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弱公主登基后[女尊]》


 第1章

    [穿越重生] 《娇弱公主登基后（女尊）》作者：砚筠【完结】
    简介:
    皇帝驾崩后，素来柔弱怯懦的三公主端木柔嘉，作为唯一还活着的公主登上了帝位。
    世人都当她是捡了大便宜，只有荀昳知道，她之所以能登上皇位，全是他在暗中清扫掉了麻烦。
    荀昳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他就好先当掌权太后，时机成熟之时再杀了她登上皇位，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男帝。
    金銮大殿后，垂帘听政的荀昳美艳的眉眼间积威深重。看着恭恭敬敬走向他的端木柔嘉，拽过她莹润纤细的腕，故意将她拉入怀中：“陛下身子不好要多休息，可将朝政之事交由我来处理。”
    端木柔嘉神色惊惶脸上微红，却乖乖让他搂着不敢挣扎：“都听父后的。”
    他看着这位从身到心都柔弱不堪的皇帝，觉得她就好似自己豢养的一只小白兔。
    直到有一日，荀昳所有的布局朝夕间尽数被毁，他别无他法只能向端木柔嘉低头认输。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她从不是自己的傀儡，自己才一直都是她的掌中之物。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轻松 女尊
    主角视角：端木柔 嘉荀昳
    一句话简介：女帝扮猪吃老虎攻略小爹
    立意：光明磊落方为正途
    第1章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即将成为新皇的端木柔嘉却把自己关在房里，拿着先皇的遗诏谁也不肯见。
    她手里的这封诏书还是当初她久跪在雨里苦苦求来的，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可现在她却在犹豫是否要将这封遗诏公之于众。
    门口传来了两声叩门声：“柔嘉，是父后，你开开门，父后很担心你。”
    端木柔嘉顿了顿，藏好遗诏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口自称是她父后的美艳男子实际上只大了她几岁，一双勾人夺魄的美目冷冰冰地看着她。
    端木柔嘉微微一笑，似是看到他十分高兴，喊道：“父后。”
    荀昳看到她单纯闪亮的眼眸，还有纯粹天真的笑脸，顿了顿，刚才他眼睛里的冰冷不着痕迹地都散了开来。
    他明明告诫过自己，想要得到至高的权利，那么就要心硬，可每回自己想得好好的，一看到端木柔嘉还是会忍不住软下心来。
    荀昳看着端木柔嘉，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脑袋。她本就纤瘦，先皇驾崩后她病了一场，病中还日日都哭，到现在她人又瘦了一圈。
    “柔嘉，你要照顾好自己，否则你母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端木柔嘉抿了抿唇，眼眶又红了，荀昳见状赶忙转移话题道：“你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要好好补补，早上让御膳房给你送来的燕窝粥喝了吗？”
    端木柔嘉甜甜笑道：“嗯！”
    荀昳看到了桌上摆着的碗，里头的燕窝粥还剩下了小半碗，叹气道：“柔嘉，你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能把身体养好？”
    端木柔嘉轻声道：“想到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父后，你今日过来，只是来关心我的吗？”
    荀昳愣了愣，转眸对上她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后道：“当然主要是来关心你的，其次就是……你还年幼，涉政时日也短，父后知道登基为帝对你来说也属实为难。不过你不用怕，父后会帮你的，父后会垂帘听政为你撑腰。”
    端木柔嘉轻轻笑道：“我已经二十一了，还年幼吗？我若还年幼，同样不到而立之年，也还是二十几岁的父后您也年长不到哪儿去呀。”
    荀昳微微皱眉，可她纯良无辜的眼神又在告诉他，刚才那句话并非是挖苦讽刺，就道：“你母皇纵使天之骄子，登基之时也已经二十八岁了，你才二十一岁，自然是还年幼。况且你身子又不好，朝政之事就让父后多帮你分担吧。父后虽然是大不了你几岁，可跟在你母皇身边学到了不少，自然是能帮你的。”
    端木柔嘉有些犯难地笑了笑：“我自然是愿意让父后垂帘听政的，就是姑姑那边，我怕她有意见。”
    荀昳冷冷一笑，没再多言，只是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宫殿。
    端木柔嘉看着荀昳的背影感觉有些头晕，扶着墙到椅子里坐下，拿出遗诏又叹了口气。
    等眩晕感完全过去，她拿着遗诏起身前往了钦天监。
    新任的钦天监监正慕焱，同样也是镜外的成员之一。镜外由端木柔嘉创建，只听命于天子，为天子耳目，帝王爪牙。镜外核心成员算上端木柔嘉共有七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慕焱此时正在观测着星轨，他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行礼道：“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随意摆摆手：“还未正式登基，不着急喊这个称呼。”
    慕焱笑了笑，道：“那今日，我能喊你柔嘉吗？”
    “你想这么喊那就喊呗。”
    他不客气地喊道：“柔嘉。”
    端木柔嘉走到观星仪前的台阶上随意坐了下来，双肘撑着膝盖托腮道：“我想和你聊点事情，关于那方面的。”
    慕焱愣了愣，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想聊什么？”
    端木柔嘉看向他，轻声道：“你之前跟我说过，大宣很像你们那儿的大唐，我母皇的人生之路像极了你们大唐的开国皇帝，所以不出意外，我的人生之路也是有迹可循的。但……这不是绝对的是吗？”
    慕焱轻声道：“在大宣的这段时间，我听过不少关于你母皇父后的故事。你父后似乎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改变一切，可最后仍旧是殊途同归，他没能改变你母皇宫变夺权，也没能改变你大姐与你母皇离心，最后宫变失败惨淡收场的结局。”
    “不，是有改变的。”端木柔嘉拉住慕焱认真道“我母皇就是知道太多了，所以她立了荀昳为后，认为这样就破除了他会颠覆天下的谶言，不是吗？若是按照你的说法，荀昳直至我母皇驾崩，也该只是个才人才对。”
    “可有这样的改变未必是好事。一旦与天道出现了偏差，天道或许会自行开始修正，同时对于擅改天道的行为降下惩罚。我也正是怕这个，许多事情才不敢跟你说太多。”
    端木柔嘉展开手里的诏书，轻声问道：“那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手里的这道诏书是她求来的，当初她母皇想要在自己死后处死荀昳，是她在雨中长跪不起，求来了这道圣旨，让荀昳出家为僧即可，不杀他。
    慕焱道：“要我说，肯定是按着天道走。你公布先皇诏书，让他去出家为僧，等过段时间再将他接回宫，按你的心意给个封号。”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可我不知我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他刚才来看我，你知道他刚才推门进来一瞬间看我的眼神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情，似乎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后来那份冰冷他藏了起来，说了许多似乎在关心我的话，可我怕只有那一瞬间的冰冷是真实的。”
    慕焱叹了口气，轻声道：“柔嘉，这就是上面我说的惩罚啊。你得去怪你的母皇，要不是她立了荀昳为后，荀昳尝到了位居高位的滋味，也不会被养大了野心，也不会这么早就变得野心勃勃。你母皇做了有违天道的事，天道报应在了你身上。”
    端木柔嘉苦笑了一声：“他现在对我这般，我要是再照你说的做，让他出家了再接他回来，那用我爹爹的话来说，我就是大冤种。”
    慕焱忍不住笑了：“大冤种？这词有趣。”
    端木柔嘉郑重地把诏书放到了慕焱的怀里：“我想你来替我保管这遗诏，我暂时不把它拿出来了。荀昳不是想做那涉政太后吗？那先让他做，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如何做。”
    慕焱皱眉：“你这么一来，偏离了原轨道可不止一点点，在天道修正的过程中，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端木柔嘉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叉腰道：“没关系，我早就当够听话的乖孩子了，就想要叛逆一回，让蝴蝶效应来得更猛烈些吧！”
    “蝴蝶效应？”
    端木柔嘉笑着解释道：“这也是我爹爹说过的东西，就是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数日后会带来一场风暴，意为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会不经意间引发一连串后果。”
    慕焱轻笑了一声：“真有意思。你爹爹的故乡，那个叫现代的朝代，一定很有趣吧。”
    “是的吧。”
    慕焱见端木柔嘉垂头沉默了，轻声问道：“柔嘉，怎么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想我爹娘了，如果他们真的能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就好了。”
    第2章
    从钦天监出来时天色已暗，回到宫里端木柔嘉并未歇息，而是换上了一套便服出了宫，前往了她父亲的亲姐姐，也就是她的亲姑姑张沐雨的府上。张沐雨不止是皇亲，更是开国功臣之一，她的母皇在临终前还将她托孤给了张沐雨。
    端木柔嘉让下人不要通报，她自己进了张府。

 第2章

    她见张沐雨一个人不知何故在喝闷酒，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张沐雨抬头看到她愣了愣，红着眼眶轻声唤道：“阿沁……”
    端木柔嘉走进屋道：“沐雨姑姑，是我，柔嘉。”
    张沐雨顿了顿，轻晃了几下眼神清醒了过来，道：“你瞧我，喝了点酒糊涂了，一时忘了你母皇已经不在了。”
    端木柔嘉走到桌边坐下，抽泣了一声，落下了泪来。
    张沐雨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轻拍端木柔嘉的肩膀：“好了，不哭了。”
    端木柔嘉的眼泪却没有止住，甚至有越哭越伤心的架势，张沐雨冷下脸道：“明日就要登基为帝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端木柔嘉渐渐止住哭泣，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沐雨姑姑，我害怕……”
    “你怕什么？你母皇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那你就只管坐稳皇位，朝堂上有姑姑给你撑腰。”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偶然间得知，荀家已经在朝中培植了一些势力，想要架空你我，荀昳好当掌权太后。”
    张沐雨冷哼一声：“荀家不足为惧，一个后宫男子，更不足为惧。”
    端木柔嘉又道：“我在想，不如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看看，他到底在朝里都拉拢了谁，到时候再找时机一并清算。”
    张沐雨愣了愣，淡淡笑道：“殿下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端木柔嘉垂下眼眸柔顺道：“柔嘉自然是不敢辜负母皇与姑姑的教导。”
    端木柔嘉从张沐雨那边出来时夜已经深了，一踏出府门她眼底的那抹柔顺就全部散了开来，她牵着马走在夜晚的街市上，吹着微凉的夜风，神思越来越模糊起来。
    “柔嘉！”
    端木柔嘉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宋允和的脸。她是异姓王盛亲王的长女，也是自己唯一相交多年的好友。
    “柔嘉，你还好吗？没事吧？”宋允和满脸担忧地问道。
    端木柔嘉转眸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倒在了她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没事，大概是今日有些累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慕焱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今天情绪不太好，怕你出什么事。”
    “测算对他而言也是有反噬的，这家伙又乱来。”
    “你可别说别人了，先帝驾崩后你大病了一场，身体才好转不久就乱跑，我们怎么能不担心？”
    端木柔嘉笑道：“我该回宫了，明日可是大日子呢。”
    宋允和顿了顿，小声道：“明日之后，你我就是君臣了，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当皇帝又不是需要断情绝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之间就不用君臣那一套了。要是你也与我生分了，那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你若不介意，那私下我们还是一如往常？”
    端木柔嘉嫣然一笑：“嗯。”
    宋允和也展颜笑了，托着端木柔嘉的腰把她送上了马背侧坐着，自己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护着她，道：“我送你回宫。”
    回到宫里，宋允和陪着端木柔嘉回了寝殿才离开，端木柔嘉在她走后就喊下人来点上了灯火，坐在床边想着心事。
    门口人影一晃，她问道：“谁在门外？”
    门外的身影顿了顿，开口道：“是我。”
    荀昳推门走了进来，问道：“天亮就是登基大典了，陛下为何还要深夜出宫？去哪儿了？”
    端木柔嘉并不纠结他为何知道自己出宫去了，轻轻笑了笑：“明日是登基大典，我有些紧张，去找允和了。和她待着说会儿话，会让我放松一些。”
    “不用紧张，明日我会陪着陛下。”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他，他的眼睛里的情绪颇为复杂，她则是微微一笑：“嗯，现在已经不紧张了。”
    “那陛下还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
    端木柔嘉轻声道：“荀哥哥，你也去睡吧，不用管我。”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荀昳怔了怔，不由想到了他和端木柔嘉初遇的那一日。
    那是一年秋日，他进宫还不久，深宫寂寞就忽然想要写些什么，他在枫树下挑拣着可以用来当做信笺的枫叶，与同样没留神的端木柔嘉撞在了一起，他头上的白玉簪掉落在地。
    端木柔嘉赶忙把发簪捡了起来，连连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没留神，不是有意的。”
    荀昳接过发簪一看就皱起了眉，簪身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这根簪子跟了我很久。”
    他抬眸看向撞他的人，那是个一张脸长得极美丽的少女，只是她的皮肤很白，不是面若桃花的粉白色，而是略显病态的苍白。
    她的眼睛里带着惊恐看着他，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仿佛他只要再多说几个字就能把她吓哭出来，像极了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
    她衣着华贵，作为一个女子又这般娇弱胆小，而那张好看的脸却与皇帝有几分相似，她是谁荀昳心里已经明白了。
    他道：“你弄坏了我的东西。”
    她小声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赔给你好不好？”
    荀昳见这少女着实可爱，故意逗她道：“这簪子世上只此一支，再没有第二支了，而制作这簪子的老师傅也早已经过世，你要如何赔我？”
    她眨了眨眼睛，眼尾都染上了红晕，更像那害怕又委屈的小兔子了。
    她道：“那……你想要我如何赔你，你来说，只要我能给得起。”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你是……三公主端木柔嘉吧？”
    她又一惊，随后小声道：“正是。敢问公子名讳？”
    “荀昳。”
    她怯生生道：“荀哥哥，柔嘉记住了。”
    这个称呼她只这么喊过自己一次，后来再见面，自己已经被封为了才人。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荀昳回到了他的千秋殿。他找出一个精美的木匣，打开来里面只躺着一根孤零零的有损的白玉簪。
    他拿出白玉簪轻轻抚过那道裂痕，眼睛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过的温柔。
    第3章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正式即皇帝位后，端木柔嘉册封她的正夫冯锦为皇后，荀昳为太后，升张沐雨为丞相并辅政大臣。
    自出现三省六部制后已许多年无丞相，此次重立丞相是何意，众臣心里心知肚明，只怕宣朝真正说了算的人就是张沐雨了。
    第一场早朝荀昳垂帘听政，张沐雨一党多有不满，但张沐雨并未出言反驳，也渐渐都安静了下来。
    端木柔嘉见朝堂上无人再说话，就道：“朕还有一道旨意，就也一并下了吧。”
    众朝臣闻言纷纷弯腰拱手。
    端木柔嘉道：“近两年民间多发农民起义，阶级矛盾尖锐，皆因数次远争辽东。从即日起，辽东之役与诸项土木之功，就先都作罢，让百姓休养生息。”
    张沐雨皱眉道：“陛下，可先皇在世时……”
    端木柔嘉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沐雨姑姑，朕并非是对母皇不敬，擅自更改她的旨意。前朝溃败的重要原因，就是执念于攻下辽东，可直到王朝覆灭也没有做到。我母皇雄才大略天降之才，想要攻下辽东为我族出口气也无可厚非。再加之，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争气。母皇立我为太子后，她身子每况愈下，我却还不成器，她怕自己撒手后我撑不起这天下，这才为了给我铺路，做了一些激进之举。不是她的错，实则都是我的不是，故由朕来修正，无可厚非。”
    端木柔嘉再看张沐雨，她再说不出反对之言。
    见无人反对，她又道：“既然众卿家并无异议，那今日便到此吧。”
    珠帘之后的荀昳微微皱眉，转头看向端木柔嘉，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端木柔嘉起身退朝，张沐雨跟上了她，避开了众臣拉着她问道：“陛下，您刚才的那番话，是您自己想出来的，还是……”
    端木柔嘉无辜道：“我自然是编不出那番话的，母皇的一些想法，是她在最后那几日告诉我的。”
    张沐雨立刻红了眼睛，她低下头说不出来话，只是轻轻捏了捏端木柔嘉的肩膀，便沉默着转身离开。
    端木柔嘉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去。
    她才走出没几步，荀昳挡住了她的去路。
    荀昳盯着端木柔嘉看了片刻，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勾了勾：“陛下，饶是我往日小看你了。登基第一日就推翻了先帝的旨意，好魄力。”
    端木柔嘉微微低头笑了笑：“父后是不是以为刚才那番话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倒是也希望如此呢。”
    “这是何意？”
    端木柔嘉道：“刚才那番话，其实是丞相要我说的。若是继续远征辽东，劳民伤财，只怕会国力倒退民心不稳。等后续出了问题，虽说如今我是皇帝，搞砸了那也是在我手上搞砸的，但追根究底，还是母皇最后那段日子行事太过激进，怕是会影响到母皇的一世英名。我新君登基，此事由我来提，既能护住母皇的身后名，也能让我在朝里多少立住些脚跟。”

 第3章

    荀昳沉默片刻，轻声道：“还真是缜密的盘算，一举两得，不愧是张沐雨。”
    “毕竟她是母皇为我挑的辅政大臣，自然是厉害的。”
    荀昳不再多言，转身预备离开。
    端木柔嘉看着他的背影，道：“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荀昳停住脚步，转身道：“陛下请讲。”
    端木柔嘉问道：“你爱我母皇吗？”
    荀昳顿了顿，轻声道：“爱过。”
    “只是爱过吗？”
    荀昳轻轻一笑：“我刚入宫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她是何等人物，我会倾慕于她也不足为奇。”
    “后来为何又不爱了呢？”
    “因为我后来明白了，不管如何我在她心里都取代不了你父亲的位置。”荀昳说着转眸看向端木柔嘉“我不会捧着我的一颗真心，把它献给并不珍视它的人，那个人是你母皇也不行。”
    “你是个很现实的人呢。”
    “多谢夸赞。”
    端木柔嘉顿了顿，又问道：“那你的这颗心，会有给出去的那天吗？”
    荀昳怔了怔，移开了注视着端木柔嘉的视线，静默片刻后转身离开。
    端木柔嘉回到寝宫时已经身心俱疲，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先靠着软塌闭目休息，丫鬟扣了扣门，低声问道：“陛下，宋大小姐来了，此时正候在外头，您见她吗？”
    “让她进来吧。”
    “是。”
    端木柔嘉又喊住她道：“你吩咐下去，以后宋大小姐若是进宫来寻我，不管任何时间，都通行无阻。”
    “是。”
    丫鬟下去后宋允和很快就走了进来，她走到端木柔嘉身前顿了顿，轻声道：“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抬眸看她：“你是想要与我生分？”
    宋允和笑了，跑到她的面前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忽然见你穿着明黄龙裙，不由地有一种想要跪拜行大礼的冲动。”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
    宋允和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是不是累了？你先歇息会儿，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来聊别的。”
    端木柔嘉瞥了她一眼：“你是有事？那便直说吧。”
    宋允和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封折子，道：“柔嘉，这是我母亲让我交给你的。”
    “什么？”
    “辞呈。”
    端木柔嘉一愣：“她要请辞？为何？”
    宋允和道：“我母亲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实在无心力再担任户部尚书，并非是一时冲动，请陛下准她辞官。”
    端木柔嘉打开辞呈来看，宋允和安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却眼见着她呼吸越来越乱。
    “柔嘉？”
    端木柔嘉轻喘着搁下了辞呈，宋允和赶紧帮她抚胸顺气：“你没事吧？”
    端木柔嘉握住她的手，缓了缓道：“户部尚书一职，把控着宣朝经济命脉，事关重大。荀昳在和我姑姑争夺实权，他母亲虽也是开国功臣之一，可荀家如何又争得过沐雨姑姑？借姑姑的手拔他爪牙只是时间问题。可你母亲辞官了，新任户部尚书若是站了荀家这一边，那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宋允和愣住：“我倒是没想过这些后果，要不我回去劝劝我母亲，让她暂且先打消辞官的念头？”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收起了辞呈：“不必了，她既然心意已决，那朕准她辞官。”
    “柔嘉，对不起……”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没事，我不怪她。”
    接下来就和端木柔嘉预料的一样，户部尚书一职空缺后，张沐雨首先开始推荐人选。在一日后，端木柔嘉在御书房里看奏折时，荀昳也找了上门。
    端木柔嘉搁下正在批阅奏折的笔，明知故问道：“父后，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关心陛下的，陛下别太操劳。”他说着，把一碗甜汤摆在了端木柔嘉面前。
    端木柔嘉愣了愣，笑道：“这是什么甜汤啊，还需要父后亲自过来送？”
    “既然哀家都亲自来送了，不尝尝？”
    端木柔嘉舀起一勺子甜汤尝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错，多谢父后。”
    荀昳笑问道：“陛下喝得这么爽快，不怕我下毒？”
    “父后说笑了，您对柔嘉向来都好，怎么会下毒呢？”端木柔嘉轻咬着勺子，眼神带笑地看向他，问道“你舍得吗？”
    荀昳一愣，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舍得。”
    端木柔嘉抬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微一颤，立刻抽了回来。
    “陛下，新的户部尚书人选有了吗？户部尚书之位事关国本，陛下可要慎重。”
    端木柔嘉轻声道：“姑姑昨日倒是推了个人选，但姑姑说我才是皇帝，到底该定谁还要我自己拿主意，我也正犯难呢。刚想着，要不行就听姑姑的吧，听她的总没错的。”
    荀昳淡淡一笑，心想着她是还单纯，张沐雨的弦外之意都听不懂，竟然真以为张沐雨是要她自己拿主意。
    他道：“丞相既然让陛下自己拿主意，那陛下就自己来拿个主意吧。我这里也有个人选，陛下看看是否合适。”
    荀昳说着，交上了一封折子。
    端木柔嘉收起了折子，笑道：“现在有两个人选了，我是更加犯难了。父后容我想想吧，反正两个人中总是要挑选一个的。”
    “不着急，陛下慢慢想，那哀家就先走了。陛下记得把梨汤喝完，对你的喘疾也是有好处的。”
    端木柔嘉微微一笑，舀起甜汤又喝了一勺。
    荀昳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他的贴身男侍莞儿走了上前：“太后，陛下可答应了？”
    荀昳微微摇头：“柔嘉说张沐雨也给她推了个人，她预备在我的人选和张沐雨的人选中二选一。我看了一眼，张沐雨推的人是户部的主事高簇。”
    “那需要莞儿做些什么吗？”
    荀昳转头看向他，道：“帮我把夜行衣拿来。老规矩，今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出宫去了。”
    莞儿没有多问，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走到一旁的箱子取出了夜行衣。
    等暮色完全降下，荀昳离开了皇宫。
    端木柔嘉听到窗外带着规律的叩击声，并未声张惊动下人，自己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镜外的成员之一，目前在宫中当男官的陆颜雨摘下斗篷帽檐，微微欠身行礼：“参见陛下。”
    “虚礼免了，直说吧。”
    陆颜雨道：“大约一炷香之前，太后换上夜行衣带着佩剑出宫去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别让人瞧见。”
    目送陆颜雨离开后，端木柔嘉转身进了寝殿，也找出了一套夜行衣换上，随后悄然离开了皇宫。
    第4章
    户部主事高簇刚在外与人饮完酒回到府里，她的兴致还未散去不想进屋睡了，就端着她夫人准备的醒酒茶坐在院子里赏月。
    荀昳趴在屋顶上盯着院子里的高簇，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预备寻准了时机杀了她。
    他正准备飞身跃下，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转头一看另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了他身后的屋檐上。
    荀昳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她并不说话。
    荀昳想要往下跃去，那黑衣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反手挥剑斩去，黑衣人轻巧躲开，飞跃站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去刺杀高簇的路。
    荀昳暗骂一句找死，提剑刺向黑衣人，后者与他一来一回交手，有意引着他离开了高家的屋顶。
    落到高家院子后的小巷子里，荀昳见黑衣人的剑法强于他，今日有这人搅局只怕是刺杀难成，本想今日就先撤退了，忽然他发觉这黑衣人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
    他自己虽然习过武，但他是个后宫男子，动手的机会很少，照理说在习武之人中他的体力绝不会算好的，可此时他的呼吸还没乱，眼前这个女黑衣人的呼吸就先乱了，只怕她不是身上带伤，就是身体有恙。
    他忽然想到了从小就有喘疾的端木柔嘉，不禁微微蹙眉，抬眼再看向眼前的黑衣人，不禁觉得身形似乎也与端木柔嘉有些相似。
    可端木柔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可能……
    荀昳挡开了黑衣人的一剑，伸手去扯她的面巾，她侧身躲开，反扣住荀昳的手腕，荀昳袖中还藏了一剑，划伤了黑衣人左手小臂。
    “喂！你们在做什么！”
    荀昳闻声看去，路边有个女子提着酒壶脚步略带踉跄地走来，她的声音荀昳还有印象，她是盛亲王府的二小姐宋允真。她的姐姐宋允和与端木柔嘉交好，若是被她发现了什么告诉了她姐姐，那就等同于告诉了端木柔嘉
    。
    荀昳快速收起了剑，放弃了今日的刺杀赶紧离开。
    等荀昳走远，端木柔嘉摘下面巾看向宋允真，她也是镜外的成员之一，在她面前不用藏着掖着。

 第4章

    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宋允真一愣，用力眨了眨眼睛：“小公主？不对，现在不能喊你小公主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端木柔嘉微喘着走向她道：“出来办点事。”
    “什么事还用你亲自这么偷偷摸摸地办？你都亲自上了，那你还要镜外做什么？不如解散了算了，我还不想当你手下，想想就烦人。”
    “事出突然，我只能亲自出来了……”她说完喘得更沉重了些。
    宋允真皱眉：“刚才我都看到了，你就比划了那么几下，就喘成这样？”
    “我……”端木柔嘉越发喘不上气，眼前一黑倒在了宋允真怀里，用最后的力气说道“送我回宫……要悄悄地……”
    宋允真嫌弃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我又不是我姐，你居然敢往我怀里倒？也不怕我悄悄弄死你。”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你不会……”
    “行了，你别说话了，我来想办法送你回去。”
    端木柔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宫中寝殿，同是镜外成员也是宫中御医的江枕月在为她施针，宋允真已经不在了，宋允和守在她的身边。
    见她醒了，宋允和赶紧问道：“柔嘉你醒了？你好些了吗？”
    端木柔嘉轻声嗯了一声，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没被人看见吧？”
    宋允和道：“你放心，是我送你回来的，没有被人看见。”
    端木柔嘉想要坐起来，刚抬了抬胳膊，江枕月就按住她的手道：“陛下，当心伤口。”
    端木柔嘉看了眼外头的日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允和握住她的手道：“柔嘉，那些事先放一放，你得先修养几日，否则你的身子扛不住。”
    “可……”
    江枕月也道：“陛下，上回你病倒后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养好，这段时日又太过劳神，这才导致了此次喘疾的发作。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要是再把底子彻底拖垮了，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宋允和轻轻晃了晃她：“柔嘉……”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也罢，我就借病让这件事冷几日吧。枕月，高簇那边就靠你们了。”
    “是。”江枕月端来旁边的一碗药“陛下，把药喝了。”
    宋允和扶她坐了起来，给她披了件衣裳后拿着药碗喂她喝药，才刚喝了半碗药，门外宫人扣门道：“陛下，太后过来了。”
    宫人话音才落下，荀昳就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披着衣裳虚弱靠着床的端木柔嘉愣了愣：“陛下这是怎么了？”
    江枕月起身行礼道：“见过太后。陛下这几日忧思过重，引得喘疾发作，需要静养几日。”
    端木柔嘉轻声道：“枕月你先下去吧。”
    江枕月简单行了个礼，收拾了医药箱离开了卧房。
    荀昳看向宋允和，轻笑道：“宋大小姐消息到是灵通，我都不知柔嘉身体不适，你倒是这么早就在宫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就来了呢。”
    端木柔嘉心里咯噔了一下，想来荀昳昨夜对她有所怀疑，咳嗽了几声提醒宋允和小心说话。宋允和心领神会，一边帮她拍着后背一边回道：“我还真是昨晚就来的。也不怕太后笑话，昨晚我与家妹吵架了，心里实在烦闷，她赌气从家里离开后，我也进宫来找了柔嘉。”
    荀昳看了宋允和一眼，她向来给人的感觉都是不会撒谎老老实实，此时看着也实在不像是在说谎话，就没有再追问，把目光转向了端木柔嘉。
    “好端端的，怎么说犯病就犯病了？”
    端木柔嘉垂眸轻声道：“我也不愿意耽误事，都是我不好。”
    荀昳叹了口气：“你好好保重身体。”
    荀昳本想起身离开，想了想又坐回到了床边，看向端木柔嘉的左臂，轻轻握住。端木柔嘉一愣，抽走手放到了被子里，小声道：“父后做什么……”
    “不做什么。”荀昳见她把手缩进了被子里，就像是怕他会掀她衣袖似的，忽然就隔着被子按住了她的左臂，也就是昨晚他伤了黑衣人的位置。
    端木柔嘉并未哼痛也未皱眉，甚至呼吸的节奏也似乎没有变化。
    荀昳手里加重按了下去，端木柔嘉身体微微颤了颤，随后抬起眼眸，一双漂亮的眼睛疑惑不解地看向荀昳，眉间仍旧并无痛楚之色，被子里的胳膊也随他按着并没有躲开。
    “父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呀？”
    荀昳笑着松开了手，站起身道：“没什么，是我多心了，你好好休息。”
    确认荀昳走远了之后，宋允和赶紧掀开被子，被子上已经浸染上了一大片血，端木柔嘉的衣袖也已经全红了，伤口不用看也知道是裂开了。
    端木柔嘉虚弱地笑了笑：“没事的，我这里有伤药，就是要拜托你帮我处理一下了。”
    宋允和心疼极了，问道：“把伤口弄成这样一定很疼吧？你刚才是怎么做到表现得一点都不疼的？”
    端木柔嘉轻声道：“这点疼，我能忍。”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我父后再出招吧，我倒想看看他还要做些什么。”
    宋允和看着她小臂上大片的血，轻声道：“他怎么能对你这样？”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宋允和又道：“先前你身子要比现在好，直到先皇想要下旨让他殉葬，你雨中长跪求情，那一病后你身体就差了许多。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这份情他已经忘记了吗？”
    端木柔嘉轻声道：“其实我也不信他会一点旧情都不念。”
    第5章
    五日后的夜晚，又有两个黑衣人趁着夜色前往高簇府里预行刺杀之事，她们跃上了高家的屋顶，却发现自己在屋顶上迷了路，不由地想到先前来的刺客都遇到了离奇之事，心里开始害怕，跳下屋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两个刺客慌不择路的背影，坐在不远处另一户人家屋顶上的慕焱指着她们哈哈大笑。一袭雪白的身影翩然落在他的身边，那如雪山之莲般的男子正是镜外的门主凌韫玉。
    凌韫玉在慕焱旁边坐了下来，道：“事情做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慕焱摆手道：“没事，这几次我几乎没有感觉到反噬。”
    他刚说完鼻子里就流下了几滴血，凌韫玉扔了一块雪白的巾帕给他：“先擦一擦，我送你回去。”
    刚过来的江枕月也跃上了屋顶，走到慕焱身边伸手搭他的脉，慕焱下意识躲开她的触碰，江枕月轻声道：“你的反噬会导致血脉运行不畅，我帮你看一看，再施上两针，你会感觉好很多。”
    “不用了，我真的没感觉有什么反噬。”
    凌韫玉抓住了他的手给江枕月：“这几日应付了三伙刺客，怎么可能没什么反噬？”
    江枕月搭了搭脉，轻声道：“脉象确实几乎平稳。”
    慕焱缩回手道：“都说了你们不信。”
    凌韫玉微微皱眉：“可你以前……”
    慕焱往后一靠，半躺在屋顶上道：“其实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我先前之所以一动术法就遭反噬，那是因为我总在逆天而行啊。我们那个世界，那世道本就不是凭借我们几个人能救得了的，天道就是颓势，我们却硬是在逆天而行。我现在在帮柔嘉，帮她就是在顺应天意，自是不一样了。”
    凌韫玉想了想，问道：“那陛下在荀昳的事情上，是不是也算是逆天而为？”
    “是啊，柔嘉结了这个因，我真怕她会得到一些不好的果。”慕焱叹了一口气，看向江枕月问道“柔嘉身体怎么样了？”
    “调理了这几日，算是把病势压下去了。”她瞥了慕焱一眼“柔嘉，喊得这么亲昵？”
    慕焱也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凌韫玉感觉到了一丝尴尬，沉默着把目光移到那高天之上的月亮，开始默默赏月。
    三人间安静了许久，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你们在这儿开什么小会呢？”
    一个穿着绛紫色纱裙，长得十分美艳的女子也落在了他们所在的屋顶上。她不是镜外的成员，她是皇城里最大赌坊的老板萧潇。
    萧潇把手里的纸袋子拿到慕焱面前，带着妩媚的笑意道：“吃块糕点吧，新开的店，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呢。”
    慕焱尴尬地往后略躲了躲：“萧姐你太客气了，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萧潇见他不好意思，就又把袋子拿到凌韫玉的面前：“韫玉，你先拿一块。”
    凌韫玉顿了顿，老老实实拿了一块糕点：“多谢萧姐。”
    萧潇再把袋子送到慕焱面前，他笑了笑，也拿了一块糕点。萧潇瞥了眼旁边的江枕月，不情不愿地把袋子举过去，江枕月淡淡看了一眼，转过头不搭理她。
    萧潇轻哼了一声，挤到慕焱和凌韫玉中间坐着，咬了一口糕点道：“我刚才听到你们在聊小柔嘉？她是不是骨子里挺任性的？她娘以前就是死不听劝又霸道，非常讨厌。”

 第5章

    慕焱看向萧潇：“萧姐，这件事情你有责任的吧？”
    萧潇皱眉去捏他的脸：“我有什么责任？”
    “荀昳将来或要颠覆端木氏的天下，是你告诉先帝的吧？”
    萧潇一愣，默默缩回了掐慕焱脸的手。
    慕焱又道：“看来我猜对了。是柔嘉的父亲告诉了你，你又去告诉了先帝，所以先帝为了促成谶言，先封了荀昳为后，让他成为千万人之上，再想着日后赐死他绝除后患。可怜柔嘉雨中长跪求情，用自己的命威胁先帝收回成命，之后就狠狠地病了一场，这是你坑她的第一回 。荀昳尝到了身居高位的甜头，现在就想要当掌握实权的涉政太后，你这已经是坑她的第二回了。”
    萧潇皱眉道：“那我怎么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嘛！当初我就是看着端木沁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心里气不过嘛，就给她写了一封信想要气气她。我把信送进宫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以为她不在意的，谁知道她就当真了嘛！”
    凌韫玉看着萧潇莫名幼稚的模样，淡淡笑了笑：“好了慕焱，现在已经如此，你怪萧姐也没有用，或许这也是天意呢。陛下敏慧过人，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慕焱叹了一口气：“算了，她也是自己做的决定，该提醒的我也早就跟她说过了。我有点饿了，去吃宵夜吗？我来请。”
    凌韫玉站起身道：“我就免了，你和她们两去吧。”
    “为何？”
    凌韫玉道：“你也知允和这几日在宫里陪陛下，家里两个孩子还小，我得回去了。”
    慕焱轻笑一声：“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也成这个世界的贤夫良父了。”
    凌韫玉脸上一烫，板着脸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允和都不在，宋允真却在，我如何能放心？”
    萧潇靠到慕焱身边，笑道：“没事，他不去，姐陪你去，想吃什么姐给你买。”
    江枕月轻咳了一声，幽幽瞥了他一眼。
    慕焱尴尬笑笑，扯住凌韫玉的衣袖道：“你说得对，万一宋允真欺负孩子呢？不吃夜宵了，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吧，你一个人要是应付不过来，我可以给你搭把手。”
    宫里端木柔嘉养病几日后重新开始早朝，这一场早朝讨论的焦点毫不意外的就是新任户部尚书的人选。端木柔嘉分别夸赞了一番两个提名的人选，之后又装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让两伙人吵嘴，最后打个哈哈退朝。
    回到寝殿，她换下朝服后屏退了下人，叹了口气。
    宋允和上前问道：“柔嘉，你是不是累了？先休息吧。”
    端木柔嘉冲着她笑了笑：“没事，我不累。”
    “今日早朝怎么样？”
    “荀昳那边有哪几个人我已经弄清楚了，荀家的声量，自然是比不过以我姑姑为首的几大世家，但我硬是举棋不定。”端木柔嘉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宋允和笑了笑：“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允和，过几日让你母亲进宫一趟，我有事要与她面谈。”
    “你是想劝她别辞官？”
    “不，是别的事。”
    宋允和见她想卖关子，就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门外宫人通禀道：“陛下，皇后求见。”
    端木柔嘉还没说见不见，皇后冯锦就自己闯了进来，冷着脸敷衍地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皇后有事？”
    冯锦道：“听闻陛下身子已经大好，为何还不来我的椒房殿？还是说，陛下对我有所不满，不想来？”
    端木柔嘉顿了顿，笑道：“对你自然是没有不满的，你多心了。朕等会儿还有些事，过几日会去看你的。”
    冯锦瞟了眼宋允和：“来我这儿就是有事，见宋大小姐就无事？”
    端木柔嘉道：“允和已经在宫中住了多日了，前几日朕身体不适，也没见皇后来过宫里。”
    端木柔嘉见他说不出话，主动给他台阶道：“皇后初任，后宫的事务也是繁忙的，朕也能体谅你，只希望皇后能推己及人。”
    冯锦冷哼一声：“陛下，您最好记得您还需要仰仗我的母族。”
    端木柔嘉眼里划过了一抹冷色，抬眸看向她笑着道：“那是自然，你家世显赫，朕初登皇位，自然还要仰仗你们几大士族。”
    冯锦又冷哼了一声，直接甩脸色转身离开。
    宋允和走到端木柔嘉身边，轻声道：“柔嘉，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端木柔嘉转向宋允和道“你在宫里陪我好几日了，也该回家了吧？不然韫玉可要不高兴了吧？”
    “他不会的，你是想要赶我走了吗？”
    端木柔嘉甜甜一笑：“我是在想，你回家的话，我就送你回去，然后我们顺道在宫外散散心，就和以前一样。”
    “可你现在毕竟是皇帝了，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怎么好？”
    “这宫墙外有几人知道皇帝长什么模样？能有什么闪失？”
    “话虽这样讲……”宋允和看着她略显疲态的神情，又道“你身体才刚好转，今日上朝也累了，明日我们再出去好不好？”
    端木柔嘉也没有反对，同意了她明日再出宫。
    当夜，端木柔嘉刚准备歇下，几声扣窗声后，陆颜雨在外喊道：“陛下，是我。”
    宋允和走到窗边打开了窗，笑道：“啊颜雨……”
    陆颜雨略带尴尬地回了个笑，又看向端木柔嘉道：“陛下，太后又出宫去了，这回还是穿着夜行衣配着剑。”
    端木柔嘉嗯了一声：“知道了。”
    第6章
    荀昳娘家传来消息，派去刺杀高簇的几个刺客不是大晚上撞了鬼，就是遇到了鬼打墙，总之连高府都没进去就无功而反。
    听到这些说辞荀昳自然是生气的，鬼怪之说无稽之谈，他决定今晚再自己出去一回，亲自去刺杀高簇。
    荀昳来到高府屋顶上，准备下去速战速决，不远处瓦片响了响，他转头看过去，两个黑衣人手持着剑站在那儿，其中一人看身形就是上回被他伤了的人。
    端木柔嘉抬手往后推了推宋允和，小声道：“你当心些，他不知你是何人，动手可不会留情。”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荀昳就持剑刺了过来，端木柔嘉往后一推宋允和，自己提剑和荀昳缠斗在了一起。
    上一回交手她的身体状况不好，这才负了伤，这回经过多日调养状态比上回好了许久，手里的剑锋也更加凌厉。
    宋允和怕端木柔嘉被他伤到上前帮忙，但毕竟心里知道对面那人是荀昳，手里不由自主就收着，荀昳见她剑招势弱，立刻把重心放在了攻击宋允和上。
    几轮交手下来荀昳找出了一处破绽，挡开旁边端木柔嘉的剑式，提剑刺向了宋允和的心口。这一剑要是下去，宋允和只怕性命不保，端木柔嘉情急之下一掌推开宋允和，提剑向荀昳刺去，他却没来得及躲开，被端木柔嘉一剑刺入了右胸。
    端木柔嘉及时收住了剑式，这一剑刺得并不深，她看着没入荀昳身体的利剑顿了顿，随即一狠心把剑拔了出来，将他踹下了屋顶。再往下看去，荀昳捂着伤口飞身离开。
    宋允和扯下面罩，惊呼道：“柔嘉，你刺了他一剑！”
    端木柔嘉轻声道：“不在要害，也并不太深，想必没有大碍。他刚才想杀你，我这才下手重了些。”
    “这哪是重了些？你刺了他一剑！”
    端木柔嘉看向满脸震惊的宋允和，见她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做法，也摘下了面罩，道：“允和，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本性非良善之人，该狠之时不会手软。”
    宋允和一愣，知晓怕是自己的反应伤到她了，去牵她的手软着语气道：“我不是说你太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荀昳要是知道了刚才是你，我是怕你哄不好他了呀。”
    端木柔嘉沉默片刻笑了笑：“他上回也伤了我，算是扯平了。”
    陪着宋允和回府后，端木柔嘉一个人回了宫。
    千秋殿那边静悄悄的，没见传御医的动静，她也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次日端木柔嘉喊了陆颜雨去打探了一下，陆颜雨说千秋殿那边对外告知，太后感染了风寒需要避不见客静养几日，并在一清早就请了御医院的心腹过去了一趟。
    端木柔嘉知道后仍旧装作不知情，直到在早朝上没有见到荀昳垂帘听政的身影，顺势撤掉了他珠帘之后的椅子，并在下朝之后打听了一番，得知他染了风寒的消息后，去了千秋殿探望。
    莞儿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将端木柔嘉阻拦在外道：“陛下，太后偶感风寒，不见客。”
    端木柔嘉道：“父后偶感风寒，那朕知晓了更该探望。”
    “可太后说了任何人不见。”莞儿虽这么说着，身体却往旁边挪动了一步不再阻拦。
    端木柔嘉笑笑：“朕不是旁人，让朕进去，太后不会责怪你的。”
    端木柔嘉说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第6章

    荀昳见她进来了，坐起来靠在枕上道：“哀家感染了风寒，怕传染陛下，还请陛下留步。”
    端木柔嘉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走了上前：“无妨。前几日我身子不适，父后几次来探望，现在父后病了，我自然也要来的。”
    “陛下还是留步吧，你本就体弱，可别再染上风寒。”
    端木柔嘉快走几步直接在他床边坐下，甜甜笑道：“荀哥哥果然心疼柔嘉。”
    “陛下慎言，别乱喊。”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衣袖，撒娇似地喊道：“荀哥哥荀哥哥！”
    荀昳被她拉扯得亵衣都乱了，他怕被她扯得露出右胸包扎的纱布，赶紧推开她的手：“陛下莫要胡闹！”
    推的动作扯到了伤口，荀昳蹙了蹙眉。
    端木柔嘉举起手卖乖道：“我不闹了，父后别生气。”
    “那你离我远一些。”
    端木柔嘉听话地往床尾的位置挪了挪，坐定后委屈地抬眸看了荀昳一眼。
    荀昳道：“你看也看过了，我想歇息了，你回去吧。”
    端木柔嘉小声道：“父后，还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今日你因病没来早朝，丞相及其一党要求撤了你垂帘听政的位置，大半的朝臣都是赞同的，我没办法，只好先撤了那把椅子，珠帘还在。”
    荀昳一愣，咬牙道：“张沐雨……”
    端木柔嘉又道：“父后，虽然我还年轻，也还在学习着怎么当好一个皇帝，但我会努力的，所以朝政之事父后不必那么辛苦。”
    荀昳淡淡道：“昨日喝了一副药我已经好多了，下次早朝我还是要去的。”
    “可父后你病还没有好，先养好身体吧。”
    荀昳冷哼一声：“要是哀家下回早朝还是缺席，那可真的回不去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是啊，众朝臣会默认你已经出局了，走了再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荀昳转眸看向端木柔嘉，她赶紧露出了一个笑脸：“那父后先好好休息，柔嘉就不打扰了。”
    端木柔嘉回到宫殿，立即差人去御医院请了江枕月过来。
    江枕月见到端木柔嘉行了个礼，问道：“陛下喊我来，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端木柔嘉道：“喊你来，是想让你帮着找一样药。”
    江枕月不解：“陛下需要什么药？”
    “你知不知道那种……能让人昏昏欲睡，完全提不起来精神去做任何事，但又不会损伤身体的药？”
    江枕月沉思片刻，道：“是有一种药，服药后会使人神思倦怠嗜睡不醒，偶尔服用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若服用过多则会损伤身体。”
    “不错，劳烦你准备一些，只需要一日的分量。”
    “陛下是预备……”
    端木柔嘉勾了勾唇角：“当然是预备给人下药了。”
    第7章
    准备好了一日分量的药，陆颜雨把药放入了荀昳的饭菜里。他看着宫人把膳食送进去后就躲在窗外看着，想要等荀昳吃完了就回去复命，结果布菜的宫人刚进去，千秋殿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荀昳的生父荀夫人来访。
    正要动筷的荀昳看到荀夫人到了，起身道：“爹，你怎么忽然来了？”
    这一问荀夫人就拿出手绢抹起了泪来：“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争气的，爹也能因为你腰杆子硬了，结果到头来还是不争气。他们都说，你空有一副好皮囊，但终归是不受宠的侧房所生福气小，根本成不了大器。”
    荀昳冷冷问道：“他们是谁？是我的姐妹弟兄，还是荀家其他什么人？”
    “是谁说的有何分别？他们也没说错，你就是不争气，竟然因为区区一个伤寒就丢了垂帘听政。”他又摸了摸眼泪“亏我还以为你飞黄腾达了，我也能长点面子，可早知今日你不如当初就不进宫。如今因着你，荀家可得罪了许多人，还不知今后要怎样呢。”
    荀昳被他说得来气，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裳露出了包扎过的伤口：“我不是伤寒，而是伤。你知道我为何受的伤吗？”
    荀昳见他不回答，说道：“他们想要我为荀家争光，那他们又在做什么？我让他们做的事他们做不好，我没办法只能亲自出手，结果因此受了伤。”
    荀夫人愣了片刻，又哭道：“不就是一些小伤，你就连朝都不去上了，你是我一个侧房所生，身子哪有那么娇贵？我告诉你，下一回早朝，你务必给我重回朝堂，这也是荀家其他人的意思！”
    荀昳冷笑了一声：“说完了吗？说完了爹就回去吧。”
    荀昳目送着他哭哭啼啼出了门，这一顿饭也再没胃口吃了。
    端木柔嘉在宫里等着消息，见陆颜雨到了，赶紧问道：“如何？他可是吃下了？”
    陆颜雨摇了摇头：“陛下，您可知今日太后的父亲入宫探望？”
    端木柔嘉顿了顿，道：“似乎是早晨听宫人说起了，他入宫探望也属寻常，怎么了吗？”
    “太后刚准备用膳，不巧他父亲就在这时来了。我躲在窗外偷听了几句，太后和他父亲聊得并不愉快，之后等他父亲走了，他便让宫人把饭菜都撤了，说是没胃口。”
    “他们说了些什么？”
    陆颜雨走近端木柔嘉两步，把他听到的全部都告诉了端木柔嘉。
    端木柔嘉来到千秋殿，看到荀昳一个人在饮酒，快步过去抢下了他手里的酒：“你身上还有伤……伤寒，别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荀昳转眸看向她，笑道：“是柔嘉啊，我没事的，我不像你生来就娇贵，我没那么多讲究。”
    端木柔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荀哥哥，你不用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你已经是大宣最尊贵的男人了。”
    荀昳抽走了自己的手，带着酒气道：“尊贵吗？说是太后，可先帝都与先皇后合葬了，我膝下也无一女半男，我算什么太后？其实就是个笑话，连我的娘家人心里都还看不起我呢。”
    端木柔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阵子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荀昳赌气似的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才是拖我后腿的废物！我荀家的那些姐妹弟兄，那些个长辈，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物！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端木柔嘉笑道：“好，我把朝里的荀家人调离皇城，你以后就不用见她们了。”
    “赶紧把她们调走！”
    “好，下次上朝就把她们调走。”端木柔嘉说得十分爽快。
    荀昳撑着额头趴在桌上轻声道：“下一回早朝我还是要去，我不想认输，不想输……”
    端木柔嘉见他闭着眼睛，帮他倒了一杯水，又从怀里拿出药粉洒在了水里，送到他嘴边道：“荀哥哥，你醉了，喝一点水醒醒酒吧。”
    荀昳喝干了端木柔嘉送过去的水，端木柔嘉把他扶到了床上躺下。
    荀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喃喃道：“我不要认输，我不想输……”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自己瞎折腾，不如来依靠我。荀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能保护你，还能真正让你成为无人敢小觑的，大宣最尊贵的男人。”
    门外宫人扣门禀道：“陛下，盛亲王与宋大小姐入宫求见。”
    “知道了，让她们先去御书房候着。”
    端木柔嘉转头再看向荀昳，坐在床边又陪了阵子才起身离开。
    御书房内宋铭带着宋允和等端木柔嘉，见她到了，忙拉着宋允和一道行礼。
    端木柔嘉道了声免礼后，笑道：“宋姨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坐下吧。”
    宋铭俯首道：“微臣不敢。”
    端木柔嘉先在主座上坐了下来，指了指旁边一把椅子道：“宋姨坐呀，跟我客气什么，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若我是个小皇子，只怕是此刻已经要喊你一声母亲了。”
    “陛下说笑了，微臣惶恐。”宋铭在一旁椅子里坐了下来。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宋允和，朝她伸出了手温婉一笑：“允和过来。”
    宋允和朝她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又转头不确定地看了眼宋铭。
    端木柔嘉拉着宋允和看向宋铭，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问道：“宋姨，为何我总觉得在我登基之后，你总是对我避之不及？应当不是柔嘉多心了吧？”
    “确实是陛下多心了，微臣没有避着陛下，只是微臣岁数大了，实在难以应付朝政之事，这才只好偷懒躲着些。”
    “宋姨正值壮年，如何就岁数大了？你若岁数大了，那朝里那么多岁数比你还大的，是不是都应该告老辞官？”
    宋允和听出了这句话里话锋利了些，轻轻扯了扯端木柔嘉的衣裳。
    宋铭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既然您已经多心了，那臣就把心里话说了吧，臣实则这一辈子都从未有过封王拜相之志。允和与臣年少时很像，臣年少时就如允和这般，没有那么机敏，也没有那些大志向，只是与你母亲年少相交，她有凌云之志，那便没有不陪的道理。她感念情谊，封了臣这异姓王，那臣自然也要竭尽所能投桃报李，可如今……如今……微臣实在无心在朝为官，还望陛下准允。”

 第7章

    “准啊，朕从未说过不准。”
    宋铭抬头看向端木柔嘉：“那陛下喊臣过来，是为……”
    端木柔嘉淡淡道：“宋姨是实在人，朕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陛下请讲。”
    端木柔嘉又叹了口气：“若说户部尚书一职，你自然是所有人心中最合适的人选，可你实在不愿留下，朕也不好强人所难。但是呢，目前姑姑和父后那边推荐的候选人，朕说实话都不太满意。”
    端木柔嘉说罢停顿了一下，宋铭只是看着她并没有接话，端木柔嘉就直接问道：“你觉得杨俭如何？”
    “杨俭是陛下心目中的人选？”
    端木柔嘉笑道：“朕只是问你，你觉得杨俭如何？”
    宋铭愣了愣，沉默了片刻后道：“她为官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在朝中口碑风评也都不错。若说担任户部尚书，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端木柔嘉听她说完笑得更加灿烂动人：“宋姨，你当了半辈子的户部尚书，满朝上下，没有人比你更懂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所以你推荐的人选自然是最好的，自然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既然宋姨推举了杨俭，那就她吧，宋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陛下，臣……”
    端木柔嘉抬手打断：“宋姨，你推荐了她，朕准了。你是直臣，朝里不会有人因此记恨你的，沐雨姑姑和你也是少年时的交情了，她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你大可放心。”
    宋铭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拱了拱手道：“臣明白，谢过陛下。”
    次日的早朝，荀昳昏睡不醒自然是没有办法参加的，垂帘听政的座椅本就撤了，这一回连珠帘也都撤干净了，等同是对着天下宣布此后再无垂帘听政。
    除此之外，这场早朝端木柔嘉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直接提拔了杨俭为新任户部尚书，第二件事是把朝里任职的荀家人找了个借口都调离了皇城。
    有朝臣对于新任户部尚书人选稍有微词，端木柔嘉直言这是前任户部尚书宋铭力荐的人选，她相信只有当过多年户部尚书的人才最了解这个官职，所以定下了杨俭。宋铭在朝里口碑风评一向俱佳，既然是她举荐，也就无人再有异议。
    端木柔嘉虽看起来仍是柔柔弱弱，可几次做的事分明都是雷霆之势，朝里的众臣也不禁对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皇帝有了些疑问。
    荀昳睡醒之时已经过了午时，他赶紧起身走出房门，见外面日头已在中天，心里顿时一凉。
    莞儿走上前给他披了一件衣裳：“太后您醒了，莞儿已经差御膳房准备了解酒汤，您用一些吧。”
    荀昳回忆了片刻发生的事，看向莞儿：“你是说我因为昨日喝醉了，故而一直睡到了这会儿？”
    莞儿小声道：“是。”
    荀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角：“不可能，我的酒量没有那么差劲，昨日也没喝那么多。”
    荀昳快步重回了屋内，看着一片整洁的桌子，问道：“我昨日喝的酒呢？”
    “自然是宫人已经收拾了。”
    荀昳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莞儿道：“我依稀记得，昨日我饮酒之时，陛下来了。”
    莞儿愣了愣，小声道：“是。”
    第8章
    荀昳还在想着今日错过了早朝，也不知接下来是否还能有补救的机会重回朝堂，有个男侍上前道：“太后，荀夫人来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荀昳话音刚落，就见他的父亲哭哭啼啼地走了进去。
    皱眉问道：“又怎么了？我是今日错过了早朝，你也用不着这般来我面前哭丧吧？”
    荀夫人闻言哭得更加激动，边哭边喊道：“你个不孝儿啊！”
    荀昳攥了攥拳：“爹你若再这般，这后宫以后我便不让你随便出入了。”
    他一甩手道：“好！你差人把我赶出去吧！娘家你也别要了！”
    荀昳正好本就不痛快，被他这一闹气道：“我要这娘家是没用！”
    他愣了愣，干脆撒泼道：“真是白生你了！果然嫁出的男儿泼出的水，你就是一心向着端木家，你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荀昳也在气头上，故意道：“对，我是一心向着端木氏，嫁出的男儿泼出的水又如何，你不也是吗？旁人虽然喊你一声荀夫人，可你又不姓荀。”
    他愣了愣，指着荀昳道：“你、你……那你也把我赶出去吧！反正陛下已经要把你的姐姐和姨母都赶出皇城了！”
    荀昳一愣：“什么？”
    荀夫人哭着道：“陛下今日早朝已经下了旨意，要把你的姨母还有两个姐姐都调离皇城。你娘生前也是为宣朝立过大功的呀，陛下怎么能如此狠心……”
    荀昳怔愣片刻，转身道：“你先回去吧，我去问问陛下。”
    御书房里，端木柔嘉正在批阅奏折，看到荀昳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屏退了左右，御书房内只余下了她和荀昳两个人。
    端木柔嘉温柔地笑了笑：“荀哥哥，你酒醒啦？”
    荀昳微怒着语气问道：“谁是你荀哥哥？”
    端木柔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父后，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柔嘉听。”
    荀昳走近她两步，盯着她那双无辜的水汪汪漂亮眼睛，问道：“陛下今日早朝把我荀家人都赶出了皇城？”
    “不是赶，只是正常的调任。”
    “正常的调任？好巧不巧，调走的全是我荀家的人？”荀昳冷哼了一声，接着道“陛下昨日可是在我的酒里放了东西，好让我一直睡着，错过今日的早朝？我已经听说，垂帘的帘子椅子都撤干净了。陛下，你竟然有这番手腕与心机，真是我小看了。”
    端木柔嘉更加无辜道：“父后你在说些什么？什么酒里放东西？昨日的酒可是我与你一起喝的，你都忘记了吗？还有你说的调走荀家人之事，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荀昳皱眉：“我会高兴？”
    端木柔嘉抿了抿唇，立时委屈地红了眼眶，小声道：“听闻昨日你的父亲过来了，和你说了些话后你不高兴了，我就来看你，你那时已经喝了不少酒。我见你心情不好，便陪你一起喝。你当时说，你讨厌你娘家那些亲戚，他们让你不开心，你不想看到他们，你希望他们能远离你。所以，我以为我这么做你会高兴的……”
    端木柔嘉越说越哽咽，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头啜泣。
    荀昳见她落泪心一软，隐约似乎是想起了些昨日酒后说的话，下意识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发顶安慰，想了想又把手放了下来。
    “柔嘉，我的酒量不差，昨日的酒也并不多烈，喝那些酒绝不至于让我从昨日白日里一直睡到今日午时才醒。”
    端木柔嘉挂着眼泪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问道：“父后是在怀疑我什么吗？”
    荀昳看着她含泪的眼睛，冷着脸道：“是。”
    她的眼眶里再次滚落了两颗眼泪：“父后，你真的冤枉我了。”
    荀昳盯着她看了片刻，轻轻一笑：“陛下说是哀家冤枉了，那自然就是哀家冤枉了。陛下可是皇帝，皇帝又怎么会有错呢？”
    “父后，你是不愿意相信我了吗？”
    荀昳叹了口气：“柔嘉……”
    “嗯？”
    荀昳忽然抬眸看向端木柔嘉，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忽然握住了她左手的手腕，用力撕扯破了她左手的半截衣袖，上面一道还未消退的疤痕清晰可见。
    荀昳眼眸里更冷了些，问道：“陛下，这道伤是怎么回事？”
    端木柔嘉因他的举动怔愣住了，片刻后才心虚道：“是我和允和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原本也就是小伤，便没有声张。”
    荀昳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按在了身后的墙上，身体靠过去凑近她道：“柔嘉，说实话吧。”
    第9章
    端木柔嘉挣了挣手腕，荀昳还是用力把她按在墙上，她轻声道：“父后，你松手。”
    荀昳冷冷一笑：“是哀家冒犯了陛下，那就请陛下处置哀家吧。只是不管怎么说，哀家都是先帝的未亡人，你若处置了哀家，难免会被诟病。”
    端木柔嘉被他禁锢着抬眸看向他，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先帝的未亡人这个头衔？”
    荀昳微微一愣，转过眼眸低声道：“不管喜与不喜，哀家都是太后，能有什么分别？”
    端木柔嘉攥了攥拳，认真道：“你若不喜，自然是有分别的。”
    荀昳笑看向她，凑近她，柔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问道：“有什么分别？”
    端木柔嘉耳朵一红，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道：“你若愿意，我能想办法给你名分，将来再想办法让你成为实至名归的皇后，成为真正的大宣最尊贵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轻看你。”
    荀昳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知道端木柔嘉对他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了，可他从没想过端木柔嘉有朝一日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甚至还说要让他成为实至名归的皇后。

 第8章

    他对上端木柔嘉的眼睛，端木柔嘉接着认真说道：“你喜欢当太后，那等将来我死了，你就可以当真正的太后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其名。”
    荀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从小身子就不好，只怕活不了太长。你若是愿意跟我，大概也不用等太长，或许过个十来年我就……”
    荀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过个十来年，你也不过是刚到而立之年，正当壮年，自然仍要康健地活着。”
    端木柔嘉微微一笑：“你真的希望我活得久吗？”
    荀昳愣住，他忽然想到曾经荀家有长辈同她说，端木柔嘉是听张沐雨话的，荀家未必在她手里能讨得到多少好。让她坐稳皇位，不如从端木家的旁支里挑个好控制的小孩当皇帝放在荀昳身边，这样就会对荀家更有益。况且端木柔嘉从小身体就不好也不是秘密，众人心知肚明她非长寿之相，就算哪日突然就驾崩了，也不会太过惹人怀疑。
    当初他没说什么反驳的话，几乎算是默认了，因为把新的小皇帝养在身边，从此大权在握，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他手里一松，端木柔嘉就脱离了他的桎梏，揉了揉手腕，轻声道：“荀哥哥，我是认真的，你知道的。”
    荀昳看着她淡淡一笑：“我一直以为，你的胆子没那么大。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有多离经叛道？”
    端木柔嘉抿了抿唇，垂眸轻声道：“刚才的那番话，自然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说出来的。你若是愿意，我愿意为了你离经叛道这一回。”
    端木柔嘉说着转眸去看他的眼睛，荀昳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侧过身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陛下专心处理公务吧，哀家先回去了。”
    他说着，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荀昳回到千秋殿后，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莞儿发觉了他的不对，上前轻声问道：“太后，您没事吧？”
    荀昳微微摇头，轻声问道：“莞儿，你觉得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莞儿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就待人很好，上能孝顺先皇，下能体恤宫人。全宫上下都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她被正式册立为太子的那一日，所有宫人都特别的高兴。”
    荀昳淡淡笑了笑：“很好的人……那你觉得她有什么缺点吗？”
    “陛下自然是不会有缺点的，莞儿不敢妄言。”
    “这里除了我又没有旁的人，我问你，你就只管说。”
    莞儿略微思量了片刻，说道：“记得当初先皇曾说过陛下，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我想大约，先皇是觉得陛下胆小善良了些。”
    “你当真觉得陛下她胆子小吗？”
    莞儿并未回答，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荀昳又道：“她先前所做之事，我问她，她都说是张沐雨教她的，真假与否我也无从判断。可唯独有一件事，绝不可能是张沐雨让她做的。”
    “何事？”
    荀昳转眸看向莞儿：“我第一回 去刺杀高簇那次，我遇到了穿着夜行衣的女人，她身形纤瘦，气息又似乎有些不稳。那一回我伤了她，在她的左手手臂上，今日就刚才，我看到了柔嘉手臂上有一道同样的剑伤，一看就是不久前受的新伤。”
    莞儿一愣，问道：“那陛下是如何说的？”
    “她说是不久前与宋允和一起玩闹时不当心弄的，因为伤得也不严重，便没有声张。”
    “那便是了。虽说宋大小姐是王府小姐身份也尊贵，可陛下的身体乃是龙体，损伤龙体毕竟不是小事。陛下帮着隐瞒了下来，想必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荀昳瞥了莞儿一眼，莞儿赶紧垂眸。
    荀昳轻笑了一声：“若真是玩闹所致，那也太巧了些吧？况且那宋大小姐，也不像是玩闹起来会没轻没重的模样。”
    莞儿没有再接话。
    荀昳又轻轻一笑，心里已经决定了要试一试端木柔嘉，他走到门边推开门道：“来人。”
    两个男侍快步走了过来，垂头等着吩咐。
    荀昳道：“让千秋殿所有的宫人都过来，哀家有话要问。”
    第10章
    千秋殿里经过了一番雷霆手段的审问之后，荀昳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重新折返回了御书房。
    此时端木柔嘉刚刚处理完公务，伸了个懒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就看到荀昳冷着脸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过来。
    “父后，又怎么了吗？”
    荀昳并未说话，双手叉着腰对旁边侍奉端木柔嘉的丫鬟道：“去把陆颜雨喊来。”
    丫鬟看了眼端木柔嘉，后者微微一点头，她便出了门，不多时就领着陆颜雨来到了御书房。
    陆颜雨忐忑不安地看向端木柔嘉：“陛下……”
    端木柔嘉问荀昳道：“父后为何忽然把他喊来？”
    荀昳这时才把手里的册子扔到了端木柔嘉的案桌上，道：“刚询问了千秋殿上下，这上头是询问的口述记录。那日陆颜雨来了千秋殿，行踪鬼祟，还碰撞了给哀家送膳食的宫人，多半就是他在哀家的膳食里动了手脚。”
    端木柔嘉打开口供册子看了一眼，放下道：“这都是猜测，并无人亲眼见到颜雨下药了。”
    荀昳笑了笑：“若都要讲究亲眼所见，那这天下的案子便都破不出来了。依哀家看，已经是证据确凿，就是陆颜雨做的。”
    “那你想要怎样？”
    荀昳冷冷道：“来人，将陆颜雨拖下去，杖毙！”
    陆颜雨吓了一跳，跪下拉扯着端木柔嘉的袖摆喊道：“陛下救我！”
    端木柔嘉见有宫人上前要拿陆颜雨，抬手维护道：“都给朕退下！”
    荀昳听着她微怒的语气，笑道：“陛下你要护着他？可这后宫是哀家做主的，他来哀家的宫里行事鬼祟还碰撞了哀家的膳食，不管他是否真的下了药，光这一条，杖毙他也不冤枉。”
    陆颜雨眼泪都被吓出来了，紧紧拉扯着端木柔嘉的衣袖：“陛下……”
    端木柔嘉转身虚扶着陆颜雨站了起来，荀昳问道：“陛下今日是要做后宫的主？”
    端木柔嘉又看向荀昳，问道：“我不是要插手你的后宫，只是你可知他是从盛亲王府出来的人？”
    “自然是知道的。他与宋允和和离之后，这才入宫当了男官，说到底如今他已经与宋府毫无干系了，陛下若说是为了给宋府颜面，这道理可说不通。”
    端木柔嘉微微顿了顿，又问道：“他是与允和和离了，但他们和离的原因父后可知道？”
    荀昳随意想了想，道：“听闻宋大小姐与如今的夫人，也就是那从侧夫人扶正的夫人感情十分好，那想来是因为陆颜雨本就非她理想的夫人，这才和离的。”
    端木柔嘉道：“其实他们和离最主要的原因是，陆颜雨与宋二小姐宋允真情投意合，允和知道后自己不愿夺妹妹的所爱，便和离成全。我本想着，再等些时日，等国丧期过了就给他们赐婚的。父后，允和是我唯一的朋友，允真又是她唯一的妹妹，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吗？”
    荀昳看向端木柔嘉身后的陆颜雨，问道：“你与宋二小姐情投意合？”
    陆颜雨不敢迟疑赶紧点头。
    端木柔嘉抬手轻轻拉住荀昳的衣袖，小声道：“荀哥哥，就算你不给我面子，那盛亲王也是母皇的至交，你就当是给我母皇一个面子也不行吗？”
    荀昳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冷哼一声：“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保他，哀家还能有何话说？你没必要把先皇都搬出来。还有，哀家是太后，不是你的什么荀哥哥，陛下莫要乱喊。”
    “你在生气？”
    “哀家没什么可气的。”
    荀昳说罢，转身离开。
    劫后余生的陆颜雨仍旧瑟瑟发抖地拉扯着端木柔嘉的衣裳，见荀昳走远了才终于松了口气，看向端木柔嘉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便问道：“陛下对不起，我是不是搞砸了？”
    端木柔嘉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给了他擦眼泪，轻声道：“也不能怪你。不愧是荀昳的手段，这么快就把你找了出来，甚至快到我们都没有任何准备应对的时间。”
    陆颜雨擦着眼泪啜泣道：“陛下不用安慰我，是我做事不够谨慎，让太后找出了蛛丝马迹，坏了陛下的事。”
    端木柔嘉对着他微微笑了笑：“没事，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见陆颜雨哭泣渐渐止住，端木柔嘉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不能继续留在宫里当男官了。”
    宫外宋府一家刚吃过晚饭，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宋允和就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凌韫玉走上前道：“允和，别纵容他们瞎玩了，让他们洗洗早些睡吧。”
    宋允和看了眼在玩你追我赶的两个孩子，搂住凌韫玉的腰道：“天都没黑呢，想玩就让他们多玩会儿吧。”

 第9章

    “现在玩野了，等会儿不肯睡了，你管吗？”
    宋允和小声道：“我当然管啊。”
    凌韫玉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冷盯着她看。
    宋允和心虚笑笑：“好好好，不玩了，我这就把他们带回房间。”
    宋允和正要去拉花辰月夕两个小朋友的手，宋允真忽然冒出来掐住宋花辰的小脸使劲地搓，偏偏宋花辰还不觉得被欺负了，仍旧乐呵呵地笑。
    “允真，别总是欺负小孩。”
    宋允真松开了手，幽怨地瞥了宋允和一眼，冷哼了一声。
    宋允和无奈笑笑：“你又怎么了？明日你生辰，虽然国丧期不能大摆宴席，但还是让几个姑姨都过来给你庆生，明日准备的菜品也全都是你爱吃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啊。”宋允真说完忽然又偷袭了一把宋花辰的脸，给她的小脸掐出了两个红印子。
    凌韫玉心疼了，把两个孩子拉到了自己身边护着。
    宋允和抓住宋允真偷袭的爪子：“允真，你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别拿孩子撒气。他们两个都很喜欢你这个小姨，你别总是欺负他们。”
    宋允真又瞥了她一眼，略带着委屈小声道：“之前你的小公主生辰，你还费尽心思给她准备了生辰礼哄她开心，到你的亲妹妹就毛都没有了？”
    宋允和恍然大悟，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没给你准备生辰礼物吧？”
    “你准备了？”
    “那是自然，只不过我原本准备着明日给你的，你既然提了，那我现在就给你吧。”
    “我才不稀罕什么礼物，我又不缺什么。”
    宋允真嘴上说着不缺，视线却紧紧盯着宋允和从她衣襟里掏出的物件。
    宋允和笑着把绣着柿子的荷包送给了她，绣工虽然不算多精致多巧夺天工，但那两颗柿子也算是圆润可爱。
    “这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我一个女子，也没学过针线，第一次绣东西太复杂的肯定是绣不出来的，所以就挑了个简单的，好在没有绣砸了。上面绣的是柿子，祝你柿柿如意。”
    宋允真接过荷包，抬头又看向宋允和，问道：“这是你第一次绣花？”
    宋允和点头：“是啊，第一次。”
    宋允真拉过她的手，见她手指上还有被针扎伤的痕迹，撇了撇嘴：“行吧，礼物我收下了。”
    宋允和笑着摸了摸宋允真的头：“允真，明日吃完饭后，我陪你去挑两块好料子。很快天就要冷了，该添新衣了。”
    宋允真愣了愣，乖乖笑道：“好。”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大家一同看向说话的人，宋允和见是端木柔嘉，松开了宋允真跑了过去拉住端木柔嘉：“柔嘉，你怎么突然来了？”
    宋允和说完顿了顿，猛然想起来她已经是皇帝了，又问道：“你怎么出宫了？还是说你有事找我？那你找人通传一声，我过去就行了。”
    凌韫玉拉着两个孩子一起行了个礼，宋允真却白了端木柔嘉一眼：“真是阴魂不散呢，原本还以为当了皇帝，龙椅能把你死死困在宫里。”
    端木柔嘉故意亲昵地抱住宋允和，又对着宋允真微微一笑：“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宋允真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端木柔嘉松开了宋允和，喊住她道：“允真妹妹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宋允真头都不回，但凌韫玉拦住了她：“你没听到陛下有话和你说吗？”
    宋允真瞪了凌韫玉一眼：“让开。”
    凌韫玉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对陛下无礼。”
    宋允和见他们有要打起来的趋势，正准备去劝，陆颜雨从门外走了进来，喊道：“允真。”
    宋允真愣住，转头看到陆颜雨就朝他跑了过去，问道：“你不是在宫里当男官吗？你怎么过来了？哦我知道了，明日我生辰，你是特地回来给我过生辰的对不对？”
    陆颜雨转头看了眼端木柔嘉：“我……”
    端木柔嘉笑道：“对，是来给你过生辰的。”
    端木柔嘉说着又看了眼宋允和，宋允和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端木柔嘉轻声嗯了一声，又道：“既然明日是你妹妹的生辰，那就明日等她过完生辰我再跟你慢慢说吧。今日既然都出宫了，我也就不想回去了，今晚还能在你府里留宿吗？”
    “那是自然，你的房间除了打扫的人，一直没人动过。”
    宋允真幽怨地盯着端木柔嘉，宋允和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走到她身边又摸摸她的脑袋：“那后日，我后日陪你去买衣裳，再陪你做些别的，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
    宫里千秋殿中，有宫人上前来报。
    “太后，陛下带着陆颜雨出宫去了宋府，似乎今晚打算留在宋府。”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哀家要歇息了。”
    “是。”
    等寝宫里只剩下荀昳一人，他仍旧在床边坐着没有躺下。
    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在宫外好啊，我正好找机会再试试你。”
    第11章
    次日一切照常，宋家几个近亲加上端木柔嘉和陆颜雨一起吃个饭，只不过端木柔嘉的到来，难免让除了宋允和宋允真两姐妹之外的人都拘谨了许多。
    端木柔嘉坐在主位上也不自在，宋铭还有其余两个长辈陪着端木柔嘉聊天，她时不时走神看向宋允和，宋允和也只能报以同情无奈的微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完饭，端木柔嘉喊陆颜雨带几位客人去偏厅喝茶，让凌韫玉也一起过去陪着。凌韫玉才是宋府的少主夫人，原本应该他来尽地主之谊才对。今日来的几位都是近亲，所以都知道陆颜雨是宋允和最初明媒正娶的正夫人，后来因故和离，之后又扶正了侧夫人凌韫玉为正室。今日宋家私宴却依旧由陆颜雨来招待心里都觉得怪异，可这是端木柔嘉提的也就无人多言，都跟着陆颜雨去了旁边的偏厅。
    屋子里只剩下了端木柔嘉与宋允和宋允真两姐妹，宋允真松懈下来趴在桌上嗑起了瓜子，一边吐着壳一边道：“你把我一起留下来干嘛？要给我派私活？我告诉你啊，今天是我生辰，不接活的。”
    宋允和推了推她：“柔嘉是君主，你放尊重一些。”
    宋允真切了一声，又拿起一颗瓜子来嗑：“今日我生辰，说好了在家里我最大的呢？”
    宋允和还想说她，端木柔嘉摆了摆手道：“罢了，今日你生辰，虚礼我就不计较了。我喊你一起留下，是有件事情要说，因为这件事情也涉及了你。”
    宋允真终于放下了瓜子坐直身体，不解问道：“涉及我？什么事？”
    端木柔嘉从头开始说道：“颜雨入宫后虽是在宫里当男官，管理宫中一些琐碎事务，但他同时也是镜外的成员。”
    宋允真插话道：“所以说你太会剥削了啊！除了颜雨，还有慕焱，江枕月，还有那谁谁，都是一个人在给你当两份差事！也不知你给人家几份俸禄，黑你是真的黑。”
    宋允和忍无可忍捂住了她的嘴：“够了，在柔嘉说完之前，你先别说话了。”
    端木柔嘉笑道：“你说的他们几个，那自然是领两份俸禄的。要不你也多干点，我也给你发两份俸禄。”
    宋允真抬手拒绝道：“免了，老子不缺钱，就这一份俸禄也不是很想领。你有事就直说，别拐弯抹角。”
    端木柔嘉接着道：“颜雨入宫这段时日帮了我不少忙，也因此引起了荀昳的注意，前两日差点被荀昳处死，是我保下了他。”
    宋允真一紧张：“什么？那他不能继续留在宫里了！正好他现在出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端木柔嘉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借着你的生辰就把他带了出来，也不准备让他回去了。”
    宋允和道：“虽然我与颜雨和离了，但他毕竟也是从我宋府出去的人，若是他暂时无处可去，那就让他回府上吧，就以朋友的身份先住下来再做打算。”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轻声道：“荀昳当时恨不得当场处死他，我想以皇帝的身份保他，荀昳却说后宫之事理应听他的，我没办法只好搬出了宋府。我就说，颜雨与宋府二小姐情投意合，是宋府未来的二夫人，请他看在母皇的面子上放颜雨一马，他这才作罢。”
    宋允和一愣：“柔嘉，你这么说，岂不算是给颜雨和允真保媒了？”
    端木柔嘉道：“是啊，所以我才把你们两个一起留了下来，想问问你们这件事后续该当如何。假使允真妹妹不愿意这门亲事，那我们得再想个合适的说辞。”
    宋允和与端木柔嘉一同看向宋允真，却见她罕见地脸上微微泛红，似乎带着羞怯之态。
    她注意到了她们两个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想什么别的说辞？你是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话都出口了，总不好出尔反尔的吧。”

 第10章

    端木柔嘉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宋允和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略微惊讶地问道：“允真，莫非你对颜雨真的有情？若是真的，你该早早告诉我的。”
    宋允真有些窘迫道：“我没有！我才不像你，才不会沉溺于男女之情。只是……只是……陆颜雨在家里住久了，我也习惯有他在了，就是这样！况且，他现在得罪了荀昳，我肯定也是要救他的。”
    端木柔嘉笑着轻敲了两下桌面：“诶，那就是说，哪怕朕直接下一道赐婚的圣旨，你也没问题？”
    宋允真脸又红了些，小声道：“没有问题……”
    宋允和也笑了：“以前说让母亲给你找个好男儿，你还说不要，原来是自己有想法了。”
    宋允真被说得越发不好意思，推了推她：“哎呀，你别说了。”
    宋允和又道：“好了，不打趣你了。不过既然你愿意，那正好今日颜雨在，母亲和几个长辈也在，你不如就过去把这件事说了。反正也是陛下的意思，不会有人反对。”
    端木柔嘉见她扭捏着，笑道：“以前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不好意思去说了？需不需要我替你去说？”
    宋允真一拍桌子：“不必。谁说我不好意思了？去就去！”
    等宋允真离开，端木柔嘉拉扯了一下宋允和：“允和，要不我们两先悄悄撤吧。”
    宋允和看着她调皮的笑脸顿了顿，微微皱眉：“柔嘉，你刚才不会是在逗她的吧？”
    “当然不是啦，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宋允和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你不是逗她的，为什么我们还要偷偷走？”
    “我想走那就走呗，为什么一定要有理由？”
    端木柔嘉说着推开了身后的窗，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宋允和从窗户跃了出去，从宋府的后门悄悄离开。
    出门后端木柔嘉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拉着宋允和问道：“允和，你说今日我们去哪里玩？”
    宋允和有些紧张地拉住她，小声道：“柔嘉，我们还是别闹了，你就算要出去玩，我们也得带几个保护你的人吧？你的身份今非昔比，可不能胡来，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端木柔嘉有些扫兴地瞥了她一眼：“要不这样吧，我来留一道手书，就算是我跟你一起的时候死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宋允和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不要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允和看着她的眼睛里难掩失落，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啦，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宋允和妥协了，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虽说端木柔嘉小时候因为体弱几乎没有离开过后宫，一直都待在先皇后的身边，直到先皇后过世。就连宋允和都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才正式认识她。皇城里见过她的人其实并不多，而那些有机会见她的都是高官，也不太可能在街上闲逛溜达。
    从下午一直玩到了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端木柔嘉难得的兴致很高，宋允和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在一家普通的餐馆里，她们两个吃着东西闲聊着，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位置靠近的窗边能清楚地看到天上的月亮。
    “柔嘉，挺晚了，我们回去吧。要是你不想回宫，就回我府里休息，明日我再送你回去。”
    端木柔嘉笑笑：“今晚就不住了，明天有早朝，住在宫外不方便。”
    “哦……我都忘记这事了。”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还是你好啊，没有压力一身轻。”
    宋允和握住她的手道：“柔嘉，我母亲虽然退出了朝堂，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入朝帮你。官职大小我不在乎，但至少交给我的事你都能完全地放心。”
    端木柔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不想强迫你。”
    “如果你需要，我就愿意。”
    端木柔嘉又沉默了片刻道：“我也不想你变得不开心。”
    “柔嘉……”
    “行了，该回去了。你刚才说的事不着急，你要是真的想，下次再告诉我吧。”
    “好。”
    宋允和结了账和端木柔嘉一起走出了餐馆，一起往回宫的路上慢慢走着。
    前面不远处就是宋府，端木柔嘉道：“允和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宫就行。”
    “那怎么可以？我当然得把你送回宫啊，不然万一遇到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
    话音才刚落，忽然前面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蒙面人持剑飞身而来。
    端木柔嘉刚要推开宋允和，她就先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脸，再加上这会儿月亮恰巧被阴云遮住，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持剑的人影。
    端木柔嘉见宋允和似乎不敌，拿出了藏在怀里的匕首上前帮忙。几招过后，黑衣人看准一个时机一剑朝着她刺过去，端木柔嘉弯腰旋身避过，手里的匕首划破了黑衣人的衣袖，也不知是否伤到了他。
    黑衣人忽然收起了长剑后退了几步，随即快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宋允和微微皱眉：“他就这么走了？”
    端木柔嘉沉思了片刻，忽然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道：“不好。”
    第12章
    “什么不好？怎么了怎么了？”宋允和赶忙问道。
    端木柔嘉看着那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轻声道：“那是皇宫的方向，而且，刚才交手时我有一种熟悉感。”
    宋允和愣了会儿，也吸了一口冷气：“不会又是荀昳吧？他想做什么？”
    端木柔嘉沉思了片刻，说道：“我猜测，他大概是为了试我的身手。如果刚才真是他，那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之前两次与他交手的人都是我了。”
    “那……”
    端木柔嘉转头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你赶紧回家去吧，已经很晚了。我也该早些回去，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宋允和拉住她的手道：“不行，我陪你回宫，这几天我陪你一起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吧。”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问道：“怎么？怕他要杀了我呀？”
    宋允和一怔：“不是……”
    端木柔嘉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他没那么狠心的。你赶紧回去吧，明天不是还和你妹妹约好了，好好陪她一天的吗？回去吧。”
    在她的坚持之下，宋允和只好先回了府。端木柔嘉一人站在黑夜里，看着前面黑漆漆的一片，明明是熟悉的路此时变得陌生又诡异，她却勾起嘴角笑了笑。
    荀昳回到了千秋殿，他没有让任何宫人进来服侍，就一个人默默换下了夜行衣，又在黑暗里静静坐着，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刚才与端木柔嘉交手，他已经能够确定先前两次的黑衣女子都是她。她被自己伤到了胳膊，自己试探她按她伤口时她能眉间无半分痛楚之色，而自己被她伤到，她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过来和自己撒娇。
    端木柔嘉，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难道说往日的种种，全都是伪装吗？
    其实作为一个公主，藏拙装傻也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可他似乎真的从没想过端木柔嘉往日的一切表现也是装的。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雪夜，先皇要杀教过端木柔嘉的一个先生，端木柔嘉就为了她在雪地里长跪求情。那时候自己被册封为才人还不久，本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掺和，可见着素来怯懦的端木柔嘉这一回这么坚决，又念着她身体弱，真的跪久了肯定要大病一场，就动了恻隐之心。
    他把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肩上，又告诉了她一个道理：除了帝王之外，所有人皆为俎上鱼肉。
    那夜之后，她似乎是变得比以往更加乖巧，也是那夜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开始不同。
    荀昳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晚的她，应该是真正的她吧？
    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小雨，荀昳走到门边，吩咐守在门外的宫人把宫苑里他养的小白兔带进屋来。
    荀昳抱着小白兔进了屋，他在床边坐下，抚摸着兔子洁白柔顺的毛，忽然不知自己为何要养这么一只兔子。
    似乎就是……他看到这只兔子总能想起端木柔嘉，抱着它时心里也莫名变得暖暖的。
    可今晚不同，它温暖的身体也并不能完全驱散荀昳心里的寒冷。
    次日端木柔嘉上完早朝回来刚想要补个觉，荀昳就抱着一只兔子过来找她，倾世美艳的脸上冷若冰霜。
    端木柔嘉不解地眨眨眼睛，笑道：“这只小白兔好可爱啊，父后，你是准备养只小白兔来解闷吗？”
    荀昳脸上仍旧没有笑意，抚摸了两下白兔，轻声道：“我以前一直觉得，它有些像你。”
    端木柔嘉听出了以前那个关键字，仍旧假装不知道，甜美温和地笑着道：“原来我在父后的心里这么可爱呀？”
    “但其实你和它一点都不像。”
    端木柔嘉顿了顿，轻声道：“是么。”

 第11章

    荀昳又道：“你母皇当年对你恨铁不成钢，说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但其实你把她也给骗了，你是披着羊皮的狼。”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她知道事到如今狡辩已是无用，就干脆用沉默来回答。
    荀昳见她默认了，又抚摸了两下怀里的白兔：“这只兔子我怕是也养不下去了，我抱着它已经不觉得暖和了。”
    端木柔嘉淡淡道：“父后如果不想养了，直接差人送到御膳房烤了就是，一只兔子而已，烤熟了就暖和了。”
    荀昳一愣：“端木柔嘉，你……”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你作为一个男子，你的格局你的魄力确实是少有的，但朕作为能在储位之争中胜出的人，且在两个姐姐都是有手段有野心的情况之下。你却还觉得朕像你怀里那只兔子，你不免有些天真了吧？”
    “你……”荀昳怔愣地说不出话。
    端木柔嘉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荀哥哥，我其实也没骗你什么，登基的前一日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不小了，我能守住这天下守住这盛世，不需要你垂帘听政。你确实是在母皇身边待过几年，她教会了你不少东西，可那又怎样？我是她女儿，爹爹过世后我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从小耳濡目染，从她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况且我的身体里还流着一半她的血，该如何当好一个皇帝不需要你来指点。”
    荀昳手里一松，白兔从他怀里摔落在了地上，又迅速跑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躲了起来。
    “你……你……”
    端木柔嘉握住荀昳的手：“别你你你了。荀哥哥，你如果未来想要当真正的掌权太后，我可以帮你，让你在那天到来之前变得更加合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荀昳抽出了自己的手，不再说一个字愤愤转身离开。
    荀昳回到了千秋殿里就让所有的宫人全部下去，他想要一个人静静。
    还没安静片刻，就有人扣了扣门。
    他带着怒气道：“哀家不是说了么，谁也别来吵哀家！都给哀家滚！”
    莞儿低声道：“太后，是荀夫人来了。”
    荀昳走到门边打开门，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也跟着离开皇城了。”
    “你个没良心的！”
    他还没骂完，荀昳冷冷打断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立刻就把你轰出去，以后再不准你入宫。”
    荀夫人顿了顿，放软了声音道：“你姨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她说，当今陛下比我们想象中更难以控制，只怕当初对她的判断全都错了。听闻她和你有些私交，你帮着想个办法，明晚让她孤身前往皇城南边的树林。”
    第13章
    荀昳并没有拒绝荀夫人给他带的话，可当夜晚上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过往端木柔嘉的种种，他在费劲地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装的。
    他想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并不想杀她，他的心里确实并不想让她去死。
    如果她死了，换一个听话的小皇帝，他就可以大权独揽了，可……他仍旧不希望她去死。
    荀昳一整夜几乎都没有睡着，次日起身面色并不好看。
    他坐在梳妆镜前正由宫人梳妆，莞儿看着他精神不好，上前道：“太后可是昨夜没睡好？不妨再多休息会儿吧。”
    “不睡了，今日还有事要做。”
    荀昳说完这句话忽然清醒了许多，微微皱眉道：“莞儿，替我研磨。”
    “是。”
    荀昳走到了案桌边，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又拿出令牌给莞儿道：“你亲自替我去跑一趟，务必要将这封信交到了姨母手里。你告诉她，这就是我的选择。”
    莞儿拿着信出了门，荀昳叹了一口气，靠着沉思了片刻，起身去了端木柔嘉的宫里。
    荀昳过去时端木柔嘉不在，一问得知她去了钦天监，便回了自己的宫里。
    钦天监里，端木柔嘉跟慕焱对坐着下棋，慕焱落下一子，抬眸看了眼端木柔嘉，问道；“陛下这是有心事？”
    端木柔嘉一愣，随即笑道：“没有啊。”
    慕焱轻声道：“你最近几次来钦天监，都是心里有事。”
    “哪……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啊。务工间隙陛下亲自来陪我聊天解闷，我怎么会觉得烦呢？而且，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才会这样。”
    端木柔嘉一愣，随后笑了笑：“是啊，要是没有你，我现在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允和她有家庭了，我也不能太打扰她。”
    “是，打扰我就无所谓，反正我也是独身一人。”
    端木柔嘉笑了笑，凑过去玩笑道：“不对哦，我也不能过分打扰你，否则江御医和萧老板都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慕焱下意识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一顿，立刻收回了手“陛下，我……”
    端木柔嘉也顿了顿，随后正经坐好，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彻底适应这具身体了？挺好的。”
    慕焱也笑了笑：“差不多吧。当初我本该在另一个世界死了，我明明没有给自己用过换魂咒，可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或许就是因为我来这里的方法不寻常，所以不能像韫玉允和那样，直接一切如常。当初我那些御医都弄不明白的症状，我猜测是灵魂与肉身相互排斥产生的反应，现在时间久了，就不排斥了，现在这具身体使用起来感觉还不错。”
    端木柔嘉道：“按照我爹爹的说法，能穿越交换灵魂的，本就是前世今生，你的魂只是借用了你另一世的□□而已。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所以也不用觉得别扭。”
    “你爹爹的这种猜测，倒也确实是很有可能。”
    门外有宫人扣了扣门，喊道：“陛下，太后差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端木柔嘉道：“拿过来吧。”
    宫人把信交到了端木柔嘉手里，端木柔嘉打开来看，微微皱起了眉。
    慕焱问道：“怎么了？”
    端木柔嘉把信放在棋桌上并不遮掩，轻声道：“这确实是荀昳的字迹，他约我今晚出宫见面。语气还说得这般暧昧，这是在勾引我啊。”
    慕焱读了一遍信也皱起了眉：“皇城南边的树林？你别急着决定去不去，我替你算一卦问问吉凶。”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不必了。你也说了，如今我和他之间的轨迹已经偏离了天道。本就是在逆天中，你还硬要问这个吉凶，恐怕会有反噬。”
    “反噬就反噬，总之不能让你冒险。”
    端木柔嘉苦笑了一声：“冒险？你为何会这么想？你也觉得他其实对我没有情谊，甚至可能想要害我吗？”
    “陛下……”
    端木柔嘉一拍桌子道：“今晚我就偏要一个人去，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对我那么狠心。”
    第14章
    秋季的夜晚，天色渐暗后温度也降下了许多。今日穿得有些单薄的荀昳觉得冷了，刚想喊宫人关窗，偶然瞥到了窗外的月亮，就自己走到了窗边。
    莞儿抱着一件披风上前给他披上，道：“太后，当心别着了凉。”
    荀昳看向他问道：“我让你送的信，你送到了吗？”
    “送到了，荀大人亲手接的。”
    “她可有说什么？”
    “她只说，知道了。”
    “她当时是什么神情？”
    莞儿想了想，道：“荀大人好像不是很高兴，但她也并未出言反驳，就说了声知道了，就把信纸收了起来。”
    “好，你们都先下去吧。”
    所有宫人都离开后，荀昳又靠着窗子看了会儿窗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转身想要喊人去端木柔嘉宫里看看她在做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荀昳一入承天宫，就喊过来了素日服侍端木柔嘉的大丫鬟，不等对方行完礼就直接道：“哀家要见陛下。”
    她愣了愣，略有些支吾道：“陛下已经歇息了，吩咐过谁都不见。”
    荀昳微微皱眉：“这么早就歇息了？”
    她轻声道：“陛下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歇息得早。”
    荀昳皱紧了眉头：“怎么又不舒服？那别喊她起了，哀家进去看看她。”
    丫鬟赶紧拦住荀昳：“太后，陛下没有大碍已经睡了，您明日再来吧。”
    荀昳冷下了脸道：“让开。”
    “太后……”
    “哀家今晚必须要见到陛下。”荀昳说着推开她朝端木柔嘉的寝宫走去，推开门一看，寝宫里并没有人在。
    荀昳转身拉住身边的丫鬟，问道：“陛下到底去哪儿了？”
    “太后……”
    荀昳大声喝道：“哀家问你陛下去哪儿了！”
    她轻声道：“陛下出宫去了，至于陛下前往了何处，奴当真不知。”

 第12章

    与此同时，皇城南边的树林里，端木柔嘉只身一人穿着便服手里拿着信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树林她就感觉不太对，攥紧了手里的信纸。
    她来之前原本是想把佩剑带着的，理智告诉她得带着防身，可她又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真的怀疑荀昳可能想杀她，不想承认她的这段感情或许真的可笑至极。
    她心心念念着他，为了护他周全愿意用命去搏，可他非但对她无情，甚至还想要杀她。
    她自认不是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可今日就是不信邪地冲动了。她就是要一个人过来，就是不带防身的武器，就是不相信他真的会想要对自己动手。
    树林里安安静静，秋季的夜里本就已经没有蛙鸣虫叫，只有她踩在落叶上的声响。
    忽然她感觉到了一抹兵器的冷光，侧目看过去，几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纷纷从树影的遮蔽下走了出来，拔出利剑对准了她。
    那几道剑影晃得端木柔嘉感到了一阵眩晕，后退了半步勉强站住，攥着拳掐着自己却感觉不到疼，只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原来，在这一场感情中，她真的就是一个笑话。
    她轻喘了两下，冷冷问道：“是荀昳让你们来的吗？”
    为首的人摘下了面罩，端木柔嘉认出了她，她是荀昳同母异父的姐姐荀爽，之前见过两次。
    荀爽冷笑了一声道：“遇到这种状况，如果是传闻中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端木柔嘉，那应该要被吓得尿裤子了吧？可你却这么冷静，看来你果真是一直以来都在伪装。”
    端木柔嘉转头看向她，冷冷质问道：“告诉我，是不是荀昳让你们来的？”
    荀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提剑刺向了端木柔嘉。
    第15章
    晃动着的剑身在黑夜里闪着冷光，让端木柔嘉不得不重新冷静起来。她侧身避开了直直而来的一剑，因为身上并未携带武器，只好取下一根发簪，借着闪躲之势，在对方不备之时，簪子划伤了对方的大臂，手里的剑脱手而落。
    端木柔嘉正准备把剑抢夺来，身后又有一剑袭来，她只好放弃了捡剑，再次闪躲。
    见端木柔嘉身手不差，几个黑衣人一同上前围攻她。她赤手空拳只有一根发簪，勉强只能躲避，根本就不可能脱困。
    端木柔嘉毕竟体弱又不常动武，在对方的车轮战之下开始体力不支，就在她几乎觉得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之时，一把长剑横到了她的身前，帮她挡开了攻击。
    她转头第一眼只看到月光下飘动着的紫红色轻纱，随后她才看清楚了持剑女子的脸，那张虽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她当年定然绝代风华的脸，微微一怔：“萧老板？”
    除了萧潇之外，还有四个穿着劲装的江湖人打扮的女子跟在她的身后。
    萧潇拉住她的手腕，剑招狠辣地斩杀了几个黑衣人，带着端木柔嘉飞身离开。
    萧潇直接带着端木柔嘉去了她的复来庄，端木柔嘉什么都没有问，默默跟着她进了屋，又觉得实在有些体力不支，就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萧潇见她呼吸一时难以平复，给她倒了杯水，问道：“你还好吗？”
    端木柔嘉抬头看向她，反问道：“你为何会来帮我？”
    萧潇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双手抱胸轻哼了一声，俯视着她道：“我乐意啊。”
    端木柔嘉呼吸有些乱，低头抿了口热茶压了压，轻声道：“你今天救了我，不怕被那些人记恨上吗？我听说过你当初也是开国功臣之一，但你自己不想做官，只想当个自在的江湖人。既然如此，那今日为何又来插手皇权争斗？”
    萧潇伸出食指勾住她的下巴，她并未反抗顺服地仰起了头。萧潇看着这张集合了她爹娘所有优点的标致面孔，视线变得幽深且忧伤了起来。也不知萧潇透过她究竟看到了谁，只是轻声道：“我乐意。”
    端木柔嘉眼眶红了，轻笑了一声道：“想想真是好笑。那个人，当初我为了给他求情，命都差点没了，可他如今却想要杀我。而你，我们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交情，你却愿意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
    萧潇松开了抵着她下巴的食指，轻盈转身到她身边坐下道：“我是受人之托，不好意思拒绝，这才趟了浑水，可不是我自愿的呢。”
    端木柔嘉一愣：“我今日出宫去了何处并无人知晓，你受谁之托？”
    “慕焱啊，他算出来的。只不过算这一卦有了反噬，他无力亲自来保护你，就来找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来找我而不是找韫玉。”萧潇啧了一声，皱眉道“莫非我在他心里由其的靠谱？真有眼光啊。”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他下意识来找你，莫非他在你和江枕月之间偏向你了？”
    萧潇瞥了她一眼：“偏向我？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心里偏向的人，是你啊。”
    端木柔嘉怔了怔，见桌上有坛酒，拿来打开来就灌了几口。
    萧潇急忙抢了下来：“这酒烈得很，我给你喝了吗你就喝？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应该会好受些，酒还是别喝了。”
    端木柔嘉推开她的手又灌了两口，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萧潇道：“我不太想聊我那些可笑的事，可以吗？”
    萧潇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好，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端木柔嘉有些晕，撑着额头靠在桌上，看着萧潇轻声道：“我们聊聊你的事好吗？”
    “我的什么事？”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对慕焱，你虽然在追他，但你只是喜欢他，并不是爱上他了，对吗？”
    萧潇愣了愣：“你为什么这么问？”
    端木柔嘉想了想，喃喃说道：“因为江枕月对他好的时候，你没有醋意，他对我好的时候，你也没有醋意。可江枕月不是，她真的爱慕焱，所以她会吃你的醋也会吃我的，有时候她吃我醋了，给我配的药都会格外苦些。”
    萧潇沉默了片刻，笑着大方承认道：“确实，我想追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很多时候都能让我想起夕惕哥哥。不过抛开这一层，他本人确实很可爱，要是我能追到，肯定会好好对他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端木柔嘉笑了笑，又看了她一眼，盯着她头上的绿玉簪道：“先前几次见你，你都是披头散发的，今日怎么用上了这么好的簪子？这不会是我爹爹送你吧？”
    萧潇一愣，抬手摸了摸发簪，轻声道：“其实这是你娘送我的。”
    端木柔嘉愣住，疑惑道：“你们这是……”
    萧潇轻哼了一声：“不聊你娘，她就是个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人，我不想提她。”
    端木柔嘉没说什么，自己又默默喝了几口酒。
    萧潇沉默了片刻，轻声又道：“你娘她……我听说了她最后几年因以前的旧病旧伤身体垮了，可要是不去信了那些术士的话服用什么仙丹，应该也不至于会走得这么早吧？她身边也没人劝劝她吗？宋铭张沐雨都死哪儿去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娘的性子，她想做什么哪有那么容易劝得住？她们两个当然是劝过的，但是没有用。还是我机智，直接悄悄去把当时的国师及其弟子都给刺杀了，可惜还是晚了些。我娘后面跟我说过，她会相信所谓的长生，其实是想着若是长生，就能去未来找我爹爹了，但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是自欺欺人。”
    萧潇听完果断道：“她骗你的。果然啊，她嘴里就没几句真话，临了还要骗你。”
    端木柔嘉抬头看向她：“什么？”
    萧潇道：“你爹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里，你就算活到时间的尽头也见不到他。你爹爹那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似乎对应着我们这儿的未来，两个世界有很多相似点，但若一直说另一个世界的未来什么的就显得太复杂了，他时常直接用未来代称。那时候你还小，或许他跟你说的时候就只说了未来两个字吧，但你娘是很清楚前因后果的。”
    “那她为何……”
    萧潇冷哼了一声：“我看她没准就是不想活了。本身自己身体垮了，再加上发现了你大姐想要害她，这份打击之下，就没那么想活了吧。明知是你大姐给她准备的毒药，但她还是……”
    端木柔嘉自嘲地笑了笑：“发现自己的珍视之人竟然想要杀自己，这种打击确实……今日我也深有体会。我也一样啊，今日明知是荀昳给我设下的陷阱，我却还是不信邪，想要踩进去看看到底是不是。”
    端木柔嘉拿起酒坛又喝了两口，萧潇按了下来，苦恼道：“小柔嘉，要不我差人去把宋允和喊过来吧？我不太会安慰人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啊。”
    “不用了……”她话音刚落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小树林里荀爽刚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刚才留下的伤，听到前面传来了脚步声，握着剑警戒地转头看过去，见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荀昳，便重新把剑收了起来。

 第13章

    冷冷问道：“你不是不愿意来吗？”
    荀昳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语气寒如冰霜地问道：“柔嘉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荀爽嗤笑了一声，问道：“你是希望她还活着，还是希望她死了？”
    荀昳抽出匕首，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冷言问道：“柔嘉呢？”
    “你疯了吗！”
    荀昳手里开始施力，她的皮肤感觉到了刺痛，皮肤被划破流出温湿血来。
    荀爽见他来真的，赶紧求饶道：“你别乱来别乱来，她没死，刚才有人救走了她，似乎是复来庄的萧潇。”
    荀昳问道：“她受伤了吗？”
    “月黑风高的，她是否受伤也不会告诉我，我如何知晓？但她被萧潇救走时还挺精神的，想来没有大碍。”
    荀昳稍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道：“没有我的参与，你到底是如何把柔嘉骗出来的？”
    “自然是你给她写信了，她对你情真意切，自然就出来了。”
    “胡说！”荀昳把手里的匕首贴近她的脖颈，质问道“我何时给她写过信！”
    荀爽再次感受到了脖颈上伤口的疼痛，不敢再乱说话，回答道：“姨母找到了一个模仿字迹的高手，家里有你往日的书信，那人就靠着你留下的手书的笔迹伪造了一封信。”
    荀昳收起了匕首，又反手给了她一巴掌，道：“你给我记住了，要是再有下次，你们谁再敢伤害柔嘉，那么不管是谁我一定有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第16章
    复来庄二楼的一间雅致的厢房内，慕焱醒了过来。他回忆起了他到复来庄找萧潇帮忙，她答应了他会去帮柔嘉，之后他就因为反噬晕了过去。
    他下了床推门走出去，见萧潇正站在旁边的厢房门口，快步过去拉着她问道：“如何了？柔嘉那边如何？”
    萧潇愣了愣，装作不高兴地啧了一声：“你什么意思嘛，一醒来就问柔嘉，你也不问问我去帮忙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慕焱顿了顿，见她还有兴致说笑，心里松了一口气，仍带着些虚弱笑问道：“萧姐，你没受伤吧？”
    萧潇摆手道：“行了，问也不是真心的，还是别问了吧。”
    “那柔嘉……”
    萧潇看了眼身旁的门：“她在屋里。”
    她的话音还未落慕焱就推门进去，见端木柔嘉闭目躺在床上，他赶紧快步走到床边，又转头问萧潇道：“她怎么了？”
    萧潇靠在门边无奈道：“你闻不出她这一身酒气吗？还真是关心则乱啊。她现在呼吸还算是平稳的，应该只是喝醉了。”
    慕焱一怔，回头看向端木柔嘉，犹豫了片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萧潇啧了一声，微微摇着头笑道：“要不你两在一起吧，我可以退出。虽然说小柔嘉和荀昳是官配，但是拆官配逆天改命应该也挺有意思的，要不你们来改一个，我好看一出大戏。”
    慕焱闻言松开了手，轻声道：“你别胡说，我对她只是……只是……”
    萧潇不想再看，转身慢悠悠走下了楼。
    床上的端木柔嘉轻声道：“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慕焱转头看向她，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没事的，至少还有我陪着你。”
    端木柔嘉手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慕焱？你怎么在这儿？”
    “我……”
    端木柔嘉坐了起来，看着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声道：“明明知道会有反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担心你。”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我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死吧？我这才登基没多久呢，你的天道应该也不会让我这么快就死。”
    慕焱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就算不至于丧命，可你也有可能会受伤，会难受，会疼，会伤心，这些我也都不想看到。”
    端木柔嘉被他说得眼眶一酸涩，几颗眼泪滚落了下来。
    慕焱靠过去试探地抱住她，轻声道：“没事的，荀昳不在意的，还会有别人在意。不管天道如何，你先不要委屈自己。”
    端木柔嘉卸下了所有心防，也伸手拥抱住他。
    萧潇刚走下楼便有人闯了进来，她的几个手下持剑迅速围住了来人。萧潇看清了闯入者的倾城容貌，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她轻笑道：“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荀昳快步上前问道：“听闻是你带走了柔嘉，她在哪儿？”
    萧潇忽然目光一凛：“想来我这儿抢人，只你一个人怕是不够。你或许不知我向来无所顾忌，哪怕你是太后，敢在我这儿乱来，我也让你有来无回。”
    荀昳下意识地也冷起了脸色，可只是僵持了片刻，他便敛起了气场，柔和着语气道：“萧老板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想对柔嘉不利。我此时身上并未携带任何武器，你若不信，可以找个男子来搜我的身。”
    萧潇撇了撇嘴：“你是太后，你的身我哪儿敢搜啊？”
    “你敢在先帝还在世之时，就开设天下局豪赌下注下任帝王人选，此等大不敬之事你都敢做，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潇笑道：“你知道就好。”
    荀昳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放柔和语气道：“萧老板，我真的不会伤害柔嘉，我只是担心她，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哪里。要是我对她不利，你就把我的命留下，绝无怨言。”
    萧潇见他说得诚恳不像是装的，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楼上的一个房间：“看在你是官配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她在那个房间。”
    荀昳不解她说的官配是何意，但此时他也不在乎，道了声谢就快步上了楼。
    萧潇刚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儿，外面又跑进来一位婉约清丽的女子，萧潇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江枕月问道：“我听闻慕焱来了你这儿，我来看看他，他怎么样了？”
    “他来我这儿你吃醋啦？”
    江枕月拉着萧潇的手急道：“我没心情同你说笑！我听钦天监的小弟子说，他替陛下测算后遭了反噬，我是大夫，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看看他。”
    萧潇忽然起了些玩心，眯着眼睛笑了笑，不怀好意地指向了楼上那间房间，江枕月就紧跟着也跑了上去。
    江枕月上楼见荀昳站在门口一愣，随即见他似是在发呆，就也没有行礼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看向门内，随后她和荀昳一起呆愣在了门口。
    屋内，慕焱感觉到端木柔嘉回应了他的拥抱，便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什么话都不说，就安静地抱着她。
    端木柔嘉轻声道：“若不是你已经名花有主，或许我就……”
    “什么有主无主？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花草。”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若非说有主，那也只有陛下这一个主。”
    江枕月咬住唇忍住眼泪，转身就跑下了楼。荀昳攥紧了拳，见他们还抱着，一拳砸在旁边门框上，不等他们听到响声回头，就扭头紧跟着江枕月跑下了楼。
    端木柔嘉和慕焱被这声响一惊，赶紧松开了彼此，慕焱跑出屋问道：“萧姐，刚才发生了何事？”
    萧潇抿唇嗯了片刻，指了指大门道：“刚才有两只野猫，现在已经跑出去了。”
    第17章
    荀昳回宫后直接就去了皇后的中宫，冯锦已经睡下了，听闻太后到了重新穿衣起身，见到荀昳时脸上毫不遮掩的不满。
    “太后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息，来我殿里有何事？”
    荀昳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他，故意问道：“怎么只有你？陛下呢？”
    冯锦冷哼了一声：“陛下今夜没来。她不是身体不适了，就是政务繁忙，来我这儿本就少。”
    “是么，那你可知陛下今夜去了何处？”
    冯锦满不在意道：“想知陛下去了何处，你直接去问她啊，我又怎知？”
    荀昳见他目中无人的模样，攥着拳硬是忍下了心里的怒气，道：“你连陛下平日里常去何处都不知晓，她的人你留不住，她的心你更留不住。长此以往，你将来如何能生下皇嗣？如何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他愣了愣，转眸看向荀昳：“你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荀昳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好心过来提个醒，别后知后觉的，直到皇后之位丢了才发现不对头。”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荀昳勾着唇角，轻声问道：“你觉得咱们的国师美吗？”
    “钦天监监正慕焱？他不是个术士吗？”冯锦说着看了眼面容带笑的荀昳，虽说慕焱也是个确实的美人，可眼前的他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
    荀昳站起身拍了拍冯锦的肩道：“是术士又如何？他对陛下，可比你上心多了。人家如今已经是国师之尊了，若是哪日想要皇后之位了，或许连使些妖术都不必，还不是手到擒来？”
    冯锦愣了会儿，看向荀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第14章

    荀昳靠近他，轻声说了几句话。他说完转身就走，刚出门还未走远，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砸碎物件的声音。
    端木柔嘉在复来庄住了一夜才回的宫，原本是准备带着慕焱一起回去，但想到昨晚两人差点越了雷池，便给萧潇留了几句话后自己一清早先走了。
    慕焱稍晚些时候才回了宫，回到钦天监开始恍恍惚惚地发呆。
    “监正？”
    慕焱抬头看向喊他的人，那是个正跟着他学艺的颇有天赋的小女娃，问道：“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不懂的东西吗？”
    她摇了摇头，指着大门道：“监正，我感觉好像有麻烦正在靠近我们。”
    慕焱站起身朝大门走去，还没走到门边，大门被人从外用力踹开，两个正在浑天仪旁观测天象的弟子也被吓了一跳，纷纷跑到了慕焱身边。
    慕焱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冯锦，微微皱眉：“皇后？你来做什么？”
    “你个小贱人！”
    冯锦扬起巴掌要打他的脸，慕焱反扣住他的手腕，皱眉道：“骂谁呢？”
    冯锦一愣：“你还敢还手？你莫非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慕焱切了一声：“你自己闯到钦天监来撒泼，还要我把你放在眼里？”
    “本宫是皇后！”
    “对，你是皇后，后宫归你管，可我是钦天监监正，是陛下的臣子，又不是后宫的莺莺燕燕。钦天监直隶于陛下，你是皇后也轮不到你来钦天监撒野。”
    冯锦挣脱开了自己的手，怒道：“哪个正经的臣子和他的君主抱到一块？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还有什么脸当我大宣的国师？”
    冯锦再次扬起巴掌要打他，慕焱因昨日的反噬身体仍旧有些虚弱，本想要抬手制住却脚下一软，拉着冯锦一起摔倒了在了地上。冯锦不依不饶地要打他，慕焱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两个人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钦天监的几个弟子都急得团团转，一个是国师，一个是皇后，拉谁都是以下犯上。
    终于有个弟子反应了过来，喊道：“快！快去告诉陛下！”
    端木柔嘉闻讯赶来，见他们二人还在扭打，喊道：“都给朕住手！”
    见是端木柔嘉到了，二人才停下了手，慕焱用力推开了冯锦，站了起身理了理弄乱的衣裳头发。
    端木柔嘉叹气道：“你们两位都是我大宣地位最高的男人，你们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冯锦抬手指着慕焱道：“难怪陛下总是来钦天监，却显少去我那儿，原来是为了他？陛下若是喜欢他，正经给他个位份就是，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是说这个小贱人嫌当个美人才人的不够气派，就想要这国师的虚名，等将来有了孩子，就直接把我这皇后之位给他？”
    慕焱看向他皱眉道：“陛下还在这儿呢，你嘴巴放干净些，谁稀罕你的皇后之位？”
    “贱人你还敢还嘴！”
    冯锦说着再次过去想对慕焱动手，端木柔嘉为了阻止他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一个没站稳摔倒了下去，额头不巧磕到了浑天仪。
    他碰了碰额头，见手上有血，抬眸看向端木柔嘉：“你……”
    端木柔嘉也是一愣，忙上前扶他：“皇后，朕不是故意的。”
    冯锦用力推开她的手跑了出去，端木柔嘉叹了口气，也追了上去。
    端木柔嘉刚出钦天监，就见荀昳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这一出是怎么来的了。
    荀昳笑着问道：“陛下怎么神色如此匆忙啊？莫非是这后宫里的何处起火了？”
    第18章
    见到看热闹的荀昳，端木柔嘉心里顿时就想到了昨夜之事，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端木柔嘉差遣了御医一起去了冯锦那里，她在一旁看着御医帮他处理好伤口，就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端木柔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皇后，对不起，朕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冯锦瞪眼看向她：“不是故意的？那你为何推我不推他？”
    端木柔嘉看在他因为自己伤到了的份上，耐着性子道：“朕并非是想要推你，只是你要与国师动手才阻止了你，本意也不想看到你跌倒受伤。”
    冯锦并不听她解释，一拍桌子道：“端木柔嘉，你最好想想清楚，你是不是要为了慕焱他一个连出身都不详的人，而来得罪我和我背后的几大世家！”
    端木柔嘉脸上的表情一僵，硬是依旧用温和的语气道：“你看，当时朕过来时，已经喊你们住手了，可是你呢？朕就站在你们面前，你却当着朕的面还要继续闹，朕也并未怪罪你的不敬不是吗？”
    冯锦站了起来，得寸进尺道：“我就算对你不敬又怎么了？没有我们几大世家的支持，你能当这个皇帝吗？我告诉你，先皇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皇位给你的二姐了，要没有丞相当初在先皇面前给你美言，陛下怎么可能会来立你？”
    端木柔嘉轻喘了几下压制下了怒气，尽力放平稳了语气道：“朕承认，朕有今日多亏了朕的亲姑姑，而你娘家是丞相一党，朕是理应要对你们客气的。但是，朕毕竟是皇帝，你是朕的皇后。”
    冯锦嗤笑了一声：“是啊，你是皇帝，所以我才会嫁给你，否则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一个病秧子吗？你才刚登基，你要坐稳天下还得依靠几大士族的支持，否则……”
    端木柔嘉皱眉道：“否则什么？否则几大士族联合起来架空朕吗？”
    冯锦一愣，意识到了自己说了确实不该说的话，轻声道：“我可没说这样的话。”
    端木柔嘉沉默片刻，轻声道：“皇后受了伤，好好休息吧。”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轻声道：“几大士族吗？真是给你脸了。”
    宋府里，江枕月来找凌韫玉哭诉，凌韫玉给了她一块手帕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转头看向了宋允和求助。
    宋允和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道：“枕月，你先别哭了，我觉得是不是有误会啊？我以前和柔嘉聊过她和慕焱的事，柔嘉她说过，正是因为她欣赏慕焱，也知道慕焱的性子不适合深宫，所以他们不会有什么的。”
    江枕月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可我亲眼看着他们情真意切地相拥……不光是我，太后也看到了。”
    “啊？太后也看到啦？”
    江枕月再次低头啜泣着道：“其实当我发现他来这个世界之后，他记得你们所有人，唯独忘记了我，和他多提我的事他就会受刺激时，我早就想到过这个结果了。当初他来这个世界，是我捏碎了我和他的同心锁换来的，所以……换他生还的代价，只怕就是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宋允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不会的，他迟早会想起来的。”
    凌韫玉轻声问道：“枕月，那你后悔吗？”
    宋允和有些不满地朝他挤了挤眉毛，示意他别乱说话。
    江枕月顿了顿，轻声道：“爱着我去死，亦或是活着却不爱我吗？我自然是要他活着呀……”
    她说着，再次低头泣不成声。
    宋允和再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都知道，柔嘉她和荀昳才是命里注定的一对啊，她和慕焱不会的。”
    “韫玉允和，这是……”
    凌韫玉与宋允和一同转头看过去，慕焱刚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正在被他们两安慰着的江枕月。
    江枕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拿手帕遮着眼泪，起身快步离开，宋允和跟了上去。
    慕焱皱眉问道：“什么情况？你火急火燎飞鸽传书喊我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凌韫玉把他拉了进屋坐下，一本正经问道：“告诉我，你昨天都干什么了？”
    慕焱扑哧一声笑了：“你干嘛呀，这么严肃。”
    凌韫玉依旧一本正经道：“慕焱，我和你不只是朋友，特别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更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家人。所以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慕焱有些烦躁地皱眉道：“我不就是昨夜情不自禁抱了柔嘉，你们今日就一个个都来了，莫名其妙。”
    凌韫玉一愣：“所以你确实抱了陛下？”
    慕焱叹了口气：“是啊，我抱了。萧潇告诉你的？她怎么……”
    凌韫玉解释道：“不是萧姐说的，是昨夜你们拥抱之时，枕月和太后正好去寻你们，前后脚都看到了。”
    慕焱愣住：“什么？难怪了，今日一早皇后就来找我麻烦。”
    慕焱站起身想要离开，凌韫玉拉住了他，把他重新按坐下来：“你告诉我，你和陛下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慕焱安静了片刻，轻声道：“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的，我和她应该是互相有一些……但还没到非谁不娶非谁不嫁的地步，只是大概是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情谊。”
    凌韫玉恨不得立刻告诉他，当初他和江枕月才是众人眼里一对金童玉女的事，可想到之前宋允和提过一次就让他受了刺激差点出事，就忍了下来。

 第15章

    道：“你也知晓，陛下她走的路或许就是高宗皇帝的轨迹，荀昳才是陪她一生的人。而你，你不觉得你很像……”
    慕焱接话道：“早发现了，我似乎对应的是我的师祖袁天罡。真是有意思啊，我成我师祖了。”
    凌韫玉仍旧板着脸道：“我不是在与你说笑，你和陛下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知道，这一点也用不着你提醒，我也没想和她真的发生些什么。”慕焱说完垂头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只想尽我所能守护好她，哪怕……”
    “哪怕什么？”
    慕焱抬头看向凌韫玉，神情忽然也严肃了起来：“韫玉，如果我说，她不想再和荀昳纠缠不清了，她想要有另一种活法，那么我会奉陪到底。毕竟她不是高宗皇帝，她是端木柔嘉，只要她想，那么我会尽我所能帮她护她。若是如此，那你将会如何？”
    凌韫玉一怔，安静地沉思了片刻，抬手捏住慕焱的肩膀，认真道：“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我也不会再劝你。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陪你一起，就算有后果，我和你一起担着。”
    慕焱忽然笑了出来，拍开了凌韫玉的手，笑得弯下了腰：“我说笑呢，你竟然当真了。”
    凌韫玉微微皱眉，拉着他认真道：“你别跟我嬉皮笑脸，如果你真要决定做什么，你必须得告诉我知道吗？”
    慕焱敛起了笑意，轻声道：“说句实话啊，刚才我说的那些，是昨晚那一瞬间的想法。可我现在清醒了，我是个术士啊，还是个自认为修为不错的术士，我们世界的事已经深刻地告诉了我天道是不可逆的，如今自然不会再次深陷执念。我不会做逆天之事，你大可放心，不过想要保护好她，这是真的。”
    宋允和在外面又宽慰了江枕月几句，顺便送她回了宫。之后宋允和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就去看看端木柔嘉吧。
    宋允和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瓷器碎裂的声音，探头进去一看，见一个茶盏摔碎在了地上，端木柔嘉面上似乎带着怒色。
    “柔嘉……”
    端木柔嘉转头看向她：“允和？”
    宋允和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地上的茶盏，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是在生气吗？”
    端木柔嘉勉强笑了笑：“没有，刚才就是手滑了一下。”
    “真的吗？”
    “骗你干嘛。”她说着对外喊道“来人，把地上的碎杯子收拾一下。”
    一个男侍走了进来，快速地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离开。
    “柔嘉……”
    “怎么了？”
    宋允和吞了口吐沫，小声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会娶慕焱的。况且我告诉过你，他和江枕月原本就是一对，只是他穿越之后失忆了，约摸迟早是要想起来的。”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江枕月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这么做的。就算我准备放弃对荀昳的感情，那也不能转头夺恩人所爱啊。”
    “你要放弃对荀昳的感情？”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他对我无情，甚至想要害我，这样了还不放弃，我是什么很轻贱的人吗？”
    宋允和握住她的手：“柔嘉，昨天发生的事，我听枕月提了一些。虽然我不知具体的细节，但太后他只身一人赶去复来庄找你，看到了你和慕焱抱在一起还生气走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对你无情啊。”
    端木柔嘉一愣：“你说什么？他来找我了？你确定是来找我，不是听说了我被萧潇救走，想来杀我的？”
    “自然不是。复来庄是萧潇的地盘，皇城里的人至少在明面上谁都敬她三分。萧姐要护你，荀昳又没疯又没傻，怎可能孤身一人去复来庄害你？”
    端木柔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是说，他来找我了，看到我和慕焱……然后吃醋走了？”
    宋允和点点头：“所以，我觉得或许你可以去见他一面，或许你们之间有误会呢？”
    端木柔嘉心里再次乱了起来，呼吸也随着有些乱。
    宋允和轻声问道：“柔嘉，你没事吧？”
    端木柔嘉微微摇头，调整了一下呼吸道：“我明日要出宫一趟，去一趟新任户部尚书的府上，等我回来后再找时间去和他聊一聊。”
    千秋殿里，荀昳冷着脸坐在池边看着水里的锦鲤一言不发，宫人们见他似在生闷气，也不敢打扰他，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
    莞儿上前道：“太后，陛下那边明日要出宫一趟，去新任户部尚书杨尚书的府上。”
    “是么。”荀昳冷哼了一声，道“她先前整了我几次三番，明日我定要想个法子好好出出气，让她也尝尝那种滋味。”
    第19章
    宋允和回到宋府里已经不早了，凌韫玉陪慕焱去了外头喝点酒，已经离开了府里。
    陆颜雨见宋允和回来，上前问道：“听闻昨日发生了些事，陛下她还好吗？”
    不等宋允和回答，宋允真故意咳嗽了两声，道：“怎么？你也想去安慰安慰她，抱抱她？”
    宋允和被口水呛得也咳嗽了两声，瞥向宋允真：“你怎么知道的？刚才你在偷听？”
    宋允真哼了一声：“这里是我家，我爱在哪儿在哪儿，你们不想被我听到就出去聊啊，别在我家聊。”
    陆颜雨拉拉她：“好了允真，我是有些担心陛下，但和慕焱还是不一样的。我担心她，可能更像是你有时候也会担心你的姐姐。”
    宋允真又皱起了眉，脱口而出道：“她在你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旁边的宋允和一愣。
    陆颜雨小声道：“我可能打错比方了，我只是想说……我对陛下的感情不带暧昧，只是敬仰。”
    宋允真忽然反应了过来，也愣了愣，又悄悄看了眼宋允和，随后捂着脸道：“我不是！我没有！刚才我什么都没有说！”
    宋允和笑着摆摆手：“没事，我什么都没听到。”
    宋允真轻哼了一声，幽幽瞥了她一眼。
    三人都安静了片刻，屋里宋铭走出来道：“允和，明日我去一趟安国寺，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宋允和忙道：“明日柔嘉要出宫去一趟新任户部尚书的府上，我已经说了要陪她一起去的。”
    宋允和推了推身边的妹妹：“明日允真你陪母亲去一趟吧。”
    宋允真不满道：“我不去。我从小到大都讨厌去寺庙，我最讨厌寺庙里那种味道了，你是我亲姐姐你不知道？”
    宋允和啧了一声：“你讨厌香火的味道就在外面待着，没让你非要也去上香，你陪母亲跑一趟怎么了？”
    宋允真小声道：“别，我是宁愿跟你换换，我去陪小公主，我也不想去寺庙。我真的很讨厌去寺庙啊，不光是味道，那些佛像我看着就很难受。”
    宋铭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明日我自己去吧，不用你们陪。”
    宋允和犹豫了一下，又拉了拉宋允真：“你刚才说的，你愿意去陪柔嘉？那明日我陪母亲去庙里，你陪柔嘉去一趟杨府。”
    “你真要让我陪她啊？”
    宋允和握住她的胳膊，认真道：“明天柔嘉就交给你了。”
    宋允真撇了撇嘴：“行，我肯定把她好好地带出去，再好好地带回宫。真是的，不就是去一趟杨府嘛，也没多远，你至于那么紧张吗？”
    宋允和压低声音，小声道：“我是怕，万一有人想对柔嘉不利。”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青天大白日的，去杨府走的路也都是人多的大路，有多笨才能选择明天动手？”
    “反正你多留心些总是不错的。”
    “切。”
    千秋殿里，荀昳的心腹御医到了，荀昳就吩咐除了莞儿的其余宫人全部退下。
    等人都离开后，御医拿出了一瓶药，手里有些哆嗦地交给了荀昳。
    荀昳看着她的手，皱眉道：“你手抖什么抖？哀家说了，哀家不是要谋害陛下，只是想给她个教训罢了，她曾经也给哀家下过药不是吗？”
    她把药给了荀昳后，赶忙告退不敢多留。
    莞儿轻声问道：“太后，您真的要给陛下用能激发她喘疾的药吗？”
    荀昳转着手里的药瓶，道：“就下一点点，哀家就想让她当众犯病出出丑丢个面子罢了，谁让她上回也给哀家下药。”
    “可……”
    荀昳又拿出了一瓶药给了莞儿，道：“你到时候就等在杨府外，要是杨府里一有人出来请大夫，你就及时把这瓶药给她送进去。”
    莞儿把药收了起来：“这是……”
    “自然是她平日里常吃的药。我也只是想出一口气，也没想真的要她如何。”
    第20章
    御书房内，端木柔嘉还在看着奏折。昨日她跟宋允和提起了要去杨府的事，宋允和非说要同她一起去，她也同意了，可宋允和却到现在还没有来。
    终于门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端木柔嘉抬起头却不见宋允和。

 第16章

    “早啊，小公主。”宋允真笑眯眯打招呼道。
    “怎么是你？”
    凌韫玉跟在后面走上前来，行了个礼。
    端木柔嘉微微抬手道：“免礼。韫玉，怎么是你们两个过来了？允和呢？”
    凌韫玉道：“今日母亲要出门一趟，允和本想让允真陪同，但她不愿意，允和就只好自己去了，由微臣来保护您。”
    宋允真白了他一眼，道：“我从小就讨厌去庙里，所以我跟她换换，我来陪你。凌韫玉属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己非要跟着来。”
    凌韫玉微皱着眉轻喝道：“住嘴！”
    端木柔嘉无奈叹了口气：“也就是出宫一趟，跑得也不远，不需要带那么多人保护的，朕的本意也是微服出行。”
    宋允真冷漠道：“哦，你不需要的话，那我就不陪你去了，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她转身刚要走，被端木柔嘉提着后领拽了回来。
    端木柔嘉笑道：“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去吧，允真妹妹。”
    “谁是你妹妹！”
    端木柔嘉拿上了自己的佩剑正要跟他们出门，荀昳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端木柔嘉腰间的佩剑：“陛下这是要去宫外吗？”
    端木柔嘉顿了顿，笑道：“是啊，出宫一趟，父后是想要一同去吗？”
    荀昳笑道：“我一个后宫里的男子，就不去了。”
    “父后竟然也会以后宫男子自居？真不像你啊。”
    荀昳笑着打开了食盒，拿出了一碗甜汤：“都已经送来了，陛下好歹先喝几口再走吧。”
    端木柔嘉看向桌上的甜汤，轻轻一笑：“这次的又是什么甜汤，父后亲自过来送？”
    “今日的甜汤就算是那日陛下陪我饮酒的谢礼。”
    端木柔嘉微微一蹙眉，转眸看向荀昳却并未说话。
    荀昳目光微冷地说道：“陛下要是能如我醉酒那日信任你一般信任我，不怕我在里头下东西，那就喝几口吧。不过陛下要是害怕的话，那不喝也罢，哀家自然也不会强迫陛下。”
    端木柔嘉犹豫了片刻，抬手拿起了甜汤要喝，宋允真拉住她的胳膊，对着她摇了摇头。
    端木柔嘉轻声道：“松手。”
    宋允真愣了愣，随即冷哼了一声抱胸转过身生闷气。
    端木柔嘉喝了两勺子甜汤，对着荀昳笑了笑：“就像父后说的，这是我对你的信任。”
    复来庄一楼的赌场今日依旧是生意兴隆，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相比较之下二楼就清净了许多。
    萧潇在二楼一间雅阁内小憩，忽然有人扣了扣门：“老板，有您的信。”
    萧潇睁开眼睛，下了榻走到门边开了门：“信？何人送来的信？”
    门外的女子摇了摇头：“没看清楚人，把信放下就走了。”
    萧潇好奇之下接过了信拆开来看，还不等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光是看到那封信的字迹，她就瞪圆双目怔愣住了。
    “老板？怎么了？”
    萧潇拿着信的手颤了两下，轻喃道：“夕惕哥哥……不可能，怎么可能……”
    “老板，您没事吧？”
    萧潇抬眸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没事，你先下去吧。”
    萧潇拿着信转身走进屋，身上的颤抖自己都无法抑制，只能坐到了榻上平复情绪。
    她再次展开信来看，信上只约她在皇城郊野见面，并未落款。
    她的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此时根本就无法正常地思考，把信揣在了怀里就下了楼，道：“我出去一趟，会晚些回来。”
    新任户部尚书杨俭的府邸外，莞儿坐在一辆马车里，听到外面有马蹄声，掀开了帘子的一角看了看外面。
    端木柔嘉已经到了，她穿着简单的便服骑马过来的，身后就跟着凌韫玉宋允真两个人。
    莞儿看了眼她的神态，目前似乎状态还可以。他又低头看了眼手里准备着的药，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端木柔嘉看了眼一旁边正一脸不耐烦地踢着小石子的宋允真，道：“你若实在不耐烦，你就等在外面吧，我自己进去。”
    宋允真满不在意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行，我就不进去了，只是你可不能跟我姐告状。”
    端木柔嘉刚要带着凌韫玉进府，忽然上空一响，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身边的凌韫玉紧张道：“不好，这是萧姐的信号弹，她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宋允真切了一声：“复来庄那个萧老板是吧？她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打打杀杀的，肯定三天两头有麻烦找上门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早已经淡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凌韫玉看向端木柔嘉道“陛下，萧姐必然是遇上了危险，可否准许我先行一步去帮她？”
    端木柔嘉想到了萧潇救她的那晚，那晚萧潇并未蒙面，她是谁恐怕已经被那些人知道了。
    微微皱眉道：“今日的麻烦，或许是我给她招来的。韫玉，我跟你一起去。”
    旁边的宋允真闻言一把拉住她：“你一个皇帝，你要亲自去帮忙？你不能派几个人去帮她吗？”
    端木柔嘉推开她的手道：“她此时放了信号弹，必然是已经遇到了危险，若是我再找人派人，那得耽误多少时辰？等那时就算是有人赶过去了，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今日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你的事呢？”
    端木柔嘉看了眼杨府，转头就翻身上马，道：“本就是私访，杨府哪日都可以来，不是非得今日。”
    她说着，和凌韫玉一同朝着信号弹的方位策马而去，宋允真没有办法，也只好跟上一起。
    不远处看着端木柔嘉忽然改变主意骑马离开的莞儿懵了，他回过神来急忙对着驾车的人喊道：“快！跟上他们！”
    “公子，他们骑的是快马，这马车如何能跟得上？”
    “那就把马解下来，我也骑马过去！”
    莞儿急着下车，一个不慎扭到了脚，这下也无法骑马了，再抬头一看端木柔嘉早已经走远，又痛又急之下控制不住掉下了眼泪。
    “公子，你没事吧？”
    莞儿赶紧擦了擦眼泪，道：“现在立刻回宫，见太后！”
    第21章
    铺着熏过香的金丝绣凤锦缎的软榻上，荀昳正悠然小憩，等着莞儿回来告诉他今日端木柔嘉去臣子府里施天恩时，她是怎么在臣子面前犯病难堪的。
    “太后！太后！”
    荀昳见莞儿坡着脚惊慌失措地小跑过来，下了榻问道：“你慌什么？还有你的脚怎么了？”
    莞儿无暇在意他的脚，双手捧着药急得直哭：“陛下她没有进杨府，她在府前停留了一会儿便策马离开了，我没有来得及把药给她，怎么办怎么办啊！”
    荀昳一愣：“你说什么？那她去哪儿了？”
    莞儿擦着眼泪摇头道：“莞儿不知。似乎是有人放了信号弹，陛下注意到了信号弹，就和凌韫玉宋允真一同离开了杨府。”
    荀昳急问道：“信号弹是何方位？”
    莞儿抹着眼泪摇头道：“我坐在马车里，没有瞧见。都是我不好，陛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皇城郊野一处偏僻的荒野，萧潇被一群黑衣人围攻，身上已经多处负伤。
    凌韫玉赶到时见一把剑从她身后后刺了过去，急忙一抬手，一段白绸从他袖中飞出，缠绕住了那把剑，随后他一扯白绸借力，飞身过去的同时拔出腰间的佩剑利落地斩杀了一个黑衣人。
    萧潇转头一看是凌韫玉，笑道：“你的功夫还是那么的漂亮，和你人一样。”
    凌韫玉见她还能说笑，稍松了一口气，扶着她看着她身上的伤口问道：“萧姐你没事吧？”
    萧潇摇了摇头：“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萧潇抬头又见端木柔嘉和宋允真挡在她身前，愣了愣：“你们……”
    宋允真一边手里招式干净狠辣地杀人，一边骂道：“你是有毛病吧？一个人专程跑来这儿给人家杀？就你这脑子，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把赌坊开得这么大的？”
    萧潇皱眉道：“年轻人不能好好说话吗？再说我和你又不熟，也没求你来救我啊。”
    端木柔嘉专心斩杀了交手的黑衣人，退到了萧潇身边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潇撇了撇嘴，小声道：“我收到了一封信约我来此。”
    “然后呢？”
    萧潇轻声道：“是夕惕哥哥的字迹，所以我就来了。”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又挡开了几下攻击后道：“你刚刚被骂真不冤枉。我爹爹走的那一日我记得你分明也在，你难道还觉得他会假死骗你不成？”
    萧潇轻哼了一声；“一下子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嘛，你自己不也才冲动行事过，我一定是被你传染了。”
    还在奋力杀敌的宋允真咬牙道：“大姐！你要是还有力气就别聊了！过来帮忙啊！”

 第17章

    端木柔嘉见她一人在前对敌确实吃力，上前与她合力又杀两人，剩余的两个黑衣人不敢再硬上，都停了手后撤了几步与他们对峙。
    宋允真横着剑低声问道：“现在怎么说？是干脆把对面那几个全宰了，还是怎样？”
    端木柔嘉回头看了眼靠着凌韫玉勉力站稳的萧潇，对凌韫玉道：“你带着她先回去疗伤吧，我和允真扫尾足够了。”
    “陛下……”
    萧潇也道：“我没事，韫玉，你去帮柔嘉。”
    端木柔嘉淡淡道：“少废话了。韫玉，朕命你带她先走。”
    “是，陛下。”
    凌韫玉带着萧潇离开后，端木柔嘉又对宋允真道：“还剩两个人，我们争取杀一个活捉一个，回去了朕要亲自好好审问。”
    宋允真提剑上前，端木柔嘉也与她一同联手，很快就又杀了一人。余下的黑衣人想要逃跑，端木柔嘉一踩旁边的竹枝运用轻功跃到了那人眼前，提剑挡住了去路。
    当她正准备与宋允真一同擒住黑衣人时，忽然身形顿住。
    刚才动手之时虽然气息已经不太稳当，但还不算碍事，可此时一瞬间就忽然变得呼吸困难，眼前也开始天旋地转。
    “喂！”宋允真一把扶住了软倒下来的端木柔嘉，摇晃着她道“你怎么了？”
    黑衣人见宋允真一时顾不上自己，趁着这个机会快速地逃离开来。
    宋允真也顾不上黑衣人了，扶着端木柔嘉蹲坐到了地上：“你怎么回事啊？你今天身体状况不好还逞什么强？”
    端木柔嘉揪着胸口的衣裳，艰难喘息着，轻声道：“不对……”
    她自打出世以来身体就不好，这么多年她也大概摸清楚了自己这具身体崩溃前会有何征兆。今日早晨明明感觉还不错，在自己身体还算可以的情况下，刚才动手的那两下子也真的不至于让病情一下子这么厉害地发作。
    要说今日有什么不寻常的，那只有荀昳的那碗甜汤。
    宋允真问道：“不对？什么不对啊？”
    “那碗甜汤……是荀昳……”
    宋允真皱眉：“你是说，是那碗甜汤诱导你发病？我都让你别喝了，你为什么不听？”
    端木柔嘉一怔，原本上一回或许还能说只是猜测，或许还能说真的是有误会，可今日，这碗甜汤就是他亲自送来的。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她死，这一点已经毫无疑义了。
    端木柔嘉抬起本就因喘息艰难变得水雾朦胧的眼眸看向宋允真，轻轻一笑：“是，我活该……你们不是都想杀我吗？你不是也想吗？那你不用管我了……我消失了，就不会再跟你抢姐姐了……”
    宋允真听完她的话冷下了脸，看着怀里的她，一伸手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宋允真站起了身，看着伏在地上的她冷冷道：“行，我不管你了。”
    第22章
    仿佛就这么静止了约摸有半柱香的时间，宋允真见端木柔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喘得也越来越艰难且无力，重新上前抱扶起了她。
    “小公主，你说你这时候还激我做什么？真不想活了？”
    端木柔嘉无力地试图推搡她：“你走……不用你管……”
    宋允真抓住了她的手凶道：“你跟我闹什么脾气？是我伤害的你吗？”
    端木柔嘉愣住了，安静地靠在她怀里没再说话。
    宋允真问道：“你身上带药了吗？”
    端木柔嘉轻轻摇了摇头。
    宋允真又忍不住凶她道：“你自己有病心里没数吗！为什么不带药！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带吗！”
    端木柔嘉眼眶一红，气息越发的虚弱凌乱，宋允真赶紧揉揉她的胸口：“好了好了，别激动，我不说你了，你别激动啊。”
    宋允真抬起头看了眼四周，犯难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天马上就要黑了，这里差不多已经离开了皇城，距离皇宫很远，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带你骑马赶回去，只怕是马背颠簸又长途跋涉的，你根本就承受不了。要是不回去，这附近一片荒芜，也不知离最近的人家有多远？”
    宋允真看了眼怀里的人，她似乎已经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凌韫玉带着萧潇回到了皇城，萧潇身上有伤，他不放心把她送回复来庄，怕万一再有人上门找麻烦她不好应对，就带着她回了宋府。
    宋允和已经陪着宋铭回来了，听到门口声响一同走了出去，看到凌韫玉扶着身上有多处伤口的萧潇都愣了愣。虽然回来的路上凌韫玉已经帮萧潇做过简单的包扎，但她身上到处是血的样子仍旧挺吓人的。
    萧潇看到了宋铭，虚弱地笑了笑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宋铭静默片刻，转头对宋允和道：“她若是韫玉的客人，那你们就自行招待吧，我还要为先皇祈福，就不陪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萧潇提高了些声音道：“她现在人都不在了，你还搞这些虚的有什么用？她人还在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管管她让她别乱来好多活几年？”
    宋铭脚步顿了顿，只是沉默了片刻，重新朝前走去。
    宋允和差人去请了大夫，走到凌韫玉旁边帮忙一起扶着萧潇，问道：“萧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凌韫玉道：“先扶她去房里吧，等处理完伤口再慢慢说。”
    他们扶着萧潇去了一间客房，大夫很快就到了，检查了一番后告知了凌韫玉她并未被伤及脏腑，只要修养一段时日就可痊愈，凌韫玉这才松了口气。
    等大夫处理完伤口离开，宋允和忍不住又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韫玉，我听府里的人说，你和允真一起进宫去陪柔嘉了，那现在允真和柔嘉呢？”
    凌韫玉道：“在杨尚书府宅的门口，我们看到了萧姐的信号弹，知道她定然是遇到了危险，陛下就决定今日先不去杨府去帮萧姐。我们救下了萧姐后，因萧姐身上有伤，陛下就让我们先走，她和允真留下扫尾。”
    宋允和微微皱眉：“她们两不会出什么事吧？”
    凌韫玉又道：“我和萧姐离开的时候，只剩下了三个黑衣人。就算是宋允真一人，应该也是能应付的，况且陛下的身手也并不差。”
    宋允和往外张望了一下：“那她们这会儿也应该要回来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靠坐在床上的萧潇小声道：“都是我不好，中了别人的计，还拖累了柔嘉。”
    宋允和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萧潇叹了口气道：“我收到了一封信，约我去城郊见面，信上的字迹是……总之就是一个我很在意的，但已经不在了的人。”
    凌韫玉道：“是柔嘉真正的父后？”
    萧潇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凌韫玉一愣：“刚才在城郊之时，你自己说的。”
    “哦。”萧潇撇了撇嘴，接着小声道“我看到那字迹的一瞬间就懵了，根本就没法去想那是不是个陷阱，抱着那一丝愚蠢可笑的期待就去了。”
    宋允和忽然一拍手道：“你的信是别人伪造的，那柔嘉前几日收到的那封荀昳写给她的信，岂不是很有可能也是伪造的？”
    凌韫玉也道：“允和说的有理。当初有人要谋害陛下，但陛下被萧姐救下了，因此背后之人怀恨在心，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宋允和问道：“那背后之人会是谁呢？”
    凌韫玉微微皱眉：“要想仿制，就得先有真迹。要拿到荀昳的字迹倒还没那么难，难的是要拿到先皇后的字迹。先皇后已经过世十余年，能拿到他的字迹并伪造的，恐怕就没几人了。”
    宋允和想了想，道：“先皇后的娘家张家？可丞相是柔嘉的亲姑姑，当初也是丞相在先皇面前力荐柔嘉为储，她不可能要害柔嘉的吧？”
    凌韫玉淡淡道：“荀家也有可能。你别忘了，荀家的几个男眷可是能随时入宫探望荀昳，取走一页先皇后手书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真是荀家，那荀昳在其中又是什么态度？他是否知情？”
    凌韫玉微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皇城郊外，宋允真骑着马慢慢往前试图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她身前的端木柔嘉轻哼了一声，宋允真停下了马低头看向她，语气难得温柔地问道：“怎么啦？”
    端木柔嘉睁开眼睛，天几乎已经黑了，轻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还是在荒郊野外呗，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家，你就先做好今夜要在外露宿的准备吧。”宋允真刚说完就哎呦了一声，打了打端木柔嘉正掐着她腰的手“你别揪我肉诶，再不听话把你从马上扔下去，我自己回家了。”
    端木柔嘉靠在她胸前喘息着道：“我难受……”
    宋允真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搂着她拍拍：“你难受我也没办法，那碗东西我都让你别喝了，是不是你自己非要喝的？你现在难受能怪谁？”

 第18章

    端木柔嘉艰难道：“你别再提了……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宋允真看着她难受得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是考验，心里也并不好受，继续单手搂着她拍拍，道：“天都黑了，趁现在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我们得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否则等会儿冷了你只会更难受。我要让马走得快一点了，你没问题的吧？”
    端木柔嘉点了点头。
    宋允真一夹马肚加快了些速度，可还没骑多久，就感觉到身前的端木柔嘉身体松懈了下来，低头一看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只好再次把骑马的速度放慢。
    就在宋允真犯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之时，前面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寺庙，她咬了咬牙，忍着心里的不适在庙前停了马，抱着端木柔嘉进了寺庙寻了个避风处。
    宋允真转头看了眼在黑夜里显得面目狰狞的佛像，下意识抱紧了端木柔嘉，无奈道：“我是不是有毛病啊？为什么非要和老姐换这个差事？要是不和她换，这个时候我已经躺在又香又软的床上了啊……”
    宋允真刚感慨完，她怀里的端木柔嘉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宋允真吓了一跳，赶紧帮她抚胸拍背：“你又怎么了？莫名其妙咳嗽什么？”
    忽然她感觉到手背上一热，随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借着月光能看到手背上和端木柔嘉唇边的暗色液体，心里顿时一凉。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声响，宋允真转头看过去，阴影下有个人影走进了寺庙。
    第23章
    那人抬脚走进了寺庙，月光顺着破损的纸窗照在了他的脸上，宋允真看清楚了走进来的人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宋允真扶着端木柔嘉靠在后面的墙上，抽出腰间的剑指向来人：“你是来追杀她的吗？可惜了，有我在你杀不成。”
    荀昳看向她挡在身后的端木柔嘉，见端木柔嘉情况不好着急想要上前，宋允真抬手把剑架在他的颈边：“别动。”
    荀昳目光仍旧盯着端木柔嘉，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道：“她看着情况很不好，这是她的药，快让她把药服下。”
    宋允真冷哼一声：“药？不会是毒药吧？你是真的专程好心过来送药，还是觉得想要亲手杀她更过瘾？”
    荀昳皱眉看向宋允真，打开药瓶直接倒出一颗药吞了下去：“这样能证明药没问题了吗？”
    宋允真微微一耸肩：“你也可能是提前服用了解药。”
    “你！”荀昳抬手指着宋允真道“她现在都已经不省人事了，你再不让她服药，就不怕她真的出事吗？要她真有个好歹，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宋允真盯着他看了片刻，收起了剑，冷冷道：“我有什么负不起责的？她现在为何会这个样子，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应该为此负责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荀昳闻言顿了顿，立刻又快步走到了端木柔嘉身边。
    “柔嘉……”
    荀昳小心翼翼地扶着端木柔嘉靠到他的怀里，看到端木柔嘉唇边的暗色液体愣了愣，掏出手帕帮她仔细擦拭掉。
    “柔嘉，荀哥哥帮你把药送来了，你会没事的。”
    端木柔嘉轻声哼着，梦呢一般说道：“荀哥哥，我难受……”
    荀昳心里一揪，搂抱住她轻声道：“对不起，都是荀哥哥不好，让你受罪了。”
    “荀哥哥……”
    “荀哥哥在呢，柔嘉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荀昳倒出一颗药送到了她的嘴里，轻抚着她的胸口道“柔嘉听话，把药咽下去。”
    给端木柔嘉喂完药后，荀昳再次把她抱紧在了怀里。
    宋允真默默在一旁看了片刻，忽然问道：“刚才的药她咽下去了吗？”
    荀昳看了宋允真一眼：“她没有把药吐出来，应该是咽下去了吧……”
    宋允真道：“你不觉得她的状况看着并没有好转吗？还是说你的药没什么效果？”
    荀昳低头看向怀里的端木柔嘉，她仍旧喘息艰难且虚弱，人也还在昏迷中，确实她的病症似乎并没有缓解。
    宋允真走到外面从马背上取来了一袋水，走到端木柔嘉身边蹲了下来道：“你再给她喂一颗药，我给她喂些水，用水帮她把药顺下去。”
    荀昳按照她的话做了，宋允真给她喂了些水，她也没有吐出来。
    本以为稍等片刻她会好转，可一炷香之后她仍旧是呼吸凌乱地昏迷着。
    宋允真站起身看了眼外头的月亮，分明前半夜都还没过去。
    她转头看了眼端木柔嘉，淡淡道：“这药好像作用不大，她这个样子熬一夜只怕困难。现在还有个办法，我快马加鞭把她带回皇城，江枕月或许可以救她，就是不知她能不能捱过长时间的马背颠簸。”
    荀昳想了想道：“我刚才过来时看到前面有灯火，我估摸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小镇子，镇上一定有大夫。”
    “那你怎么不早说？”
    宋允真走过去一把推开了荀昳，抱起端木柔嘉就往外走，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荀昳，冷漠使唤道：“你，到前面给我带路。”
    荀昳并未跟她计较，先上了马在前带路。
    跟着荀昳指的方向，骑马慢行了约有一刻时，宋允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点点灯火，看样子那里是有个小镇。
    宋允真心里一喜，双腿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往前赶去，荀昳赶忙跟上，喊道：“你慢一点儿，别颠着她。”
    宋允真并不管他的提醒，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镇上。
    一直入了镇子宋允真才停下了马，此时虽然已经临近子夜，可街上还有零星几人。这小镇看着还不错，镇上定然是有医馆的。
    宋允真松了口气：“太好了，小公主有救了。我听闻在我还未出生之前，晚上是有宵禁的，无令是不允许随意出门的，后来先皇改掉了。还好现在没有了，不然她今晚真的要完。”
    荀昳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是啊，还好改了。”
    宋允真瞥了荀昳一眼，颐指气使道：“你，赶紧找个人打听一下哪里有医馆，要这附近最好的。”
    荀昳瞪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反驳，见旁边有个面容和善的摆面摊的老人正在收摊，就上前问了一番。
    问完后转身又瞪了一眼宋允真，道：“问到了，快点带着柔嘉过去吧。”
    他们赶到医馆时，医馆已经关门了，荀昳先下了马到门口敲门，敲了半天都无人应答。
    宋允真抱着端木柔嘉也下了马，刚走到门边想做些什么，荀昳果断地一脚踹开了门，喊道：“迟迟不开门是要见死不救吗！给我出来！”
    宋允真皱眉：“漂亮哥哥，你这性格也太爆了吧。咱们现在是有求于人，连我都懂求人要礼貌客气一些。”
    荀昳冷哼了一声，见还是没人出来，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对着里面喊道：“若是你们见死不救，那这医馆开着也是无用，我今日就一把火给烧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女子披着衣裳小跑了出来：“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荀昳转头看向她，问道：“你是大夫？”
    大夫看清荀昳的脸微微一怔，视线钉在了他的脸上一时间移不开。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夫诶，你要不也来看看我怀里这位，长得也很貌美的，如果你不介意她是个女的。”
    大夫略微窘迫地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道：“今日医馆已经打烊了，我是大夫我也需要休息啊，不然我的身体也扛不住，你们就不能明日再来吗？”
    荀昳皱眉：“我们自然可以等，可她的病症等不了！若非是在等不了，我们又何尝愿意深夜来访？”
    宋允真默默解下了腰间的荷包，自己拿出了两块碎银子留着，其余的全部都扔给了大夫，道：“这是付你的诊金，够让你深夜诊病了吧？”
    大夫颠了颠荷包收下了，又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面前的几人，见他们身上都穿着绸缎，就算不谈姿容光论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
    她又看了眼宋允真怀里的端木柔嘉，虽然她在昏迷中，可身上也有股不言而喻的贵气，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宋允真冷哼一声：“我们是什么人？我说出来吓死你！”
    荀昳赶紧瞪了宋允真一眼，宋允真冲着他笑笑，对着大夫道：“我，可是盛亲王府的二小姐宋允真。”
    大夫一愣：“宋二小姐？”
    宋允真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怀里抱着的是谁吗？”
    荀昳喝道：“宋允真！你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宋允真笑着道：“大夫，我告诉你啊，我怀里的抱着的可是……”
    荀昳过去要捂她的嘴，宋允真敏捷地闪躲开，接着说道：“我怀里的人可是盛亲王府大小姐也就是我姐姐，最心爱的女宠！”
    正准备一巴掌呼过去打她脸的荀昳愣住，皱起了眉。
    大夫也皱起了眉。

 第19章

    宋允真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姐宝贝她宝贝得不行，你要是治不好她，我告诉你，你完蛋啦。”
    大夫还有些懵：“你姐姐的女宠？那为何是你抱着来求医？”
    “我偶尔也宠宠她不行吗？要你管？没见过姐妹两共用一个女宠的吗？”
    大夫摇摇头，指了指里屋道：“宋二小姐先带她去屋里躺下来吧。”
    宋允真抱着端木柔嘉去了里屋的房间，大夫安静地把起了脉，只是大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荀昳赶紧问道：“大夫，她的情况怎么样？”
    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位小姐此次喘疾发作得来势汹汹，实在太凶险，你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亦或是，诸位再另请高明，我可将诊金退还。”
    宋允真皱眉道：“这大晚上的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大夫了，我不管，你钱都收了没有退还的道理，你必须救她。”
    荀昳也道：“大夫你好好想想法子，只要你能救她，来日必以厚礼酬谢。”
    大夫又叹了一口气，看向宋允真道：“宋二小姐，那我就尽力一试吧。其实她的病症有一个方子倒是可用，只是实在不巧，缺了一味药，那这方子的药效必然是打折扣的。我只能以少一味药的方子试试看，只是无法作保……”
    荀昳问道：“少了什么药？我想办法去找。”
    大夫又叹了口气：“缺了一味熊胆，最好是新鲜的。只是这半夜三更的，上哪里去找熊胆？更别说是新鲜的了。若是等明日天亮后，倒是可以去别的药铺买到熊胆，可她的情况，只怕撑不到明日天亮后去买齐药材了。”
    第24章
    屋外已经是子夜时分，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灭了灯火，微寒的空气里一片平静。
    荀昳从透过窗的外头收回了视线，问道：“这附近有荒山，你可知附近的荒山上能否猎到熊？”
    大夫道：“周围的荒山是有熊出没，这镇上也有人确实猎到过熊，可都是在白日里几人结对的情况下。可现在是大半夜，你们就两个人，想在晚上猎熊？你们要是去了就是送死，就是白白给山里的野兽作送上门的食物！”
    宋允真闻言果断道：“我才不去呢！等国丧期一过，我就要成亲了，我才不陪你去送死。大夫刚才也说了，缺一味药只是不能完全有把握救她，并不是说缺了一味药就无用了是不是？”
    大夫点头道：“正如宋二小姐所说，缺了一味药只是会减弱药方原本的药效，还是有一定的可能可以保住病人的性命。可你们二位若是这大半夜跑去荒山猎熊，那可是有极大的可能有去无回啊。”
    宋允真道：“缺一味药就缺一味吧，她福大命大，一定没问题的。”
    荀昳眼神带着怒气看向宋允真，片刻后怒气熄灭了，只余下了冷淡。他走到宋允真身边，靠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你最好向上天祈求我能带着熊胆回来，否则，她的一条命，再加上我的一条命，你就好好享受漫长的国丧期吧，这辈子都别成亲了。”
    宋允真皱眉；“你要干嘛？”
    荀昳淡淡道：“我自己去猎熊，如果我没能在天亮前赶回来，那就当我死了。”
    宋允真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行行行，别废话了，我跟你一起去，我跟你去。”
    荀昳冷哼一声，看向宋允真道：“不必。你若还有心，就在这里守好她，就算我回不来，也要想办法救她。”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都说了跟你一起去了。行了，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早去早回。”
    宋允真要往外走，荀昳把他拉了回来，道：“我们两个一起出去，万一遇到危险，要是我们都回不来了呢？把重病的她一个人扔在这儿吗？”
    “那……”
    荀昳淡淡道：“都是因为我，她才会病成现在这样，本就该我来弥补。”
    荀昳推开宋允真走了出去，骑马去了他来时看到过的荒山。
    荀昳从未一人去过山里，更别提是在夜晚，看着眼前庞然怪物一般的黑色大山，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他攥了攥拳，想到端木柔嘉此时还因为他赌气下的药命悬一线，想着她虚弱无助地靠在他怀里喊难受的模样，他握了握手里的剑给自己壮胆，走进了这座形似吃人怪物的大山。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吸引野兽，拔出腰间的剑随意挥动着发出动静，就这么走了一段路还是没有任何野兽靠近，他停下了脚步重新思考。
    他想着，熊也是嗜杀之物，大概血腥气会有帮助。想到这里，他果断地拿剑抹过手掌，让自己的血从掌心的伤口里不断涌出。他不顾伤口的疼痛，一路用伤口摩擦花草树木，在附近都留下了他的血的味道。
    就在荀昳想着这些血会不会不够，需不需要给自己再来一刀时，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了异样的声响，他转头看过去，对上了一双在黑夜里泛着光的猎食者的眼睛。
    荀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见他退了，隐藏在丛林里的动物走了出来，正是一头黑熊。
    荀昳无法控制住自己本能地开始紧张害怕，但他想着端木柔嘉，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撕扯坏了自己的衣袖，扯下布缠绕了一下伤口，随后把剑对准了黑熊。
    黑熊朝他扑了过来，他挥剑抵挡，在剑触碰到黑熊时他感觉到了那皮毛的坚实，明白了要杀它比杀一个人难得多。荀昳还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了肩上的皮肉被利爪刺穿，随后身体被强大的力量打了出去，撞倒在了树干上。
    荀昳顾不得查看身上的伤，用剑支撑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再一次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时间慢慢流逝着，守在医馆里的宋允真见端木柔嘉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正准备让大夫别管熊胆了赶紧熬药，医馆的门被从外推开，狼狈不堪浑身带血的荀昳踉跄地走了进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包着的手帕，扔给了大夫道：“你打开看看，这是你缺的最后一味药材吧？”
    大夫打开来一看，点头道：“没错，是新鲜熊胆。”
    宋允真紧紧皱着眉看着狼狈的他：“你这是……”
    荀昳见大夫接过药点了头，一口气一松懈就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宋允真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房间，看着手忙脚乱在找伤药的大夫，走过去道：“我简单检查了一下，漂亮哥哥身上没有致命伤，你把止血的药给我，我替他先简单止个血，你等会儿再来帮他处理伤口。现在既然方子全了，你赶紧去把我女宠的药先煎上。她的情况很差，耽误不起时间了。”
    大夫又愣了愣，点头听了她的。
    宋允真拿着止血的药去帮荀昳止血，或许是她的动作实在不温柔，荀昳疼得又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柔嘉怎么样了？”
    “大夫在给她煎药了，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荀昳听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再次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宋允真看着浑身是伤的他，小声感慨道：“没想到你是真的拼命啊……你是不是也和我上次一样，虽然自己闷头想想恨不得杀了某人，但真的动手了，立马又后悔了？”
    荀昳睁开了眼睛：“我没有真的对她动过手，我其实心里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要杀她，从来都没有。”
    宋允真微微皱眉：“可你不是先写信把她骗出宫安排人刺杀，昨日又给她下了药吗？”
    荀昳撑起身体解释道：“上一次不是我！我没有给她写过信，我没有！”
    “那昨天呢？”
    荀昳顿了顿，小声道：“我不是想要杀她，只是她先前给我下药让我丢了垂帘听政，我只是气不过报复她。我原本安排了人带着她的药侯在杨府外，一旦杨府差人出来请大夫，就把药给她送进去的，我没料到她会去别处。”
    宋允真哦了一声，道：“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那你也就一般般，不如我坏，更不如她坏。”
    “她？她是谁？”
    “小公主啊。其实她那也不叫坏，就是太冷静了，冷静到让人觉得冷血。她是那种，能冷静地拿至亲的命来权衡利弊的人。我觉得我这个人已经挺没有同理心了，可她……如果有两个重要的人只能活一个死一个，需要二选一，面对这种情况，常人都是会难以选择的吧？哪怕是最后不得不做了一个选择，那也是内心要先经过极大挣扎的。可她不是，她能快速地判断两个人里她更希望哪个人活，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另一个人去死，如有必要，她甚至能亲手了结另一个人。”
    荀昳听着她的形容皱起了眉，轻声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柔嘉是这样的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吗？”
    第25章
    宋允真这时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笑嘻嘻地想要蒙混过关道：“你不知道的故事那可多了，但其实也没什么啦，而且我也不好随便乱说，不然她到时候真跟我急那就不好了。其实不瞒你说，自从我知道了她干的一些事之后，我心里是有一点憷她的，不过只有一点点啦，就一点点。”

 第20章

    “到底是什么故事？你说的二选一，是柔嘉在谁与谁之间二选一？她选了谁又放弃了谁？”
    宋允真啧了一声，抱胸看着他：“你出了这么多血，怎么还这么精神啊？一点都不晕的嘛？而且你还和熊干了一夜架，哪怕就是没受伤，干了大半夜的架都得累不行了吧，你居然还有精力问这么多问题？佩服啊！”
    荀昳仍旧盯着她，追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和谁的二选一。”
    宋允真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试着转移话题道：“诶，你别盯着我问，其实我也有个问题很好奇想要问你。我也没再沿途留下什么记号，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个破庙里的？你又是怎么在大晚上准确地找过来的？”
    荀昳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不知。我打听出了信号弹的大概方位，就赶紧带着药赶过来了，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但没有一个是柔嘉的人，所以我就猜你们应该都没事。”
    “哦……那照你这么说，你觉得我们都没事，为何还会找来破庙？”
    荀昳又道：“因为算算药效该发作了，柔嘉若是犯了病定然就无法骑马了，不及时服药会有危险，所以我就在附近找你们，一直从白天找到黑夜，心里越来越不安，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那间破庙。”
    “切~你可别告诉我说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荀昳冷冷盯着她，仍旧问道：“二选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这时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道：“那位小姐的药正慢火熬着，我来帮公子你处理一下伤口，等帮你处理好，她的药也就差不多熬好了。”
    宋允真道：“哦，那我再去看看她。”
    她一说完，快速离开了房间，此时外面天开始有了一丝亮光。
    与此同时的宋府，宋允和在外面照进第一束光时就惊醒了过来，她枕边的凌韫玉同样睡得并不安稳，她刚要轻手轻脚地起床，凌韫玉就醒了过来。
    宋允和见他醒了，轻声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外面还很早呢，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看看允真回来了没有，问问她情况。”
    凌韫玉也坐了起来道：“我也睡不着了，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一同赶去了宋允真的房间，推门进去屋里并没有人，被子还保持着白日里下人叠好之后的形状，看来昨晚并没有人在这间房里睡过，宋允真显然是一夜都没回来。
    凌韫玉一声不吭回屋带上了自己的剑，转身就朝府外走去。
    宋允和赶紧跟上，道：“你是要去找她们吗？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先是赶到了萧潇被围困的地方，地上多具黑衣人的尸首仍旧在那儿，可不见端木柔嘉和宋允真。
    宋允和轻声道：“看来她们离开了，可为什么没有回来呢？莫不是路上又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有人受伤了？”
    凌韫玉想了想道：“如果她们安然无恙，昨夜必然已经回来了。我们先去就近的镇上，去医馆里看看。”
    “医馆？对对，有道理。”
    宋允和跟着凌韫玉找到了附近的镇上，果不其然在一家医馆的门口看到了宋允真的马就拴在那儿。
    医馆里头端木柔嘉已经喝下了药，呼吸和脉象都平稳了许多，但人还没有醒。宋允真无聊地趴在她旁边陪着，打了个哈欠刚想眯一会儿，听到身后想起了脚步声转头看过去，看到来的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们怎么找过来了？”
    宋允和还没回答问题，余光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端木柔嘉，快步走过去看她，问道：“柔嘉她怎么了？她没有大碍吧？”
    宋允真眼睛里的光暗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宋允和见她不回答转头看她，见她脸色阴沉愣了愣，很快就想明白了些什么，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关心道：“你呢？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宋允真切了一声；“你又不在意。”
    宋允和哄道：“我在意啊，谁说我不在意？只是现在柔嘉昏迷不醒，她的样子更让人担心，可这不代表我不关心你啊。”
    宋允真瞥了她一眼，冷着脸道：“她昨晚是挺险的，差一点儿就死了，但现在病情算是勉强稳住了，应该死不了了。”
    大夫听到又有人闯入赶紧来看，进屋看到了宋允和正抚摸着宋允真的脑袋，她们两人的长相又有些相似，就大胆地猜道：“这位就是宋大小姐吧？”
    宋允和温和地笑了笑：“正是。床上的病人是我很重要的人，多谢大夫搭救。”
    宋允和说着解下了身上的钱袋，把整个钱袋都塞到了大夫的手里。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道：“我早就付过诊费啦。”
    大夫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有些不好意思：“宋大小姐，这钱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啊。我虽然暂时保住了这位小姐的命，可她的身体的问题有些复杂，我并无好的医治之法。”
    宋允和道：“大夫你就把这诊费安心收下吧，后续我把她带回皇城，自有皇城里最好的名医调理。”
    端木柔嘉听到了宋允和的声音，轻声喊道；“允和……”
    宋允和赶紧过去看她，握住她的手道：“我在。”
    大夫看了眼她们交叠的手，皱眉摇了摇头，赶紧拿着钱袋走出了房间。
    端木柔嘉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轻声问道：“我这是在何处？”
    宋允真道：“我把你带来了最近的医馆，若非如此，你昨晚就死了。”
    端木柔嘉虚弱地淡淡一笑，道：“谢谢你了，等回去之后，你可以好好想想要什么封赏。”
    “真的吗？”
    “君无戏言。”
    端木柔嘉刚说了几句话气息就又不稳了起来，宋允和赶紧道：“你别多讲话了，你先在这儿再睡一觉休息一下，我去雇一辆马车，之后带你回去。”
    凌韫玉道：“允和，我去雇马车，你留在这儿陪着陛下吧。”
    宋允和看了眼端木柔嘉，点了点头：“好。”
    宋允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声道：“那个，荀昳他……”
    端木柔嘉轻声打断道：“你别再提他了，我不想听到有人在我面前提他。”
    “但是荀昳……”
    宋允和见她还提，赶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许提那个人。”
    她拿开宋允和的手：“不是，我是想说……”
    宋允和再次捂住她的嘴，认真道：“和那个人相关的一切，现在都不许在柔嘉面前提，听话。柔嘉还病着，别再刺激她了。”
    宋允真无奈点点头：“行吧，不提就不提，反正说到底和我又没关系，拉倒。”
    第26章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了医馆外。端木柔嘉又昏睡了过去，宋允和把她抱上了马车，见她手有些凉，再次返回医馆跟大夫要了一条毯子。
    宋允和抱着毯子往马车走，见宋允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愣着，喊她道：“允真，你还在发什么愣？我们该回家了。”
    “那个……”
    宋允和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宋允真回头看了眼荀昳所在的房间，道：“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走。”
    宋允和也回头看了眼那房间，有些狐疑问道：“那间房间怎么了吗？”
    宋允真推着她往外走：“没什么，就是我有东西放在那里没拿，我去拿一下。你们就先走吧，赶紧带小公主回皇城好好治病。”
    “那你赶紧去拿啊，我等你，我们一起走。”
    宋允真还是继续把她往外推：“不用你等，我骑马回去，本来就不和你们一起坐马车啊。而且除了拿东西，我还有点渴了，准备喝点茶再走。你们先走吧，你们的马车带着病人也不能跑快，我还不是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宋允和又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想着端木柔嘉确实该尽快回皇城养病，就上了马车先往皇城赶去。
    宋允真看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她转身推开了荀昳休息的卧房。
    荀昳听到她进屋的声音醒了过来，看到是她赶紧问道：“柔嘉怎么样？药起效了吗？脱险了吗？”
    宋允真点头道：“你放心吧，大夫说病情暂时控制住了，我姐呢刚才也已经找上门来了，刚刚租好了马车带着她出发回皇城了，所以她不会有事了。”
    荀昳松了口气，又看向了宋允真：“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没走，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大善人了。我推脱说有东西落下了要回来取，就让他们先走了，不然我也走了，就只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你甚至都不知道我们走了。”
    “我不妨事。”荀昳说着就掀开被子下了床，站直了身体对宋允真道“我们也回去吧。”
    宋允真皱眉道：“你身上这么多伤，真的不需要多修养几日吗？”
    “不需要，我没事。”
    宋允真想了想，又道：“那我先走了，你再休息会儿，晚些再动身。”

 第21章

    “为何？”
    “那当然是怕人看到我们同路，我怕被被误会我被你收买了呗。”
    荀昳一愣：“柔嘉她还不知道我也在吗？”
    宋允真道：“我原本想告诉她的，但我只说了个开头，她就说不想听到你的名字，我原本还想要硬说给她听，结果被我姐捂嘴了，我姐让我别刺激她。”
    荀昳沉默片刻，轻笑了笑：“也是，她的病情才刚稳住，还是别刺激她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份人情我记着了。”
    “那你该怎么办？她现在怕是恨着你的。”
    荀昳轻声道：“我也不算冤枉，毕竟我确实伤害了她。”
    “额……我劝你长着嘴。你不知道，我先前看话本子里，有些主角就和没了嘴一样，明明说出来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大家都不说，误会来误会去的，真的非常讨人厌！我真的极度讨厌一些闷葫芦！”
    荀昳笑了笑：“闷葫芦？我记忆里你姐夫似乎就是这样的性子？”
    “是啊，所以我非常讨厌他！”
    荀昳又淡淡笑了笑：“小妹妹谢谢你，我会和她解释的，因为我也不喜欢有误会却不说清楚。”
    宋允真和他说定了之后就骑马回皇城，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追上了宋允和他们。
    在马车内扶抱着端木柔嘉的宋允和听到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她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宋允真骑着马靠到窗边对着她笑了笑。
    宋允和质问道：“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不是说喝口水就来，你做什么去了？我还当你迷路了呢。”
    宋允真笑道；“刚才正要来追你们，遇到了一个受伤了的漂亮哥哥，我心善，关照了一下他，这就耽搁了。”
    宋允和听到她说她自己心善，控制不住尴尬地笑笑。
    宋允和又道：“允真，柔嘉现在这个样子，我想陪她在宫里住几日，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在家得听母亲和韫玉的话，好吗？”
    宋允真看了眼坐在马车外冷脸驾着马的凌韫玉，皱眉道：“我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他凭什么？”
    “凭他是你姐夫，还是你门主。”
    宋允真冷哼一声：“我就不听他的话。”
    “允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在亲事也算是已经定下来了，你乖一点。”
    宋允真幽幽侧目看向她，道：“其实我觉得，你送她回宫之后还是回家吧。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那么多丫鬟男侍，那么多御医，她还有皇后，还有小爹，又不缺人照顾她。”
    宋允和赶紧低头看了眼端木柔嘉，见她还在昏睡松了口气，对着宋允真皱眉道：“柔嘉现在身子这么差，你别再提那个人刺激她了。”
    宋允和又压低了些声音道：“刚才柔嘉还同我说，都是那谁给她下了药，她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她现在刚捡回一条命，身体还这么虚弱，我当然要留在宫里守着她一些了，不然那谁再找机会害她可怎么办？”
    宋允真摇了摇头：“老姐，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赌你不陪她，她也绝不会出什么事，荀昳不会再伤害她。要是我赢了呢，你把凌韫玉和两个小崽送到别处去待几日，不，至少送走一个月，让我一个月都别看到他们。要是我输了呢，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不会输的。”
    驾车的凌韫玉转头瞪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并不屑与她争执。
    宋允和无奈道：“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这时候我不可能扔下柔嘉不管，也不可能和你打这种莫名其妙的赌。”
    宋允真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宋允和沉默了片刻，再次转眸看向宋允真，看着她的神情不禁微微蹙眉，问道：“允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荀昳的事？要不刚才为何说得那么肯定？”
    “因为我聪明你傻。”
    “别闹了，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宋允真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你不是不让我提那个人吗？那我就不说了呗，你问我我也不说，都是你让我别提的哦。”
    “你现在可以提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让我提我就提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
    宋允和放下了马车帘子，不再搭理她。
    她怀里的端木柔嘉轻轻动了动，她赶紧低头看去：“柔嘉你醒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快要到皇宫了，我陪你在宫里住几天陪着你养病好不好？”
    端木柔嘉虚弱道：“不用了，你回家去吧。你如今也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我不想老是打搅你。”
    “你这叫什么话？你难不成是想要与我生分吗？柔嘉，你在我的心里和我的家人们一样重要，你我之间怎么能用打搅二字呢？”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轻声道：“刚才你和你妹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的没错，荀昳再也伤害不了我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宋允和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他能伤害我，是因为我还在意，如今，他再也没机会伤害我了。若他再想做什么，那都只会是作茧自缚。”
    宋允和小心翼翼问道：“你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吗？”
    “为什么不放弃？就因为有另一个世界的历史做参照，所以我必须按部就班地走既定的路吗？就算再可笑也得照着那个轨迹走下去吗？”
    “不是的。”宋允和心疼地搂着她道“只要你能好好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第27章
    刚刚驶入皇城，车里的端木柔嘉就再次陷入了昏睡。宋允和想着后宫里是荀昳的天下，以目前端木柔嘉的身体状况回宫太危险了，就决定先把她带到宋府住两天，至少要等她能有精力察觉到危险才能回宫。
    一入皇城凌韫玉就亲自去找了江枕月，把她带来了宋府。
    宋允和等不及江枕月把完脉，就着急问道；“枕月，她没事吧？听允真说她这次发病很严重，差点就性命不保了。”
    江枕月沉默着把完脉，给她扎了两针后才道：“她的状况是不好，但好在已经有合适的药物及时压制过病势了，否则只怕是真的会出大事。我再给她开一副药，这几日切记让她卧床静养。”
    宋允和轻声道：“看来真的是多亏了那位大夫。还有允真，还好她在关键时刻没有胡来。”
    凌韫玉见江枕月神情并未放松，问道：“枕月，你是能帮陛下调理好的对吗？”
    江枕月叹了口气：“她若是身体根基尚可，那靠着汤药调理自然能慢慢把身体的亏空补回来，可她……我也问过宫里的老御医，得知她自未出生时胎脉便是虚弱的，少年时开始习武后身体略好，可基底终究是太差，难以弥补。这一回一闹，她的身体根基又损伤了一分。”
    宋允和赶紧问道：“那该怎么办？”
    江枕月轻声道：“让她好好养着吧。我会尽力用医术帮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盼她不好。我希望她的身体状况能更好一些，比起……”
    江枕月停顿住了，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凌韫玉皱眉道：“她还想要断了和荀昳的感情，若是那样，将来要是她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那……”
    江枕月冷哼一声：“反正慕焱顶不了武后的位置。虽然他有些小聪明，可他对政务一窍不通，人还心思单纯没点城府。”
    宋允和微微皱眉：“你们不会想劝她和荀昳和好吧？可荀昳显然也不是武后，他现在已经几次三番对柔嘉下杀手了，把荀昳放在她的身边，你们难道觉得荀昳能帮她？你们就不怕柔嘉甚至没机会活到身体彻底垮掉的那天吗？”
    凌韫玉轻声道：“允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你和陛下的感情，就像是我和慕焱一样，不管他怎么选，哪怕是对抗天意，我也都会站在他这一边一样。”
    宋允和轻哼了一声，道；“要是将来她的身体实在是无法承担繁重的政务，那么如果她需要，我可以帮她来处理些简单繁琐的事。”
    江枕月淡淡道：“如果她将来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能帮这处理繁琐之事的帮手，她还需要一把杀人刀，你能当那把刀吗？”
    宋允和皱起了眉：“枕月，我不喜欢你这么想她。”
    江枕月又道：“允和，她不是小绵羊，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后面会做些什么，我们都知道个大概不是吗？张沐雨可是从小就对她好的亲姑姑，她为了皇权将来……”
    “你别再说了！柔嘉不会做这种事！”宋允和打断道。
    凌韫玉握住宋允和的手，微微对江枕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了。江枕月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宋允和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江枕月轻声道：“枕月，对不起。”
    江枕月一愣，也轻声道：“我也该说对不起。我明明在心里告诫过自己，不要带着私人恩怨，可我对陛下还是难免有一些怨气。虽然我也知，这不是她的错。”

 第22章

    另一边荀昳也回了宫里，他强撑着一个人骑马回到宫里，又处理了一些宫中事务，等到终于能屏退宫人休息时，他一沾床就昏睡了过去，一直到次日才醒。
    他打听了一下端木柔嘉的情况，得知了她并未回宫，但凌韫玉把江枕月喊去了宋府，宋府又派人去了张沐雨府上告知了她端木柔嘉的情况，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了。
    荀昳在思量着是现在主动去一趟宋府，还是说等端木柔嘉回宫了再见她为好。他现在过去，只怕宋允和不会欢迎他，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可他要是不去，那慕焱定然也是要过去看她的……
    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个新的点子。
    荀昳写下了一封手书，让莞儿亲自去交到宋允真的手上。
    慕焱在稍晚些时候就赶来了宋府看端木柔嘉，凌韫玉虽然私心并不希望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但他也并不想横加干涉，就拉着宋允和回了房，就留他们两个人。
    端木柔嘉虽然还要卧床静养，但已经恢复了些精神，慕焱进来后她就坐了起来靠着枕头坐着。
    慕焱走到她旁边，轻声道：“那天我应该替你算一卦的。”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该来的祸避不掉，你是个术士，难道还不知这个道理？”
    慕焱脱口而出道：“我可以替你挡，我可以替你承受灾祸。”
    端木柔嘉一愣，垂眸轻声道：“别这么做，我不想看到你这么做。”
    趴在门口偷听的宋允真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抬手想要推门进去打断他们，顿了顿又缩回了手，因为她想到了萧潇还住在宋府呢，就跑去了她住的客房。
    宋允真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萧潇正趴在枕头上吃苹果，看到宋允真一愣：“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因为这是我家啊。”
    “那现在我住在这间房里，你进来就需要敲门啊，这不是基本的礼貌吗？”
    宋允真不接她的话，叉着腰道：“别吃了别睡了，你不是对慕焱感兴趣吗？他现在就在端木柔嘉房里，你赶紧去打断他们，不然你可就真的要没戏了。”
    萧潇哦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啃苹果。
    宋允真皱眉：“喂！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萧潇转眸看向她：“我听明白了呀，你就是想说柔嘉和慕焱快成了呗。”
    宋允真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不在意吗？”
    萧潇笑道：“其实如果抛开他们两不是彼此官配这个事实，他们两个其实还挺般配的。”
    “官配是什么意思？”
    “就是天生注定是一对的意思吧。你别细问我，我也是从一个故人那儿学来这些词的。”
    宋允真并不在意她的故人又是谁，问道：“所以你不想追慕焱了？”
    萧潇又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嚼一边含糊道：“不是不想了，是他对我无意啊，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先扭下来尝尝，又怎么知道甜不甜？”
    萧潇摆手道：“硬扭下来什么的，不太适合我，算了算了。其实吧，一个人也挺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我好像听说过你没什么家人了，要是你再不娶夫人，没有孩子，那等你死了复来庄你留给谁？”
    “爱谁谁，死都死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有没有人继承还能影响到已经死掉了的我吗？”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问道：“你真不去是吧？”
    “不去。”
    宋允真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出了门。
    萧潇喊道：“你把门给我带上。”
    “不带！”
    萧潇小声嘟囔道：“现在的小孩真没有礼貌。”
    宋允真重新回到端木柔嘉房门前，趴在门缝边朝里看去，惊见慕焱坐在床边握住了端木柔嘉的手，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慕焱一惊，有些慌乱地松开端木柔嘉的手站了起来。
    端木柔嘉略微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宋允真走到床边大大咧咧坐下，道：“当然是来看看你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已经好多了，明日准备回宫了。”
    “哦。”
    端木柔嘉见她不走，又道：“说过要给你的封赏，我不会食言的。”
    “哦。”
    端木柔嘉见她还不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宋允真往后一倒，枕着端木柔嘉的腿横躺在了床上，笑了笑：“这里是我家，就算没什么事，这儿我也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端木柔嘉对着她微微一笑：“朕是皇帝，朕命你出去。”
    “那我抗个旨，把我砍了吧，你看我姐以后还会不会搭理你一下。”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允真坐了起来貌似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其实就是路过你这儿的时候有点累了，想进来休息会儿，也顺便过来看看你。大夫不是也说你还需要多休息，你怎么和人聊这么久啊？别等会儿又不舒服了，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慕焱轻声道：“是我影响你休息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赶紧躺下来吧。”
    慕焱顺手要扶她躺下来，宋允真敏捷地挤开他，伸手要扶端木柔嘉，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冷着脸对她道：“你有力气和他聊这么久，可别告诉我躺下来都需要有人扶，自己给我躺下来。”
    端木柔嘉转眸看她，宋允真道：“干嘛？我告诉你，在我家就得听我的，你是谁在我这儿都不好使。你有本事回宫了治我的罪呀，然后我姐这辈子就都不理你喽。”
    端木柔嘉不说话盯着她，然后眼尾慢慢变红了，眼眶里也开始有泪花闪动。
    宋允真皱紧了眉头：“你干嘛？”
    端木柔嘉故意作委屈状道：“我等会儿就这样告诉允和，你趁我还在病中偷偷欺负我。”
    “你哪有欺负过你？”
    端木柔嘉莞尔一笑：“你猜，你姐是信你的，还是信我的？”
    宋允真从床边弹了起来，愤怒道：“你说什么！”
    慕焱见宋允真此时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赶紧道：“柔嘉你别逗她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好了，我不逗她了，你早些回去吧。”
    看到慕焱走了，宋允真又冷哼着瞥了眼端木柔嘉，也离开了她的卧房。心里暗想道：漂亮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明天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第28章
    原本宋允真不准备再管端木柔嘉的那些爱恨纠葛，她原本也从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性子，但次日慕焱一早就来了府上要接端木柔嘉入宫，让她心里多有不适。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出来看看。
    毕竟这个世上她能看着顺眼的人本就很少，漂亮哥哥却能算一个。前两日他还特地写了封信给她，拜托她帮着盯一下慕焱，别让他趁虚而入，等端木柔嘉回宫后，荀昳要亲自去和她解释清楚误会。
    慕焱似乎心情不错，看到她爽快地笑了笑：“早。”
    她冷哼一声，幽幽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笑起来很好看？”
    慕焱一愣：“啊？”
    宋允真又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慕焱也不再理她，虽然他们都是镜外成员，但他一直都与宋允和这个性格古怪阴晴难定的妹妹没什么接触，也没什么好感。
    宋允和走上前道：“慕焱你来接柔嘉吗？我已经把马车备好了，还特地加厚了垫子铺上了毯子，我送她回去就行了。”
    慕焱笑道：“反正我今日得闲，闲着也是闲着。”
    宋允和也笑着道：“那也行。不过现在还早，柔嘉身子不好我想让她多睡会儿，我们等会儿晚些再走。”
    “没事，我不着急。”
    “韫玉在陪两个孩子吃早饭呢，我现在也准备过去一起吃一口，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不用管我。”
    “吃过了也可以再吃一口嘛，来都来了。在我们家你还客气些什么？都是自己人，你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见外。”
    “我没有客气，我觉得是你在客气……”
    “既然没有客气，那就一起来吧。”宋允和说着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里走。
    宋允真皱眉道：“我还没吃过呢，你怎么不来问我？”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在自己家里，饿了不知道自己来吃吗？”
    宋允真见她头都不回，有被她气到，干脆就赌气没有去吃早饭，结果宋允和似乎并不在意也没发现她没吃早饭这件事，宋允真就更加气了，送端木柔嘉回宫的一路上故意挤在马车里一起，但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端木柔嘉看着黑着脸坐在一旁的宋允真心里别扭，抬手戳了戳她的脸，还有些虚弱地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一大早和你姐姐吵架了吧？”
    宋允和无辜道：“没有啊，早上我们就没说几句话，跟我没关系。”

 第23章

    宋允真脸色更黑了些，又冷哼了一声。
    马车一路行驶到皇帝寝殿承天宫，马车一停下来慕焱就掀开了车帘要扶端木柔嘉下车，已经扶着她的宋允和愣了愣，不着痕迹地把她交到了慕焱手里，嘴角带笑地往后缩了缩，让他们两先下马车。
    宋允真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允和见慕焱扶着端木柔嘉已经下了马车，就对着宋允真小声道：“柔嘉以前本就想过娶慕焱，只是在她心里荀昳分量更重，这才作罢了。她当时想的是，慕焱心思通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荀昳城府颇深，要是他们在同一个后宫，那就是害了慕焱，所以她不会娶他。可现在她想要放弃对荀昳的感情了，要是没有荀昳只有慕焱，那他们两个或许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额……我怎么记得你似乎说过，慕焱和江御医才是一对？因为一些变故慕焱失忆了？”
    宋允和一愣，尴尬笑笑：“这个……感情之事毕竟旁人不好插手，且看他们自己吧。”
    “既然旁人不好插手，那你刚才还刻意把小公主交到他的手里？”
    宋允和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自己钻出了马车。
    慕焱扶着端木柔嘉，忽然搂住了她的腰道：“你看你还这么虚弱，站都站不稳了，我抱你进去吧，你省些力气。”
    端木柔嘉忙后退了半步：“朕是皇帝，你休要乱来。”
    慕焱笑了笑，双手一同环绕着她的腰道：“那陛下可以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吗？”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如何将功折罪？”
    慕焱抬起一只手，食指指向屋顶：“陛下请看。”
    端木柔嘉顺着他指尖的方向转头看过去，惊见艳阳高照下的承天宫顶上挂着一道弯弯彩虹。绚烂缤纷的彩虹正好覆盖住了承天宫，流光彩霞普照而下，似乎整座宫殿都包裹在了美妙的光晕里，这情景似是只存在于书籍记载的天降祥瑞。
    端木柔嘉唇角不由自主带上了笑意，转眸看向慕焱，却慢慢敛起了笑。
    慕焱不解：“怎么了？”
    “用术法耗损精力，你这又在乱来了，弄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慕焱笑了笑：“就这个，耗损不了多少。再说了，只要你喜欢，只要你会笑，就是值得的。”
    端木柔嘉一怔，明眸轻轻闪动，抬手环住了慕焱的腰。
    慕焱轻抚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柔软的略显苍白的嘴唇，慢慢靠过去离她越来越近。
    宋允真反应过来他们要做什么，想要上前制止，被宋允和一把抓住拉了回来。
    宋允和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小孩子家家的，别看别看。”
    宋允真挣扎道：“你有毛病吧！我都被赐婚了！”
    宋允和还是拦着她不让她向前：“你别过去打扰，感情的事情要让他们自己决定。”
    宋允真见前路走不通，就干脆转身向后，跑出了承天宫，一路朝着千秋殿跑去。
    千秋殿的宫人见有宫外女子闯入，几人上前把她给拦了下来。
    宋允真急道：“你们别拦我呀，我是盛亲王府二小姐宋允真，又不是什么刺客！”
    一丫鬟道：“宋二小姐，这里是太后的寝宫，外女无诏不得入内，还请二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宋允真对着里面喊道；“漂亮哥哥是我！你现在得赶紧去承天宫！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荀昳听到了她的喊声走了出来，见宋允真被好几人拦着，抬了抬手示意宫人们放开她，走到她面前问道：“允真小妹妹，你怎么来了？哀家刚听你说承天宫，陛下可是回宫了？”
    宋允真拉住他的胳膊道：“没时间寒暄了，你现在得立刻去一趟承天宫，否则你就没机会啦！”
    荀昳推开了她的手：“什么没机会？你在说些什么？”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刚才小公主和国师都要亲上了，实在没眼看我才跑出来的。你最好现在就过去阻止他们，否则后宫可就要添人了。”
    荀昳愣住，沉默了半晌轻轻一笑：“如果柔嘉真的喜欢他，其实他也挺好的。相比较冯锦，他知道该怎么哄柔嘉开心，他的背后也无世族大家，将来有了皇嗣柔嘉也不用担心会因此被掣肘。”
    宋允真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突然退让了？这不像你啊。她要是真的和慕焱在一起了，以后你可就只能是她的父后了。”
    荀昳垂眸轻声道：“我本就是她的父后，不然还能如何？”
    “众所周知，她喜欢你，可你明明也喜欢她啊！否则那晚你不会赶来送药，你不会心疼地抱着她，更加不会为了她连夜进荒山冒着生命危险杀熊取胆。你要是不喜欢她，找机会杀了她自己大权在握不香吗？”
    荀昳闻言又怔愣了片刻，轻声道：“可那又怎样？我只能是她的父后。”
    宋允真也是一愣，问道：“你很在意世俗礼法，很在意旁人的看法吗？”
    “那自然不是，只是只有未开化的蛮族才有寡夫改嫁给自己继女的事。她若有此等想法，满朝上下不得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你不用替她想着她会不会挨骂，你们要想在一起，我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毕竟她是我见过的胆子最大下手最狠的人了。”
    荀昳微微一笑：“胆子最大下手最狠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她的。”
    宋允真呵呵一笑：“因为这世上本就是笨蛋多，看人看事都只会看表面，不会动动脑子往深了想一想。”
    荀昳笑着道：“那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妹妹，要我有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宋允真噘着嘴道：“可有人有我这样的妹妹还不珍惜呢，要是我姐那个笨蛋也能聪明一点就好了，天天和小公主厮混在一起都没有看清她的本性，等她哪天本性暴露在她面前了，别给吓死。”
    宋允真说完又抬眸看了眼仍旧带着笑看着她的荀昳，皱眉道：“你还站在这儿对着我笑做什么？你过去笑给她看啊！我自认为看人很准，你不是那种会认命，会随便认输的男子，现在就是你该为自己争取的时候了。”
    荀昳敛起了笑意，抬头看着千秋殿外，似是恍惚了一阵，轻声说道：“有句话你说错了，我是认命的，可到底哪一种命运才是我该认的命呢？我不认为待在后宫安然等死是我的宿命。不过那句话你说得对，人不能轻易认输，我不能随便就把我想要的让给别人。”
    第29章
    夺目的彩虹依旧挂在承天宫上空，宫人们都当是天降祥瑞，稀奇地驻足观看着。
    宋允和站在一旁看着拥抱着彼此越靠越近的端木柔嘉和慕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曾经亲眼见过慕焱与江枕月是如何情比金坚死生契阔，就算慕焱来到这世界后忘却了这段感情，她也坚信他们早晚有一日会重新在一起，以至于当初慕焱住在端木柔嘉宫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已经颇为亲密，她却仍旧没怎么往那一层上去想。
    可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对端木柔嘉来说是好事吧？至少慕焱不会伤害她，会真心真意对她好。
    宋允和默默离开了宫殿，不打扰他们。
    端木柔嘉看到慕焱靠向自己的唇，她反映了过来他想要做什么，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一直都承认她对慕焱是有好感的，可是……
    她和荀昳还未有过这般亲密之举呢……
    她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在想荀昳，睁开了眼睛，却见慕焱似乎也在怔愣，他离她很近，却并未更近一步。
    “慕焱，怎么了？”
    慕焱晃动了一下眼眸，显得有些困惑：“我……”
    刚才就在他要吻端木柔嘉之时，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淡雅的身影，有个女子依偎着他在对他笑，他难以分辨出她到底是谁，可心里却莫名变得很难受。
    承天宫上空的彩虹渐渐变淡，随后消散了开来。
    慕焱见是自己扫了兴，有些无措地看向端木柔嘉。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没关系。”
    她刚说完，忽然一阵眩晕身体一软。慕焱一紧张收紧了搂着她腰的手，将她搂紧在了怀里。
    宋允真喊道：“怎么还抱着呢？你们搂搂抱抱够了没？住手！”
    端木柔嘉和慕焱一同转头看去，荀昳走进了承天宫，旁边跟着宋允真。
    荀昳冷冷看向慕焱，道：“国师，你是个修为有成的术士，还请自重不要妄动凡心，我可不希望有天谴降临我宣朝。”
    慕焱笑笑：“我是术士，不是和尚，没有不可妄动凡心一说。”
    宋允真强行拉开了慕焱：“你松开她！”
    仍旧处在眩晕中的端木柔嘉失去了支撑身体一歪，荀昳上前搀扶住了她，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了，还是风疾也犯了？”
    端木柔嘉缓了缓抬眸看向他：“你还知道我当初为了你落下了风疾？”

 第24章

    “柔嘉，你对我有些误会，你听我解释。”
    端木柔嘉一把推开他，指着他道：“你难道还以为我会信你的哄骗吗？”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端木柔嘉实在站立不住了，慕焱要上前扶她被宋允真死死拽住，荀昳见状再次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柔嘉，上一回的刺客不是我安排的。我承认荀家人想要对你不利，可我实在无法下手害你，那日我得知你出宫的消息心急如焚，我立刻赶过去找你了，好在你没有出事。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复来庄的萧老板。”
    端木柔嘉轻声道：“上一回暂且不论，这一回你总不能说不是你给我下了药吧？”
    荀昳轻声道：“是，我承认，是我下了药。”
    “那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端木柔嘉再一次用力推开了他，她自己却因为实在身体虚弱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宋允和在外头转了一圈刚回来，见状赶紧跑过去扶起了端木柔嘉，护着她怒目看向荀昳道：“太后，你若再伤她，别怪我不顾上下之礼。”
    宋允真跑过去道：“你能不能别多事啊，人家想要好好解释，你别来打断行吗？”
    宋允和看着怀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端木柔嘉，生气道：“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柔嘉平日里忍你已经够多了，否则凭你的言行早就能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宋允真，今日之事我会告诉母亲，到时候家法伺候也是你应得的。”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拉了拉荀昳：“你赶紧解释啊！别理我姐！”
    宋允和托着端木柔嘉的腰想要抱她回房，宋允真拦住了她：“你先别带她走！她和荀昳之间真的有误会，话都说到一半了，你能不能让他把话先说完？”
    “他都把柔嘉弄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不是解释给你听的，他是要解释给小公主听的，你这么起劲做什么？”
    “你！”
    端木柔嘉轻声道：“允和，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说完吧，我倒想听听他能怎么解释。”
    荀昳往她身边走了两步，见她状态实在不好，也怕再刺激到她不敢离她太近，就站定了脚步说道：“柔嘉，我给你下药不是希望你出事，只是知道了你曾几次设局作弄我，心里气不过，想要出口气罢了。我差了莞儿带着药等在杨府外，只要杨府一旦有人出门请大夫，莞儿就把药送进去。”
    宋允真见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催促道：“你接着说啊！你看她现在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赶紧赶在她晕过去之前说完呐！”
    荀昳接着轻声说道：“后来得知你离开了杨府，莞儿没来得及把药给你，我……”
    宋允真见他实在说得磨蹭，帮他说道：“他披星戴月地来找你了，他找到我们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状态很不好。或许是耽误了太久的时间，给你喂了药你也并没有好转多少，我们就把你带去了附近镇上的医馆求医。那个大夫看过之后就说你情况危急，但能救你的方子还缺了一味药材，是熊胆。小公主，要不你来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端木柔嘉愣住了，转眸看向荀昳：“你……”
    宋允真道：“没错！他为了你拼了自己的这条命，独自一人深夜进山猎熊，弄得自己一身伤，最后才把你救了回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端木柔嘉不可置信地看着荀昳，盯着他没说话。
    宋允真见她似是不信，走到荀昳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把衣袖往上一推，露出了缠裹着伤口的白纱，宋允真三下五除二又把他的白纱全给拆了，露出了还未长好的仍旧显得狰狞的伤口。
    宋允真啧了一声：“你看看这伤，他还不止这一道伤，身上还有好几道呢。他这么好看的人，为了你身上留下了这么多可怕的伤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荀昳道：“刚才就是想告诉你。”
    端木柔嘉又愣了片刻，轻轻笑了笑，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实在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宋允和怀里。
    这次端木柔嘉晕倒之后荀昳没再去找过她，只是每日向宫人以及御医问问她的身体状况，空余时间都在反复想着那日她晕倒之前的神情。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笑了，绝不是他的错觉。
    宋允真那日的话几乎已经算是替自己向她表明了心意，这也让荀昳不太敢去看她，因为他不知接下来他和端木柔嘉之间该算什么。
    也或许仍旧什么都不算，她仍旧会娶慕焱。
    毕竟她是皇帝，她需要有皇嗣继承江山，而以她的城府，定然不会让来自世家大族的冯锦生下她的孩子。
    曾经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听她亲姑姑张沐雨的话，可新任户部尚书她也没定张沐雨推荐的人，最后她定下的人选说是前任户部尚书宋铭所荐，可宋铭都决心退出朝堂了，且她与张沐雨也是少年相交的情谊，又怎么可能在张沐雨已经推人的情况下另推他人？
    真正择定杨俭为户部尚书的人，恐怕是端木柔嘉本人，所以她才会在杨俭新上任不久微服去她府宅施天恩笼络人心。
    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听张沐雨的话，就一如她的本性并非是在先皇面前表现出的乖巧柔善一样。等将来端木柔嘉的翅膀彻底硬了，或许她与张沐雨之间有翻脸的可能，所以冯锦这世家推出来的皇后未必能做得长久。
    或许，慕焱就是下个皇后。
    荀昳开始越想越远，他想到或许将来逢年过节时，端木柔嘉会和慕焱一起带着他们的孩子来给他请安，他得给他们的孩子当个和善的祖父，得关怀照料他们……
    心里就越想越堵，越想越憋闷。
    荀昳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千秋殿，一打听得知端木柔嘉此时人在御书房，便直接赶了过去找她。
    正在批阅奏折的端木柔嘉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对上荀昳的眼神竟微微一笑：“荀哥哥来啦。我还在想着，你哪一日才会主动过来看我呢。”
    看着她荀昳不知何故忽然心里像是藏了一把不停翻腾的火焰，那把火越烧越旺把他整个肉身与灵魂全部占满。
    他走到端木柔嘉面前，没说一个字便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端木柔嘉一惊：“荀哥哥……”
    荀昳继续亲吻她，她的身体很快就软了下来，荀昳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把她按在座椅里深吻。
    端木柔嘉直感到自己要在这个吻中晕过去了，他才终于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端木柔嘉轻喘着道：“荀哥哥，等会儿有朝臣要来议事，我晚些去找你好不好？”
    荀昳摩挲着她原本苍白但此刻已红得娇艳的嘴唇，轻声问道：“你是怕被人瞧见，觉得见不得人吗？”
    端木柔嘉一愣，随即微微笑道：“自然不是。”
    她说着，伸手环绕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时张沐雨以及几个大臣按照约定的时辰来到御书房议事，推开御书房全都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第30章
    荀昳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凑在端木柔嘉耳边咬耳朵道：“陛下，我们被人看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端木柔嘉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 荀昳把她重新按回了座椅里, 抬膝跪在椅侧，牢牢禁锢住他。
    端木柔嘉求饶道：“你别闹了……”
    荀昳凑过去吻住她的唇让她说不出话来，端木柔嘉挣扎着伸手要推他的肩膀, 荀昳将她的手按在身下, 继续强势地亲吻她。
    张沐雨眼见着端木柔嘉被荀昳压在身下热吻得轻轻哼吟，怒道：“你们成何体统！”
    荀昳终于松开了端木柔嘉，见她喘息得有些厉害，仍旧旁若无人地轻抚她的胸口，问道：“你还行吗？”
    端木柔嘉斜眸看了眼站在门口满脸怒容的张沐雨, 推开了荀昳站了起来想要解释，还未站稳就一阵眩晕，扶着额头倒在荀昳的怀里。
    荀昳搂着她轻笑道：“身体还未恢复呢，你该多休息几日的。”
    张沐雨见他们当着她的面还在搂搂抱抱, 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端木柔嘉！你……”
    端木柔嘉缓了缓，推开荀昳的怀抱站直了身体，看向张沐雨道：“姑姑, 其实我……”
    张沐雨怒不可遏道：“住嘴！你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你还有何脸面喊我姑姑？”
    端木柔嘉心里也难免觉得窘迫，转头对着荀昳道：“你先回去吧, 等朕忙完正事就过去找你。”
    荀昳勾起唇角暧昧地笑了笑，故意当众食指勾了勾端木柔嘉的衣领：“不劳烦陛下多跑, 我去承天宫里等你回来。”
    张沐雨指着荀昳的手气得直颤：“你……”
    荀昳离开后，端木柔嘉走到张沐雨身边, 软着声音轻声喊道：“姑姑……”
    气头上的张沐雨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端木柔嘉脸上，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大臣赶紧低下头装成没看见。

 第25章

    端木柔嘉愣了愣，转眸看向她，冷下语气道：“丞相，朕是皇帝，你想做什么？”
    张沐雨也微微一愣，看了眼刚打了端木柔嘉一巴掌的手，握起了拳道：“这一巴掌是臣以下犯上，陛下若是要因此降罪于臣，臣无话可说。只是臣本就是你的亲姑姑，对你有作为长辈的管教之责，你母皇临终前又将你托付于臣，臣自有替你母皇管教你的责任，刚才那一巴掌也是替你母皇打你的。陛下，荀昳是太后，你与他苟且，有违孝道更是有背伦常！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将来百年之后，你有何脸面见你的母皇！”
    端木柔嘉轻声道：“其实母皇她是知道。”
    张沐雨一愣：“你说什么？”
    “母皇留过一道遗诏，是关于荀昳的，明日早朝朕会拿出这道遗诏。”端木柔嘉触碰了一下刚才被张沐雨打过的左脸，还有些火辣辣的疼，转过身背对着她又道“今日议事就不议了吧，朕累了，丞相也该回去好好冷静一下。你虽是朕的亲姑姑，是朕的顾命大臣，可到底如今朕是君你是臣。”
    张沐雨又是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竟觉得有些陌生。印象里她因丧母之痛在自己眼前掉眼泪还是不久前的事，可一转眼，如今竟然冷冰冰地与她论君臣。
    张沐雨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御书房。另外两个大臣犹豫了片刻，也匆匆给端木柔嘉行了个礼，跟上张沐雨的脚步赶忙离开。
    端木柔嘉回到承天宫里，荀昳迎了出来，笑问道：“陛下这么快就议完事回来了？累不累？”
    端木柔嘉看向他微微一笑：“不想议了，就回来了。”
    荀昳看到了她左边脸颊上还有未完全褪去的红痕，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张沐雨她难道……”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他，问道：“旁的你不用管，我只管问你，你刚才是认真的吗？还是存心在捉弄我？”
    荀昳一愣：“陛下觉得我是在捉弄你？”
    端木柔嘉淡淡道：“我不知，所以来问你。”
    荀昳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向她解释什么，而是牵着她的手朝着承天宫的内殿走去。
    他既不说端木柔嘉也没有问，就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往前走，一路安安静静地走着，他一直走入了她的寝殿才停下了脚步。
    荀昳看向旁边站着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宫人们都行礼告退，房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端木柔嘉终于忍不住问道：“荀哥哥是想要做什么？”
    荀昳微微一笑：“陛下以为我想做什么？”
    端木柔嘉脸上一热，轻声道：“我不知啊。”
    荀昳盯着她看了片刻，她的脸很快就红透了，脸颊上的红痕也已经分辨不出来。
    荀昳解开了自己的腰封，绣着金凤凰的外披随即滑落在了地上。
    “荀哥哥，你……”
    荀昳抬眸看了眼目光惊愣中又似乎带着些羞怯的端木柔嘉，把手伸向腰间抽开了腰间的衣带，第二件衣裳也落在了他的脚边。
    此时他的身上只余下了一件贴身衣物，等他再次把手伸向腰间时，端木柔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荀哥哥，不必了，我不希望我们的开始这么的草率，你不用这么做。”
    荀昳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只坏兔子在想些什么呢？我可没说过今日就要与你做夫妻，别想歪了。”
    端木柔嘉的脸上更红了，一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那你这是……”
    “因为我知道，现在你很难信任我，所以我想要这么来回答你的问题。”荀昳说着脱下了中衣站在端木柔嘉面前。
    他的皮肤细腻洁白就如羊脂玉一般好看，可左肩到左胸有一道伤口破坏了美感，显得异常狰狞刺目。他转过身去，他的背后也有一道伤，同样的刺目。
    端木柔嘉看到他身上好几道仍旧看着惊心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了不久前宋允真说过的话，问道：“荀哥哥，这些就是那晚你为了取熊胆受的伤吗？原来伤得这么重……你该早些告诉我的。”
    荀昳在她看过后就重新把衣裳一件件穿上，看了眼依旧在怔愣中的端木柔嘉，轻声道：“是我害得你差点出事，我的这一身皮肉伤受得也不冤枉。我给你看伤口，不是想向你邀功，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出事。你刚才问我是认真的还是在捉弄你？那晚是真的吓到我了，我真的不敢再随便捉弄你了。”
    “荀哥哥……”端木柔嘉轻声唤了他一声，仍旧怔怔地看着他。
    荀昳轻轻笑了笑：“伤口是不是很难看？我问过御医了，虽然现在伤口吓人，但坚持每日涂药，或许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疤。我以前受过的伤也都没有留过疤，我想这次也不会的。”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不是在意你会不会留疤，我只是在想，你身上这么多伤，那该多疼……”
    荀昳淡淡道：“现在已经不疼了。”
    “荀哥哥……”
    荀昳走近她，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接着说道：“柔嘉，我一直都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可那晚我心里甚至想着，都是我的错，如果只有惩罚我才能救回你，那么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端木柔嘉心里动容，主动靠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伸手抱住他，想要还他一场更加热烈的吻。
    荀昳主动松开了她，柔声道：“你悠着点吧，别待会儿又站都站不稳了。”
    端木柔嘉轻轻笑了笑，抬眸看着他道：“荀哥哥，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吗？我问你，你是否还会有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那天，那现在，你是愿意把自己的心交给我了吗？”
    荀昳顿了顿，反问道：“在你眼里，它珍贵吗？”
    “至珍至贵。”
    荀昳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我的心，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给了你了。”
    端木柔嘉再次吻上了他的嘴唇，顺势将他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解开了他的衣带。荀昳握住了她解衣带的手，顿了顿又松了开来，环住了她的腰。
    “不是说不想那么草率吗？况且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今日算了吧，等你好好养养身体再说。”
    “真心互换，那就不草率，我不想再等了，已经等了太久了。”
    端木柔嘉低头亲吻他，手里继续解他的衣带。荀昳搂着她纤腰的手也替她解开了腰带，顺势褪下了她的衣衫，翻身把她放倒在床上。
    荀昳低头亲吻她，端木柔嘉哼吟出声：“荀哥哥……”
    “怎么了小兔子？要是有不舒服就告诉我。”他说着再次开始亲吻她的身体，想要再听到她软绵绵的哼声，甚至想听到她求饶。
    一番云雨后，端木柔嘉稍稍有些喘不上气，有些艰难地撑着已经完全软了的身体靠着枕头坐了起来，压抑不住断断续续轻声咳嗽着。
    荀昳见她身体不适也坐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御医？”
    端木柔嘉无奈轻轻一笑，带着微喘道：“我没事。你累吗？累的话先睡一觉吧。”
    “我不累，倒是你，真的没事吗？刚才我可能放纵了些，没有考虑到你身体还虚弱，刚才你是不是还哼哼难受了？”
    端木柔嘉脸一红：“我才没有。”
    荀昳搂住她道：“没事的小兔子，你刚才特别招人心疼。”
    端木柔嘉略有些窘迫地垂下了眼眸，尽力地想要稳住自己的呼吸。
    荀昳淡淡一笑，搂住她道：“小兔子虽然脆弱难养活，但是当真可爱。”
    端木柔嘉被他都笑了，轻轻推了推他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兔子。”
    “那是什么？披着小兔子外皮的大灰狼？”
    端木柔嘉看了荀昳一眼，轻笑着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在母皇面前，在我那两个姐姐面前，都是装的？”
    荀昳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就自己接着道：“我承认有为了自保藏拙伪装的成分，但母皇在世时我也是想要真心当个孝顺的女儿的。我知道我不是母皇心里最喜欢的那个孩子，但我爹爹离世后，她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她给予我的爱绝不少。还有我对我的两个姐姐，她们两个性子都强势，我也是真心想要与她们当姐妹相处，那我便只好弱一些，只是最后还是……”
    她没再说下去，荀昳也不追问，转了个话题道：“你我如今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慕焱那边你准备如何交代？他看着也不像是甘愿为你侧室的男子，你预备如何？总不会准备委屈我吧？”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我自然是不会委屈你的。慕焱，我和他，或许这段时日都有些……”
    “有些什么？”
    端木柔嘉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道：“或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所以那日我以为我和他会亲吻，可最终我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纸。我想他的心底里也知，我和他命里就没有结果。”

 第26章

    “你是说有缘无分？”
    “可以这么说吧。听允和说，曾经他和江枕月是生死相随的情分，只是因一些意外，他失去了那些记忆，可他的心未必真的忘却了曾经。”
    荀昳似笑非笑道：“既然说有缘无分，那你们之间就是有缘的，什么样的缘呢？”
    端木柔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酸味，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他笑道：“荀哥哥，你不是在吃醋吧？”
    “我为何不能吃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却还在惦念着和别人有缘无分。”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分明你是我的人，就算不在皇家在民间，那我也是你的妻主。”
    “可不能这么算。我比你年长，还是你的长辈。”荀昳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刚才还是我在上。”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是，父后。”
    她说着将荀昳按倒在了床上，按着他的肩膀俯身道：“刚才我只是让让你，就和让你垂帘听政了几日让让你一样。那现在我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是谁的人。我……”
    端木柔嘉忽然皱了皱眉，气息更乱了些，轻声咳嗽了一声。
    荀昳赶紧坐起来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胸口道：“不闹了不闹了，你好好喘口气。柔嘉，没事吧？难受得厉害吗？”
    端木柔嘉并不想被他这么抱着，但此时实在是晕得厉害，只好由他抱着，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荀昳见她实在不舒服的模样，喊道：“来人。”
    端木柔嘉拉了拉他，轻喘着道：“别喊人，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真的？”
    端木柔嘉尽力控制好呼吸，轻轻点了点头。
    荀昳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看着她虚弱易碎的模样心里一阵难受，将她搂紧在怀里，轻声道：“柔嘉，我们白头偕老，好不好？”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我尽力。”
    “我当过一次寡夫了，不想再当第二次。”
    “我以为你会期待将来当真正的掌权太后。”
    “胡说八道！我当过一次太后就够了，也不想再当第二次了。”荀昳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我是个有野心的男人，我不甘心将来只是安安分分亦或是相妻教子了此一生。万人之上的地位我要，你我也要，可我不想当什么太后，我只想要站在你的身侧。”
    端木柔嘉笑道：“好。夫妻本就是一体，我的就是你的，将来朕与你共享天下。”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你骗我那可真是多了去了。”荀昳想了片刻，又转眸看向怀里的端木柔嘉“其他便罢了，柔嘉，我们要白头偕老，这件事你不能骗我，必须说到做到。”
    “那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
    荀昳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要是做不到，要是敢骗我，那下辈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端木柔嘉笑问道：“真的？你舍得吗？”
    荀昳顿了顿，轻轻一笑：“不舍得。”
    端木柔嘉拥住他的腰道：“荀哥哥，我会尽量陪你更久的。”
    荀昳也抱着她的身体，轻声道：“上次你病重真的吓到我了，我真的怕极了你会出事。柔嘉，你比我年岁小，不许走在我之前。”
    “好。”端木柔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问道“荀哥哥，你就不问问我，刚才你我之事已经被撞破，明日早朝我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荀昳松开了她，沉默着想了片刻，笑了笑：“陛下丝毫没有慌乱，想必心里有主意吧？我想我不需要费这个心思帮你想。”
    端木柔嘉也笑了，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说得很对，接下来听我的就好，我答应你的都会慢慢给你的，就是你可能要暂时受几日委屈。”
    “好，我信你。”荀昳沉默了片刻又道“还有件事。那日伪造我的书信约你出宫的人，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荀爽，她想刺杀你，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不。”荀昳握住端木柔嘉的手道“柔嘉，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我不允许你白白受这伤害，这件事我会记着，将来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端木柔嘉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听你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休息会儿吧，我还有几道折子要看，先去御书房了。”
    端木柔嘉说着起身下床，刚站直身体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闷闷地发痛。
    “柔嘉！”荀昳赶紧起来扶住她，扶着她重新在床上躺下来，担忧问道“还是头晕得厉害吗？要不还是请御医来看一下吧？”
    端木柔嘉扶额轻声道：“没事，晕的时候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喊御医来了也是一样的。”
    荀昳坐在床边安静了片刻，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问道：“江御医怎么说的？这风疾她也无法根治吗？”
    “她要有办法，我也不会这会儿还犯晕了。”
    “是不是她的医术还不够好？或许医术更高明的大夫能有办法呢？”
    端木柔嘉轻声道：“反正我从小到大就是不停在生病，也不差多这一种病。”
    荀昳有些气恼道：“你也知你从小身子就弱，那你还跪在雨里折腾自己？是嫌自己受的罪还不够多吗？”
    端木柔嘉睁开眼睛看向他，轻声道：“那是为了救你啊。”
    荀昳一愣，微红着眼睛道：“我不用你救，我自有办法活命。”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那你倒是说说，若是我不救你，你能有什么法子在我母皇铁了心要你陪葬的情况下活命？”
    荀昳轻哼一声，微笑道：“比如说，想办法怀个孩子。”
    端木柔嘉愣了愣，随后淡淡一笑：“你可太小看我母皇了，你以为一个孩子就能让她改变主意？”
    荀昳也微微一愣，轻声道：“我觉得会。你大姐兵变造反，你母皇都没忍心杀她。”
    “那是我爹爹生的孩子，自然是不同的。我爹爹和我母皇是共苦过的夫妻，我大姐出生那会儿，正是他们共苦的岁月。”端木柔嘉说完后顿了顿，又问道“我这么说，你会吃醋吗？”
    荀昳笑道：“我看是你吃醋了吧？”
    端木柔嘉一愣，笑道：“我才没有。”
    荀昳指尖轻抚她的额角，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不舒服，心疼你。”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我没有办法不管你。”
    荀昳再次眼眶一红，轻轻笑了笑，帮她掖好被子：“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折子晚些再看也不迟。”
    “荀哥哥，我……”
    荀昳食指按住她的嘴唇，又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柔嘉听话，好好休息。”
    端木柔嘉闭上了眼睛，放松了下来。
    荀昳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恍然觉得自己此刻似是在当她的好继父，在哄着病弱的女儿好好休息一般。他心里觉得不太妥，就俯身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次日的早朝端木柔嘉一坐上龙椅就感觉不对，朝堂上气氛压抑，尤其是那些老臣，几乎个个都面色阴沉。她一见此情景，就猜到了大约昨日之事大家都已经知晓了。
    她看了眼张沐雨，张沐雨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有一个老臣出列走到了殿中，正是昨日来御书房的其中一人。
    她道：“陛下，臣要弹劾一人。”
    端木柔嘉知道她要说什么，仍旧温和地问道：“爱卿要弹劾何人啊？”
    她道：“臣要弹劾太后荀昳。他身为先皇遗孀，却不守夫道，竟然堂而皇之勾引陛下，让陛下失了孝道，让皇室蒙羞，其罪当诛！”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原来爱卿是要弹劾朕。”
    “臣不敢。”
    端木柔嘉冷下语气问道：“不敢？那你觉得太后其罪当诛，朕又该以何罪论处啊？”
    张沐雨瞧着她一改往日的模样，竟然为了荀昳如此的咄咄逼人，出列道：“陛下自当好好去先帝灵前反省己身！而荀昳，他胆敢蛊惑陛下，让陛下将伦理纲常，将孝道全部都抛诸于脑后，他罪该万死！”
    端木柔嘉见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不给她个好脸色，她知道自己的母皇在众朝臣心里就如神祇一般，自己做了渎神之事，所以此时万万不能瞎强硬，就放软了语气道：“姑姑说朕不孝，朕真是觉得冤枉。母皇抱恙的那几年，朕自问有尽心尽力侍疾，宫中宫人各个都有眼可见。母皇驾崩后，朕也不敢怠慢她的身后之事，自问没有半分疏漏。这些众卿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朕实在担不起一句不孝。”
    张沐雨微怒道：“陛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昨日在御书房做了什么？”
    “朕昨日，宠幸了一个庶民。”
    张沐雨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端木柔嘉从衣袖里拿出了一道明黄的圣旨，道：“这是母皇留下的遗诏，她已经废去了荀昳的身份，将他贬为了庶民，着他去安国寺出家为僧，为我宣朝祈福。所以，朕昨日，只是宠幸了一个庶民。”

 第27章

    她说着将手中的遗诏给了站在龙椅旁的大丫鬟，示意她将遗诏拿给张沐雨看。
    等张沐雨接过了遗诏，端木柔嘉问道：“丞相好好看一看，这遗诏的字迹和印章，都不是伪造的吧？”
    张沐雨看到诏书上熟悉的字迹，握着诏书的手止不住开始轻颤，低声道：“这是阿沁的字迹，可……”
    端木柔嘉淡淡道：“母皇已经将荀昳贬为了庶人，用宫外的话来讲，那就是母皇已经将他休弃，所以昨日的他不是什么太后，只是一届庶人，朕并未做违背孝道之事。而朕虽然曾经喊他一声父后，可他毕竟不是朕的生父，也并未给朕生下过有血缘之亲的弟弟妹妹，所以昨日之事也不能算是违背伦理纲常。”
    张沐雨冷笑了一声：“臣竟不知陛下这般的巧舌如簧，也不知是不是荀昳教的。”
    端木柔嘉道：“朕只是就事论事，如何就巧舌如簧了？说实话罢了。”
    张沐雨又冷笑了一声：“既然先帝着令荀昳出家为僧，他却非但没有出家，反而仍在居在宫中顶着太后的头衔，这是抗旨不尊，仍旧是死罪。”
    端木柔嘉眨了两下眼睛，垂眸轻声道：“不是他的错，都是朕的错，荀昳根本就不知有这道遗诏的存在。”
    “那陛下又为何不早早拿出此诏书？”
    “丧母之痛，朕一时无法承受，丞相也知朕当时因悲伤过度病了一段时日，就将这事忘了，不久前才想起。”
    “你……”
    张沐雨看着端木柔嘉，她话语说得真诚恳切，言辞又滴水不漏。张沐雨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她似乎从未看透过端木柔嘉，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似乎有着她都探不到底的城府。
    端木柔嘉看着她略带着震惊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再找寻理由此事朕都确实是有过的，所以朕会去母皇灵前反省自身，但朕的过错不该由荀昳来担，不知者无罪。即日起，就让庶人荀昳去安国寺出家为僧带发修行，为我大宣祈福。”
    张沐雨并不想这么算了，可一时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其他朝臣见张沐雨都无话可说，自然也都只好闭口不言。
    端木柔嘉笑道：“众卿家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无事，那便退朝吧。”
    众朝臣行礼退朝，朝上只留下了唯一一个男子慕焱。
    端木柔嘉看着他淡淡一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焱爽朗笑道：“挺好的，一切都回归正轨了，本就该如此的。”
    端木柔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不用的。”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毕竟是个女子，与你这般好的男子相交难免会动心，可心里挚爱却只有一个。我既然有了他，那就不能耽误你了。”
    慕焱笑道：“我毕竟是个男子，与你这般好的女子相交也是难免会心动的。可我……该怎么说呢，我总感觉我心里有一个位置也已经被填满了。如果我们最先遇到的都是彼此，那或许会不一样，可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端木柔嘉也笑了：“你既然也这么想，那我们除了君臣，还能继续当朋友吧？”
    慕焱点了点头，忽然面容略带惆怅地轻声道：“说起我心里的感觉，我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没关系，或许只是时候还没有到，早晚有一天会弄明白的。”
    慕焱又笑道：“陛下你很有慧根嘛。”
    “既然还是朋友，那顺道一起走一程？”
    “好。”
    端木柔嘉和慕焱一同走出了大殿，等在外的宋允和跑了上前，见她与慕焱走在一起，愣了愣。
    “柔嘉，今日……”
    端木柔嘉微微一笑：“今日一切顺利。我已经差人将先帝遗诏送去给荀昳了，让他先去安国寺带发修行一阵子。修行一阵子也挺好的，静静心。”
    慕焱笑道：“允和，你难道还信不过陛下的手段吗？那些老臣不是陛下的对手。”
    宋允和扯了扯嘴角：“既然你还是决定要荀昳，那你们两为何还走在一起？”
    端木柔嘉笑道：“因为是好友啊。”
    宋允和陪了个笑，轻声道：“柔嘉，你和荀昳之间是说清楚了吗？那先前的种种……”
    “已经说开了，都是误会。”端木柔嘉想了想，挽住她的胳膊道“要不你今日就住宫里，我慢慢告诉你。”
    “好。”
    “那你等会儿先去承天宫里，我去御书房看完折子就回来陪你。”
    慕焱道：“刚上完朝，你还是先歇歇吧，折子又不急着非得立刻就看。”
    宋允和也道：“是啊，你先补个觉，折子还有两日可以慢慢看呢。”
    端木柔嘉道：“我想今日就看完。”
    宋允和不解：“为何？你明日后日有安排吗？”
    端木柔嘉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经过今日之事，我意识到就算母皇已经不在了，可她在那些老臣心里的分量可是半分没有动摇。她……她是世所罕见的天之骄子，我的天赋不及她，要想不输于她，就得更加勤勉才行，勤能补拙嘛。母皇在位时三日一朝，我想要改成每日一朝，所以我得习惯每日都将当日的折子批完。”
    宋允和与慕焱异口同声道：“不可！”
    端木柔嘉一愣，停下脚步轻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允和与慕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情绪。
    其实宋允和从端木柔嘉登基那日起就想好了，假如她也和<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高宗皇帝一样，准备把三日一朝改为每日一朝，那自己说什么都得让她收回成命。高宗皇帝三十出头身体状况就开始急转直下，这与他本就体弱又过分勤勉绝对脱不了干系。
    慕焱劝道：“柔嘉，你知道改成每日一朝意味着什么吗？你得每日天不亮就起，需要处理的政务会翻上几倍，你这样身体如何受得了？”
    “不就是每日早些起嘛，我可以的，我只是想要做得更好。”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若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自己，康健之人身体都能熬垮，别说是你。”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我怎么了？我现在挺好的。”
    “柔嘉……”
    “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宋允和见慕焱劝不动她，心里一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求陛下收回成命。”
    端木柔嘉被她突然下跪吓了一跳，急忙要去扶她：“允和你先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宋允和道：“你要是不改变主意，我就不起来。”
    慕焱走到宋允和旁边也跪了下来，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慕焱，连你也……”
    慕焱道：“陛下，你不需要把自己往死里逼，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我们都相信你。”
    端木柔嘉皱眉问道：“假如我就是将三日一朝改为了每日一朝，那将来会怎么样？”
    宋允和与慕焱再度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罢了，那暂且先不改了。”
    宋允和松了口气，站起来挽住端木柔嘉道：“那我先陪你回去休息会儿，然后再慢慢听你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端木柔嘉顺手搀了一把正起身的慕焱，道：“允和，你还是先回承天宫等我吧，我送慕焱去钦天监。”
    宋允和小声道：“我不可以一起先送他去钦天监吗？还是说你们需要单独相处？”
    端木柔嘉皱眉道：“你说什么呢？我没那个意思，你要想去就一起去。只是等会儿颜雨可能会来承天宫，我是怕万一他来得早。”
    慕焱无奈道：“多谢你们，我不需要送，你们直接回去吧。”
    宋允和好奇问道：“颜雨来找你？所谓何事？”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我托他今日办些事，猜他办完事后会来回话。”
    “哦……”
    冯锦听说了昨日端木柔嘉与荀昳在御书房发生之事，刚发了一通脾气，正准备去找端木柔嘉理论，门外宫人道：“皇后，盛亲王府陆颜雨求见。”
    冯锦虽并不想见他，但也知道他是盛亲王府即将过门的少夫人，就让他进了门来。
    陆颜雨带着落落大方的笑意行了个礼：“参见皇后。”
    冯锦随意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见本宫有何事？”
    陆颜雨仍旧笑着道：“颜雨在宫中当男官的这段时日，多亏了皇后的照顾，今日是来道谢的。”
    陆颜雨说着打开了带来的首饰盒，里头是一套贵重精致的金饰，道：“皇后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瞧见过的，这一点薄礼实在拿不出手，但这已经是允真找皇城里最好的首饰工匠打造的了，还请皇后笑纳。原本早就想着亲自来谢过，可因为太后，不，因为荀昳的缘故，实在不敢随意入宫，这才一再耽搁。”
    冯锦接过首饰盒随手摆在桌上，面色变得和善了些，说道：“荀昳那个贱人，早已经被褫夺封号，还以太后自居横行后宫这么久，竟然还敢勾引陛下。你们王府和陛下走得近，你怎么不让两位宋小姐劝劝陛下，杀了这个贱人替你出气。”

 第28章

    “陛下的家务事，外人走得再近也不好说太多。再者说，我虽心里不痛快，但比起杀了荀昳，我更希望皇后能坐稳中宫之位。”
    冯锦皱眉：“你这是何意？”
    陆颜雨轻声道：“荀昳的身份摆在那儿，他曾经是先帝的人，陛下就算再宠幸他，也不可能抬他为后，可慕焱就不同了。慕焱虽不像您家世显赫出身高贵，可他自己已经是钦天监监正，大伙儿尊称一声国师，是唯一上朝参与朝政的男子，还会一些玄门术法。若是他先于您生下一女半男，将来之事可就难说了。”
    “你为何要来与我说这些？”
    “自然是为了大宣，这才来提醒皇后，后宫不宁则天下不宁。慕焱与荀昳相争，您才能坐收渔利。荀昳直接出局，对您来说未必是最好的。”
    承天宫里，端木柔嘉与宋允和前脚刚到，陆颜雨后脚也就到了。
    陆颜雨看到端木柔嘉屈膝行礼道：“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抬手道：“免礼吧。事情办得如何？”
    “陛下让我跟皇后说的话，我都说了。我走时瞧着皇后的神情，他应当是动摇了。”
    端木柔嘉笑道：“好，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辛苦了。”
    “能帮陛下是颜雨的荣幸。”他说完之后眼眸里的神采略微暗了下来。
    端木柔嘉问道：“怎么了？”
    陆颜雨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端木柔嘉猜道：“你不喜欢荀昳，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陆颜雨轻声道：“陛下的私事，我不敢妄言。”
    端木柔嘉笑了笑：“大家都有些误会在吧，以前我和他之间也有些误会。其实他人挺好的，下次找机会，我正式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
    宋允和道：“柔嘉，荀昳这会儿应该差不多该离宫了，你不去送送他吗？”
    端木柔嘉把视线投向屋外，沉默片刻道：“不去了吧，今日就好好陪你。”
    宋允和笑道：“莫非我在你心里比他重要？”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她莞尔一笑：“当初我可是为了你，刺了他一剑呢。”
    千秋殿里荀昳已经换下了华服，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布衣便服，卸下了头上所有的金玉簪环，依旧美得耀眼夺目。
    主事丫鬟催促道：“别磨蹭赶紧收拾吧，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荀昳淡淡一笑：“没什么好收拾的，去了安国寺，宫里的一切也都不需要了。”
    莞儿拉住他的衣袖道：“太后，让我陪你同去吧。”
    “不必了。”
    “不，莞儿是自己愿意去继续服侍您，您不要推辞。”
    荀昳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寺庙清净之地，不是去养尊处优的，我不需要人服侍。莞儿，你就好好地留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太后……”
    荀昳微微摇了摇头：“已经不是太后了，将来也不会再是了。”
    莞儿抿了抿唇：“公子……”
    荀昳又笑了笑，道：“你照顾好自己，我该走了。”
    “陛下还没有来，公子不再等等吗？”
    荀昳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轻声道：“我已经等她等到这时候了啊，我想她不会来了。”
    荀昳转身跟着丫鬟走出了宫殿，忍不住又看了眼承天宫的方向，端木柔嘉终究是没有来送他。
    来到国安寺里，荀昳作为俗家弟子带发修行，所以不用剃度，被赐了法号明空。
    他一人来到了简陋的禅房，屋子无法直接住下，需要自行打扫。
    这间屋子很小，只有千秋殿里厕房的大小。屋里许久未住过人，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好在窗户纸是好的，也不算太糟。
    荀昳自己去打了一桶水来，自己动手开始打扫。
    他虽是荀家侧室所生，但毕竟也是个公子哥，从小到大没做过粗活。头一次自己打扫，手脚并不麻利，一直从白日忙到了深夜，才总算是把卧房打扫得像模像样。
    他铺上被褥，原本还想着打扫了大半日出了一身汗也沾了一身灰，需要先去沐浴才能睡，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就把外衫脱了下来，倒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熟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未亮，就有小和尚喊醒了他要他去诵早经，没办法只好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早早就起了。
    等这一日过去，他实在已经精疲力尽困得不行，可身上出过汗后没有清洗的沾黏让他无法忍受，虽然累极了，还是决定去沐浴。
    寺庙里没有下人帮他烧热水用现成的，需要就得自己来。今日天色已晚，柴火剩下的也不多了，他只能将将把一桶水烧了个半热，最后硬着头皮几乎是洗了个凉水澡。
    次日清晨他就感觉不对，头痛鼻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在住持师父是个和善的，见他似是染了风寒就让他回去歇息了，还让小和尚送了一碗药过去。
    荀昳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觉睡醒就是黄昏，看着窗外的暮色不禁还是感到了一丝凄凉。
    他闭上了眼睛，混沌的头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想着，假如他就这么死在了这儿，端木柔嘉会伤心难过呢，还是转头就会娶了慕焱？
    “柔嘉……”
    一双指尖微凉但细腻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荀哥哥，我在。”
    第31章
    恍惚中睁开眼睛, 那个刚在梦中出现过的人正笑得温暖柔和。
    荀昳轻声道：“柔嘉，我又梦到你了吗？”
    “你不是在做梦，我来看你了。荀哥哥你也真是的, 在宫外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你知道听说你病了的消息，我有多着急吗？”
    “柔嘉？”荀昳撑着床坐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那触感是真实的。
    “荀哥哥？”
    荀昳问道：“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端木柔嘉甜笑道：“是啊, 我来看你了，当然不是在做梦。”
    荀昳顿了顿，似是仍旧在分辨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随后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说什么傻话呢, 你不会以为我会把你扔在这儿不管了吧？我答应过你的，我们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端木柔嘉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好了，你先松开我。你还在生病，别再着凉了。”
    荀昳这时才确定她真的是端木柔嘉, 不是自己梦中的幻影，松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要强了二十几年, 今日让你看笑话了。”
    “我不笑话你，你能依赖我，我很高兴。只不过原本准备让你在宫外多住些时日的, 可才出宫几日你就病了，看来还是要想法子早些接你回宫, 不能拖太久。”端木柔嘉说着拿过旁边的衣裳披在他的肩膀。
    荀昳轻声道：“是我自己一下子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未习惯过来，一个没注意就着凉了, 往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再随便生病了，你不必挂心我。至于回宫的事，我知你仍放在心上那便满足了，你不必着急，我可以在宫外多住些时日。”
    端木柔嘉笑道：“你不是说过，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荀昳淡淡一笑：“我不想你费太多神，我怕你身子受不住。我显少生病，都快忘记病着是什么感觉了，这回病倒了才知那么难受。”
    端木柔嘉笑道：“我最近身体挺好的，你不必担心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喝了药已经好多了，这里不比宫里暖和，你早些回去吧。”
    “不着急，我再多陪你会儿。”
    “不必了，我想再睡一觉，你赶紧回去吧。”
    端木柔嘉见他坚持要赶自己走，就站起身道：“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好。”
    荀昳目送着她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荀昳还未起身，宫里就送来了上好的药物以及银丝炭。荀昳身体底子好，喝了两副药风寒就差不多痊愈了，他等着端木柔嘉再来看他，一等好多日过去，她仍旧没有出现。
    他继续日复一日过着带发修行的生活，日常琐事他处理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越来越习惯没有人服侍的作为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只是他总是静不下心来，头脑里总有许多经书之外的念头挥之不去。
    “明空，专心些。”
    荀昳抬头看了眼正教他经书的和尚，双手合十道微微躬了躬身。他努力让自己专注于面前的经书，不去想那些红尘俗世。
    过完一天踏着夜路回到自己的禅房，荀昳刚推门进去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再次躁动了起来。
    他对着禅房里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些不确定地喊道：“柔嘉？是你吗？”
    端木柔嘉刚擦亮了一根火折子想帮他点灯，听到声音拿着火折子转头看向他，笑道：“荀哥哥，你回来啦？这几日你过得还好吗？风寒已经痊愈了吧？”
    “我挺好的，风寒早就痊愈了。这段时日我是越来越习惯在这里生活了，我甚至学会了做菜，要是你不嫌弃，下次做给你吃。”

 第29章

    “荀哥哥这么厉害呀？”端木柔嘉一时忽视了手里的火折子，被烫到了手倒吸了一口凉气，火折子落到了地上。
    荀昳快步上前几下踩灭了火，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吹凉气：“没事吧？是不是烫着了？”
    “我没事。”
    荀昳又点起了一根火折子，点上了房里的烛火，再次拉着端木柔嘉的手查看，问道：“还疼不疼？有没有烫伤？”
    端木柔嘉抽走了自己的手摇摇头：“真的没事，不疼了。”
    荀昳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现在天冷，要是受凉了如何是好？”
    “我不冷。”
    荀昳再次去拉她的手，触碰到她的指尖时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还说不冷，手这么凉。”
    端木柔嘉淡淡笑道：“我身上真的不冷。”
    荀昳没有说话，拉着她的双手帮她暖手，过了会儿终于暖和了些。
    荀昳抬眸看她，道：“下次别再赶夜路过来了，要么白日里来，要么干脆别来了。”
    端木柔嘉小声问道：“荀哥哥可是在怪我，最近没有来看你？”
    荀昳故意反问道：“是又怎样？”
    端木柔嘉扑过去撒娇一般抱住他，贴着他的身体道：“最近太忙了才没来，那我这不是来了嘛，不生气了好不好？荀哥哥~”
    荀昳心一软，搂住她道：“你可是堂堂天子，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莫要让人笑话。”
    “这里只有你我，又有谁会笑话我？”端木柔嘉说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荀昳脸上随着她的吻一热，慌忙推开她问道：“最近这么忙，陛下都在忙些什么？”
    “今年的科举要开始准备了，这是我登基后的第一场科举，我希望能选出几个值得培养的栋梁之材，所以很多事预备从头开始就亲自盯着。”端木柔嘉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端木柔嘉勉强笑笑；“没什么，就是和姑姑有不少意见不合，她总觉得我还是应该听她的，那些世家老臣也都是站在她那一边，一旦意见相左，就对我耳提面命的，我很难按照我的心意真正做些事。”
    “那你……”
    端木柔嘉一摆手道：“不提那些了，宫外就不聊政事了。天色已经晚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荀昳一愣：“我们？你要睡在这儿？”
    端木柔嘉笑道：“我不可以睡在这儿吗？荀哥哥怎么了？莫不是忘记了我们已经行过夫妻之事了？”
    荀昳红着脸轻轻一推她道：“当然不可以。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勿要乱来。”
    端木柔嘉可怜兮兮道：“可是外面很冷，你是要赶我出去吗？你这时候又不怕我冻病了？”
    “这里还有空余的客房，你去客房里睡。”
    端木柔嘉轻轻握住荀昳的手，荀昳发觉了她的指尖又变得冰凉，反握住她的手问道：“刚才不是已经帮你捂暖和了吗？你还是着凉了对不对？否则手怎么又变得这么冷？”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冬日里一直是这般，很难真的暖起来。这里不比宫里，我若是自己睡，那可真要冻一夜了。”
    荀昳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还晚上跑出来？既然冷，赶紧上床吧。”
    端木柔嘉开心了，自己脱掉了外衫个，坐在床边弯腰脱鞋。荀昳走过去蹲下身帮她，脱下鞋后摸了摸她的脚，刚握住她的脚掌就感到了更甚的冰凉。
    “你脚也这么冷，我帮你烧些热水暖暖吧，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端木柔嘉收回了自己的脚，缩成一团在床上，小声道：“很晚了，不用麻烦了，和你一起睡就会暖和的。荀哥哥，你也上床来好不好？”
    荀昳又叹了口气，也脱了外衫上床抱住了她让她取暖。
    “柔嘉，你就是身体太虚弱了。回宫后你问问江御医，让她给你开些日常调理的方子吧，慢慢的总能把身子调好一些。”
    端木柔嘉小声道：“不要，不想喝药。”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任性？”
    “我小时候就是日日都要喝药，后来少年时身子好些了，才算是停了药，我真的不想过回日日都要喝药的时候了。”
    “可你现在身子还是不好，你看你身上冷成什么样了。”
    端木柔嘉蜷在他身边，撒娇着说道：“其实我不觉得多冷，只是靠着你更舒服。”
    荀昳搂住她道：“柔嘉，听话。要是身体能调理得好一些，那你也不用三天两头不舒服。”
    “我最近身体真的还可以，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端木柔嘉说着翻身把他压在了床上，他心道不妙，赶忙道：“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
    “我又不信佛。”端木柔嘉说着解开了他的衣带。
    荀昳虽然嘴上拒绝，可身体并没有拒绝她，搂着她仍凭她折腾了一顿。
    端木柔嘉把他吃干抹净后笑问道：“荀哥哥，这回你怎么不跟我争一争谁上谁下了？”
    荀昳无奈叹气道：“天冷，我跟你再被子里闹闹，等会儿真就要着凉了。”
    端木柔嘉也叹了口气：“好吧。”
    荀昳轻声道：“这里毕竟是寺庙，下不为例了。”
    端木柔嘉笑着戳了一下他的脸：“我发觉你有的时候还挺天真的，就和我爹爹似的。”
    荀昳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我就算是不信，也该有应有的尊重，你真当我是控制不了自己？”
    荀昳微微一愣：“那你是为什么？”
    端木柔嘉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怀上孩子，那么我接你回宫就会更加顺理成章。”
    第32章
    之后端木柔嘉隔几日就会跑一趟安国寺, 每次来都会在安国寺里住上一夜。
    一个月过去，端木柔嘉满心期待地带着荀昳偷偷去了民间医馆找大夫号脉，结果是并未怀上。
    两个月过去, 端木柔嘉不死心, 带着荀昳换了一家医馆号脉，结果仍是未怀上。
    三个月过去，端木柔嘉又换了一家医馆, 第三个大夫还是摇头说并非喜脉时, 她忍不住失望叹气，大夫见状笑着安慰了她一顿。
    这日荀昳礼完一天的佛回到禅房，推门进去又见端木柔嘉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不少东西。
    “荀哥哥，你回来啦~”端木柔嘉坐在桌边乖巧笑着道。
    荀昳走到桌边不解问道：“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这些啊, 这些都是调理身体的补药，有助于男子受孕的。”
    荀昳有些不悦道：“大夫都说了，我身体没问题，照理来讲不该难以受孕, 该喝药的人是你才对吧？”
    端木柔嘉小声道：“那也不赖我……”
    荀昳道：“怀不上孩子的又不只我一人，你的正宫皇后不也到现在都没动静，不是你的缘故还能是什么？”
    端木柔嘉笑了笑道：“冯锦不一样, 那是我故意的。除非我傻了，我才会让冯锦生下我的孩子。”
    荀昳顿了顿，过了片刻后才道：“反正大夫说过, 不是我的缘故。”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问过江御医，她说也可能是我们太想要了, 压力过甚，脑袋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 反而怀不上。假如不想了，放松了，没准很快就有了。”
    荀昳瞥了眼桌上的几包药：“那你还带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让我压力更大？”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也是，干脆就不想了吧。要实在是怀不上，我再想别的法子，总之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至于这些药，你想喝就喝，对身体是有益无害的，若你实在不想喝就扔了吧。”
    荀昳皱眉道：“这都是宫里带出来的珍贵药材，你说扔就扔了？”
    端木柔嘉又叹了口气：“那这样吧，若你不想喝，你留着捐给寺里，或许有香客是来求子的，就可以送出去。”
    “也可。”
    端木柔嘉再次叹了一口气。
    荀昳抬手摸摸她的发顶，问道：“怎么了？很失望？”
    端木柔嘉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那以后就不提了，我再来想别的办法。”
    “柔嘉……”
    端木柔嘉握住他的手道：“好啦，我们来说点开心的事吧。”
    “何事？”
    端木柔嘉笑道：“明日说好了去允和家吃个便饭，我准备把你带去，已经说好了。”
    “你去与宋大小姐聚聚，那你去就是了，带我做什么？我和宋大小姐向来没什么交集，也不相熟。”
    “就是因为不熟，所以我才想带你过去。允和是我至交，她比我的两个亲姐姐更像是我的姐妹，你既然是我要携手一生之人，那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了。你是她的妹夫，没有一直不相熟的道理。”
    荀昳淡淡一笑：“好，我听你的。”
    端木柔嘉还是照常在安国寺住了一夜，次日荀昳没吵醒她一个人早早就起了，等端木柔嘉起身，荀昳已经已经把一块精巧的糕点摆在了她的面前。

 第30章

    “你尝尝看味道如何？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
    “你一大早起来就是做这个？”
    荀昳点点头：“我做了一盒呢，你要是觉得可以，等会儿就带到宋府去。这还是我初次去宋府做客，空着手总是不像话的。”
    端木柔嘉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还带着淡淡花香的清甜。她抬眸看向荀昳，原本预备夸赞他厨艺的话却没说出口，只是轻声道：“荀哥哥，你在这里受苦了。以前的你哪会这些，你也不是该做这些事的男子。”
    荀昳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其实我觉得这段日子挺好的，我们在这里就像是一对寻常夫妻一般，等回宫了，很多事恐怕都会不一样了。”
    端木柔嘉也笑了笑：“人生难两全，有得就有失。若我真说愿意放下皇位，和你就做一对寻常夫妻，你也未必愿意吧？”
    荀昳轻哼一声：“那你就放下皇位吧，你看我愿不愿意。”
    端木柔嘉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稍作收拾后，端木柔嘉就带着荀昳明目张胆地偷偷离开了安国寺，去往了宋府。
    饶是端木柔嘉提前打过招呼要带荀昳过来，在开门看到荀昳时，宋允和面上还是有些尴尬。
    她对着荀昳勉强地露了个笑脸，赶紧扭头看向端木柔嘉求援。
    荀昳主动道：“宋大小姐，庶人荀昳登门做客，多有打扰了。”
    宋允和赶忙摆手：“你别这么说，那个……我和柔嘉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既然你和柔嘉已经在一起了，那就……”
    端木柔嘉凑到宋允和身边笑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要不你跟着我喊，就喊荀哥哥？”
    宋允和脸一红：“你别闹，要是我真的喊了，我看你还高不高兴。”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宋允和红着脸看向荀昳，道：“荀公子，你不必客气，我们本也不是陌生人了。你也不必喊我什么宋大小姐，喊我允和就好。”
    荀昳送上食盒道：“初次上门做客空手总是不像话的，可我如今在安国寺带发修行，一介庶人身无长物，只能亲手做一盒点心带来了。”
    宋允和愣了愣，不由想到他往日里做过的一些事，伸出来接食盒的手有些勉强。
    “漂亮哥哥你来啦！”宋允真一路小跑来，看到食盒直接接了过来“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她说着当场就打开了食盒拿出了一块点心，宋允和正要阻止，她已经一口咬了下去，笑眯眯道：“漂亮哥哥你手艺不错诶，很好吃。”
    宋允和见状尴尬地笑了笑：“允真从小就被宠坏了，比较没规矩，荀公子你别在意。”
    端木柔嘉也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笑道：“允和，他做的点心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
    宋允和这时也已经觉得自己刚才是小人之心了，就大大方方地也拿起了一块点心来吃，夸赞了几句荀昳的手艺。
    宋允真吃完一块点心拍了拍手上的渣，转头对着荀昳眨了眨眼睛。
    荀昳知道她刚才是在帮他，心里一暖，笑道：“可爱妹妹要不要再吃一块？”
    “也行。”宋允真不客气地又拿了一块。
    荀昳笑道：“真好啊，真想把你偷回去，给我当亲妹妹。”
    宋允和笑道：“你要真喜欢，送给你也不是不行，就怕送了你又给退回来。”
    宋允真幽幽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宋允和赔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说笑呢。”
    荀昳见宋府里除了几个下人就只有她们姐妹二人，问道：“宋大小姐……允和，怎么不见盛亲王还有尊夫人？还有府里其他人呢？”
    宋允和道：“我母亲带着两个孙儿出去买东西了，不到天黑估摸着是回不来的。至于韫玉他们……”
    端木柔嘉道：“韫玉和颜雨都有公务在身，出门帮我办事去了。”
    荀昳不解道：“陆颜雨如今已经不是男官了，还能有什么公务？”
    “不是男官，可仍然是镜外的一员啊。”端木柔嘉说着笑了笑。
    荀昳看了眼宋允真，轻声道：“陆颜雨原本在宫里当男官当得好好的，也是因为我，这才……”
    端木柔嘉打断道：“没事，他现在不在宫里也能帮我做事。况且当初你也没冤枉他，就是我让他去给你下药的，只不过他把药下在饭食里，你那日又恰巧因你爹的缘故没了胃口，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又去给你下了一次药。”
    她说完话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端木柔嘉笑了笑：“怎么了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荀昳皱眉：“端木柔嘉……”
    端木柔嘉贴过去搂着他撒娇道：“荀哥哥，不生气~再说了，你后面也报过仇了，我差点死了呢~”
    荀昳心一软，抬手搂住了她，轻声道：“好了别闹了，有人看着呢。”
    “又不是外人，允和看到没关系的。”端木柔嘉说着松开了荀昳去扑宋允和，也抱着她撒娇。
    宋允和笑着伸手抱住她，轻轻拍拍她道：“好啦好啦，我们进屋坐下吧。”
    旁边宋允真做了个呕吐状：“没眼看啊……”
    荀昳轻笑道：“是啊，你再抱着允和，我都要吃醋了。我可还记得，当初你为了允和刺了我一剑。”
    宋允真道：“刺你一剑那都不算什么，她以前为我姐做过很恐怖的事呢，你要是全知道了，那得吓死你。”
    宋允和一听好奇问道：“你说得好像你知道很多柔嘉的事情一样，柔嘉为我做过什么很恐怖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荀昳也道：“我也想听听，柔嘉做过什么很恐怖的事？”
    宋允真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她侧目看向端木柔嘉，只见她此刻盯着她的眼神极致寒冷，甚至里头显而易见的带着杀气的威胁。
    不是在玩笑，而是她此时真的动了杀心。
    宋允真虽然平日里任性妄为惯了，但其实她还是识时务的，赶紧闭上了嘴，连连摇头。
    宋允和与荀昳一同看向端木柔嘉，此时端木柔嘉的眼神又如往常，她也笑着摇摇头：“允真妹妹胡说呢，你们别被她给骗了。”
    宋允真认怂地小声道：“是是是，我胡说。”
    宋允和听端木柔嘉这么说就并未放在心上，笑着招呼道：“站门口聊好久了，赶紧进屋坐吧。”
    端木柔嘉与宋允和走在前头，走在后头的荀昳瞥了眼宋允真，靠近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允真妹妹，刚才你说柔嘉曾经做过很恐怖的事，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宋允真苦笑着摇摇头，赶紧跑到了宋允和身边。
    第33章
    晚些时候端木柔嘉本想让荀昳和她一起在宋府住下来, 正好等凌韫玉与陆颜雨回来后也能以另一重身份与他们重新认识一下。荀昳出家后还未在外过过夜，虽说寺里的众人心里也都知晓他与端木柔嘉一直藕断丝连，可在外过夜也太过明目张胆，如此这般也怕端木柔嘉会落人口实, 便坚持要回寺里, 端木柔嘉也就送了他回去。
    禅房里, 荀昳正在点烛火，听到身后端木柔嘉道：“荀哥哥，今年科举已经落幕，接下来就要为新中举的考生安排官职了，我也想亲自盯着，所以这次回去后我可能要多过几日才能再来找你。”
    荀昳点上了烛火, 转身随口道：“你是皇帝, 忙正事要紧，我这边本也不用跑那么勤快。”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也就你还记得我是个皇帝。”
    荀昳微微皱眉：“怎么了？谁不把你当皇帝了？”
    端木柔嘉苦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啦，就是以前同你说过的, 我那位好姑姑, 只记得我们是姑侄, 全然忘记了我们还是君臣。除了她，还有为她马首是瞻的那帮士族老臣, 对我的态度与当年对母皇的态度天差地别, 可不就是没把我当皇帝？”
    “张沐雨性子是强硬, 以往对你母皇也算不上柔和。只不过, 她对你母皇有仰慕之情，所以你母皇能镇得住她。而你, 是她的小辈，对你自然会更甚。”
    端木柔嘉问道：“你以前陪在我母皇身边时, 可有听她说过张沐雨什么？”
    荀昳顿了顿：“你指哪方面？”
    端木柔嘉冷哼了一声：“我就是在想，母皇最后那几年，张沐雨就是见着她身体日渐衰弱，于是趁人之危在朝中大权独揽一家独大，母皇对此就真的毫不介意吗？”
    荀昳摇了摇头：“你母皇是真的很信任她，愿意将朝中大权交托于她，她并不觉得张沐雨是如你所说这般。”
    端木柔嘉再度冷哼了一声，垂下了眼眸沉默。
    荀昳见她眼睛里的温度冷了下来，他很不习惯端木柔嘉这般的神情，让他觉得陌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仍旧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她此时的眼神告诉他，她似乎在恨张沐雨，在恨那个曾经会哄她逗她关心她的亲姑姑，那个她会缠着撒娇的亲姑姑。

 第31章

    她明明是个孝顺乖巧的听话孩子啊。
    荀昳听闻过她的爹爹离世时她哭得肝肠寸断，宫人们都被她哭得悲不自胜。她的母皇在世时，她的孝顺荀昳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在侍疾时是如何尽心尽力这些荀昳都是看在眼里的。
    人人都道她是个柔善孝顺的好孩子，可就是这样一个好孩子，登基才刚满一年，就因为权势恨上了她的亲姑姑。
    到底是皇位会改变一个人，还是原本大家都看错了她？
    “柔嘉……”
    端木柔嘉被打断了思绪，转眸看向荀昳：“怎么了？”
    荀昳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刚才白日里，允真妹妹说你曾经为她姐姐做过一些很恐怖的事。我还是很好奇，除了刺了我一剑，你还为她姐姐做过什么？”
    “我……”端木柔嘉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过了半晌才道“真的没什么，允真她心里一直记恨着我分走了她姐姐对她的关注，以前还想过要杀我，今日故意说些话编排我也不奇怪。这个宋允真，在你面前还要编排我，看我不找机会收拾她。”
    荀昳急忙呵道：“你不许动她！”
    端木柔嘉一愣：“荀哥哥，你凶我做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动她。以前我和她有过节是真，但都已经过去了，因她先前救了我，就在前些时日我还封了她个将军之职。原本还想赐她府宅好让她成婚用的，但她死活不愿意另开新府，这才作罢。”
    荀昳也一愣，刚才听到她那么说，下意识真的以为她会……
    “柔嘉，我不是在凶你……”
    端木柔嘉扑到他怀里委屈地小声道：“你怎么可以凶我……”
    荀昳搂住她道：“我刚才确实是当真了，还以为你真的要对允真妹妹下手，这才大声了些，对不起。”
    “你那么喜欢宋允真？”
    “你可不许瞎吃醋啊，我是很喜欢她，但我只是很希望有一个她这样的妹妹。”
    端木柔嘉小声道：“要她是你妹妹，恐怕她更得日日想着让我消失了。”
    荀昳笑道：“你在外发病那日，我瞧着她很紧张你，很护着你，她现在肯定早就转变对你的想法了。”
    端木柔嘉仍旧委屈地靠在他怀里，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楚楚可怜地抬眸看他。
    荀昳微微皱眉，顺手揉揉她的胸口，问道：“怎么了？胸口不舒服吗？”
    端木柔嘉小声道：“你看人家心跳都快了，都怨你凶我。”
    荀昳笑着揉揉她的心口道：“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
    端木柔嘉埋首进他怀里，小声道：“以后不可以再凶我了。”
    荀昳无奈叹了口气：“行，以后不凶你了。宝宝乖，上床睡觉了好不好？”
    端木柔嘉乖巧地点点头：“嗯~荀哥哥帮我宽衣~”
    荀昳又叹了口气，帮她宽衣，帮她卸下朱钗，接着催促道：“赶紧上床睡觉。”
    等她上床后荀昳自己也宽衣上床，她又挤过来贴着他睡。
    荀昳顺手抱着她拍拍背哄着，猛然感觉不对劲，皱眉道：“端木柔嘉，你是不是有的时候把我当成你父亲了？”
    “你本来也是我的父后啊……”
    荀昳松开她往旁边挪了挪，道：“所以你才喜欢我？只是因为你缺个疼惜你的爹爹？”
    端木柔嘉噗嗤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你和我亲爹爹当然是不同的，况且我们都准备要孩子了，你忘记了吗？”
    “可我总觉得有的时候，你就是在我身上寻求爹爹的感觉。”
    “可这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啊。我爹爹说过，他说我是有俄狄浦斯情结的，他还说这也是一件正常的事，让我长大之后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荀昳不解：“俄……什么？”
    “俄狄浦斯情结啦，就是会喜欢上有自己父母感觉的人，也称为恋父情结或是恋母情结，很多人都这样的。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把你当成我爹爹，我只是有俄狄浦斯情结。”
    荀昳听得一愣一愣的：“很多人都这样？”
    端木柔嘉很肯定地点头道：“我爹爹就是这么说的，我爹爹说的，肯定是对的。”
    荀昳似信非信地嗯了一声。
    端木柔嘉往他身边挪了挪，之后又干脆翻身将他压在了底下。
    荀昳微微皱眉道：“你又要做什么？不是说了，暂时不想要孩子的事了吗？”
    “我没有想着要孩子的事啊。”
    “那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端木柔嘉笑着道：“我要用身体力行来告诉你，我把你当夫人，不是把你当爹爹。”
    荀昳笑了，轻声道：“今日宋府寺里两边跑，你不累啊？”
    “我还行。”
    “还是安生点吧，别等会儿身体不舒服了。”
    “就不。”
    端木柔嘉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微微一笑，手里开始解他的衣带。
    第34章
    某间禅房里已经在耳鬓厮磨缠绵缱绻, 而宋府里凌韫玉才办完事回府。宋允和在他去沐浴的间隙，去厨房帮他弄了些点心。
    凌韫玉回到房里也没什么食欲，轻声道：“允和你不用弄这些，这么晚了, 我也没什么胃口, 只想早些歇息了。”
    宋允和笑道：“你辛苦了。正经事上你们也不让我帮忙, 你是这样，柔嘉也是，那我也想做些什么，就只好给你准备些点心了。”
    凌韫玉淡淡一笑：“我和陛下都是希望你每日都高高兴兴就好。”
    “你们都好都高兴，我才能高兴。”宋允和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总觉得你近来都心事重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凌韫玉见她非要问, 叹了口气, 反问道：“你还记得唐朝高宗皇帝登基不久后，有过一场叛乱吗？”
    宋允和想了想道：“你是说唐朝的高阳公主谋逆案？可这里不一样，柔嘉没有别的弟兄姐妹了, 她是先帝唯一还在世的孩子。”
    凌韫玉道：“镜外查到, 朝里有几个士族官员近几日与端木氏旁支的端木荆走得颇近, 似有某不轨之举的嫌疑。这几日我都在查此事，算是查到了些眉目, 预备明日报呈陛下。”
    宋允和想了想, 有些担忧道：“唐朝的高阳公主谋逆案, 并未折腾出什么浪花, 所以这次的事，应当也能很快很顺利地解决吧？”
    凌韫玉点了点头, 握住她的手道：“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次日清早从安国寺回到宫里, 端木柔嘉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凌韫玉就来求见，把近日来所查出的内容交给了端木柔嘉。
    凌韫玉道：“陛下，端木荆恐有不臣之心，万不可掉以轻心。”
    端木柔嘉仔细看了看他呈上的奏报，随口问道：“若是要往下彻查，韫玉，你认为此事交由谁来比较合适？”
    凌韫玉一愣，他原本以为接下来应该继续由镜外查下去，但端木柔嘉既然这么问了，想必是后面不希望由镜外来查。
    凌韫玉并不懂朝政之事，让他分析权力场的利弊挑选人选并不是他擅长的，想了想，问道：“丞相吗？”
    端木柔嘉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知朕心里在想丞相？”
    凌韫玉赶紧拱手道：“微臣不知，只是随口说的，朝局之事微臣并不了解。”
    端木柔嘉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放松些。我们都是自己人，你可以像允和一样，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
    正说着，张沐雨走了进来，交给了端木柔嘉一道折子，道：“这是今年科举放榜的名录，还请陛下过目。”
    端木柔嘉打开来看，还未看几行，饶是已经有了或许将不如她意的心理准备，脸色还是显而易见地阴沉了下来，甚至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凌乱。
    张沐雨问道：“陛下，可需要请御医？”
    端木柔嘉抬起头笑了笑：“不必。丞相，这份名录你看过吗？可是弄错了？”
    张沐雨淡淡道：“臣自然是看过的，并无一处错漏。陛下若是觉得可，那便按照此名录放榜了。”
    端木柔嘉阖上了折子，控制着情绪淡淡说道：“这场科举朕很重视，也算是从头到尾亲自盯着的，所以朕知道情况。其中有几个寒门学子朕颇为看好，可这折子上却并没有她们的名字，反倒是有几位世家后人，能够上这份名录让朕颇为意外。”
    张沐雨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可是陛下，几大世家方为宣朝的根基，抛弃世家去启用那些寒门学子，会动摇我朝国本。还请陛下勿要任性妄为，国本为重。”
    端木柔嘉甩手将折子摔到了地上，怒道：“你说的国本为重，就是让一些除了出身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担任要职，让有才有德之人报国无门吗！”
    凌韫玉怔了怔，这是他印象里端木柔嘉第一次发脾气，旁边的张沐雨也微微一怔。
    张沐雨弯腰捡起了折子，重新摆在了端木柔嘉手边的案桌上，冷着脸道：“陛下勿要任性，以士族为国之根基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先帝在世时也是如此。”

 第32章

    端木柔嘉攥了攥拳，虽然余气还未消，但她明白此时还不是时候，只好忍了下来。
    张沐雨瞧见了她宽大衣袖下紧攥的拳，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柔嘉，你登基的这一年多以来，和姑姑疏远了不少。可你要知道，姑姑是不会害你的。”
    端木柔嘉勉强笑了笑，转眸看向张沐雨，道：“我自然是知道姑姑不会害我，只是觉得那几个寒门考生太可惜了。科举制度的初衷，不就是希望能给予众学子一个公正吗？”
    张沐雨冷言道：“没什么好可惜的，这世上哪有公正？就如你，你一出生就是高贵的公主，你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阿沁的女儿，你觉得这公正吗？”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把刚才凌韫玉给她的折子交给了张沐雨：“是，丞相说得有理。刚刚是我一时情急，差点忘了还有要事要拜托丞相。我的人查到了端木荆有不臣之心，其中牵连了两个士族子弟，既然牵扯到了丞相的人，那我想此事该交由丞相彻查。”
    张沐雨接过折子行了个礼：“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等张沐雨离开后，凌韫玉有些不解道：“陛下，臣虽不懂朝政之事，可刚才丞相的态度臣也已经看明白了，丞相定然会力保士族。”
    “朕明白，朕只是想看看，她能做到哪种程度。若是她当真想把朝堂变为她张沐雨的一言堂，那……”端木柔嘉说到这里攥着拳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打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陛下……”
    端木柔嘉咬牙道：“若是当真如此，那朕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将他们一伙连根拔起，不惜一切代价。”
    张沐雨一走出御书房就见跟在冯锦身边的男侍在外等着，见她出来快步走了上前，行了个礼道：“丞相，皇后想要见您。”
    张沐雨道：“我正好也想要见见他，你带路吧。”
    张沐雨跟着男侍走到后花园的一处亭庐，冯锦正在那里等她，见她到了主动走了上前。
    “丞相。我本想寄封家书给母亲，您今日正好入宫，便想着直接来见您一面也是一样的。”
    “皇后有何事？”
    冯锦有些难以启齿道：“陛下已经许久未来我宫里了。原本每月的初一十五，陛下还会过来，可这个月以来，陛下一次都没来过。母亲多次在家书中催促我诞育龙嗣，可陛下不来，我一人有何办法怀上龙嗣？”
    张沐雨冷哼一声：“这月以来……看来柔嘉是因为科举之事迁怒你了。她不来你这儿，那她平日里，去钦天监的次数还多吗？”
    冯锦道：“近来她去钦天监的次数要比出宫的次数还要多。陆颜雨对我说过的话或许有理，比起荀昳，慕焱才是我真正的敌人。荀昳毕竟曾经是先帝的人，陛下就算收了他也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封他为后，可慕焱就两样了，他如今已是国师之尊。”
    “陆颜雨是宋家两姐妹的人，陛下和慕焱都与宋家走得近，所以陆颜雨说的这些不可尽信。”
    冯锦拉住他的衣袖道：“丞相，我只怕陛下喜欢谁就要正式册封了。”
    张沐雨叹了口气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了。你在宫里也得自己想想法子，尽快怀上陛下的孩子，生下她的嫡长女。”
    安国寺内，荀昳正抄写着经文，只因为遇到了一个柔字，他的心思又不由自主地开始飘忽。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了，她说最近因为科举之事忙，不知道忙碌之余她有没有好好休息，不知她最近身子是否还安好，也不知她何时才会再来……
    “明空？”
    荀昳抬头看向旁边喊他的僧人：“怎么了师兄？”
    “专心些，你要把心静下来。”
    荀昳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那柔字旁边滴上了一滴黑墨。
    他轻声道：“我也想把心静下来，可真的好难。”
    “心静了，才能远离妄想和执念，才能得到真正的大自在。若执着于尘世俗念，就算有了一时欢愉，也终将成空。”
    荀昳轻声道：“多谢师兄指点，明空记下了。”
    荀昳重新换了一张纸，静下心来从头开始抄写经文，不让自己再想与眼前无关的一切。
    忽然他觉得胸口内有些翻腾，忙搁下了笔弯腰掩唇，可只是干呕了一阵并未吐出什么。
    “明空你没事吧？”
    荀昳接过旁边师兄给他倒的茶水抿了一口：“没事，我只是……”
    荀昳顿住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开始欣喜激动了起来，可面上仍旧保持着平静，轻声道：“许是昨夜睡觉时贪凉，有些着凉了，不碍事的。”
    他说完重新提起了笔抄写经书，只是过了阵子忍不住抬手轻轻覆上了小腹。
    第35章
    谋逆案交予张沐雨彻查后, 端木柔嘉算是在此事上完全放权给了她，并在早朝时当众表示了对她的信任，让她全权查处。
    不日后，张沐雨拿着谋逆案的涉案名录, 前往御书房交给了端木柔嘉看。
    端木柔嘉打开名录来看, 半晌没说话, 只是轻轻一笑。
    除去先前镜外查出来的几人外，其余的涉案人员无一是几大士族中人，都是朝堂里常与张沐雨意见不合的，其中还有忠心于端木柔嘉的纯臣。
    张沐雨她会尽力保全世家子孙是端木柔嘉意料之内的，但她会借此机会下狠手排除异己，这是端木柔嘉始料未及的。
    “丞相, 你觉得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张沐雨道：“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此案牵涉了皇族中人，可免于株连，但涉案之人该死。”
    端木柔嘉将名录往桌上一扔, 道：“其中有几人, 朕瞧着实在不像是大逆不道之辈, 丞相可有切实证据？”
    “证词还在审。”
    “那就是说还无切实证据？”
    张沐雨冷言道：“陛下想要的证据，臣自会给陛下。”
    端木柔嘉冷冷看了她片刻, 忽然笑道：“姑姑别这么严肃嘛, 你办事柔嘉自然是信得过的, 姑姑辛苦了。”
    张沐雨抬眸看了她一眼, 仍旧不苟言笑道：“为陛下分忧那是臣应尽的本分。”
    端木柔嘉拿着名录站起了身，走到张沐雨面前道：“这都是姑姑查出来的, 至于如何处置朕也理应听从姑姑的安排，只是, 这谋逆案引出了朕的一件心事，想要请姑姑先帮柔嘉参谋参谋，之后再谈处置。”
    “陛下有何心事，但说无妨。”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道：“朕也老大不小了，却还没有子嗣，江山后继无人，这才让一些牛鬼蛇神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朕与皇后成婚已有数年，皇后一直无所出，可我端木氏的江山还需要后继有人啊。”
    张沐雨轻轻一笑：“陛下想要扩充后宫？那陛下心目中可有人选？”
    端木柔嘉笑问道：“你觉得国师如何？”
    “国师作为一个男子确实有才有貌，但他是钦天监监正，是陛下的朝臣。一个男子本事太大了就不会专心相妻教子了，故臣认为他并不合适。”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道：“我的母皇父后当年是何等恩爱姑姑也是知道的，这些柔嘉都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的，而我与皇后脾性多有不合，再纳新人就想寻个自己喜欢的。”
    “陛下喜欢的就只有慕焱吗？”
    端木柔嘉眨眨眼睛，不解问道：“不然姑姑以为还有谁呢？”
    张沐雨道：“臣本以为，陛下心里还惦记着在安国寺出家修行的荀昳，否则也不会多次出宫去看他了吧？”
    端木柔嘉故作惊讶地掩嘴道：“姑姑，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同意你与荀昳再有瓜葛？”
    端木柔嘉轻轻点头：“不光是姑姑，若我对他还有心思，只怕是满朝的朝臣也是不会同意的。”
    张沐雨笑了笑道：“荀昳如今毕竟只是个庶人，他与你母皇也并未生育过子嗣，你若是喜欢，纳娶他也不是不可。至于朝臣那边，姑姑能帮你。”
    端木柔嘉笑道：“那可真是谢谢姑姑了。”
    张沐雨看向了端木柔嘉手里的折子：“那这份名录……”
    端木柔嘉道：“此事全权交由姑姑处理便是。”
    张沐雨离开后端木柔嘉忽感一阵头晕，便撑着额头靠在软椅里闭目休息，直到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她才睁开了眼睛。
    宋允和小声问道：“柔嘉，你还好吗？”
    端木柔嘉打起精神笑了笑：“你来了啊，我没事。”
    宋允和道：“我刚过来时，听到丞相在吩咐人去查抄几名朝臣的府邸，我知道其中一人对你是忠心不二的。”
    端木柔嘉轻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可张沐雨要她死，我目前还没办法保下她。”
    “你是皇帝，你要是坚持，张沐雨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端木柔嘉按了按额角，轻声道：“我和张沐雨做了个交易，她帮我摆平朝里那些老臣，我好把荀昳接回来，条件就是她想要除掉这几个异己。”

 第33章

    “你为了和荀昳在一起，让忠心你的人用命去换吗？”
    端木柔嘉略带烦躁地提高了些音量道：“自然不光是为了情情爱爱。若是朕的枕边人，还有将来的朕的皇嗣都是出于士族，那几大士族不得踩在朕的头上了吗？到底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宋允和愣了愣，这是端木柔嘉第一次和她两个人时以朕自称。
    “陛下，我……”
    端木柔嘉听到她称呼陛下也愣了愣，转眸看向她，见她略显局促地站着，叹了口气：“允和，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宋允和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的。”
    端木柔嘉轻轻拉住她的手，又道：“对不起。”
    宋允和靠过去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宋允和虽在安慰着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到那个忠心于她，但要被她当做筹码送给张沐雨处置的朝臣。
    一直到这个时候，宋允和才真正地意识到端木柔嘉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已经成了帝王，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的帝王。
    宋允和不愿再去多想，重起了个话题道：“柔嘉，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去看过荀昳？张沐雨已经同意把他接回宫了，你是不是要准备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暂时不去了，再过段时日吧。”
    “为何？”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张沐雨之所以能同意我接他回来，还不是以为他曾经跟过先皇，所以我就算喜欢他，哪怕他将来先生下皇嗣，他也不可能动摇得了冯锦的后位。若是我对他表现得太过在意，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或许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对他不好。”
    宋允和沉默了片刻，拉扯了一下端木柔嘉轻声道：“柔嘉，我也想尽我所能帮帮你。上回你说让我再好好考虑，我早就已经考虑好了，我愿意帮你的。”
    端木柔嘉转眸看她，随后轻轻靠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允和，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想要入朝为官，等我先打赢朝里的这一仗，成为了真正的皇帝再说吧，否则我怕护不好你。”
    宋允和心里一暖，小声问道：“那假如，今日张沐雨是想要用我来交换接荀昳回宫，你怎么办？”
    “那她就是在找死，朕亲自去杀了她。”端木柔嘉感觉到自己靠着的宋允和身体僵了僵，直起腰抬头看向她，见她脸上有不解的惊愣，就笑了笑道“说笑呢，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安国寺的禅房里，荀昳关上了门窗，脱下了宽松的僧袍走到了铜镜边，抬手覆盖上小腹，已经能看到微微的隆起了。
    自那日第一次干呕后，他的胃口就越来越差了。起初只是吃不下东西，每餐饭还能少量吃一点，后面就开始吐，吃过东西后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吐出来。
    他怕被人看出端倪，每餐饭总是强忍着勉强吃下去，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吐个干净。
    不过吐了一个月之后就好很多了，虽然有时还是会恶心反胃，但不至于每吃一点东西都会吐出来。
    他一直没有去找大夫看过，原本是准备等端木柔嘉过来，告诉了她自己的猜测，再一起去寺外找大夫诊脉，可是她一直没有来。
    原本荀昳还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是不是有孕，他也想过或许自己只是生病了才会有那些身体的不适，可如今肚子都开始大了，那应该是毫无疑问有孕了吧？
    他想到先前他和端木柔嘉都是满心期待着能怀个孩子，想要孩子时好几个月没动静，端木柔嘉都开始失望了，后来不想了顺其自然了，居然真的就来了。只是当初是两个人一起期待，如今知道有孩子了高兴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不禁在想着，端木柔嘉不来看他，不会是因为和他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吧？又或者是，她发现她自己真正喜欢的是慕焱，或者是其他的他还不知道的谁，总之以后就不准备再来找他了……
    若是如此，那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这一日端木柔嘉刚下早朝，刚回到承天宫就有宫人上前，手里拿着一封一看就来自于宫外的信纸。
    那宫人道：“陛下，这是安国寺里给您的信。”
    安国寺里自然就是荀昳写的，他可从未给她带过信。
    端木柔嘉不由有些紧张，想着他忽然托人送信过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就赶紧道：“把信拿过来。”
    宫人上前把信给了端木柔嘉，她打开来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端木柔嘉勾起了唇角，道：“朕要出宫一趟。”
    第36章
    收到信后端木柔嘉未有耽搁直接赶去了安国寺, 推开禅房的门问道：“荀哥哥，你想我了？”
    荀昳转身看向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柔嘉，你……”
    端木柔嘉走上前道：“我一收到你的信, 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荀昳明明心里是欢喜的, 但想到她这么久都不来, 这些时日心里攒的那一口气还是难消，此时再见她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涌上心头，竟一开口就哽咽了起来：“我还以为陛下早就已经将我忘记了，不会再来了。”
    端木柔嘉见他哭愣住了，上前帮他擦掉眼泪，拉住他的手道：“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在想法子接你回宫啊。只是, 最近出了些事, 我确实有些繁忙，这才没有顾上来你这儿。”
    荀昳心里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推开她的手道：“人不来就算了, 连一封信件都没有, 怕是早就将我忘了。”
    端木柔嘉垂头叹了口气道：“荀哥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荀昳见她真的是心情不好的模样，轻声问道：“最近出什么事了？”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都解决了, 也没有再说一遍让你一道心烦的必要了。”
    “可我想知道你这段时日都做了些什么。”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手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重要, 往后我的人生里都将有你的参与, 这才是最重要的。荀哥哥,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荀昳见她此时眼睛闪闪亮亮地带着笑意，看来是真的有好事, 就道：“其实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那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吧。”
    端木柔嘉不再谦让，笑着道：“荀哥哥, 我们马上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啦！高不高兴？”
    荀昳愣了愣：“你知道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端木柔嘉也愣住了：“我知道什么了？”
    荀昳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孩子啊。”
    端木柔嘉又一愣：“什么？你说什么？孩子？”
    “你不知吗？”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手不确定地问道：“荀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荀昳微红着脸拉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小腹，看到端木柔嘉被掌下微微的隆起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低头笑道：“前两个月一吃东西就想吐，当时还不确定，直到这段时日身子开始看得见变化了，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端木柔嘉的神情从惊转喜：“我们有孩子了吗？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荀昳见她这般惊讶，问道：“你不知吗？方才你说我能回宫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知晓了。”
    端木柔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低头轻声道：“我要早些知道你有孕了那该多好，我不该这么久都不来看你的。”
    荀昳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我又没真的怪你。”
    端木柔嘉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管怎么说，终于有孩子了我高兴。对了，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荀昳摇头道：“我本想着等你来了，和你一同出去看大夫的。我毕竟在这儿带发修行，私自出寺总是不好的。若是让寺里的人帮我请大夫，弄得满寺皆知就更不好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看看吧。”
    荀昳疑似有孕了，那自然不能骑马出行，端木柔嘉就差人找了一辆马车来。
    坐在马车里，荀昳问道：“既然你不知孩子的事，你刚才说我能回宫了，是何意啊？”
    端木柔嘉安静了阵子，才慢慢道：“冯锦多年无所出，为了江山社稷，我再娶别人是天经地义之事。我让陆颜雨去冯锦那边走动走动，说服他，若我要再纳娶别人来生育皇嗣，你对他的威胁是最小的。他娘家与张沐雨走得近，那些话告诉了他自然就会传到张沐雨的耳朵里。”
    荀昳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只坏兔子。”
    端木柔嘉笑了笑：“要是不坏，怎么降得住你？你这般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个没本事的女人？”
    荀昳又问道：“若我能有孕，照道理冯锦跟你也几年了，怎么还无所出？你先前那么肯定说不能让他生下你的孩子，你莫非是做了什么？”
    端木柔嘉淡淡道：“你或许不知，江枕月在开始行医前是专门使毒的。”

 第34章

    荀昳一愣：“你给他下毒了？”
    “是啊，很奇怪吗？若是他生下了我的女儿，那以姑姑为首的门阀士族定要日日催促着立储，一旦立了门阀之后为储君，那士族的地位将再度巩固。照此发展往后看，将来就是权贵与平民间差距越来越悬殊，平民就越发的贱如泥。”
    荀昳想了想，轻声道：“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那些世族大家手握重权，凭你一己之力想要完全改变，只怕是难啊。”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可总要有人第一个去做不是吗？只有我去做了，才能告诉后人还能如此行，后人或许就会效仿我。就算我不成功，将来也总有人能成功。况且就算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只为了我自己能当个真正的皇帝，不再像如今这般受制于人，我也会去做这些事。”
    荀昳握住她的手道：“你母皇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会很欣慰的。”
    端木柔嘉轻叹了一口气：“母皇会怎么想我不知，但我知道这些事我爹爹一定希望我去做。”
    “为何？”
    端木柔嘉笑道：“我爹爹说他来自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那里大家是平等的，不管出生贫寒富贵，也不管是男是女，都能一样的读书科考。若是家境实在贫苦，还会有朝廷出资援助，人人都可以读书科考。”
    荀昳笑问道：“还有那样的地方？男子也能科考当官？”
    端木柔嘉点头道：“能啊。听我爹爹说，他们那边反倒是男子重仕途女子重家庭，所以他初到此处时还很不习惯呢。”
    荀昳好奇又问道：“是么，那难不成他们那里还有男子当皇帝的？”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怎么？当皇后太后你还不够，这是又觊觎朕的皇位了？”
    荀昳玩笑道：“是啊，你会怕我造反吗？”
    端木柔嘉笑道：“想杀我啊？你可以试试，反正大伙应该都觉得我挺容易死的。”
    荀昳一把捂住她的嘴，有些生气道：“你不要胡说！”
    端木柔嘉笑着求饶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到了。”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端木柔嘉先下了马车，转身扶了荀昳一把。荀昳推开她的手，自己走了下来。
    端木柔嘉不满地噘嘴小声道：“荀哥哥你干嘛啦，人家难得想献个殷勤。”
    荀昳轻哼了一声：“我自带发修行开始，度过的多数时光都是没有你的。我若那么娇气，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还在生气对不对？还是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
    “没生气。”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我也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荀昳见她面上是真的颇为自责，就也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我们进去吧，希望别是空欢喜一场。”
    医馆里的大夫还记得这对姿容及其出众的夫妇，一见他们来了就上前道：“是你们二位啊，我还记得你们。大约半年以前吧，你们曾来诊过脉，我还记得当初这位小姐是急着想当母亲了。”
    端木柔嘉笑道：“是啊，先前是着急，后来想着子嗣都是天定缘分，急也没有用，就顺其自然吧。结果这一不着急缘分好像就来了，这不就过来看看，想知道是不是真有了。”
    荀昳抬手抚摸了一下腹部，大夫见他的小腹已经能看出来轻微隆起了，道：“夫人赶紧坐下吧，我来诊一诊脉。”
    大夫刚一搭上脉，荀昳就轻声问道：“应该是喜脉吧？肚子都已经开始变大了，总不能是我病了吧？”
    大夫仔细确认了一下，随后笑道：“恭喜小姐，恭喜夫人，确实是喜脉啊。根据脉象，这胎约有四月了。你们可真是，先前还没有就急着来诊，如今都有了这么许久了，竟才想着来看大夫。”
    荀昳欣喜地转头看端木柔嘉：“你听到了吗？是真的有孩子了！”
    端木柔嘉笑着用力点了点头，随后摸了摸身上发现并未带钱袋，就解下了腰间佩戴的玉佩放在了桌上，道：“多谢大夫，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大夫一见这块玉的成色雕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摆手道：“只是诊了诊脉罢了，这块玉佩太贵重了，小姐还是拿回去吧。”
    “无妨，朕高兴，赏你的就拿着吧。”
    端木柔嘉不管大夫惊愣的神情，搂着荀昳走出了医馆。
    上了马车坐下后荀昳脸上的笑意还是收不起来，抓着端木柔嘉的手激动地晃着：“柔嘉……”
    端木柔嘉拍拍他的手背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高兴，特别高兴。你先冷静一下，别太激动了，动了胎气。”
    荀昳低头轻抚小腹：“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希望是女孩还是男孩？”
    端木柔嘉想了想，笑道：“先生个女孩吧。若这胎是个女孩，那便是朕的皇长女，男孩不着急，将来我们总归男孩女孩都会有的。”
    荀昳忽然敛起了笑意，轻声道：“皇长女吗？可她现在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端木柔嘉伸手环抱住荀昳的腰腹，认真道：“荀哥哥，我向你保证，在这个孩子出世之前，我定然把你接回宫，给你名分，让孩子一出世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嗣。”
    “如今已经四个月了，距离孩子出世只剩下半载了，或许不到半载就要出生了。”
    “荀哥哥你信我，用不了那么久的。”
    荀昳终于又笑了笑：“好，我相信你。”
    “我现在已经在想，回宫后该给你什么名分好？”
    荀昳轻声道：“毕竟我原来是先帝的人，如今又跟了你不好太张扬，我曾刚入宫时就被册封才人，你仍旧给个才人我就知足了。”
    “荀哥哥，这么没野心可不像你。”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我若还能回去就已是不易，若是太高调，恐怕那些老臣不会放过你。”
    端木柔嘉笑道：“那不行，我必须给你最大的排场。”
    第37章
    确诊有孕后, 端木柔嘉在国安寺陪着荀昳住了两日，直到两日后有早朝才回了宫。她走前说处理完朝政会立刻过来陪他，但荀昳只在当日傍晚时收到了她差人送来的一封信，告诉他暂时有事脱不开身, 会晚几日再来。
    端木柔嘉说是有事, 实际上人却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发呆。
    宋允和看着她的背影停住了脚步, 过了阵子才走上前，小声喊道：“柔嘉。”
    端木柔嘉见是宋允和来了，打起精神笑了笑：“允和来啦。”
    宋允和走上前，轻声道：“今日处决了谋逆案牵连的所有人，你明知其中有人是冤枉的，所以我想……”
    端木柔嘉问道：“你觉得我冷血无情？”
    宋允和一愣, 摇头道：“不是,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的，所以我想你可能心里也会难过，所以来陪陪你。”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你在说服你自己, 我不是个坏人。”
    “柔嘉……”
    端木柔嘉又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允和, 我也快要当母亲了。”
    宋允和一愣：“是谁有孕了？”
    端木柔嘉点了点她的额头：“还能有谁？自然是荀昳，我也是才知道的。”
    “那你是不是要接他回宫了？”
    “是啊, 今日下朝后我单独和丞相说起了这事。她说这段时日会帮我说服其他人, 只是在给荀昳什么位份上, 我和她想法仍旧不一。”
    宋允和问道：“你想要给荀昳什么位份？”
    端木柔嘉笑着道：“昭仪。”
    她的回答宋允和丝毫不意外, 又问道：“那丞相的意思呢？”
    端木柔嘉轻哼了一声：“她的意思是最多给个美人就够了，毕竟曾是先帝的人, 她自然希望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她说，若是我任性, 那她答应我的事就无法保证了，到时满朝文武皆是反对之声，我就没法接他回宫了。”
    宋允和小声道：“可你又不会听她的。”
    “那是自然。”
    宋允和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端木柔嘉笑道：“你别叹气啊，我自然会想办法，不会硬来的。就算是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也不想他被人骂是霍乱天下的妖孽。”
    “你想到办法了？”
    端木柔嘉顿了顿，笑道：“还在想呢，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答应荀昳在他生产前将他接回来，还有好几个月呢。”
    “柔嘉，那个……”
    端木柔嘉见宋允和欲言又止的，道：“你有话想说？有什么你就说吧，不管什么话在我面前你都可以直说。”
    宋允和小声道：“被张沐雨冤死的那几个朝臣，我……我擅自做主去了她们府上，说你体恤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准许低调操办身后之事。”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她：“允和……”
    宋允和站起身道：“是我自作主张，请陛下恕罪。”
    端木柔嘉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回来，轻声道：“我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原本就是我辜负了她们。多谢你帮我做的，否则只怕她们九泉之下也要寒心了。允和，我知道这件事上你对我也很失望……”

 第35章

    “柔嘉，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木柔嘉抬手打断道：“允和，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不会再给张沐雨迫害忠于我之人的机会。”
    宋允和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端木柔嘉与她一同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对了允和，男子怀孕大概几个月之后胎算是稳了？”
    “四五个月吧……荀昳有孕多久了？”
    “前几日我陪他去民间医馆看了大夫，说是大约四月左右。”
    “那应当是差不多了。”宋允和说着又叹了口气“韫玉当初怀两个孩子时那真是多灾多难，好在两个孩子皮实，最后还是顺利生下来了。柔嘉，要是可以的话，你还是早些把荀昳接回来吧，寺里毕竟是清苦的。”
    端木柔嘉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看着月夕花辰都很活泼健康，虽然韫玉当初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孩子并没有受影响。”
    “是啊，好在最后都没事。”
    “我记得当初允真还犯浑，给韫玉下过少量的堕胎药，好在也没出什么事。”
    “得亏当时月份不小了，胎稳了，否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端木柔嘉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很快就过去了两个月，这日端木柔嘉处理好了手头的事务，就微服前往了安国寺。
    端木柔嘉走到荀昳的禅房前推开了门，荀昳正在里头看着经书，见她到了扶着腰站了起来。
    “你来啦。”
    端木柔嘉过去帮忙扶他的腰：“孩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很辛苦？”
    荀昳愣了愣，轻笑道：“还好，就是肚子大了起身不太方便。”
    端木柔嘉瞥了眼桌上的经书：“你该多歇息，看这经书做什么？还真当自己出家了呀？我真是怕你看多了，真就无欲无求了。”
    荀昳轻抚了一下腹部，笑道：“现在是真的念头少了，眼前我能想的，就是孩子能平安出世。”
    端木柔嘉环着他的腰道：“你放心，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再只需要几日就接你回宫。”
    荀昳转头看她，问道：“那我以什么身份回去？”
    “朕的昭仪。”
    荀昳一愣，皱眉道：“昭仪可是仅次于皇后，丞相不会允许的，你不要任性。”
    端木柔嘉搂着他的腰腹，身体贴着他小声道：“你放心，已经说服她了，我没有任性。”
    一僧人扣了扣门，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看到端木柔嘉也在行了个礼。
    荀昳上前道：“下回真的不用再特地给我送饭了，我过去一起吃就好。”
    他道：“你毕竟身子不方便，帮你把饭带过来也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师弟勿要见外。”
    “那真是多谢。”
    端木柔嘉看了眼食盒里的菜，虽然品相不错，但终究不沾半点荤腥，轻声道：“这次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你带些吃的，等过几日回宫了，一定要好好补补。”
    荀昳笑了笑，坐了下来道：“我和孩子都挺好的，倒是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也挺好的。”端木柔嘉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一坐下就掩嘴咳嗽了起来。
    荀昳见她咳嗽，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帮她轻轻拍背：“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你不舒服就别往这儿跑了，自己好好休息。”
    端木柔嘉止住了咳嗽，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或许是窗户开着，觉得有些冷了。”
    荀昳转头看了眼半开着的窗，叹了口气，走到了窗边关上了窗，问道：“你还冷吗？我找件衣裳给你披着吧？”
    荀昳说着转头看她，她笑着摇摇头：“刚才风吹着有些不适，把窗关上了就好多了，我不冷。”
    荀昳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见她手是暖的，这才松了口气。
    端木柔嘉催促道：“荀哥哥你别光顾着我了，饭菜都快要凉了，你先吃吧，我真的没事。”
    荀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自己拿起筷子吃饭。
    荀昳吃了几口转头看向端木柔嘉，她捧着杯子一口水也没喝，就问道：“是不是水有些凉了？”
    “没有，这个温度刚好。”端木柔嘉说着赶紧喝了一口茶。
    荀昳见她看着状态还可以，就又拿起了筷子，端木柔嘉忽然伸手抓住了他拿筷子的手。
    “荀哥哥。”
    荀昳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伸手指向盘子里的青菜：“你看那片叶子，上面有洞诶，你怎么能吃这个呢？”
    荀昳忍不住笑了，道：“宫里能送到你面前的，自然样样都是最好的，哪怕是一片青菜，那也都是御厨细心挑选过的，可在宫外没那么讲究，蔬菜上有虫眼是很正常的事。”
    “可你怀着孕啊，怎么能吃这样的菜呢？”
    “那普通百姓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怀孕的时候不也吃得？”
    “不能这么比，你孩子的娘明明有本事给你们两吃更好的。”
    荀昳轻轻笑了笑：“你还让不让我吃了？不然饭菜就凉了。”
    端木柔嘉仍旧抓着他的手道：“你别吃了，我去给你外面买些吃的吧。”
    “不用了，我……”荀昳忽然皱了皱眉，捂着小腹轻哼了一声。
    端木柔嘉小声问道：“荀哥哥，怎么了？”
    荀昳勉强笑了笑，揉着隆起的小腹道：“没事，不吃了就不吃了吧，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想去躺一会儿。”
    端木柔嘉扶着他站起来往床边走去，问道：“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喊御医过来给你看看吧？”
    荀昳忍着不适摇了摇头：“喊御医过来阵仗也太大了，我没事。先前大夫不是也说过，怀胎时偶有轻微不适是正常的，休息一会儿便好。”
    “可我瞧着你不只是轻微不适。”
    荀昳闭目侧躺在床上，手里仍旧轻轻揉着腹部。
    端木柔嘉也摸着他的小腹问道：“荀哥哥，你到底怎么样了？”
    荀昳微微摇了摇头，单手捂在腹部移动着按揉。
    端木柔嘉站起身走到门边喊道：“来人！”
    她喊着就拿出了身上的令牌，交给了赶来的人道：“朕命你现在就持此令牌快马入宫，把御医院今日当值的所有御医都喊过来。”
    “柔嘉……”
    荀昳撑着身体坐起来，端木柔嘉快步走过去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荀哥哥，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荀昳摇头道：“你刚才做了什么？把所有御医都喊来？你……你是生怕闹得动静不够大吗？呃……”
    荀昳哼了一声捂住了腹部，端木柔嘉捂上他的腹部帮他缓缓揉着：“你感觉怎么样？肚子很难受吗？”
    荀昳摇了摇头抿紧嘴唇，他原本花瓣一般娇艳的嘴唇此时也有些苍白。
    端木柔嘉揉着他的肚子安抚道：“你别紧张，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没用太久一群御医就浩浩荡荡赶了过来，端木柔嘉等不及御医们行礼，就道：“虚礼免了，赶紧过来看看他怎么了，务必要保住皇嗣。”
    今日当值御医中资格最老的御医走到了床边诊脉，随后皱起了眉：“陛下，荀公子今日的饮食可否让微臣一看？”
    “饮食？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端木柔嘉指了指桌子道“今日他原本好好的，就是吃了那些饭菜，之后就开始腹部不适了。”
    御医们闻言赶紧去查验桌上的饭菜以及茶水，几个御医窃窃私语了一阵，其中一人走到端木柔嘉面前拱手道：“陛下，这菜中，被放了能落胎的药物。”
    第38章
    次日上朝时, 众朝臣就已经知晓了昨日安国寺内发生之事，毕竟把御医院内当日当值的所有御医都喊了过去，可谓是闹得声势浩大。
    龙椅上端木柔嘉眼睛里还带着怒意，看向了下面低着头的冯锦的母亲冯琦, 道：“昨日有人谋害龙嗣险些得手, 想必众卿家都已经听说了吧？冯卿, 此事你怎么看？”
    冯琦已经猜到了端木柔嘉或许会点她，出列拱手道：“出了这类事，臣作为皇后生母，自知嫌疑最大，但此事确实与臣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端木柔嘉冷冷一笑：“安国寺香火鼎盛, 每日香客繁多又鱼龙混杂, 要想查清到底是何人所为确实是难，可朕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冯琦道：“陛下, 臣可在这大殿之上对天起誓, 若是昨日之事是臣所为, 那臣将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臣也希望能尽快找出投毒的贼人, 好除却臣的嫌疑。”
    端木柔嘉又将目光投向了张沐雨, 道：“冯卿既然敢指天发毒誓, 那朕暂且相信不是冯卿所为。丞相, 既然不是冯卿，那你觉得还可能是何人所为呀？”
    张沐雨愣了愣, 皱眉道：“陛下莫非是怀疑臣？”
    端木柔嘉道：“朕知道，朕与荀昳之事, 众卿家心里一时还无法接受，但抛开荀昳过往的身份，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龙嗣，也是朕目前唯一的孩子。害他腹中之子，莫非是希望我端木氏的江山后继无人吗？你们觉得朕与荀昳在一起对不住先帝，那你们残害端木氏的后嗣就对得起她了吗！”

 第36章

    张沐雨道：“此事还未查清楚，陛下也莫要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臣也愿一同彻查此事，给还未出世的皇嗣讨个公道。”
    端木柔嘉轻哼了一声：“荀昳不能继续住在宫外了，否则难保还会有下一次。这次好在苍天护佑，皇嗣得以保住，若是再有下次，谁也不知是否还能有此等好运。”
    “那陛下预备给他什么名分？”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张沐雨，道：“朕本想着，他曾经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是该低调些的，原本想着给个美人就罢，可如今发生了那般事，荀昳需要安抚，他腹中的胎儿大难不死也定是个有福的孩子，或许将来是个治国大才也未可知，美人自是不够。朕意已决，册封荀昳为昭仪，迎他回宫。”
    “陛下……”
    “够了！朕的第一个孩子刚死里逃生，朕不想听到任何针对他们父子的话。”端木柔嘉说完见下面一时都不说话，就又道“众卿家既然无其他事上奏，那今日就退朝吧。”
    等端木柔嘉离开后，张沐雨也转身走了出门，与她一党的几个老臣都围到了她的身边。
    “丞相，真的要让陛下封荀昳为昭仪吗？昭仪的位份可是仅次于皇后啊。”
    “是啊，若是他这一胎是个女孩，那将来再要晋升，可就只有皇后之位了。”
    张沐雨停住了脚步，扫视了身边的每一个人，问道：“昨日之事，到底是谁干的？”
    她们几人面面相觑，又一同摇起了头。
    张沐雨皱眉道：“在我面前还不实话实话？到底是谁干的？”
    众人又都一同摇头。
    张沐雨微怒道：“若不是有人自作主张，陛下也不至于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封他为昭仪，到底是谁犯了蠢还不从实招来？”
    “丞相，我也可指天发誓不是我。”
    “也不是我啊。”
    “我是今日上朝了才得知此事的，更不可能是我啊。”
    张沐雨皱眉道：“若真的不是你们，那奇了怪了，到底是谁对荀昳下的手？”
    “会不会是他在外得罪了什么人？”
    张沐雨摇头道：“他出家期间与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并未听说得罪过谁。再者谋害皇嗣是抄家灭族的罪，只是为了点私仇断不可能。”
    “那到底是谁呢？”
    端木柔嘉回到承天宫里，一走进门就看到坐在殿内等她的宋允真正仰头拿着茶壶直接对着嘴喝茶。
    端木柔嘉先抬手屏退了下人，接着淡淡道：“等会儿把这茶壶带回去吧，朕赏你了。”
    “切，谁要你的茶壶。小公主，别太铺张浪费了，不就是被我喝过嘛，洗洗还能用。”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小将军，交给你的事好好办，否则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允真又切了一声：“不就是装模作样给你在安国寺里查几天，然后就说实在是查不到嘛，这有什么难办的。”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你给我认真点别掉链子，别的人好瞒，可别让韫玉看出了端倪。”
    宋允真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最怕的还是被我姐发现啊，你怕她知道了你做的事有多缺德，就不想理你了是不是？”
    “住嘴吧你，当初你差点杀了她，你没资格说我缺德，最没资格指责我的人就是你了。”
    宋允真见她有些生气了，无辜道：“我一直都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啊，我干过的坏事她也基本上都知道了。可你不一样，你太不坦诚了，你不敢把自己黑暗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端木柔嘉愣了愣，垂眸沉默着。
    宋允真叹了口气，道：“你母皇当年为了皇位弑姐杀妹，逼自己的亲娘退位，可她却从没有掩饰过这些事。她是干过那些事，可大大方方说出来了，也没影响她当个受人敬仰的皇帝不是吗？要她选择藏着掖着了，没准反而适得其反。你何时能学学她的坦荡啊？别总是暗戳戳的玩阴的。”
    “我……”
    宋允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你母亲最大的差距，其实是在这儿啊。”
    端木柔嘉怔了片刻，拍开了她的手：“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宋允真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切了一声扭头就走。
    见她要走，端木柔嘉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垂头又沉默了片刻，小声道：“对不起。允真，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宋允真皱起了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热啊，你今天又吃错药了吗？”
    端木柔嘉轻声道：“或许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我也只敢在你面前毫不掩饰。我……我怕他们会讨厌我，会讨厌那个实际上很坏的我。”
    宋允真叹了口气：“好啦，我不会让我姐知道的。”
    “那荀昳那边……”
    “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吧？”宋允真坏笑了一下“你还指望我替你隐瞒呢，居然还敢对我态度那么差？”
    端木柔嘉立马又道：“对不起。”
    宋允真啧了一声：“你这道歉道得太快，会显得很不值钱。”
    端木柔嘉楚楚可怜地望着她，软着声音喊道：“允真……”
    宋允真眯起了眼睛，随后反手将她按在身后的软塌上，凑近她道：“有些事情，我可以当做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我会帮你隐瞒着不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呢，我真的很讨厌有人威胁我。你之前几次威胁我，我真的很反感，对你好不容易有的那么点好感都快要消耗殆尽了。”
    “好妹妹，我没有威胁你……”
    “哦，是么？”
    “是啊，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晚要不是你，或许我已经死了，我又怎么会威胁你呢？”
    “哦，是么。不过说起那晚，那晚你是真的很乖。”
    宋允真说着故意搂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她竟然并没有反抗地顺势靠倒过去，就如那晚一样。
    宋允真啧了一声：“还以为那晚只是因为你身上难受，原来你平时也能这么乖这么软的吗？你投错胎了，你要是个男孩子那该多可爱啊。”
    宋允真说着捏她的腰又捏她的脸颊，正要再感叹一声她好乖好软，忽然头顶被人用力打了一下。松开端木柔嘉转头一看，打她的人是宋允和。
    宋允和有些生气道：“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柔嘉是皇帝，不许对她不敬，更不许仗着你是我妹妹就欺负她！”
    “我没有欺负她！”宋允真说着转头去看端木柔嘉，见她脸上带着坏笑，忽然就想明白了，指着她道“你刚才故意的对不对？”
    端木柔嘉笑嫣嫣地握住她的手指，道：“好了允和，刚才允真和我开个玩笑，她没有欺负我。”
    宋允和瞪了宋允真一眼，走到端木柔嘉身边，轻声问道：“柔嘉，查出来是谁要害荀昳腹中的孩子了吗？”
    端木柔嘉淡淡道：“安国寺每日香客繁多鱼龙混杂，哪是一下子就能查出来的？我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允真，相信她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宋允真目光冷淡地呵呵一笑。
    宋允和道：“要不是你前日把韫玉派出去办事了，让他来查想必能更快查出来。允真，柔嘉才给了你官职，你可要好好办事啊。”
    端木柔嘉道：“我相信她会尽力的。允和，韫玉可能还要两日才能回皇城，你若是在府里寂寞，可以来宫里住啊。”
    旁边的宋允真脸瞬间就黑了下来，道：“小公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刚才那句话你重新说。”
    宋允和无奈笑笑：“柔嘉，我自然是愿意进宫陪你的，只是韫玉在还好些，他不在，我总得留在家里吧，不然娘亲爹爹都不在两个孩子会害怕的。”
    宋允真笑道：“小公主，你要是寂寞，我可以把那两个小崽借你玩几天，让你提前感受一下当母亲的感觉。”
    端木柔嘉笑笑：“算了，我还是早些接我的荀哥哥入宫吧。”
    宋允和问道：“你预备什么时候接他回宫？”
    端木柔嘉道：“就明日。”
    第39章
    早晨仍旧在睡梦之中还未醒来的荀昳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 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轻声喊道：“柔嘉？”
    端木柔嘉关上了门走进屋，歉然道：“我还是吵醒你了吗？”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荀昳撑着有些沉重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端木柔嘉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 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腹, 问道：“荀哥哥你好一些了吗？肚子还疼吗？”
    “昨日就已经不疼了。”荀昳轻抚着腹部沉默了片刻, 问道“到底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查出来了吗？”
    端木柔嘉轻轻摇头：“这里每日人来人往那么多，一时还查不出来。我有怀疑的人，但她在早朝时指天发了毒誓，我又觉得不是她了。”
    “你说的是冯锦的母亲？”
    端木柔嘉点了点头，又轻声道：“我觉得不管给你下药的到底是谁, 不希望你在皇后之前生下孩子的终归是丞相一党。此事还在查, 我知道你挺喜欢允真妹妹的，这件事我全权交给她了，要是查不出来唯她是问。”

 第37章

    荀昳皱了皱眉：“你是故意的吧？”
    端木柔嘉无辜道：“荀哥哥此话从何讲起？”
    “你自己都说了, 此地每日人来人来往众多, 所以难查, 你莫不是想要借此机会故意为难她？”
    端木柔嘉无奈笑了笑：“冤枉啊，此事交给她实在是因为不凑巧。刑部定然是有丞相党, 所以此事不能交由刑部来查, 那就只有我的镜外自己查。韫玉在出事的前几日就被我派出皇城了, 此时人都还不在皇城, 大约要后日才能回来。我若不交给允真，那就只能交给慕焱了。”
    荀昳瞥了她一眼, 沉默了片刻道：“你这么安排我没意见，但既然我和孩子都没事, 若是实在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也不用为难允真，反正谁想害我的孩子我们都心知肚明。”
    “好好好，都听荀哥哥的。”端木柔嘉乖巧笑道。
    荀昳看了眼外头的日光，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昨日有早朝，今日不睡得晚一些？”
    “我那么早过来，自然是为了赶在接你回宫的车驾到之前，先过来陪着你。”
    荀昳一愣：“接我回宫？今日？”
    “是啊。”
    端木柔嘉话音才落，外头就传来了声音，宫里负责传话的丫鬟扣了扣门：“荀公子，奴是陛下差来的，陛下有旨意送到。”
    荀昳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端木柔嘉，掀开被子就下床去开门，端木柔嘉站起身道：“荀哥哥你慢一些，我去帮你开门。”
    端木柔嘉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的丫鬟见是她，愣住了：“陛下？”
    端木柔嘉指了指里头道：“进去宣旨吧，朕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丫鬟走进屋道：“荀昳接旨。”
    荀昳看了眼端木柔嘉，扶着腰身预备跪下，端木柔嘉上前扶住他，转头对丫鬟道：“直接宣旨。”
    “是，陛下。”她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荀家第三子荀昳品貌出众，德才兼备，特封为昭仪，赐居千秋殿。钦此。”
    端木柔嘉直接拿走了圣旨放到了荀昳手里，笑道：“荀哥哥走吧，我们回家。”
    荀昳眼眶一红：“你、你封我为昭仪？”
    “是啊，怎么了？”
    荀昳红着眼眶道：“柔嘉你不要任性，我不想你因为我被那些老臣为难。”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手，道：“放心，我已经把她们摆平了，你安心跟着我回宫就好。”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这只坏兔子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端木柔嘉忍不住笑了：“巧了么，我爹爹以前也这么气急败坏地骂过我娘来着。”
    荀昳轻轻打了她一下，轻哼了一声转头不理她。
    旁边的丫鬟提醒道：“陛下，接荀昭仪回宫的车驾等在外头了。”
    端木柔嘉搂住荀昳道：“荀哥哥，我们回家吧。”
    荀昳喉咙一涩，心里没来由地翻腾了起来，忽然转身抱住了身边的端木柔嘉，眼泪不受控制了落了下来。
    端木柔嘉愣了愣，抬手搂住他的腰轻声问道：“怎么了？”
    荀昳咬着唇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和你在一起，那里就是家。”
    钦天监里，慕焱避开众人坐在角落里，盯着手里的卦象出神。
    今日诸事皆宜
    “国师是在这儿黯然伤神吗？”
    慕焱抬起头，见是冯锦，冷下脸道：“钦天监不是皇后该来的地方，皇后请回吧。”
    冯锦见慕焱转身要远离，道：“慕焱，我不是你的敌人，荀昳才是。”
    慕焱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冯锦道：“我原本以为，陛下最喜欢的是你，可如今看来，你也比不上那一位。如今他回来了，陛下在你身上的心思只会越来越少，而荀昳本就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本宫一人只怕难以应对他，我们应该联手。”
    慕焱抬手道：“你等会儿，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和陛下虽然当初差点……但发乎情止于礼，后面还是决定以朋友相交，所以这个盟友我是真做不了。”
    “你是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真做不了。”
    冯锦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冯锦还未走远，就有个清柔的女子的声音笑道：“你竟然不愿意？我还以为你要想办法夺回陛下的心呢。”
    慕焱转头看是江枕月，皱眉道：“你躲在门口偷听？”
    江枕月心虚地目光闪躲了一下，道：“没有啊，只是恰巧听到了几句。”
    慕焱没好气道：“江御医来找我有何事？”
    江枕月道：“今日荀昳被册封昭仪回宫了，韫玉外出办事不能来陪你，怕你太难过，我过来看看你，看需不需要给你熬一碗解郁汤。”
    慕焱切了一声，饶过她走到了另一边坐下，道：“你们有完没完？都说了我和陛下没有越界。”
    “你刚说发乎情止于礼，那不还是有情在吗？”
    慕焱有些被问烦了，直接道：“对，我是喜欢她，怎么了？”
    江枕月一愣，眼眶开始泛红。
    慕焱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自己垂眸安静了片刻，轻声又道：“我是在乎她，心疼她，可似乎没有办法更进一步了，似乎有个地方已经被另一个人填满了。那日我想吻她，可我……我没有吻她，似乎是我的心在告诉我不要那么做。”
    江枕月怔愣了片刻，含着眼泪笑了，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道：“慕焱，你看着我。”
    慕焱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她。
    她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已经在你心里了的人，是我啊。”
    慕焱一愣，忽然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按着额头。
    江枕月一愣：“你怎么了？”
    慕焱推开她起身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又捂着心脏的位置蹲了下来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江枕月赶忙上前给他把脉，见他此时有血脉逆流之势，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帮他扎了几针，抱着他道“不想了不想了，不要再想了。”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慕焱的衣领上，她轻轻拍着慕焱的后背道：“没事的，忘记也没事的，只要你安好。对不起，以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了，我不该太贪心的。”
    见怀里的慕焱渐渐气息平稳了下来，江枕月赶紧擦了擦眼泪，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江枕月调整了一下情绪，松开了他又替他把了把脉，道：“你什么都别想，先歇着，我去帮你熬一付药，一会儿给你送来。”
    慕焱有些困惑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
    慕焱轻轻按了按额头，又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和我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江枕月低头又调整了片刻情绪，抬头淡淡笑道：“没说什么。”
    “那我们刚才在聊何事？”
    江枕月抿唇再次低头沉默了片刻，温柔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在聊，韫玉此次外出查的案子，只是随便聊聊。”
    宫里另一边，冯锦接到了母亲冯琦的信件，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来到了信件所指之处。
    “母亲。”
    冯琦见他到了，也并不问他是否安好，只问道：“陛下最近去过你那儿吗？”
    冯锦轻轻摇了摇头：“陛下已经许久没来过了。”
    冯琦叹了口气：“荀昳的孩子可用不了多久就要出生了，他如今位份只比你低一阶，虽说若是陛下敢动另立皇后的心思，丞相定然第一个不允，可你若常年无子，到时陛下再想另立皇后，我等也就无话可说了。”
    冯锦委屈道：“可陛下如今都不来了，我一人怎么生孩子？”
    冯琦又问道：“慕焱那边如何？”
    冯锦摇头道：“他不愿与荀昳相争，说他与陛下的情谊止于朋友之谊。”
    冯琦闻言冷笑了一声：“看来是他与荀昳谁都不愿为侧，两人之中陛下最后还是选了荀昳。”
    “母亲，我才是她的正夫。”
    “你若一直生不出孩子，荀昳再一个接一个地生，那么要不了几年就不是了。”
    “那我该怎么办？”
    冯琦冷哼了一声：“陛下不是冤枉我们冯家，觉得是我们想害荀昳腹中的孩子吗？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真的下手。”
    冯锦一愣：“母亲，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孩子都是无辜之人。”
    “还未生出来，那便不算是个人。”
    第40章
    端木柔嘉看完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江枕月走了进来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抬了抬手道：“免礼。有何事？”
    “臣有一事要请陛下指示。”
    “你也是朕的心腹，有事直说就好。”
    江枕月轻声道：“陛下让微臣给皇后所下之药，已经有段时日了，再用下去只怕会损伤身体根基, 这药还需要继续下吗？”

 第38章

    端木柔嘉注意力还在手里的信件上, 随口道：“下吧。”
    江枕月微微皱眉：“陛下, 皇后还罪不至死吧？”
    端木柔嘉顿了顿，改口道：“那算了，反正朕也不会再碰他了，他也不会再有怀孩子的机会。”
    江枕月冷着脸道：“是。”
    端木柔嘉又问道：“听闻昨日你亲自熬了药送去了钦天监，是慕焱病了吗？”
    江枕月神情又变冷了些：“陛下在担心他？”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是啊，会担心他, 这不是作为好友应该的吗？”
    “只是好友？”
    “是啊。”
    江枕月脸色缓和了些, 轻声道：“他没有大碍。陛下，微臣既然来了，也给您把个平安脉吧。”
    “不必了, 我最近挺好的。”
    “陛下, 得罪了。”江枕月说着直接拉起了她的手把脉。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都说了不必了……”
    “在我眼里, 你首先是病人，其次才是皇帝。”江枕月过了会儿才松开她的手道“你的脉象并不算好, 你最近思虑太重了吧？总是在想着怎么算计别人？”
    端木柔嘉冷下语调道：“江枕月, 你僭越了。”
    江枕月垂眸轻声道：“微臣知错。陛下不爱听, 那就不说了。”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 道：“你也是难得多说几句，想说就说吧, 朕不怪你。”
    江枕月抬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也不知想说什么……还未见到你时, 我就听允和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在她的心里你是个很强大又很温柔的人。而我第一次见你时，留下的也是同样的印象。后来你为了荀昳冒雨求情病倒，允和拜托我入宫为你治病，把过你的脉我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要比我预计的差很多。你是我遇到过的身体根基最差的人，若不是生在皇家锦衣玉食，定然是长不大的。可你除了顺利长大，文韬武略还一样没落下，期间吃过多少苦，我无法想象。”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冷血无情。”
    江枕月顿了顿，又道：“你从小体弱，又不被任何人看好，你有夺嫡之心，就只能在暗中用阴谋。可如今不同了，柔嘉，你已经赢了，你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端木柔嘉冷笑了一声：“至高无上吗？你下次可以去问问慕焱，在朝堂上，张沐雨她们是如何对朕耳提面命的。你可以问问他，张沐雨她们是不是真的把朕当成皇帝？”
    “可你还年轻，威望是需要一点点积累的，不是一蹴而就的。”
    “可母皇当年不是。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她还不是皇帝，却早已经在朝里一呼百应。”
    “她是打天下的皇帝，自然是不同的。以你的本事，假以时日……”
    端木柔嘉打断道：“假以时日？我还有多少时日能慢慢来？我耗得起吗？你是我的御医，你难道不该最清楚吗？”
    江枕月愣了愣，轻声道：“与张沐雨的一战，你已经开始布局了对吗？就算如此，不能光明正大用阳谋吗？”
    端木柔嘉冷冷问道：“如何用？”
    江枕月又一愣，垂眸沉默了。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说得容易，谁又想做那些腌臜之事了？如今朝中，张沐雨一党势力最大，不用阴谋诡计，短时间内我根本就撼动不了她。我也不喜欢这样子的我自己啊。荀哥哥已经对我敞开心扉了，可我却还在不停地算计他。还有允和，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我知道她接受不了的，我不想被她讨厌。还有爹爹，他知道了也会对我失望的，他一定会失望透顶的。”
    端木柔嘉说到后面哽咽了起来，控制不住滑落下了两滴眼泪。
    江枕月拿出手帕，帮她擦拭掉眼泪，轻声道：“对不起。”
    端木柔嘉哽咽着道：“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你知道吗？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江枕月见她气息开始不稳，抓着她的手把脉。
    宋允真这时刚进来，见江枕月拉着端木柔嘉，端木柔嘉似乎情绪有些激动，脸上还有眼泪，赶紧跑上前问道：“怎么了？”
    端木柔嘉轻轻推开江枕月的手，背过身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江枕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宋允真走到端木柔嘉身边，弯着腰伸头过去看她的脸。端木柔嘉又转了个身背着她道：“你别看我。”
    “我就看。”
    端木柔嘉又转了个身道：“你走开！”
    宋允真绕到她面前抓着她问道：“到底怎么了？总不能是江枕月欺负你了吧？”
    端木柔嘉挣扎了一下，但宋允真牢牢抓着她挣扎不开，就出气似地捶打她身上：“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宋允真见她情绪有些失控，把她拖到了一旁的软榻边，把她按在了软榻上。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说你，你怎么就在我面前无理取闹啊？我寻思着你和别人也不这样啊？”
    端木柔嘉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里又涌出了眼泪来。
    宋允真哎呦了一声，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小公主，你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你说你一个皇帝，还要我时不时来哄你，你不觉得不像话吗？”
    端木柔嘉忽然伸手抱住她，哽咽着道：“我早就已经没得选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已经是个罪无可恕的罪人了。”
    宋允真搂着她轻拍她的后背，道：“怎么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缺德了，良心受到谴责了？不想做就停下来啊。”
    “我停不下来了。从当年我亲手杀了大姐，嫁祸给我二姐那日起，就停不下来了，我已经是一个恶人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端木柔嘉忽然冷下了语气道：“最可怕的是，我心里会难过，可我从没有后悔过。哪怕时至今日，再让我选一百次，也都是同样的结果。”
    宋允真不以为然道：“或许合格的皇帝都是这样吧，仁心与狠心缺一不可。你其实也不用太耿耿于怀，你只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呀，小公主。”
    站在门口的荀昳踉跄地后退了半步，腹中微微有痛感，抬手捂住了小腹。他怕端木柔嘉注意到她，稍缓了缓就悄然离开了承天宫。
    荀昳慢慢往前走着，想到了许多曾经的事。
    看来他之前的揣测都是对的，就算是在他面前，端木柔嘉也还会有许多保留，哪怕自己如今已经对她赤诚相见毫无保留。
    先皇端木沁是个能狠得下心来的人，她能为了皇位弑姐杀妹，逼自己的亲娘退位。也能就因为一个说他将来会颠覆天下的预言，就全然不顾多年的情谊，要杀他让他陪葬。
    原本以为端木柔嘉是完全不同的，可越了解她越发现，她似乎青出于蓝了。
    可知道这些后，自己会怕她吗？会无法再爱她了吗？
    荀昳忽然发现好像也没有，他对端木柔嘉的感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于，他对端木沁也从没有过恨，对她的感情仍是景仰。
    虽然还是会震惊，可他心里能理解或许只有能狠得下心的人，才能坐稳皇位。
    荀昳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着，或许都是同一类人吧。她们母女两狠，他自己骨子里或许也好不了多少，所以才见怪不怪。
    “荀昭仪，别来无恙啊。”
    正低头想心事的荀昳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冯锦带着冷笑站在他的面前。
    荀昳轻抚了一下隆起的小腹，此时他有着身孕，若是与冯锦起了冲突，只怕讨不到什么好，甚至可能伤到孩子。
    他顺服地轻声道：“见过皇后。”
    冯锦笑道：“今儿个你来给我行礼，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你说是吧，父后？”
    荀昳淡淡道：“皇后说笑了，如今我只是陛下的昭仪，再无别的身份。”
    “是么，我还想问问你呢，共侍母女二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荀昳轻声道：“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息了，请恕我不能陪皇后多聊了。”
    冯锦忽然伸手摸他的肚子，荀昳下意识紧张地护着隆起的腹部。冯锦冷哼了一声，轻轻抚摸了几下他的腹部，问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荀昳轻声道：“月份大了，是有些辛苦，还望皇后担待。”
    “那是自然。万一皇嗣有损，本宫担待不起。”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荀昳见她走远了才继续往前走，走到千秋殿门前，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圆形之物，挺着孕肚的他瞬间失去了平稳跌倒在地上。
    千秋殿的宫人见他摔倒了赶紧跑来扶他，紧张问道：“昭仪，您没事吧？”
    荀昳双手捧着腹部压抑着声音道：“我肚子疼……传御医……”
    第41章
    端木柔嘉闻讯赶到千秋殿时, 江枕月与另外两个大夫都等在寝殿外，寝殿里两个男大夫围在荀昳床边。

 第39章

    端木柔嘉走到江枕月旁边问道：“你们站在外面做什么？他怎么样了？”
    江枕月道：“荀昭仪有早产的迹象，男大夫在里头，我们几个女子就先侯在外头。”
    端木柔嘉一愣：“你是说他要生了？”
    江枕月微微摇头道：“可胎儿还太小, 若真的这会儿就早产, 孩子未必能活下来, 里头的男大夫在尽量帮他安胎。”
    端木柔嘉看向莞儿道：“莞儿，你来告诉朕到底怎么了？”
    莞儿上前拿出一块帕子，展开来里头是几颗玛瑙珠：“不知是谁在千秋殿门口撒了这珠子，昭仪滑倒了。”
    “没人在旁边扶着他吗？”
    莞儿轻声道：“今日宋二小姐来与昭仪说了几句话，之后她说要去见您就走了，昭仪过了阵子也想去看看您在做什么, 让我们不要跟着。”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 问道：“这东西是谁的？你见过吗？”
    莞儿轻轻摇头，道：“这玛瑙质地不算上乘，应当不是宫中之物。”
    端木柔嘉冷笑了一声：“把宫外的东西带进来害人, 这样就难以查到源头了, 还挺聪明。允真, 这件事交给你，务必追根溯源把人给我找出来。”
    宋允真皱眉：“你随便吩咐一声倒是容易, 你让我去哪儿给你找？”
    里头一个男大夫走了出来, 对端木柔嘉行了个礼：“陛下, 昭仪腹中的皇嗣暂且稳住了。”
    端木柔嘉闻言抛下宋允真走进了寝殿, 坐到床边握住了荀昳的手：“荀哥哥。”
    荀昳红着眼睛抓紧她的手：“柔嘉，我刚才真的很害怕, 怕我们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端木柔嘉轻轻把手覆上他隆起的小腹：“别担心，孩子没事。”
    宋允真拿着几颗玛瑙出了宫, 一出宫门就烦躁地挠了挠头，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查。
    她想到今天凌韫玉就回来了，现在这个时候人应该已经到家了，要不把这件事扔给他去查吧。
    但是找他帮忙……
    还是算了吧，找谁都不想找他帮忙。
    宋允真骑马一路赶到了复来庄，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一如既往的吵吵嚷嚷。她把马拴在了门口走进门，看到萧潇拿着一盘瓜子坐在赌桌旁磕着瓜子凑热闹。
    宋允真走过去道：“萧老板，上回我去救你的这个大人情是不是该报答一下了？”
    萧潇吐掉瓜子壳转头看向她，笑道：“呦，宋二小姐呀，稀客。”
    “看你挺清闲，帮我个忙呗。”
    “什么忙？”
    宋允真面无表情道：“这里不太方便，换个地方说吧。”
    萧潇领着她上了二楼一间雅室，关上了门道：“说说看吧什么事？”
    宋允真拿出了几颗玛瑙道：“你路子广，帮我查查这东西都经过了谁的手。你是不知，就今日早些时候，有人将这玩意儿撒在千秋殿门口，荀昳滑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掉了。”
    “柔嘉就将此事交给你查了？”
    “嗯。”
    萧潇笑道：“那你查呗，找我做什么？”
    宋允真皱眉道：“你本来就欠我的人情，帮个忙怎么了？”
    “好啦，帮你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
    萧潇收下了玛瑙，问道：“柔嘉现在和她姑姑什么情况了？”
    “哦？你还关心朝政之事？”
    萧潇随意靠在桌上，道：“朝政之事我才不关心呢，只不过我还欠他爹爹一件没做完的事。宋允真，你的忙我帮了，但是作为交换，柔嘉要是和她姑姑哪日真的闹得有你没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行，我估计快了，张沐雨要惨喽。”
    萧潇轻轻一笑：“你就肯定柔嘉会赢？还是你姐他们告诉了你一些将来之事？”
    “我不需要知道什么将来之事，张沐雨妥妥的斗不过小公主啊，能斗得过才奇了怪了。”宋允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沉下了声音道“柔嘉她就是身体太差劲了，要是她能有个好一些的身体，凭她的本事，她一定能超过她娘。只可惜……真是可惜了。”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
    有了萧潇的帮忙，三日后就把玛瑙珠的来龙去脉都查了清楚。这玛瑙珠来自皇城一家及其普通的珠宝铺子，有人买下玛瑙串后交给了冯府的一个管事，而那位管事已经于前几日带着一家子回老家去了。
    宋允真也在宫里查出了一个可疑的宫人，但还没来得及细细审问，对方就投井自尽了。
    线索就此断了，宋允真就把查到的这些交给了端木柔嘉。
    早朝时，端木柔嘉直接把宋允真查到的内容扔在了冯琦的身上，问道：“冯琦，你好好给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冯琦拱手道：“微臣不知。或许是家里的下人看不得自家公子在后宫受委屈，于是自作主张。”
    端木柔嘉冷笑了一声：“自作主张？不是你指使的？”
    “微臣万万不敢谋害皇嗣。”
    端木柔嘉怒道：“已经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冯琦跪下道：“微臣有管教下人不利之罪，但谋害皇嗣一罪微臣担不起啊！”
    端木柔嘉道：“谋害皇嗣罪当株连，既然是你府上的下人，就算你真是不知情，那也理当同罪！”
    张沐雨走出列道：“陛下，冯琦多年以来兢兢业业，自你母皇那时起就是国之栋梁，又为关陇世家，怎可为一个下人连坐？”
    端木柔嘉冷笑了一声：“关陇世家又如何？这是什么免死符吗？谋害皇嗣都能脱罪？”
    张沐雨道：“陛下一口一个谋害皇嗣，可臣听闻皇嗣安好，谋害一词从何说起？况且这玛瑙或许只是皇后赏给了某个宫人，那宫人经过千秋殿时不当心串珠断裂掉落。虽说害得身怀有孕的昭仪跌倒是有罪，但也是无心之失，如何就是谋害皇嗣？”
    冯琦赶忙道：“丞相所言甚是。这只是小儿打赏宫人的物件罢了，赏出去了自然也就不是小儿的物件了，与我冯家何干？”
    端木柔嘉站起身指着她们气得指尖微颤：“你们……”
    张沐雨又道：“听闻陛下将此事交给了宋小将军查办？”
    朝堂上还从没主动说过话的宋允真忍不住回嘴道：“宋将军就是宋将军，为什么非要加个小？”
    张沐雨转头看向她轻笑道：“听闻宋将军，想要屈打成招，那宫人被你逼得投井自尽了，可有此事？”
    宋允真一指她道：“你少血口喷人！尸体就在刑部躺着呢，你可以去看看身上是否有屈打成招的伤！”
    张沐雨冷笑了一声：“并非所有的审讯手段都会留下可见的伤，臣就知晓有些法子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身上不会留下伤口。”
    “你什么意思？”
    端木柔嘉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张沐雨转身恭敬地给端木柔嘉行了个礼：“冯家一事还请陛下决断。”
    端木柔嘉宽大衣袍下的手紧紧攥起了拳，面上勉强笑了笑，道：“朕差点失去第一个孩子，难免被影响了情绪，刚才对冯卿言辞过分了些，还请冯卿见谅。”
    冯琦拱手道：“臣也为人母，当然是能理解陛下的。”
    端木柔嘉又道：“既然害昭仪摔倒的宫人已经畏罪自尽了，昭仪与皇儿也都没有大碍，那此事也就到此为止吧。若是无事，今日便退朝吧。”
    等人都退得差不多了，宋允真上前拉着端木柔嘉道：“小公主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呀！”
    慕焱走上前道：“你看不出来，陛下是为了保你才算了的吗？若陛下再追究，那张沐雨也要给你扣个屈打成招逼死人的罪。”
    宋允真气愤道：“张沐雨她敢！她要是真这么做，我母亲也不会放过她的！”
    端木柔嘉瞥向她道：“她当然敢，她为何不敢？就凭和你娘有些交情吗？那她还是我亲姑姑呢，你看到她刚才是怎么逼我的了？”
    宋允真恶狠狠道：“她太混蛋了！小公主，要不你授意我，让我去把她暗杀掉算了！”
    慕焱瞪了她一眼：“你闭嘴！”
    “你凭什么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你为什么总要有这种恶毒的想法？”
    “恶毒？说我恶毒，信不信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毒？”
    端木柔嘉按着额角轻声道：“别吵。”
    两人停止了争吵看向端木柔嘉，见她脸色不好，一同上前扶住她。
    “你怎么了？”
    “陛下你没事吧？”
    端木柔嘉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宋允真和慕焱一起扶她重新到龙椅上坐下，宋允真小声道：“你倒是保重身体啊。你看张沐雨一把年纪了身体还那么硬朗，你年纪轻轻就病病歪歪的，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她不欺负你欺负谁？”
    慕焱啧了一声：“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宋允真轻哼了一声，扶着端木柔嘉不再说话。

 第40章

    慕焱轻声道：“陛下，你别想太多，确实是身体要紧。张沐雨虽然是挺可恶的，但她对宣朝没有坏心。你们只是政见不合，不是敌人。”
    端木柔嘉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我明白。”
    宋允真拍开他们两的手，搂着端木柔嘉的腰道：“你的撵轿是不是在外面？我抱你过去吧。”
    端木柔嘉也拍开了她的手，道：“不用了，我好多了。”
    宋允真噘着嘴小声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真就算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当然不会。”
    慕焱道：“我听枕月说，他这次摔得挺狠的，孩子随时都可能会早产。现在他和孩子都得靠你保护，陛下你更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凡事都慢慢来。”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我暂时不会做什么，眼下确实还是安安稳稳的，等他先把孩子生下来吧。”
    第42章
    自那日在千秋殿宫门前摔倒后, 荀昳就日日卧床保胎，可就算是如此仍旧时不时腹痛。
    端木柔嘉一有空闲就陪在他身边，但他看着端木柔嘉脸色也不好，身上的不舒服只好能忍就忍, 不敢让她多操心。
    半睡半醒间又是一阵腹痛, 荀昳闷哼了一声, 刚想伸手揉一揉缓解疼痛，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帮他揉着腹部。
    荀昳睁开眼睛，轻声喊道：“柔嘉。”
    “又疼了吗？荀哥哥你辛苦了。”
    荀昳微微摇了摇头：“今日有早朝，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接下来就专心陪你。”
    荀昳握住她的手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
    “柔嘉……”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你就从来没问过我，是否找到了害你摔倒的人。”
    荀昳握紧她的手道：“门阀世家又岂是轻易能处置的？那些事我都懂, 我不会给你压力。”
    端木柔嘉心里一暖, 轻声道：“荀哥哥你真好。”
    荀昳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没关系，我真的不累。”
    “柔嘉，听话。”荀昳刚说完就闷哼了一声, 紧紧捏住了她的手。
    “荀哥哥？”
    荀昳松开了抓着端木柔嘉的手, 转而揪紧了盖在腹部的被子。
    “荀哥哥, 你肚子疼得很厉害吗？”
    荀昳痛得根本说不出话，端木柔嘉见状赶紧站起身喊人去请御医。
    江枕月带着两个男大夫一起赶了过来, 刚替荀昳检查了一下就变了变脸色, 走到端木柔嘉身边道：“陛下, 他只怕是要生了。”
    床边的男大夫也道：“荀昭仪产道口已经开了, 今日就要生产了。”
    端木柔嘉拉着江枕月道：“不是说还能再保几日吗？怎么这就要生了？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江枕月见她气息开始不稳，忙道：“他不会有事的, 你别急。陛下，我们先去外面等着好不好？”
    江枕月见她还站着不肯走, 揽着她硬把她带了出去。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荀昳还是没有把孩子生下来，端木柔嘉在外间坐着只能听到他痛极了时的一两声喊声，他的隐忍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柔嘉，荀昳怎么样了？”听到消息赶来的宋允和问道。
    “孩子还没生下来。”
    端木柔嘉站起身一阵头晕，宋允和快步过去扶住她，让她重新坐下来。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允和，他已经疼了很久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韫玉当初生两个孩子的时候产程也很长，最后还不是都平安无事？”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宋允真道：“我说小公主，你要不然去吃点东西或者睡一会儿？你坐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怎么着了，你是让御医救你还是救他？”
    宋允和凌韫玉一起回头瞪了她一眼。
    宋允真皱眉：“干嘛？我又没说错。”
    端木柔嘉轻声道：“就算我去休息，我也睡不着，离开了这儿心里只会更加紧张。”
    宋允和搂着她安抚道：“没事没事，别紧张。”
    终于里面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端木柔嘉赶紧起身走进了卧房。
    男大夫抱着孩子行了个礼：“恭喜陛下，是个小公主。”
    宋允和退到了凌韫玉身边，小声问道：“怎么是个小公主？不该是个小皇子吗？”
    凌韫玉也低声道：“夭折的那个孩子，是第二个。”
    “哦……那第一个孩子是谁来着？”
    凌韫玉叹了口气，低声道：“应当对应着唐朝的李弘。”
    宋允和愣了愣，轻声道：“你别这么说，兴许这个小公主的命会好许多呢？”
    凌韫玉没说什么，叹了口气。
    忽然小公主的哭声低了下来，变得越来越弱，江枕月见状赶紧上前查看。
    荀昳见孩子似有不好，撑着身体要起床看孩子，端木柔嘉安抚他先躺下来休息，看向江枕月问道：“孩子怎么了？”
    江枕月轻声道：“小公主毕竟是早产，脉象不太好，尤其是肺脉格外虚弱。”
    荀昳眼眶一红：“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还未出生就几次受罪。”
    端木柔嘉问道：“若是好好养着，可否保她平安长大？”
    还不等江枕月回答，端木柔嘉又垂眸轻声问道：“她将来……身体状况应当不至于和我一样吧？”
    荀昳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柔嘉……”
    江枕月道：“陛下勿要太过担忧，小公主虽先天有不足，也还不至于后天无法弥补。我会尽力，让她长成一个健康的孩子。”
    宋允和走到端木柔嘉身边道：“柔嘉，既然枕月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问题的，你不要太担忧。”
    端木柔嘉看向宋允和道：“允和，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宋允和愣住：“我？你让我起名？”
    端木柔嘉点头道：“你家宋花辰宋月夕的名字都很好听，你来给你的小侄女也起一个吧。”
    宋允和赶紧摆手道：“我那都是随便起的，你的孩子可是一国公主，让我来真的不合适吧？”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你的两个孩子虽然出生前也都是历经坎坷，可现在都活泼健康的，想沾沾你们的好运气罢了，你就别推辞了。”
    “可……”宋允和试着想了想，发觉自己脑袋实在一片空白，就转头看向凌韫玉“要不让韫玉来吧？”
    端木柔嘉笑道：“也可。”
    凌韫玉一愣：“陛下，我……”
    “你就别推辞了，取个名字而已，也不是多难的事。”
    凌韫玉沉默了片刻，小声道：“要不……弘？”
    “哪个字？”
    “德重恩弘的弘。”
    宋允和变了变脸色，走到凌韫玉身边轻轻拍打了一下他：“你不要乱说啊！你取什么不好非要这个字？”
    凌韫玉小声道：“我不会取名。”
    宋允和赶紧道：“柔嘉，你别听他的，孩子的名字当然要你们自己取了。你若是还没想好，你让荀昭仪取吧。”
    端木柔嘉看向荀昳问道：“你觉得呢？”
    荀昳轻声道：“德重恩弘的弘，我觉得很好，她就叫弘儿吧。”
    宋允和拉着凌韫玉的衣袖低声道：“你以后不许再给他们的孩子取名字啦，听到没听到没？”
    凌韫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43章
    生产完休息了一段时日, 荀昳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个大概，可孩子却一个月内就发热了两回。端木柔嘉见他实在忧心孩子，在孩子满月那日施恩放粮周济百姓，这才让荀昳有了个笑脸。
    荀昳生产后大部分心思都在孩子身上, 端木柔嘉也没去扰他, 最近也有事务在忙。
    御书房内, 端木柔嘉把凌韫玉喊了来，道：“最近看了不少镜外的案宗，朕有了个想法。”
    “陛下请讲。”
    端木柔嘉还没说话，宋允真就跑了进来：“小公主~你在忙什么呢？”
    端木柔嘉抬头看了眼脚步轻快着跑进来的宋允真，淡淡一笑：“以后别再喊我小公主了，已经有新的小公主了。”
    宋允真嬉皮笑脸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公主。”
    端木柔嘉愣了愣, 低头轻笑了一声。
    凌韫玉轻声提醒：“陛下, 您刚才想说……”
    端木柔嘉哦了一声，推开打岔的宋允真，道：“虽一直以来都有律法, 但一来是法条笼统还不够精细, 各项条律并无精准的释义, 于是各地官员对条文理解各不相同，明明类似的案子, 判罚却不能做到统一。二来, 刑罚过重了, 朕认为可以适当减轻。朕想要修著一套律法典籍, 引经据典，详解条文, 统一我宣朝的法度。”
    凌韫玉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永徽疏律吗？”
    宋允真靠着端木柔嘉道：“想法不错。怎么？你准备亲自写书啊？”

 第41章

    端木柔嘉轻轻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肩膀，道：“编写律疏可不是闹着玩的, 必须得极致考究严谨，需要参照各类典籍以及案卷，我有那么多折子要批，哪还有那个时间？”
    宋允真顺手帮她按按肩膀，随口道：“你要让凌韫玉写啊？那他是不是得至少一年半载关在书房里出不来了？”
    端木柔嘉笑了笑，道：“我预备把此事交给丞相，让她再发挥些余热。韫玉你对于各类案子的了解比丞相要多，你就也一同参与吧。”
    凌韫玉拱手道：“听凭陛下安排。”
    等凌韫玉离开后，宋允真小声道：“我刚才先去了一趟漂亮哥哥那边，小小公主又病啦？”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道：“是啊，昨晚又发热了。枕月说再长大一些会好的，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宽慰我。”
    “你现在后悔了没？”
    端木柔嘉愣了愣，轻声道：“我对我做过的事，没有一件后悔的。”
    “嘴硬。”
    端木柔嘉看了眼开着的门，对站在旁边的丫鬟道：“你先下去吧，这边有允真陪着我，把门带上。”
    “是，陛下。”
    宋允真皱眉：“你什么意思啊？要把我当丫鬟使？”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想和你聊聊那些事，有旁的人在不方便。”
    “哪些？”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她，问道：“你最近有过什么邪恶想法吗？”
    “最近？邪恶？”宋允真想了片刻，道“也不算很近啦，就前段时日，张沐雨在朝上血口喷人，可把我气着了。我回去后就忍不住开始想，假如我要杀她，我该怎么样才能杀了她，然后我在脑内至少杀了她十遍。”
    宋允真说完，冷冷哼了一声，拍了拍端木柔嘉：“你要是哪日决定刺杀她了，你可以派我去。”
    “我不会杀她的，她是我亲姑姑。我们虽政见不合，可她为大宣操劳一世是真，我和她不是敌人。”
    “得了吧，不就是亲姑姑嘛，亲姑姑能有亲姐妹亲？”她见端木柔嘉皱起了眉，又追加道“我没说你，我说你娘当年呢。”
    “我娘当年，她的姐妹已经要对她动手了，她再不动手那死的人就是她了。可我的姑姑从未伤害过我，她只是强势了一些。”
    宋允真呵呵一笑：“你骗骗我就算了，别把你自己也给骗了。你要是不打算说点心里话呢，我就不和你聊了，回家去找我姐了。”
    端木柔嘉拉住她的衣角道：“我说的就是心里话，我不能杀她。她是宣朝的国之栋梁，是我爹爹的亲姐姐，是我母皇的至交，当年也多亏了她在母皇面前美言，母皇才能打定主意立我为太子。我若是派人去杀她，那我就是禽兽不如，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见我爹娘。”
    宋允真转过身道：“我听明白了，就是你不能动手呗，不是你不想。”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你可别想着杀她，我还要她帮我编纂疏律呢。”
    宋允真耸了耸肩：“那我无话可说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我最近也有一个邪恶的念头时不时冒出来。”
    “什么样的？”
    端木柔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有时候在想，假如弘儿没有出生，假如荀哥哥当初摔的那一跤小产了，那我就能顺势废了冯家，顺带着重创士族。”
    宋允真啧了一声：“也没有那么邪恶啦，假如我是你，可能也会忍不住那么想。但是，假如这个孩子当初真的掉了，漂亮哥哥该多伤心啊。虽说弘儿身体是有些弱，但江枕月也说了，再长大些就会好的，不至于像你这样的。额……无意冒犯哈。”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没事。和你说说心里话，舒坦多了。”
    经过一日日的精心照料，长到了半岁大的端木弘已经不像刚出生那几个月般多病，哭闹也少了，荀昳的心思也渐渐从她身上移开了些。
    他本想着这段时日自己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疏忽了端木柔嘉，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对她过于冷淡，但发觉她似乎并未在意，喊了宋允真过来一问才知她最近既要处理政务，又费了不少心思在修订律疏之上。
    荀昳想着近来端木柔嘉事务繁忙，这两日胃口也不太好，就去厨房亲自熬了碗燕窝粥送去了御书房。
    “柔嘉，还在忙？”
    端木柔嘉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荀哥哥来啦。”
    荀昳把手里的食盒摆在她的案桌上：“这是我亲自熬的燕窝粥，你中午就没吃几口，喝一点吧。”
    “荀哥哥，你不需要亲自做这些，我说过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
    荀昳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偶尔下一次厨没什么辛苦的，谁让你不好好吃饭？”
    “我真的没什么胃口。”
    荀昳担忧问道：“你又哪里不舒服吗？喊御医来看看吧？”
    端木柔嘉赶紧道：“我没有不舒服，你别担心。”
    “那是有身孕了？”
    端木柔嘉一愣，随后笑了：“好了，我喝行了吧？”
    荀昳看着她喝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道：“就算是操劳国事，你也别太辛苦。”
    端木柔嘉放下勺子道：“我算不上辛苦，最近这段时日，辛苦的是丞相。”
    端木柔嘉说着把刚才一直在看的书册拿给荀昳，道：“我不是想着修订一套完备的律疏么，将此事交给了丞相来办，她办得可好啦。她预备分为十二篇章来编纂，这是贼盗律初定稿，你看是不是编写得极好？”
    荀昳看了几页，轻声道：“是极好。此十二册若是编成，那不光是对我朝，我想对后世万代都有极深的影响。”
    “是啊，还得是丞相。”
    荀昳把书册放了下来，搂着端木柔嘉笑道：“此言差矣，还得是陛下英明。”
    端木柔嘉只是淡淡一笑：“可若没有丞相，假使此事交由别人来做，只怕做不了这么好。就算是我亲自来编纂，也未必能做得这般好。”
    荀昳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勿要妄自菲薄，光有张沐雨没有你，她自己也不会来编纂这律疏。况且我听允真说，此次编纂律疏凌韫玉慕焱也是出了不少力，不是张沐雨一人之功。”
    “她是主要编纂者，若是后世提起，自然是第一个想到她。”
    荀昳转眸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把燕窝粥推到了她的面前：“再喝一点。”
    端木柔嘉又喝了一口，就开始把玩着勺子道：“我是得让自己好好活着，毕竟还得和她比命长呢。”
    荀昳有些不悦道：“她都已经年过半百了，你才二十来岁，你和她比命长？”
    端木柔嘉轻声道：“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荀昳一拍桌子道：“端木柔嘉！你犯不着这么咒自己！”
    端木柔嘉见他真的生气了，小声道：“荀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荀昳把她按在椅子里，怒问道：“知道错了是不是？下次还敢胡说吗？”
    端木柔嘉摇头道：“不敢了。你先松开我，别再给谁看到了。”
    荀昳松开了她冷哼了一声：“你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等荀昳离开后，端木柔嘉接着往下看律疏草本，等整册都看完才回了承天宫。
    荀昳就在承天宫里等她，她已经忘记了荀昳说的今晚找她算账的事，该怎么样就怎样，直等到沐浴完准备就寝，这才发现荀昳坐在床边面色不太友善地看着她。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荀哥哥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弘儿不乖吗？”
    荀昳冷冷一笑：“是你不乖。”
    “我、我怎么了？”
    “我去御书房寻你时，发生了什么你已经忘记了？”
    端木柔嘉已经想起来了他说要晚上收拾她的事，故意装作没想起来，道：“你看我这脑子，这几日全是律疏律疏，别的事都转眼就忘，我真的忘记了。”
    荀昳微微一笑：“端木柔嘉你给我过来。”
    端木柔嘉慢吞吞移动着步子朝他走：“荀哥哥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
    “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天天把那些不好的挂在嘴边，你还怕什么呀？”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没有不怕呀，我也没有天天挂在嘴边……”
    “你说得还少吗？还是你知道这么说我心里会难受，所以你故意的？你就是想要我心里难受？”
    荀昳说到后面声音里带上了些哽咽，端木柔嘉有些慌了，走上前拉着他道：“荀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想要你难受，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好不好？我以后只说，我们一定白头偕老。还有就是……我喜欢你生生世世。”
    “骗谁呢，允真妹妹告诉我的，你亲口承认过你对慕焱动过心，你是觉得我会使手段怕我伤他，这才不敢要他。”荀昳冷哼了一声又追加道“你们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端木柔嘉小声道：“你们男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不是也承认过，对我母皇动过心？”

 第42章

    荀昳皱眉：“你还指责我？”
    端木柔嘉赶紧摇头：“我没有指责你，我只是想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我只喜欢你，你也只能喜欢我。”
    荀昳垂眸笑了笑，随后又带着凌厉的目光抬眸看她，伸手将她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他勾着娇艳的嘴角道：“你惹我不高兴了，今晚我还是得收拾你。”
    端木柔嘉笑道：“悉听尊便，荀哥哥高兴就好。”
    第44章
    律疏的编纂耗时大半年终于初定篇章全部完成, 送到了端木柔嘉面前，她只翻阅了其中两本，便知此书一问世，将来定会影响后世千万代。
    旁边的慕焱道：“其中斗讼律、诈伪律主要是我和韫玉弄的, 其他几位大人帮忙润色细化了一下, 要是陛下觉得有哪里不好的, 我再回去倒腾倒腾。”
    “借鉴了一些你们世界的律疏吧？”
    慕焱并未否认，点了点头：“我们那儿有永徽律，这些和永徽律比，不分伯仲吧。”
    端木柔嘉笑道：“辛苦你们了，尤其是丞相，这些都是她的心血啊。”
    慕焱笑道：“更是陛下英明。只因你真的是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你才有这份心让我等来做这些。在此事上, 你与丞相算是互相成就吧。”
    “只可惜，她永远不会用看待母皇眼光来看我。”
    慕焱想了想，轻笑了一声：“往好处想, 她现在在朝上对你的态度已经不是长辈对待小辈那般了, 她会认真思考你的想法, 她已经开始尊重你了，这算是个好的改变吧。”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多谢你的宽慰。”
    “可不是宽慰, 我只是如实说罢了。”
    端木柔嘉放下书册站起身, 忽然一阵头晕, 慕焱赶紧搀扶住她。
    “没事吧？”
    端木柔嘉按着额头缓了缓：“没事。”
    “你是这两日太累了吧？好好歇一歇, 你本身就不该让自己疲累。”
    “我真的没事。丞相大我两轮不止都还没歇呢，我歇什么？”
    慕焱叹了口气：“你别那么犟。”
    端木柔嘉不满地抬眸看他：“你说什么？”
    荀昳此时正好过来看看端木柔嘉在做些什么, 结果一眼就看到慕焱亲昵地搂着她，怔了怔, 笑着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搅到你们了吧？”
    慕焱一愣，解释道：“荀昭仪你别误会，我和陛下没什么，只是……”
    还不等他说完端木柔嘉就推开他朝荀昳走去：“荀哥哥，你误会了。”
    她才刚走两步又是一阵头晕，没有支撑地倒在了地上。
    “柔嘉！”
    荀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她，慕焱也快步走上前道：“刚才陛下就头晕不适，我只是扶了她一下。”
    端木柔嘉轻轻捏住荀昳的衣裳，轻声道：“荀哥哥，我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荀昳心里开始内疚了起来，搂紧她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要不要紧？哪里不舒服？”
    端木柔嘉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
    慕焱走到门边对侯在外面的宫人道：“陛下身体不适，去请江御医过来一趟。”
    端木柔嘉道：“不必让她来了，朕没事。”
    荀昳责怪道：“都差点晕倒了还没事？”
    “真没事，就是头晕一下，很快就好的。”
    荀昳微微皱眉：“你是不是经常头晕？然后瞒着我？”
    “我没有……”
    荀昳扶她道椅子里坐下，对着外面道：“还不快去请江御医过来？”
    端木柔嘉还想拦，门外的宫人已经快步离开。
    等江枕月过来，端木柔嘉就被乖乖按在椅子里给她把脉。江枕月回头看了眼慕焱，问道：“你是很担心吗？”
    “喂，你……”慕焱愣了愣，问道“所以陛下没有大碍对吗？”
    荀昳问道：“江御医，她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病症加重了？”
    江枕月淡淡道：“陛下这两年病症控制得不错，就是最近过度劳累了吧？”
    端木柔嘉轻声道：“也没有……”
    荀昳搂着她道：“今日什么都不许做了，等会儿就回寝宫给我躺着休息，明日也得卧床休息。”
    “荀哥哥，我没那么多觉要睡。”
    江枕月淡淡一笑：“等会儿我熬一副药送来，陛下喝完再睡，喝完就有觉睡了。”
    端木柔嘉道：“我没事，不用喝药。”
    江枕月叹了口气：“陛下，讳疾忌医是不可的，就算你因自小体弱心里有个坎，你也还是得时刻记得自己是个病人。如今我还能帮你，可你若是任性，弄得病症再无法控制，别说是当个勤政的皇帝，你就连日常起居自己都无法完成，你会想要有这样的一日吗？”
    慕焱轻声道：“你别吓她。”
    江枕月冷冷道：“我是在吓她吗？你知道她的病要是严重了会怎样。”
    端木柔嘉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那个……江御医，我最近除了偶尔头晕了两次，其他都挺好的。我会好好休息的，可以不喝药吗？”
    荀昳果断道：“不可以。麻烦江御医帮她熬药，我会亲自盯着她喝完，一滴也不会让她剩下。”
    江枕月看着她委屈巴巴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一点，我就给你把药熬得好喝一点，不听话，就给你配得苦一些。”
    端木柔嘉笑笑：“江枕月，你变坏了。你可还记得，你每月拿的是朕发给你的俸禄？”
    江枕月也微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是个大夫，自然更要对陛下的身子尽心。”
    端木柔嘉小声道：“那下月开始，给你扣掉些……”
    荀昳一拍桌子道：“端木柔嘉！你自己都是当娘的人了，能不能别胡闹！”
    荀昳一动怒忽觉小腹一痛，下意识皱眉捂了捂腹部。
    “荀哥哥你怎么了？”
    坐在椅子里的端木柔嘉站起来想让他坐下，荀昳忍着腹痛把她重新按回椅子里：“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江枕月上前帮荀昳搭了搭脉，端木柔嘉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了？”
    江枕月轻声道：“恭喜陛下，恭喜昭仪，你们要有第二个孩子了。”
    荀昳一愣，轻扶上小腹道：“难怪呢，这几日看到吃食总是没什么胃口。”
    “荀哥哥，你赶紧坐下来吧，别站着受累。”
    端木柔嘉说着再一次要站起来让他坐，荀昳按着她的肩膀道：“我稍站一会儿不会受累，但操心你会。”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有什么好操心的……”
    “那你等会儿能不能乖乖喝药，乖乖歇息？”
    端木柔嘉老老实实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45章
    回到承天宫里, 端木柔嘉就被荀昳硬是强迫着躺下休息，等着江枕月送药过来。
    端木柔嘉想着干脆装睡吧，或许荀昳就不会让她喝药了，但也就躲了一炷香的时辰, 荀昳轻轻拍了拍她：“柔嘉？”
    她不想回应, 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荀昳轻轻摇晃了她一下：“柔嘉, 醒醒，该喝药了。”
    她还是不给反应，继续试图装睡逃避喝药。
    荀昳用力了些摇晃她，语气里有了些着急：“柔嘉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端木柔嘉见他真的着急了，又想到他怀着孩子, 万一吓出了问题就不好了, 只好睁开了眼睛：“荀哥哥我没事，你别紧张。”
    荀昳松了口气，又忽然想到她平日里除非身体实在不适, 否则睡得并不沉, 平日里清早上早朝时, 宫人一敲门提醒她就能醒来，根本就不可能喊这么多次不醒, 除非……
    荀昳板下了脸, 冷冷盯着她看。
    端木柔嘉小声道：“荀哥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故意装睡？”他说着把药拿了过来“快些喝药, 我盯着你呢，一口都不许剩下。”
    “那可以剩半口吗？”端木柔嘉小声问道。
    荀昳冷着脸不说话。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 接过碗喝药。正喝着瞥见了他故作严肃的神情，忽然想笑, 结果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荀昳拿走她手里的碗摆在一边，扶着她轻轻拍背：“怎么了？怎么忽然咳嗽起来了？”
    端木柔嘉过了阵子才止住了咳嗽，小声道：“没怎么，就是有些呛着了。”
    荀昳无奈道：“端木柔嘉，你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以为自己和弘儿一样大吗？喝个药还能呛着？”
    端木柔嘉小声道：“荀哥哥，你不要连名带姓地喊我好不好？因为以前只有母皇想骂我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喊我……”
    “我看你就是该骂。”荀昳嘴上这样说着，手里重新拿起了药碗和一旁的小勺，舀起一勺子药送到她嘴边“我来喂你喝吧，省得你再呛着。”
    端木柔嘉实在是不想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尝，把碗抢了过来皱着眉几口喝完，忍不住又低声咳嗽了几声。

 第43章

    荀昳帮她拍着背责怪道：“你喝这么急做什么？”
    端木柔嘉轻轻摇了摇头，靠过去搂住荀昳道：“别忙着照顾我了，你怀着孩子，你才该多休息。我真的没事，早就已经不晕了。”
    荀昳将她反搂抱在怀里，严肃问道：“端木柔嘉，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些什么？”
    端木柔嘉一愣：“我、我没有怕呀。”
    荀昳道：“我听允真说过，你曾经想要将三日一朝改为每日一朝，你这是丝毫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就算是身体垮掉也无所谓吗？”
    “不是的，我毕竟还年轻，身体应当不至于那么容易垮掉。”她说完顿了顿，又问道“此事我没和允真提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自然是听她姐姐说的。”
    “我觉得允和不会主动和她说这些，我猜或许是允和与韫玉说起过，她又偷听呢。”
    荀昳冷着脸道：“你别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端木柔嘉沉默了片刻，道：“因为我想要做得比母皇好，这难道有错吗？是，我是害怕，我害怕我一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荀昳也沉默了片刻，搂抱着她道：“我读过许多书，也看过多朝的律书，而正在修订的宣律疏议，是我读过有史以来最好的律书。柔嘉，这还只是你的一个开始，你将来还会做许多事，许多你母皇没有做到的事。”
    端木柔嘉抬头看他：“你真的这么想？”
    “那是自然，”荀昳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荀昳看上的女人，自然是最好的。”
    端木柔嘉靠着他搂着他的腰道：“荀哥哥你真好。”
    荀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这样将来才能做更多的事。”
    端木柔嘉嗯了一声，渐渐放缓了呼吸。
    “柔嘉？”
    “嗯……”
    荀昳低头看去，大约是药效上来了，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自己的怀里，就轻轻把她放倒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后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因为药效端木柔嘉一直到次日才醒，荀昳去看端木弘了，她就准备起身去御书房批完余下的奏折，结果刚走出门就被荀昳堵在了门口。
    荀昳看了眼穿戴整齐的她，问道：“要去哪儿？”
    端木柔嘉小声道：“还有几本折子没看完……”
    “明日再看，今日还是得休息。”
    “荀哥哥，我现在一点不适都没有，真的不用再休息了。”
    荀昳抓着她带回了床边，端木柔嘉念着他有身孕也不敢挣扎。
    “荀哥哥……”
    荀昳淡淡一笑：“刚才抱了会儿孩子有些不适，我想休息一会儿，柔嘉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端木柔嘉一愣：“你哪里不适？”
    “就是有些累着了，想再躺一会儿。”
    荀昳说着帮她宽衣，端木柔嘉赶紧道：“我自己来，你别再忙活了。”
    端木柔嘉自己脱下了外衫，陪着荀昳重新躺到了床上。
    荀昳见端木柔嘉侧躺着看着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闭上眼睛休息。”
    端木柔嘉握住他的手拿了下来，笑道：“荀哥哥那么好看，我就想安静地看着你，你睡吧。”
    荀昳笑了笑，抓着她的手移放进了被子里，又拉着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荀哥哥，你肚子不舒服吗？”她说着，帮荀昳轻轻揉抚着。
    荀昳轻声道：“刚才小腹微微有一些疼，我就心里紧张了，本想喊御医来看看孩子是否安好，可还没等开口，便不疼了，我就觉得是我自己太紧张了。”
    “紧张些也没什么，若是你担心孩子，那还是请御医过来看一看。”
    荀昳淡淡一笑：“它很好，只是我心里怕，我怕再发生些什么，我只是很希望这个孩子能是个康健的孩子。”
    端木柔嘉认真道：“不会了，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会保护好你的。荀哥哥，我想改立你为皇后。”
    “柔嘉，你不……”
    端木柔嘉食指按住他的嘴唇：“勿要多言了，睡觉。”
    次日，端木柔嘉单独召见了张沐雨想要商议改立皇后一事。端木柔嘉早早就在御书房等着，等到张沐雨来，亲自替她倒了一杯茶。
    “姑姑请喝茶。”
    张沐雨看了她手里的茶一眼，道：“陛下，你我君臣有别，臣受不起。”
    端木柔嘉笑道：“姑姑是大功臣，编成了宣律疏议功在千秋，区区一杯茶又算得了什么？”
    张沐雨接过她手里的茶没有喝，就是摆在了一边。
    “是陛下功在千秋，不是臣。召臣前来想必有事，可是律疏还有不满之处？陛下可直言。”
    “没有，律疏朕很满意。今日喊姑姑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陛下请讲。”
    端木柔嘉轻声道：“皇后嫁给朕已有数年，至今无所出，他的德行也还不够。不提历代贤后，光是比起我爹爹那也差远了。而荀昳已经生下了朕的长女，如今又再度有孕，朕想着，改立荀昳为后。”
    张沐雨直接道：“臣认为不妥。”
    “为何？就因为冯锦出生门阀世家？还是因为荀昳的过往？”
    “陛下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若朕非要改立皇后呢？”
    张沐雨一时没有回话，盯着端木柔嘉看了半晌，问道：“你知道当年你母皇为何能从北阙门之变中全身而退，顺利登上皇位吗？”
    端木柔嘉一愣，轻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张沐雨接着道：“正是因为她背后有门阀士族的支持，所以她能宫变，她能坐稳皇位，能有如今的大宣盛世。”
    “可此一时彼一时，我不是她。”
    “是啊，你当然不是她。”张沐雨顿了顿又道“柔嘉，皇后虽然眼下还无子，可毕竟也还年轻，他无子到底是他的不是还是你不上心，你也得问问你自己。冯锦嫁给你多年，除了至今无所出也并未犯过什么错，你若现在要废后，那可真是要伤了士族们的心。”
    第46章
    此次有孕荀昳并不想太早就让所有人都知晓, 可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他再度有孕的消息就众人皆知了。
    宋府里宋允和也得知了消息，兴冲冲地拉着凌韫玉道：“韫玉，这几日我看你得闲, 等会儿我们去首饰铺子看看吧。柔嘉的第一个孩子身体也不是太好, 我想给她的第二个孩子打个平安锁, 希望一出生就健健康康的。”
    凌韫玉盯着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允和，陛下的第二个孩子，或许……”
    宋允和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虽然两个世界有许多相似的，但也有许多不同啊。若这个孩子是个小皇子，一个男孩而已, 活着死了对历史的进程也没有影响。”
    “影响自然是有的……”
    宋允和刚放下的手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假如非要一模一样, 高宗皇帝把三日一朝改为了每日一朝，正是因体弱又过于勤政，这才导致他身体早早就垮了, 武后才开始帮着打理朝政。柔嘉当初也想改, 被我和慕焱硬是劝住,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枕月也说了，这两年她的身体状况还可以,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 应当身体不至于垮得太快, 那这不就已经不同了吗？或许以前很像, 但从柔嘉这里开始就不同了呢？”
    凌韫玉轻声道：“我也希望如此。”
    宋允和也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韫玉, 你觉得安定思公主是谁杀的？王皇后还是武后？”
    凌韫玉顿了顿，道：“都不是。”
    宋允和一愣：“都不是？为何？”
    凌韫玉淡淡道：“王皇后为何要杀她？泄愤吗？若是泄愤, 那也该杀有可能被封为太子的皇子，杀一个刚出世的公主没有意义。况且因此事王皇后一家乃至整个关陇士族都受到了牵连，又有谁只为了泄愤用全族去赌？”
    “那……也有民间野史说是武后。我记得你说过，查案时你会想，因此案得益最大者，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此事得益最大者不是武后。武后看似因此事得了皇后位，可她有子嗣，有皇帝的宠爱，皇后之位迟早是她的。杀害亲子若被人拿到了把柄，就是一个死，她为何要为了一件迟早是自己的东西，赌上自己的命，赔上刚出世的孩子？她是个聪慧的人，难道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那谁是此事的最大得益者？”
    凌韫玉愣了愣，垂眸沉默了。
    宋允和与他一同沉默了片刻，道：“是高宗皇帝对吗？借着此事他重创了关陇士族，所以才能在之后除掉了长孙无忌，把所有的权势都收回了自己的手里。皇权，自然不是一个区区的皇后之位可以比拟的。况且若不是小公主的死，他或许根本没办法这么简单地就做到这一切。可柔嘉不可能做这种事，她不会的，绝不会的。”
    “允和。”凌韫玉握住宋允和手“不是每个死者背后都有凶手，还可能是意外。我觉得是个意外，只是高宗皇帝借题发挥罢了。”

 第44章

    “对，或许只是意外，是意外。”宋允和忽然抓住凌韫玉的手“韫玉，既然我知道了可能会发生这个意外，那我不就能阻止意外的发生了吗？”
    凌韫玉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宫里冯锦知道了荀昳有孕后去探望过一回，那时端木柔嘉不在，荀昳就直接推了没见，结果次日早朝张沐雨就在朝上斥责荀昳恃宠而骄，要求端木柔嘉不可偏宠一人怠慢了皇后。
    端木柔嘉回到宫里还未调整好情绪，荀昳见她似是还在生气，轻笑道：“怎么了？上个朝又被教训了？还生闷气呢？”
    端木柔嘉微笑道：“丞相教训我，让我不可偏宠你一人，让我多去皇后那儿呢。”
    荀昳嗯了一声：“去，去吧。”
    端木柔嘉走到他身边轻轻贴到他身上：“荀哥哥~”
    荀昳推开她道：“别闹，正有些反胃。”
    端木柔嘉在他腿边蹲了下来，摸摸他的小腹：“怎么了？它又让你不舒服了？”
    荀昳点了点她的额头：“和你一样坏。”
    端木柔嘉趴在他腿上笑道：“我哪有？我只知道对荀哥哥好。”
    荀昳摸着她的发顶道：“柔嘉，改立皇后的事别提了，至少这一两年别提了。”
    端木柔嘉抬眸问道：“为何？我可不想让冯锦一直占着我正夫的头衔。”
    荀昳轻声道：“如今他还有皇后之位，若真到了没什么好失去的那一日，我担心他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也还小，你若真想废后，也不急在一时。”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嗯，你说得有理。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再过几年，等弘儿长大些，立她为太子，再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废后了。”
    荀昳捏了捏她的脸颊，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柔嘉，你会不会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荣华富贵？”
    端木柔嘉笑道：“喜欢荣华富贵也没有错，谁又会喜欢苦日子呢？”
    荀昳认真道：“柔嘉，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
    端木柔嘉说着靠过去抱了抱他，站起身来时有些头晕，赶紧悄悄扶着桌角站稳不让他看出来。
    门外有宫人扣了扣门道：“陛下，允和小姐来了。”
    宋允和走进门见荀昳也在，温和笑了笑。
    荀昳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弘儿，你们随意。”
    宋允和道：“荀昭仪不用见外，其实我今日过来，是因为给未出世的宝宝准备了个礼物。”
    宋允和说着拿出了一个金制的小锁，上面刻着平平安安。柔嘉接过了锁，又交给了荀昳：“允和真是有心了。”
    宋允和笑道：“柔嘉你别这么说，当初我的花辰月夕出生那会儿，你还送了好些礼物呢。”
    荀昳轻抚着腹部道：“谢谢允和，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出生，平安长大的。”
    宋允和又笑了笑，轻声道：“你们都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可我还真是没法把柔嘉也当成一个当娘的，总觉得她还是不像。”
    荀昳轻哼了一声：“那是啊，她自己也不小了，还和个半大的孩子一样。有了弘儿之后，她也就偶尔逗逗弘儿，从未见她照看过孩子。”
    端木柔嘉无奈笑道：“荀哥哥，哪个皇帝还亲自照看孩子啊？”
    荀昳瞥了她一眼：“你娘啊。你爹爹过世后，你不是跟在你娘身边，由她亲自看顾你吗？”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那时候都已经九岁了，而且我很乖的。”
    “那你娘也是亲自养过你的。假如说换成是我死了，我看你定然是直接把孩子扔给宫人养。”
    “荀哥哥，你不要胡说……”
    宋允和小声道：“柔嘉，你是不是……”
    端木柔嘉不解：“是不是什么？”
    宋允和笑了笑，轻声道：“就是感觉，你不是特别喜欢孩子。你来我府上，虽说有时会给两个孩子带些玩具吃食，可你从来没有陪他们玩过。”
    端木柔嘉有些委屈道：“陪小孩玩闹很累诶……”
    宋允和愣了愣，小声道：“也是，你身子不好。”
    端木柔嘉垂下了眼眸不说话，宋允和走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怎么了？”
    荀昳笑着起身道：“你慢慢哄她吧，我要去看看弘儿了。”
    等荀昳离开后，宋允和轻轻晃晃她的手：“柔嘉……”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她：“你为何忽然问起我喜不喜欢孩子的事？莫非是你妹妹跟你说了些什么？”
    宋允和一愣：“允真？她能说什么呀？”
    看着宋允和的神情，端木柔嘉松了口气。宋允和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至少在她的面前是撒不了谎的。刚才一瞬间她还以为宋允真把她给荀昳下药的事给说出去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端木柔嘉轻轻靠在宋允和身上，小声喊道：“允和~”
    宋允和一紧张，搂住她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端木柔嘉小声道：“没有，就是想靠你一会儿。”
    宋允和笑了笑：“你呀，你跟你的荀哥哥一起时，是不是也时常撒娇？”
    “才没有。”
    第47章
    冬至过后天就一日日冷了下来, 昨日天寒，端木柔嘉上完早朝回到宫里就觉得不适，熬着看了几本折子后气息越来越不顺畅，江枕月来看过后让她立刻休息。
    宋允和得知了端木柔嘉病了消息进宫探望, 一推门进去就见冯锦坐在床边, 一时愣在门边。
    冯锦见她来了站起身打招呼道：“宋大小姐。”
    “皇后。”宋允和微微点头后转眸看向端木柔嘉, 她掩唇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冯锦拿起旁边的药碗：“陛下，该喝药了。”
    端木柔嘉接过药碗喝了两口就又咳嗽了起来，把药碗递还给了冯锦，他接过碗有些不知所措地愣着。
    宋允和上前道：“皇后回去歇息吧，柔嘉这边有我在就行。”
    冯锦把药碗给了宋允和，起身给端木柔嘉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
    宋允和见端木柔嘉还在断断续续地咳嗽, 把药放到了一边扶着她轻轻拍背：“你没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端木柔嘉止住了咳嗽后气息还是不稳, 宋允和又帮她揉揉胸口。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宋允和拿起碗舀了一勺子药送到她嘴边：“喝药。”
    端木柔嘉轻声道：“过会儿再喝。”
    “过会儿就凉了，还是现在就喝吧。”宋允和硬是把药送到她嘴边, 她这才喝了下去。
    等她喝完药, 宋允和才小声问道：“为何皇后在这儿？”
    “还能如何？自然是怕被废了, 又看着荀昳月份大了行动不便，最近就常来走动, 特别是一听闻我身体不适, 就立刻过来侍疾。”
    “我刚瞧他, 比起先前似乎性子柔顺了不少。”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心里指不定怎么在骂我呢, 或许在盼着我早些病死了才好，就不用同我像刚才那般虚与委蛇了。”
    “柔嘉你别这么说, 或许你病了皇后是真的担心你。”
    端木柔嘉瞥了她一眼：“以往我身体不适，你可有见过他来侍疾？自从我上回与姑姑提过一次想要废后改立, 他这才开始殷勤起来了。”
    宋允和小声问道：“你很讨厌他吗？”
    端木柔嘉不以为然道：“他也很讨厌我，他以前亲口说的，若不是见我能当皇帝，才不会嫁给我这个病秧子。”
    端木柔嘉见她不说话了，又道：“但他对我面上能客气，我就也同样，否则又要被姑姑教训了。”
    “那等你身子好些了，你还会去他那边吗？”
    门外宫人道了声见过昭仪，宋允和转头朝门口看去，见腹部已经高隆的荀昳扶着腰走了进来。
    “荀哥哥，你怎么来了？”
    端木柔嘉撑着床想要起来，荀昳赶忙道：“你好好躺着。怎么样了？今日感觉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荀哥哥不必担心。”
    宋允和转身扶着端木柔嘉坐好，站起身让荀昳坐在了床边。
    荀昳看向宋允和笑了笑：“原来允和也在，那我就放心了。”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只是有些受凉了，没事的。你月份大了身子沉，不用过来的。”
    荀昳笑道：“多走动走动，对生产也有帮助”
    端木柔嘉伸手抚摸他的腹部：“它今日有没有踢你？”
    荀昳低头看向自己隆着的小腹，温柔地抚摸了两下：“这个孩子不像它姐姐安静，每日不踢我几下就不罢休。”
    “这么过分啊。”端木柔嘉摸着他的肚子道“你听着啊，你要是再一直欺负爹爹，娘亲就不喜欢你了。”
    荀昳打开了她的手，皱眉道：“我生的孩子，你敢不喜欢？”
    端木柔嘉低头笑了：“喜欢喜欢，荀哥哥生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说着又咳嗽了起来，荀昳略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扶着她帮她顺气。

 第45章

    宋允和道：“你身子不便，我来照顾她吧，我原本也准备今晚就留在宫里陪她。”
    荀昳轻笑道：“若允和是个男子，想必我该称呼皇后哥哥。”
    宋允和也笑道：“荀昭仪或许不知，柔嘉才是差点就嫁给我了。”
    荀昳掩着唇道：“我知道，我听先皇提过，说是柔嘉未出生时都以为是个男孩，就和你娘定好娃娃亲了，结果生出来是个小公主。你当时还说呢，你说，小公主你也要娶的，就是认定柔嘉给你当夫人了。”
    “我可没说过这些话，荀昭仪莫要编排我。”
    端木柔嘉微红着脸小声道：“你们两真是够了。”
    宋允和见今日荀昳似乎心情格外好，就问道：“荀昭仪心情很好，可是今日有什么高兴的事？”
    荀昳一愣，低头抚摸着肚子笑道：“就是一些小事。今日早些时候御医来诊平安脉，说我腹中的这个孩子胎脉稳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我就心里高兴。”
    宋允和也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看你的肚子，应当快要临盆了吧？”
    “御医说，应当就是这个月。”荀昳说着转头看向端木柔嘉“那我再出去走走，今日就让允和陪你。”
    端木柔嘉轻轻点头：“你自己当心脚下，让人扶着些。”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孩子的。”
    “我想的不是孩子，是你。上次摔了那一跤，你自己多受罪啊。”
    荀昳又笑了笑：“我自然也会保护好自己。”
    等荀昳离开后，宋允和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了眼端木柔嘉，又自己低下了头。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你这副神情作甚？有什么话想说？”
    “就是……”
    “允和，你跟我还要吞吞吐吐的吗？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宋允和笑着搂住她道：“还病着呢，不许生气。”
    端木柔嘉抬眸看着她问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允和想了想，还是道：“柔嘉，我不是在诅咒未出生的孩子，只是……”
    “怎么了？”
    宋允和顿了顿，接着道：“就是慕焱算了一卦，这个孩子运势不是很好，出生不久时可能会有一灾。”
    端木柔嘉愣了愣，道：“可慕焱没有告诉我。”
    “因为算出来不好嘛，你这几日身子又不舒服，就没来告诉你。就是……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最好时刻都有人能看着，以防发生意外。”
    端木柔嘉笑了笑：“你怎么比我这个亲娘还上心？”
    “毕竟是卦象不好嘛，孩子是无辜的……”
    端木柔嘉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第48章
    因着宋允和的提醒, 端木柔嘉等身体稍加恢复就去了一趟钦天监。
    慕焱见她走进钦天监时还在咳嗽，过去扶着她道：“你病还没有好，怎么过来了？你要是有事，直接宣我过去就可。”
    端木柔嘉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就是还有些咳嗽, 又不是病得不行了, 不需要你扶着。”
    “柔嘉……”
    端木柔嘉坐了下来, 问道：“听允和说你给我未出世的老二算了一卦，卦象不太好，到底怎么回事？”
    慕焱愣住，他确定自己从没与宋允和说过这些，过了会儿才小声问道：“允和还说了什么？”
    “说孩子出生后有一灾，要防着些意外。”
    慕焱又愣了片刻, 终于想明白了, 笑了笑道：“哦……对……你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我就没来告诉你，想着让允和找机会告诉你。再加上我们两先前……我若说那些话, 我怕荀昳以为我在咒孩子呢。”
    “你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慕焱, 卦象到底如何？”
    “就是……”慕焱再次陷入了沉默。
    修道之人都明白, 生死之事是不能随意透露的，可宋允和不是术士, 她也不是靠着测算得出来的, 可她就是知道了那些事告诉了端木柔嘉, 还说是他说的, 这就让他有些难办了。
    “怎么了？”
    慕焱道：“是有一灾，就在周岁之内, 可我不知灾从何来，也无法准确地告知陛下该如何避免。”
    端木柔嘉还在沉思, 有个宫人跑了进来：“陛下！陛下！”
    端木柔嘉转头看向身后，一宫人行色匆匆赶来，她认出了那是荀昳宫里宫人，心里一紧张，站起身道：“可是荀昭仪出了什么事？”
    “陛下，荀昭仪刚才腹痛不止，御医来看过，说是要生了。”
    端木柔嘉来不及多想，赶紧赶去了千秋殿。
    千秋殿里早就已经忙碌了起来，端木柔嘉赶到后不知里头的情况想要进去看看，江枕月想着她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如今还未恢复好，就拉着她让她坐在外间等着。端木柔嘉在外等了片刻，眼看着进进出出的御医，里面却还没有动静，实在等不下去了，不顾阻拦进了产房。
    “荀哥哥！”
    分明还是冬天，荀昳却出了许多汗，额边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粘在了脸旁。他忍着痛转头看向端木柔嘉：“你进来做什么……”
    端木柔嘉拿出手帕用热水打湿，走到床边擦拭他额边的汗，又掩唇咳嗽了两声。
    “你身体都没恢复好……你出去……”荀昳忽然止住了话，把痛极了的哼吟硬生生忍住。
    端木柔嘉轻轻握住他的手：“我陪着你好不好？”
    “你……呃……”荀昳紧紧捏住她的手，一阵撕裂身体般的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荀哥哥！”端木柔嘉看向旁边的男大夫，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男大夫道：“昭仪你再用些力，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马上就出来了。”
    荀昳紧紧掐着端木柔嘉的手，她看到自己的一滴血顺着荀昳的指尖滴在了被褥上也并未让他松手，就让他一直这么掐着，直到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荀昳一生下孩子就赶紧问道：“孩子如何？是否身体康健？”
    “回昭仪，是个康健的小皇子。”
    荀昳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时有个御医发现端木柔嘉手上在流血，惊道：“陛下，您受伤了！”
    端木柔嘉赶紧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荀昳道：“不要吵，让他好好睡，朕的这点小伤不碍事。”
    得知荀昳生了，宋允和次日就和凌韫玉一同进了宫看孩子，还说了许多嘱咐的话。
    冯锦也被催着去探望荀昳，他自然心里是不愿来的，可面上还得做给端木柔嘉看。他收到的家书也多次提醒他，荀昳刚生产完无法服侍端木柔嘉，让他抓紧机会也怀个孩子。
    在荀昳产子的第三日，他也去了千秋殿探望。
    冯锦见端木柔嘉在陪着荀昳愣了愣，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是恭敬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皇后免礼。”
    冯锦拿出一对金镯子道：“一点薄礼，送给小皇子的。”
    荀昳笑了笑：“多谢皇后赏赐，我替皇儿收下了。”
    冯锦看着端木柔嘉和荀昳恩爱的模样心里不太舒服，但他才刚来又不好立刻转身就走，也实在是不想对着荀昳说些嘘寒问暖的话，就道：“小皇子不在千秋殿吗？”
    端木柔嘉道：“荀昭仪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小皇子爱夜哭，怕晚上吵着，就让小皇子在承天宫住几夜，也省得荀昭仪总说朕没吃过一日养孩子的苦，不是个合格的娘。”
    荀昳皱眉道：“我何时说过这话了？”
    “你明明就说过。”
    荀昳轻声道：“我再休息个两日也就差不多恢复精神了，你身子不好不要逞强，还是让孩子住在千秋殿吧。”
    冯锦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有些羡慕，赶紧扭头看向了别处，轻声道：“我还没见到小皇子呢，是否能去看看他？”
    端木柔嘉道：“就在承天宫，你过去看吧，朕再稍坐一会儿就过去。”
    冯锦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荀昳微微皱眉道：“柔嘉，让他一个人去看孩子是不是有些冒险？”
    “就看看孩子有什么冒险的？总不能给他看一眼就掉一块肉吧？”
    荀昳轻轻摇晃着她道：“柔嘉，你跟过去看看好不好？我有些担心。”
    “好好好，你别担心，我过去看看。”
    承天宫里小皇子躺在小床上安静地睡着，照顾他的宫人就在一旁做些别的事。宫人有些内急想去如厕，走到门口刚好看到了冯锦。
    “皇后？”
    冯锦见这宫人似乎正要出门，随口问道：“不好好照看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奴有些内急……”
    冯锦皱了皱眉：“去吧去吧。”
    “是，皇后。”
    宫人行礼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冯锦和在小床上熟睡的婴儿。
    冯锦伸手碰触了一下他的小脸，情不自禁因他的可爱笑了，可看着看着又觉得他的眉眼长得很像荀昳，脸上便没了笑意。

 第46章

    冯锦回想着刚才荀昳与端木柔嘉恩爱的模样，仿佛他这个正牌皇后才是个突兀的外人，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小皇子被他手指刮擦着脸蛋弄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他，随后开心地笑了。
    冯锦皱眉道：“你笑些什么？连你也嘲笑我？”
    冯锦看着他的笑脸，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把手下移掐住了他的脖颈：“你再笑，信不信我掐死你？”
    这时房间门被打开，刚才的宫人走了进屋，冯锦赶紧收回了手，冷冷看了眼那宫人，转身离开。
    等冯锦走远后，端木柔嘉从墙边的阴影处走了出来，静默看着冯锦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第49章
    宋允和回府后思来想去心里实在不安, 才隔了一日就再次进了宫。
    宋允和来到承天宫里，听到端木柔嘉正在小皇子的房里陪着，想着孩子或许睡了，等会儿宫人通报再给弄醒了, 就让宫人不要通报, 自己直接过去。
    宋允和能在宫里自由出入任何地方是端木柔嘉吩咐过的, 宫人自然也就听了她的。
    宋允和走到小皇子的卧房前轻轻推开了门，见端木柔嘉倚靠着小床坐着，床上的孩子在安静地酣睡，而端木柔嘉撑着额头靠着床陪着，明明是温馨的景象，宋允和却心里有些不适。
    端木柔嘉像在想事情, 眼神里还有一股莫名的冷意, 她不喜欢她的这种眼神，喊道：“柔嘉。”
    端木柔嘉像是被她吓到了一样身体微微一颤，目光略带这些恐慌转过头去, 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是允和啊。”
    宋允和走过去小声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 你怎么突然来了？”
    宋允和小声道：“不是你说过, 我可以随时来找你的吗？今日我不该来吗？”
    “我不是说你不该来，我是说, 你前日才来过, 没想到你这么快又过来了。”
    宋允和小声问道：“嫌我烦了？”
    “怎么会呢？”端木柔嘉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拉着她的手道“我巴不得你日日都来陪我。”
    宋允和看了眼她身后还睡着的小皇子, 道：“其实是我心里还有些担心小皇子，这两日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什么, 就前两日我在千秋殿里陪着荀哥哥，皇后按例过来探望, 他说想看看孩子，我就让他自己过来看了。后面荀哥哥担心，就让我跟过来看看，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看完孩子就走了。”
    宋允和微微皱眉：“荀昭仪担心的不错，那日或许你在才什么都没发生，若你不在，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不错的。柔嘉，你平日里还有公务要忙，没法时时顾着孩子，把孩子放在承天宫里是不是不太安全？”
    端木柔嘉笑道：“承天宫若都不安全了，那这世上还有何处安全？你要是实在担心，干脆领回去帮我养一段时日得了。母皇没能与你们宋家结亲，或许我们可以。若是与花辰培养出了感情，将来就嫁给你家花辰。”
    宋允和不接她的玩笑，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也可以。”
    端木柔嘉一愣：“你真要把他带回去？你没在说笑？”
    宋允和认真点了点头：“我无官无职一介闲人，我可以把他日夜带在身边，等他至少会爬了我再送还给你。”
    端木柔嘉笑道：“你帮我养孩子，那你自己的孩子呢？”
    “花辰月夕都不小了，遇到危险会哭会闹会跑，不比小婴儿无助。况且母亲现在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帮衬，家里还有下人，我是真的不担心我那两个的。你若是愿意，我也是真的可以帮你养几日，不是在说笑。但若你不放心孩子离宫，那就算了，毕竟这是皇子。”
    端木柔嘉拉着她的手道：“你说什么呢？皇子怎么了？你就是说，要把弘儿带回去玩几日，我也立刻将她送到你府上。我自然是放心你的，你若是真愿意，可以帮我照看几日。等过几日荀哥哥身体恢复好了，就可以把他送回千秋殿。”
    “好啊，那我这就把他带走了。”
    宋允和说着要去床边抱孩子，端木柔嘉拦住她，皱眉道：“允和，原来你今日进宫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这个小家伙？”
    宋允和愣了愣，笑道：“我自然是为了你。”
    端木柔嘉轻哼了一声：“还以为你是来陪我的。”
    宋允和笑着道：“反正天色尚早，那我先陪你，晚些时候再走。”
    端木柔嘉笑了笑，抬手揉了几下胸口。
    宋允和见状轻轻扶住她，担心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端木柔嘉轻声道：“屋里烧着炭有些闷，你陪我出去透口气吧。”
    “哦，好。”
    端木柔嘉走到门边喊来了两个男侍，道：“朕出去走走，你们两个好好看着小皇子。”
    两个男侍一同行礼道：“是，陛下。”
    宋允和忍不住追加道：“屋里烧着炭，得时刻让窗户开一道通风，万万不可把窗户关上。还有，得时不时看一下，别到时候风把窗户带上了，你们还不知。”
    “是。”
    端木柔嘉笑道：“这些他们自然是懂的，况且今日哪有那么大的风，能把好好开着的窗户带上。”
    “那我多提醒一遍也没什么错嘛。”
    宋允和陪着端木柔嘉往御花园里走，花园里红梅开得正好，前几日下过一场大雪还未化掉，红梅枝头上堆着白雪，更显得雪中红梅无比娇俏。
    宋允和本来是喜欢这些花啊草啊的，甚至多次特意为了赏花入宫，可今日的她无心赏梅，心不在焉走了阵子忍不住问道：“柔嘉你好一些了吗？我们要不回去吧？那么小的孩子，留他一个人在那儿总是不好。你若实在觉得胸闷不适，还是要喊御医过来。”
    端木柔嘉见她担忧着小皇子，淡淡一笑：“好，我们回去吧。放皇儿一人，我也有些担心呢。”
    刚走进承天宫，宋允和想着加快脚步赶紧去小皇子所在的西苑，身边的端木柔嘉却轻轻拽了拽她，转头一看，端木柔嘉按着胸口有些气喘。
    宋允和停下脚步转身扶住她：“没事吧？”
    端木柔嘉喘息着道：“允和，你走得有些太快了，我……”
    端木柔嘉忽然身体一软，宋允和赶紧托住她的腰，扶着她在旁边的假山石上先坐了下来，揉抚着她的胸口问道：“柔嘉，你是不是喘疾发作了？”
    端木柔嘉喘息着轻声道：“我是有些难受……”
    宋允和喊道：“来人！”
    端木柔嘉拉了拉她，轻声道：“这次发作得不严重，我屋里有药，服药就好。”
    “好，我帮你去拿药。”宋允和见承天宫里的大丫鬟也过来了，既然有人能照顾，她就放心地跑向了端木柔嘉睡的东苑。
    丫鬟见端木柔嘉不适忙帮她抚胸顺气，问道：“陛下，要不还是请御医过来看一下吧？若是您出了什么差池，奴可担待不起。”
    端木柔嘉摇头道：“坐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等会儿服了药应当就无碍了。朕就在这儿坐会儿透透气，你去帮你的吧。”
    她见端木柔嘉气息确实稳了许多，就起身道：“是。”
    “哦对了，荀昭仪才刚生产不久，就别去告诉他了，别让他担心。”
    “是，陛下。”
    冯锦在自己的宫里晃神发呆，不由自主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端木柔嘉与荀昳琴瑟和鸣的场景。他不禁开始想着，要是当初端木柔嘉还没和荀昳在一起时，他能收着些性子，对端木柔嘉好一些，那今日荀昳有的一切是不是就都是他的了？
    “皇后。”
    冯锦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男侍，问道：“何事？”
    这男侍是在承天宫里伺候端木柔嘉的，前段时日给了他些好处，所以承天宫中事他都会来告诉。冯锦本没想到做这些，是他的家里人让他在陛下身边务必要收买个自己人，要了解端木柔嘉平日里在做些什么，也要多殷勤些，特别是她身体不适时，荀昳有孕又不方便照顾，这就是能与她增进感情最好的时候。毕竟陛下已经动过废后的心思了，若是他一直没有孩子，那保不住皇后之位就是早晚的事。
    男侍回道：“陛下喘疾犯了，此时正难受着，还吩咐了不许告诉荀昭仪。”
    “好，我过去看看。”
    第50章
    承天宫的西苑里, 两个男侍守在小皇子床边看顾着。屋里烧着炭难免干燥，桌上放着一壶水，他们二人就都倒了水喝。
    喝下水还没过多久，一个男侍忽然肚子痛了起来, 他拍了拍同伴道：“我怕不是早晨吃坏东西了, 现在要去如厕, 小皇子你先一个人看着，我马上就回来。”
    “好，你去吧，快些回来。”
    那男侍才刚离开不久，另一个男侍也开始腹痛，原本还想着不能留下小皇子一人, 要忍到同伴回来再离开, 可等了许久同伴都没回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也去了厕房。

 第47章

    冯锦来到了承天宫, 预备直接去端木柔嘉的卧房, 平日里在端木柔嘉身边服侍的丫鬟迎了出来, 冯锦看到她就顺便问道：“听闻陛下身体不适，本宫特来侍疾。御医来看过了吗？眼下陛下情况如何？”
    “回皇后, 陛下是身子有些不适, 但她说只是略有不适, 服药就好, 不必劳烦御医专程跑一趟。宋家大小姐也在，已经去陛下的卧房帮忙拿药了。”
    “去卧房帮忙拿药？陛下不在卧房里休息吗？那她现下人在何处？”
    丫鬟转头看去, 指了指一旁的假山石道：“方才陛下就在那边坐着歇息，奴本陪着照顾, 但她说无碍，让奴忙自己的事去。奴瞧着陛下也确实是缓了过来，就先退下了。陛下方才提起过等会儿要去看看小皇子，或许是去看小皇子了。”
    冯锦听完就转身朝着西边的宫苑走去，丫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冯锦还未走到小皇子的卧房门口，远远就听到里头传来婴儿的哭闹声，走上前推门进去，见里头除了躺在床上哭闹得婴儿外空无一人，不禁皱了皱眉。
    “来人！孩子哭了听不见吗！”冯锦喊完仍旧没有人应答，想着去外头喊人，可床上的小皇子哭闹得实在凶，他就又转身朝着床边走去，一边抱怨道“这帮懒奴才，若是这般对待本宫生的孩子，本宫定然不放过你们。”
    冯锦走到床边看着哭闹不止的小皇子叹了口气，伸手随意地拍着他的身体安抚，仍旧继续抱怨道：“端木柔嘉也真是的，就这么当娘的吗？身体不舒服不去好好休息，孩子哭闹了也不管，不知跑去哪儿了。”
    小皇子在他的安抚下安静了下来，不再哭闹，眨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冯锦见他哭得脸上混杂着眼泪鼻涕，嫌弃地掏出了自己的手帕胡乱地把他的脸擦了擦。
    “你看看你哭得，脏死了。”
    冯锦粗鲁地帮他擦完就把手帕扔在了一边，小皇子却开心地笑了。
    冯锦瞪了他一眼，随后也笑了，掐了掐他的脸道：“你还对着我笑？你知不知道，将来我们是两个阵营的敌人？”
    他还是咯咯直笑，冯锦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卧房。
    房里安静了阵子，又是吱呀一声推门声，端木柔嘉走了进来。
    屋里的炭火还在烧着，很暖和。她抬头看了眼窗户，那扇窗仍旧保持着开了半扇的模样，似乎冯锦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只要把窗关起来，或许就能杀死这个婴儿。
    又或许，他真的对这个无辜的孩子没存杀心吧？
    端木柔嘉又看向床上的婴儿，他已经醒了，睁着眼睛观察着周围，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他一转头看到了她，开心地笑了，嘴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走到小床边，食指轻轻挠了挠他的脸颊，他就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小腿也乱蹬了起来。
    端木柔嘉看到了他的身旁有一块白色的帕子，她拿起来看，那上乘的质地与凤翎绣花，一看就是刚才冯锦留下的手帕，她拿着手帕沉默了。
    她也不知就这么站着想了多久，直到床上的婴儿再次睡熟了过去。
    端木柔嘉看着他的睡颜，伸手十分轻柔地抚摸他的小脸，轻声道：“宝贝，娘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你取个名字呢。”
    端木柔嘉食指触摸着他的眉毛，又滑到了他的眼角，弄得他痒痒得皱了皱小鼻子。
    “你的眉眼像他，你的鼻子嘴巴像我，若是将来长大了，定然是宣朝最好看的男孩。娘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必须要有取舍。”
    端木柔嘉弯腰在熟睡的小皇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他哼唧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哭，看着她展露出了一个至纯至净的笑脸，她也被带得嫣然而笑。
    他挥舞着小手要触碰她，她就俯身让他触摸她的脸，眼看着他笑得更加欢快。
    端木柔嘉轻轻道：“如果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母亲，那就来生再做我的孩子吧。若你再来，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赎清我对你的全部亏欠。那时，我会把所有的宠爱全部给你，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小皇子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是继续纯真无邪地笑着，那双眼睛比世上最清澈的水晶还要透亮。
    端木柔嘉无法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动手，她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宋允和找了许久才找到了端木柔嘉的药，等她回到原处时端木柔嘉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赶紧随手拦住了一个宫人，问道：“陛下呢？陛下去哪儿了？”
    “奴不知……”
    “允和。”
    宋允和闻言转头看过去，端木柔嘉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上前拉着端木柔嘉问道：“你好一些了吗？你怎么不坐着好好歇着？你跑去哪里了？”
    端木柔嘉淡淡道：“刚才觉得好多了，就想着稍微走一走。”
    宋允和见她脸色苍白眼眶却有些泛红，气息也还不稳，就把药塞给了她道：“先服药吧，要是服了药仍旧不舒服，那还是要喊御医过来。”
    端木柔嘉倒出了一颗药服下，轻声道：“我没事。”
    “啊————”
    西边的宫苑处传出了一声尖叫，一个男侍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喊道：“来人！小皇子出事了！”
    宋允和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头去看端木柔嘉，见她此时脸色变得极差。
    “柔嘉……”
    “走，去看看。”
    宋允和与端木柔嘉一同赶了过去，两个男侍见端木柔嘉到了一同跪倒在了地上，哭喊着陛下饶命。
    宋允和赶紧问道：“小皇子到底怎么了？”
    一个男侍哭着道：“小皇子……没有呼吸了。”
    宋允和头脑一片空白，身边的端木柔嘉碰撞了她一下，她木然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见端木柔嘉脸色变得煞白。
    “柔嘉？”
    端木柔嘉轻喘了两下，向后瘫倒了下去。
    “柔嘉！”
    “陛下！”
    第51章
    昏睡中的端木柔嘉来到了一个对她来说能称得上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里的人穿着打扮很奇怪，房屋的形状也很奇怪，还有许多怪异的没有马的马车在路上跑，她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灵魂, 无法真实地触碰到那里的一切。
    前面有个女人靠坐在长椅上, 从端木柔嘉的视线看过去, 只能看到她披散着长发穿着紫色衣裙的背影，她觉得那背影很眼熟，就努力地飘了过去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在看到她的脸时愣住了。
    “母皇？是你吗？”
    那个女人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手里的小铁块看了一眼，又把那小铁块放了下去。
    端木柔嘉靠近了一些去看她的脸, 她不是记忆里中年的模样, 眼前的她年轻美丽，虽然整个人也带着一股端木柔嘉很熟悉的凌厉傲气，但她看起来实在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甚至比她小也有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母皇这么像？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阿沁, 等很久了吧？”
    端木柔嘉听到那个声音心跳一滞，转头看到那个男人, 他虽然剪短了头发, 身上也穿得奇奇怪怪的, 可除此之外几乎就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她高兴地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可仍旧忍不住兴奋地喊道：“爹爹！爹爹！”
    端木沁微微皱眉道：“我等了你将近一个小时，你掉厕所里了？”
    “阿沁, 你生气啦？”
    端木沁微微一笑：“你说呢？”
    端木柔嘉一愣，他喊她阿沁，所以这个年轻女人真的就是她的娘？莫非这里就是爹爹说的另一个世界，他们真的在这个世界相聚了？
    张夕惕抱歉地笑了笑：“我是去给你取结婚纪念日礼物了，新来的柜姐出了点岔子，就耽误了一会儿。”
    端木沁瞥了他一眼：“礼物？不是说好今年不准备礼物了吗？”
    “我这么说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啊，也为了防止懿德像去年那样在家玩寻宝呢，提前就把我准备的惊喜给找出来了。”
    端木柔嘉心里又是一激动。懿德？原来大姐也在？
    端木沁一愣：“这样啊……”
    张夕惕也一愣：“所以你真的什么都没准备？”
    端木沁移开了视线小声道：“我以为说好了不用的……”
    张夕惕笑道：“没关系的宝宝，你不用这副表情，我不会怪你的。浪漫什么的我来就行了，你能把今天一天都留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
    “最近刚晋升，世界局势又那么紧张，所以……所以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吧，等会儿直接买给你。”
    张夕惕搂着她的腰道：“没关系的宝宝，不用了。你真想补偿我的话，下个周末也好好陪我。”
    “好。”
    张夕惕拿出一个小盒子塞给了端木沁：“打开来看看吧。其实当初求婚的时候我就想送你这个了，但我妹妹非说这款太奢侈了，就硬是给选了别的。全球限量88枚，这是最后一枚了，刚从巴黎调来的。”

 第48章

    端木沁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枚龙纹盘旋的戒指，龙首精致得栩栩如生。
    “龙纹？不是你天天喊我要低调吗？送我龙纹？”
    “就一个戒指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那还有另外87枚呢。”
    端木沁笑了笑，戴上了戒指抬手给张夕惕看：“好看吗？”
    张夕惕握住她的指尖，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当然好看了。”
    “我是说戒指……”
    “都好看，你和戒指不都是我选的嘛。”
    端木沁瞥了他一眼：“轮得到你选我？”
    张夕惕笑道：“你选我你选我，臣妾谢过陛下能给我个名分。”
    端木沁笑着轻轻拍打了他一下。
    张夕惕握住她的手道：“好啦，我们先去吃饭吧，我都饿了，餐厅前几天就已经订好了。吃完饭就去看电影，再之后就回家好好过个二人世界。两个孩子都已经放到我爸妈那边了，今晚没有任何人打扰。”
    端木沁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你又在想什么？”
    张夕惕笑道：“你别紧张，我答应过你的，这两年不想要老三的事。最近的局势，我知道那些事离不开你，你也不可能放得下，所以我也不敢让你这个时候要老三，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不是对于我个人而言。”
    端木柔嘉赶紧道：“爹爹娘亲，我想要再来当你们孩子的！”
    他们听不到她的声音，张夕惕搂着端木沁往前走去，端木柔嘉却怎么也跟不上他们。
    “爹爹！娘亲！”
    那个奇异的世界在她眼前消失，随后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张夕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端木柔嘉下意识伸手去拉他，惊喜地发现这一次可以碰到他了，她高兴地扑过去抱住他，撒着娇道：“爹爹，柔嘉真的好想你啊~”
    张夕惕冷漠地推开了她：“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端木柔嘉一愣：“我是你的女儿啊，我是柔嘉。”
    “我没有你这么狠毒的女儿。”
    “爹爹！”
    端木柔嘉惊醒了过来，床边的宋允和赶紧安抚地轻轻拍她：“柔嘉，你没事吧？”
    旁边的江枕月走了上前，轻声道：“陛下，你的身体不可大喜大悲，逝者已矣，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逝者已矣？”仍旧沉浸在梦中的端木柔嘉这时才想起了真实世界里都发生了什么，被子里的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掌心，过了片刻才问道“荀昭仪怎么样了？”
    江枕月道：“他还在西苑。刑部的仵作要检查小皇子的遗体，他不肯，韫玉说验尸之事可以由镜外来做，他也不肯，就是抱着小皇子不肯松手。”
    端木柔嘉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宋允和赶紧搀住她：“你不要逞强。”
    端木柔嘉虚弱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
    宋允和江枕月一起陪着端木柔嘉来到了西苑小皇子的卧房，屋里凌韫玉带着一名仵作站在一旁，荀昳抱着小小的婴儿并没有哭闹，就是坐在小床边静默地抱着他，就像是在旁若无人地哄着他睡觉，如果忽视掉他发红的眼眶，一切都是安宁而美好。
    “荀哥哥？”
    荀昳看到端木柔嘉愣了愣，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来：“柔嘉，我们的孩子，他……”
    端木柔嘉走过去轻轻抱住他：“荀哥哥，他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害他的凶手，你这样抱着他帮不了他什么。”
    荀昳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就该把他带在身边看着他的，我不该嫌他夜间吵闹，都是我没有照看好他，是老天在惩罚我。他才那么小，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他明明是个健康乖巧的孩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端木柔嘉搂紧他道：“不是的，你不要自责，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都是我。”
    荀昳靠在端木柔嘉身上哭泣，他抱着婴儿的手终于松开了一些，凌韫玉从他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江枕月与仵作一同上前查看，过了阵子走到端木柔嘉面前道：“陛下，小皇子是死于窒息，他的脖颈上有浅淡的淤伤，应当是凶手行凶所致。”
    荀昳颤着手拿出了一块巾帕：“这是在他的身边发现的，我见冯锦用过，是他害了我们的孩子吗？”
    旁边的凌韫玉轻声道：“陛下，臣已经询问了承天宫里的宫人，有多名宫人都看到小皇子遇害前皇后来过。还有一名照顾过小皇子的宫人说，先前皇后来看小皇子，就扬言要掐死他，是那宫人亲耳所闻。”
    端木柔嘉冷冷问道：“冯锦那个贱人呢？”
    “他就等在承天宫外，他说自己是冤枉的，要陛下还他公道。”
    “都已经人证物证具在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喊冤枉！”
    荀昳拉扯着端木柔嘉，哭着说道：“不要放过他，不可以放过伤害我们孩子的人，柔嘉，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报仇……”
    宋允和跑到凌韫玉身边，皱眉问道：“你不是说过不会是他吗？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凌韫玉轻声道：“我并未判断谁是凶手，只是将我看到的告知陛下。”
    宋允和又跑到端木柔嘉身边道：“柔嘉，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端木柔嘉抬头看她，道：“允和，我知你一向心善，不愿意看到别人的恶，可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就是他。”
    “可……”
    端木柔嘉提高了些音量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大丫鬟走进来道：“陛下请吩咐。”
    “传朕口谕，冯锦杀害小皇子人赃并获，褫夺其封号，将罪人冯氏先行关押择日定罪。传令禁军，查抄冯府，冯府上下一律收监。”
    “是。”
    张沐雨得知了小皇子遇害，冯锦被废冯家被抄家的消息，连夜入了宫见端木柔嘉。
    她会着急入宫端木柔嘉并不意外，还不等她开口端木柔嘉就冷冷道：“姑姑若是要给冯家求情，那就免了。”
    张沐雨道：“柔嘉，我能理解你为人母的心情，但冯家毕竟是门阀大家，不可处置得如此草率。”
    “草率？已经人赃并获了，如何就是草率？”端木柔嘉冷冷一笑“冯锦所犯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如今只是抄了冯家，人都在监里并未即刻获罪，已经是给足了脸面。怎么，姑姑莫非是觉得，哪日世家大族想要谋害朕取而代之了，朕也只能听之任之吗？”
    张沐雨一愣，道：“臣绝无此意。”
    端木柔嘉道：“你是朕的姑姑，朕也知你与冯家有些交情，所以难免会动恻隐之心，朕不会怪你。但若是你刚才的那番话，由别人说出口，朕定要怀疑那人有不臣之心。”
    张沐雨冷哼一声：“陛下，若是臣有不臣之心，这些年也不会为了陛下的江山尽心竭力。”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朕自然是不会怀疑姑姑。但是姑姑，在如何处置冯家一事上，没得商量。”
    张沐雨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陛下预备如何处置？”
    “冯锦自然是免不了死罪，但冯家其余人，朕可以念在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免除死刑，举家流放。”
    “可是陛下……”
    端木柔嘉冷下了语调道：“姑姑，谋害皇嗣，原本是诛九族之罪。”
    与此同时，凌韫玉还在忙，让宋允和先行回府，她不愿意走，在承天宫待了片刻，心里实在是无法平静，转身去了关押冯锦的地方。
    两个守卫站在门口，见有人靠近一同抬手阻拦。
    “宋大小姐，陛下吩咐过，谁都不可进入。”
    宋允和顿了顿，道：“我就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过来问他几句话，问完就走。”
    “这……”
    宋允和淡淡一笑：“我与陛下的交情，你们还不知吗？陛下不准旁人进去，又不包括我。”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一同放下了手后退了半步。
    宋允和推门走进去，里头冯锦颓然坐在地上，看到宋允和进来先是愣了愣，随后扑上前拉着她问道：“是不是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害了小皇子？是谁冤枉了我？”
    宋允和看着眼前的他，他虽长得不如荀昳好看，可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家闺秀，形貌自有风华，可如今却变得这般狼狈。
    宋允和轻声道：“陛下说，人证物证具在，凶手就是你。”
    冯锦愣了愣，后退了两步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宋允和轻声道：“可你在事发前确实来过承天宫不是吗？”
    冯锦转眸看向她：“可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我为何要对那么小的一个婴孩动手？”
    “因为你嫉妒荀昳？有宫人听到过你曾扬言要掐死小皇子。”
    冯锦笑了两声：“那我为何不找机会杀了端木弘？我为何要这会儿才对一个没什么用的男孩下手？我当初呈口舌之快的话也能当成证据吗？我又不是蠢的，我若真想杀他，又怎么会说出来？”

 第49章

    宋允和愣住，想起了那日与凌韫玉所聊内容，看向冯锦又问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若当真不是你，我替你去向柔嘉说明原委。”
    冯锦愣住：“你会帮我说情？”
    宋允和认真点头道：“若你真是冤枉的，我自然要去替你说清楚。”
    冯锦再次上前拉着她道：“宋大小姐，小皇子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宋允和轻声道：“你别急，我听你说，你慢慢说。”
    冯锦想了会儿，说道：“承天宫里有个宫人收过我的好处，会时不时来告诉我有关陛下的事。是他来告诉我陛下身体不适，荀昳又不在，我就过去了。我到了承天宫，陛下的贴身丫鬟告诉我，她去了小皇子那边，我没多想，我就直接过去了。我过去之后没有看到陛下，甚至附近一个宫人都没有，就连小皇子的屋里也一个宫人都没有，他在哭，我、我还哄了他，直到他不哭了我才走的，我真的没有杀他。”
    宋允和问道：“你是如何哄的？会不会是你的无心之失，让小皇子窒息了？”
    冯锦摇头道：“我对天发誓！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宋允和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说……是陛下的贴身丫鬟告诉你，陛下去了小皇子那里？你过去之后，那里却空无一人？连个照顾小皇子的宫人都没有？”
    还余下最后半句宋允和没有问出口，她还想问：就像是一个为你设下的局吗？
    第52章
    宋允和恍恍惚惚地离开关押冯锦的地方, 承天宫里凌韫玉江枕月带着几个镜外的人还在忙，宋允和走过去轻声道：“你们还在查些什么？还有查的必要吗？”
    江枕月与凌韫玉对视了一眼，凌韫玉走到宋允和身边道：“允和，不是让你先回府吗？”
    宋允和摇头道：“我有几句话想和柔嘉说, 等她回来说完了再走。”
    “允和……”
    宋允和转头看向江枕月, 问道：“还有什么新线索吗？”
    江枕月道：“照看小皇子的两个男侍都服用过泻药, 在茶壶里发现了残留的药。”
    “宫里的药不都归你们御医院管吗？难道查不出来谁拿过泻药？”
    凌韫玉拉着她道：“允和，泻药随处都可以买，不只有宫里有。若是从宫外带入，那御医院里便没有记录。”
    “既然查不出来是谁下的药，那这个线索有什么意义呢？”
    凌韫玉道：“能证明两个宫人并非是玩忽职守，兴许陛下能饶他们一命。”
    “能饶他们, 那冯锦呢？”
    “除非也能有证明他是冤枉的证据, 可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他是凶手。”
    宋允和推开他的手道：“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你们明明知道冯锦很可能被冤枉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允和……”
    江枕月道：“因为这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宋允和愣了愣，摇头道：“不, 你们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们不是最讨厌世间的不公了吗？你们忘记獬豸门了吗？”
    凌韫玉道：“陛下若是不能斗垮士族, 那么我们在大唐经历的悲剧或许会提前百年上演。”
    宋允和崩溃道：“斗垮士族就一定要牺牲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吗！我忽然感觉……我谁都不认识了，你们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允和……”
    宋允和转身就跑了出去, 瞥见端木柔嘉就寝的宫苑里亮起了灯火, 便朝着那灯火走了过去。
    这一条路她走过许多回, 可只有今日心里是这般的沉重。
    宋允和直接推门进去, 正坐在烛火旁发呆的端木柔嘉一惊，转头看向了她。
    宋允和道：“柔嘉, 我刚才去见了冯锦一面，和他聊了会儿。”
    端木柔嘉一愣：“你见了他？如何见的？我吩咐过, 不允许任何人见他。”
    宋允和轻轻一笑：“凭我和你的关系，我告诉守卫我是奉了你的口谕，进去问几句话，你觉得有谁会怀疑？”
    “假传我的口谕？”
    宋允和跪了下来，冷着脸道：“是我假传圣旨，请陛下治罪。”
    “允和，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说怪你。”
    宋允和推开了端木柔嘉来搀她起身的手，道：“假传圣旨是死罪，请陛下赐我一死。”
    端木柔嘉身形一顿，不解道：“你怎么了？”
    宋允和转眸看向她，问道：“陛下，你不治我的罪吗？”
    “允和你到底是在做什么？”端木柔嘉硬是把她拉了起来。
    宋允和站着定定看着她问道：“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处置冯锦呢？”
    端木柔嘉沉默了片刻，道：“他所犯是谋害皇嗣的重罪，逃不了一死。”
    宋允和冷笑了一声：“我也犯了死罪，你却不治我的罪，而冯锦……作为皇后他或许是不够称你的心意，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却不顾半点恩情呢？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端木柔嘉深呼吸一口气，想要去拉宋允和的手被她躲开，接着解释道：“允和，他害死我的孩子，就算我不是皇帝，就算是在民间，也该一命抵一命吧？”
    “不是他！”宋允和抬手指着端木柔嘉道“你是最清楚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根本就不是他！”
    端木柔嘉愣住：“你这是何意？”
    宋允和冷笑了一声：“你让我去给你拿药，我去拿药的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我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就随便走走。允和你这是何意？你怀疑我？”
    宋允和直言道：“对，我怀疑杀害小皇子的人就是你。”
    “允和……”
    宋允和冷着脸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你差人去告知冯锦你身体不适，你知道这段时日冯锦一直在你跟前献殷勤，他得知消息一定会赶来侍疾。等他来了，你再安排你的贴身丫鬟告诉他，你去了小皇子房里，他自然就会过去。而你已经提前不着痕迹地支走了照看小皇子的所有宫人，你本想让他动手对不对？可他又不傻，呈口舌之快就罢了，又怎么会真的动手呢？所以最后，是你动的手，你杀了你的亲骨肉。”
    端木柔嘉怔愣住：“允和……”
    “还有……”宋允和冷笑了一声，道“我本以为莞儿是镜外最后一个核心成员，但不是他对吗？最后一个核心成员，是你的那个贴身丫鬟。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每次我过来你都会刻意让她退下，你就是不想让我注意到她，因为你其实也没有完全信任我，所以很多事你不会让我知道，对吗？”
    端木柔嘉轻喘了几下，转眸看向她道：“你猜对了，她是镜外的最后一名核心成员，但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韫玉也知道，他不是也没告诉过你吗？”
    宋允和愣住。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你每日都过得轻松悠闲，那些脏的不堪入目的，都由我和韫玉全部替你挡下了，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做的，只是每日开开心心就好。”
    宋允和安静了片刻，轻声道：“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冤枉无辜之人？就是因为你讨厌他吗？”
    “冯锦他必须死，不是因为我讨厌他，而是若我对他从轻处罚，那我就没有理由重罚冯家，没有理由将来迁怒于士族，与其真正势不两立。你可以看作，他是不得不被牺牲的一个筹码。”
    宋允和抬眸看她：“那你的孩子呢？他也是一个可以随便牺牲的筹码吗？端木柔嘉，荀昳十月怀胎鬼门关里走一遭才生下的他，在你眼里就是个筹码？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了以后，将来后世很可能会有人把脏水往荀昳身上泼，说他为了皇后之位杀害亲子。他为你生下了孩子，又因为你失去了孩子，还要替你承担骂名，你这么做你能对得起谁啊！”
    “我对得起天下百姓！”端木柔嘉强硬地拽住了宋允和手腕，逼她看着她道“若由着那些士族，科举将形同虚设，寒门学子将再无机会。这也就罢了，但若是士族继续日益壮大，将来若是有了不臣之心意图谋反，那将会是血流成河的灾难，这是你想看到的吗？允和，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你以为朕想要维持住这个盛世，很容易吗？”
    宋允和在她锋利的目光下低垂下了眼眸：“可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
    “你可以想别的法子！”
    “比如呢？用武力来打击士族？”
    宋允和沉默了。
    端木柔嘉又道：“或许有人认为北阙门之变是我母皇的污点，但我不这么认为。这一场兵变完全就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的事，没有一个无辜百姓受到了牵连。同样的，作为一个皇帝，我拿最小的代价来换取王朝稳固，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作为妻主，欠荀昳的我会用我所能给他的一切来偿还，而作为一个母亲，我欠皇儿的，将来该受的任何报应我也都受着。”
    “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荀昳知道了该怎么办？”

 第50章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他，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见冯锦。”
    宋允和无话再可反驳，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端木柔嘉下意识搀了她一下，她轻轻推开端木柔嘉的手，轻声道：“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真的接受不了。柔嘉，我忽然觉得你好陌生。”
    “允和，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是你自己不信。”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宋允真探头走了进来，拉住宋允和道：“你先回家吧，先睡一觉冷静一下。”
    宋允和又看了端木柔嘉一眼，道：“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小皇子在对着我笑，我如何睡得着？”
    宋允真道：“你睡不着也回家待着，不然呢？你要把事情捅出来吗？小皇子已经死了，你要是再把事情捅出来了，门阀士族正好借机对着柔嘉发难，那么接下来有罪的人就是你了。”
    宋允和皱眉：“你说什么？”
    宋允真一本正经道：“我又没说错。小皇子已经死了，没办法再活过来了，那就让他的死发挥最大的价值吧。你若把这件事捅出去了，接下来要是打起来了，那死的每一个人你都有份。”
    宋允和指着端木柔嘉问道：“你觉得她做得没问题？”
    宋允真啧了一声：“你以前总说她是皇帝，让我尊重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用为人妻为人母的眼光看待此事，她是问题大了，可她是皇帝啊。”
    端木柔嘉走上前试图再次拉她的手，宋允和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跨出门槛顿了片刻又折返了回来，认真行了个君臣之礼才转身离开。
    宋允真叹了口气：“以前一直盼着你们能有这一日，可如今真的发生了，我又没那么高兴了。”
    端木柔嘉略带着哽咽道：“我和她不是同一类人，我或许早该想到，我们之间会有今日。”
    宋允真凑过去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端木柔嘉擦去了眼角的一滴眼泪，道：“我没有资格不好，也没有资格要谁的安慰。”
    “我姐那个人，心软得很。你想啊，我当初都那样对她了，最后她还是能原谅我，对你嘛，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端木柔嘉小声道：“谢谢你。我和你才是同一类人，不，我比你更坏。”
    “我觉得，漂亮哥哥也是我们的同类，你信不信？”
    端木柔嘉一愣，转眸看向她。
    宋允真耸了耸肩道：“但孩子毕竟是他辛辛苦苦生的，这件事情还是不能告诉他，必须咬死是冯锦做的。”
    端木柔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荀哥哥，你一起吗？”
    “我陪你过去，然后我等在门外就好。”
    宋允真陪着端木柔嘉去了千秋殿，端木柔嘉推门走进去，荀昳抱着才准备好的还没来得及给孩子穿过的小衣裳发呆。
    “荀哥哥？”
    荀昳抬头问道：“有结果了吗？是冯锦杀了我们的孩子吗？”
    “人证物证具在，自然是招了。”
    荀昳红着眼睛身体微颤着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嫉妒你，所以一时冲动。荀哥哥，我会给我们的孩子报仇，我会赐死冯锦，把冯家举家流放。”
    荀昳一时仍旧克制不住情绪，眼泪开始涌出来，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端木柔嘉过去抱住他道：“荀哥哥，你别太难过，我们还有弘儿呢，将来也还会有别的孩子。”
    荀昳摇着头泪流不止道：“可别的孩子都不是他，我再也无法把他抱在怀里了……我不该嫌他吵，我宁愿听他夜夜哭闹，也不想失去他……”
    端木柔嘉搂紧他道：“你怪我吧，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就在承天宫里，是我没有照看好他。”
    荀昳缓了缓情绪，抬眸看向她：“我听闻，是因为你身体不适，所以承天宫的宫人都光顾着你了，没有顾上他，这才让冯锦有机可乘。柔嘉，你没事吧？”
    端木柔嘉被他这么一问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搂紧他道：“我没事。荀哥哥，真的，你怪我吧，都是我的错。”
    荀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声啜泣。
    端木柔嘉轻声道：“今晚过后我们就不难过了吧，我想他一定也不希望我们一直沉浸在失去他的悲伤之中，他会希望早日再看到爹爹笑。若是有缘，我相信将来我们还能再续亲子缘分。荀哥哥，你得尽快打起精神来，作为我大宣的皇后。”
    第53章
    小皇子被杀一案很快就尘埃落定, 冯锦被赐了鸩酒，冯家举家发配流放，那两个照顾不利的宫人因确实是被下了药的缘故，免了死罪逐出了宫。
    之后不久, 端木柔嘉就册封了荀昳为皇后, 端木弘为皇太子。
    册封大典的日子定下来后, 端木柔嘉邀请了宋允和来观礼，宋允和犹豫再三后还是去了，但当她看到端木柔嘉与荀昳两人穿着华服，脸上满是对今日的憧憬与喜悦。她发现原来还在为小皇子感到难过的，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外人。之后她就默默地离开了皇宫，之后再未踏足过半步。
    自她十几岁时与端木柔嘉成了朋友, 每一年端木柔嘉的生辰她都会费些心思哄她开心, 但今年除外，今年她什么都没有准备，也不准备入宫。
    承天宫里, 端木柔嘉才刚洗漱完, 端木弘手里抱着个小盒子就跑了进来：“母皇, 生辰快乐~”
    端木柔嘉转头看到她笑道：“弘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因为, 要把生辰礼物给母皇~”她说着, 举起手里的小盒子要给端木柔嘉。
    “是么, 那母皇要看看弘儿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端木柔嘉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打开来看, 里头是一整盒用红纸叠的千纸鹤。
    端木柔嘉笑了，问道：“这是谁帮你叠的呀？”
    刚从外头走进来的荀昳道：“这是弘儿自己叠的。你以前不是给她叠过一个嘛, 她就拆了来看，照着那痕迹就学会了。”
    端木柔嘉惊喜道：“真的啊？弘儿这么聪明？”
    “那可不。接触过弘儿的人, 哪个不夸她聪慧？”
    端木弘张开手道：“母皇，弘儿要抱~”
    端木柔嘉笑着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子道：“看来这太子立对了，弘儿才三岁就这般聪慧，将来定是治国大才。”
    荀昳见端木柔嘉抱了会儿孩子就开始气息不稳，赶紧把手里的食盒放了下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对着端木弘道：“弘儿，父后抱你好不好？”
    端木弘抱着端木柔嘉的脖子道：“我就要母皇抱。”
    “弘儿听话，你现在是大孩子了，很重的。母皇身子不好，不能抱你太久，会不舒服的，弘儿也不希望母皇身体不舒服对不对？”
    端木柔嘉轻声道：“没事，再抱一会儿不碍事的。”
    端木弘又看了眼端木柔嘉，小声道：“母皇放我下来吧，我是大孩子了，不用抱了。”
    端木柔嘉故意抱紧她道：“就不放。”
    荀昳从她手里把孩子抢了下来放到地上，道：“我亲手给你做了长寿面，快点过来吃，别凉了。”
    端木柔嘉走过去在桌边坐了下来：“谢谢荀哥哥。”
    看着端木柔嘉吃了几筷子，荀昳随口道：“许久没见到允和了。今日你生辰，她等会儿是要过来的吧？”
    端木柔嘉手里的筷子一顿，轻声道：“今年她或许不会来了。”
    “你们怎么了？闹矛盾了？”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她可能不愿意再同我做朋友了。”
    “为何？”
    端木柔嘉愣了片刻，小声道：“前段时日，刚失去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我本心情也不好。你知道的允和向来心善，她觉得我处罚冯氏一家重了，我因心里本就不好受，就没控制住说了几句重话，她生气了。”
    荀昳闻言也沉默了，那股想要忘记的悲伤再次开始蔓延。
    端木弘靠过去抱住他的腿：“父后，你还有弘儿。”
    荀昳转头看向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对，父后还有弘儿，弘儿可一定要平安地长大啊。”
    端木弘用力点了点头。
    端木柔嘉淡淡笑道：“那是自然，将来弘儿还要继承母皇的江山呢。”
    荀昳敲了敲桌子：“你快些吃，怎么你比弘儿还不懂事？弘儿都知道要好好吃饭。”
    端木弘也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端木柔嘉吃得差不多了，荀昳才再开口道：“你是拉不下脸去跟允和道歉吗？”
    端木柔嘉一愣，过了阵子才道：“不是没道歉的缘故，而是她发觉她和我本质上是两类人，她接受不了那个真实的，并不那么善良的我。”
    “那你就不试着挽回一下？”
    端木柔嘉沉默片刻，道：“我等会去一趟宋府，或许今晚不回来住。”
    荀昳轻轻一笑：“好，那我今晚陪弘儿睡。”
    宋府里宋允和坐在院子里看天发呆，凌韫玉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也没让两个孩子扰她，带着两个孩子看书去了。

 第51章

    宋允真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今日是小公主的生辰，你往年不都要进宫的吗？”
    “以后不会再去了。”
    “就算她快病死了，你也不去看她了？”
    宋允和一愣，转头问道：“她怎么了？”
    府里的下人上前道：“大小姐，二小姐，陛下来了。”
    宋允和转头又看了宋允真一眼，后者耸了耸肩。
    端木柔嘉走进门，看到宋允和嫣然而笑：“允和。”
    宋允和愣了愣，站起来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走上前虚扶了她一下，小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宋允和轻声道：“我哪来的资格生陛下的气？今日陛下生辰，不该在宫里参宴吗？”
    “今年没有办生辰宴的打算。”
    宋允和道：“也是，毕竟小皇子的事才过去不久，若大办寿宴也显得太没良心了。”
    端木柔嘉小心翼翼去牵她的手：“允和，我以为给你一些时日，你能理解我。”
    宋允和轻轻一笑：“看待一个皇帝，我或许能理解，但我接受不了我的好友会这么做。”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宋允和皱眉道：“你对不起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允和……”
    “陛下还有事吗？”
    端木柔嘉顿了顿，把一旁的宋允真拉了过来，道：“允真，朕预备封徐霁将军为主将出兵百济开疆拓土，封你为副将一同前往可好？”
    宋允真小声问道：“可以不去吗？”
    “你不想去？”
    “那可是打仗，刀剑无眼很危险的，我还是挺惜命的。”
    端木柔嘉笑道：“好妹妹，送命的事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去的。此次出征以我大宣目前的实力，有十足的把握能赢下这场仗，徐霁将军当年跟着我母皇南征北战，作战经验丰富，你跟着她不会有问题的。我让你去，是想给你挂些军功，日后好加官进爵。”
    宋允和轻声道：“你想在打击士族的同时培植自己的势力，你是想要利用允真罢了，又怎么会真的在意她的死活？你连你自己孩子的死活都不在意。”
    端木柔嘉认真道：“我会保护好允真。”
    “你要我如何信你？”
    宋允真打断道：“好了好了，我去。”
    宋允和皱眉道：“那可是打仗，不是闹着玩的！”
    宋允真冷哼一声：“小小百济罢了，还不配让我放在眼里，况且我相信小公主不会坑我的。”
    端木柔嘉见宋允和不说话了，小声问道：“允和，今晚我还能在府上留宿吗？”
    宋允和冷着脸道：“陛下想要留宿，我自然不敢说不。”
    宋允真尴尬笑笑：“没事的小公主，她不理你，我来陪你。”
    张沐雨府上自小皇子被害一案后就陆续有人登门造访，她几次避而不见，今日几大世家一同来了张府，她只好出来相见。
    一见她出来，几人便一同围了上去。
    “丞相，你是否听说了陛下昨日已经私下里见过徐霁，商定好了出征高句丽？”
    “陛下如今对我们几大士族敌意越来越盛，冯家出事后，陛下紧接着提拔了几个寒门，又开始拉拢武将，我们几家在朝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将来哪还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先帝曾多次出兵高句丽，都未曾攻下，若是陛下真能拿下百济，只怕将来更不是我等能控制得住的了。”
    张沐雨冷哼了一声：“那你们觉得，陛下就该当个傀儡皇帝吗？”
    众人一愣，其中一人笑着道：“我等觉得，陛下太年轻了，这朝里自然该由丞相把关。”
    随后众人都点头应道：“是啊是啊。”
    张沐雨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你们觉得，若是先帝在天有灵，看到了如今这般有野心有手腕的陛下，她会如何想？”
    张沐雨又叹了口气道：“我曾担心柔嘉这孩子性子温顺身体又不好，让她撑起天下太吃力了。可现在觉得，我似乎是多虑了，她不愧是阿沁的孩子。”
    “丞相你这是何意？”
    “您一直都是我们的主心骨，莫非您要弃我们于不顾？”
    张沐雨又沉默了片刻，道：“诸位最好明白一件事，我们与陛下不是敌人，就算政见不合，也都是为了大宣。”
    “若是陛下想对士族赶尽杀绝呢？”
    张沐雨道：“那我自然也不会放任她这么做。”
    “丞相啊，陛下她借着小皇子之死，已经快把我们几个打压得在朝里无立足之地了，我们必须得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张沐雨问道：“那你们想要如何？”
    “先下手为强。”
    第54章
    百济之战大获全胜, 大军班师回朝的那日端木柔嘉亲自在城门口相迎。
    早朝时，她封赏了此战中包括宋允真在内的众多功臣，而端木柔嘉自己在朝里的威望也随着这一战的胜利水涨船高，再不是刚登基时那个受制于人的傀儡, 如今的她已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攻下了百济也就形成了对高句丽的南北夹击之势, 当初前朝亡于耗尽国力苦攻高句丽, 而先皇也是在最后几年出兵高句丽未果，若是在端木柔嘉治下能拿下高句丽，那她便是当之无愧的四海之主。
    早朝结束后，端木柔嘉留下了宋允真，等众朝臣都离开后下了龙椅，走到了她的身边。端木柔嘉看着她脸颊上一道结着痂的伤痕, 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宋允真无所谓道：“这里就是一道擦痕, 一支箭飞过擦破了点皮出了点血，等痂掉了就好了。”
    “你看着消瘦了，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宋允真皱眉道：“你这话问的, 当然有啊！这是打仗诶！”
    端木柔嘉看向旁边的宫人道：“去请江御医过来一趟。”
    宋允真摆手道：“不必了, 伤口都结痂了好得差不多了, 喊她来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端木柔嘉顿了顿，对那宫人改口道：“你去一趟御医院, 让江御医选一些补气血的补药, 送去宋府。”
    端木柔嘉说着又看向宋允真道：“原本还想留你饮酒的, 特地帮你留了两坛最好的贡酒, 但你身上有伤，那就……”
    “别呀, 我都说了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饮酒了。”
    端木柔嘉笑了笑：“好, 那今日就少喝些，多的等你伤好了再喝。哦对了，荀哥哥非说要给你亲手做糕点，庆祝我们的小将军得胜归来。”
    “好啊，让他和我们一起饮酒！”
    端木柔嘉又笑了笑：“他可以一起用膳，但他不能饮酒，因为我和他又要有宝宝了。”
    宋允真一愣，轻笑道：“天，你们可真能生。”
    端木柔嘉掐住她的脸道：“你说什么呢？”
    “那你们是一个接一个很快啊。”
    端木柔嘉松开了她的脸道：“你也该抓紧些了，小孩子还是挺好玩的。”
    宋允真摇头道：“我和颜雨都不太喜欢小孩，看着我姐的那两个崽只觉得烦得很。以前我觉得总得留个后继承遗产吧，后来也觉得无所谓了，死都死了也没必要在乎遗产。毕竟和你不一样，你确实是要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才好挑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端木柔嘉道：“我不挑了，就是弘儿了。弘儿也没有让我失望，她很聪慧，不管什么都一学就会，她也是个很能体谅人的有善心的孩子，除了身子稍弱，但这也没什么，我对她很满意。”
    “和你当初很像？”
    端木柔嘉愣了愣，笑道：“对，都说弘儿很像我。我相信她将来会比我更好，因为我不会让她经历夺嫡，她在我面前也不需要为了自保藏拙，我会完全地信任她，我会从小就告诉她，将来这天下是要留给她的。”
    “哦……”宋允真过了会儿又问道“那你现在和我姐怎么样了？”
    端木柔嘉沉默了。
    宋允真轻哼了一声：“就说呢，你会对我这么好？这原本都是我姐才有的待遇吧？”
    端木柔嘉靠过去搂住她道：“我怎么记得一直对你都挺好的？”
    “哦，是么，我怎么不记得？”
    荀昳走上前道：“允真妹妹，你来啦。这段时日我一直都挺担心你的，没受什么伤吧？”
    宋允真看了眼他微隆的腹部，道：“我挺好的，小小百济而已。”
    端木柔嘉道：“小小百济而已？那这回妹妹要是觉得还不过瘾的话，下次高句丽让你过足瘾。”
    宋允真转眸看向她，微微皱起了眉。
    端木柔嘉掩嘴笑道：“逗你的，你要不想去了那就不去。说实话，这段时日我心里也担心你。每每有战报传来，我都是让荀哥哥先看。”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哦，那我不去的话，你准备派谁给徐霁当副将？”
    端木柔嘉微微一挑眉：“等将来征战高句丽，徐霁轮不到当主将，我准备让她当副将。”

 第52章

    宋允真不解：“这满朝上下，有谁能给徐霁将军当主将的吗？”
    端木柔嘉微笑道：“朕啊。”
    宋允真与荀昳一同愣住，随后又一同道：“你想御驾亲征？”
    端木柔嘉点头道：“从前朝到母皇，都没能拿下高句丽，若在朕手上可以，那朕自然是要御驾亲征。”
    荀昳直接变脸道：“端木柔嘉，御驾亲征你想都不要想！”
    “荀哥哥……”
    荀昳一字一顿道：“你想都不要想。”
    端木柔嘉怕他激动会动了胎气，伸手抚摸了两下他的腹部，小声道：“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动气。这会儿才拿下百济，等出征高句丽至少还得有个几年，此事就先不提了。”
    她见荀昳还在生气，就搂住他道：“荀哥哥不生气了，不是说给允真妹妹做了点心嘛，她都饿了。”
    宋允真轻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饿了？”
    张沐雨回到府里就一个人进了书房里，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把佩剑默默在椅子里坐下。
    她轻声道：“阿沁，你看到了吗？等再过几年，柔嘉或许就能拿下你当初心心念念的高句丽了。”
    她抱着剑静坐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今日散朝后，士族的那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模样，似是有什么谋划。
    若是按照以往，若她们有什么谋划，定然是要与她商议的，可最近她们似乎避开了她做了什么谋划。
    莫非，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吗？
    宋允真当晚就在宫里住了下来，次日早晨正与端木柔嘉荀昳一同用着早膳，有宫人上前通禀凌韫玉到了。
    宋允真想起身离开，端木柔嘉拽住她重新让她坐了下来，道：“让他进来吧。”
    凌韫玉走进来，瞥了宋允真一眼，对着端木柔嘉行了个礼：“陛下，臣有事要奏。”
    “何事直说吧。”
    凌韫玉道：“这两日就在皇城不远处的一处小镇陆续有多人失踪，当地官府并无头绪。目前案子已经交给了刑部，臣想一同调查此事。”
    “好，那朕就授意镜外，与刑部一同调查此事。”端木柔嘉说完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是又要离京几日了吧？允和知道吗？”
    凌韫玉一愣，点了点头。
    端木柔嘉笑道：“那你想查就去查吧，注意安全。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随时飞鸽传书告诉朕。”
    “是，陛下。”
    凌韫玉说完又看了宋允真一眼，后者倒吸了一口气：“你看我做什么？我才回来还没歇一歇，你要抓我去做事？”
    凌韫玉淡淡一笑：“我是想说，你要不要一起回家？”
    宋允真愣了愣，笑道：“行。”
    凌韫玉当日就启程前往了事发地查案，两日后他就留下了带过去两人让其继续找线索，自己回了皇城，直接进宫去了钦天监。
    他看到慕焱就直接问道：“慕焱，若用玄门术法，可能让十余人凭空消失，不留任何痕迹吗？”
    慕焱一愣：“凭空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凌韫玉点了点头。
    慕焱轻笑了一声：“你说什么笑呢，若我能做到，那我就不是术士了，是神仙。”
    凌韫玉皱着眉头沉默了。
    慕焱问道：“我听说了一些民间传闻，有说是闹鬼的，也有说是来了个妖怪的，这个案子真就是毫无痕迹可循吗？”
    凌韫玉道：“若不是鬼神，那就是有人在我过去前就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慕焱抱胸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轻声道：“凭借你的查案经验，能让你查不到丝毫痕迹，恐怕不是寻常的百姓能做到的。”
    “你是怀疑，官府内有帮凶？”
    慕焱又想了会儿，摇头道：“我也不好说啊，若背后是官府的人，那费那么大劲的目的又是什么？总得有个目的吧？”
    两人一同安静了片刻，慕焱招手喊来两个徒弟道：“我要离开皇城一趟，若有事，不着急的等我回来再说，若是急的，直接去找陛下。”
    “是。”
    慕焱又看向凌韫玉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要去哪儿？”刚进来的江枕月问道。
    慕焱道：“枕月，我要跟韫玉离开皇城一趟，但也不会离开太久，只是今日就不能陪你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赔礼。”
    凌韫玉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们最近关系越来越好了。”
    江枕月脸上微微一红，低头笑道：“还不是陛下有了荀皇后理他就少了，他寂寞时我就来陪他说说话。”
    慕焱道：“明明是你寂寞，我陪你说话。”
    江枕月轻轻一笑：“嗯，我是有些寂寞。”
    慕焱闻言脸上也微微一红，闪躲地移开了视线。
    江枕月道：“今早刚给陛下把过平安脉，她的脉象还不错，应当最近不用我操心，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慕焱道：“那边还不知是何情况，你还是留在皇城吧。你与我们一起万一有危险，我和韫玉还要分心保护你。”
    江枕月笑着说道：“可这个世界应当是由我来保护你。”
    凌韫玉道：“那就一起去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慕焱轻声道：“可一起去，就不怕被一锅端了吗？”
    慕焱刚说完就同时看到了凌韫玉与江枕月惊恐的眼神，愣了愣，捂着嘴小声道：“抱歉，我也不知为何要说那些话，刚才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他这么一说完，凌韫玉与江枕月眼睛里的惊恐之色更甚。
    三人一同安静了片刻，凌韫玉轻声道：“你们都别去了，我再回去找找线索，或许是我遗漏了什么。”
    江枕月咬了咬唇，抬眸果断道：“门主，我与你同去，不能让你一人涉险。”
    慕焱道：“那我也去吧，还是按照刚才说定的，一起去吧。”
    第55章
    稍晚些时候, 就在将近用午膳那会儿，宋允真也入了宫。
    承天宫里宫人刚布好菜宋允真就来了，看了一圈小声问道：“漂亮哥哥怎么不在？”
    端木柔嘉轻声道：“他这胎怀了之后就喜食辣的，不带辣就吃不下饭, 我……”
    宋允真抬手道：“你不用说了, 我懂, 你的身子应当受不了太辛辣的食物，所以你们就不在一起吃呗。”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那你陪我一起吃一些？”
    宋允真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坐下吃吧，也没有外人在，不必在意规矩……”
    端木柔嘉话还没说完呢，宋允真就坐下拿起了筷子先吃了起来。
    端木柔嘉也坐了下来，无奈笑道：“慢点吃, 你是真饿了呀。你不会是特地进宫吃饭来的吧？家里今日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那不还得怪你。”宋允真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我怎么了？”
    “那日你往我家里送了一堆补药, 之后他们就天天弄那些难吃的药膳让我吃，我都好几日没好好吃一顿了。”
    “那是你的家人关心你。”
    宋允真转头以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小公主，我是越发心疼你了。”
    端木柔嘉一愣, 低头轻声道：“吃你的东西。”
    “那你也吃啊, 等着我给你夹菜啊, 小公主。”
    端木柔嘉瞥了她一眼，拿起了筷子。
    端木柔嘉还没吃几口, 她的贴身丫鬟就上前弯腰在她耳边道：“陛下, 门主、国师还有江御医一同离开了皇城一趟, 那个案子有些棘手, 特地让奴告知您一声。”
    端木柔嘉轻声道：“知道了。”
    丫鬟下去后端木柔嘉又喝了两口汤，随后放下了勺子沉思了起来。
    宋允真轻轻戳了戳她：“你怎么了？不会才吃了这么点就吃不下了吧？”
    端木柔嘉搅拌着碗里的汤轻声道：“他们三个一同出去办案, 我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了？”
    “你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吗？”
    “啊？”
    端木柔嘉解释道：“就是说, 他们三个都是我很重要的心腹，若是他们三个一同遇险，那便是狠狠折断了我的羽翼。”
    宋允真也放下了筷子：“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在战场上那会儿，我中过一箭，就在我受伤当晚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有人来刺杀过我，还好我命大。”
    端木柔嘉一愣：“发生过这种事你怎么不说？”
    宋允真小声道：“在战场上嘛，先入为主自然以为是敌方的人。那我也没事，百济也给灭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你刚才那番话，就让我觉得……万一不是敌方，那岂不是有人就是想要折你的羽翼？”
    端木柔嘉背后一凉，轻声道：“他们不会真的有危险吧？”
    宋允真站起身道：“我差不多吃完了，我追上他们看看。”
    “允真！”端木柔嘉赶紧拉住她的手。

 第53章

    “怎么了？”
    “你才从战场上回来不久，身体都还没调好吧，不用你去。”
    “我好得很，能把凌韫玉按在地上打。”
    端木柔嘉想了想，道：“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你说什么呢，你忘记上一回了？”
    “我没忘。”
    “你如果非要去，那得多带些人，我可不敢单独和你一起了。”
    端木柔嘉冷冷道：“多带了人会打草惊蛇，我就是要亲自去，看看是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你放心，今日又没人给我下药。”
    凌韫玉一行人离开了皇城骑马赶往案发地，慕焱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勒住马绳停下了马。
    凌韫玉和江枕月见他不太对也停了下来，到他的身边问道：“怎么了？”
    慕焱轻声道：“我也不知，总感觉有些……”
    江枕月拉过他的手搭了搭他的脉：“你很紧张吗？”
    慕焱收回了手道：“我就是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就像那日一样。”
    凌韫玉与江枕月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日，凌韫玉轻声道：“当初长安城的权贵都要我们死，可如今，有谁会想要害我们呢？”
    江枕月道：“莫非是与陛下作对的人？张沐雨？”
    慕焱道：“不是她。你们不上朝的不知，此次拿下百济，她是真心替陛下高兴的，她看陛下的眼神里是长辈对晚辈的骄傲，我看得明明白白。”
    三人一同沉默了片刻，慕焱又道：“我们先走吧，此处方位不好，若我们在此处被围困，只怕凶多吉少，先离开再说。”
    他话音刚落，附近的树林里传出细微的异样的声响，三人一同警觉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了几个蒙面黑衣人围住了他们。
    蒙面人也都拔出了剑对准了他们，正要围攻之时，忽然天色一变刮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无名风，几个蒙面人都抬手挡住了眼睛，一时无法辨别方向。
    慕焱拉了凌韫玉与江枕月一把，轻声道：“快走。”
    三人调转方向预备策马离开，还未跑出多远，四面八方的箭矢飞射而来，等他们将箭矢全部打落，另一群蒙面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凌韫玉回头看了一眼，前路和退路都被拦截，已经无路可走。
    慕焱看向为首的黑衣人，道：“就算是要我们死，能否告知到底是何人要我们的命？”
    黑衣人一言未发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几个黑衣人便一同上前。
    凌韫玉下马挡开了几个黑衣人的攻击，道：“你们找机会先走，回宫告知陛下。”
    慕焱也下了马背站到了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对敌，说道：“少来要自己牺牲的这一套，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今日之事，得有人告知陛下。”
    慕焱微微一顿，随后帮已经到了他身旁的江枕月挡开了一剑，拽着她的手腕道：“你先走，回宫将有人意图不轨之事告知陛下。”
    江枕月挣开他的手道：“我若走了，你们两人会更危险，你知我不可能留你在此自己逃命，我们三人还能拼一拼。”
    “枕月……”
    “若你有事，我不独活。”
    慕焱一怔，眼前忽然闪现而过许多熟悉又陌生的场面。
    他看到了自己当年还在獬豸门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应该不过是十八九岁，明明从小就是爱闹腾的性子，却有总被性子安静的人吸引。
    除了凌韫玉，最吸引他的就是同在獬豸门中的那个女子。
    她长得清丽动人，性子安静温婉，闲暇时喜欢自己看书。她明明看起来是最好相处的那类人，却因为使得一手好毒，又时常有仇当场就报了，故而獬豸门中人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慕焱就不同了，他就是喜欢逗她惹她。
    反正都是獬豸门中人，她也不可能把他给毒死。
    他在她的帕子上画乌龟，故意藏起来她最喜欢的发簪，在她安静看书时突然出现吓她一跳。
    那日他就躲在桌下准备吓她，她忽然弯腰看向了躲在桌下的他，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慕公子，你真可爱。”
    慕焱被她说红了脸，自打那日起就没再去惹过她，甚至会刻意躲着她。
    她因为他的疏远难过了一段时日，他都看在眼里，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的心里很乱。直到之后的一日，她把他堵在了墙角，告诉他，她喜欢他。
    他的心跳从未如那日那般快过，因为他也喜欢她。
    那个女子，叫江枕月。
    江枕月一把扶住慕焱，忙问道：“慕焱，你怎么了？”
    凌韫玉此时已经被好几个黑衣人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分心没避开侧面刺来的一剑，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门主！”
    因凌韫玉受伤，江枕月也分心了一瞬，在她回过神来时只看到了一把利剑直直地朝慕焱刺来。
    第56章
    慕焱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惊见一柄长剑朝他刺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避。江枕月搂抱住他，转身用身体挡在了他与利剑之间。
    “枕月不要！”
    慕焱想要推开她，江枕月紧紧搂着他不肯松手。
    就在利剑即将刺入她身体之时, 那只握剑的手顿住, 随后那蒙面人倒在了地上。
    赶来的端木柔嘉仍旧保持着发射袖箭的姿势, 宋允真则是拔剑上前，与凌韫玉一同作战。
    她瞥了眼凌韫玉胳膊上的那道血迹，问道：“你死不了吧？”
    凌韫玉淡淡道：“我不碍事。你专心对敌，不要分心。”
    “老子刚从战场上下来，用不着你来教我该怎么杀敌。”
    端木柔嘉又一支袖箭飞射而出，再次射杀了一名蒙面人, 宋允真与凌韫玉配合着也连杀了几人。
    端木柔嘉上前与他们站在一处, 余下的蒙面人退到了另一边与他们对峙。
    慕焱抓着江枕月的手，手里不停地颤着，江枕月以为他是仍旧惊魂未定, 靠过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没事, 我们都没事。”
    慕焱忽然紧紧抱住了她：“枕月……”
    江枕月一愣, 伸手也环抱住他，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慕焱紧紧抱着她道：“我想起来了, 对不起, 一直过了这么久我才想来。”
    江枕月又一愣：“你、你说什么？你想起什么了？”
    慕焱松开了她, 捧着她的脸道：“傻丫头, 我说好了要欺负你一辈子的。”
    江枕月眼眶瞬间就红了，因太过欣喜竟说不出一句话。
    慕焱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吻住了她的嘴唇。
    端木柔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她旁边的宋允真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失落？”
    “没什么好失落的，我替他们高兴。”端木柔嘉说着又冷冷地看向了对面的蒙面人。
    宋允真走到慕焱江枕月身边咳嗽了一声，道：“想互诉衷肠能不能等回去了再说？非得挑现在吗？”
    他们闻言松开了彼此，江枕月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重新握住了手里的剑，横剑挡在了慕焱身前。
    慕焱自然也不要她保护，也一起剑与她和凌韫玉并排站着。他看了眼端木柔嘉，又靠近凌韫玉身边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凌韫玉轻声回道：“小伤不碍事。”
    蒙面人中带头的那人后退了两步，像是交代了什么话，喊上了另外两人转身一同离开。
    端木柔嘉转头看向凌韫玉，问道：“余下这些人你们能应付吗？”
    凌韫玉看向慕焱江枕月，他们两人一同点了点头，凌韫玉就道：“陛下放心，能应付。”
    端木柔嘉碰了碰宋允真道：“我们去追那几个人。”
    端木柔嘉与宋允真追上了那几个蒙面人，原本说好留下带头的那个做活口，杀了另外两人，就在已经杀了一人，宋允真缠着那带头的蒙面人，好让端木柔嘉杀了另一人时，宋允真忽然脱力似地踉跄了一步，带头的蒙面人看准时机一剑朝着她的要害处刺去。
    端木柔嘉见状迅速斩杀了与她交手之人，却来不及再挥剑抵挡，只能推开了宋允真，自己因来不及躲闪被一剑刺入了胸口。
    “柔嘉！”
    蒙面人顿了顿，急于把剑拔出，端木柔嘉双指抓住剑身，让蒙面人无法做出下一个动作。宋允真来不及多想别的，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划开了蒙面人的喉咙，随后搂抱住了倒下来的端木柔嘉，用力按住她的伤口。
    “柔嘉，你……”
    端木柔嘉抬眸看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宋允真摇着头道：“你为什么，你是皇帝，你怎么可以给我挡剑啊！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端木柔嘉虚弱地笑了笑：“我自然不能让你出事啊，若是让你出了什么事，怕是允和要更讨厌我了……只怕是，她真的要恨我了，再也不可能原谅我了……”

 第54章

    “你竟然愿意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端木柔嘉又笑了笑，轻轻搭上她的手：“也不只是因为你姐姐……我也……不想失去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允真，我一直都挺遗憾，我们没能早些成为朋友……”
    宋允真低着头小声道：“谁要和你做朋友。”
    “允真，答应我一件事……弘儿还小，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替我保护她……”
    端木柔嘉还没说完，宋允真手里加重了些按着她的伤口，她轻哼了一声，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宋允真道：“你既然还有力气说些废话，你先自己按着伤口。”
    她说着抓起端木柔嘉的手按在她的伤口上，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信号弹，手嘴并用放了出去，低头再看端木柔嘉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宋允真暗骂了一句，再次用力按住了她的伤口。
    凌韫玉他们看到了信号弹后很快就赶了过来，见宋允真抱着已经昏迷的端木柔嘉，都是一惊。
    慕焱在端木柔嘉身边蹲了下来，有些怔愣地轻声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江枕月看了他一眼，也蹲了下来道：“是否伤重，由我来判断。”
    慕焱一愣：“枕月，我不是……”
    江枕月转头看向他淡淡一笑：“她不会有事的。”
    宋允真恼火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耽误时间了！江枕月，你快帮她！”
    江枕月赶紧拿出带着的伤药，先帮她用药止血，之后才开始查看伤口位置，又替她号脉。
    宋允真见她半晌不说话，催促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
    江枕月道：“伤口不在要害，也并未伤及心脉，只是……”
    三人一同问道：“只是什么？”
    江枕月轻声道：“她的身子本就弱，这样的伤，对她而言也是危险的。”
    “你说什么？”
    江枕月又道：“除此以外，这些年她的病症一直都控制得很好，她身体的根基虽然很弱，但我也能一点点地帮她调理，可如今这一伤，就算是脱险了，只怕先前所做也要前功尽弃了。”
    第57章
    得知了宋允真与凌韫玉一同出城了的消息, 宋允和心里就不由地开始担心。
    虽然宋允真从战场回来后从未说起过身体有什么不适，但她的精神与面色不如先前好宋允和也是看出来了的。她显然是受伤后亏损的气血都还未恢复，让她吃药膳调理身体也还没几日，又要出城办事, 也不知会不会有问题。
    宋允和正胡思乱想着, 府里的下人上前道：“大小姐, 少夫人回来了。”
    宋允和一愣：“你说的是韫玉吗？还是二少夫人？”
    “是大少夫人。”
    “韫玉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韫玉分明走时才与她说过，会在外面待上几日。
    宋允和赶紧快步朝大门走去迎他，远远看到凌韫玉胳膊上有血痕，快步跑了过去，扶着他受伤的胳膊又检查了一遍他身上，问道：“怎么受伤了？”
    “枕月帮我上药包扎过了, 无碍。”
    “那我陪你回房休息。”
    凌韫玉握住她的手道：“允和, 我换件衣裳得去一趟镜外，出了些事，有两人得连夜审讯。”
    “出什么事了？你原本不是预备出城查案吗？”
    凌韫玉犹豫片刻, 还是没把端木柔嘉受伤的事告诉她, 只道：“今晚或许不太平, 你留在府里哪都不要去。”
    “不太平是何意？到底出什么事了？允真呢？我听闻她也跟着你去查案了，她没和你一起回来？”
    “允真她……”
    还不等凌韫玉说完, 刚跨进府门的宋允真疲惫地幽幽道：“我在这儿呢。”
    还不等宋允和回头, 就听到了府里几个下人的失声惊叫, 宋允和转头看过去, 也差点被吓散了魂魄。
    宋允和跑上前扶住她，看着她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颤着声音道：“你伤到哪儿了？来人！”
    “别喊别喊，都不是我的血。我回来换件衣裳, 等会儿还要入宫。今晚大约不回来了，等颜雨回来告诉他一声，不必等我。”
    她说着就要往房里走，宋允和一把拉住她看她的脸。她的脸色虽然算不上好，但也确实不像是大量失血后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你身上这些血都是谁的？”
    宋允真顿了顿，轻声道：“是柔嘉的。”
    宋允和再次怔愣住：“你、你说什么？”
    宋允真又道：“她是替我挡了一剑，伤得很重，江枕月说或许会有危险。她是因我伤的，所以今夜我得入宫守着她，多少帮她做些什么。”
    凌韫玉上前道：“允和你别担心，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宋允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盯着宋允真身上的血发呆。
    宋允真又道：“有句话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她之所以会替我挡剑，那是因为她怕我若是出事了，你会更恨她。她确实是个冷静又冷心的人没错，可她一旦真的认定你是很重要的人，她真的会拿她所有的一切来对你好，包括她的命。”
    宋允和闻言又怔愣了片刻，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跑出了府。
    皇宫里，御医们都在承天宫里忙碌，荀昳坐在床边握着端木柔嘉的手，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她。
    江枕月轻声道：“皇后，你怀着身孕，去歇息会儿吧。”
    荀昳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继续握着她的手。
    江枕月叹了口气，站起身推门走出卧房，门外慕焱见她出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今夜最险，若是熬过今夜，应当是性命无碍。”
    慕焱点了点头，又把视线投向了房里。
    江枕月瞥了满脸担忧的他一眼，道：“皇后就在床边守着，你怕是不方便进去。”
    慕焱一愣，转头看向她：“我、我不是……”
    江枕月并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开。
    江枕月前脚刚走，宋允和后脚就到了，她看了眼慕焱什么都没问也没说，走进卧房和荀昳一同守着。
    没过多久宋允真也到了，看到靠在门口的慕焱，问道：“她怎么样了？”
    “枕月说今夜熬过，应当就是脱险了。”
    宋允真皱眉道：“所以说今夜她有危险……那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你又不是大夫，你在这儿站着帮不了她一点，不如去想想自己今夜真正能为她做些什么。”
    慕焱想反驳她，又确实因她的话醍醐灌顶，点了点头离开了承天宫。
    宋允真走进卧房，看了眼宋允和，见荀昳也坐在床边，就上前问道：“漂亮哥哥，弘儿在哪里？”
    荀昳顿了顿，转头看向她道：“弘儿在千秋殿由莞儿陪着在习字，我还没告诉她柔嘉受伤的事，我怕吓着她。你忽然问弘儿，怎么了吗？”
    宋允真叹了口气：“柔嘉不是今晚挺险的吗，我想着我去守着弘儿，以防万一。”
    荀昳愣了愣，点头道：“允真，今夜本宫准许你佩剑守着弘儿。”
    宋允真点了点头：“放心。”
    宋允真走后荀昳意识到了他不能因端木柔嘉受伤就失魂落魄，先拜托宋允和照看好端木柔嘉，随后起身走到门边道：“来人，让禁卫将军素来见本宫。”
    等禁卫将军到了，荀昳重新安排了一下宫中的禁卫，心里稍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腹部有些不适，坐下歇了会儿，又差人喊来了凌韫玉，询问端木柔嘉受伤一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凌韫玉一直以来都只听命于端木柔嘉一人，荀昳问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臣特地留下了两个活口，刚刚审问了一番。目前大约能确定与士族有关，但还未有确切证据。”
    荀昳听完思考了阵子，道：“留下了活口之事，先不要声张，避免打草惊蛇。”
    “是。”
    荀昳安静了阵子，又问道：“陛下最近提拔了不少寒门，听陛下提起过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林仪，陛下说过她是个可塑之才，你觉得他如何？”
    凌韫玉顿了顿，轻声道：“陛下不与臣聊朝政之事，臣也并未与林仪有过接触，故臣不知。”
    荀昳淡淡一笑：“无妨，你先下去吧。”
    外头天色已暗，荀昳回了承天宫，推门走进卧房，宋允和拿着帕子在帮端木柔嘉擦拭额上的虚汗。
    宋允和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道：“皇后，你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守着柔嘉。”
    荀昳抬手覆在小腹上，轻轻摇头道：“今夜我只怕是只有守着她才会安心些。”
    宋允和也没有再劝，收起了帕子安静看着端木柔嘉。
    荀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过了阵子轻声说道：“你已经许久未入宫了，我甚至记不起来上一回看到你是何时的事了，我都快以为，你真的要和柔嘉一刀两断了。”
    宋允和抬头看向他，又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她为何不愿再入宫了，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柔嘉虽然经历过许多皇家残酷的事，可她的心始终是热的。后来我发现，原来她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冷酷之心的帝王，我有些无法接受。”

 第55章

    “她若没有一颗帝王之心，又如何坐得稳皇位？那些老臣在她登基之初都欺负她，若她不是个有手段的，或许如今江山已经易姓了也未可知。”
    “可作为朋友我真的接受不了，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她没有那么狠的心。”
    “真的么？还是说以前你没发觉又或是不想承认？”
    宋允和看了他一眼，一时没有接话。
    荀昳淡淡一笑，又道：“她会这般，或许只是因为她身上留着端木氏的血。她的母皇弑姐杀妹，又将她姐妹所有的儿女尽数杀尽之事众所皆知，可你们或许不知，她有个叫端木安然的侄女，她心里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了十年。她亲自教过安然习武读书，安然喜欢吃什么她记得比自己孩子的还要清楚，可就在北阙门之变那一日，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宋允和一愣，低头轻声道：“心爱的侄女因宫变被杀害，她坐视不管吗？”
    荀昳笑着摇摇头：“不，是她亲手杀了安然。”
    宋允和怔愣住，呆呆地盯着荀昳带着笑的脸，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荀昳又道：“她当时与我说这些，我还以为是因为她真的很信任我，可谁知后来她连我都要杀，就因为一个可笑的谶言。至少在我心里，柔嘉比她强太多了。”
    宋允和又沉默了半晌，道：“面对这样的枕边人，你不怕吗？还要继续生儿育女？”
    荀昳转眸看向床上的端木柔嘉，轻声道：“可除了帝王之心，我还看到她真的愿意为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柔嘉明知有那谶言，还敢顶住众臣的压力，接我回宫，我无法想象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在登基不久就那么做。你无法知晓她说要接我回宫时，我心里究竟有多感动。”
    宋允和又想起了宋允真说的那句：她一旦认定你是她很重要的人，她真的会拿她所有的一切来对你好，包括她的命。
    宋允和咬着嘴唇垂头安静了半晌，伸手握住了端木柔嘉的手。
    第58章
    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宫内宫外都安静如常，并未发生所担忧的任何一件事。
    天亮后江枕月说端木柔嘉的脉象稳定了很多，虽然人还没有醒，但应当是性命无碍了。荀昳毕竟是怀着孕的身子, 熬了一夜实在有些熬不动了, 知道端木柔嘉已经脱险也就放下了心来, 回了千秋殿。
    荀昳回到千秋殿里并未立刻就去休息，他先去了端木弘住的宫苑，推门进去见宋允真抱着端木弘一起睡得正香，右手里却还握着剑没有松开。
    宋允真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见是荀昳又松了口气，眯着眼睛小声道：“天亮了？”
    荀昳笑道：“是, 天亮了, 一切都平安无事，辛苦你守了她一夜。”
    “那就好。”宋允真揉了揉眼睛问道“我姐呢？”
    “柔嘉还没有醒，允和在陪着她。”荀昳摸摸她的脑袋问道“我差宫人帮你安排个卧房好好休息会儿吧？或者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必了, 哪里都没有自己家里睡得香, 既然无事我就回府了。”
    “好, 你路上当心。”
    等宋允真走后，荀昳帮端木弘掖了掖被子, 她睁开眼睛小声问道：“父后, 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荀昳愣了愣, 问道：“弘儿为何这么想？”
    端木弘小声道：“允真姨姨昨晚带着剑, 而且凶巴巴的，好像很不开心。弘儿想问她, 但是不敢问。”
    荀昳笑着轻轻拍着她道：“没事，都过去了, 父后会保护好弘儿的。有父后在，弘儿什么都不用怕。”
    端木弘缩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荀昳看着她的睡颜，轻声道：“父后会保护你，会把可能伤害你和你娘的人，全部除掉。”
    江枕月帮端木柔嘉换完药正要离开，推门出去就看到慕焱正巧过来，淡淡一笑：“你不用那么担心，她的脉象已经稳住了。不过这会儿皇后不在，你倒是有机会了。”
    慕焱看了眼屋内，道：“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就不去看她了。我对她的担心只是好友之间，若是韫玉受伤了，我也会同样担心。”
    “门主又不是没有受过重伤，以往他受伤时，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柔嘉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枕月，我……”
    “怎么？”
    慕焱低着头轻声道：“我是对她动过心，我现在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心里真正的挚爱确实是你。但你若实在接受不了，我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若我实在接受不了，你预备如何？”
    慕焱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我没有资格，也不会要你必须做回我的爱人。我是个修道之人，或许我是不该有太多的红尘俗念，最后只会伤害了别人。”
    “你想和我一刀两断？”
    “我自然不是此意，我只是……”
    江枕月盯着他看了片刻，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御医院江枕月心里还是平复不下来，以至于帮端木柔嘉配药时，药效相近的几样药材里，她就是专门挑选了最苦的几样来给她配药。
    熬完了药送去承天宫的一路上，她心里还在生着慕焱的气，迎面正好看到端木柔嘉的贴身丫鬟，直接把手里的药给了她让她送过去，自己转身去了慕焱的住处。
    江枕月推开门，看向惊愣地看着她的慕焱，冷着脸道：“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和你一刀两断。”
    “枕月……”
    江枕月上前一掌将他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道：“我只问你，若我们没有来这个世界，我们就如当初所想，去了江湖重新开始，你是否会娶我？”
    慕焱认真点头道：“我会。”
    江枕月俯身看着他，又问道：“那如今在这个世界，若我说我要娶你，你是否会心有不甘？”
    慕焱皱眉问道：“我不甘些什么？”
    江枕月轻轻一笑：“那我说我要娶你，你会愿意吗？”
    慕焱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
    江枕月低头吻他的嘴唇，手里开始解他的衣带。
    “你你你、你干什么？”
    江枕月低头又吻了一下他胸前露出的肌肤，道：“自然是怕你反悔，先要了你再说。”
    承天宫里，端木柔嘉轻哼了一声，宋允和赶紧靠过去问道：“柔嘉，你醒了吗？”
    端木柔嘉缓缓睁开眼睛，见是宋允和微微一怔。
    宋允和见她微蹙着眉不说话，轻声问道：“是不是伤口疼得很厉害？你的药刚送来，先喝两口吧，兴许能好受些。”
    宋允和转身要去拿药，端木柔嘉轻声道：“我以为再也不会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你了。”
    宋允和顿了顿，重新在床边坐下，小声道：“这段时日我心里是有些别扭，可我没意识到，我只在想着你的不是，我自己也在不觉间成了个不知好歹的人。你从不欠我的，可我却欠了你的。”
    端木柔嘉笑了笑：“允和，是不是你妹妹和你说什么了？你不用自责的，我受伤是因为自己没躲开，和谁都没有关系。”
    “就算如你所说，可我一旦想到假如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却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和你闹别扭，我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端木柔嘉轻声道：“就算我昨日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怪你，我仍旧希望你，余生幸福安康。”
    宋允和红了眼眶：“柔嘉，我……”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其实我心底一直都明白，我与你或许做不了一辈子的朋友。不过没关系，你陪我走过一段路，我就很感激你了。”
    宋允和无法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俯身抱着她哽咽道：“你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端木柔嘉抬手碰触她的后背：“允和……”
    宋允和仍旧紧紧抱着她，一时没注意分寸，压到了她的伤口，惹得她闷哼了一声。
    “允和……你碰到我伤口了……”
    宋允和赶紧松开了她，擦了擦眼泪，把药拿了过来：“该喝药了，不然就要凉了。”
    端木柔嘉无奈笑了笑，点了点头。
    宋允和刚喂她喝了一口，她就蹙着眉推开了药碗。
    “柔嘉，好好喝药。”
    今日的药实在是难以下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喝，但端木柔嘉怕她不喝宋允和又生气不理人了，只能忍着再次喝下了她送来的药，才刚咽下去就一阵反胃，趴在床边吐了出来，又因扯到了伤口，疼得脸色煞白。
    “柔嘉！”宋允和赶紧放下药扶她，擦了擦她嘴边的药渍，担忧道“怎么吐了？是不是除了伤口疼，身体也不舒服？”
    端木柔嘉小声道：“是今日的药，实在太难喝了。”
    宋允和皱了皱眉，扶她躺好后又拿起了药碗，困惑地浅浅尝了一小口，也差点直接吐出来。
    第59章
    这药确实实在难喝, 宋允和见端木柔嘉脸色比喝药前更难看了，也不敢逼着她继续喝，更不敢就由着她不喝药了，就准备去找江枕月问问, 不等她出去, 江枕月就自己过来了。

 第56章

    宋允和赶紧道：“枕月, 你能调整一下方子吗？这副药她实在喝不下去，刚才她就喝了一口，折腾得反倒是更不适了。”
    江枕月看了眼端木柔嘉，她确实脸色实在不好看，就过去又搭了搭她的脉，发现她的脉象是比早晨又乱了些。
    江枕月小心揉抚了两下她的胸口：“对不起, 是我不好。”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江枕月有些心虚地说道：“有一味药, 是可以替换的，替换掉后味道会好很多，可我一时没想起来。你先好好休息, 我重新帮你熬一副药。”
    江枕月带着那碗没喝的药离开, 宋允和刚给端木柔嘉喂了点水, 见荀昳来了，就也离开了卧房。
    端木柔嘉看着荀昳倦怠的神情, 小声问道：“荀哥哥, 你昨日是不是也一夜未眠？你怀着身孕, 不能这么熬着。”
    “你知道我会担心, 为何还让自己受伤？”
    “是我不当心，我知道错了。”
    荀昳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好好休息,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端木柔嘉拉住他的手道：“荀哥哥陪我一起睡吧。”
    荀昳在她身边侧躺了下来，搂着她低声道：“昨晚我真的很担心。”
    “我知道, 对不起。”
    荀昳抱着她过了阵子，轻声问道：“柔嘉，你接下来预备如何？”
    端木柔嘉睁开了眼睛，盯着房顶片刻，轻声道：“除了口供，并无确切证据证明此次刺杀是受何人指使。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做什么？”
    荀昳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问道：“如今，你还念着和张沐雨的姑侄情吗？”
    端木柔嘉转头看向他，轻声道：“荀哥哥，不是因为感情，而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她是我爹爹的亲姐姐，是我母皇的至交，是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宣的大功臣，她除了强势了一些从未有任何有证据的错处。若我无凭无据动她，我成什么了？迫害忠良的昏君？”
    “我明白了。”
    次日荀昳就去了最近端木柔嘉新提拔的寒门林仪的府上，林仪自然是早就听说过荀昳，但还从未见过面。
    她见到荀昳的第一面，就因他的容貌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荀昳看着她轻轻一笑：“林大人，这么看着本宫作甚？”
    林仪赶紧俯身拱手道：“下官失礼。不知皇后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听闻你是朝里陛下的新宠，另外几个被提拔的寒门也为你马首是瞻？”
    她又弯了些腰道：“马首是瞻不敢当。”
    荀昳淡淡一笑：“你别紧张，本宫今日来只是看看你。陛下这几日需要静养，原本她想亲自来的，这不，只能本宫代劳了。”
    荀昳说着轻抽了一口气，抬手缓缓抚摸腹部。
    林仪忙问道：“皇后没事吧？”
    荀昳微微摇头道：“本宫有些累了，不请本宫进屋坐下吗？”
    林仪闻言赶紧亲自扶着他胳膊带他进屋坐下，自己站在了旁边。
    “皇后，您好些了吗？”
    荀昳抚摸着小腹道：“本宫无碍。本宫今日来之前，看过一些林卿写的文章，着实的妙啊。那些门阀士族，可不会这般切身处地考虑百姓”
    “丞相也是心里装着天下百姓，为国为民操劳，皇后这般谬赞微臣实在不敢当。”
    荀昳淡淡一笑：“若陛下听丞相的，就没有你的今日了。”
    林仪赶紧拱手道：“皇后说的是。”
    荀昳又道：“就算你觉得丞相好，可你是寒门，永远无法融入门阀士族。相反的，若你消失了，那么你的官位就可由士族来担任。多一个寒门位居高位，就会少一个士族大权在握，你们可当不成朋友。”
    林仪走到荀昳面前跪下道：“多谢皇后提醒，微臣明白，微臣的靠山只有陛下。不，是陛下与皇后。”
    荀昳笑道：“本宫就知道，林卿是聪明人。”
    宫里端木柔嘉醒来，听闻荀昳出宫去了林仪府上，就并未再多问。她又想着受伤的这几日政务都还未处理，以往几日不能理政时常由丞相代为理政，可如今不同了，她不可能再将朝政之事托付给张沐雨，就让宫人把奏折都搬到了卧房来。
    荀昳回到宫里时，见端木柔嘉并未在床上休息，而是披了一件衣裳在批奏折，快步上前抢下了她手里的笔。
    “你在做什么？”
    端木柔嘉无辜道：“批奏折啊。再不批阅，就要堆积成山了。”
    她说着闭上眼睛轻轻按了按额头，荀昳扶着她问道：“没事吧？”
    “没事……”
    荀昳看了眼她刚批阅的折子，只是一封请安折，却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
    “要我说写这封奏折之人该死。你不可劳心费力，她却故意无事写那么一长串要你费神，实在可恶。”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我也不是傻的，那些洋洋洒洒的漂亮话，一眼就带过了，又不会认真去看。一大半的折子都是废话也算是好消息，那就说明各地百姓都过得不错。”
    荀昳道：“你去歇着吧，言之无物的折子我替你阅了，若是有事的就再让你看过。”
    端木柔嘉愣了愣；“荀哥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荀昳也笑道：“夫妻一体，不必分你我，这话不是你说过的？我一个男子，莫非你还担心我会某朝篡位？”
    端木柔嘉低头轻笑：“荀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荀昳硬是扶着她回了床上，道：“你好好休息，那些满是废话的折子我替你过了，若真有事，我会告知你的。”
    “可你还怀着身孕，你也不该操劳。”
    “你别说了，好好休息。”
    端木柔嘉是有些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父后~母皇~”
    荀昳转头看去，端木弘快跑了进来，赶紧对着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端木弘愣了愣，赶紧用小手捂住了嘴巴。
    荀昳转头看向跟在端木弘身后的莞儿，低声道：“你带她过来做什么？”
    莞儿也压低声音回道：“小殿下哭闹不止，说是好几日没有见过母皇了，非要过来。”
    端木弘小声问道：“父后，母皇怎么了？”
    荀昳道：“母皇最近身体不适要静养，所以这几日不能来看你，父后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怎么不听话？”
    端木弘委屈道：“是孩儿错了。”
    荀昳心软了下来，摸摸她的脑袋道：“既然都来了，弘儿就安静一些，我们一起等母皇休息好醒来好不好？”
    端木弘乖巧地点点头。
    荀昳重新在桌边坐下批阅奏折，端木弘小声问道：“父后，不是只有皇帝才要批阅奏折的吗？”
    荀昳轻声道：“父后也不想做这些啊，可你母皇还要静养，这折子也不能一直堆在这儿。等将来弘儿长大了，这些也就不用父后操心了。”
    端木弘点头道：“嗯！弘儿会快点长大，替母皇分忧。”
    第60章
    十余百姓离奇失踪案还未查到幕后元凶, 端木柔嘉暗示凌韫玉不必再查，凌韫玉就用抓到的两个刺客活口定了罪稳定了民心，后续也无人继续失踪。
    荀昳多次出宫前往了林仪的府邸，端木柔嘉都知晓, 可从未问过荀昳此事, 只装作不知。
    端木柔嘉伤势恢复后听闻了突厥再扰宣朝边境的消息, 直接派出了大军攻打突厥。原本不准备派宋允真出战，没想到她在朝上主动请缨说愿意出战突厥，端木柔嘉犹豫片刻，准了她的请缨，私下赐了她一副贵重的软甲。
    大军在荀昳生下第二个公主的次月就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剿灭了困扰边境数十年的突厥, 宣朝进一步开疆拓土。
    庆功宴上, 端木柔嘉亲自给徐霁敬了酒，又安排宋家一家都靠近着她坐，特意地在众臣面前展示荣宠。
    荀昳轻声道：“柔嘉, 你不久前刚给了允和正五品的官职, 如今允真打胜仗回来后又是封赏, 你是不是让宋家风头过盛了？”
    端木柔嘉不以为然：“允和是王府大小姐，区区一个五品不算什么, 而允真的封赏都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都是她应得的, 我还觉得给少了呢。”
    “□□宠过盛, 对他们未必是好事啊。”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轻声道：“要取代士族光靠寒门定然是不够的, 可我端木氏皇族没什么可用的人了，你们荀家, 你也与他们不亲近，宋家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宋家不姓端木，但毕竟也是王府，异姓王也是王。若说荣宠过盛……那又如何？你不喜欢荣宠过盛吗？”
    荀昳拿起酒盏浅啄一口酒，轻声道：“坏兔子。”
    “坏的不只有我吧？我们彼此彼此。”端木柔嘉说着转头看向荀昳微微一笑。
    荀昳愣了愣，似是明白了她在指何事，就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转头看向宋家席位。宋铭遥敬了对面的徐霁一杯酒，宋允和正与凌韫玉说着悄悄话，凌韫玉安静地听着她说。宋允真在专心吃菜，陆颜雨则是带着笑意看着她吃。

 第57章

    端木柔嘉提高了些声音道：“朕与皇后的第二个公主刚好前两日满月了，该取名了。弘儿的名字是宋家大少夫人取的，韫玉，你给朕的老二也取个名字吧。”
    忽然被点名的凌韫玉愣住，旁边的宋允和也愣住。
    宋铭拱手道：“陛下，家婿才疏学浅，可不敢给公主取名，别在大伙儿面前闹笑话了。”
    端木柔嘉摆手道：“宋姨莫要谦虚，弘儿的名字韫玉就取得很好，弘儿如今也是出落得聪敏仁善。韫玉，你就受累再帮朕取个名字，不准推辞。”
    宋允和见端木柔嘉当众这么一说，铁定是推不掉了，就小声道：“韫玉，你好好想一个，好好想，不许套用唐朝的人名。”
    凌韫玉小声道：“你来想一个吧，我真的不会。”
    “好吧，我来想想……”宋允和绞尽脑汁努力地想着，越着急就越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端木柔嘉见凌韫玉面上有些窘迫，笑道：“韫玉，你过来。”
    凌韫玉转头看向宋允和：“允和……”
    “你别急，我再想一想。”
    端木柔嘉招手道：“韫玉，你过来啊。”
    凌韫玉没办法，只能走了过去。
    端木柔嘉差人拿来了笔墨，道：“你若是不好意思当众说，那就写下来吧。”
    凌韫玉提笔沉思了片刻，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贤字。
    端木柔嘉拿着纸看向荀昳：“如何？”
    荀昳看向纸上的字：“端木贤？很好啊。”
    端木柔嘉道：“朕的第二个公主，就叫端木贤。来人，赏。”
    凌韫玉拱手行礼道：“谢陛下。”
    凌韫玉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未坐下，宋允和就崩溃道：“不是让你好好想一个吗！”
    凌韫玉无辜道：“允和，我真的不会取名。”
    宋允和抓着他的手一本正经道：“韫玉，我们这样吧，以后他们再有孩子，喊你入宫的话你就装病推掉，在他们自己给孩子取名之前，你都不许入宫。”
    凌韫玉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旁边的宋允真不解问道：“贤这个字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问题吗？”
    宋允和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能道：“因为我读到过史书上有名为贤的皇子，最后结局不太好，用同名就怕不吉利。”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从古至今，什么名字没被老祖宗同名过？那最后他们的结局都是死了，和死人同名多不吉利啊，我们是不是干脆就别起名字了？就喂，诶，这么喊。”
    宋允和叹了口气：“好好吃你的。”
    宋允真低头又吃了几口，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对面的张沐雨，见她正神情落寞地举杯独饮，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冷清。
    如今皇权已经完全收归了端木柔嘉手里，朝堂上从先前事事看丞相的脸色行事到了如今事事看皇帝的脸色行事，而皇帝显然是仇视门阀士族的，故而朝上众臣开始疏远以张沐雨为首的士族。
    今日的宴席，除了张沐雨外并未邀请其他士族。张沐雨虽然人到了，众朝臣却都对她敬而远之。
    宋允真不禁感慨道：“哎，真是世态炎凉呐。”
    宋允和转头看了宋允真一眼：“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宋允真起身越过宋允和凌韫玉，走到宋铭旁边坐下，道“母亲，我问你件事。”
    宋铭转头问道：“何事？”
    “刚班师回朝那日，你不是和徐霁还有另外两个当年跟着先皇打天下的老臣聚了聚嘛，我听闻你们没喊张沐雨？她不也是你的老友吗？”
    宋铭愣住了，过了会儿才道：“长辈的事，你不用管。”
    宋允真皱了皱眉：“别人就也算了，还在朝为官的怕牵连自己，或是怕后辈受到影响，可你不用怕啊，你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疏远张沐雨。就算你还念着和她的故友之谊，端木柔嘉也不会对我们宋家有意见。”
    宋允和转头不满道：“允真你在说什么呢？”
    宋铭道：“如今陛下看重你们几个，故而她能容忍你的任性，甚至容忍你如刚才一般直呼她的名讳，可允真你还是要记住，伴君如伴虎。”
    宋允真耸肩道：“怎么说？难道先帝对你们几个包括张沐雨还不够好吗？”
    宋铭愣住，抬手握住桌上的酒盏没再接话。
    宋允和皱眉道：“允真你别说了，回来吃你的饭。”
    宋允真道：“我就是忽然觉得张沐雨怪可怜的，有种墙倒众人推的凄凉。”
    宋铭看了眼张沐雨，攥着手里的酒杯低声道：“她有今日，是她自作自受。”
    等宴席差不多了，宋允真看到荀昳与林仪交换了个眼神，端木柔嘉也把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淡淡一笑，装作无事发生地牵住荀昳的手。
    陆颜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允真，你发什么楞呢？该回家了。”
    “哦，我……你跟我姐他们一起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她说着转身朝端木柔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又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出了宫门并未回府，骑马去了复来庄。
    她赶到复来庄时今日的赌席刚刚散场，她看到萧潇正预备上楼，快步上前拦住了她。
    “萧老板，我有事找你。”
    萧潇转头娇媚一笑：“今日的赌局已经结束了，宋二小姐明日再来吧，记得早些来哦~”
    宋允真跑到她前面挡住她的路：“我没心情与你玩笑，再说了，这事明明是你当年托我的，你总不能自己忘了吧？”
    萧潇一愣：“何事？”
    “柔嘉她应当是准备要动张沐雨了。”
    第61章
    从复来庄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 宋允真想着第二天可以补觉睡个半日，一口气睡到午时再起，结果次日还未到午时，她就被陆颜雨推醒了。
    “允真, 你醒醒。”
    宋允真重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别吵我, 困着呢。”
    陆颜雨轻声道：“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声, 丞相府出事了。”
    宋允真瞬间清醒坐了起来，追问道：“你说谁？张沐雨？”
    陆颜雨点了点头：“就在今早，陛下派人迅速控制了丞相府，以及与丞相走得近的几家士族，说是丞相意图谋反，其余人是同谋。”
    “什么啊, 张沐雨怎么可能谋反？”
    “是林仪林大人检举的, 听闻证据确凿。”
    宋允真皱眉道：“证据确凿不就是端木柔嘉的一句话吗？如今的朝里，她说确凿，谁敢说不？”
    “允真, 张沐雨权重, 陛下就权轻。她要斗倒张沐雨, 也属正常。”
    “我也没说不正常啊，但这谋逆罪扣了下来, 她是想要张沐雨死啊！真狠, 太狠了, 我是真的自愧不如。但凡我有她一半的狠……”宋允真说到这里停住了, 又问道“那我姐我娘呢？进宫去了？”
    陆颜雨摇头道：“没有，陛下这会儿也不在宫里, 她出宫去了相府。允和是想去找她的，母亲没让去。”
    “行吧, 你帮我随便找件衣裳，我洗漱完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陛下？”
    “不是，我去复来庄。小公主这动作太快了，我怕萧老板和我一样没早起，别给错过了，她好像是有办法救张沐雨的。”
    陆颜雨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张沐雨？”
    宋允真顿了顿，道：“她对先帝很好，她对先帝的感情绝不亚于母亲对先帝的感情，可很多人都只看到了她大权在握，认为她是爱权势大过一切的权臣，甚至连母亲也这么认为，我就觉得她很冤。”
    “想到了你当初也是这么被你姐误解的？”
    宋允真冷哼了一声：“她？所以她当初差点被我杀了，也是她应得的。”
    陆颜雨轻轻一笑：“你穿衣洗漱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一两口再出门。”
    张府里，端木柔嘉让所有人都守在外头，她自己走进了府，在张府的书房里见到了张沐雨。
    张沐雨似乎对她今日带兵前来并不意外，只是道：“你来了。”
    端木柔嘉见她面上并无惊讶之色，道：“丞相果然不是凡俗之人，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张沐雨淡淡一笑：“若是十年前有人告诉我，十年后的你会是如此这般，打死我都不信。”
    端木柔嘉轻笑道：“是啊，你就是因为认定了我是个软弱的，这才会在我母皇面前说我许多好话，让她立我为太子吧？你觉得我是母皇三个女儿里最会听你话，最好拿捏的，可没想到看走了眼。”
    张沐雨怔愣片刻，低头笑了笑：“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选你是因为，当初你母皇已经打定主意要废了你大姐，而你与你二姐，若是你二姐当皇帝，那么只恐怕将来你和你大姐的性命都将不保。而你，我确实觉得你是个仁善的孩子，你当皇帝，你大姐二姐就都能活，你们三姐妹都能活着。”

 第58章

    端木柔嘉淡淡道：“可她们还是早早都死了，而且不是因为意外，都是我杀的。”
    张沐雨一愣：“你说什么？”
    端木柔嘉笑道：“她们若活着，我的皇位终究没那么稳固，都死干净了，那皇帝就只能是我了。再者说，要当皇帝就把姐妹都杀了，不是我们大宣朝历来的传统吗？”
    她刚说完，张沐雨就一巴掌打向了她的脸，随后指着她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仁善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
    端木柔嘉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轻轻一笑：“怎么？若是她们中的谁活着，等你发觉控制不了我之时，难道不会企图杀了我另立我的姐妹吗？”
    张沐雨有些激动地抬起手，指着天道：“我张沐雨对天发誓，我今生从未有过这般对不起阿沁的想法，我只想要保全你们姐妹几个。”
    端木柔嘉轻轻触碰一下被打过的脸颊，转眸看向她道：“你竟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提她？”
    “我为何不敢提她？”
    “因为你对不起她！”
    “我从未对不起她！”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当她的身体因为旧病旧伤一日不如一日时，你最先做的是找她要权，一点点的要，最后把朝堂变成了你张沐雨的天下。后来她不堪病痛开始偏信术士的丹药，我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往后查了查，查出了幕后之人是我大姐。你张沐雨的能耐可不差，我能查出来，你就查不出来吗？”
    张沐雨怔了怔，怒目看向她道：“你这是何意？”
    端木柔嘉冷言道：“何意？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你并不希望她好起来，这样你就能在朝里一手遮天。所以别在说什么选我当太子不是为了你自己的鬼话了，若我真是个软弱的，只怕现如今这天下已经改名易姓了。”
    “你……”
    张沐雨再次扬起手想扇她巴掌，端木柔嘉扣住她的手腕道：“怎么？恼羞成怒了？被我都说中了吧？”
    张沐雨红着眼睛道：“阿沁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这么猜测是在羞辱我。”
    端木柔嘉嗤笑了一声：“重要？宋姨还有徐霁将军她们，谁对待母皇不比你更真心？母皇病重的那段时日，宋姨几乎日日都在宫里陪着，而你呢？你忙着弄权呢。”
    张沐雨怒极反笑，笑了阵子反倒是平静了下来，轻声道：“难怪阿沁走后，阿铭对我的态度有了那么大的转变。她定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我心里只有权势。”
    “那不然呢？”
    张沐雨转眸看向端木柔嘉：“天下总要有人撑起来，若我真有意取而代之，在你羽翼未丰之时就可动手，我何必要等到现在？”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你怕遭骂名。”
    张沐雨抬手指着她道：“你当初要接荀昳回宫，群臣皆反对，我若要某朝篡位，那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端木柔嘉愣了愣，她说的确实不错。
    张沐雨又道：“就算是如今，荀昳与林仪的勾当你以为我就当真不知吗？”
    端木柔嘉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若我真如你所说，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权势，那我今日绝不会在此束手就擒等你。”
    “你到底是何意？”
    张沐雨看着她笑了笑：“你比我以为的要狠辣得多，但作为一个皇帝，或许你是当真不错。这江山交到你的手里，也不算是辜负。荀昳也确实不是个寻常男子，我想你们两个，能再守好这片大好山河至少几十年。”
    端木柔嘉轻笑了一声：“你说这些是何意？允真当初在攻打漠北时差点遇刺，韫玉他们也被你们做局骗出城查案，差点回不来，这桩桩件件的幕后黑手可都是门阀士族。”
    张沐雨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睁开眼睛看向端木柔嘉道：“这些确实是士族所为。”
    “你承认了？”
    张沐雨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查了才知。如今的士族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住，你若不赢，只怕下场就是死。”
    端木柔嘉怔了怔：“你这是何意？束手就擒是为了保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信不信都不重要，我不需要你相信我。”
    端木柔嘉拽住她的手腕逼问道：“事已至此，我想知道真相。姑侄一场，你就不能说实话吗？”
    张沐雨看向她淡淡一笑：“回头往前看，有那么一段时日，或许我确实曾被权势迷住了眼，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等我死后我能坦荡地去见阿沁，因为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若说错处，我确实有错，错在不该让几大士族在朝中独大。柔嘉，你如今信任寒门，信任荀昳，也该有个限度。不管是士族还是寒门，终归都是人，而驭人之术，在于制衡。”
    端木柔嘉怔愣片刻，轻声唤道：“姑姑……”
    张沐雨推开她的手道：“回去吧，这份罪名姑姑认了。”
    张沐雨说着背过了身去，端木柔嘉站立了片刻转身离开。
    等端木柔嘉离开后，张沐雨取下了墙上挂着的剑，摩挲着剑身轻声道：“阿沁，我终于可以放下这一切的担子，来找你了。”
    端木柔嘉刚走出了张府，就看到前面有个许久未见的女子站在那儿看着她，两个侍卫抬手拦挡着她。
    端木柔嘉对身边的人轻声道：“放她过来吧。”
    萧潇走上前，淡笑着道：“柔嘉，好久不见。”
    端木柔嘉问道：“萧老板是来给丞相求情的？”
    萧潇摇头道：“我与张沐雨并不相熟，我今日来此，只是有样东西到了该给你的时候了。”
    “什么东西？”
    萧潇拿出一封信放到了她的手上，随后转身朝前走，边走边道：“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今日之后，我们应当不会再见了。”
    端木柔嘉看着手里泛黄的信，并未立刻拆开来看，放在衣袖里上了马车回宫。
    回到宫里，荀昳见她脸色很差，上前问道：“如何了？”
    “她认罪了。朕已经下旨，张沐雨及其同党犯下了谋逆大罪，但因对宣朝立下过大功，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抄家流放，永不得回皇城。”
    荀昳没有多问，就在她身边陪着她。
    端木柔嘉随意在门槛上坐了下来，靠着门轻声道：“回来的这一路上，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当年对我的好。若不是生在皇家，她是个好姑姑。”
    荀昳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端木柔嘉靠着他过了片刻，忽然想到了萧潇给的那封信，打开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久违又熟悉的字迹，她的手轻轻一颤。
    信上写着：
    哈喽柔嘉宝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成为了一名很优秀的帝王。爹爹也想看到这一天，也想看到你长大后是什么模样，但可惜，爹爹没办法一直陪你到这一天。
    想着要给你写信，原本准备写好多页纸，把我对你所有想说的都写下来，可我想对你说的话，又哪里是几页纸可以写得完的，那就干脆不多说了。反正，爹爹对你的爱，相信你心里都懂。而你未来的路要怎么走，爹爹也相信你能做好自己的选择。
    爹爹猜到了你和你的沐雨姑姑或许会有水火不相容的那一天，但爹爹还是希望你能多想想姑姑在你小时候对你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就当看在爹爹的面子上。
    最后，柔嘉，爹爹永远爱你。
    端木柔嘉才看了信的开头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看完信后埋首在膝盖上哭得身体颤抖得无法自控。
    荀昳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柔嘉……”
    端木柔嘉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来人。”
    她的丫鬟上前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端木柔嘉解下了身上的令牌交给她道：“你速去丞相府，传朕口谕，念在张沐雨对大宣有功的份上，虽犯下过错，削去其官职即可，勿要为难她。”
    “是，陛下。”
    她刚转身要去传达口谕，另一个丫鬟跑上前道：“陛下，不好了！”
    端木柔嘉问道：“何事惊慌？”
    她到端木柔嘉跟前站住，小声道：“丞相她，自尽了。”
    第62章
    自那日得知了张沐雨自尽的消息后, 端木柔嘉当夜就发起了高热病了两日才算好转了些。明日就有早朝，但这几日她一直卧床养病，折子都还堆在御书房没有批。荀昳劝她明日的早朝停上一回，可端木柔嘉不肯, 她说明日的早朝无论如何都要去, 荀昳没办法, 只能把批阅奏折的活自己揽了下来，让她今日能再好好修养一日。
    荀昳在御书房帮着批阅了半日的奏折，放下笔去了承天宫想看看端木柔嘉是否服药，回到房里却不见她。
    他忙喊来了宫人问道：“陛下呢？”
    宫人回道：“陛下出宫去了。”
    荀昳皱眉道：“她的病才刚刚好转，怎么能出宫呢？”

 第59章

    荀昳见宫人低着头不说话，又问道：“陛下可有说去了何处吗？”
    “皇陵。”
    荀昳叹了口气, 转身就朝外走去。他等不及坐马车慢慢过去, 直接喊人前来一匹快马，骑马赶去了皇陵，果然在端木柔嘉生父张夕惕的灵前看到了她。
    荀昳并未责怪她, 只是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还病着呢, 你这样跑来看你爹爹, 他会心疼的。”
    端木柔嘉小声道：“或许不会，否则昏睡的这两日我怎么从未梦到他？他一定是怪我了, 怪我逼死了姑姑。”
    荀昳轻声道：“你爹爹能猜到最后继承皇位的是你, 能猜到你与张沐雨会反目, 或许你爹爹真的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才会给你留下了那封信。可他纵使什么都知道，他还是从你出生就开始爱你, 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从未停止过爱你。所以, 我想他不会怪你的。”
    端木柔嘉愣了愣，垂眸沉默了。
    荀昳微微笑道：“柔嘉，我都来了，你不请我给你爹爹上柱香吗？”
    端木柔嘉抬眸看他，随后站起身点燃了一炷香交到了荀昳的手里。
    荀昳拿着香看向眼前的灵位，道：“上一回我来此，按照规矩还喊了您一声哥哥，今日再来，该喊您父亲了。”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荀哥哥你在说什么？”
    荀昳又道：“您别怪柔嘉，要怪就怪我，都是我带坏了她。”
    端木柔嘉站起身道：“不是的爹爹，他才没本事带坏我，是我原本就这么坏。荀哥哥为我做了很多，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夫人。”
    “柔嘉……”
    端木柔嘉小声道：“荀哥哥你不用这么说，其实我爹爹一直知道我不是个纯善的，他知道的。只是他希望我善待姑姑，我却没有做到，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荀昳握住她的手道：“这不止是你我的选择，也是张沐雨的选择，是她为大宣做出的牺牲。”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我明白。”
    “明白，但仍旧心里难受？”
    端木柔嘉轻轻点了点头。
    荀昳又问道：“那来这儿待了一会，可有好些？”
    端木柔嘉又轻轻点了点头。
    荀昳接着问道：“那我们回去吧？”
    荀昳见端木柔嘉又点了点头，就把手里的香火插在了香炉里，扶着她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她就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次日的早朝终究是没有上成，回到宫里她又是昏迷了一日一夜。
    荀昳能感觉到她自从上次受伤后身体状况比起原先又差了许多。江枕月也说她的状况按理来说需要好好养着不可操劳，可她是皇帝，太子又还年幼，如今朝里再次撤去了丞相一职，她肩上的担子比起以往反而更重。
    荀昳开始时不时帮她批阅些奏折，好减轻她肩上的担子。
    这日端木柔嘉刚下了早朝前往御书房准备批阅奏折，一推门就见荀昳坐在案桌边打开了一本折子，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就好似那本就是他分内的事一般。
    端木柔嘉轻唤了他一声：“荀哥哥。”
    荀昳抬头看她，笑着问道：“下朝了？累不累？你先回房休息吧。”
    端木柔嘉走到案桌边道：“不累，这些折子我可以自己批。”
    荀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还说不累，面色可比去上朝前又苍白了些。”
    端木柔嘉俯身搂住他的肩道：“我真的不累，荀哥哥不用每日都想着要帮我批折子。昨日弘儿都说你最近总是很繁忙，都快看不到你人了。贤儿又这么小，你总不去看她，她该不认识你了，你该多陪陪孩子们。”
    “孩子宫人可以帮着照顾，可你的这些事，从前还有张沐雨替你打个下手，如今我不帮你又有谁能帮你？”
    端木柔嘉脱口而出道：“朕是皇帝，朕的折子不需要别人帮忙批。”
    话一出口，她和荀昳一同愣了愣。
    荀昳搁下笔道：“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荀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荀昳并不想听她的解释，一拍桌子起身就走。
    端木柔嘉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撑着额头靠在案桌上休息了片刻，看着几叠荀昳帮她批阅完了还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心里开始内疚了起来。
    端木柔嘉回到寝宫里，荀昳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荀昳等着她主动开口，可等了许久也没动静，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扶着额头微微蹙着眉，赶忙上前扶住她，问道：“没事吧？”
    端木柔嘉笑了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理我了呢。”
    荀昳又冷哼了一声，有些粗鲁地扶她到床边按她坐下，道：“你自己休息吧，我先去看孩子了。”
    “荀哥哥。”端木柔嘉伸手拉住他的袖摆，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荀昳冷冷道：“我可不敢说陛下有错。”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见姑姑的最后一面，她告诉我，她后悔放任士族霸控着朝局，她告诉我，对你，对寒门，也不可无节制的信任。因为，驭人之术，在于制衡。”
    荀昳嗯了一声：“所以你觉得不该过分信任我？”
    “不。”端木柔嘉站起身拉住他的手道“我好好想了想，荀哥哥，往后我会完全信任你。”
    荀昳故意道：“你不怕信错我了吗？”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你自然对我是真心的，还对你有所顾虑，是我的不是。你若真想夺权，让我不着痕迹地病死了就是，反正太子也是你所出。”
    荀昳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气道：“端木柔嘉！”
    端木柔嘉把他捂她嘴的手拿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荀哥哥，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柔嘉……”
    端木柔嘉又道：“接下来，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是全心全意信任你。”
    第63章
    今日天晴风暖冷热适宜, 明明是让人心情都分外舒畅的天气，而钦天监里慕焱却在角落里恹恹靠墙坐着。
    江枕月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慕焱闻声转头看她：“今日你又不轮值，怎么进宫了？”
    江枕月走到他旁边坐下, 温柔道：“我来陪你呀。”
    他有些疲累地靠着墙, 轻声道：“不用。”
    江枕月小声问道：“很不舒服吗？”
    慕焱被她一问被迫重新坐直身体：“没有啊, 春困吧。”
    江枕月淡淡一笑，把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你今早又没吃什么东西，我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点山楂糕，吃一点吧。”
    “现在没胃口。”
    江枕月小声问道：“酸的也没胃口吗？那你想吃什么？辣的？”
    慕焱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想吃辣的？”
    江枕月忍不住掩唇偷笑，道：“没什么，酸的辣的都是开胃的嘛。既然不想吃辣的, 那你尝一口山楂糕吧, 要是实在吃不下我也不会逼你。”
    慕焱也不想驳她的好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微酸的口感居然真的让他低迷了好几日的胃口好了一些, 把一块都吃了下去。
    端木柔嘉和荀昳一起过来, 过来正好看到他们坐在一处, 荀昳笑道：“江御医，你难得休息一日还要来这儿守着他, 你是有多不放心呀？是怕被人挖了墙角去？”
    江枕月与慕焱一同站了起来行了个礼, 江枕月看了端木柔嘉一眼, 浅笑道：“今日本也无甚安排, 闲着也是闲着，就来钦天监待着吧。”
    慕焱问道：“陛下, 皇后，你们一同过来可是有事找我？”
    端木柔嘉道：“朕自小就生长在宫中, 出宫几乎也就在皇城，对民间之事了解还是太少，所以想和皇后一同出宫四处看看，想来找你挑个日子。”
    “哦……”
    荀昳对江枕月道：“江御医，你一同跟着吧，她的身子我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
    江枕月点了点头，面上却似乎有些为难。
    荀昳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枕月靠近他小声说了一句话，荀昳愣了愣，看了慕焱一眼低头笑了。
    端木柔嘉不解问道：“笑什么呢？”
    荀昳仍旧带着笑道：“等会儿告诉你。江御医，那你就别去了，让王御医跟着吧，你到时把陛下的情况详细与她说说。”
    江枕月点头道：“多谢皇后体谅。”
    端木柔嘉道：“朕与皇后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替朕守好弘儿。”
    “陛下放心。”
    几日后端木柔嘉就与荀昳离了宫，让太子端木弘监国，安排了几个老臣辅政，又让镜外为太子保驾护航。
    宋府里宋允和检查完两个孩子的功课，正准备自己安静地读会儿书，府里的下人上前道：“大小姐，二小姐派人来传话，让您立刻入宫一趟。”
    宋允和一愣：“啊？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说，只说在御书房等您……”
    宋允和立刻放下书本备马入宫，才靠近御书房就听到里头传出了小孩的哭声。走到门口一看，两个辅政大臣皱着眉在批阅奏折，宋允真捂着耳朵烦躁地走来走去，端木弘在一旁哭得特别伤心。

 第60章

    宋允和轻声问道：“你们就这么让她哭着？”
    宋允真赶紧把她拉了进来：“你可算来了，赶紧的让她别哭了，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宋允和皱眉道：“哭成这样都不哄一哄？等我过来哄？”
    宋允真轻哼一声：“你不就擅长哄一些小公主。”
    一个辅政大臣道道：“宋大人误会了，我们几个已经哄了许久，殿下就是哭个不停，实在没办法了才喊你过来。”
    另一个辅政大臣也道：“听闻宋大人持家育子有一套，这才喊你过来。”
    宋允和无奈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在端木弘面前蹲了下来，帮她擦着眼泪道：“弘儿不哭了好不好？允和姨姨来陪你。”
    她抽泣道：“我只要父后，还有母皇……”
    宋允和刚把她的脸擦干净，她的脸上立刻又被眼泪哭花。
    宋允和道：“你的母皇父后出宫一段时日，很快就会回来的，弘儿乖乖在宫里等他们回来好不好？弘儿可是监国太子，不可以哭闹个不停。”
    端木弘闻言安静了片刻，随后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什么话都不说，就是闷头哭。
    宋允真被她哭得忍无可忍，一掌用力拍在案桌上，两个辅政大臣都被吓得颤了颤。
    宋允真盯着端木弘恶狠狠道：“你再哭一声试试。”
    她被吓得停住了哭，低着头小声地吸鼻子。
    就当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她真的不哭了的时候，她又一次哭出了声来，之后越哭越大声。
    宋允和瞥了宋允真一眼：“那么小的孩子，你吓她干嘛？”
    宋允真道：“要不你去问问你的小公主，怎么想的让那么小的孩子来监国？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
    宋允和轻声道：“她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出去散散心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所以就留我们在这儿受折磨？”
    端木弘哭着哭着就开始咳嗽了起来，宋允和见她边哭边咳嗽，皱眉道：“她再这么哭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宋允真想了想，先吩咐了站在门口的宫人去把江枕月喊来，又对宋允和道：“你写封信给小公主，你问她，她的这个崽哭得停不下来，是让她继续哭着还是怎么着，你让小公主来决定。要是她说哭死了拉倒，那我们就都别管了。”
    宋允和瞥了她一眼，还是走到桌边写了封信，又飞鸽传书寄了出去。
    慕焱拉着江枕月快走了过来，一进门就问道：“怎么了？”
    江枕月听到了端木弘咳嗽，过去搭了搭她的脉。
    宋允和问道：“她没事吧？”
    江枕月回道：“眼下没有大碍，只是哭得气息不匀，但她的肺脉天生就弱，如果一直哭泣不止，怕是真的会出事。”
    宋允和再放软了声音哄道：“弘儿不哭了好不好？你娘亲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端木弘停顿了一下，小声问道：“很快是多久？”
    “大概……一个月？”
    端木弘闻言再次哭闹了起来。
    江枕月也威胁道：“你再哭可就要扎针了哦？你怕不怕扎针？”
    端木弘根本就不听她的威胁，哭得停不下来。
    江枕月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慕焱，见他靠着墙有些虚弱地站着，走过去问道：“你是不是累了？快坐下来吧。”
    “我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
    慕焱摇了摇头没说话，江枕月抓住他的手也搭了搭脉，微微一皱眉，硬是拉他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你先坐着别动。”
    慕焱见此时除了还在哭的端木弘，其余人都在盯着他看，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你坐下。”
    江枕月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因没站稳跌回了椅子里，腹部忽然加重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像按住伤口那样按紧了小腹。
    江枕月赶紧蹲下来掰他的手：“别按别按，千万别用力按。”
    宋允和见江枕月掰开了他按着小腹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掌覆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揉着，笑道：“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和韫玉啊？太见外了吧？”
    慕焱愣了愣，转头看向宋允和：“什么？我才没有！”
    慕焱又皱眉闷哼了一声，再次下意识要去按腹部，江枕月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帮他继续轻揉小腹：“你别激动。”
    宋允和轻咳一声：“你你、别激动啊，我说笑呢。”
    慕焱推开江枕月还放在他小腹上的手，问道：“我到底怎么回事？”
    江枕月愣了愣，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宋允和小声道：“你要不告诉他吧，他自己不知道也就不会注意，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慕焱皱眉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江枕月环手搂住他的腰腹，小声道：“你有些动胎气了，要当心一些。”
    “什么？呃……”
    “你别激动，冷静一点。”
    两个辅政大臣尴尬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又一同摇了摇头。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怀孕了能不能别来添乱啊？有个哭哭哭的小孩已经够烦了，我们没空再照顾你这个动胎气的孕夫。”
    江枕月见慕焱脸上一红，搂着他轻声道：“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先扶你去旁边屋里躺一躺好不好？”
    慕焱愣了愣点了点头，又小声道：“枕月，那个……”
    “嗯？”
    他红着脸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江枕月轻笑道：“差不多两个月了。”
    江枕月扶着他站了起来，宋允和也帮忙扶了一把，和江枕月一起送他去了旁边屋里休息。等宋允和重新回到御书房，似乎感觉缺了些什么，忽然她意识到缺了刚才一直环绕在耳边的哭声，是端木弘不哭了！
    刚松了口气，就因为她和端木弘的一个眼神接触，小朋友撇了撇嘴再次哭了出来。
    宋允真烦躁道：“你别吵了！慕焱就在旁边屋休息，再吵他肚子里的小宝宝都要被你吵掉了！你都吵得他肚子疼了知道吗？”
    端木弘抿了抿嘴，放轻了声音小声地哭。
    还在路上的端木柔嘉收到了飞鸽传书，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的荀昳问道：“是宫里传来的信吗？我们才刚出发，不会就出什么事了吧？”
    端木柔嘉打开来和荀昳一起看，看着看着，她感觉到旁边有阵凉意，转头一看果然荀昳目光不善地瞪着她。
    “荀哥哥……”
    “我就跟你说过，弘儿再怎么懂事也才八岁，你让她监国太为难她了。你告诉我，你八岁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端木柔嘉笑道：“我八岁的时候，那自然还在我爹爹的怀里撒娇啊。”
    荀昳轻轻掐了她的腰一把：“你还好意思说！”
    端木柔嘉掀开马车帘子，吩咐道：“传朕旨意，把太子接过来，与朕一同巡游。”
    她的旨意才传到皇城，宋允真火速带上端木弘给她送了过去。端木柔嘉原本还想着宋允真来都来了，要不一起算了，结果宋允真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和端木弘多待，没说几句话就急着火速离开，端木柔嘉也只好看着她骑马回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荀昳揪着端木弘的耳朵问道：“你平时挺懂事的，这回怎么这么不听话？宋将军说的，国师都被你的哭声吵得动胎气了，是不是真的？”
    端木弘撇着嘴小声道：“弘儿只是太想父后和母皇了。”
    端木柔嘉摆手道：“才八岁的孩子，对她要求不要那么高。”
    荀昳又瞪了端木柔嘉一眼：“让她监国的人不是你？”
    端木柔嘉笑着搂着端木弘道：“弘儿，你知道为什么母皇要让你监国吗？”
    端木弘小声道：“因为我是太子。”
    “没错。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等将来母皇不在了，你得肩负起这个天下。”
    端木弘一把抱住端木柔嘉：“我不要！我要母皇永远都在！”
    端木柔嘉心里一软，摸摸她的脑袋道：“母皇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将来你总要自己面对的，所以你必须要坚强，这是你作为太子，作为未来天子的责任。”
    端木弘小声道：“可史书上，许多太子最后也没有当皇帝，或许弘儿将来也不会当皇帝。”
    “不，你会的。”端木柔嘉肯定道“因为别的太子的母皇和你的母皇不一样，我不会允许夺嫡之事发生，你的位置谁也夺不走。”
    荀昳轻声道：“柔嘉，别说太过肯定的话，我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为何？”
    “总觉得有些……不吉利。”
    第64章
    离开皇城后自然而然接受了当地官员安排的招待, 但过了几日端木柔嘉与荀昳都觉得没意思，吩咐给他们各准备了一套寻常百姓的衣裳，带着端木弘一同出去像寻常百姓一样逛逛。
    一路上端木弘看到几个擦肩而过的小朋友在吃着冰糖葫芦，早就嘴馋了, 看到前面正好有卖糖葫芦的摊贩, 拉了拉荀昳。

 第61章

    “父后……”
    荀昳捂住她的嘴道：“弘儿, 忘记出来前告诉你什么了？”
    端木弘改口道；“爹爹！”
    荀昳摸摸她的脑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吧，弘儿想和爹爹说什么？”
    端木弘指着前面的糖葫芦摊子说道：“爹爹，我也想吃那个。”
    荀昳看了眼端木柔嘉，后者随意道：“想吃就吃呗，看我做什么？我像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吗？”
    荀昳笑了笑：“还不是怕你不想给她乱买东西吃。”
    “糖葫芦嘛，几乎每个小孩都吃过的, 给她买吧。”
    荀昳好奇问道：“每个小孩？那你吃过吗？”
    端木柔嘉点点头：“允和给我买过。当时我的那一串很酸, 但她吃的是甜的，她就拿自己的和我换了。”
    荀昳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允和会做的事。”
    “那如果是你，你和我换吗？”
    荀昳果断道：“不换。”
    “哼~”
    他又道：“我是没钱重新给你买一串吗？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吃酸的？显得很会付出很伟大？”
    端木柔嘉笑道：“像是你会做的事。”
    荀昳顿了顿, 又道：“其实我还从未吃过糖葫芦。”
    端木柔嘉一愣, 也没多问什么, 直接走到摊子边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端木弘, 一串给了荀昳。
    荀昳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吃这东西。”
    “不是没吃过吗？尝尝看, 反正都买了。”
    端木弘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端木柔嘉问道：“弘儿，是酸的还是甜的？”
    端木弘笑道：“甜的！”
    荀昳轻声道：“那要是我的这串是酸的呢？”
    端木柔嘉默默把视线移到了吃得正开心的端木弘, 以及她手里的糖葫芦上。
    荀昳笑道：“我可不会和弘儿抢吃的，丢人。”
    端木柔嘉也笑了：“你想什么呢, 我也不会让你和弘儿抢吃的啊。你看那老板摊子上还有那么多，你这串要是不好吃，那就扔了重新买，总能尝到一串满意的。”
    荀昳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端木弘催促他道：“爹爹，你快尝尝，很好吃的。”
    看着荀昳咬了一口，端木柔嘉问道：“甜吗？”
    荀昳笑着点了点头，端木柔嘉就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逛。
    荀昳看着来往的百姓道：“已经不在皇城了，可百姓看起来多数还是挺富足的。”
    “荀哥哥是如何看出的？”
    “若是穷苦，花钱自然是能省就省，只买必须要买之物。而你看百姓们，小孩子吃着零食，大人买首饰买胭脂买玩物，可不是富足？”
    端木柔嘉见荀昳拿着糖葫芦不吃了，道：“荀哥哥，我可以尝一口吗？”
    荀昳一愣，道：“你要也嘴馋了，你和弘儿一起吃吧，她也吃不了一整串。”
    “我就要吃你的。”端木柔嘉说着拿着荀昳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皱了皱眉“酸的？”
    荀昳道：“我觉得挺甜的。”
    端木柔嘉无奈笑道：“荀哥哥你啊……”
    “我怎么了？”
    “没什么。”
    端木柔嘉直接拿了他手里的糖葫芦随手一扔，道：“要别人难以看出你的内心，那自然就很难客观地点评你，你会受很多不该受的委屈。”
    “我才不在意无关紧要人的看法，能抓住真正在意的就够了。”
    “那荀哥哥在意的是什么？”
    “你知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
    荀昳淡淡一笑：“你，弘儿。”
    “还有呢？”
    荀昳顿了顿，微微扬起唇角道：“还有权势。”
    端木柔嘉笑了笑，轻声嗯了一声。
    荀昳问道：“那你呢？”
    端木柔嘉稍稍沉默片刻，道：“和你一样。你，弘儿，还有权势。”
    荀昳想了想，道：“我觉得不一样，你还多一件。”
    “什么？”
    “名声。”
    “荀哥哥为何这么说？”
    荀昳靠近她轻声说道：“明明使尽了手段，耍够了心机，却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身上仍旧是好名声。好处都是你得的，坏事却无一件是你做的，你是个让我佩服的权术大家。”
    端木柔嘉小声道：“我才没有。”
    “有没有人说过你缺德？没有的话我先说了。”
    端木柔嘉笑道：“允真说过。哦对了，其实刚才我问你还有吗，是想提醒你，你漏掉了贤儿。”
    荀昳轻哼了一声，忽然见她扶着额头晃了晃，赶紧一把扶住她：“怎么了？又头晕了？”
    荀昳不等她回答就朝后头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马车招了招手，马车很快就驶了过来，荀昳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端木弘趴到端木柔嘉腿上小声问道：“娘亲，你没事吧？”
    端木柔嘉轻声道：“没事，弘儿不怕。”
    荀昳道：“弘儿你先别说话了，安静地坐一会儿，让她休息。”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荀哥哥，我还想再说几句。”
    荀昳搂着她道：“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先休息。”
    端木柔嘉轻声道：“先前有不适之时还能忍一忍，可这段时日开始，折子看得稍久一些就晕得看不清字。如今这天下的担子，我一个人怕是扛不动了。”
    荀昳没说话，她接着道：“母皇在无法理政时有姑姑撑着，如今姑姑不在了，可我有你啊。你虽然是个男子，可你一点儿也不比旁人差。”
    荀昳轻声道：“可终究不一样，我只能在背后帮你做些事。”
    “她能给姑姑的信任，我也能给你。”
    荀昳淡淡一笑：“张沐雨是国之栋梁，我是后宫不得干政。你难道还想要我当官不成？”
    端木柔嘉看向他笑了笑：“我早就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甚至与你共享天下。”
    “你这是何意？”
    端木柔嘉道：“我们并肩而立吧，你不必站在我背后。”
    第65章
    回宫不久后端木柔嘉就再一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让荀昳与她一同临朝一同参与朝政。朝上虽有反对，但与荀昳走得近的林仪等人的拥护之声盖过了反对之声，便正式开始了二圣临朝。
    又一年后，荀昳生下了他与端木柔嘉的第三个女儿。
    满月宴上凌韫玉说是因感染了风寒无法参宴, 宋允和说要在家照顾也未参宴, 端木柔嘉就自己给第三个女儿取名为熹。
    时日久了众朝臣也就习惯了二圣临朝, 可近段时日端木柔嘉再次因病无法上朝，头一回只有荀昳一人上朝。
    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有一次就该够了，结果下一回早朝仍旧只有荀昳一人出席，众朝臣开始有了些微辞。
    荀昳下了朝，刚换下朝服就立刻去看养病中的端木柔嘉。
    端木柔嘉靠坐在床上脸色仍旧很差，荀昳走上前问道：“怎么不躺下来休息？是又平躺着喘不上气了吗？”
    端木柔嘉轻声道：“没有, 就是躺了太久了, 想坐会儿。”
    荀昳靠近她在床边坐下，见床边摆着的药碗里还是满的，摸了摸碗已经凉透了。
    “为什么不喝药？”
    端木柔嘉低声道：“反正喝不喝今日早朝也错过了。”
    “你不喝药病怎么好？”
    “可已经喝了许多日的药了, 不也没见好吗？不想喝了。”
    荀昳本就因朝上众臣对他的质疑心里闷着一口气, 端木柔嘉这句话一出口就像直接点了一把火, 他提高声音道：“病了不喝药，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端木柔嘉愣了愣, 气息明显乱了起来, 侧头靠在垫起的枕头上, 轻声道：“你若是嫌烦了, 那你忙你的去吧，不用过来。”
    “柔嘉, 我……”
    端木柔嘉闭着眼睛轻声道：“我难受，不想说话了, 你走吧。”
    荀昳又安静地坐了会儿，想到已经喊了林仪在御书房等他议事，就先行离开了。
    等荀昳忙完了正事，这时候他心里的火气也已经消了，问了问莞儿得知她还是没喝药，就让莞儿去喊端木弘过来，又吩咐人让御医院重新熬一碗药过来。
    听到荀昳靠近的脚步声，端木柔嘉睁开眼睛轻声道：“荀哥哥也去休息吧，不必过来陪我，我知道自己这个模样招人嫌。”
    荀昳在床边坐下，安静了阵子放软声音道：“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朝你发火。这两回你都没来早朝，只有我一个人，那些大臣都想把我赶下去，我凶你是因为我也胆怯。你可以耍性子不喝药，但你把我推到了朝前，我又该怎么办？”
    端木柔嘉愣了愣：“荀哥哥……”
    荀昳眼眶一红，低声道：“你不肯喝药自暴自弃，你让我怎么办？”
    端木柔嘉轻轻握住荀昳得手，轻声道：“对不起。”
    端木弘走进来，喊道：“母皇，父后。”

 第62章

    荀昳转头微微一笑：“弘儿怎么来了？”
    端木弘跑到床边，将一本书册放到了端木柔嘉手里，道：“弘儿知晓母皇爱看诗词文章，特地请了几位大人帮忙，从古今文集中摘录了英词丽句，编成了这本文集送给母皇，我给它取名《瑶山玉彩》。”
    端木柔嘉打开来看，却因为眩晕实在有些吃力。
    荀昳从她手里拿走书册，道：“你得快点好起来，才能看弘儿特地为你编的《瑶山玉彩》，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轻声道：“弘儿真是有心了。”
    端木弘摇头道：“三年前母皇要我监国，我却不懂事，事后心里一直内疚，想为母皇做些什么。如今虽只能编本文集哄母皇开心，但我会跟着先生好好学治国之道，早日帮母皇分忧。”
    重新熬的药正好送过来，荀昳拿了药回到了床边，问道：“现在可以喝药了吗？”
    端木柔嘉轻声嗯了一声。
    荀昳又对端木弘道：“弘儿，你去忙你的功课吧，你母皇喝过药后也该休息了。”
    端木弘行了个礼：“孩儿告退。”
    等端木弘离开，端木柔嘉轻笑道：“三年前留她一人在皇城还又哭又闹呢，三年后已经是个活脱脱的小大人了。”
    “可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她还需要在我们的护佑下继续成长，一直到她能够独当一面，她还离不开她的母皇。”
    端木柔嘉又轻轻嗯了一声。
    荀昳舀了一勺子药送到了她的嘴边，道：“喝药。”
    端木柔嘉把药喝了下去。
    又卧床了两日，端木柔嘉的病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可以出去走走，荀昳就帮她披了件斗篷扶着她在宫里闲逛散心。
    “荀哥哥，我想去弘儿那边看看她功课做得怎么样。”
    “你想看她的功课我让人拿过来给你看就是了，你现在还不能走太久的路，从这儿走过去太远了。”
    端木柔嘉轻声咳嗽了两声，荀昳腾出一只手帮她轻轻拍背：“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坐下歇会儿？”
    端木柔嘉摇了摇头，虚弱道：“这才刚走没几步，我不累。”
    荀昳又放慢了些自己的脚步，搀扶着她慢慢走着。
    端木柔嘉又问道：“贤儿也开始读书了，她最近在学什么？”
    荀昳回道：“她虽然比长姐年纪小几岁，可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非要和弘儿学一样的东西。”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这样的性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没有依了她吧？”
    “她字都还没认全，哪里学得会治国之道？我明白你不希望发生夺嫡之事，放心吧。”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有荀哥哥在，我自然是什么都放心。”
    荀昳见她脚步越走越虚浮，道：“柔嘉，今日差不多了，回房歇息吧，明日等你精神更好了，我们再好好逛逛。”
    端木柔嘉微微点头，荀昳扶着她转身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她就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荀昳差点没扶稳她。
    “母皇当心！”端木弘上前扶住端木柔嘉，担忧问道“没事吧？”
    端木柔嘉稍稍缓了缓，忍着眩晕看向端木弘：“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的功课已经做完了，就想过来看看母皇。”
    荀昳看向端木弘，道：“我们一起扶她回去吧。”
    端木弘点了点头，和荀昳一起扶着端木柔嘉回房躺下。
    荀昳帮她掖好了被子，道：“柔嘉，我问过江御医了，等你身体再恢复些，我们可以去泡泡温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到时我陪你去行宫，让弘儿监国你看可好？”
    端木弘主动道：“母皇放心去修养身体吧，这回我一定好好监国，不让母皇父后失望。”
    端木柔嘉轻笑道：“是嘛，万一你又哭鼻子了呢？”
    端木弘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道：“先前是我还小，如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哭鼻子了。”
    端木柔嘉沉默片刻，道：“那也好，让大家好好看看你是个合格的太子，是将来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端木弘认真点了点头。
    第66章
    端木柔嘉与荀昳在行宫待了一阵子才回到皇城, 端木柔嘉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一等他们回到皇城，端木弘主动向端木柔嘉禀奏了这段时日处理的政务，端木柔嘉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觉得欣慰。
    荀昳也笑道：“弘儿果然是长大了。”
    端木弘又对着端木柔嘉道：“母皇, 儿臣还有一事要母皇恩准。”
    端木柔嘉点头道：“说吧。”
    端木弘道：“按律若有士兵逃亡, 或是未曾按时报到的, 要牵连全家，儿臣觉得罚的太重了。有些士兵并非是刻意的延误，有时是在路上遇到了麻烦身不由己，因此若全家遭受重罚实在是冤枉。儿臣恳请母皇，减轻相关刑罚。”
    端木柔嘉闻言淡淡一笑，转眸看向荀昳, 正好与荀昳相视而笑。
    端木弘见端木柔嘉不说话, 小声问道：“母皇不准吗？”
    端木柔嘉道：“准，当然准。弘儿心里装着百姓体恤百姓，将来定然是一代明君。”
    荀昳轻声道：“我看再过个几年, 等弘儿再长大一些, 你可以早些把担子交给她, 自己好好歇歇。”
    端木柔嘉笑道：“也不是不行。等那时候，你就陪我四处去走走看看, 游山玩水。”
    端木弘毫不避讳道：“儿臣一定好好上进, 让母皇放心把担子都交给儿臣, 可以安心养病。”
    端木柔嘉并不觉得她这般说话是大逆不道, 反倒是真心高兴她能有这般的信心，能毫不怀疑地把她自己当成未来的天子。
    等端木弘退下后, 荀昳问道：“所以，你是打算什么时候退位当太上皇？”
    端木柔嘉反问道：“我若把一切都交给了弘儿, 决定出去游山玩水，你自然也得来陪我，你能放得下权势吗？”
    “你要是能放下一切安心养病，你就能陪我更久。”荀昳说着搂住了她的腰道“我是享受手握大权，但若你和权势只能二选一，我选你。柔嘉，我可以为了你放下权势。”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荀哥哥……”
    荀昳俯身把她压在座椅里问道：“怎么？你不信？”
    端木柔嘉垂眸笑了笑：“我信。”
    荀昳俯身吻住她的唇，把她按在座椅里深吻。
    端木柔嘉轻轻推了推他：“你松开我，这里可不是行宫。”
    荀昳笑道：“都算是老夫老妻了，有谁要看就让他看去吧。”
    他说着，再次俯身吻住了她，一直到她快受不了了才松开她。
    又道：“我问你的还没回答呢，你预备什么时候退位？”
    “荀哥哥你认真的？”
    荀昳点头道：“当然是认真的。江御医也说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按理已经无法操劳国事了，必须要好好养着。”
    “那也总得等到弘儿长大成人吧？况且，在把天下交给她之前，我还想为她做一件事，一件当初我的母皇也想为我做，但没有做成功的事。”
    荀昳想了想，问道：“拿下高句丽？”
    端木柔嘉笑道：“荀哥哥果然懂我。”
    往后的时日端木柔嘉开始让端木弘更多的参与朝政，并多次让她监国。端木弘的聪慧懂事让荀昳也轻松了许多，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端木柔嘉，几年后他们又有了一女一儿两个孩子。
    又两年后，大军出征高句丽得胜凯旋，几朝都想要攻下的高句丽终于被端木柔嘉顺利收入囊中。
    自那之后，宣朝已是真正的天朝上国万邦来朝，端木柔嘉与荀昳也被称之为天皇天后。
    端木弘已经长成了少女，更是一名合格的太子，朝野上下对她皆是称赞之声。
    除了她之外，端木贤也同样长成了少年人，她的聪慧并不输于端木弘。
    端木贤的先生看完她写的文章连连称赞，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端木贤问道：“先生为何叹气？可是学生的文章写得不好？”
    先生摇头道：“正是因为你的文章写得好，才颇感遗憾。太子过于仁善，文章缺少锋芒，而殿下您恰是正好，但可惜……”
    端木贤笑道：“可惜母皇认定了大姐，只要大姐还活着，太子之位就绝不可能易主。”
    先生皱眉道：“殿下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端木贤淡淡一笑：“先生是自己人，此处又无旁人，我只是与先生说说心里话。”
    “殿下，您的聪慧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
    “可母皇只是希望培养我当个贤臣，可这天下难道不该能者居之吗？”
    “殿下……”
    端木贤轻声道：“我听过承天宫的一个宫人说，当初母皇登基不久，父后那时与她还是对头，有一回父后给她下了一种药，激发了她的喘症，差点就出事了，可否有此事？”
    “殿下，有些事不可多做打听。”

 第63章

    端木贤笑着自顾自道：“那药不是毒，银针验毒宫人试毒都没用，只是对于常年患有喘咳之症肺脉衰弱的人而言是致命的，我恰巧弄到了一瓶。”
    先生闻言变了脸色，赶忙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谋逆之事断不可为！”
    “先生莫急，我不是要毒害母皇。就算是她死了，顺位继承的也是大姐，于我又有何益处？”
    “那您是要……可一旦太子出事，您就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将来就算是登基了，这名声也……”
    “太子出事了怀疑我吗？我看未必吧？先生可有听过一些传言，说是，我父后亲手杀死了他的新生孩儿，只为了嫁祸冯氏得到皇后之位，而后又做局逼死了张丞相，只因为当初母皇想要改立皇后，张丞相不同意，他就一直怀恨在心，故而最终逼死了忠臣。”
    端木贤见她不接话，又道：“我也不知真相到底如何，但我知道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女人说了算的，他在一个女人说了算的世界里当个大权在握的男人，那就势必会被传成妖魔一般的人物，但凡有可以泼的脏水，就会尽情地往他身上泼。我想假使太子出了事，恐怕旁人下意识的猜测不会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些什么。”
    第67章
    又一场早朝端木柔嘉因病缺席, 只有荀昳一人临朝。朝上端木弘替废后冯氏的两个被罚为奴的侄儿求情，荀昳不准，端木弘因此出言顶撞了两句，荀昳在朝上发了怒。
    散朝后宋允和愣着没动, 见朝臣三三两两散得差不多了, 慕焱也转身预备离开, 宋允和赶紧上前拉住他。
    “慕焱，你觉不觉得，事情又在往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允和，你不要想太多。”
    “我没有想太多。”宋允和拉着他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怕柔嘉过于勤政会累垮身体，她想把三日一朝改为每日一朝，我们硬是劝了下来。后面枕月也一直说她身体状况尚可, 我们都以为她不至于三十出头身体就会垮掉, 可后来她给允真挡了一剑，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
    已经走到门口的宋允真冷哼了一声，抱胸又走了回来：“我听到有人说我了啊。”
    慕焱轻声道：“你既然已知道我们再努力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自己多想又有何意义呢？”
    “可那是柔嘉啊, 那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弘儿啊！要是弘儿出事了, 柔嘉现在的身体，她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
    慕焱叹了口气：“可你觉得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宋允和道：“唐史有一种说法, 李弘因多次忤逆武后, 最后二人离心, 武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毒杀了太子。”
    宋允真道：“我不管那个世界的那个谁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漂亮哥哥绝不可能。”
    慕焱轻声道：“难说吧，刚才你也看到了, 天后震怒。”
    宋允真翻了个白眼：“你们两都是做娘做爹的人，怎么还不如我？你们自己问问自己, 有没有因为孩子跟你们意见相左和孩子吵过架？就因为吵过架，你们会想把自己的孩子杀掉吗？”
    “那自然不会，可……”
    “你们是人，他也是人！弘儿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偶尔意见不合吵个小架，那又怎么了？你们家没有过啊？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你们有的怀疑漂亮哥哥，不如去怀疑有前科的那位。”
    宋允和皱眉道：“你胡说什么呢？柔嘉怎么可能？伤害弘儿她图什么？”
    “我是在胡说啊，那你刚才不也是在胡说？”
    宋允和顿了片刻，转身快步朝殿外走去。
    宋允真看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她就这样，别管她。”
    宋允和赶到了承天宫，推门进去见荀昳坐在床边给端木柔嘉喂药。
    端木柔嘉抬眸看她，见她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虚弱地笑了笑，问道：“允和你是急着过来有什么事吗？不会是一路跑来的吧？”
    宋允和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病情又严重了吗？”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垂眸没说什么。
    宋允和走到床边，轻声问道：“枕月怎么说的？”
    荀昳道：“还能怎样？她的身子根本就不能再操劳了，可她呢，稍稍好转些就得早起上朝，与大臣议事，直到再次病得只能卧床，循环往复，身体当然只会越来越差。”
    端木柔嘉小声道：“荀哥哥，我们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宋允和不解问道：“你们说好什么了？”
    端木柔嘉轻笑着道：“我们刚才说好了，等今年过完年，我就退位当太上皇，把一切都交给弘儿了。接下来天下大事我就不操心了，我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宋允和愣住：“啊？”
    荀昳也笑道：“等来年把一切都交给了弘儿，我先陪柔嘉去行宫好好调理一阵子身体，等她身体调好些，我们就出去游山玩水。宣朝那么大，我们可以好好看看。允和，你要得闲也可以一起啊。”
    宋允和转头看向荀昳：“天后，你也要放下这一切？”
    荀昳瞥了端木柔嘉一眼：“那不然呢？我若不在身边，她该怎么办？”
    宋允和轻声道：“可……今日的朝堂上，你不是刚对着弘儿发过火吗？”
    荀昳笑道：“我和她之间哪有隔夜仇？她在朝上为冯氏的人求情，你知道我有多恨冯氏，那恨意一上来，自然就忍不住凶了他几句，可过了也就过了。况且那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不得任何人受苦，她就是心地太过纯善了。也怪我和柔嘉从小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就觉得这天底下都是好人。”
    端木柔嘉也轻声道：“她是有些过分纯良了，过段时日我也该好好教教她这世上是有恶的，善良过头了不是什么好事。”
    宋允和看着荀昳问道：“你、你不记恨她？”
    荀昳轻笑道：“允和，在你心里我的气量是有多小？几个孩子里，我和柔嘉就属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最多，我怎么会因为弘儿太过善良，就记恨她呢？”
    “不，天后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允和又转头看向端木柔嘉“柔嘉，你也是真的准备提早把天下交给弘儿？”
    端木柔嘉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又怎么会拿这种事说笑。你怎么了？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宋允和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皇宫的另一处宫苑里，端木弘正在处理着公务，宫人上前道：“太子殿下，二殿下来了。”
    端木弘搁下笔抬起头端木贤就走了过来：“大姐。”
    端木弘问道：“二妹怎么忽然来了？”
    “今日早朝大姐与父后闹了不愉快，想着你会不会心情不好，就过来看看你。”
    端木弘轻声道：“也不算什么不愉快。父后恨冯氏我能理解，毕竟废后害死了他的一个孩子。反倒是我，我当众与父后争辩定然惹他难过了，现在想想也是后悔。”
    端木贤轻笑道：“不知大姐有没有听说过，我的那个哥哥，或许不是废后所杀，或许是……”
    “此事早就已经盖棺定论，那些传闻是无稽之谈。”端木弘说着低声咳嗽了两声。
    “大姐咳疾又犯了？”
    “不碍事，过几日就好。”
    端木贤笑了笑，又道：“我今日约了两个友人一起聚聚，大姐也和我们一道吧。”
    “我就不去了，还有公务要忙。”
    “我难得喊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吧，我都和朋友说了你也来的。”
    端木弘犹豫片刻，道：“那好吧，只是我得早些回来忙公务。”
    “行，知道你是勤勉的太子殿下。”
    第68章
    回到府里宋允和脑子里还是忍不住继续胡思乱想, 她本想问问凌韫玉，但近期正好有个难办的案子，凌韫玉当夜并未回府说是与慕焱一起夜探查案，她也就只好自己辗转反侧了一夜。
    迷迷糊糊间她想到凌韫玉曾经说过的, 若有人遇害了, 那么得益处最大者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若是端木弘出事了, 谁会受益最大呢？
    荀昳吗？
    还是……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少女的身影，她聪明伶俐，为人处世比端木弘更具锋芒，朝里诸多大臣都对她赞赏有加。这些端木柔嘉也看在眼里，她对这个孩子也是喜爱的，但她做的却是多次暗示众臣, 她立定的太子绝不会更改。
    宋允和瞬间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轻声道：“端木贤？”
    门外下人扣了扣门：“家主。”
    宋允和被忽然的声音一惊，赶紧问道：“何事？”
    “国师刚派人传来口信，说是宫里出事了, 家主最好能立即进宫一趟。夫人也接到了传召, 已经先一步入宫了。”
    宋允和心脏狂跳了起来, 下床随意披了件衣裳就几步走到门边打开门问道：“国师可有说宫里出了何事？”
    “国师并未说得太详细，只说是江御医半夜被急召入宫, 似乎是太子那边出事了。”

 第64章

    宋允和赶紧道：“给我备马, 我即刻入宫。”
    宫里所有的御医此时都围在了端木弘的床边, 床上的端木弘已经呼吸困难陷入了昏迷。
    荀昳与端木柔嘉站在一旁, 荀昳见端木柔嘉实在站不住了，扶她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转身又对着满屋子的御医道：“弘儿到底如何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端木柔嘉见所有的御医都面色凝重地沉默不言, 道：“江御医，你来说，弘儿到底怎么了？”
    江枕月走到她的跟前，低声道：“陛下恕罪，太子此次发病来势汹汹，又耽误了最好的救治时间，如今已是回天乏术。”
    端木柔嘉闻言怒道：“伺候太子的人呢！给朕滚过来！”
    两个宫人赶忙上前跪在端木柔嘉面前，吓得不敢抬头。
    端木柔嘉问道：“江御医所说，太子耽误了救治的时间，可有此事？”
    其中一个宫人哭着回话道：“陛下恕罪，殿下回宫后大约戌时起咳嗽就开始严重了，奴想去请御医，是殿下说老毛病不碍事的，天色已晚不必麻烦御医，让奴不要去。”
    荀昳上前问道：“殿下出过宫？与何人一起？前往了何处？”
    那宫人赶紧道：“今日二殿下带着太子殿下出过宫，殿下就是从宫外回来后加重了病情。”
    荀昳与端木柔嘉一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端木贤，端木贤赶紧上前道：“儿臣今日是邀请大姐出宫同饮，当时还有另外两人在场，我们吃喝都是相同的。儿臣还念着大姐素来有咳疾，不敢让大姐多饮。母皇父后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儿臣绝不会害大姐。”
    端木柔嘉看向一旁的凌韫玉，道：“韫玉，去查。”
    “是。”
    江枕月听到端木柔嘉轻咳了几声，转头看她见她喘息越来越吃力，上前扶着她道：“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你不能再有事了。”
    端木柔嘉拽住江枕月的胳膊，红着眼眶盯着她道：“我曾几次病重，自己都以为要熬不过去了，你都把我救了回来，所以这一次你也可以救弘儿的对吗？”
    “陛下，弘儿她，恐怕……”
    端木柔嘉哽咽着道：“枕月我求你了，救救她。”
    江枕月在她脚边跪了下来，道：“弘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但凡有法子能试一试，都没有不救她的道理。是微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端木柔嘉忽然气息一滞，江枕月赶忙起身扶住她，用力按揉她胸口的穴位：“陛下！”
    荀昳也赶紧帮着扶住她：“柔嘉，你别吓我。”
    江枕月赶紧用银针刺了她的几个大穴，端木柔嘉稍稍缓过劲来，又拽住了江枕月的衣袖道：“你不用管我，救救弘儿，你快救救她！”
    “陛下……”
    床边有御医道：“陛下，殿下醒了。”
    端木柔嘉撑着荀昳江枕月站起了身，踉跄地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端木弘的手：“弘儿……”
    荀昳赶忙问道：“既然人已经醒了，是否是病情有了起色？”
    御医摇头道：“太子殿下恐怕是回光返照之象，还请天后恕罪。”
    端木弘轻轻回握住端木柔嘉的手：“母皇，对不起，弘儿不能再为您分忧了。”
    端木柔嘉握紧她的手哽咽道：“弘儿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母皇就把皇位传给你。母皇答应过你的，你一定会是大宣的皇帝。”
    “对不起，让母皇失望了……”
    端木柔嘉再也克制不住眼泪，紧握着她的手伏在床边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母皇没有失望，你从来没有让娘失望过，你是娘最好的孩子，娘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端木弘轻轻一笑：“您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如有来世，弘儿还要做您的孩子。”
    端木柔嘉伏在床边泣不成声，再无法说出一句话，只能感觉着掌心里端木弘的手越来越无力，最后完全松懈了下来。
    端木柔嘉再抬起头，端木弘已经闭上了眼睛。
    “弘儿？”
    屋里的御医宫人们纷纷跪了下来。
    端木柔嘉还想伸手去碰一碰端木弘的脸，还未碰触到就眼前一黑。
    “陛下！”
    第69章
    昏沉的睡梦中, 端木柔嘉发觉自己身处于端木弘刚刚出生的那一日。她从宫人手里接过包裹在襁褓里的端木弘，侧头脸颊贴上她的小脸，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她松了口气。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吗？弘儿，娘还可以保护好你的对吗？”
    端木柔嘉再看向襁褓里, 婴儿正开心地对着她笑, 端木柔嘉也被带得脸上浮起了笑意。
    忽然襁褓里孩子的脸变了, 不再是端木弘幼时的模样，端木柔嘉微微一颤：“你、你不是我的孩子？”
    那分明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开口说话了，他道：“娘亲，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端木柔嘉一愣，随即看到怀里婴儿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端木柔嘉惊醒了过来, 旁边的宋允和轻轻抚着她的胸口道：“你终于醒了, 感觉怎么样了？”
    端木柔嘉仍旧有些恍惚，轻声问道：“允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允和身体一僵, 过了片刻才轻轻搂住端木柔嘉, 道：“柔嘉, 你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否则弘儿走得不会安心的。”
    端木柔嘉一愣, 那种痛彻心扉的难受再次袭来, 靠在宋允和身上说不出半个字。
    宋允和没有说多余的话, 想着她好好哭一场或许反倒对她的身体好些, 就只是抱着她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顺气。
    端木柔嘉过了许久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喉咙沙哑地问道：“荀哥哥呢？”
    宋允和轻声道：“你其实已经昏迷两日了, 弘儿刚走的第一日他也哭得死去活来，可太子不在了, 你的身体又不好，国事需要人处理，他只能坚强起来。”
    端木柔嘉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靠在枕上。
    宋允和拿过旁边的药道：“柔嘉，把药喝了吧，否则就要凉了。”
    端木柔嘉看了她一眼，轻轻推开她送来的一勺药，闭了闭眼睛又落下了一滴泪，轻声道：“我真想把我自己的命换给弘儿。”
    “柔嘉你别这样，弘儿知道了不会安心的。”
    端木柔嘉轻声道：“允和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可你现在……”
    宋允真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拍拍宋允和道：“我来陪着她吧，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了。”
    “可她现在……”
    “有我看着她不会有问题的。”
    宋允和正好有话想和凌韫玉说，就退了出去。
    凌韫玉刚分别审完与端木弘一同吃过饭的两位官家小姐，她们二人承认是端木贤做东，一同在皇城一家时常接待皇亲贵胄的酒楼吃喝过。就如端木贤所说的一样，她们四人是同吃同喝，端木弘碰过的所有饮食她们三人也都用过，绝无下毒的可能。
    凌韫玉叹了口气，从头开始看口供试图找到遗漏的问题。
    宋允和扣了扣门走了进屋：“韫玉，听闻你刚结束审讯，有消息吗？”
    凌韫玉微微摇头，见她来了又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但情绪很糟糕，药也不肯喝，现在允真正陪着。”
    二人一同沉默了片刻，宋允和又道：“韫玉，我怀疑弘儿的死与端木贤有关，她才是弘儿出事后最大的受益者。”
    凌韫玉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同饮的二位小姐都说太子碰过的饮食，她们也都碰过，饮食绝无问题，我能肯定她们二人并未撒谎。那酒楼因经常接待皇亲贵胄，本身做事也谨慎，昨日太子光临餐具皆是领班准备，并无其他人接触过，查下来也并无不妥。”
    江枕月扣了扣门走了进来，道：“韫玉，我去验过当日的剩菜剩酒，包括餐具，并无毒物残存。”
    宋允和皱眉道：“那是怎么回事？弘儿好好的忽然就病重致死，我不信无人动过手脚。”
    江枕月想了想，又道：“并非只有众所周知的毒药可以害人。许多寻常食物也可能是吾之蜜糖汝之砒霜，若所用之物对常人不至于死，可弘儿不同呢？”
    宋允和轻声道：“可我都从未听过弘儿有什么碰不得的吃食，若真是如此，或许端木贤也是不知情的，莫非真是意外？”
    三人一同沉默了片刻，江枕月问道：“那两位同饮的小姐还在吧？”
    凌韫玉微微点头后，江枕月又道：“我去搭一下她们的脉。”
    凌韫玉领着江枕月去了隔壁屋，江枕月细细号脉后皱起了眉，问了二人近期是否感染过风寒，二人均摇头。
    江枕月示意凌韫玉换一处说话，凌韫玉就与她回到了刚才的屋子。
    一关上门宋允和就迫不及待问道：“枕月，你是不是诊出什么异常了？”
    江枕月道：“她们二人均身体康健脉象沉稳有力，唯独肺脉略有些虚弱。”

 第65章

    宋允和皱起了眉：“肺脉？弘儿不就是和柔嘉一样，肺脉生来虚弱吗？”
    “弘儿与陛下均是胎里就带出来的沉疴，可她们二人不同，以她们二人的脉象来看，肺脉虚弱并非是沉疴所致，有些像是不久前感染过风寒还未痊愈，就会有类似的脉象。”
    “所以你才问了她们一句，是否近期感染过风寒？”
    凌韫玉道：“可她们二人均是摇头，所以并非是风寒所致。是药物？”
    江枕月道：“我忽然想到，许多年以前，陛下也因药物导致喘疾发作，那一次也是发病来势汹汹。”
    宋允和轻吸了一口气道：“事后荀昳说过，他说当时只想要整一整柔嘉，并非是要她的命，所以只放了很少量了药。饶是如此，柔嘉仍旧差点出事，若是量放多一些……”
    凌韫玉轻声道：“枕月，你是否需要再去查一遍当日剩余的酒菜？”
    江枕月蹙着眉轻声道：“酒菜没有问题，我已经验过了，但……”
    宋允和赶紧问道：“但什么？”
    “是熏香。我想起来，那日我过去时闻到了一股特别淡的草药的味道，但味道若有似无，我当时并未太过留心。”
    凌韫玉也皱起了眉：“香料均已燃尽，那便没有实证了。”
    宋允和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凌韫玉道：“就算没有铁证，自然也该把查到的结果尽数告知陛下，让陛下来判断。”
    “不可！”宋允和赶紧阻拦道“柔嘉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若告诉她弘儿很可能死于姐妹相残，你就不怕她……”
    江枕月也道：“她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能再受刺激了。”
    凌韫玉叹了口气沉默了。
    宋允和轻声道：“不如……告诉天后吧，由他来决断。”
    承天宫里，端木柔嘉闭着眼睛侧靠在枕上。刚才的药凉透了，御医院重新熬了一碗药送了过来，宋允真摸了摸又在变凉的药，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药喝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不想喝。”
    宋允真提高了声音凶道：“那你想要怎么样？就算你死了，那也换不回弘儿！”
    端木柔嘉顿了顿，垂眸哽咽道：“都是我的错。”
    宋允真在床边坐了下来，放轻了声音道：“我们心里都很难受，弘儿还是你的荀哥哥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可他现在没时间悲伤，他在替你撑着天下。柔嘉，你是一国之主，遇到这样的事，你没有沉溺于悲伤不肯喝药的资格。”
    宋允真见她不说话，舀了一勺子药送过去，她总算是把药喝了下去。
    等喝下了大半碗药，端木柔嘉忽然轻声道：“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什么？”
    端木柔嘉抬眸看向她，道：“当初我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嫁祸冯氏，是不是我造下了孽，所以才要承担失去最爱的孩子的后果？”
    宋允真一愣，叹了口气：“先把药喝完。”
    端木柔嘉又喝了一口她送上来的药，掩唇呛咳了起来，宋允真赶紧放下药碗扶着她拍背。
    “你要不要紧啊？”
    端木柔嘉喘咳了一阵子，低着头伏在床边道：“如果有报应，那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弘儿……”
    门外荀昳收回了预备推门的手，只是收回了衣袖里他的手还在轻轻颤着。
    他又在门口静静站立了许久，垂眸落下了一滴眼泪。
    第70章
    刚过来的宋允和见荀昳站在门口不进去, 正要喊他，荀昳听到动静转头看了她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宋允和跟着他走到另一间屋里，小声问道：“天后, 柔嘉已经睡下了吗？她好些了吗？”
    荀昳愣了愣, 轻声道：“允真还在陪着她, 不会有事的。”
    宋允和注意到了他似乎刚哭过的眼睛，安慰道：“天后，如今宣朝就靠你撑着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勿要太过伤心。”
    荀昳勉强笑了笑：“我会的。”
    宋允和顿了顿，又道：“韫玉那边查到了一些线索, 弘儿出事或许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本是要告诉柔嘉的, 但她病势沉重，就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什么线索？”
    宋允和拿出一封案卷，交给了荀昳。
    稍晚些时候荀昳回到了房里, 端木柔嘉见他回来有些吃力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她就已经微微带喘。
    她见荀昳站着不动，因夜色昏暗看不清他的脸, 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荀哥哥？怎么了？”
    荀昳冷着脸站立了片刻, 还是走到了床边, 低声道：“没什么。”
    端木柔嘉轻轻握住他的手, 道：“对不起，是我没用。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却还要你来替我扛起一切。”
    荀昳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二人一同安静了许久, 端木柔嘉又道：“我的身子不争气，这两年国事几乎都是靠着你和弘儿，如今弘儿又不在了，为了安稳民心，明日早朝我预备下诏立贤儿为太子。”
    荀昳一怔：“你……”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们的孩子里，除了弘儿就属贤儿最聪明了。她们长大后的这几年，有些朝臣认为弘儿过于纯善身子又差了些，贤儿比她更适合作为一国储君，这些我心里都是知道的。”
    荀昳又是一怔，过了片刻才问道：“那你是否知道，贤儿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端木柔嘉愣了愣，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本以为，不至于此。”
    荀昳冷笑了一声：“我和你的孩子，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弘儿……弘儿才是个意外。”
    端木柔嘉轻笑道：“若非生在皇家，若非从小就伴随着尔虞我诈，或许我也是弘儿那个样子。”
    荀昳嗤笑道：“可她但凡有你一半的心机，或许都不会死。”
    端木柔嘉又沉默了半晌，道：“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除了贤儿，我们余下的那两个女儿，从小识字背书就费劲，没有半点自己的主见，要把天下交给她们，那我大宣就真是完了。”
    荀昳站起身道：“你要明日准备去上朝，那就早些歇息，别明日晕倒在朝堂上。”
    “荀哥哥，你这是……”
    “我再最后去陪陪弘儿，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荀昳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了眼端木柔嘉，对门边的宫人道：“若是陛下夜间身体不适，及时喊御医过来。”
    “是。”
    端木柔嘉一直到次日在早朝上再次见到荀昳，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端木柔嘉稳了稳气息，对着众臣道：“朕的长女端木弘作为太子杰出无双，几次监国也都是披肝沥胆，是为我大宣栋梁，只是天不遂人愿，太子因病薨逝。朕决意追封先太子为皇帝，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有个老臣道：“陛下三思，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母亲追封女儿为皇帝的。”
    端木柔嘉淡淡道：“从古至今？可朕所做的从古至今未曾有之事还少吗？为何不可再多这一件？”
    那老臣低下头闭上了嘴。
    礼部尚书道：“先太子薨逝，我等都内心悲痛，也请陛下节哀。但无储君恐民心不安，还请陛下早立储君。”
    端木柔嘉拿出了一道圣旨，交给了身旁的丫鬟，道：“朕已经拟定了旨意，册封二公主端木贤为太子，礼部尽快筹备册封仪式。”
    “臣接旨。”
    端木贤也赶紧出列道：“儿臣接旨，定不负母皇所托。”
    等散了朝，端木柔嘉几乎已经要支撑不住晕过去，荀昳见有宋允和守着照顾，就前往了端木贤的住所。
    荀昳走进屋，端木贤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收起来，看到他愣了愣，随即拱手道：“见过父后。”
    荀昳轻轻一笑：“你很高兴？”
    端木贤笑道：“往后能为父后母皇分忧了，自然高兴。”
    “为了当太子，用你姐姐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
    “父后，你此话何意？”
    荀昳淡笑道：“只是想来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端木贤愣了愣，问道：“父后此话何意？莫非是怀疑儿臣害了长姐？”
    “不该怀疑吗？”
    端木贤冷冷一笑：“可儿臣听闻，坊间有传言，因母皇常年病弱缠绵病榻，理政越发力不从心，遂决意提前传位于先太子退位当太上皇，是父后您舍不下当天后的权势，于是毒杀了先太子。”
    话音还未落，荀昳就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反手又揪住她的衣领道：“端木贤你给我听着，若你再有任何出格之举，我即刻送你下去陪你姐姐。”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害了大姐，否则我当不了这个太子。”
    荀昳又冷笑了一声：“贤儿啊贤儿，你还是年轻天真。我告诉你，若我哪日想废了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荀昳说罢松开了她转身离开，端木贤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了恨意。

 第66章

    第71章
    自另立了太子后, 端木柔嘉再未上过早朝，但也听闻了荀昳与端木贤多次意见相左在朝上争论，因荀昳在朝中根基深厚，端木贤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但父女两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最近镜外听闻了有买官卖官之事的消息, 凌韫玉已经着手调查此事, 这日在外调查完已经不早，回到府里正准备沐浴休息，端木贤忽然到访。
    她说是找凌韫玉，宋允和怕她有坏心思，就与凌韫玉一同见了她。
    宋允和先开口道：“太子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是有何事？”
    端木贤回道：“深夜来访, 自然是不想被人知道。敢问盛亲王与凌门主, 你们应当还是我母皇的人吧？”
    宋允和道：“我与韫玉都是朝臣，自然是陛下的人，否则还能是谁的人？”
    端木贤轻轻一笑：“如今的朝臣里, 可有许多人已经不再忠于母皇了, 许多人都是我父后的走狗。”
    宋允和微微皱眉：“殿下此言何意？”
    端木贤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们夫妻二人原本都是拥护我大姐的, 我大姐薨逝后对我有诸多敌意，但我还想提醒二位, 不管怎样我还是姓端木的, 是端木柔嘉的亲生女儿。”
    宋允和仍旧不友善地问道：“殿下今夜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那自然不是。”端木贤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凌韫玉, 道“我知凌门主最近在查买官卖官之事, 我恰好也搜集了一些证据，或许能帮到凌门主。林仪是父后的心腹, 整日狐假虎威，旁人也不敢动她, 所以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仍旧是忠于我母皇，忠于端木氏。”
    凌韫玉淡淡道：“不论立场，买官卖官之事，我定会彻查。”
    “有劳。”
    端木贤送来的证据确实有用，凌韫玉不日后就整理了林仪买官卖官的铁证，送到了端木柔嘉的手中。
    端木柔嘉当即喊来了林仪对峙，把搜集到的铁证摔在了她的面前。
    “大胆林仪！朕当初念你出身清贫，想着为官后定能更加体恤百姓，不曾想你竟做出买官卖官此等事来！”
    林仪跪下捡起地上的证据打开来看，她虽跪着，脸上却并未有惊惶之色。
    “你还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
    端木柔嘉道：“来人！革去林仪官职，打入大牢，容后定罪。”
    外头进来两个守卫要带走林仪，林仪站起身道：“且慢！我可是天后最看重的心腹，你们谁敢动我，就不怕天后怪罪吗？”
    两个守卫愣住，转头看向端木柔嘉。
    端木柔嘉也是愣了愣：“你说什么？”
    凌韫玉见端木柔嘉气息已经乱了，赶紧上前搀扶她：“陛下，别动气。”
    林仪看向端木柔嘉道：“陛下，我是天后的人，我该如何处理，我想该由天后定夺。”
    端木柔嘉抬手指向她道：“林仪，你大胆！”
    “陛下若是无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她说完对着端木柔嘉拱了拱手，转身推开两个守卫大步离开。
    端木柔嘉被她气得更加胸闷头晕，撑着凌韫玉的胳膊喘咳了起来，随后站立不住直接软倒了他的怀里。
    凌韫玉急忙喊道：“来人！传御医！”
    承天宫里发生的事端木贤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即刻就喊来了她的幕僚议事。
    端木贤怒道：“林仪之辈，竟然已经无法无天到了此等地步！在她们的眼里，如今这大宣就是我父后的天下，其余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天后多年代替陛下理政，朝里树大根深，陛下久病，您又初为储君，如今自然是他一人说了算。”
    端木贤冷哼一声：“再这么下去，就算来日我做了皇帝，恐怕他仍是要把权牢牢捏在手里，让我当个傀儡。”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天后谋逆，您登基为帝，那这天下自然是您的。小人替您弄到的药，不是还剩下了半瓶吗？以陛下如今的身体，恐怕不需半瓶，几滴就足矣。”
    端木贤低声道：“走到这一步都是他逼我的。到时我可以做安排，让父后亲自把那碗药送过去，那谋逆的罪名他就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荀昳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莞儿上前道：“天后，承天宫出事了。”
    荀昳笔尖一顿：“出了何事？”
    “陛下忽然病情加重，已经陷入了昏迷。”
    荀昳愣了愣，急问道：“怎么回事？前两日不是还说有所好转吗？”
    “今日陛下召见了林仪林大人，斥责了林大人买官卖官之事，并要处置林大人。林大人却说，她是您的人，陛下无权处置，之后便离开了，陛下一气之下就……”
    荀昳搁下笔起身要去承天宫，走到门边站立住，扶着门框的手攥起了拳。
    “天后，您不过去吗？”莞儿见荀昳脸色不太好看，轻声道“天后最近似乎都在避着陛下，可是与陛下吵架了？”
    荀昳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天后恕罪。”
    荀昳轻叹一口气道：“喊林仪即刻过来见我。”
    林仪很快就赶来了御书房，荀昳一见她就冷冷道：“跪下。”
    林仪愣了愣，随即顺从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荀昳问道：“你可知我喊你前来所谓何事？”
    林仪沉默不语。
    荀昳怒道：“也怪我念你忠心我多年，就一味地纵容你。如今买官卖官陛下都已经知晓，真是反了你了！”
    林仪低着头道：“天后若要罚我，我认。”
    荀昳皱起了眉：“我罚你，你就认？”
    林仪俯身叩首道：“在臣等心里，如今天后才是大宣的主人，臣恭请天后更进一步。”
    荀昳愣住：“你说什么？”
    林仪抬头看向荀昳道：“只要陛下还在世，她就算多年卧病，也还有镜外做其耳目爪牙，这天下终究还是她的。可天后，这些年在为了大宣兢兢业业的是您啊！”
    “你这是何意？”
    “陛下久病，本也是煎熬，不如让她早些解脱。”
    第72章
    荀昳一怔, 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林仪叩首道：“臣说，天后不如取而代之。”
    荀昳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林仪买官卖官又忤逆圣上犯下大不敬之罪，罪在不赦，即刻下狱！”
    门外两个守卫把林仪拖了出去, 林仪仍旧大喊道：“天后！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恭请天后更进一步！”
    荀昳疲惫地重新在座椅里坐下, 叹了口气, 悄无声息地滑下了一滴眼泪，随后又重新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荀昳还是没去承天宫，但他每日里都会问上一嘴端木柔嘉的情况，一直到几日后，一个他眼熟的承天宫的宫人端着药来到御书房找他。
    荀昳不由心里一紧，问道：“陛下可是病情又有反复？”
    他低着头轻声道：“陛下稍有好转, 可不肯喝药。御医说了, 若是病势再度转沉，恐怕就会有危险了。”
    荀昳烦闷地提高声音道：“那你们倒是劝她啊！要你们有何用！”
    荀昳见他低头不语，只好起身朝承天宫走去。
    端木柔嘉靠躺在床上, 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微蹙着眉轻声问道：“何人？”
    荀昳道：“是我。”
    端木柔嘉听到他的声音眸中亮起了些微光, 轻声道：“荀哥哥，许久不见你了。”
    荀昳冷着脸问道：“所以你就不肯喝药？”
    端木柔嘉愣了愣, 轻声道：“我没有……”
    荀昳拿过旁边宫人手里的药碗, 依旧语气冷淡道：“那就把药喝了, 非得我过来吗？”
    他见端木柔嘉不动, 又道：“拿着碗自己喝。你应当不至于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吧？”
    端木柔嘉伸手去拿药碗，却碰了个空。荀昳发觉了她的不对, 皱起了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枕月说是因为风眩之症加重, 进而导致的视物模糊，已经有几日了。朝政之事，我大约是再也碰不了了。”
    荀昳提高了些声量道：“你自己身体都这个样子了，一身的病，你还乱动什么气？林仪也是，真是反了天了，竟敢这样气你。”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觉得是我不知好歹，如今理政全靠你，竟然还想着动你的心腹。”
    荀昳皱眉怒道：“端木柔嘉你少给我阴阳怪气，你有本事就把身体养好。林仪犯上作乱，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靠回枕上不说话。
    荀昳重新拿起药碗，舀了一勺子药送到她的嘴边，道：“把药喝了。”
    端木柔嘉喝下了一勺药，轻声道：“荀哥哥，你难得过来，我能先和你说几句话吗？”
    荀昳放下了药碗，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端木柔嘉浅淡一笑，轻声问道：“最近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你觉得厌倦了？”

 第67章

    荀昳看着她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模样心里揪了起来，明明眼眶已经红了，可仍旧冷着语气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端木柔嘉又虚弱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喘息急促了起来，抬手按着胸口喘得说不了话。
    荀昳愣了愣，习惯性地伸手揉抚她的胸口：“你怎么了？又难受了？”
    端木柔嘉越喘越艰难，无力地抓着荀昳的胳膊轻声唤道：“荀哥哥……”
    荀昳见她此次发病似乎比往常都要严重，心里焦急了起来，靠过去搂抱住她紧张道：“柔嘉，你不要吓我。来人！快传御医！”
    “荀哥哥……”
    荀昳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胸口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撑住，御医马上就来了。”
    江枕月很快就赶了过来，她一看端木柔嘉的状态就知不好，搭了搭她的脉后立即解开她的衣裳在胸口的几个大穴施针，随后又吩咐人赶紧去煎药。
    荀昳轻声道：“江御医，柔嘉她……”
    江枕月转眸看向荀昳，顿了顿才问道：“陛下刚才可有入口过什么？”
    “她刚才只喝过药……”
    荀昳话一出口就感觉怀里的端木柔嘉身体僵了僵，低头看她，见她表情有些捉摸不定，直接问道：“你怀疑是我吗？”
    第73章
    端木柔嘉仍旧带着难以平复的喘息, 轻轻笑了笑，虚弱道：“荀哥哥，你真当我是病糊涂了吗？”
    荀昳不知她说的话是正是反，直接道：“我如果想害你, 如果是我在药里下了毒, 刚才这碗药我就不会让你只喝一口, 你忽然病势严重我也不会急着帮你请御医。”
    “我知道，荀哥哥，你听我说……”
    她想说的话还未说，就喘息着咳嗽了起来，荀昳也没多余的心思有自己的情绪，赶紧轻拍她的后背。
    江枕月道：“陛下, 先别说话。”
    端木柔嘉摇了摇头：“不, 荀哥哥，你听我说……”
    荀昳搂抱着她揉着她的胸口道：“你别急，你轻声说, 我听得到。”
    端木柔嘉靠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余下的三个女儿里, 只有贤儿堪当大任。为了大宣的将来, 放过她吧。”
    她说完就软在荀昳怀里晕了过去，荀昳赶紧转头看向江枕月：“江御医, 她……”
    江枕月又搭了搭她的脉, 道：“脉象已经勉强稳住了, 陛下身体本就十分虚弱, 刚才发病又耗完了精力，这才昏睡了过去。”
    江枕月亲自尝了一口碗里的药, 道：“确实是有能够激发喘咳之症的药物，或许与当初害死弘儿的是同一种药。”
    荀昳怔了怔, 过了半晌才心有余悸道：“还好她只喝了一口，若是再多喝几口，那……”
    江枕月轻声道：“以陛下如今的身子，只怕是再多喝一口，后果就不堪设想。”
    荀昳慢慢扶端木柔嘉靠躺在枕上，对江枕月道：“本宫要去处理些事，劳烦江御医照顾她。”
    江枕月点头道：“天后放心。”
    端木贤在宫里等着承天宫的消息，荀昳的忽然到来把她吓了一跳。
    荀昳冷冷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身后两个宫人把一个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侍扔在端木贤跟前。
    荀昳道：“你指使他毒害陛下，又让本宫去送药好栽赃本宫，人证物证具在。”
    端木贤否认道：“儿臣不懂父后在说些什么。”
    荀昳冷笑了一声：“你是否承认都不重要，我当初就警告过你，我只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有出格之举，绝不放过。”
    端木贤后退了半步，道：“我是太子，你无权惩处我，我要见母皇。”
    荀昳上前两步，盯着她道：“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是否有权惩处你。”
    “你……”
    荀昳喊道：“莞儿。”
    莞儿上前道：“天后有何吩咐？”
    荀昳冷冷道：“替本宫草拟一份废太子的诏书。”
    “是，天后。”
    端木贤摇头道：“你无权这么做。”
    荀昳又靠近她两步，轻声道：“你母皇刚才病发，难受得我差点以为她会出事。可她才稍稍缓过来，被病痛折磨得连说话都还没有力气，就硬撑着告诉我，让我别动你。”
    端木贤一愣：“什么？”
    “因为你聪慧有本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你都做了此等不忠不孝之事，她还想着放你一马，可我不允许。若是你给我下毒，或许看在柔嘉的面子上我能再放过你一次，可你动的是她，我绝不会放过任何动她的人，我亲生的也不例外。端木贤，你不配做天下之主，也不配做我和她的女儿。”
    端木贤嗤笑道：“我不配？既然不喜欢我，既然我怎么做都不对，那为什么要生我？你们有大姐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生我！”
    荀昳嘴角不受控地轻轻颤了颤，微红着眼眶道：“是啊，我是不该生你。”
    荀昳说罢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拟定了废太子的诏书后，荀昳用端木柔嘉的玉印盖了章。
    因端木贤犯下谋逆罪，废除其太子之位，流放巴州，终身不得返回皇城。
    荀昳亲自去告诉了端木柔嘉他对端木贤的处置，端木柔嘉只说了一声知道了，没有其余的话。
    荀昳回到御书房处理政务，看了几本奏折后心里越来越不安，满脑子都是刚才端木柔嘉心如死灰般的眼神，还是扔下了笔赶去了承天宫。
    端木柔嘉闭着眼睛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窗外的风带着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荀昳轻声喊道：“柔嘉？”
    端木柔嘉下意识睁开眼睛转头看，又发现根本就看不清，就所幸重新闭上眼睛靠在窗沿上，一句话都不说。
    “你身子都差成什么样了，怎么还能坐在窗边吹风？”荀昳快步过去帮她把窗关上，对上她毫无神采的眼眸，顿了顿，也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搂抱住她，放柔和了声音无奈道“柔嘉，你到底要怎么样？”
    端木柔嘉语气无波无澜地问道：“你觉不觉得我活得太久了？”
    “你在说什么？”
    端木柔嘉用平淡如水的声音道：“外头有传言，你废了贤儿，是因为自己想要专权。”
    荀昳一愣，问道：“你也这么觉得？”
    端木柔嘉继续语气平缓地说道：“你爱权势，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呢？只要我活着一日，那我才是这天下之主，我死了，凭你的手段余下那两个孩子加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还要让我活着？”
    她的话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荀昳心上，荀昳故意道：“你这一世，造孽太多，自然不会让你死得太早。”
    端木柔嘉长叹一口气：“也是，如今活着就是熬日子，每一日不过都是折磨。”
    荀昳手里已经攥起了拳，咬牙道：“你自己不好好养病不好好喝药，你不难受谁难受？端木柔嘉，你堂堂天皇大帝，丢不丢人？”
    端木柔嘉浅淡一笑，仍旧用平静到让人心里不安的语调说道：“我二十来岁时，我就以为自己活不了太久的，可没想到一直活到了现在，我的母皇甚至都没有活到我现在这个岁数。”
    “你是在怪我没有听你的放贤儿一马吗？你有话就直说，犯不着故意说这种话。我们另外两个孩子是不如姐姐们聪明，可只要你好起来，我们还可以慢慢教不是吗？毕竟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不信真的能笨到哪里去。”
    端木柔嘉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是觉得，我活得太久了，或许我早该死了。”
    荀昳心里没来由地害怕了起来，下意识地抱紧她道：“现在才哪儿到哪儿？我们不过人到中年，你可是答应过我要白头偕老的，我们头发都还没有白呢，我还想看你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是什么样子。端木柔嘉，不允许你说这种丧气话。”
    端木柔嘉轻声道：“可我看不到你了。就算是现在你近在眼前，我都只能看到一个十分模糊的轮廓，我都已经许久没有看过你的脸了。”
    荀昳将她搂在怀里，道：“天下名医那么多，就算江御医没办法，也总有能治的大夫。我会遍寻天下名医，一定让你能重新看到我，一定能让你与我白头到老。”
    端木柔嘉眼神轻轻晃动了两下，抬手搭上了荀昳的手，轻声道：“你还希望我继续活下去吗？这段时日你一直在避着我，我还以为你也会希望我早些……”
    不等她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荀昳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吼道：“你闭嘴！”
    端木柔嘉没再说什么，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荀昳也安静地抱着她过了阵子，轻声问道：“我这段时日避着你，你自己有想过为什么吗？”
    端木柔嘉没有回答。
    荀昳道：“那日你与允真说话，我听到了。我终于知道那个夭折的孩子，到底是被谁所杀。”

 第68章

    端木柔嘉怔了怔，轻声道：“对不起。”
    荀昳冷笑了一声：“若我当时就知道，定然会让你很难看，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
    她又道：“对不起。”
    荀昳沉默片刻后道：“柔嘉，你缺少你母皇的英伟之气，你太过依赖权术了，你把身边所有人都算计在你的权术里。你利用起我来也从未手软过，你有没有算过，我替你背过多少黑锅？”
    她轻轻一笑：“这么多年夫妻，今日才算是真正坦诚相待了。”
    荀昳也笑了笑，喉咙有些沙哑道：“谁知道你能坏成这样？”
    端木柔嘉又道：“坊间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我也多少知晓一些，我没想到他们能把你传成那样，抱歉荀哥哥，我的本意，也从不是要你替我抗下所有的污名。”
    荀昳轻笑一声：“别人怎么想我的，我根本就不在意，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若是我在意污名，当初也就不会为了你设计张沐雨了。”
    端木柔嘉低声道：“我们两，真是……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荀昳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所以你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两个，就是注定要携手睥睨天下的。”
    端木柔嘉微微一笑，轻声道：“可是荀哥哥，我真的厌倦了像现在这样一直病下去，放我先走好不好？”
    荀昳硬是忍住眼泪，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不答应。”
    第74章
    荀昳不敢再继续冷淡对待端木柔嘉, 会失去她的恐惧早已经盖过了怨恨，她的身体状况让他不得不把过往之事全部翻篇。可纵使如此，她的情绪也仍旧一直低落着，身体也毫无起色。
    端木贤被废后, 又改立了三公主端木熹为储, 但端木熹平庸无能, 国事就全部都压在了荀昳一个人的身上，他也无法整日都陪着端木柔嘉宽慰她。
    宋允和宋允真倒是会经常入宫陪陪她，但也并未宽慰她多少。
    荀昳开始张榜重金广寻天下名医后，有过几个揭榜的，但给端木柔嘉诊脉后都束手无策。
    这日宋允真入宫看望端木柔嘉，见她毫无生气地靠在床上, 心里不由一慌张, 仔细一看她的胸口还在起伏，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轻声道：“柔嘉, 我来看你了。”
    端木柔嘉睁开眼睛, 只能看到眼前一团模糊的人影, 只能靠着声音辨认出了她：“允真？”
    宋允真坐了下来，问道：“你今日感觉怎么样啊？”
    端木柔嘉轻声道：“还能怎样？不过等死罢了。”
    宋允真啧了一声：“你不要总是这么消沉, 我们已经在为你寻找名医了, 相信总有人能治你的病。”
    端木柔嘉叹了一口气, 没有接话。起初有人揭榜时她还是抱着期待的, 可多位大夫诊脉后都无良方，她也便不抱期待了。
    宋允真又道：“你不是觉得余下的两个女儿都太不争气嘛, 那你得好起来，然后才能教导她们啊。或者, 干脆等你好起来了，重新生一个，从头开始培养。”
    端木柔嘉终于笑了笑。
    宋允真见她笑了，赶紧趁热打铁道：“药已经送来了，我喂你喝药吧。”
    端木柔嘉又垂下了眼眸，道：“允真，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端木柔嘉顿了顿，小声道：“帮我把药倒了吧。”
    “别的都可以，这个不行！”
    端木柔嘉无力道：“为什么非要我继续活着？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也在努力地给你找有办法治病的大夫啊，你得给我们一点时间。”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的情况我心里有数，只怕是再也好不起来了，活着也只能像现在这样熬着。你们要我喝的药，不过是让我多熬几日，多受几日罪罢了，不如让我早些解脱。”
    “可是……”
    “允真，你就想看着我如今这般日日煎熬着吗？”
    宋允真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碗也沉默了，没再继续劝她，安静了片刻后拿着药碗站起了身走向了一旁的盆景。
    已经在门边站了阵子的荀昳赶紧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快步走了进去，抢过宋允真手里准备浇花的药走到了床边。
    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你是怎么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每日都要好好喝药的。”
    “荀哥哥……”
    宋允真叹了口气先行离开，荀昳舀了一勺药送到端木柔嘉嘴边，她还是喝了下去。
    两人静默不言地喝完了药，端木柔嘉恹恹靠着枕头闭上了眼睛，荀昳就坐着安静陪着她，过了阵子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
    端木柔嘉慢慢睁开眼睛：“荀哥哥？”
    荀昳带着哽咽道：“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吗？就当是为了多陪陪我。柔嘉，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端木柔嘉一愣，有些慌乱地去抓他的手：“荀哥哥，你别哭。”
    荀昳低头道：“我才没哭。”
    端木柔嘉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若不是为了你，你当我靠什么一日日地熬着？”
    荀昳眼眶一湿，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抱着她无声哭泣。
    他虽未哭出声来，但端木柔嘉感觉到了他起伏不定的气息，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轻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也想好好地与你白头偕老。”
    荀昳抱紧她道：“我求你，每日都好好喝药，好不好？就当是我自私。”
    莞儿扣了扣门走了进来，道：“陛下，天后，又有大夫揭榜了。”
    第75章
    荀昳赶紧问道：“是哪位大夫？现在何处？”
    莞儿道：“是位来自民间的游医, 姓孟，说是专治疑难杂症，此时就在外头候着。”
    荀昳转头看了眼端木柔嘉，她仍旧恹恹靠在枕上, 似乎对这个大夫也并不抱有希望。
    荀昳道：“快传她来为陛下诊病。”
    外头走进来一位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的女子, 荀昳的心里也凉了下来, 但既然人都来了，还是道：“孟大夫，有劳为陛下诊病，若能治陛下的病，本宫定当重谢。”
    孟大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走到床边为端木柔嘉搭脉, 许久都不发一言。
    荀昳等不及问道：“你可有良方？”
    她叹了口气, 轻声道：“难怪，皇榜张贴多时，已有数位名医前后入宫诊病, 却仍无医治之法。”
    荀昳心里一沉：“所以陛下的病你也无计可施？”
    她道：“陛下沉疴多年, 草民也并非神仙, 确实无计可施，但草民有个法子能为陛下恢复光明重新视物。”
    端木柔嘉微微撑起身体, 问道：“你是说你有法子能让朕重新看见？”
    她点头道：“正是。”
    荀昳也心里一喜, 走到床边握住端木柔嘉的手, 对着孟大夫道：“那还请孟大夫赶紧开方。若真有用, 本宫定然重谢。”
    孟大夫道：“天后，草民所说并非是依靠服药。”
    “那要如何？”
    “金针泄血。草民用金针刺激陛下头部几处穴位, 放出淤堵之血，陛下方可重新视物。”
    荀昳一听怒道：“荒唐！你这是为陛下治病还是要谋害陛下？”
    端木柔嘉拉了拉他的衣摆, 轻声道：“这位大夫，你所说之术，当真有效？”
    “若陛下信任，草民尽力一试。”
    荀昳转身握住端木柔嘉的手：“柔嘉，你莫非真要信她的？这头上怎可随意施针呢？”
    端木柔嘉轻轻一笑：“我都这幅摸样了，若想要我命，还需要以医者之名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亲自来动手吗？再等上几日，我自己就……”
    荀昳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又来了，不许胡说。”
    端木柔嘉握住他的手，道：“荀哥哥，我想试试。”
    荀昳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孟大夫，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才七成？”
    端木柔嘉道：“孟大夫，若朕因你施针出现了任何闪失，朕恕你无罪。”
    荀昳又看了眼端木柔嘉，见她脸上终于有了些生气，含泪点了点头。
    孟大夫稍作准备就开始为端木柔嘉施针，荀昳在一旁守着寸步不离，手心里紧张得出了汗。好在一切顺利，中途并未出现岔子。
    孟大夫收针后问道：“陛下，感觉如何了？”
    端木柔嘉睁开眼睛，原本模糊一片渐渐清晰了起来，首先看到了一张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的脸，再微微转眸看到了红着眼睛的荀昳。
    “荀哥哥，我能看到你了。”
    端木柔嘉微微抬起手，荀昳上前握住她的手，搂着她几乎喜极而泣：“你能看到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端木柔嘉又看向了孟大夫，道：“多谢。”
    “能为陛下效劳，是草民的荣幸。”
    荀昳也道：“本宫说了，只要你能帮到陛下，一定重重有赏。”
    孟大夫低声道：“天后，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69章

    荀昳愣了愣，转头看向端木柔嘉，见她并未多心，仍旧因重新视物而喜悦，就道：“柔嘉，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端木柔嘉带着笑点了点头。
    荀昳带着孟大夫走到了外间，问道：“你既然能让陛下重新看见，那应当也有法子能治她的病吧？”
    “天后，陛下的病，恐怕……”她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荀昳急问道：“你这是何意？”
    孟大夫拱手道：“还请天后恕罪，陛下久病多年，身子已然是耗得油尽灯枯。若还有医者能做的，便是用药物再延长一些时日，想来宫中御医也正在如此行。”
    第76章
    端木柔嘉见荀昳回来时眼眶微微发红, 她却仍旧带着笑意轻声问道：“荀哥哥，你怎么了？”
    荀昳摇摇头，勉强笑了笑。
    端木柔嘉撑着床站了起来，才朝他走了两步, 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荀昳赶紧快过去扶住她。
    “你下床做什么？躺着好好休息。”
    端木柔嘉靠在他身上轻声道：“已经很长一段时日了, 除了如厕就没有下过床。先前看不清东西也就罢了，如今能看到了，实在不想一直躺着了。”
    荀昳搂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横抱回了床上，道：“好好休息，别闹。”
    端木柔嘉愣了愣, 忽然笑了。
    荀昳问道：“你笑什么？”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爹爹以前也喜欢找机会抱我娘亲, 他说在他们那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他还说他们那个世界是女人生孩子的。”
    荀昳搂着她的腰俯身道：“那看来是我们投错胎了，我们应该一起活在那个世界才对。”
    端木柔嘉小声道：“可我这样的身子, 恐怕没法给你生六个孩子。”
    荀昳笑道：“那我们只要弘儿一个。”
    端木柔嘉愣了愣, 又叹了一口气：“说到孩子, 荀哥哥，你说以后该怎么办啊？余下那两个孩子, 没一个能抗事的。”
    荀昳沉默了片刻, 轻声道：“那你更该好好养病, 你得好起来, 才能教导她们。”
    端木柔嘉轻声道：“可我是好不起来了。”
    荀昳顿了顿，声音略带了些哽咽道：“总之你接下来好好喝药好好休息, 我继续为你寻找名医，一定有人能治你的病。”
    端木柔嘉安静了阵子, 道：“荀哥哥，我这一辈子，造了不少孽吧？”
    荀昳抿了抿唇，并未接话。
    端木柔嘉又道：“这时候了，我还是想给自己积点德的，大赦天下吧。”
    “好。”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因身体极度的虚弱又开始昏昏欲睡。荀昳在旁边安静地陪了她阵子，等她睡熟才起身离开。
    荀昳走出寝殿，对端木柔嘉的贴身丫鬟道：“传陛下口谕，大赦天下。”
    “是，天后。”
    荀昳想了想，又喊住她道：“林仪除外。”
    她稍稍一愣，立即收起了惊讶的神情，道：“是，天后。”
    荀昳想了想，又道：“你帮本宫备些金银绸缎，本宫要好好谢过孟大夫。”
    “是。奴稍后就去备礼，之后把礼单给天后看过，即刻差人送去孟大夫住处。”
    荀昳道：“你备好礼就是了，本宫亲自送过去。”
    孟大夫在自己的小宅里刚晾晒了一些草药，荀昳就亲自背着锦缎上了门，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天后，您这是……”
    荀昳把东西放了下来，道：“本宫说过只要有大夫能帮到陛下，就要好好赏赐的。”
    “天后差人把东西送来就是了，您亲自背着东西上门，草民实在惶恐啊。”
    荀昳笑道：“本是想着差人送过来，但本宫心里实在感激，就想自己来了。”
    孟大夫垂眸低声道：“天后，草民应当告诉过您，陛下的病草民没法治。”
    荀昳愣了愣，稳住了笑意，说道：“可你治好了陛下的眼睛，我就很感激了。她自从看不清东西开始，情绪一直很低落，如今又能看见了，至少她会高兴一些。”
    孟大夫怔愣片刻，轻声道：“您与民间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荀昳轻声道：“是么。”
    她道：“传闻中的天后，绝不会为了任何人纡尊降贵，亲自背着沉重的布匹，来我这样一介草民的住处。”
    荀昳无奈笑笑：“传闻中的我，唯爱权势，心狠手辣，是吧？”
    “可您今日之举，分明是个极重情义之人。陛下对您而言，真的很重要吧？”
    荀昳又笑了笑：“是啊，所以孟大夫真的没有法子能治她的病吗？”
    “抱歉。”
    荀昳垂下了眼眸，调整了一下情绪又道：“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孟大夫忍不住问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对吗？”
    荀昳转身问道：“何事？”
    “谋杀亲子，构陷忠良，不是你做的对吗？”
    荀昳淡淡一笑：“本宫不想向任何人解释，因为旁人如何评判本宫，根本就不重要。”
    重新能看到东西后端木柔嘉心情确实好了许多，每日给她送去的药她也有好好喝完，精神也比先前好了不少。荀昳本以为她的身体能够日益好转，可有一日开始她就吃不下东西了，除了喝点汤药别的半口都吃不下去。
    荀昳心急如焚，想要硬逼她吃东西，可见她实在难受又不忍心，最后江枕月也劝他，别逼她吃东西了，让她舒服些。荀昳大约猜到了江枕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今日荀昳处理完公务，与往常一样立刻去了承天宫陪端木柔嘉。他以为这个点端木柔嘉还在休息，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意外见她靠坐在床上，精神似乎比先前几日都要好。
    荀昳愣了愣，笑道：“你今日是感觉好些了吗？”
    端木柔嘉淡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今日感觉还不错。荀哥哥，我好想你。”
    荀昳眼眶一涩，走到床边搂着她道：“我就去上个早朝的功夫，想我什么？”
    端木柔嘉靠到他的身上，轻声道：“就是好想你。”
    荀昳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柔嘉，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端木柔嘉摇了摇头：“我不想睡了。荀哥哥，我今日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可你现在一点儿都不能受凉的，今日天不算好，还是好好在屋里休息吧。”
    端木柔嘉搂着他的腰轻声道：“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嘛，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荀昳急忙打断道：“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端木柔嘉抬头看他，见他眼眶又红了，指尖碰了碰他的眼角：“荀哥哥，你别难过，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荀昳这回没再拒绝，用力紧抱着她，过了阵子才点了头。
    荀昳扶着她在宫苑里慢慢走着，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就像是那随时都会断了线再也找寻不到的风筝。
    前面一棵枫树叶子已经泛黄了，开始一片片的随风落下。
    端木柔嘉轻声问道：“荀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荀昳道：“自然是记得的。那日也是如今日这般的秋季，也是在枫树之下，你撞坏了我一根发簪。我记得你当时还说，你要赔我的，等我想好了要什么就告诉你，可你一直都没有兑现。”
    端木柔嘉靠在他的身上，小声道：“这些年，但凡你想要的，我可都给你了。”
    “可你仍是欠了我一件事，我的簪子你仍旧没有赔给我。”
    “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荀昳眼眶酸楚了起来，过了阵子他才道“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端木柔嘉轻声道：“对不起。”
    荀昳微微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道：“在外面够久了，回去休息吧。”
    端木柔嘉嗯了一声，被荀昳搀扶着转过身，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就软倒了下去。
    等端木柔嘉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重新躺在了熟悉的床上，一群御医都面色凝重地围着她。
    江枕月见她醒了，赶紧对荀昳道：“天后，陛下醒了。”
    荀昳赶紧问道：“她醒了是不是就转危为安了？”
    江枕月沉默了片刻，道：“天后，陛下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端木柔嘉听到江枕月这么说，心里竟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是觉得一阵松快。
    她看着面色都变得苍白了的荀昳，微微抬手轻声唤道：“荀哥哥。”
    荀昳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垂头压抑着情绪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等御医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荀昳克制不住地伏在床上失声痛哭。
    端木柔嘉轻声道：“荀哥哥，你别太难过，否则我会走得不安心的。”
    荀昳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根有损坏的白玉簪，声音也颤抖着说道：“你弄坏了我的东西，你都还没赔给我。”

 第70章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我拿天下赔给你，好不好？”
    荀昳流着眼泪摇头道：“柔嘉，没有你我不行的，我一个人不行的。”
    “你可以的。”
    荀昳紧紧抓着她的手，有些崩溃道：“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安西四镇也丢了，我没敢告诉你……没有你我一个人真的不行……”
    端木柔嘉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丢了，那就再拿回来。我只知道，荀哥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柔嘉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端木柔嘉有些吃力地喘息了几下，道：“荀哥哥，你让熹儿进来，我想嘱咐她几句话。”
    荀昳稳了稳情绪，擦掉了眼泪走到门边，喊端木熹进来。
    端木熹怯生生地经过荀昳，快走到端木柔嘉床边跪了下来，抓着她的手痛哭道：“母皇求求您不要走，我求求您……”
    门外有朝臣有话想对荀昳说，荀昳就先走了出去。端木熹见荀昳离开了，抓着端木柔嘉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哭道：“母皇，您要是走了，只怕我就是下一个了呀。父后他不会放过我的，您走了之后他不会放过我的，我求您了……”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你在说什么？”
    端木熹道：“他早就因为权势疯了！他杀了大姐，废了二姐，您立我为太子，那么下一个就是我了啊！”
    端木柔嘉轻喘了两声，虚弱道：“他是生你的父后，你怎可听信那些毁谤之言？”
    端木熹摇头道：“那不是毁谤，他是真的疯了，母皇您不知道，他是真的疯了！”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我都已经病了多少年了，你有算过吗？”
    端木熹愣了愣。
    端木柔嘉又道：“若他真的成了一个眼里只有权势的疯子，他又如何能尽心照顾我这么多年？为何不让我早早地去了？我自幼便体弱，就算早早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何必守着缠绵病榻的我这么多年？”
    端木柔嘉见她不说话了，又轻喘了片刻才道：“你不是个当皇帝的料，我心里头清楚。我也不指望你开疆拓土，往后，你就听你父后的话，守住我留给你的基业。”
    荀昳推门进来，端木熹转头一看是他，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往端木柔嘉身边靠了靠。
    荀昳看向端木熹，冷冷道：“你可以滚出去了。”
    她吓得片刻不敢停留，赶紧跑了出去。
    屋里安静了片刻，端木柔嘉轻轻一笑：“瞧你把孩子吓得。”
    荀昳也含泪笑了笑，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其实她有些话没说错，我有时候也感觉我已经疯了。我和你坦白，其实你要我放了贤儿，我不肯放过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把大权交到她的手里。她也是个有野心的，对我又有怨，我若不废了她，将来早晚有一日，她会像你当初对张沐雨那样对我的。柔嘉，因为你还在，我才能保持片刻清醒，你若不在了，我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端木柔嘉轻声道：“若要这么说，那站在至高处的都是疯子，我也早就已经疯透了。”
    荀昳俯身抱住她：“柔嘉，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端木柔嘉轻轻道：“荀哥哥，那白玉簪呢？”
    荀昳找出了白玉簪，放到了她的手里。
    端木柔嘉握紧了簪子，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抬起手，帮他把簪子簪上。
    “真好看。”
    荀昳对着她微微一笑，随后俯身趴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
    “柔嘉……”
    端木柔嘉轻声道：“等我死后，丧事一切从简，这根簪子做陪葬就够了。”
    荀昳摇头道：“柔嘉不要……”
    端木柔嘉呼吸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艰难，最后停止了下来。
    第77章
    虽然端木柔嘉说了一切都从简, 可荀昳还是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大修陵墓，又把国库半数宝物都给了端木柔嘉陪葬，又亲自为端木柔嘉写了哀册文以表哀思。
    端木柔嘉死后由太子端木熹继承皇位，但她实在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登基两个月后荀昳就把她给废了, 又让最小的女儿登基。
    几年之后, 朝中传来了荀昳要废了小女儿自立为帝的声音。众朝臣心里担忧着端木氏的江山要易主，可无人敢在荀昳面前质问他，就推了与他私交最好的宋允真出来，让她去探探虚实。
    宋允真没办法，只好私下去见了荀昳。
    正在御书房里的荀昳看到宋允真脸上一喜，笑问道：“你许久没有私下找过我了, 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她们有话想要问你, 可是不敢，就让我过来问问你。”
    荀昳淡淡道：“那你就不怕吗？不怕我杀了你？”
    宋允真冷哼一声：“老子从来就没有怕过死，你想杀就杀。”
    荀昳垂下眼眸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比旁人更能理解我。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 我只能向前, 不能后退。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也是为了这天下。”
    “那你就非得称帝吗？当个大权在握的掌权太后不是一回事吗？”
    “既然是一回事，我又为何不能称帝呢？就因为我是个男人？”
    宋允真一愣。
    荀昳又道：“我那两个当皇帝的女儿, 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可你们宁愿是那样的废物当皇帝, 也不要我当皇帝吗？”
    宋允真沉默了片刻, 低声问道：“你若是称帝了，柔嘉怎么办？”
    荀昳怔愣住, 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宋允真道：“就算你称帝了，你也只是男人中的一个例外, 这世界还是女人说了算的。那么在你称帝之后，女人们会想尽办法堵上后世男人的路。她们首先会把你传成妖魔，这样才能把你与其他男人区别开来，其次，柔嘉必定也会被后世抹黑。一个优秀的帝王却养虎为患，死后自己的夫人称帝了，这是女人们无法接受的，那就只有肆意抹黑她，贬低她。这样一来也能警告后世的帝王，管好自己的夫人，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不管你生前是个多优秀的帝王，死后都只有被抹黑贬低的份。”
    宋允真见荀昳沉默了，又道：“柔嘉凭着她那病弱之躯，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她有多不易你也清楚，你真的忍心让她和你一起被扣上污名吗？仅仅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野心？”
    荀昳轻声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若称帝了，这样的事必然会发生。”
    荀昳沉默了片刻，轻声喊道：“来人。”
    莞儿上前道：“太后有何吩咐？”
    荀昳道：“替哀家拟旨，在先帝陵墓前矗立石碑，碑文由哀家亲自撰写。”
    “太后，一直以来，虽说死有功业，生有德政者可以立碑，但素来只有臣子陵前立碑，帝陵从无立碑的先例啊。”
    荀昳道：“没有先例就没有罢，谁又在乎什么先例？我就是要将柔嘉的丰功伟绩刻碑立传，让万世瞻仰。立碑为证，再如何抹黑也抹不去她的功绩。”
    “是。”
    荀昳又道：“另外，帝陵以往只有在一年里几个重要的日子上食，你再拟定一道旨意，将先帝帝陵的祭拜改为每日朝晡祭奠。”
    “是。”
    宋允真轻声问道：“你就是铁了心要称帝？”
    “是又怎样？”荀昳轻哼一声“你若就是觉得我对不住柔嘉，那就对不住吧，反正她对我也不是问心无愧，她也做过许多对不住我的事。”
    宋允真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荀昳花了数月时日，洋洋洒洒写了五千余字，最终雕刻成了石碑立于端木柔嘉的帝陵之前，为述圣纪碑。
    再之后，荀昳登上了帝位，成为了自古以来第一个男帝。
    朝里众臣本想着荀昳岁数也大了，就算是登基了恐怕也当不了多久的皇帝，可没想到一晃十多年又过去了，朝里的臣子熬走了一个又一个，他依旧身体硬朗。
    眼看着端木氏一脉除了他亲生的几个，其余都已经被杀干净了，不知何处又传出了他想要立荀家后嗣为皇储的消息，宋允真在内的几个老臣再也坐不住了，硬是架着端木熹逼宫。
    宋允真差人封锁了皇宫各处宫门，亲自去把荀昳养在宫里的几个女宠都杀进了，佩戴着剑入了他的寝宫。
    宋允真想要拉着端木熹一同进去见他，端木熹在寝宫外实在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敢进，宋允真暗骂了一句废物，便自己一个人提剑走了进去。
    “漂亮哥哥，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荀昳转身看向她微微一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老了，不漂亮了。”
    宋允真不禁注视着他的脸笑了笑：“岁月不败真美人，你还是很漂亮，美了一辈子。”
    荀昳看了眼她手里带血的剑：“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不是，你已经是正统皇帝，我不会杀你，再加上我们一辈子的交情，我也不会做绝。今日前来，只是为了逼你做件事，只要你配合。”

 第71章

    荀昳淡淡一笑，问道：“何事？”
    宋允真道：“听闻你动了想要把皇位传给荀家子孙的心思，可这天下事端木家的，你已经侵占够久了，该还给端木家了，否则你将来如何面对柔嘉？还是说你已经连她也不在乎了？”
    荀昳并未回答，转身拿出了一封明黄色的圣旨扔给了宋允真。
    宋允真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传位的诏书。
    “你已经拟定好了旨意，要传位给三殿下？”
    荀昳轻声道：“是啊。天色已晚，朕想要休息了，宋将军是准备留下来陪朕吗？”
    宋允真轻哼了一声，拿着圣旨转身离开。
    几日后，端木熹第二次继位，荀昳恢复了太后的身份。
    放下一切的荀昳并未感到以为会有的怅然若失，反倒是心里平静了下来。
    一日早朝有朝臣提到了荀昳百年之后陵寝之事，端木熹下朝后就来与荀昳商量修建陵寝之事。
    荀昳直接告诉她不必了，等他死后，他要恢复端木柔嘉皇后的身份，与她合葬，生生世世在一起。
    等端木熹离开后，荀昳见莞儿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道：“莞儿，你是有话要说？直说吧。”
    莞儿小声道：“您要与先帝合葬，就不怕九泉之下她会怪您吗？”
    荀昳轻哼了一声：“她有什么好怪我的？我就问你，她临走前传位给了谁？”
    “当时的熹公主，如今的陛下。”
    “如今在位的是谁？”
    “是当今陛下，当年的熹公主。”
    “是啊。我再问你，她临走时，国号为何？”
    “宣。”
    “那如今呢？”
    “还是宣。”
    “那她临走时，谁是她的皇后？”
    “是您。”
    “那如今要以她皇后身份与她合葬的，又是谁呢？”
    “还是您。”
    “那她有什么好怪我的？”
    荀昳坐在躺椅里看着天空的飞鸟，晒着着暖融融的阳光，感觉到了无比的惬意。他忽然就很困很困，很想要睡一场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长觉，于是便沉沉地睡了去。
    b市政法大学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开学季，学校里依旧惯例组织了大三的学姐学长去迎接刚入学的学弟学妹。
    大三的荀昳本来对迎新的事不感兴趣，学生会硬是软磨硬泡了他好几天，非要他这个颜值担当出来撑撑门面，最后他同意只是意思意思。
    开学那天荀昳坐在校门口迎新，被围观了很久终于能透口气了，刚喝了一口水，身边的一个男生拍了拍他，带着看似不怀好意的笑脸，小声道：“你听说了没？小公主也是咱们今年的新生。”
    荀昳微微皱眉：“什么小公主？”
    “那位的小女儿啊！搁古代不就是小公主？你不会没听说吧？”
    “听说了，那又怎么样？”
    “你不想靠着你这张脸搏一搏？要是拿下了小公主，后半辈子飞黄腾达不用愁了。”
    荀昳微微一笑：“我是没有实力吗？我对走捷径不感兴趣，谢谢。”
    另一个男生也拍了拍荀昳的肩膀，道：“你可别听他的。我可听说了，小公主的身体有问题，这病美人可不是好伺候的。你得小心翼翼不说，万一出了点什么问题，她妈妈怪上你了，那后半辈子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教务处那边过来，听说已经打过招呼了。她不能参加军训，没有办法剧烈运动，具体是什么病就不知道了。”
    荀昳推开他们两道：“我对什么小公主没兴趣，只想好好准备下学期国安的校招。”
    荀昳说着朝图书馆走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拿出来看了一眼，一时没注意前面，忽然被人撞了个满怀。
    他感觉到撞他的人似乎下意识扯了一下他脖子里的玉坠，随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赶紧低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惊恐无辜又美丽的眼睛。
    那女生吓了一跳，从他怀里钻出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荀昳弯腰捡起地上已经碎成了两半的玉坠，抬头有些生气地看向了撞他的女生。
    她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但我确实弄坏了你的东西，你告诉我哪里买的，我买个新的赔给你。”
    “买个新的？”荀昳生气道“这是我爸爸在我出生那年亲手给我刻的，他现在已经去世了，你要去哪里买一模一样的赔我？”
    她愣了愣：“原来这个玉坠这么重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说吧，你说怎么赔就怎么赔，我绝对不还价。”
    荀昳看着她惶恐的眼神，微微皱眉问道：“你不会是觉得我想要讹你吧？”
    她赶紧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想多了。”
    荀昳见她面色唇色都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吓的。他叹了口气，想着也不能全怪她，刚才他自己也因为看手机分心了，不然不会发生这种事，就把碎了的玉装进了口袋里，道：“算了，不用赔了。或许，它就只能陪伴我这么久，是时间到了。”
    荀昳说着转身要走，她上前拉住他，小声道：“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赔你。”
    荀昳看着她害怕又倔强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玩，故意问道：“那你说说看，你想要怎么赔？”
    她抿唇想了想，抬眸认真道：“你想一件事情吧，只要不违法，然后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办到。”
    荀昳笑问道：“只要不违法，什么事都可以？”
    她愣了愣，又认真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过于真诚热烈，荀昳反倒不好意地移开了视线，轻声道：“我现在也没什么要你做的，以后再说吧。”
    她看了眼他胸前的学生卡，道：“你叫荀昳？我叫端木柔嘉，是今年大一的新生，等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荀昳一愣：“端木？”
    端木柔嘉笑道：“对，我姓端木。刚才答应你的事情，不管你最后要什么，我都会靠自己的本事帮你办，不靠我妈妈。”
    荀昳还在发愣，宋允真跑过来拍了拍端木柔嘉道：“小公主你在这儿做什么？我姐呢？她是你学姐了，怎么没陪着你？”
    端木柔嘉微笑着转头掐她的脸：“说过很多遍了，在外面不许喊我小公主。”
    “哦。小公主我姐呢？”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允和在帮我收拾宿舍，我……”
    还不等她说完，宋允真就皱眉道：“你就知道喊我姐给你当牛做马！你倒好，跑来勾搭漂亮哥哥？”
    她转头看了眼荀昳，荀昳礼貌地对着她笑了笑。
    端木柔嘉道：“我没有让允和给我当牛做马！她非要帮我整理宿舍，我就是出来签个字，马上回去就自己弄。”
    “切~”
    端木柔嘉又揪住她的脸问道：“你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允真一愣，小声道：“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怕你累着。”
    端木柔嘉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好妹妹，逃课啊？你信不信我立刻打电话告诉宋姨。”
    “我没有！”宋允真狡辩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没有逃课，我只是好心，来看看你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荀昳看着她们闹忍不住淡淡一笑，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多想，转身朝着图书馆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