已久,敢于进谏的都被赵白挑唆杀了,圣上向来只听康亲王、赵白赵宦官和国师的话,赵白借着圣上病重,掌管朝事,那些大臣们不满也不敢再说些什么。现在整个宫中都诡异得很 杜蘅忧心忡忡,这局势看上去异常混乱,希望九里不要冒险来救她,她要想些办法联系上杜蓁才行,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 青女扑通跪在地上,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望着杜蘅: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我也不求原谅,希望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青女愿意用我这条命偿还小姐一家的恩情。 第78章 杜蘅内心五味杂陈,她闭眼叹了叹气,你先起来吧,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青女用袖子擦了擦脸* ,刚站起身,门外就传来声响。 第61章 姜姒带着一名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一袭白衣宽袍, 直直的长发披散着,刘海和眉毛齐平,眼睛格外的大,眼中情绪却异常淡漠。 她个子不高, 走路十分稳, 很瘦, 却不是那种饿出来的瘦,头身似乎比寻常女子要小一圈,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 杜蘅看着少女,问出声:这孩子是? 姜姒对着娥嗤笑出声:她说你是小孩,哈哈哈哈 被称作娥的少女阴沉着脸, 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姜姒笑道:这位是国师娥, 她应该与你差不多大。 杜蘅对着娥点点头,娥面无表情地打量了眼杜蘅。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够预知的女子? 姜姒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是啊,比起你这个假国师,她可是真的能预知未来的,是不是很有趣? 娥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无聊,你都快登位了还把人家掳过来做什么? 留着啊,这么稀奇的人可不多见。姜姒玩弄着扳指, 漫不经心道:何况我很喜欢她, 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很像。 娥翻了个白眼, 依旧冷冷的:是吗?她也像你一样不择手段吗?你打算以什么名分将她留在身边?我可不想在你刚登帝位后就听见人说女帝喜爱女人。 杜蘅大惊失色,还没等她反驳的话说出口, 姜姒就大笑了几声:哈哈哈, 那叫杀伐果断!至于谁说什么, 我日后毕竟是如今皇帝复活回来的,喜好自然没变, 喜欢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杜蘅打断她:这事我没同意,我已有爱人了,请你不要将他人看作玩物一般对待。 娥稀奇地看了眼杜蘅,对姜姒道:你还没当皇帝呢,就开始强抢民女了,我开始有些替百姓们担忧了。 姜姒冷哼一声:你拿我和那些男人皇帝比?我自然知道什么最重要,我会成为史书上千古流芳的明君,我要向后世证明女人就应该坐在这个位子上,比野蛮、鲁莽的男人更加适合。 娥没说话,杜蘅悠悠开口:即使代价是那些无辜人的性命? 姜姒轻笑着看她:自然。 没有牺牲和血流怎么走到那个位置上?我甚至要打破传统禁锢的思想、比旁人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没有机会我就争取机会,没有矛盾我就制造矛盾,没有神佑我就创造出一个神来! 微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成功难道不对吗?那些女子和孩童是因为我才受苦吗?不,是世间,是那些男人!一点点压迫她们,剥削她们的地位、权力,驯化她们,打造出不敢反抗的乖顺形象。 杜小姐,只要一点点的牺牲,换我坐在那个位置,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是女子,更加体谅女子,只有女人坐在高位,掌握话语权,这一切才会有所改变。 史书是胜利者撰写的,哪位皇帝手中不沾染些鲜血?只要后续得到认可,就不会有人在意之前的暴力、污点。 杜小姐,你能预见日后百姓的安稳生活吗?往后女子的苦难还会存在吗?我是否做得更好?姜姒眼睛发亮,神色带了些许激动,身子微微前倾。 杜蘅闭了眼:姜姒,你说我们相像,我是不认可的,我无法认同你的行为,即使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改变这一切。 你口口声声说体谅女子的不易,可你最先伤害的却还是女子,我们都知世间对女子的不公,而我和九里选择用更温和的方式对抗,即使很慢,但我们无愧。九里跟我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坚持,就会有希望。 你在不择手段踩着无辜人上位时,你做的那些事又和那些残暴的上位者、剥削女子的男子有什么区别? 姜姒冷下脸来,我会让你看见的,证明我是对的。若是想改变,要么采取暴力要么拥有权力。 她望了眼阴沉的天道:仪式可以开始了。 姜姒走了出去,娥垂头,看了杜蘅一眼后也离去了。 杜蘅刚要追出去,就被一众侍女拦下,她攥了攥拳,不甘心地回到房间。 外面传出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杜蘅跑到窗边,这里正好能清晰看见远处的场景。 宫中到处点满了魂灯,云层厚重,黑压压地遮住本就微弱的日光,明明是下午时分,却异常昏暗。 她看见娥在脸上涂上了朱砂,面前摆放着一壶又一壶新鲜的红色液体,原本空旷的地面站满了乌泱泱的人。 那是血吗? 杜蘅问着身旁的青女:她们要做什么?这是什么仪式? 青女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也有所耳闻,是能够让人得到永生的仪式,据说可以让圣上得到新的不死不灭的身体,得到至高无上的天道力量,圣上已经和国师大人已经筹备多时了。 杜蘅看着皇帝和百官都等待在仪式现场,她仔细在前排找了一圈,果然看见了杜蓁。 姐我在这里她用力挥手大喊,下面的人却无动于衷。 别费力气了,那里听不见这里的声音。 姜姒去而复返,也跟她一起站在窗前,好好欣赏吧,马上这天下就要归我所有了。 杜蘅没理她,她看着娥用一把极大的毛笔沾着鲜血在地面上画着,是五个角的图案。 她突然想到什么,九里曾经见过杜蓁夜游时走的路线就是五角形状,她转过头看姜姒,这是在做什么?我姐姐杜蓁她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 姜姒靠在窗边,头也不回地看着血阵,这便是长生阵,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阵眼,娥告诉皇帝,需要以家中地位高的贵命活人为祭。皇帝理所应当地要求我们随便找些官宦家的女子和孩童,还要掩人耳目。 法阵需要在翼国正西方找符合条件的金之命者,用利器致死取出肺部。在东方找木之命者,需吊死在树木上后取肝脏。在南面找火之命者,大火烧干后取其心。在翼国正中央之处找土之命者,活埋后取脾。在北方找水之命者溺死后取肾。 皇帝对娥提出的方法深信不疑,这样麻烦的事情自然交给了我去办。但又不能引起高官大臣们的注意需低调行事,我便提议找那些买的小官家中之女,顺便用青楼中的女子选身形相似、培养习惯爱好作为替代,用她们去李代桃僵,将那些官家女子暗中运到宫中准备。我同时又透露出一些消息,让人觉得这件事和朝廷有关,让他们循序渐进地对皇帝失望。 而皇上却非常满意,国师又告诉他要以无数童男童女鲜血画阵,他还是交由我去办,我代表朝廷和一些村庄交易,同样把这些消息放出去,让百姓们也有所耳闻。 我同时在前朝让赵白鼓动皇帝加重赋税、强行征兵,攻打匈奴,虽然胜了却也元气大伤,我又多次以郡主身份在平西侯身边出现来刺激顾非晚,引导顾非晚除去平西侯。又建议皇帝大选,将那些高官女子都作为备用祭品入宫,皇帝这时已经完全被控制了,自然什么都相信我们的。 至于你姐姐,一会儿你便知道了她的作用。 赵白竟然也是姜姒这边的人。 杜蘅不可置信地听完她说这些,你太可怕了。 姜姒不以为然:我只是按照皇帝想要的去做,他自己是同意这些的啊。 这一刻我谋划了多年,逐渐让百姓不满他、让大臣们放弃他,既然他如此迷信天命,那我就利用这些为我铺路,也显得我更加名正言顺了不是吗? 杜蘅不想再继续和她说话,她往外看去。 娥面不改色将那些器官分好,分别放在五行对应的位置。 杜蓁眼睛发直地走到阵法前,开始按照一定的规律路线走,边走边念着听不见的话语。 凤之命女,念咒开始仪式。姜姒在震惊的杜蘅身边解释着,你姐姐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在她的照料下皇帝的身体才越来越差,从而相信国师的预言。 杜蓁走完后,娥在阵法中央点燃起大火,杜蓁恭敬地请着圣上上前。 这一步是让皇帝走到阵法之中,浴火重生。 可惜,浴火重生的向来是凤凰,他只是个蚯蚓。 姜姒面上带着讽刺。 第79章 皇帝燕逸之望着杜蓁递出的手略显迟疑,燕逸之身形消瘦,面带病色,瘦削的脸颊往里凹着。 他裹着异常厚重的大衣,轻咳了几下,他抬眼看着杜蓁,杜蓁眼尾上扬站在那里对着他温柔的笑。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当年初见杜蓁之时。 朝堂上,他看着大臣们喋喋不休地汇报,时而争吵,他完全听不进去。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巧合,那些兄弟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最后竟只剩下了他和康王。 康王是他最年长的兄长,平日胆子极小,和他一样是个草包,康王和他互相瞪眼,直接将帝位让给了他,他小小年纪就坐上了帝位。 康王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儿,文宣郡主。 文宣她永远是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他和康亲王全靠着文宣在暗中出谋划策,结果倒还不错。 他百般无聊地等着下朝,这些政事交由文宣去做就好了。 赵白是照顾他长大的一个宦官,这么多年也只有赵白能够让他信任。 下了朝后他和赵白就急匆匆地换上常服跑出宫玩。 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他跟在大臣们退朝的队伍后,一眼就看见了宫门外的那个女子。 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一下就怔在原地。 那是谁?他问赵白。 似乎是杜蕤,他身边的或许是他家妹妹。赵白眯着眼睛看过去。 他不说话了,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久到女子和杜蕤已经走了,他终于开口: 我要她,我要她做我的妃子。 燕逸之的思绪被寒风吹散,他搭上杜蓁的手,他手中寒冷的温度冰得杜蓁微微一抖。 蓁儿,我这样真的会得到永生吗?这样是不是就能一直长久地陪着你? 杜蓁低眉笑着道:没错,陛下,这样你就能得到永生,拥有完美健康的身体,同我永远在一起。 第62章 杜蓁看着迟迟不动身的燕逸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柔声问:陛下,你在担心什么?蓁儿在这里陪你。 燕逸之突然后退,他喊来身边的赵白,你!朕平日最信任你!你去为朕试一试, 你去! 赵白大惊失色, 他跪在地上, 陛下!这、这不可啊!唯有天命之人才能通过此阵,得以长生啊! 废话什么!来人!来人!给朕将他拖入阵中!燕逸之对着一旁的下人大喊着。 娥身子微微一顿,对那些无动于衷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 那群侍卫拖着赵白将他推入火阵之中,赵白一瞬间被火焰包围,整个人蜷缩着惨叫, 不多时, 便躺在了火焰中,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燕逸之猛烈地咳嗽起来。 下边的大臣们都对视着谁也不敢说话,下人们则垂着头站立一排。 娥依旧面无表情开口:陛下,不是说了吗,唯有天命之人才能通过此阵,很显然,他不是。 燕逸之大喘着气, 望着自己手中咳出的血迹。 杜蓁拿起手帕掩盖住他手上的血, 为他擦拭干净, 陛下,你这身体不能再耽误了。蓁儿陪你一起进去, 好不好? 真的?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燕逸之苍白的脸上有了喜色, 他不确定地重复了几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有蓁儿是真心对我, 我们不会分离的。 杜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走吧,陛下。 她握住燕逸之的手,缓步往阵中心走去,娥继续仪式,祭祀队伍发出低沉的和音,为皇帝祈福。 燕逸之站在火焰前,眼底被火光映上亮色,他有些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蓁儿,我就要得到长生了,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朕会不死不灭,永远是这天下之主! 他高举手臂,感受着火源的温度,大笑着。 杜蓁没回他的话,伸出手将他推入火阵之中。 啊!!!!好痛好烫!!!! 燕逸之在火阵中挣扎,大火瞬间点燃了他的衣服,整个人被火焰吞噬,他的手颤抖着要去拽杜蓁的衣袖。 杜蕤从大臣队伍中冲出,一把将杜蓁往后拽,避开了燕逸之的手。 蓁儿!你在做什么!这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杜蕤看着眼前的妹妹,又被燕逸之的痛苦样子惊到。 蓁儿为什么骗我对你那么好燕逸之的眼睛不甘心地盯着杜蓁。 杜蓁甩开杜蕤的手,是啊,你对我是很好,也从来也没找过别的女子,给了我尊贵的地位和爱。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这些吗?杜蓁说话声音还是那样温柔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不管百姓的苦难,只顾自己贪图享乐。你给我宠爱,一句话就决定改变了我的一生,这东西,我从来都不在乎不想要。 你对我好,我就要接受吗?你爱我,我就要感恩戴德吗? 她从来都不是被规训的女子,她是自由的、独立的,她应该尽情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小小年纪被困在这里,看他的眼色、赌他的深情而活。 不我要你陪我一起永远燕逸之挣扎的声音逐渐变小,焦糊味更重了些。 杜蕤吃惊地看着杜蓁,他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妹妹。 底下的大臣们看见这场景也不禁吓傻在原地,他们犹豫地上前,看着燕逸之的焦尸,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这 这可如何是好啊!国君一下子没了,他们愣在那里。 大胆!杜贵妃谋害国君!将她就地处决!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贵妃该不会是妖怪变的吧!是她蛊惑了陛下!害死了陛下! 陛下还没有子嗣,这下我大翼要亡国了啊! 他们乱作一团,有人提议先把杜蓁解决了,他们颤颤巍巍地冲上前,被杜蕤持刀拦下。 你们做什么!办这个阵法不是陛下做的决定吗!为什么全都怪罪在一个女子身上?你们若是真的忠君刚刚又为何不敢阻拦!杜蕤吼着他们,竖眉挡在杜蓁前面。 那些大臣们看着杜蕤的样子又犹豫地停在那里。 杜蓁看着杜蕤的侧脸,眼中略有悲凉之色:哥哥,若是在我入宫之前,你也这般护着我就好了。 杜蕤愣在原地。 娥看着那群乱哄哄的人镇定开口:仪式已成,陛下将会重得新身,长生不灭,得上天认可庇佑。 嘈杂的争论声停下,他们都看着国师。 仪式成了?陛下不是已经在那里了吗?那人捂着嘴,不敢继续再说。 娥郑重摇头:那已经是具没有用处的身体了,陛下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她再次点燃大火,浓烈的烟雾随之出现。 随着烟雾散尽,一个人影在阵法中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死去的文宣郡主吗!怎么又活了! 姜姒身穿盛装,看上去尊贵万分,她扫视着众人:从今日起,朕便是这个国家的帝王。 娥跪身在地,向姜姒称臣。 天空隐约有雷鸣声,黑压压的人群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这怎么能行!国君变成个女人?这恐怕有违常理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现在能找到第二个名正言顺的君主吗?匈奴现在虎视眈眈,难道咱们要将国家拱手让人吗?人群中也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 这 不可!万万不可!今日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女人称帝!一位文官站出来反对。 姜姒淡淡垂眼俯视着他,身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场上的人包围住,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将那文官的头砍下,一时间静默无声。 还有谁反对?姜姒温和开口。 杜蕤率先跪在地上,臣,恭贺新帝登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助大业成就,功垂千秋! 姜姒站在台阶之上,平静的面孔注视着所有人。 顿时,天色突生异象,云层退去,天现紫光,日月同辉。 第80章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拜在地: 臣等,恭贺新帝登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助大业成就,功垂千秋! 郑青这几日注意到一个女子,据说是叫什么乐九里。 乐九里那天带着满身的伤冲入他的军营,看起来快要奄奄一息,郑青被她弄得不知所措,有些同情地询问她要不要让军医为她医治一下。 乐九里睁着坚定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要加入你们的军队,反新帝。 姜姒在京中称帝已半月有余,天下人都为之震惊,一个女人坐上了帝位。 不过也只是震惊而已,百姓们忙着关心自己能不能吃上饭,匈奴忙着多讨点好处,他忙着整治军队,好一举攻下京城自己为帝。 郑青想,他是男人,不比女人更名正言顺? 他看着眼前不肯离去的乐九里,有些感兴趣,别人加入起义军或是为了功成名就、或是不满朝廷所作所为、或是欣赏我的为人,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救我心爱之人。 乐九里眼神笃定,没有丝毫畏惧、动摇,她站得笔直,我不管你们因为什么,想取得什么,我只要救出我心爱之人,我会帮着你攻入京城,救出她后,剩下的随你们去。 郑青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怔,半响,他摇了摇头,抱歉,你的身份女子柔弱,还是不要白白送命的好,况且军中大多都是男子,也不太方便。 周围的士兵暗自发笑,乐九里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她也没多纠缠,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郑青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可没成想,在他与其他起义军争夺城池时,乐九里也混了进去。 她像一匹烈马,穿着不合身的铠甲冲出阵来,手中拿着一把破旧落后的刀,直直杀入敌人内部,打得敌军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愣在原地。 等她将敌军首领的头砍下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敌军一下子乱了阵脚,捧住他们首领的头崩溃着投降。 郑青仔细望着乐九里敏捷骁勇的身姿,为他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这女子真不是一般人! 好!太好了!你想要什么职务或是赏赐?庆功宴上,郑青愉悦地大笑。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打败姜姒,救出我心爱之人。乐九里依旧沉着冷静地说着。 郑青开始正视起这个人,他自己是因为灭门的恨意而蛰伏多年起义,拼上了一条性命,眼前这个人居然是为了爱? 可惜,爱不够长久、深刻,不知道等爱意消散的那天她会不会后悔她的决定?还能不能为他所用? 不过也不重要,他暂时用得上就行。 好!如此有情有义!去,给她准备个单独的住处和最好的装备!郑青手一挥,吩咐下去。 他痛快地饮着酒,心情甚好,他眼神一扫,看见那些被降服的士兵。 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这些人跟我们打了这么久,损失了我这么多兄弟,我要为我死去的那些部下报仇!他拿起刀,大笑着走向那些士兵。 乐九里离开的脚步顿住,她转过身来,微微皱眉对着郑青道:若是想维持军队的忠心,你最好不要杀降。说完,她坐在远离人群的空地上,对着那把旧刀上的红玉发呆。 郑青有些心烦意乱地扔下刀,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太过于冷静强大,但他现在需要这样的将士。 他确实低估了乐九里的爱。 接下来的一路上,有着乐九里这个善战的将士在,她几乎战无不胜。 他们的军队迅速壮大起来,还占据了很好的位置和较为富饶的地段。 郑青越发对乐九里满意起来,但乐九里什么赏赐都不要,什么要求也不提,身上常常带着伤,除了打仗大多时候她都独自坐在那里用手摩挲着刀上的红玉,看不清神色。 郑青开始对乐九里口中的那个爱人感到好奇,如果能控制住她的心爱之人,是不是就能让她永远为自己所用? 第63章 杜蘅从睡梦中惊醒, 浑身被冷汗浸透,她气喘吁吁地坐起身来。 她又一次梦见了她被射杀的时刻,画面似乎要比以前更加清晰,在那之前她还梦见了一大批起义军军队拦在她面前, 背景貌似就在京中郊外。 她隐隐有些预感, 那个一直困扰她多年的梦境就快要来临。 自从她被姜姒带入到宫中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姜姒登基为女帝,改国号为恒、年号为景乾。 这些日子姜姒都在忙着处理国事和对付郑青为首的起义军。 她和青女尝试了很多方法与外界取得联系都失败了,听说杜蓁在那次仪式后就被送出了宫。 杜蘅在那些起义军的名字中听到了九里的名字,姜姒手段狠厉,她不禁为九里感到担忧。 这么想着的时候, 姜姒从门外推门而入, 她看上去心情较好,嘴角噙着笑坐在那里。 你知道吗,你那个侍女为了你投奔了起义军,郑青军队如虎添翼,让朕头疼不已。她说这话时表情轻松,完全不像苦恼的样子。 杜蘅没回话,冷然看着她。 姜姒自顾自地说着:可她有个致命的弱点在朕这里, 朕前些日子派人传出消息, 说朕身边带了个陌生的女子到达幽郡, 她果然中计,带着军队埋伏起来, 你猜怎么样?全军覆没。 杜蘅怔在那里, 眼泪如断弦般落下, 她颤抖着身体冲向姜姒,死死抓住她的衣领, 喉咙发出干哑的声音:你说什么?她死了? 不可能的你说谎杜蘅泪水滴在衣襟上,整个人被抽干所有生命力。 姜姒用手拂去她冰冷的手,整理平整她的衣领。 她目光幽幽:她的确还没死,不过和死了也差不多,她砍伤了朕的手臂,朕原本想直接杀了她的,但怕你伤心,带回来将她关到天牢里去了。 杜蘅眼中带泪怒视着她,她咬紧牙关,声音低沉冰冷:让我去见她,不然我会死在这里。 姜姒撑着头微微抬眼看她,低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情深啊,可惜她并不让朕喜欢,不然我就把你们一起留在宫中,相互为伴。 走吧,我很期待你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还会不会喜欢她呢? 杜蘅随着姜姒一步步往地牢深处走,越往下越为安静昏暗,只有火烛缓慢燃烧和偶尔传来的水滴声音。 杜蘅扶上墙壁,冰冷潮湿的触感从她手上传来,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狱卒见了姜姒都自觉低头跪下行礼,领头的狱卒为姜姒引着路。 一间间狭小逼仄的封闭石室连在一排,里面隐约有着微小的呻吟声和锁链拖动的声音。 杜蘅胸口作痛,挨间看过去,并没有看见九里。 狱卒的脚步停下,杜蘅快速巡视着周围的牢房,在远处的一间牢房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乐九里半睁着眼,眼中一片灰暗,脸上有大片的血迹,暗色衣服被血迹打湿,正蜷缩靠在角落。 几乎是见到九里的同时,杜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眼眶红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九里! 她冲上前,推开狱卒阻拦的手,又被姜姒拽住,她对着九里不断地嘶喊,九里依旧在那里一动不动。 杜蘅反应过来不对,她转头质问姜姒,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姜姒看着乐九里,与杜蘅说道:她啊,耳朵貌似听不见了,眼睛也不太好,你看,还流着血呢。 杜蘅上前给了姜姒一拳,被狱卒拽住手,杜蘅双眼布满血丝,瞪着她骂道:你个疯子,为什么这么对她!有什么冲我来!她只是想要救我,我们只是想普通地长相厮守,你为什么这么伤害她! 杜蘅哽咽着,她挣脱不开狱卒的双手,心疼地看着九里。 姜姒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发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说,我就留着她这条命反复折磨,你别想着离开这里了。 杜蘅冷笑一声,闭了闭眼,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告诉你未来发生的事情,你给她疗伤。 姜姒勾起唇角:好啊。 杜蘅不去看她:我只能看见一部分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并不清楚,我看见了郑青和他的起义军会出现在京城郊外,你可以派人提前提防好,我说完了,你快点找人为她疗伤。 姜姒探究地看着她,见她面色从容,微微一笑道:可以。 不要让我发现你骗我。 杜蘅被姜姒送回了房间,姜姒接着去忙朝中的事情。 第81章 青女看着杜蘅满脸泪痕,精神恍惚地回来,带着泪为杜蘅轻轻擦拭着脸。 杜蘅看了眼青女,突然握住青女的手,青女,我能再信你吗? 青女眼神坚定地对她点头。 杜蘅松了松手,垂下眼靠近青女的耳边,低声说话。 陛下!边境来报匈奴毁约进犯! 什么?!姜姒握紧手中的毛笔,墨渍滴落在宣纸上,朕前些日子与他们签订了盟约,那边还有着我的心腹,怎么会突然来犯? 姜姒与娥对了一个眼神,看来该找机会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了。 娥面无表情道:那个杜蘅说的预言,郑青会带着起义军出现在京郊外,你觉得是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郑青得知匈奴的动静会引起你注意,说不定会趁机对京城进攻。 姜姒微微蹙眉:不好说,杜蘅在那种情况下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但我要防备着些。 现在军中需要士气,我会带领大军平复边境,至于郑青这头我们靠杜蘅提前得知他的行动,虽不知真假也要提前埋伏起来,京中暂时由你打理,我会速战速决回京。 姜姒目光幽深: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严加看好杜蘅和乐九里的动向,不要让她们跑了。 娥微微颔首。 姜姒化装潜入军队随着大军出发,在征战日突然亮出身份带领着将士们冲锋,士气大振,首战告捷。 她却突然收到娥的传信,说郑青本人没有出现在京郊外,只有一小队起义军在,同时,郑青的大部队在距离京城最近的丹江出兵,直冲京城而来。杜蘅逃跑不知所踪。 姜姒脸色铁青,她又从在匈奴那里安插的心腹传信得知,匈奴此次毁约是因为有人冒充军队率先对他们进攻,单于大怒进行反击。 她迅速处理好这边的事务,连夜赶回京中。 她第一时间赶往了杜蘅的住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攥着跪在地上的青女下巴发问: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女身子发抖: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以为已经获得她的信任,没想到她夜晚之时趁奴婢熟睡跑走了。 姜姒脸上带了怒意:皇宫森严,如果没人里应外合,她怎么可能逃走? 青女头低得更下,声音也颤抖着: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她将奴婢也骗过了,奴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走的,国师大人也在宫中看管她,也依旧没发现啊。 姜姒怒气冲冲赶往了天牢,她命人打开牢门,她蹲在地上抬起乐九里的脸。 乐九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姜姒带着恶意按压她脸上的伤口,乐九里痛苦地倒吸气,眼睛无神地看着姜姒。 你知道吗?你不惜献出性命也要救的心爱之人,她抛下了你跑掉了,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多可笑。 乐九里听不见她说什么,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得到报复的快感,姜姒感到无比心烦,她甩开她的头,擦干自己的手,对着狱卒冷冷吩咐道:不许给她饭吃。 姜姒规划好出兵的路线,准备与郑青决战。 她完全不将郑青这个威胁放在眼中,她了解这个人,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当她站在战场上看着两方对战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郑青没有出现在敌方军队中。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不像郑青的做法,他没有那么多缜密的心思,太奇怪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杜蘅跑去哪儿了?她明明吩咐宫中戒备更严,她是怎么做到跑出宫的?她真的能舍弃乐九里独自逃命吗? 她难道高估了杜蘅和乐九里之间的感情? 不对劲,姜姒攥紧拳头,脸色阴沉。 快!帮我备马!回宫! 姜姒赶回宫中的时候,果然发现乐九里不见了。 她气得发笑,追问着狱卒。 狱卒流着汗跪在地上,惶恐地回复她:陛、陛下,不是您让青女将乐九里看管起来吗? 姜姒冷着脸看着被带过来的青女,好得很啊!你们主仆二人将我玩得团团转。 青女抬起头,蔑视地看着她,既然您都发现了,我也没什么隐瞒的了。到底是小姐聪慧,想出这个计划,您发现也已经晚了,她和九里会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休想得逞了哈哈哈哈! 其实您上次回宫的时候发现小姐不见,那时候小姐还在宫中藏着。她让我找到郑青在宫中埋伏的内线给他传出消息,小姐料定了你出兵匈奴时会对* 她严加看管,这时候她想带着九里逃出去定然是艰难的,所以她那次根本没逃走,等你发现她不见后再慌乱出宫时她才带着九里一起逃走,你只顾着找她的下落和对付郑青,果然疏忽了宫中的情形。 姜姒垂头连着冷笑几声:好啊,你这个忠心的奴仆,是忘记了你曾背叛过你家小姐吗?既然你不在意你的性命,那你是不是忘了你娘的命还在我手中? 青女咬着牙,带着恨意看她:我已经做错过一次了,我不会再错一次!我是杜家带大的家仆,杜家人待我娘和我如一家人,为杜家而死,我娘也会为我感到骄傲!我娘与我说了,我们虽是奴仆,但也该有着自己的珍贵品性,不该贪生怕死。 我们身份低贱,心性却高尚! 我不会再怕你了! 姜姒额角泌出一滴冷汗,双目微颤地看着眼前决然的女子,女子眼中仿佛燃烧着烈火,晃得她刺眼。 她站起身来,往出走,身后的侍卫问她如何处决这个叛徒。 青女本就不是她这边的人,又谈何叛这一字呢? 杀了,留全尸。 第64章 杜蘅看了眼靠在她肩上的九里, 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感受到杜蘅手的触感,乐九里微微睁开眼看她,她还是虚弱得很,眼睛稍微好了些, 只是视物还有些模糊。 杜蘅知道她听不见, 张嘴缓慢地说着口型, 以便九里能看清。 别怕,我们逃出来了。 乐九里努力分辨着她的话语,看懂后点点头。 她用沙哑的嗓音开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许久没说话,加上她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声音显得很迟钝。 杜蘅亲了亲她的额头, 双手抱住她的头,让她重新靠在她身上。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进,杜蘅出神地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她告诉姜姒的消息不假,但她知道姜姒多疑,并不会完全信任她,也许不会亲自围剿郑青。 所以她和青女找到了郑青在宫中安插的细作,让青女将她写的密信交给那细作。 信中告知了郑青姜姒得知了他的计划, 杜蘅让他不要亲自露面, 派一只小队伍到京郊外, 同时伪装成姜姒军队的样子进攻匈奴。 姜姒正是缺人之时,定会亲自出现在边境那边, 她让郑青趁此突攻京城, 她同时在宫中藏起来, 伪造出已经逃出宫的假象。 她姐姐曾跟她说过一次宫中通往外界的密道,鲜少有人知道。 她趁姜姒再次出宫之时带着九里跑掉, 她也没坐上让郑青安排好的马车,以防有什么变故。 她和九里换上低调的行装,在路上买了一匹马,想起梦境中的场景,她特意避开,绕了几圈后才走上她要去的路线。 她笨拙地驾着马匹将九里环在身前,好在这马儿还算温顺,辗转了几个地方后她又雇了马车。 马上就快要到了,她可以和九里在深山中躲避几年,远离这一切,等姜姒将她们淡忘后,她们就可以正常出行,就算姜姒一直穷追不舍,她们也可以一辈子生活在深山之中。 只要她们能和彼此在一起就好。 杜蘅摩挲着九里的手喃喃开口:我们不会分开的。 马车突然急刹,车身重重甩出去,杜蘅护住九里,在平稳后起身。 乐九里醒了过来,用手握住刀,杜蘅心中一沉,无言握住九里另一只手。 她们一起搀扶着下了马车,一群士兵手拿长枪包围住她们。 为首的人是郑青,郑青看着他曾经不败的将士和为他提供了计谋的女子眼睛发亮,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们逃得是真快,让我的人差点跟丢了,我的两员大将,这一路上辛苦了。郑青这段时间靠着杜蘅的计策将姜姒耍的团团转,他心道绝不能失去这两个助力。 活捉拿下!仔细些别伤了她们! 乐九里听不清那些人说话,但她看得出局势不对,她护住杜蘅提刀冲着间隙杀过去,她们一起往后跑去。 第82章 废物!给我追!郑青对着倒地的士兵大喊着。 她们拉着手快速奔跑,乐九里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迹。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姜姒带着军队从远处追来。 杜蘅捂住九里止不住的血,又看了眼前后夹击的军队,神情涣散地开口:难道天注定要亡我们吗? 乐九里忍着身上的疼痛带着杜蘅往岔路上跑,血滴了一路,无法抹去她们的踪迹。 听到弩上弦的声音,杜蘅停下脚步转过头。 姜姒正拿着弩对准九里的方向,快速射出。 杜蘅耳边的嘈杂感骤然消失,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她呼吸卡在喉咙中。 她在这个瞬间想起了自己的那个预知梦,一箭穿心而死,她突然对着九里释然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为了保护九里而死,那她心甘情愿。 这一切都由她开始,那么也应该由她结束。 她飞扑挡在九里身前,弩箭射入她的胸膛,有一瞬间撕裂的痛感,随即一切变得遥远、安静。 她看着九里颤动的瞳孔,眼泪砸在她的胸口,她用口型对她一字一句说: 我爱你,九里。 姜姒的手僵在原地,她怔坐在马背上。 郑青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大喊着:杀姜姒! 姜姒身边的侍卫焦急地对她说:陛下,郑青的援军到了,咱们先撤退吧!别管这里了! 姜姒收回视线,驾着马在侍卫护送下远走。 乐九里抱着不再说话的杜蘅,一点点艰难起身,往大路走去,身后的军队厮杀在一起,没有人再关注她们。 三个月后。 姜姒在顺州大败郑青,将郑青头颅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 其他起义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归顺了朝廷,匈奴也在姜姒的几次攻打下逐渐消停了。 至此再无人敢反对姜姒,她彻底坐稳了皇帝的位置。 杜蘅喝下九里喂给她的最后一勺汤药,苦得她噤起了鼻子,她含下九里手中的蜜饯,又用舌头勾了勾九里的手指。 乐九里无奈地叹气,为她擦干嘴,用被子将她盖严实。 杜蘅笑嘻嘻地看着她:九里,我还要喝多久药啊,这药好苦,能不能不喝了? 乐九里仔细辨认着她的话,她眼中微动,捏了捏她的鼻尖,不行,再喝一段时间吧,你伤得太重,一定要养好了。 乐九里的眼睛在医治后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耳朵再也回不到原来正常的听力了,需要离近一些才能听清。 杜蘅舒服地躺在被窝里,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她笑盈盈地望着九里:幸好我们因为预知梦有所准备,贴身穿上了软甲,这样姜姒真的以为我死了,彻底不再找咱们了。 乐九里垂下眼,浅笑了一下:再睡一会儿吧,家中蜜饯快没了,我去外面买些回来。 杜蘅乖乖地点头,缩在被子中闭眼。 乐九里走出房门,看着她们二人买下的小院,一切都按照杜蘅和她的喜好布置的,这里十分清静,平时没什么人打扰。 她走出大门外,看见了前来的春月。 春月一脸担忧之色,眼中全是不忍,她凑到九里身侧说话,你你还是没告诉小姐她,那箭支上带了毒吗 乐九里双眼无神,盯着地面。 三个月前,她带着杜蘅找到郎中医治,本以为提前做好了准备,避免箭支伤害她的性命,但没想到郎中告诉她说那箭支上带了无药可解的毒。 她不可置信地寻遍了无数的郎中,都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她们说,杜蘅的日子不多了。 她看着杜蘅开心的样子,终究是说不出口,那样对她来讲太残忍了。 李霁和杜迁辞了官职,带着叶净秋在淮州找了一处房子住,他们得知消息虽然痛心却也安慰她,给她们留出空间,珍惜和杜蘅最后相守的时光。杜蓁一个人出了家,在庙中修行。杜蕤还在朝廷为官。 春月和楼易水偶尔来看看她们,还会像以前那样说说笑笑,她们安葬了青女。 一切好像都归于平静,只是杜蘅的身体越来越差。 乐九里每日麻木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变得越发虚弱,维持着笑容与她相守。 有时实在挺不住情绪,她就会找来春月照顾她一会儿,自己则跪在寺庙中长久地为杜蘅祈福。 她带着买来的东西回到了和杜蘅的家中,春月低着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 杜蘅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火味,眼神有一瞬间黯淡。 乐九里亲了亲她的嘴角,带着笑意道:我今日路过布料铺子,突然想到我们之间还差个仪式。 杜蘅靠在她身前,歪着脑袋发问:什么仪式? 乐九里拿出她买的布料递给她看,杜蘅摸着大红色的软布有些怔愣。 乐九里低头亲吻她的手:阿蘅,我们成亲吧。 比她的回答更快落下的是她的眼泪。 杜蘅抿着嘴,用手擦掉泪珠,眼睛注视着九里扬起嘴角: 好,我们成亲,九里,我们成亲。 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乐九里一盏一盏点燃灯火,看向坐在床上的杜蘅,杜蘅和她身穿红色的合身婚服,身边放着一块红布,带着笑容遥遥望着她。 她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迈得坚定缓慢。 她的眼睛不曾离开她,来到她的身旁。 我爱你,阿蘅。 杜蘅同样回道:我爱你,九里。 乐九里拾起一旁放着的红色方布,罩在她们二人的头上。 微弱的光线从红布外透进来,她们看着对方,世间万物被隔离开来,只剩下彼此的双眼。 乐九里轻轻落下一吻,杜蘅伸手环住她的后颈。 仪式已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乐九里推门进来时,看见杜蘅挣扎着下了床。 怎么了,你伤还没好,先别下床了。乐九里扶住她,检查着她的身子。 杜蘅笑着摇摇头,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我没事,九里,我今日想和你去外面走走看,屋里实在是太闷了。 外面早已开春,风中开始带了暖意。 乐九里刚要拒绝的话被杜蘅打断。 我真的没事,九里,我不会走太远,我们去院子中坐一坐吧。 乐九里迟疑了一下,她看着杜蘅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闭了闭眼:好,多穿些,我为你梳头。 她让杜蘅坐在凳子上,轻柔地为她梳起长发。 屋内没有镜子,她怕杜蘅看了镜子会难受。 杜蘅摸了摸梳好的头发,配合着九里裹上了几层厚厚的衣服。 她牵着九里的手来到外面,她在九里的搀扶下小心地坐在了秋千上。 乐九里在身后慢慢地推着她,杜蘅感受着微风露出笑容。 她们又一起坐在台阶上,九里在她身下垫了厚厚的软垫。 她靠在九里身上,晒着午后的日光,除了树叶唰唰的摆动声外偶尔还有几声鸟啼。 九里。 嗯? 杜蘅眯起眼睛,面朝晃眼的阳光,如果我们在书中,那等一切结束后,你或许会回到你的世界吧。 乐九里没说话,她侧头看着杜蘅。 九里,我身体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不会骗我,我都看得出来。 乐九里落下一滴泪,阿蘅 是啊,聪慧如她,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这段时间的异样。 没事的九里,我很开心能和你这样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结局不是故事安排好的,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 九里,你的人生还会很长,如果你回到你的世界,你要好好生活。 阿蘅对不起我找不到能医治你的郎中。 九里,别哭啦,看见你哭我也会想哭的 你回去以后不许忘记我,不许把我当做书里的一个角色忘掉,你可以爱上别人只要记得我就好 不我不会忘记你,我不会爱上别人阿蘅,求你别离开我她已然泣不成声。 笨蛋九里我有点困了想、睡一小会儿你陪着我吧。 好,阿蘅,我不吵你你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杜蘅嘴角带着笑,靠在她肩上,乐九里视线被泪水模糊,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 第83章 不知多久,她肩上靠着的头一沉,身体滑落下来,重重落在了她的腿上,再没了生息。 她抱着她一直坐在那里,坐了一整晚,一动不动坐到再次天明。 这一夜城中所有的花都盛开了,迎来了新生,只有她的爱人再也没醒来。 第65章 一年后, 淮州。 林柳帮着她娘将豆腐上的纱布掀开,一块块切均匀打包好,她看了眼正在和熟客闲聊的娘亲。 林婶,我好些日子没来了, 最近生意还好不? 挺好挺好, 这赋税现在低了不少, 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人来乱收钱了。我听说现在开荒地不用拿钱,正琢磨哪天也整一块呢!这样豆子也能更多些。你好久没来了,来,多给你拿一块豆腐回家吃去。林婶乐呵呵地说着。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对了, 这是我家小景看完的书,小景让我给小石带过来。 林柳竖起来耳朵,她有些不满地撇撇嘴:我已经不姓石了,我现在跟着我娘叫林柳。 你这丫头怎么不说谢谢!林婶斜瞥了林柳一眼,她看着眼前微微惊讶的客人叹了叹气解释道,哎,不瞒你说, 老石他整日什么也不知道干, 天天就知道在家骂朝廷骂圣上, 我生怕他连累我女儿啊!这不前段时间圣上颁布了新规定,说女人不需要男人同意也可以自行和离,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次听说女人还可以休夫的, 我就让小柳给我写了文书交到了官府那里, 还真就成了!这回老石有官兵管着不敢再来缠着我们娘俩了。 林婶说话时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激动之情。 天呐, 你可太厉害了,自从圣上继位后,咱们女人确实比以前好过多了。我家那位要是哪天做的不好,我也得考虑考虑休夫的事情了哈哈哈,再重新找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你个老没正经的,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对了,听说你家小景要参加科考?真的假的?林婶说话间看了林柳一眼。 是啊,我那铺子生意是做大了些,小景日后若是继承我的店铺也肯定没什么问题,但要是真有机会当官谁还做生意啊,你说是不? 可现在是圣上在位,圣上是女人,所以咱们处境才好点,若是哪一天你懂我意思,等孩子们长大了后若是赶上男人再次称帝,这一切不就白来了,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男人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可不会让咱们好过。林婶显得忧心忡忡。 害你说的我也想过,但那一天不还没来呢吗?有这机会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再说了,谁能保准只有一个女帝啊,有一个以后就会有第二个,大家要是都像你这么想,都不敢让女娃娃上阵,畏手畏脚,那不就真如了那些男人所愿成他们天下了嘛。 这倒也是。林婶擦了擦手皱着眉头思索起来了。 林柳的目光从书中抬起,眼中带着亮色看着她们二人。 好了,我走了,让小林没事多去找我们小景玩啊 林柳闷声说道:好,谢谢你带来的书。 老实点!快走!官兵威严的声音出现在街另一侧。 林柳抻着脖子往声源方向看去。 几名官兵押送着一排犯人,那些犯人手脚被一条长绳连在一起,面如死灰地往前行走着。 那几名官兵在一处略空旷的地带站定,手拿告示大喊:从即日起,所有参与略卖、和卖人口行为的人一律斩首示众,后代不得为官从商,主犯与从犯同罪,买卖同罪,知情不报者杖责一百大板,流放三千里。 对于骚扰妇女儿童者,处以宫刑,流放为奴;强|奸妇女儿童者,处以磔刑,未成者,处以宫刑墨刑,流放三千里,妇女有权反抗,就地诛杀无罪! 丈夫殴打妻子致伤者,杖二十,关押三年,须向妻子、官府缴纳赎金,若妻子同意可释放、判离异;致残、致死者,处以绞刑。 此言一出,人群中传来一片叫好声。 林柳也跟着小声欢呼。 林婶喜笑颜开继续忙活着生意,林柳侧过头突然看见一旁不知站了多久的女子。 女子脸色白得透明,从头到脚穿着一身白色素衣,腰间别着把黑色的刀,拎着一条鱼,明明是活人,却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林柳顿了顿,小心开口问道:你要买豆腐吗? 那女子垂着眼小幅度摇了一下头,快步离开了。 好生奇怪的人,林柳心想着,她耸耸肩,继续低头看着书中的内容。 乐九里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大街上走着,赶来的楼易水在见到她后微微叹息一声将她拽入隐蔽的小巷中。 楼易水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打听到了,就在这几日,姜姒会出现在淮州巡游。 见乐九里没回话,她继续道:届时守卫必然森严,我也无法帮你太多,你你要小心。 乐九里对着她郑重点头,嘴角带了些苦笑,多谢,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被我牵连,你还有家人,我一个人行动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上前。 楼易水看着她,垂下了头。 她没想到,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的朋友杜蘅,就在她的面前缓缓消逝,那么鲜活的女子,真就没了吗? 而九里她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了,与以前的沉默不同,她现在只剩下一具复仇的空壳,杜蘅带走了她的一部分。 姜姒是她们的仇人,可同时对于百姓来说她又是一个好皇帝。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九里,你、请多保重。楼易水看着她疲惫的眼睛,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好。乐九里僵硬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今日是姜姒到淮州巡游的日子。 街道上被官兵拦开一条宽敞干净的道路。 震耳的金锣声带着浩荡整齐的官兵开路,后方的金顶銮驾中坐着威严的帝王。 百姓们挤在两侧,远远地望着后方帝王的身影,手中捧着鲜花瓜果。 见到姜姒乘坐的车辇接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噤声,齐刷刷地低头跪了一地。 有几个好奇的孩童悄悄抬头看向姜姒,睁着大眼睛微微发怔。 有位胆大些的女童手中攥着花憧憬地盯着姜姒,哇圣上是天女下凡。 她稚嫩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身边的人吓坏了,连忙捂住她的嘴按低她的头。 官兵冷峻的目光扫去,姜姒却轻轻一笑,摆了摆手,不必跪着,都起来吧。 百姓们见状高呼着万岁,敬仰地看着年轻的帝王。 乐九里从高处跳下,刀身直奔姜姒方向。 变故突生,护卫们慌乱中有序地快速接近突然出现的人影。 姜姒堪堪躲过那一刀,乐九里的刀刃深深陷入座辇的把手之中,她手腕一翻,将把手震得裂开,木屑碎了一地。 姜姒看清来人后,脚步不稳地向后躲去,抽出一把长剑挡住她继续进攻的刀刃,她冷冷皱眉道:是你,你是为了给杜蘅报仇而来? 乐九里面无表情,将手中长刀反手一撩,斜劈向姜姒的脖子,她刀法狠厉,杀意弥漫,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姜姒用剑撑住她不断接近的刀,额头微微沁出细小的汗珠,乐九里的力气出奇的大,就快要贴到她的脖颈上。 底下的百姓们乱作一团,叫喊声充斥在大街上,护卫们将武器换作长枪,齐齐向乐九里刺去。 乐九里快速避开,转到姜姒身后,姜姒暂时脱身,显得有些狼狈,她咬着牙道:你疯了,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杜蘅也不会因此死而复生。 乐九里声音低沉沙哑,我早已不想活了,就等着这一天取你性命。 她眼中充满绝望冰冷的恨意,她脚下发力,跃到长枪之上,如疾风般逼近姜姒,姜姒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刀锋就要落下。 你杀了我就是杜蘅想看到的吗!姜姒瞳孔一缩,快速喊出这话,乐九里手中不稳,刀身停在她脖处。 姜姒嗤笑一声:你既然爱她,就应该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回过头看看那些黎民百姓的样子,你们所为的不也是想要改变苦难帮助那些女子吗? 你今日杀了我,你觉得再立君王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最终受苦的又是谁?如果帝王成了男人,他们还会让历史重演,再次让女人有机会上位吗? 乐九里啊乐九里,你觉得杜蘅会希望看见这样的一天到来吗? 第84章 闭嘴闭嘴闭嘴!乐九里手中颤抖,脑海中全是杜蘅温柔的笑容,为什么死的是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自己? 她是那么好的女子,天下太平了,只有她离开了。 可如果一切再次重来,她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乐九里抿着发抖的唇:阿蘅啊,我应该怎么做? 姜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究竟是想为她复仇,还是出于没保护好她产生愧疚感为你自己报仇? 闭嘴,我杀了你乐九里双眼猩红,在她脖子上印出一道血痕。 身后突然有一块小石子砸到她的背上。 力度不重,显然是投掷的人没什么经验。 乐九里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女孩用愤怒的面孔瞪着她。 坏人!不许伤害圣上!小女孩蹲在地上又捡起一片烂菜叶朝她扔过去。 底下的百姓们虽然个个都恐惧着,但他们谁也不想让国家再次陷入混乱,女人们担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害怕生活再次回到以前的样子。 越来越多的人捡起手边的东西朝乐九里扔过去。 滚开圣上身边!坏人!你要害了所有人吗!呜呜,我不想再经历战乱了。生活刚好一些,怎么又天呐,让不让我们老百姓活了! 保护圣上啊!我不想再让我先夫打我了。我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百姓的声音距离太远在乐九里耳中是模糊不清的,但她却真切地听见了他们的痛苦。 姜姒冷笑地看着她:看看吧,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乐九里闭上眼,双手无力垂落,染血的刀身落在地面,发出一阵轻响。 护卫们趁机用长枪|刺穿她的身体,鲜血滴落在地面上,越流越急,形成一小片血潭。 人群中传来喜悦的欢呼声,护卫们看着乐九里摇摇欲坠的身体似乎还想继续进攻,姜姒摆了摆手,看着乐九里勾唇: 罢了,放她走吧,她活不了多久了。 圣上仁慈官员百姓们跪伏在地。 乐九里被扔下了车辇,她双目空洞,躺在路中间。 帝王的队伍已经远去,人群避开她小声地议论起来,有几人继续朝她扔着东西。 别扔了别扔了,我认得她,她是个好孩子,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于大娘拼命阻止着人群,却无济于事。 楼易水和春月从人群中挤出来,抹着泪水将她搀扶起来。 别扔了!你们别扔了!楼易水带着哭腔喊着。 乐九里迈着沉重发软的双腿,小心翼翼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刀,她将刀仔细护在身前。 她的头被砸得流血,楼易水和春月为她挡去了不少石子。 身上被鲜血浸染,像是雪中的一朵朵红梅。 不知朝前走了多久,走得没有人再注意她们,乐九里停下了脚步。 楼易水和春月还在不断地流着泪,乐九里对她们露出笑容。 多谢你们,送我到这里就好了。 我想、我想去看看阿蘅。 楼易水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春月低声抽泣着。 九里,夫人一直惦记着你,让你回府上生活,我们一起回去吧。 乐九里摇摇头,身形不稳地上前几步抱住她们,我没有过亲人,能有你们做朋友真好。 但是现在,阿蘅在等我了,我要去找她。 她们相顾无言,知道九里心意已决。 于是她们擦干泪水,对着九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乐九里来到杜蘅的墓前,她小心擦干手上的血迹轻轻抚摸她的名字。 阿蘅,是我。 我来得匆忙,没有梳洗干净,又要让你为我担心了。 阿蘅,我是不是很没用? 乐九里蹲在她墓前,笑着将刀插入自己胸口。 没关系,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有什么话你可以亲自跟我说。 她的呼吸变得微弱,用手指沾了沾地面的血迹,在杜蘅的名字旁一笔一划写下乐九里三个字。 她看着两个人的名字并排挨在一起,轻声笑了笑:我字写得不好看,你要好好教教我。 阿蘅小姐等我 她蜷缩起身子,靠在她冰冷的墓碑前,环抱住石碑,一如儿时紧抱着破旧布偶一般再也不松开手。 颜书微点头和其他老师们打着招呼,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后,果然在楼梯口发现了躺着的乐九里。 乐九里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那里睡得正熟,表情隐隐有些哀伤,身边摆放着一本未合上的书。 颜书微无奈地叹着气,她将九里抱起,带着那本书回到了房间。 将九里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她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 她用手机搜索了一下书的名字,翻看起了评论。 网友a:这写得什么破剧情啊?女主和男主一点互动都没有,最后女主莫名其妙一个人隐居山林抑郁而终了? 网友b:楼上的你管这叫男主?女配戏份都比这男的多吧! 网友c:说起这个侍女女配,我刚觉得和女主有点好磕,结果作者把女配半路写死了 网友d:我雷女扮男装啊啊啊啊!我还以为姜四是男二呢! 网友e:本来我也不看好段长风好吧!男的根本不能理解女的啊,他对待杜蘅像看待有趣的玩物一样,内心和行为哪里有尊重啊。 网友f:我姜姐真是女王,眼里全是对权力的渴望。 网友g:姜姒太难评了吧,她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为百姓做点好事就又洗白了?喜欢她的还是圈地自萌吧。 网友h:路过磕一口忠犬侍女和小姐~男主真的多余啊,作者能不能把侍女写复活?番外再安排个无敌酷炫的身份出场? 网友i:作者你xx,写的什么@%*,烂#*(此处省略1500字),退钱! 网友j:哈哈哈哈楼上的吐槽那么多不怕半夜穿书吗? 颜书微笑着关上手机,这些网友发言还挺有意思的。 她又看了眼还在睡着的乐九里,离开前轻轻带上了门。 窗户缝隙中吹进来一阵风,将书页翻开,停在了第一页。 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捐赠者杜蘅。 十一年后,b城。 乐学姐,你们一会儿是不是要跟着老师去医院见习查房啊?宋宁咽下一口饭问起乐九里。 嗯,只是跟着老师看一眼流程。 我听说乐学姐你上解剖课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呢,连老师都很惊讶你的操作,真是厉害啊!不像乔学姐,吓得饭都吃不进去。宋宁鄙视地看了眼乔莲,对她挑挑眉。 你快别挖苦我了。乔莲看着眼前一点没动的饭菜脸色十分僵硬,干巴巴地小声吐槽。 你们继续吃吧,我先去准备东西了。乐九里淡淡开口,拎起外套对宋宁她们摆了摆手。 好嘞学姐~你去忙吧~宋宁挥了挥手,她坏笑着拿起勺子往乔莲嘴里塞。 好了,今天就是简单带你们看一下流程,没什么事的就回学校吧。 人群快速散开,学生们两三个凑成一堆往外走着,乐九里披上风衣,独自往前走着。 九里你回去后不许忘记我不许把我只当做书中的角色要记得我 她脚步一顿,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 她有时怀疑,那会不会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可一切都那么真实,她永远不会忘记杜蘅。 医院大厅内的电视机开着,只有寥寥几人坐在等候的椅子上看着电视画面打发时间。 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几乎和她心里的声音重合。 她蓦地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画面。 本台实习记者杜蘅为您报道。 电视中的女子高扎着马尾,洋溢着笑容,充满青春自信的气息。 小姑娘你、你没事吧? 乐九里回过神,看见身边的护士为她递上了一张纸巾,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没事,谢谢你,你知道电视上的位置在哪儿吗? 啊,好像是在柳影路电视台那边吧。 第85章 好,谢谢你的纸。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护士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乐九里耸了耸肩。 小杜小杜,恭喜你上电视啦~要不要跟我们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女孩们围在杜蘅身边,一起往室外走着。 杜蘅笑着刚要点头应下,突然看见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 女子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站在路灯下,修身的牛仔裤搭配着马丁靴,及胸的长发散在肩上,发尾微微带着卷。 嘴角处有着一个浅棕色的小痣,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杜蘅愣在原地,眼圈迅速红了起来,她微微低头扬起一个笑容,不去了,我有约了。 下一秒,杜蘅穿过人群,扑进乐九里怀中。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杜蘅捧住她的脸亲了上* 去。 好久不见,我的九里。 好久不见,阿蘅小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