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同人] 水生木》 第1章 [bl同人] 《（火影同人）【扉柱】水生木》作者：darkd【完结】 简介： 大概就是个重生聚聚辛勤工作顺便无意识宠哥哥的故事吧。 我要努力写成互宠！ lofter-dark·d 立意:就使劲吹千手兄弟呗 1|千手柱间观察日记 · 壹 破空飞来的石头准确击中了那柄从高处直刺而下的短刃，发出清脆的一声锵音，在在场的其余几人反应过来之前，苦无和短刃都已沉入了南贺川清澈的水底，连同那两块依稀刻了字迹的石头。 千手扉间已经不记得那时身处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但至少他看见了水面上那个被另一人挡在身后的银发男孩愣愣瞪大的双眼。 原来他也有看起来那么傻的时候吗？ 习惯性抱臂的银发男人半透明地飘在空中，姿势看来似是居高临下，落下的目光却是一错不错的。 眼前这原本在记忆里没什么亮点的一幕，在这些天被迫旁观了少年们短暂却又意外契合的点滴相处后，终于能被此时此刻的他品出那么点称得上决裂的痛意来，当然不是从他自己的立场，而是他的大哥，千手柱间。 风从林间穿过，大约该是带着凉意的，眼下无实体的千手扉间自然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他只是这么猜，从底下那个黑发男孩迫切而慌乱的挽留里，又或是随后蔓延开的沉默里。 新生的写轮眼隐没在一个转身与回头之间，年少的宇智波斑似乎也并没有和印象里那个危险至极的男人有相差多少，他好像永远都是率先斩尽一切转身离去的那个人。前些日子从彼此手中飞出的石块已沉入水底，一人既已将话说尽，被留在原地的那一个也只能眼睁睁看人离开。 但千手扉间知道有的人根本没有放弃，并且从今往后，都不会有哪怕片刻的放弃。 而这个人，将会是未来的忍者之神，木叶的初代火影。 从林间而来风鼓动着衣角和发梢，就像掠过了河边一株小苗幼嫩的青芽，假以时日会有一棵参天巨树于此拔地而起，茂密的枝桠足以挡住世间最酷烈的日光，偏又会用一种最为慷慨的姿态，欢迎着每一个愿意来他的树荫里乘凉的人。 千手扉间对此毫不怀疑，因为他早已见证过那样的未来，和那样的千手柱间。 但那些都只是未来。 银发红瞳的男人垂着眼，他年幼的大哥久久立在水面上，依旧固执地将目光落在前方，就在片刻之前，他理想王国唯一的共梦者宣告退出，即便他已下定决心坚持，也并不能安慰当下的落寞，因为他将要再一次孤军奋战了。 他是真的很难过。 那个时候的他，知道吗？ 千手扉间分了一点余光给另一个自己，能看见那双熟悉的红色眼睛里有困惑并着思索。 他想了想，仗着没人看得见，去到了小扉间的旁边，蹲下身几乎就能跟人齐平了。男人抬起头，果然瞧见了前头那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背影，矮矮瘦瘦的，瞧不出半分将来某一天会有的高大，但即使如此，在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高度，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是了。 他不知道。 ———————————————————————— 皱巴巴的被子撂在一边，床上的男孩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大剌剌伸展开的细胳膊细腿扑腾了几下，将本就纠结成一团的被子踹得更远了一点，然后毫无所觉地翻了个身，看是睡得极香。 小孩子睡起来就是没个形，千手柱间尤其。 夜已将半，除了巡守往来的零星火光，整个千手族地都被拢进了夜色之中。 屋子里看不见的人飘在窗前，他原本在床边的，只是看那一摊子的乱七八糟，有心想给人把被子拉拉好，结果一伸手直接穿透了被面，才又一次想起来自己当下这状态，是怎么也不可能把人摆正了再规规矩矩盖上被子的，干脆就飘去窗边看月亮，眼不见心不烦。 还以为这人今晚会睡不着，倒是他多虑了。 听着身后传来呼吸起伏的声响，他将目光放远，月色被近处的屋檐和远方的山林勾出了轮廓，即使是在战国，没有战争的夜晚也是安宁的，让人不禁怀念起多年后那个将被称作“木叶”的村落。 “怀念”二字放在这时也许不太合适，那就“憧憬”吧。 想到木叶，男人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未来的忍者之神在那里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好似已将没心没肺的特质由内而外贯穿到底，哪怕白天里刚跟他的天启闹了绝交。 不过这样也很好，总比那个笑着跟他说自己就要死了的样子要好。 这样就很好。 男人抱臂虚倚在窗边，放空了目光，他被绑定在这个年幼的大哥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人看得到他也没人听得见他，也许有人会被这种处境逼疯，但千手扉间倒是还算适应，只当是得了难得的清静，从前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怎么能让木叶更好，他习惯多思多虑尽量周道，所以查漏补缺永远不会嫌少，为此连睡觉前都能先想一遍当天讨论定的方案或是第二天会议要解决的问题，就连那一日起爆符在耳边炸响，他都还来得及懊恼一下忘记跟日斩提一句上忍带班制度新改的思路了。 这下好了，想也没用，不说眼下村子还连个影都还没有，即使有，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看热闹，最多自得其乐地给人鼓个掌了。 也不知道老天爷要他多走这一趟的意义是什么，总不会就为了让他亲眼见证一下未来的忍者之神和忍界修罗南贺川畔跨越家族鸿沟的打水漂情谊吧？ 千手扉间回想了一下这几日，小小的大哥每天都兴高采烈地往外跑，迫不及待要去见他的新朋友，他们在河边碰面，心照不宣不通名姓的举动昭示了彼此身为忍者的谨慎与保留，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成了朋友。他看着某人眨巴着眼睛对另一人贱贱地拨撩又放肆地大笑，天然黑的一面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是与他印象里那种装乖卖蠢截然不同的生动和活泼，确确实实像男孩这会儿年纪该有的样子。 心里大概还是欣慰多一些的。 能交到一个合心意的朋友很难，何况还是在这个时代，千手扉间想，也许他该为对方感到高兴？ 这实在不容易，哪怕如今他已经无所谓考虑家族立场，但那毕竟是宇智波斑。 毕竟，他知道结局。 ———————————————————————— 破开地面抽出的遒劲枝干刺穿了甩尾咬来的龙形火焰，下一秒双方同时结印，热浪追着崩裂地面的树体爆开，逼得周围斗在一起的千手和宇智波们纷纷后撤。 这等层次的战斗，站近了的都有可能波及，两族斗了这么多年，千手柱间与宇智波斑早不知打过多少回，早些年在南贺川畔尚显稚嫩的拳脚往来无人有幸得见，等后来这两人越来越往非人等级进化后，打起架来周围人们都会自动清场以免被殃及无辜，只等木枝蛰伏火光渐灭，再来探听一个收场的结局。 以前千手扉间也是其中一个，他当然不弱，如有必要他甚至可以是在场之中站得最近的那一个，只是也必须保持在一个随时能抽身的距离。哪像现在，即使豪火球迎面罩来，他也能八风不动地等着木遁如若无物地掠过他半透明的身躯，去与对面的火遁狠狠撞到一处。 第2章 天底下大概再没有第二个人这样近距离旁观过这两个人的战斗了，这成为了千手扉间在围观大哥日常生活之外的第二大乐趣。 不过今天他难得没有飘在千手柱间的身边。 当千手的二当家一日比一日接近未来木叶二代火影的模样时，某一天千手扉间发现自己不再局限在自家大哥的身边了，如果他愿意的话，一个念头驱使下他也可以去到“自己”身边。但除非出于特别的原因，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习惯跟着前者。 所谓特别的原因，比如围观自己第一次成功试验飞雷神。 再比如，围观今日将首次在战场上展露锋芒更一举败敌的飞雷神斩。 豪火球和水龙弹对冲出的漫天水汽里，带有飞雷神印的苦无自他面前飞过，用一种一往无前的速度射向了对面的宇智波，区区水汽并不足以蒙蔽那双写轮眼，始终抱臂旁观的男人看着对方微微偏过了头，嘴边绽开一个骄矜的笑，血色作底的眼瞳里勾玉轮转。 宇智波二当家咳出第一口血的时候，千手扉间想的是如果换作现在的自己，根本不会给人留下喘这么一口气的余地，飞雷神发动的时机若是能再逼近半分，配合更为刁钻的出刀角度足以一击毙命。 泉奈若死在当下，便等不及让他阻止宇智波斑的动摇，说不定能省下几天后大哥跟宇智波斑的那一战。 战场中心原本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的火与木忽然分开，其中一人头也不回地撇下了对手，直奔这边而来。 看着宇智波斑满脸焦急地接住即将倒下的人，千手扉间又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假设。 怕是没那么容易，如果泉奈当场死亡，这个男人大概要疯，必定不顾一切发动攻击好杀了他为弟弟报仇，然后大哥一定会赶过来护住他，最终这两个人还是免不了抵死一战，依写轮眼的邪性，抱着万念俱灰同归于尽念头发疯的宇智波斑，未必能比后来换了永恒万花筒的那一个好对付。 血从他这位昔日宿敌的伤口里涌出，将宇智波深色的战斗服洇透，他站在一旁看泉奈拽住了身边人胸前的布料，连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动摇一同拽留在原地，简直是用生命在告诫他的哥哥，要他别信。 别信千手，别信和平。 所以终归是死局，这人死了是，不死，也是。 千手柱间站在宇智波兄弟的对面，目光始终坚定。 千手扉间沉默地看着那只坚持伸出的手，这人怎么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天真地追逐着自己的目标，这么多年一日不曾有过退缩，那个梦想大概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刻骨入魂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即使就连身边围绕的同胞都不能真正理解认同，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停下脚步。 宇智波泉奈一死，后面的轨迹便就此一路铺展开来，隐约能望见终结之谷的影子了。千手扉间知道那些后来的故事，那是构筑在暗流之上的和平，生与死都不再如从前那样激烈，即使有人离开有人留下，在那个名为木叶的地方，希望永远比绝望要多得多。 那是一种带着遗憾的美好。 木叶的二代目总是现实得很，好就是好，即使留有遗憾，他也会尽全力去维护。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还没有看过那样的未来，如果他看过，是会为了那份“好”而欣慰，还是会为了那点“遗憾”而懊恼？ 没什么征兆的，千手扉间莫名生出了一丝毫无道理的歉疚。 就好像有人怀揣着满腔的欢喜在憧憬一份礼物，而他提前偷偷看了一眼，其实也不是不好，只是难免让人记挂着那一点抹不去的瑕疵，迟疑这究竟能否配得上对方从始至终全心全意的期待。 有一阵子，村子里有个小姑娘问他，初代火影大人现在看见花儿怎么都不笑了。 他沉默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有回答。 所以还能不能，更好？ 另一条路，会更好吗？ 他也不知在想什么，抬手结了印，其实早知这副魂体根本没有半点查克拉，手势摆了片刻，终是无事发生。 他放下了手。 宇智波兄弟离开了。 留在战场上的宇智波的忍者丢下武器举起双手，宣告投降。 2|千手柱间观察日记 · 贰 休战协议的文书已派人送出，千手一族年轻的族长这一回也许是抱了相当乐观的心态，眼下正哼着小曲喜滋滋地侍弄着窗前那郁郁葱葱摆了一排的青绿盆栽。 他也不是盲目乐观，按常理来看，家族顶尖战力之一受到重创，部分族人又已投降被俘，除非是铁了心拼着灭族也要死战，否则千手送去的那一纸休战文书会是宇智波如今最优并且最明智的选择。 看着人一会儿浇水一会儿修枝，像只小蜜蜂似的忙得不亦乐乎，在一旁飘着的千手扉间即使清楚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心仍是慢慢静了下来。 当然，只要他不去看某人身后桌上那一堆还一字未动的族务，他也可以一直这么心平气和下去。 千手柱间战国生存法则，除了忧国忧民，还有及时行乐。 木属性的查克拉顺着叶脉细细探入，在确认过大家都很健康后，弯腰在窗前的男人眯缝着眼满意地笑开了。 宇智波泉奈就是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凝实在千手扉间面前的。 这是一个黄昏，可说是一天之中光线最为温和的时段，适合同家人共进晚餐，或者独自一人静心冥想也是好的，总归不该用来和一个前不久刚被“自己”捅了一刀，再往前追溯更是久违得连脸都已经记不太清的宿敌面面相觑。 再次见到这于他而言算是阔别已久的故人，千手扉间并没有什么太激动的感觉，既不为自己孤独的阿飘生涯多了一个同伴而感到欣喜，也没什么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的自觉，即使不去讨论人死之后仇恨还有没有意义这种哲学命题，眼下的他既是从木叶而来，就代表已经放下了仇恨的立场。 木叶的二代目已经习惯用最公正冷静的目光看待一切。偶尔，大约连千手二字，都要撇开。 “扉间？” 花了一点时间才成形的宇智波青年认出了眼前的人，条件反射就想拔刀，这对他来说几乎已经形成本能，习惯了固定对手就会随之产生连锁反应，在宇智波泉奈这里，战斗——千手——千手扉间——拔刀火遁写轮眼，可以直接连成一线走。 等等，为什么他一睁眼会看到千手扉间？这是什么阴谋吗？ 化形的魂体并没有体贴到给配置刀具，于是理所当然地摸了个空，千手扉间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等再对上那双努力瞪大的眼睛时，自然就能合理推论出对方是在企图发动写轮眼，而不是单纯在瞪他。 但是没有查克拉，能发动写轮眼就怪了。 他张了张嘴，一下子居然没找到发声的感觉，这才想起因为没有必要，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眉峰微微一拧，男人清了清嗓子，刚想重新来过时，那头房间半掩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人气势汹汹大步踏进门来，顿时就将屋子里三道目光全引了过去。 银发的年轻人跨进来时已是夹风带雨，一转眼看着就要电闪雷鸣了，某人一见情况不对，立马笑成一朵花主动迎了上去，意图抢占先机。 第3章 “扉间啊，你快来看，小五长得越来越好啦，被我救活了呢！” 千手柱间捧着个小花盆献宝似的凑到来人面前，长着苍翠小圆叶的植物带着一种格外喜人的生机勃勃，全然不见当初带回来时蔫枯的样子。他总是喜欢捡一些别人养不活要丢掉的植物，用自己的木遁之力把它们救回来，再细心侍弄养成健健康康的样子，每每都能成就感爆表。 凑到跟前的男人眼神亮亮地瞅过来，一副我超厉害快夸我的得意样儿，千手二当家原本满腔的火气被冷不丁打断，他看了看那盆绿色植物，神情略略一缓，但很快又重新把脸绷了起来，只不过从那周身缓和下来的气场看，某人给自家弟弟顺毛的那些小伎俩这么多年了还是屡试不爽。 被这么一打岔，飘在一旁的二代目也就闭了嘴。在旁边呆了这半晌都没人搭理，宇智波泉奈哪里还能不知道那边的两人都看不见他，从头到尾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之前目光有确确实实落在他身上过。 但他这会儿有点懵，他当然也听到了千手兄弟的对话，可如果那边那个好端端跟人说着话的是千手扉间，那眼前这个跟他一样飘着的又是怎么回事？ 当下的情况似乎已经混乱到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质问的地步，年轻的宇智波安静了下来，目光在两个扉间中来回逡巡，终于看出了一点不同。 那个看起来有点像漩涡的标志是什么？这人面甲上刻的不该是千手的族徽吗？ 屋子里两兄弟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答应你帮忙说服长老们，现在休战文书已经送出去了，兄长你答应我的事呢？” 那双在千手甚少得见的绯红瞳色的眼微微眯起，分明不是什么狠戾的长相，却因时常板着脸而显得格外冷肃，整个人往哪儿一站就是一个大写的“凶”字。 外人不明真相总是被轻易唬住，千手柱间却是半点不怵的，在他看来他弟弟分明最是心软，好哄得很。 他一脸无辜地挠了挠头： “我做事了呀，看公文看了好久眼睛累才去给小五浇水的，等会儿就继续！” “……” 一偏头就看到了桌上垒起来的公务，跟中午看到的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动的迹象，银发的青年一时间额角青筋直跳。 “我记得桃华说，有几份比较急要你务必今晚之前定下来？” “是这样吗，那扉间你来帮我吧！” 这个套路太熟悉，千手扉间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最后千手族长大人如愿以偿地被嫌他碍事的弟弟拨到一边，笑眯眯地捧着他的宝贝盆栽在一旁正大光明摸鱼，只等自家能干的二把手雷厉风行处理族务，偶尔问他意见的时候答上几句，也算重在参与了。 旁观了全过程的宇智波泉奈此刻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再去看旁边的人时眼神竟比刚才友好了那么一丝丝。 被看了这么一眼的千手扉间倒是很平静，毕竟这完全就是意料之中的发展，倒不如说因为太久没亲身经历，反而还有那么点怀念。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人偶尔翻页落笔的动静。 也是这片刻之间，有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久违的第一句话却不大友善： “你这是已经死了？” 黑发黑眼的宇智波瞥了他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本来也不是能和和气气说话的那种关系。 “大概吧。” 他语气挺平静，这没什么不好答的，宇智波的第二战力死了，这种能动摇一族根基的消息想捂也捂不住，外头那么多秃鹫的眼睛盯着呢，想来很快就能闹得天下皆知。 不过要让他们失望了，得了他眼睛的斑哥必然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没了宇智波泉奈，一个有着永恒万花筒的宇智波斑，足以带领宇智波一族重登荣顶。 好歹也被人称作“毫无破绽”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死成为宇智波如今最大的破绽？永恒万花筒，是他送给斑哥的礼物，而拥有永恒万花筒的宇智波斑，将是宇智波一族送给这天下，送给千手的一份大礼。 他可是宇智波算无遗策的二当家，就算死了，也是！ 念及此，年轻的宇智波不由勾了点笑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今后宇智波压制千手的美好前景了。 银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还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能猜得出对方脑子里宇智波斑暴揍千手柱间的小剧场，不过他至少清楚现在的宇智波斑应该已经有了永恒万花筒。 战帖，恐怕很快就会送来了。 二代目沉默了一下。 “你听到他们说的了吧，休战协议已经送去了宇智波。” “斑哥不会同意的。” 泉奈说这话的语气斩钉截铁，且不说他算是死在了与千手的战场上，如今情势被他暗地里扳回一城，有了永恒万花筒的哥哥根本没有向千手妥协的理由！ 得了这样全无转圜的回答，原本先起头的另一人也再没了说话的兴致，维持着抱臂的姿态一言不发。 黑发的千手倚在桌案边拿着个卷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同伏案在旁的另一人相比效率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银发的千手抽空瞥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换来男人下一秒的一个正襟危坐。 宇智波泉奈在一旁瞧了许久，琢磨了半晌没太明白，最后还是选择扭头直接问： “喂，你都没什么要解释的？” 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另一个千手扉间的方向。 “都是我。” 二代目言简意赅，明显没有多聊的意思。这人要是个活的，他也许还会跟人聊聊木叶，尝试说服一下看能不能扭转之后的发展，但眼下对方既然已经出局，再怎么激进主战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就没必要浪费这精力了。 看这不大合作的态度，年轻的宇智波撇了撇嘴，飘开了一点，他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想想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戒备的，心态也就放开了，连表情都生动了不少，一门心思想着早晚要掀了这老对手的底。 他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总是你来我往胜负相持的，唯有最后一场确实是他输了一筹，本以为这败绩再难翻盘，谁能想都死了还能有机会再对上。 察觉到离了一段距离的某个宇智波整个人忽然开始斗志昂扬，千手扉间难得没能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如果换成下边那个二十出头的千手二把手，或许就能理解这种胜负未尽再开一局的热血沸腾，但对木叶二代目来说这种感觉已经消失太久了，两辈子年龄算到现在，都够他大在场另外这三个人一轮了，可谓是平心静气。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反正对方也不可能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燃起了烛，方才还在开小差的人这会儿也已经进入状态，正拿着一卷文书沉眉深思，一旁银发的年轻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桌上的烛台被不着痕迹地往那个方向推了推。 黑发的男人拢在暖色调的烛光里，硬朗俊气的轮廓被光线打出阴影，平日里总是飞扬洒脱的神态彻底收敛了起来，他垂下的目光落在字里行间，难得看起来沉稳又可靠。 第4章 早知这人一旦认真起来，足以担当起一族。 担当起这天下。 千手扉间长久地望着那头被圈在光晕里的人，他瞧不见自己的神情，是一种过分的温和，几近温柔。 旁观到这一幕的宇智波目露新奇，表情宛如见鬼。 千手扉间懒得搭理他这一惊一乍，转头将目光自窗外放远。 木叶的开端，也就在这两天了。 大哥，你准备好了吗？ 去迎接你的梦想。 3|千手柱间观察日记 · 叁 这又是一个黄昏，天边有云彩斑斓着化开，连风吹来都是温柔的，奈何就是在这么一片夕阳余晖里，眼下正有两拨人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将本该温馨的氛围坏了个干净。 “我明明已经派人送去了休战的文书，真想保护宇智波，你就该结束这样的战斗！” 站在最前方的千手柱间脸色不大好看，接到宇智波送来的战书时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这一次他真的无法理解对方的选择。 “喂！看不起谁呢？” 宇智波斑还没说什么，飘在旁边的泉奈倒是率先反驳了起来： “用不着你们千手假好心！斑哥自己就能护住宇智波！” 年轻的宇智波叫嚣得很投入，也不管根本没人听得到他的事实。 如果有人能瞧见这场景，就会发现他这会儿面上的神情看起来比之前在战场上的样子活泼了不少，一改从前那副冷静犀利的二把手形象，倒是更像个二十出头张扬毛躁的年轻人了。 宇智波斑倒是会习惯他这个模样，只是可惜，他看不见。 长发披散在身后，支棱出极为桀骜的姿态，站在宇智波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第一次空空荡荡。 “我的弟弟因为上次伤得太重，死了。” 对方说这话时语气是一种异样的平静，眼中却红得像血。 那是仅剩的弟弟，唯一的弟弟。 再也没有了。 似被鲜血浸透的瞳孔里勾玉轮转连成一线，查克拉幻化的巨人拔地而起，仇恨化作盔甲将他护在中央又托举至高处。 留在地面上的人渐渐渺小成点，他站在最高的地方，看见最远的风景，可即便如此，仍是满目疮痍。 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这是一场王对王的战斗，木遁绵延出规模骇人的树界场域，无关人等只能退避三舍，这一刻不管是千手还是宇智波，无一例外对战局中央这两人展现出的力量叹为观止。 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是唯二两个有幸近距离旁观的。 巨大的木人挥出重拳将须佐能乎击退一步，木龙趁势而出，漫天尘嚣阻碍了视线，随后众人便见那原本占了优势的木人忽然踉跄了一下。 当看到属于千手柱间的木人被粗暴地抡起来狠狠砸出去的时候，一旁的宇智波青年激动得脸都红了，千手扉间不太理解这种理应需要动静脉短路才能达成的效果，在虚无缥缈的魂体上是怎么实现的。 不过他们的存在本来就不合常理，想来也没法太较真了。 他抱着臂，难得有些出神，在眼前这足以震撼人心的战斗场景里，脑子里却尽转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可能是某种逃避保护机制，男人冷静地想。 毕竟他不大喜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当斑说出“坦诚相待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样的话时，千手柱间看到了对方的眼神，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年少时在河边相遇的那个男孩真的不见了，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相信和平。 所以他不会停手。 千手柱间不能说自己没有被打击到，但他似乎生来就不懂放弃，哪怕一条路走到黑，到头来把南墙撞碎，也要去见那光。 神色在一瞬间便坚定了下来，他终于要开始认真了。 你要战，那便来吧。 斑！ ————————————————————— 这一场从后世来看关键得足以决定天下命运的战斗，要从天黑一直打到天明，才终于在又一次黄昏之前迎来了结局。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举起了刀，一旁宇智波泉奈焦急喊出的“住手”没能让他有什么反应，而底下男人冷沉着脸严肃喝止的“不准出手”，似乎也并没有真正被他听在耳里。 宇智波泉奈被这意料之外的后续冲击得表情空白，半晌没了动静，一时间只是怔怔看着众人目光焦点处的两人。 “结束这样的战斗吧，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一起建立理想中的村子……” 名唤千手的男人浑身都是鏖战过后的狼狈，眼里却盛满了明亮干净的光。 他还是不死心，他总是不死心。 “真的不能再一起打水漂了吗？” “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们？”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烦透了这人的天真，分明已经牢牢握住了刀柄，却总是因为各种荒唐的理由又心甘情愿将利刃交到对方手中，更放任刀尖对向自己。 天底下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哪怕跟千手柱间做了一辈子兄弟，从头再来至今，千手扉间依然不能认同这种做法。可他只能看着，都第二次了他还是只能看着，看着对方在宇智波斑提出了那个荒谬之极的要求后，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解开了战甲。 银发的男人安安静静定在原地，神色不动，目光不动，仿佛已站成一座雕像。而同样旁观着事情发展的宇智波泉奈则一脸匪夷所思，再去看千手柱间时目光仿佛在关爱智障儿童。 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因为别人一句看不到后续的承诺而选择去死？哪怕提出要求的是他亲哥，思维模式在某种程度上跟千手老二一直同步率很高的宇智波二把手，在这件事上的迷惑程度也与之不相上下。 一柄苦无握在了那只能开山起林的宽大手掌中，男人环顾过来的神情里居然带了极为认真的不舍，这让下边那个全无准备的银发年轻人慌了神，一步踏出就要去夺刃。 上一次整个过程都很仓促，千手扉间还来不及细想，一切就猝不及防地发生又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而这一次，他终于有余力考虑些别的，比如千手柱间此刻心里究竟有没有成算。 他从来不认为自家大哥真的是个蠢货，这人只是豪迈过了头，很多事情不愿意计较。但若是连命都可以不计较，千手扉间就真的要忍不住敲开他脑壳看看里边是不是空的了。 没有命，你还谈什么梦想？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上辈子此事过后他们兄弟两个大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发了好大一通火，某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半天没什么成效，最后还是得靠装乖耍赖才蒙混过关。但那时千手扉间反复吼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时，千手柱间其实一次也没有正面回答。 他为什么不答？ 绯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沉默了这样久，却在这一刻死死盯住了视线那头的人，脑子里反复转着这个问题。 而早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他就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第5章 被不止一双手攥住的苦无死死定在那里，再不得寸进，千手柱间瞪大了双眼，就连宇智波斑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了诧异。 掌心炸开的痛感陌生又突然，那一瞬间男人总是冷静运作的大脑几乎是懵的。 而就在下一秒，难得慢了动作一拍的思维终于追上，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不答？ 因为答了只会让他更生气。 因为他真的做好了死在当场的准备，因为他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能打动斑，因为他确确实实在赌命！ 可最让千手扉间愤怒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甚至不怕自己赌输！ 他生，便是斑妥协，千手和宇智波结盟；他死，有遗言在前，无论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再怎么痛恨对方，也不会违背他最后的愿望。 这场赌局无论胜负，千手柱间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你看，这个人根本不蠢，如果愿意或许还能是最精明的那一个，因为他是目标明确的赌徒，疯狂到可以连命都押上，只为换取最心仪的那一份赌注。 苦无锋利的边刃割破手掌，痛得很真实，久违的真实，可千手扉间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份真实。一些暴躁和愤怒埋葬了太久，伴着记忆里那棵悄无声息就枯萎的树，忽而又从坟墓里鲜活地跳出，而他对此毫无防备。 胸腔里有什么在鼓张，每一下跃动都迸发着温热的生命力，一些激烈又热烫的情绪混在那其中，每分每秒都在冲击着血管，肆无忌惮地涌入四肢百骸。 活生生的千手柱间就在他眼前，伸手可及。 他该有许多话要跟这个人说。 他想吼他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他甚至有破口大骂的冲动，骂他的不计后果，骂他的舍生取义，骂他这该死的天真和该死的固执。 他明明有很多话要跟这个人说！可事到临头竟全开不了口。他碾碎在沉默里的歇斯底里，包裹在冷静里的痛彻心扉，无法只在这片刻之间就拼凑起来。 何况，他甚至都无法说服自己。 因为他清楚，他根本不能怪他。 千手柱间，初代火影，忍者之神。 有些字眼哪怕只是念出口，都能感觉到重量。 世人谓我荒诞，我还世人以真，自此不论生或死，皆当立于此途，引天下太平之路。 那是何等魄力，教人无法不为之心折。战国从头多少年，也只出了这么一个千手柱间。而在此之后，这世上所有心往和平之人，终于都有了能抬头仰望的方向。 从前的千手扉间，后来的二代火影，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场面似乎被某种异样的气氛凝固住了。 血滴落在地上的声响几不可闻，千手柱间一低头，就看见淋漓的鲜红止不住地从一人指缝溢出，心头猛地一抽，那是战争年代习以为常的颜色，而他骁勇善战的弟弟自然也经受过这样的颜色，可伤人的利器握在自己手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扉间！” 他一声喊将众人惊醒，场中央的三人不约而同松开了手，于是那一柄染了血的苦无便“锵”的一声掉落在地。 千手一族年轻的族长垮下了先前凛然严肃的神情，他看起来懊恼极了，抬起掌心漫开绿色的查克拉就要给人治伤。 但被拉住的那只手马上就被抽了回去。 千手扉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偏过视线，看向了他身后的宇智波斑，双方冷沉的目光在半当中撞出隐隐的火花，惊醒了不在状态的木叶二代目。 只这么转瞬的片刻，他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人果然不能大意，稍有松懈，情感便会反制。 银发的千手心中暗叹。 这是脱离原定轨迹的意外，他无意间打断了宇智波斑的表态，也不知会不会给大哥心心念念的结盟弄出什么变故。 他想他该离开，给这两人好好聊一聊的机会，也给自己一点冷静思考的时间。 他这么想着，于是开始搜索感知范围内的飞雷神印记，随意在其中定位了一个，抬手结印便消失在了原地。 在场所有人：“？？？” 千手柱间：“！！！” 唯一一个知道前情所以能看出点苗头的宇智波泉奈：“……” 千手扉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现在不是魂态了，大家都看得见你，你不能这样什么都不交代就自顾自走掉的啊！ 电视连续剧好歹还有个下集预告呢喂！ 所以说，其实某人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静吧。 4|千手柱间观察日记 · 肆 木枝串起的鱼架在火堆旁，晚风里沁入了隐约的鱼香，久久徘徊在清澈一如往昔的南贺川上。 宇智波泉奈来的时候，银发的千手正在烤鱼。 盯着火光的男人动作娴熟地给鱼翻了个面，按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但看起来似乎依旧擅长。 “你居然还有这种闲心？” 年轻的宇智波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抱怨，只是将眉挑地很高。 去了鳞的鱼皮已经被烤出一层焦色，滋滋滴着鱼油，冒出一阵阵勾人馋虫的香气来。千手扉间将目光定在眼前的鱼上，平平淡淡丢出两个字： “饿了。” 这具身体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久违的饥饿感让人新奇又陌生。 眼看鱼已经熟得差不多，他取下一条吹吹热气，咬下一口慢慢嚼着。他实在是太久没有过吃东西的感受了，即使是这么一份没加什么调料更带着点腥味的晚餐，好像都有了细细品尝的价值。 “这身体你倒是用着挺习惯。” 宇智波泉奈看不惯他这悠闲的样子，尤其是他这会儿自己还憋着股火气，就更不想让人好过了，出口便是语中带刺： “也是，到底是自己的身体，就是不知道你这算不算是杀了一回你自己？” 黑发黑眸的宇智波青年其实有着堪称俊秀的五官轮廓，相比于他凌厉桀骜的哥哥，他本身的气质则要更加温和一些，只是此刻嘴角挑起的弧度恶意分明。 来自于老对手的咄咄逼人并不能激怒已经身经百战的木叶二代目，反倒被他察觉出了对方藏在言语攻击下的烦躁。 咽下口中的鱼肉，他若有所思地看过去一眼： “宇智波同意跟千手结盟了？” “……” 千手扉间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用不了查克拉，此刻那头狠狠盯过来的一定是一双万花筒写轮眼。 看人摆出这副“反正天都要塌了我们还不如同归于尽”的架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那么糟的。” 二代目忍不住为未来的木叶辩驳了这么一句。 “你倒是挺乐观。” 飘到近前的宇智波冷笑。 冷厉的目光逼视过来，青年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全是嘲讽，当摆出同样的表情时，这对兄弟确实是极相像的。 坐在火堆前的男人沉默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了终结之谷，如果只从对方一心敬仰的哥哥来说，那样的结局倒也真不能说“没那么糟”。 默默啃完了手里的鱼，千手扉间暂时没了去拿另一条的兴致，反而低头将目光落下，看向了先前随手搁在一旁的东西上。 第6章 如果不是看着人专程捞起来握进手里，宇智波泉奈绝不会注意到那两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 隔着些距离，他又仔细望了几眼，没看出那两块石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火光应着晚风摇曳，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一人身上，模糊了他本就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脸，千手扉间摩挲着手里的石头，有些出神。 事实上，他原先不过是在借河水清洗手上的伤口，只是洗着洗着便瞧见了水里的鱼，再后来，踩在脚底并不硌人的石头反馈回来的是一种滑腻的凉。 他少有这样思维发散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沿着南贺川摸索着走了半道。等天彻底黑下来，他除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之外，还收获了两条肥硕的鱼，以及两块被水流打磨得圆润的石头。 早前的水迹已经干透，石头在火光里被烤得升温，这会儿握进手里是暖烘烘的，年岁惯来擅长带走痕迹，十余年光景至今，早已留不下任何微末的细节供他分辨，挑来拣去半天，说不定，这其实也只不过是这南贺川下无数石头里最寻常的两块罢了。 属于成年人的宽大手掌将两块石头包裹住，微烫干燥的触感熨帖着掌心，男人想了想，还是将之揣进了怀里。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收集癖吗？” 确定那只是两块普通石头的宇智波抽了抽嘴角。 “出来这么久，等会儿他大概要跟我闹，就当带的伴手礼了。” 伸手取下另一条鱼，他半真半假开了个玩笑，语气一点也不扉间，倒是很千手。 这么说也不对，宇智波泉奈心想，因为他本来也没怎么见过战场之外的这个人，兴许这才是对方平常的样子？ “你拿石头哄千手柱间？” 虽然对方没有明确称谓，但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从来都精挑细选送东西给自家哥哥的泉奈面色古怪，他就弄不太懂千手家的思维逻辑。 “怎么会。” 被质疑的原木叶二代目，现千手二当家淡定地咬了口鱼。 我是准备拿你哥哄千手柱间。 —————————————————— 昨日一场兵荒马乱下来，受了伤的弟弟一声不吭就跑没影了不说，好不容易打服的小伙伴后来也拒绝表态黯然离场，这让千手柱间沮丧极了，就微妙地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挫败感。 可谁知，就在当天入夜前，宇智波竟送来了签过字的休战文书。 这可把连做梦都是跟宇智波结盟的千手族长给乐坏了，捧着文书看了好几遍，而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出了书房就往一个方向跑。 他闯进另一处院子，彼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很明显就是主人家还没回来。 原本兴冲冲的黑发千手顿时就垮了脸。 千手扉间是在天蒙蒙亮时才回的族地，在南贺川畔度过的这大半夜全用来整理思路了，眼下积攒多时的困意袭来，教他只想钻进被窝好好补一觉。 然而在摸到被子之前，他首先在自己卧室门口捕获了一只靠着门框睡得直流口水的千手柱间。 “呀，扉间你终于回来了！” 睡眼惺忪的某人拿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看见眼前完好无损的弟弟想也不想就准备上去给一个熊抱。 确确实实看到对方袖口湿迹的千手扉间果断后退一步。 这人显然是有些睡迷糊了，但即使这样，被躲开的时候还是习惯性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银发的千手不为所动，昨天还很稀罕的活着的大哥，今天再看好像已经有点嫌弃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吧。 “大哥你为什么不回房睡？” “等你啊！” 被他这么一问，本来还没太清醒的人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扉间！斑同意了！宇智波和千手终于要结盟啦！” 尽管这个消息对早被剧透的千手扉间来说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可对着眼前一脸雀跃的自家大哥，他还是很给面子的露了个笑出来： “恭喜大哥得偿所愿。” 他自觉笑得很官方很敷衍，却不知这笑落在另一人眼里，跟他平常的态度简直大不一样。 说实话，这个反应跟千手柱间原本预料的有些不同，以至于他没跟上的表情稍微卡了那么一下。 怎么回事？扉间居然都没泼他冷水要他冷静一点？！ 千手二当家在正事面前永远是一本正经的严肃态度，如果说从千手柱间的角度看，结盟是一件值得纯粹喜悦庆祝的事情，那么对千手扉间来说，这该更像是一个严峻的任务，需要马上坐下来思考利弊拟定计划的那种超s级任务，总之值得开心的成分不会占太多就是了。 可千手柱间了解自己弟弟，对方此刻微笑的样子，竟是真心实意在为这件事感到开怀。 尽管得了好消息第一个就想跟弟弟分享，但他其实心里清楚，时至今日对方不再反对和宇智波结盟，全因情势所需和他日复一日的坚持，绝不是因为对宇智波有了多少改观。 唔……总觉得今天的弟弟有点怪怪的呢。 千手柱间皱着脸，带着点探究凑上前去。 “扉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 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银发千手抱臂挑眉回得很干脆。 千手柱间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他家要强的弟弟从不说自己不舒服，这都肯说出口了，得是多严重！ “是哪里不舒服！” 他扯过对方环在胸前的手臂，力道大的直接把人拉了一个趔趄。 “是手上的伤吗，处理过了吗？发炎了吗？还是别的哪里受了伤？” “……” 手上苦无割出的伤口不算深，凭千手的体质，一个晚上足以结痂。勉强站稳的人无语地顺着对方硬掰的力道摊开手掌，开始后悔刚才一个兴起出言逗人了。 “大哥我没事，我只是很困。” 千手柱间闻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扉间你不要吓我啊，昨天突然什么都不说就跑走，不仅一晚上没回来，还一副很累的样子，哥哥会很担心的！” 听他自称尼桑，又一脸“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的表情瞅过来，千手扉间抽了抽嘴角，很想回上一句“你说话就说话，戏不要多”，但又想到他兄弟二人单方面久别重逢，还是努力再多维持一下这难得兄友弟恭的气氛吧。 而且太久没骂大哥，他其实都有些生疏了呢。 转了一晚上的脑子有点超负荷，额角隐隐作痛，他果断转身准备进门补觉，后面还计划了好多事要做，片刻耽误不得，先好好睡一觉补足精神是第一步。 他跨进门里，半途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身后还眼巴巴盯着他的人。 “大哥，我问你个问题，你仔细想过再回答我。” “行啊，你问。” “你想不想做村子的首领？” “啊？” 显然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黑发的千手挠了挠脸颊神色诧异。 “现在就开始想这个了吗？” 第7章 他们可才刚签休战协议，盟都没结，村子更是还没个影子，他还准备晚上去为斑的松口喝上一杯庆祝庆祝的，结果他家深谋远虑的弟弟已经想这么远了吗？ 千手族长顿感惭愧。 “总归不嫌早，你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不用啊，现在就能告诉你，村子首领的话，只要能带领大家过上和平的日子，谁来都可以。”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如果不是不得已，你想不想做这个首领。” “扉间啊……” 千手柱间看着眼前目光执拗的弟弟，总觉得他又钻了某个牛角尖，就有些没辙。 “我是真的无所谓，只要能让村子好好发展下去，让和平长久地延续下去。” 千手扉间沉默了，因为在他看来，能做到这些的首领人选分明就只有眼前这个人。 可千手柱间显然不是在毛遂自荐，他是真的觉得，或许还有能比他更胜任这个位置的人。 “只是如果最后是我来做的话，扉间会很辛苦吧。” 千手柱间摊了摊手，十分有自知之明。 “因为扉间肯定会帮我的嘛。” “……你想多了。” 事到如今不管是谁当火影，他都不可能放着木叶不管，怎么着都是要操心的。 千手柱间听了他掐头去尾的回答，吓得瞪大了眼，就有点懵。 “诶？难道扉间你不准备帮我？！” “……不是这个意思。” 扉间心累地揉了揉额角，他看着眼前一惊一乍的大哥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一个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明明每次在战场动起手来都是一派威风可靠的样子。 但是啊，他看起来可真精神。 千手扉间看着眼前的人心想。 有些画面被视同禁忌，轻易不愿回想，只有如今眼前站着活生生的这个人，才让他稍有勇气去触碰记忆里的那道灰白色调的身影。 那是头一回，“形销骨立”这四个字，从一个单薄的词饱满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样子，而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这个词能落在他印象里永远都神采飞扬的大哥身上。即使他心知自从终结之谷那一战后，对方其实从未真正开怀过，可千手扉间没想到，这心结竟是出乎意料的铭心刻骨，它腐蚀了树根，掏空了树干，枯黄了树叶，决绝到不肯留下一丝挽留的余地。 宇智波因爱生恨而来的写轮眼开弓便回不了头，愈失愈强；可千手这依仗信念蓬勃旺盛的查克拉和生命力若没了源头，便只能回天乏术，所谓遇强则强，强的是心，一旦心动摇了，此后立足的根基又能落在哪里。 想到这里，千手扉间看着眼前还一无所知的大哥，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人建起村子，初衷就是为了让人们不用再被迫战斗，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他本人抱着这样的心愿，亦作为村子的一员，本就该是最有资格享受这份权利的人。 “算了，确实不着急，大哥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终于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从前他总觉得，他的大哥就该是这个时代站在最高处的人，所以总是强硬地推着人上前，如今想来，或许全是他自己的执念。 “这个给你。” 他这么说着，抛了什么东西过去，千手柱间手忙脚乱接住一看，才发现是两块石头。 他一头雾水地看向自家弟弟，对方摆了摆手，像是随口般丢下一句“南贺川里捡的”。然后再没有解释更多，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南贺川里捡的？ 千手柱间眨眨眼，他捧着两块石头，总是很粗线条的脑子这会儿居然转得很快。 “扉间你？” 门里安安静静的，仿佛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对方进去也不过是刚刚的事情。 愣在原地的人呆了片刻，忽然跳起来，大声冲里头喊了一句： “谢谢你扉间！” 当你抚过冬日里枯败干瘦的枝桠，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只想留在最盛夏的时候。 留在大树永远苍翠茂盛，挺拔参天的时候。 千手扉间站在屋子里，听见对方跑远的脚步声，居然还在其中听出了某种小孩子才会有的蹦蹦跳跳的节奏，不由失笑出声。 他的大哥该是这个时代站在最高处的人。 其实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这么觉得。 但重来一次，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千手柱间其实根本不在乎那些，他的愿望实现起来难如登天，可细细想来又简单极了。他希望有一天，每一个“千手家的孩子”都可以交到“宇智波的朋友”，他希望仇恨消弭，所有人都能平安长大，慢慢变老。 这愿望是如此的固执而纯粹，固执得令人恼恨，又纯粹得令人神往。 于是他终于认清，什么忍者之神，什么初代火影，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千手柱间，而这个人本心，其实就只想做当年和朋友一起在南贺川畔打水漂的那个小男孩罢了。最好水面上不会漂来尸首，草丛里也不会躲着仇敌，饭桌上再没有人缺席。交到朋友时他会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挑一个午后邀请对方来家里做客。 如果那时就可以无忧无虑，一辈子不长大也没有关系。 两世至今早已将人看透，银发的男人倚着门，轻轻哼了一声。 幼稚的家伙，从小到大都是。 千手扉间不会重蹈覆辙，他依然认为他的大哥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可如果非要选择…… 那就，宁可他更任性一些吧，最好能留住他想留住的一切，然后…… 然后去做这天底下，活得最痛快的那个人。 ************************************************* 注意，这篇文跟《一生无你》走的基本上是两个极端。 两篇文合在一起的中心思想就是：有门的柱子像块宝，没门的柱子橡根草 后篇请走→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5|联动篇 · 柱扉柱 《一生无你》 几处埋棺的土接连填下，在场的人们表情悲戚里又带了点麻木，铁锹一下一下刮过地面沙石发出刺耳的声响，除此之外，场上气氛俨然静过了头。 不远处山坡上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什么爱的千手一族，什么独当一面的忍者，这不就是一群大人合伙逼死了一个孩子而已吗！” “想独当一面就只有死路一条吗，杀人，被杀，连什么时候会被人记恨上都不知道，因为太危险甚至不能自报家门！” “这样的忍者世界，绝对是错误的！” 男孩气愤地吼着那些过于天真的，在他父亲听来甚至是软弱可笑的话语。这个时机很糟糕，虽然保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但任何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都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至少在此刻，千手佛间无法匀出多余的耐心去包容这个表现得很不成体统的大儿子。 眼前的大人显然被激怒了，这回转身挥出的拳头甚至没再像之前那样收力，他大约是气狠了，内里还带着些无法辨明的恼怒，暴喝出声： “所以说你只是个小鬼！” 第8章 这一拳砸到脸上远比先前那一记要重得多，千手柱间甚至被击飞出了一段距离，半边脸顿时麻透了，脑袋里面全是轰鸣。 眼前景象花了一瞬，男孩却没有惊慌，反而像是刹那间被揍醒了一般，满脸恍惚地跌坐在地上。 在这须臾间，无人知晓的前世今生于冥冥之中断点重合，将往后的漫漫一生尽数铺展开来，他的视线开始清晰，思绪从那个如今还未诞生的、将被叫做木叶的地方，一路倒转飘回到不远处气得竖眉瞪目的父亲脸上。 尚且年幼的初代火影瞪大了眼，竟激动得浑身发颤。是怎样的奇迹，才能叫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将竭尽全力去缔造一个不再有遗憾的未来，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离开。 跌坐在那里的男孩眼神明亮倔强，千手佛间看一眼就知道他绝不是在反省，神情严厉地往前重踏一步，刚要说什么，就被飞扑过来的幼子抱住了腿。 “父亲，别打了，大哥会被你打死的！” 千手家最小的孩子被父亲和兄长的争锋相对给吓坏了，生怕父亲一气之下下手不知轻重，一边求情一边掉眼泪。 他哭得伤心，倒真让千手佛间和千手柱间双双愣住了，后者呆呆地瞧着这个曾经早夭的弟弟，忽而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夕阳，小道，千手一族的战后落葬仪式，他们在林间争论，父亲气不过打了他一拳，他不肯妥协愤而反驳……然后呢？ 然后呢？ ——父亲，今天哥哥心情也不好，请你原谅他吧。 眼前闪过一个挡在他身前的小小背影，千手柱间浑身一震，茫然环顾，目光所及除了父亲与幼弟，似乎就再无他人了。 “扉间呢？” 他困惑出声。 沉默来得很突兀，他的父亲拧紧了眉，板间却不知为何“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父亲怎么办，你把大哥打傻了！” 幼弟跑过来把头埋进他怀里，他虽不明所以还是顺手接住，只是依旧坚持在问： “扉间去哪儿了？” 怀里的小男孩哭得抽抽噎噎： “大哥，为什么你会突然找二哥，你是不是脑袋疼！二哥当年是死胎你忘了吗？父亲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千手柱间肯定自己刚才听错了什么，或者是这最小的弟弟已经哭得神志不清，扉间怎么可能是死胎，那可是唯一一个，陪伴了他漫长一生的弟弟。 男孩按住了幼弟瘦小的肩膀，目光直勾勾看向一步开外的父亲。 千手佛间板着脸拧起眉，他相信大儿子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许是刚好对自己之前那没什么分寸的一拳起了些懊恼，也许是因为对面男孩看过来的眼神太过迫切执拗，他竟难得肯一字一句回答这几乎是荒谬的问题。 “千手家二子千手扉间从未真正降生到这世上，刚六个月大时，便胎死腹中了。” 千手柱间怔怔地瞪大了眼。 头顶的树叶有风掠过，尚存的幼弟还在他怀里抽泣，眼前父亲的目光严厉又沉重，而他举目四望，偏偏只空白了一人身影。 面上原先一片麻木的伤处霎那间痛极。 他忽然开始发慌。 —————————————————— 千手一族的人都知道，最近族长家的长子有些不太对劲，可能是因为前不久刚失去了一个弟弟受了刺激，男孩整个人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疯劲儿，到处询问自己弟弟的事情。 只是奇怪的是他问的不是刚刚下葬的三弟千手瓦间，而是另一个几乎都没什么人记得的二弟，那个本该名唤千手扉间的死胎。 千手柱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明明一切都已完美重现，一样的族人，一样的族地，甚至是这一年房梁上那一窝四只的雏燕都与记忆里一般无两分毫不差，独独缺了一个银发红瞳的千手二子。 他搜遍了家里，偷偷进父亲书房企图寻找只言片语却毫无收获，他甚至私入祠堂翻过了族谱，未曾真正诞生过的胎儿无法在族谱中留下名姓，那一页千手柱间之名赫然在列，可那个本该永远列在他旁边的名字却没能留下半点痕迹。 他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混乱里，直到他的父亲看不过去他这样浑浑噩噩，将手头紧急的支援任务派给了他。 求援的队伍里，有千手板间。 千手柱间看到这个名字几乎是一个激灵，拔腿就往外跑，记忆与情感连番冲击之后全被他按下，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忽略的事情。 他的弟弟，如今仅剩的这个弟弟，上一世就是死在了这个年纪。 死在了这场任务中。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说好要重新来过再不让任何人离开，可甫一开局他就弄丢了扉间，而眼下，又好像即将再一次失去板间了。 倒在血泊中的小男孩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合，第二次了，他还是没能长大。而这一次，是因为他没用的大哥太过愚蠢。 千手柱间搂着那小小的冰凉的身体，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嚎啕大哭。 他来这个世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彷徨至今，意气风发全数委顿在地，他终于真心实意地对这个问题发起质疑，竟没有任何信心去想这重来的一生，终点要落在哪里。 他没有弟弟了。 —————————————————— 能再见到年幼的挚友，竟成了他重生至今，唯一一件能算得上稍有开怀的事情。 令人沮丧的现实已经够多，他已不愿去想未来某一天可能会有的那场生死一战。 从少年宇智波手里飞出的石块自水面连番点过后，终于跳上了对岸，这个时候的斑还没有放弃和平的梦想，并且正在努力寻找解决困境的办法，也就是这个时期，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建一个村子，保护弟弟。 可是他现在没有弟弟了，还要建村子吗？ 他有些空茫地想着。 身旁的少年扬着下巴自信满满地笑，和他长大后的神情实在太不一样，他笑歇了，又看向一声不吭的柱间，用力拍了他一下。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们正坐在未来的火影岩上方，眼下还是一片黄土覆盖光秃秃的山岗，但至少够高，抬头就能看见向远方延伸的森林。 未来的初代火影恍惚着往崖外头望，眼前闪过记忆中那个来之不易的小村落的模样来。 “我们在这里建一个村子，好吗？” 不是像当年那样情绪激动的提议，这一次，千手柱间是用一种近乎于呢喃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依稀带着些无人能分享的怀念。 还是建吧，不然岂不是真的白来了一趟。 而且扉间应该会高兴吧，那人为木叶费了那么多心血，对村子的喜爱并不比自己少。 弟弟没来，他这个做哥哥的总得带着他的份一起留下点什么，而木叶是他们的家，如果有一天扉间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总得回家的。 于是就这样，他和斑的约定再一次定下了。 —————————————————— 决定要为木叶奋斗，生活就好像重新有了目标，千手柱间慢慢摆脱了之前那种颓废的样子。看着这仅剩的独苗苗振作了起来，千手佛间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第9章 只是最近柱间往外跑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身为千手一族族长的千手佛间并没有过多的精力分给孩子，虽然觉得不对劲，他也只是耳提面命了几句。 千手柱间当面向来是乖巧的，上次会出言顶撞是事出有因，而父亲说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他听着连连点头应和，一出门还是该干嘛干嘛。 他是真的没有意识到那天父亲找他的那场谈话意味着什么，直到河对面斑打水漂飞来的石块落入他手里，他一低头看到了刻在石块上的字迹 ——快跑！ 他懵了一瞬，才想起了这个场景是发生了什么。 隔了一条河的宇智波少年一脸焦急地给他打眼色，这一回千手这边没有后手，对方拿到的石块自然是没有刻字的，也就还有留在原地催他离开的空余。 千手柱间捏紧了手里的石块转身，他终于意识到此刻的局面有多险恶，对面来的有宇智波田岛，即便他积累一世的战斗经验远超当年的水平，可这副尚且稚嫩的身躯很难施展开来，这是一场跨越等级的扑杀，稍有不慎他便会命丧于此。 而这一次，无人跟在他身后，亦无人挡在他面前了。 少年在林间飞速奔逃，森林里的千手柱间本该如鱼得水，可他如今还未觉醒木遁，而对写轮眼来说枝桠的掩护和阻挡根本无关痛痒。 他被追上了。 专心应付宇智波田岛的时候，伺机而动的泉奈划伤了他的胳膊，要不是躲得及时，他很可能保不住右臂。 宇智波斑因心中犹豫落后了半道，好不容易赶上就看到了一身惨烈的玩伴，心中愧疚不已。 他闪身拦在了欲下杀手的父亲身前，墨黑的瞳孔里绽开血色，一枚勾玉缀在其中。 “父亲，已经够了，他是我的对手，我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他，如果他就这样死在这里，我这一生都将抬不起头来。” 宇智波田岛有心斥责他这天真的想法，可看到那新生的写轮眼又止不住的骄傲，还是放下了举起的刀。 宇智波斑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转身要跟柱间做最后的决裂时，一把苦无忽然自他面侧飞过，射向了对面已经伤痕累累的男孩。 “父亲！！！” 斑惊骇地想拦，可惜为时已晚，苦无狠狠扎在了那少年千手的胸口，看得斑表情空白心口缩紧，忽然他又听见了“砰”的一声，对面那个男孩整个身形都化成了一股白烟。 宇智波族长沉下眼，冷哼了一声。 “替身术，倒是机敏。” 宇智波斑一口气不上不下，才开的一勾玉险些晋级。 千手柱间躲在不远处的灌木里，借着天生的草木亲和力掩藏气息。浑身的伤都在泛疼，他却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脸上一道伤口渗着血，顺着他低头的动作从鼻尖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他眼前的草地里，染红了那里一小片生机盎然的绿。 他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宇智波三人离开了，他听到动静，却不敢马上起身，腿很麻，被血糊住的伤口蹭在地上又痒又痛，他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那天的后来，是他自己一瘸一拐回去的，他伤成这样，不可能瞒过千手佛间，在得知这仅剩的儿子险些折在宇智波的狙杀之下后，千手族长暴跳如雷，再次坚定了和宇智波不共戴天的信念。 千手接下了最新的一份任务，对家是宇智波。 战争又要打响了。 —————————————————— “柱间大人，这些我就先放在这里，近来族务繁忙，您注意休息。” 千手桃华放下一叠文书，冲桌子后面埋头办公的男人说。 千手柱间心里苦，但还是要维持族长的风姿，淡定颔首。 是的，他如今已是族长了。 千手桃华年纪大不了自家族长几岁，但这会儿看他努力处理族务的样子却不免觉得欣慰，毕竟经历过之前的鸡飞狗跳，能像如今这样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已是谢天谢地。 要是换上辈子的千手族人，看到这样的千手柱间怕是统统要下巴落地，他们这位族长大人何曾有过这样勤勉的时候？光是把人放在书房里，都会变成薛定谔的族长，说没就没。 还是因为那时没吃过亏。 刚接手族长之位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有多不一样，当然不是说做一族之长这件事很容易，只是上辈子就做过一回的事情，再来一次理应不会出什么大差错才是。 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对比，你就不知道差别有多大。 决定将族务分摊出去的时候，千手柱间没觉得这个举措会有什么隐患，长老们都是千手家的顶梁柱，族里的事情交给他们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扉间总说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他却坚称自己不是盲目信任，他有判断的标准。就比如现在，他确信长老们不会做不利于千手的事情。 但是他忘记了，长老们必定会誓死拥护千手，却未必要誓死拥护他千手柱间。 二长老以他不理族务、更曾出言维护宇智波为由，要求重新考虑他是否适合继续担任这族长的职务。 整整一天一夜，千手柱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回想究竟哪里出了差错，后来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位二长老一直是坚决抵制宇智波的那一派里最顽固的一个，即使是上辈子，因为他宣扬和宇智波结盟的原因，对方也是一直看不惯他的。 但为什么那一次对方没有想过把他从族长位置上摘下来？ 不对，不是没想过，是没能成功。 他模糊还记得一点，扉间似乎是提起过这件事的，只是他听了也不大在意，还要对方放宽心。而那时已经长成可靠大人的弟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扉间做了什么呢？ 他不知道。 可惜如今他身边也再没了那样一个人，能在他没心没肺之余替他兜住身后的一切了。 他得靠自己。 本心而言，千手柱间是不愿意诉诸于武力的，他渴望的是彼此沟通相互理解，只是眼下已经没有让他慢慢感化的余地。 如果他不是族长，那么千手和宇智波的结盟，就连最后一丝可能都不会有了。 他必须是族长。 木遁头一次在千手族地露出凶相，那是当世罕见的绝强血继，何况他还有仙术这样的后手，战国时代，一个强大的族长代表更高的族群地位、族人生存率以及生存质量，尤其千手还有着宇智波那样难缠的对手，这一代宇智波新一任的族长很强，与之相对，千手这边必须要有能牵制住对方的人，否则两族交战局势势必会一边倒，后果不堪设想。 在战国生存的人们都懂这些道理，四下里望过来的目光敬畏又狂热，或许还有那么一两道带着不甘和恐惧，千手柱间却在此时走了神。 一些明悟自心头浮现，他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个开始，而往后一生，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是一次重历，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不同在等着他。 他想他已经知道源头在哪里。 所有的措手不及、始料未及、鞭长莫及，或许都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过，只是那时他身后总是站着人，所以他无需回头，只要昂首挺胸往前走。 第10章 但这次不行了，这次他只有自己，所以他得学会冷静和谨慎，学会除了看向远方还要注意脚下，否则在通往梦想的路上，能有千百次机会被绊倒在任何一个分叉的路口。 木叶还遥遥无期，他竟已经觉得有些累了。 唉，他又想扉间了。 —————————————————— 战场上战力平衡被打破是很危险的事情，这意味着一方多出了一把刀，若放任其游走，随之带来的伤亡会非常可怕。 正是因为知晓，实力可观的宇智波二把手本该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千手二当家做对手，如今没了扉间在侧的千手柱间才会更加忧心，千手桃华虽然擅长幻术，但对上宇智波泉奈还是逊色不少，为了保持战场上的平衡，每回千手柱间都会分出一个木分身去帮忙牵制。 宇智波斑早就看这事不顺眼了，在跟他对打的同时还有精力管另一处战斗，这分明就是对方没有尽全力的铁证，为此他动起手来一次比一次凶狠。 千手柱间拿这乱爱较劲的小伙伴没辙，总是一提结盟就被当面一个豪火球砸过来，次数多了难免有些灰心。 他有点不知道这路该怎么往下走了，这一次没有扉间的飞雷神斩，泉奈应该不会死，他当然为斑能保住这最后的弟弟而感到高兴，但泉奈可是很抵触千手的。如果一直有弟弟从旁反对，即使是已经成功过一次的柱间也不敢说有多大把握能打动斑。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局面就出现了变故。 不止宇智波斑对千手柱间分神于别的战斗而不满，宇智波泉奈同样对每回都来捣乱的木分身恼火不已，而就在前不久，他开了万花筒。 战力提升一截的宇智波用新的力量干掉了讨人厌的木分身，千手柱间意识到不好，立即摆脱自己的对手飞身向另一边赶去，最后却只来得及看到被贯穿了胸口的女子软倒在地的景象。 “桃华！” 四下里的千手纷纷围拢过来戒备着周围的宇智波，千手柱间扶起那具染血的身子，嘴唇抖的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来，绿色的查克拉拢住对方的伤口，可即便是以命硬善治著称的千手一族，对于心口这样致命的伤也还是无能为力。 最多不过能再抢来几口气罢了。 怀里的人几乎已经被淹没在了那股生机氤氲的查克拉里，千手柱间神情慌张，俨然要流下泪来。 千手桃华隔着绿色的光晕看他，除去族长的身份，这人更像是她的弟弟，以前虽然有些乱来，但是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他会是个好族长，只是以后怕是要更辛苦些了，因为能帮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没用的，别治了。” 一向都是利落做派的女子难得笑得温柔，按住了他的手，对即将到来的结局很是坦然。 “一直以来战场上都麻烦你护着，辛苦了，宇智波兄弟不好对付，柱间大人您一个人，可一定要小心。” 女子说完了想说的话，坚定地移开了另一人吞吐查克拉的手掌，很快便面带微笑停止了呼吸。 千手一族年轻的族长跪在一旁，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静。 不该是这样的。 上一世木叶建成后，桃华和一个小家族的忍者三见定情，成为千手一族中第一个与外族通婚的人，他甚至抱过她的孩子。 她根本不该死在这里的。 在那一瞬间里，有什么轰然崩塌了。 陡然爆发出的查克拉量大的惊人，粗壮的树木拔地而起，茂密的枝桠遮天蔽日生长，有如活物般张牙舞爪地挥动着，逼得周围的人不论是千手还是宇智波，纷纷四散奔逃。 宇智波斑同样震惊于这可怕的查克拉量，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得去护住他的弟弟。 千手柱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做了一件两辈子至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的事情。 总是一副温和无害模样的树，在听从木遁的指挥下也可以化作这世间最令人生畏的凶器。枝桠锐化成锋利的木刺，只悬在一人颈后不过一寸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一个眨眼便可取命。 冷汗自额角滑下，宇智波泉奈一动也不敢动，前方只差一步就能赶到他身边的哥哥僵住了动作，瞪大的双眼中映出他的命悬一线，一双万花筒疯狂轮转。 “千手柱间！！！” 被木枝护在中央的男人搂紧了怀里冰凉的身躯，闭了闭眼撇开头。 他说出的话更像是一柄刀，砍在斑身上，砍在他自己身上，千手柱间相信这一刻的自己已面目全非，可他是这样笨，他已经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结盟吧，如果你还想保护你的弟弟。” 他再不认为这是一场恩赐了，这根本就是惩罚，可任他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他究竟做了何等罪大恶极的事情，竟应受这样的惩罚，前方无路，回头无人，如今竟连自己都快要保不住了。 如果扉间在，肯定能有更好的办法吧，他是那样聪明，一定不会像他这样狼狈。 一定不会，让他这样狼狈。 如果扉间在……就好了。 —————————————————— 虽然达成结盟的方法不大磊落，但总体来说结局还是好的，曾任初代火影的千手柱间相信，只要木叶建成，尝过了和平的人不会再轻易挑起纷争。 但是怎么都没有人告诉他，在村子能真正建立起来前还要考虑那么多事情qaq。 上辈子明明他就做梦一样握了个手，后面的一切就很顺理成章进行下去了。 唉，说来说去，还是他命里缺了个扉间。 千手柱间辛酸地坐在文书卷轴堆成的海洋里，被路过的斑毫不留情嘲笑了一通。 不就是你兴高采烈地要建村么，建村的地你得要来吧？火之国正名的文书你得有吧？村子规格制度管理条例防卫机制经济模式任务分配原则这些你都得定吧？你以为就喊个口号那么简单的事？ 年轻的千手族长苦着脸，心里倒还是有点高兴的，因为他本以为这异常弟控的挚友再也不会搭理他了，却不想态度跟之前好像并没多少不同。 宇智波斑倒是没想那么多，战场向来实力至上，杀人人杀其实都由不得意愿，而且他弟弟到底没事。此外他虽然不满于这人原先掩藏实力的做法，但对于对方所展现出的力量他心服口服。他并非不渴望和平，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看不到希望，可如果是这样的千手柱间，那似乎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尽管整个过程坎坷蹒跚似小孩学步，但两个家族折腾来折腾去，木叶到底还是建起来了。 重新站在当年的山岗上，两人眺望着脚下初具规模的村子，心中无限感慨。 “斑，我想让你做火影。” 他再一次这样提议，这一回有弟弟在一旁辅助的斑，一定能带领木叶走向更远的和平，这样小伙伴以后应该就不会想离开木叶，宇智波也不会再因首领叛村而被忌惮排挤，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斑却不那么想。 联盟是柱间一手促成的，在为建村做准备时对方更是尽心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论选初代火影，没有人比千手柱间更合适。更何况除了这个人，他也不会承认其他任何人有资格凌驾于他之上。 第11章 而且…… “你之前说你还有一个弟弟？” “啊，你说扉间嘛。” 回话的人神情太过自然，以至于斑被迫沉默了一下。 两族如今住在一个村子里，双方往来便多了起来，他作为宇智波的族长跟千手家也打过不少交道，可“千手扉间”这个名字却从未听说过，就好像这个人完全就是杜撰出来的一样。 他本想直接问的，好确认他这好友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但这会儿看着某人晶亮的目光，不知为何竟有些开不了口。 千手柱间这样的表情，好像只是听人跟他提起那个不存在的“弟弟”，都让他开心极了。 “算了，没什么。” 虽然外人看他脾气桀骜又目中无人，但宇智波斑确实像千手柱间一直坚信的那样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选择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直接跳回了前一个话题。 “首领人选不该只由我们两人决定。” “而且如果要定，在我看来，火影之位非你莫属。” 该给这人找点事做，省得没事老望着村口，说要等弟弟回来。 于是一个月后，木叶初代火影千手柱间，正式上任。 —————————————————— 初代目大人近来觉得自己好像被小伙伴坑了。 村子才刚刚建成，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千手柱间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而原本说好会帮他的宇智波族长大人却每天都牵着弟弟准时下班，徒留孤家寡人的火影大人加班到深夜，凄凄惨惨戚戚。 千手柱间实在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趁机报复他之前拿弟弟威胁他结盟的事。 当然，他也就是这么玩笑般的想想罢了。 其实没有人逼迫火影加班加点，事情虽然多但也都慢慢上了正轨，还不至于急到需要彻夜赶工的地步，不然整个火影楼的人都会留下来陪着加班，木叶初代火影的人缘还不至于差到被大家遗弃在办公室的地步。 谁能想到，当年面对公务能跑就跑能赖就赖的千手柱间，有朝一日居然能点亮工作狂这种属性呢？ 木叶蒸蒸日上，火影勤勤恳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宇智波斑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有千手家的人求到了他面前。 来的人算是柱间的亲信，是千手一族中对宇智波最先接受的那批人之一，不然也不会有胆子半路拦他，宇智波族长大人看在好友的面上耐着性子听了半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千手柱间决定取消与漩涡的婚约，可给出的理由却含糊其辞无关痛痒，无论对千手自家还是同盟的漩涡好像都交代不过去，但婚约到底还是作废了，只是如今再劝这位将近而立的族长大人择人成家，都会被云淡风轻地挡回来，全没了下文。 没人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如今的千手一族皆在千手柱间的荫蔽之下，族里似乎也找不出那么一个人，能听他们神通广大又风华正茂的族长大人说说年轻人心事的。 想来想去，对宇智波不太避讳的一部分千手族人便想到了宇智波的族长。 斑是不太在意这个问题的，不就是不想成家吗，他与柱间年纪相仿，眼下不也还没这打算么，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不过他到底没当着来求助的千手直说自己的态度，还是答应了会找时间跟人谈谈，没别的意思，他不会真多管闲事到去劝人成家，只是选择把问题直接反馈给正主，到时让柱间自己去解决就是了。 只是谁能知道，千手柱间这家伙不声不响就捅出了个天大的篓子。 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宇智波族长瞪着他那双血红色的万花筒，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人捶到土里去的。 千手柱间讪笑，被人拖去医院的一路上都没敢吭声，哪怕他觉得这多此一举。 整个木叶村最好的医疗忍者不就是他自己么？ “我还没告诉别人，也怕在千手引起族人恐慌，斑你别这么兴师动众的。” 一脚踏进新建起的木叶医院，听见斑怒吼着找医生的火影大人有些无奈，扯住人小声地说。 努力告诉自己这人现在是病人，宇智波斑忍住了吹个豪火球的冲动，冷着脸把人按在病床上，任赶来的医疗忍者走上前给人检查。 什么叫“你来的正好，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你什么时候把火影的位置接过去呗”？ 这人为什么可以用那种笑的样子，浑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来？他不过就想去嘲笑一下某人被催婚的窘境，怎么就被迫要听他宣判自己的死期了！ 简直荒唐至极！ 千手柱间这会儿配合得很，让抬手就抬手，让放查克拉就放查克拉，心里其实对自己的情况并不意外，毕竟他上辈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衰竭而亡的，只是这一次提前了许多罢了。 两辈子的初代目都没太深究，终归他想做的事都已经完成了，如果上天非要收走他一些寿命，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斑忍着怒火：“这就是你推了和漩涡婚约的原因？” “诶？斑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病床上的人一脸惊讶，他居然看起来还挺精神，一点也不像个查克拉已经消融了一半，身体也有点使不上力的病人。 但宇智波斑知道那不过是仗着基础量大，再这么下去，别说是肉体凡胎，就是六道仙人也经不起这样耗。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吧。” 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新起的墙顿时裂开一片蛛网样的缝。 斑的脸色难看极了：“为什么不说！” “没用的啦斑，我自己就是医疗忍者啊。” 听到这回答的斑深吸了一口气，即使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可这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实在让人怒火中烧。 千手柱间这会儿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被发现的过程其实两辈子都差不多，一开始没露出什么马脚，等到查克拉减少到能被人发现的地步，身边几座火山通通喷发，一个个的对于他不想劳烦大家担心的想法一点儿也不领情。 千手扉间居然是当时表现得最为镇定的一个，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他从小到大跟着这大哥后头收过多少烂摊子，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他还以为他已经习惯了。 可现在这个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却在跟他说，他可能就要死了。 就好像一个玩笑。 事实上千手柱间以为这一回弟弟一定会气疯，从严重程度上来说，可能就是没收骰子和小金库、一个月不准吃蘑菇杂饭、族规罚抄一百遍、文件不批完不准睡觉等等。 可那时坐在他床边的弟弟听话得过分。 他说他不想做火影了，他说他晚上要吃蘑菇杂饭，他说上次赌场打的欠条扉间你记得帮我还，他说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可别忘了浇水…… 对方一条一条，全应了“好”。 最后他说：扉间，木叶就交给你了。 他还是说，好。 那天天气太好，是个大晴天，病房里也没有拉窗帘，阳光从窗口打进来，逆光将另一人的表情全藏了起来。 千手柱间就是在那样的光里阖了眼。 第12章 如今再想来，那时弟弟的语气虽然平静，声音里却带了点抖，如果他看清了当时对方的表情，或许就是同眼前的斑一样，气得几乎要扭曲的面容，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以及无能为力的哀痛。 不，或许还要更甚。 那可是扉间啊，嘴硬心软，喊了他一辈子大哥，点灯会推到他手边，夜晚会给他拉被子，永远站在他身侧，一个回头就能看见的扉间啊。 糟了，怎么办，他一定气坏了！ 分明已经隔了一辈子，千手柱间竟在此时后知后觉地慌了起来。 —————————————————— 宇智波斑本以为还能有一些时间供他找出办法的，可千手柱间太狡猾，他留出的时间只够做好火影事务的交接，再没有更多供人挥霍挽留的余地了。 斑站在病床前，头一次有种彻彻底底败给这个人的感觉。 床上的男人冲他眨眨眼，尽管他看起来像个被充足了气又瘪掉的气球，可人依然是笑着的。 新上任的二代火影咬了咬牙，虽然知道不好，但他真的还是很想揍他，如果不是这人现在已经受不起他一拳，他发誓一定会揍他！ “看来你是真的很气啊。” 千手柱间瞅了瞅小伙伴攥紧的拳头，仗着自己是病号笑眯眯地说。 “呵，是啊，等你好起来，可一定要让我揍个够本。” 听这话的人“哈”了一声，也没有故意点明现实。 “火影很辛苦的，不过你有泉奈陪着，所以肯定没问题的。” “哼，你大概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吧。” “是呀，要不是扉间想让我当火影，我早就溜啦，你们谁也追不上我！” 听他又提了那个名字，宇智波斑皱了皱眉，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计较这些小事了。 “斑，你说说你到底有多生气呗？” 千手柱间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宇智波斑也觉得这人在无理取闹，但偏偏还是一个问了，一个答了。 “就是想开须佐能乎把你扔上天，再用豪火球烤成炭，埋进土里，过一个月挖出来洗洗干净，再关进火影办公室批上一年公文那样生气。” 黑发黑眼的宇智波面无表情地描述着地狱的样貌。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初代火影缩了缩脖子。 斑撇开头，硬邦邦地哼了一声： “你可真是太能惹事儿了，下辈子再来打水漂时必须先约法三章才行。” 千手柱间听了几乎笑弯了眼。 “好呀。” 后来，他说他想睡一会儿，斑叹了口气，出去前本想帮他拉上窗帘，却被他拦住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天依旧是一个好天，阳光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千手柱间面上的笑意淡了一点。 现在回头一想，其实这辈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吧，至少木叶还是建起来了，上一次叛村又被他亲手杀死的小伙伴，这一次说下辈子还要跟他做朋友呢。 挺好的了，你说对吧。 扉间。 他迎着光眯起眼，依稀在光线最耀眼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倚窗抱臂的身影。 光里的人影不肯回头。 男人往病床里靠了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真的有那么气吗？扉间……” 气到，连这一世兄弟，都不愿再同我做了？ 千手柱间撇撇嘴，自觉有一点委屈。 “我道歉，也不行吗？” 他看不清那人面容，却觉得对方好像叹了口气，就像曾经无数次拿他没办法时无奈妥协的样子。 光里的人终于回头看过来。 于是他高兴了，伸出手等人来牵，恍惚间好似听到有人轻轻笑了一声，这一次他伸出的手终于没再落空。 满屋子明亮的光里，他面带微笑合上了眼。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end 6|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壹 接前篇→千手柱间观察日记 ******************************************* 纯白纤细的花瓣，明黄绒软的花蕊，它被递到那个一路走来已收获无数敬意的人面前，轻易就换来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千手扉间抱臂倚着墙，远远看了一眼，发现那似乎是一朵雏菊。 实力足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低下头，轻轻嗅了嗅那朵花儿，黑长柔顺的发披散在身后，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平和安定的气场，一如在这个新生的村落中处处流淌着的那份宁静与祥和。 都说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这道理来得有没有依据先不说，但至少在千手柱间身上是适用的。 他瞥见对方被风掠起的发尾，心里不由闪过了这么个念头。 “真难得，你今天居然有空上街？” 慢悠悠飘过来的宇智波一脸稀奇，显然是很意外能在这里看到对方，毕竟几个月来这人简直是忙到飞起。 这是一处窄弄的拐角，阳光借着高墙投下影子，刚好将靠在墙边的人荫蔽其中，才叫那一头显眼的银白色头发没多引来行人注意。 千手扉间顺着声音偏头： “手头上大部分事都已经告一段落了，再后面的，要等看今日跟大名谈的结果如何，再作打算。” 说这话的人显然已将“轻描淡写”四个字运用到了极致，要不是见识了这所谓的“手头上大部分事情”具体是个什么概念，宇智波泉奈大概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说到此番千手和宇智波的结盟，哪怕把两族人全都算上，在完全不看好这事儿的人里头，“已故”的宇智波二把手也绝对能排得上前三，可惜木已成舟，并且眼下他还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阿飘，再怎么跳脚也无济于事，但是出于身为一个宇智波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有一件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那就是盯着千手以免这帮人给宇智波穿小鞋。 具体操作起来，就是一步不离地监视千手家心机深沉阴险卑鄙的二当家，谨防对方暗中使些卑劣的手段。 这想法泉奈可是半点不藏地给人说了，用的还是极其挑衅的语气，千手扉间倒是无所谓，只是不太明白这里头的逻辑，即使他真要下黑手，又不知如今连他衣角都摸不着的某人除了无能狂怒之外还能做什么？ 当然，他这话没说出口，两辈子加起来心理年龄都已经上爷爷辈了的二代目，还不至于故意去刺激这么个心高气傲的小年轻，何况把握分寸莫欺人太盛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说不好人一个生气就突破桎梏瞪出写轮眼了呢，毕竟宇智波总是邪乎的很。 不过二代目不知道的是，他觉得宇智波邪乎，而这些日子下来，泉奈只觉得他千手扉间才更是邪乎。两族结盟建村在忍者世界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大事，为此方方面面都得换个角度重新考虑方法摸索出路，但千手扉间这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个捷径，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案他都能分分钟给你掏出来，原本该是发现问题→展开讨论→思索方法→尝试解决→中途调整→不断改进→最终方案确定这么一个曲折的过程，不止一次硬生生被千手扉间跳过了所有前情坎坷直接进入最终方案。 第13章 全程围观的宇智波泉奈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计划了这么多事的，这人心里仿佛有份待办事项清单，写出来估计都能从村头拉到村尾，一项项一条条，只要有条不紊按着办好，村子早晚能给你踏踏实实建起来。 服气。 宇智波泉奈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毫不勉强地把这两个字注解在千手扉间身上。 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的二代目可不知道老对手不声不响给了他个这么高的评价，要说他为什么这么熟练，上辈子这些事本来也是他处理的，只是那时是真的从无开始一点一点摸索出来，每一项决定都反复推翻重来多次才能最终定下，如今再来一次，他思路自然清晰得很，足以绕过大部分的弯路，让木叶提前一些落成。 “你在这里，也就是说……” 目光在魂态的宇智波身上扫过，男人自语着说了半句，再往那头的街道一望，果然看见了斑。 黑发的千手看见来人显然惊喜极了，打着招呼快步上前。 千手扉间皱皱眉，从墙边站直了身，就在宇智波泉奈以为他要走出去时，人却转身走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还是你在跟踪你哥？” 也不知有没有发现自己态度已大不相同，毕竟换作以前的他根本不会主动搭这么一句话。 黑发黑眸的青年飘着跟了上去，饶有兴味地琢磨对方这奇奇怪怪的举动，已经开始要脑补一出兄弟阋墙的大戏。 没办法，日子太闲没什么娱乐，他总得学会自得其乐吧。 “……” 千手扉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火之国大名快到了，我来叫他的。” “那你怎么这就回去了？” “宇智波的人会通知斑，大哥既然碰见了斑，等会肯定会一起过来，我就不去给你哥添堵了。” 宇智波泉奈狐疑地看着他，这话什么意思两人都清楚，但这人有这么好心？ 千手扉间看懂了他的眼神，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谁知道斑哪天又想不开要离村出走，趁现在那两人关系不错，让大哥多跟人处处，要是能把人感化了，俩人手拉手在南贺川打水漂一辈子，不知能给忍界省多少事。 以前他总怕自家大哥脑子不清楚被人利用，但是等到后来千手柱间为了保护村子杀了斑，他才发现他大哥的立场其实始终坚定，村子是底线，除此以外，如若万不得已一切都可以舍弃。 连同他自己。 千手扉间至今仍记得那一战结束后，抱着宇智波斑尸体回来的兄长是怎样一副狼狈又陌生的模样。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辈子能不能阻止斑就看大哥发挥吧，他能做的也就是创造机会不去打扰了。 当然，如果最后还是那样的结局，也不如就趁这片刻的平和，多留下些好的回忆吧。 一人一魂走在另一条街上，路过的人纷纷向男人鞠躬示意，千手扉间的样貌实在太好辨认，银白的头发绯红的眼睛以及三道标志性的疤，但他本人还是挺意外，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他并不怎么出来走动，倒没想竟然能分到些大哥才有的待遇。 宇智波泉奈倒是知道为什么的，虽然很多条令方案千手扉间都会以他大哥的名义拿出来，但千手柱间可不是个愿意抢弟弟功劳的人，是以不少人都听闻千手家的扉间大人忙得整日见不着人，全是在为村子费心费神呢。 这人大概还不知道，他自己如今的名气，未必逊色于他那近来渐有“忍者之神”称号的大哥吧。 年轻的宇智波察觉到自己心态的转变了，有时他不跟在斑哥身边，也不去盯着千手，就独自飘荡在街上，看着路边的店面一家接着一家开张。有一次，他撞见一个小男孩从巷子里跑出，第一反应便紧张了起来，生怕那孩子后面追着的是拿着凶器的忍者，但下一秒却是一只小黄狗撒着欢跳出来，扑进了男孩的怀里舔了人一手口水。 那一刻，宇智波泉奈在原地足足愣了有几分钟，一直到那小狗追着主人跑远了，他才回过神来，松下肩膀。 青年在空中飘飘荡荡，阳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身躯，洒向这座新生的、稚嫩的、却又充满了希望的小小村落。 前方银发的男人扶起一位坚持要向他鞠躬的老奶奶，抿起的唇角显出一点无措，轮廓凌厉的眉眼却悄无声息便缓和了下来。 宇智波泉奈打量半晌，哼了一声，果然跟千手柱间那家伙是亲兄弟，连这蛊惑人心的老好人样儿都摆的一摸一样。 不过他姑且承认，这个家伙也许是对的。 确实，也没有那么糟吧。 —————————————————— 站在昔日俯瞰一片森林的地方，如今再望，已满眼都是村子林立新起的屋舍，想到当年两人在这里许下的约定，那个本以为遥不可及的梦竟当真实现在了眼前，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都不由心生感慨。 “猿飞一族和志村一族也想加入我们呢！” “真的吗？你没在开玩笑？” “除此以外还会有很多人，这个村子会越来越大的！” 千手柱间兴奋跟小伙伴畅想着未来，一时间竟有种回到了童年的感觉。 “该给村子起个名字了，斑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故地重游，宇智波斑听着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心里对于对方的用意其实很清楚，他知道这人是在努力增加他对村子的联系和归属感，但知道归知道，有些话从千手柱间嘴里说出来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总令他不可避免地被带起了些不太一样的心情。 当然，也可能是此时此刻，他本就正需要这份心情。 自从泉奈死后，他始终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空落，无论他站在哪里，都好像与周围的人毫无关系。这个村子是因为柱间的坚持才建起来的，明明是两个人的梦想，他却先一步选择了放弃，尽管从不表现出来，但他其实心中自认并不该去共享这份荣光，也因为这份别扭，更让他下意识游离于人群之外，更显疏远。 可是眼下他望着前方这儿时梦过的村子，忽然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份曾经埋葬过，如今千辛万苦终于破土而出的梦想，如果能以火影的身份守护它，那么他总算也有机会为它做些什么了。 透过树叶望见了小小的村庄，那看起来是绿意盎然的，生机勃勃的。 一个名字慢慢自他心头浮现。 “木叶忍村，怎么样？” 就像萌发在枝头的新芽，像林间茂密连绵的树叶，像这个叫千手柱间的人。 永不放弃，充满希望。 宇智波斑觉得这个名字完美极了。 可惜某个千手完全没有领会到小伙伴的深意，还顶着一头乌云丧气地耷拉着脖子碎碎念： “好简单，一点内涵也没有，直接照搬啊。” “你的火影又好到哪里去了！” 斑深吸一口气，暴躁了。 “话说你这动不动就消沉的毛病还没治好吗！” 他们站在未来的火影颜岩上吵闹着大笑，幼稚宛如大龄儿童，却开怀更胜当年。 第14章 “那火影的工作就是一直呆在村子里保护大家吗？” “这是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千手柱间摆了个一本正经思考的姿势，努力回忆。 “其实扉间提了好多，但是太多了我根本记不住啊！” 他放弃挣扎，两手一摊：“算了，到时候让他再跟你说一遍好了。” “……” 扉间吗。 斑沉默了下去。 泉奈的死是他心口上再难痊愈的一道伤，即便心知战场上你死我活刀剑无眼的铁律，他也绝无可能宽容到当真心平气和地去面对千手扉间。他曾无数次做过失去最后一个弟弟的噩梦，梦里凶手永远长着一张五官模糊的脸，醒来发现是梦总叫他无比庆幸，是那一日握在千手扉间手中的刀，打破了这份本可以梦醒的庆幸，教他的噩梦从此再也没有尽头。 毫无疑问，他确实恨他。 但如今站在这里的宇智波斑，再恨，也不会动手。 这里头的心情其实很复杂，除了顾及千手柱间，顾及两族盟约，顾及这即将被命名为木叶的村子，还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千手扉间这个人本身。 在村子建起来的这段时日里，为了要拟定众多条目细节，双方领头人物不可避免要经常接触，身为宇智波的族长他自然是都要参与的，也就必然要跟千手家惯来比身为族长的大哥更加管事的二当家打交道。 千手扉间这个人，先不去提他本身品性如何，只看能力，确实是个非常有用的人。 在两族决定结盟没多久，他就能很快拿出一个完整的章程，将双方义务责任帮扶干涉的界限明细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当两族准备开始建村，他又能马上列举出建起一个村子需要具备那些条件，从面见大名要谈什么怎么谈，拿什么利益交换又用什么条件作筹码，正名的文书要在什么情况下提才合情合理，土地的规格面积要多少合适，再到如何去同附近的小忍族交涉，怎么才能吸引一些平民来运营村子，整个过程里前期中期后期可能会遇到哪些情况，又该怎么才能更好更快地解决…… 毫不夸张地说，虽然总听千手柱间喊着要建村，但具体要怎么做其实谁心里都没个底，因为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这就像在沙漠里找绿洲，哪怕告诉你绿洲就在南方，可你举目四望全是沙子，根本不知该往哪里迈开脚步。 而千手扉间就像一个指南针，他在那里，明明确确告诉了你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没有任何一个沙漠里的旅人能拒绝这种安全感。 千手二当家的声望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建村会议中慢慢提升，这在千手一族不稀奇，因为原本大小事宜也都是这一位管得多，但在宇智波那儿就显得很难得了，宇智波斑不止一次听见过族人在提及对方名字时难掩赞赏的语气。 老实说那种感觉实在一言难尽，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宇智波的族长大人在面对千手二当家时的脸色都难看得可怕。 千手扉间对此毫不意外，只是他却不知，那并非只出于单纯的憎恶。 宇智波斑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确实傲，可也傲得正，傲得理所应当，正如他分明有实力避过千手柱间杀了人报仇泄愤，但他既然给了千手柱间选择的余地，对方选择保下弟弟用自己的命来抵，那么即使他拦下了最后自杀的一击，那也是他的决定，先前的约定已经达成，他就不会再动千手扉间。 千手柱间确实懂这位童年好友的性子，撇开外表的不好相处，内里实则光明磊落又心软温柔。 松开手，任由那片叶子落进风里飞往远处，宇智波斑看了一会儿，才收回了追过去的目光。 千手扉间，如今他再念起这个名字，语气已足够平静。 伤还是伤，恨还是恨，可他也不屑诋毁，他可以坦然承认对方的贡献，承认这村子如今能建起来对方功不可没，但也是因为如此，才叫他越发觉得这村子里或许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但好在，一切暗流都只在他们几人之间，起码村子还是好好的。 这样，就够了吧。 7|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贰 “我想让斑做火影。” 某人表情严肃地坐在桌子后面，郑重其事说出了以上这句话。 这还真是毫不意外的发言啊，千手扉间心想。 “理由呢。” 弓起指节敲了敲桌子，与上一回相比，这一次他态度可就平和多了，至少没上来就拔高音量呵斥，还能平心静气地多问上这么一句。 “虽然斑不会明说，但我知道他想保护村子的心意绝不弱于任何人，而且斑很强，有他做火影村子一定会很安全，战争让他失去了亲人，可我相信村子里的大家以后都会成为一家人，如果以火影的身份作为羁绊，一定能让斑更好地融入村子……” 黑发的千手滔滔不绝说着他的“理由”，千手扉间却听得几乎要叹气。 他不由感慨自己是真的长进了，居然现在都没有让大哥闭嘴。 这人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千手族长的身份，说出来的话乍一看好像是一条一条有理有据，可他听来听去，竟没有一句是从千手或木叶的角度出发的，从头到尾全是斑。 真要说服我的话，好歹也认真修饰一下自己的论据吧大哥。 压着桌沿坐上桌面，这个角度其实有些居高临下，但千手扉间知道自家大哥不会计较这小小的“以下犯上”。 借着这个动作，他出声打断了对方的陈述。 “大哥是怎么看待木叶的？” 这是一个问题，他用这个问题，截断了千手柱间对他上一个问题的回答。 他打算用这个问题的答案，来堵住对方的嘴。 “啊？” 冷不丁被打断思路的人显然有些懵。 坐在桌子上的弟弟偏头看过来，眼中似含深意。 “大哥会不会觉得木叶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所以就像是自己的东西一样呢？” 千手扉间将话问得更直白一些。 “当然不是！木叶是大家的村子！” 千手柱间着急地反驳，他从来没想过要把村子当作自己的所有物。 “那就好。” 得了预想中的回答，银发的千手直起身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般往窗户的方向去了一眼。 “那么，既然是大家的村子，火影的人选自然也该大家一起决定，对吗？” 他逻辑接地太顺畅，也就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其实有些奇怪，尽管吐字简洁声调短促，听来好像干脆利落得一如往常，可若细细分辨，依稀能在其中听出某种不甚明显却又挥之不去的诱哄意味。 如果是上辈子的千手柱间在这里，他就会听出来自家弟弟这循循善诱的语气，分明就是给侄孙女小纲讲道理时才会有的态度。 眼前的千手族长大人并不知道自己被某人不自觉当成小孩儿哄了，他只是皱了皱脸，随后沉默下去，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弟弟说的是对的。 不同于以往一言堂的家族形式，村子是家族的集合体，合该走民主的路子。 弟弟总是对的。 第15章 千手柱间在心里苦哈哈地叹气，总觉得自己越发没有大哥威严了呢。 虽然本来也没多少就是了。 心知这些道理一旦说清楚，不管再怎么希望斑当火影，事关村子大哥也一定会顾及大局而同意，但看人一句话不说抿着嘴坐在那儿，尽管不认为对方会在这种大事上怄气，但千手扉间还是退了一步。 “以斑的身份，成为候选人不成问题，大哥你要是真想让他当火影，就告诉他各凭本事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人去拉票了。 这怎么可能啊，斑那么傲气的人。 自认把小伙伴脾气摸得八九不离十，千手柱间直接否掉了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他忽然察觉一丝异动，狐疑地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 站起身，他走过去顺着直觉推开了窗，却似乎并无异状。 “扉间，你刚才有感觉到有人吗？” 千手扉间站在他身后，看着人探出身去捡回了一片树叶。 “有。” 他坦白回道，因为记起了上一次的事，他刚才有特意放开感知注意窗外。 窗边的男人回过身来，这回不用他继续问，千手扉间就主动给出了答案。 是宇智波斑。 “所以扉间你一直知道斑在窗外？” 千手柱间的表情有些严肃，眉宇间混了些忧心的神色。 “是。” “扉间！” “方才的对话都是事实，如果他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只能说明他确实不适合成为火影。” 对比两世，二代目自觉这辈子说的话已经客气许多，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或者说即使是上辈子的那番话，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说错，最多就是用词过于不留情面罢了。 “可是我之前跟斑说要让他做火影……” “那是大哥的错吧，谁叫你自作主张。” 铁面无私的二代目在某些事上是绝不会惯着自家不着调的大哥的。 千手柱间愁啊，愁得不想走门，只想翻窗。 千手扉间无语地看着某人从窗口翻出去，准备去找那可能觉得被他耍了的小伙伴解释清楚，但是刚跨出去没几步又跑回窗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瞅过来。 屋子里的人见状抽了抽嘴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认命地闭上眼感知了一下远近的查克拉，之后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扉间！” 长发飞散在风里，这回千手柱间麻溜地踩着瓦片走了。 站在窗边看人几个跳跃消失在拐角，千手扉间长长地叹了口气。 —————————————————— 这一晚，千手家书房的灯一直点到了将近夜半，近期的火影选举是头等大事，为此整个流程千手扉间不知梳理过多少遍，他对上辈子由于手生考虑不周最后弄得手忙脚乱的选举仪式介意了许久，难得有机会刷新历史版本，这次务必得保证万无一失。 手边的文件收拢码齐，桌角的烛泪也淌到了底，门外的人还是维持着既不离开也不进来的状态，千手扉间直接走过去拉开了门。 “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啊，扉间，你忙完了啊。” 千手族长大人明显是想摆出一副“我就看看不捣乱”的乖巧表情，结果往里头一瞄发现桌上都收拾干净了，顿时挺直了腰板。 “扉间啊，我们兄弟聊聊呗？” 千手扉间没理他，转身往里走。 “大哥来得正好，选举大会的流程基本已经顺下来了，之后就是要召集各家族代表最终敲定，你先抽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额外补充的。” 千手柱间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走到桌边，手搭上码好在那儿厚厚的一叠纸，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果然就不该来书房找弟弟qaq 看人梗着脖子苦大仇深地站在那儿，千手扉间有些不解，以前大哥虽然也烦文书工作，但非要做的时候还是会好好做，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越发放弃治疗，连个勉强的样子都懒得摆，该溜就溜脚底抹油毫不马虎。 二代目没想考虑到的是，事实上任谁家有这么个天塌能顶的能干弟弟，都不会再想勉强自己干活的。 反正没差嘛。 某些人磨磨蹭蹭走到桌边，磨磨蹭蹭伸手去够那叠纸，又磨磨蹭蹭翻开了一页。 “……” 千手扉间忍不住要扶额，还是看不下去他这昭然若揭的心思，压下了那好不容易被翻开的第一页。 “算了，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明天看吧。” 手里的文件被人抽了回去，千手柱间顿时开心了，要不是会显得太猖狂他或许还能在头顶开朵花儿出来。 “扉间啊。” 他想起来自己是来找弟弟谈心的事了。 “嗯。” “我问你啊，你如今是怎么看待斑的啊？” 拿着文件的手顿了一下，千手扉间有些意外。 大哥知道他对宇智波的态度，为了避免无谓的争执，两人私底下其实很少谈及宇智波斑。 “怎么突然问这个。” 千手柱间在心里替自己擦了把汗，为了能让挚友和弟弟友好相处，也为了木叶的未来，他可真算是操碎了心。 “没，就是，你看啊，宇智波和千手结盟到现在，村子也建起来了，族人们相处的也还算可以，所以我就想问问你的看法。” 一句话被说的拐弯抹角，一点也不像某人惯来直来直往的风格，千手扉间听着都替他别扭。 也许是下午追出去后跟斑两人聊到了些什么？他不感兴趣地想着。 “我怎么看待他，这不重要。” 哪怕是见了面就想互相捅刀子的关系，这不也还没捅呢么。 银发的千手低着头仔细压平了文件折起的边角，语气清淡： “大哥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好好的，我和斑就会好好的，木叶就会好好的，再往深去的那些纠葛，你也不用太在意。” 他知道千手柱间的意思，这人大概是想着，既然千手和宇智波正往和平共处的方向奔去，那么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他的弟弟和他的挚友，或许也有机会再向彼此跨出一步。 早将人一眼望到底的二代目猜的确实没错，或者说“大概”都是客气的，千手柱间根本就是蠢蠢欲动，扉间那么好，斑也那么好，像之前筹备建村那一阵所有人都忙得顾不上旧恨，这两人领着双方家族或多或少也算打过配合，文武加持强上加强，木叶可不就顺顺利利建起来了，这要是再多点理解多点默契，那以后的木叶简直可以起飞啊！ 想着想着，男人就莫名其妙开始傻笑，他这一笑，把千手扉间本来还有点沉重的心情直接给笑没了。 “……” 回过神瞧见弟弟一脸无语，千手柱间连忙正正神色。 “扉间你是不是觉得斑讨厌你啊，他其实……” 听人还要再说，千手扉间皱起了眉，直接出声截住了他的话头： “他确实应该讨厌我，不，该说，他就应该恨我。” 他不明白为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哥还是坚持要继续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想跟这个人讨论任何关于宇智波斑的事情。 第16章 发觉弟弟语气不对，千手柱间急了：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虽然确实还不能完全接受，但是斑其实也很欣赏你，上一次他……” “欣赏我？” 这话听来委实太过可笑，千手扉间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竟真的笑出了声来，于是千手柱间的这一句话还是没能说完。 他有点被对方这显得过分嘲讽的笑声给噎住了。 银发的男人偏头看过来，神情里似笑非笑看不出多少怒气，却绝非善意： “欣赏我这个杀了他弟弟的凶手？” “扉间，你别这么咄咄逼人，你讲讲道理嘛，斑他其实……” 他一句还未完，便听对面突然“啪”的一声重响。 一叠文件被猛地重重按在桌面上，不小的动静让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噤了声。 气氛霎那间僵住，千手柱间不在状况瞪大了眼。 烛芯冷不丁跳了个火星，烛光为此微微晃了晃，摇曳着映在一人发梢也映在他眼底，而他面无表情，绯红的瞳在火光里被渲染成一种灼烫的焰色。 “大哥觉得我不讲道理？” 他语气轻轻的，静静的，离“激烈”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千手柱间听在耳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闭上了嘴，一时半会却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看似严厉实则总是在纵容的弟弟，会在此刻对他明显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反应这么大。 眼看着对面人茫然的神情里渐渐显出了些许无措，千手扉间心知是自己过于反常的态度吓到了对方，可这会儿却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安抚。 道理，是什么呢？ 撑在桌沿的手收拢五指攥成了拳，他看起来仍是冷静的，与寻常一般无二的冷静。 可眼中灼灼的光却好像在燃烧。 “你要听我的看法是吗。” 我知道你是无意。 但是千手柱间，你这随口一句的道理，究竟是什么呢？ 是就因为我比宇智波泉奈强，成为了活下来的那一个…… 到头来就活该要把你赔给他吗 8|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叁 “你要听我的看法是吗。” 对面的人目光定定看过来，本就冷肃的声线响起在这静谧的夜半十分，听来莫名让人觉得心中发紧。 千手柱间下意识就挺了挺腰杆。 “宇智波斑，这个人，我无法信任他。” 千手扉间只用一句话便定了基调，言简意赅，斩钉截铁。 是的，无法信任，即便两世而来，他都不曾有一刻改变过这个看法，甚至可以说，越来越坚定这个看法。 如果上辈子听见大哥说要让斑当火影，他的感受是震惊和恼火，那么这辈子再听一遍，除了意料之中的平静，更多的反倒是一种荒谬感。因为在他看来，宇智波斑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他认为领导木叶应该有的品质。 论实力，他不及大哥；论坚持，他轻易就屈从现实放弃理想；论信念，在认为木叶排斥宇智波时他想的不是改变现状而是离开；论忠诚，他不仅背叛木叶，更叛出宇智波让留下的族人因他受尽冷眼。 无论反复推敲多少回，从来将木叶放在首位的二代目都无法认同他最后的选择。 千手柱间不知道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作声的弟弟，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心中转过了多少念头，但是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看懂了对方眼中毫无转圜的坚决，黑发的千手心中微沉，但其实好像也没有多失望，毕竟他下午早在斑那里吃过一回闭门羹，再跑来这里的时候也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就这样放弃，千手柱间想做什么事向来是谁劝都不管用，木叶都给你建起来了，哪怕耗上一辈子当和事佬，他就不信耗不完这两人的旧怨。 于是千手扉间意外地发现，本以为会大受打击的大哥在听完他的话后，不仅低头看起来是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而后还相当镇定的问他能不能说说理由。 理由？ 银发的千手挑了挑眉，一瞬间很有拉着人去上辈子的终结之谷来个一日游的冲动，只是到底也就想想罢了。 “大哥对宇智波一族了解多少？” 他又摆出那个习惯性的抱臂姿势了，语气不紧不慢，逻辑一环扣一环，但凡当年二代目在位期间见识过其风采的，都知道这个姿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准备好好给你上一课补补脑子了！ 一直以来，关于宇智波斑的一切，千手扉间都有意不去与大哥提及，因为心知提了也无用，最后结果无非是争执不下不了了之。他们是兄弟，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一意孤行，只是一个是一意孤行地信赖，一个则一意孤行地防备罢了。 但这场谈话进行至此，他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眼下木叶已成，火影将选，大哥既然挑这个时候来找他谈，那么他或许也该借此机会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包括他对宇智波的看法，对木叶的看法，对火影的看法，而且只要一想起上辈子险些闹成笑话的初代火影大选，二代目就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这人好好理理思路。 “千手和宇智波交战多年，大哥如今作为族长，想必对写轮眼也有自己的了解和猜测。写轮眼最不寻常的一点，就是会随着激烈的情绪提升瞳力，对此我们千手一族该说深有体会，这么多年战斗下来，因为写轮眼爆发而被绝地反杀的族人不在少数。” 上一世后来，出于对宇智波一族的忌惮，针对写轮眼他曾做过不少调查和研究。写轮眼，其实是宇智波一族在情绪暴走的刺激下由脑内生出特殊查克拉，作用于视神经的效果，情绪越激烈，觉醒的瞳力就越会强大，而这如同“钥匙”一般的所谓的情绪，至少从他一直以来观察得到的结果看，通常都是“恨意”。 有些结论他不能跟大哥说的太明白，但哪怕就表面的这些现象，也足够他去跟眼前的这人说明一些事情。 “越恨越强，关于宇智波的写轮眼，我相信大哥应该也听过类似的传言，而作为同宇智波交战至今的一名千手，你也应该清楚这绝不只是传言。” 千手柱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反驳了： “即使真是如此，那只是他们力量的运作方式，并不能就此定义一个人，乃至一族！” 听人大声替宇智波辩解，就好像条件反射似的，千手扉间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语气都严厉了不少： “宇智波这一族，爱与恨都太过极端，是极不稳定的危险分子！” “追求力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活在我们这个时代，谁都会有恨不得不顾一切的时候，被力量冲昏头脑的例子数不胜数，写轮眼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让情绪左右了战力，在一个人最不冷静的时候赋予允许他冲动行事的力量，实力越强变数越大这个道理大哥你不可能不明白！” 人在恨到极致的时候，你不能指望理智去束缚，这个世界能维持着某种运作平衡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人的能力变化是平缓的，正如三流忍者不可能一夕之间成为一流高手，如果两者相斗，不论情绪如何失控，最终真正决定结果的还是实力，这是主观和客观之间绝对的泾渭分明。但写轮眼的存在却打破了这道界限，它将情绪与力量连接在了一起，这也就做到了某种意义上的随心所欲，原本三流忍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胜的局面，演变成了只要他恨意够深，他就可以拥有更强的力量，乃至超越对手完成反杀。 第17章 一个人有这样的力量，或许只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如果不止一个呢，如果那是一群人呢，人活在世上，谁能保证不会失去点什么，难不成还要捧着他们哄着他们，就为了避免哪天出点什么事让这群人心生不满情绪暴动然后搅得天下大乱吗？ “扉间，你太悲观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该用来作为评判的依据！” 千手柱间紧紧拧起了眉，他觉得自家弟弟这揣测有些过于恶意了，至少目前看来他并没有觉得宇智波一族有走偏的迹象。 “你看斑，他虽然失去了泉奈，最后不也还是同意和千手结盟了，并没有完全被仇恨冲昏头脑啊！” 宇智波斑。 千手扉间眯了眯眼，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充斥着恐怖的九尾查克拉威压的晚上，焰团扇撕裂木叶防护罩的那一刻他听见的，身后村民们仓皇奔逃的尖叫和哭喊。 根本无法认同！ “大哥你实在太天真了，宇智波斑才是最大的变数！” 被记忆里的画面激到，银发的男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却是千手柱间在此时保持了冷静，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马上跟人吵起来，他今日并不是无缘无故挑起这个话题的，正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他发觉到一些迹象，才会有了趁机推一把的念头，只是没想到好像起了反效果。 斑在面对他时其实还算坦诚，对扉间的恨意对方从始至终不曾遮掩，可千手柱间之前说的欣赏也确实是真的，就在两族合作期间斑脸色最臭的那一阵，千手柱间没少拉人去南贺川打水漂散心，或多或少也能借此摸到一点真实的态度。 而扉间这里…… “我不明白。” 黑发的男人低低出声，他皱着眉，看起来困惑极了。 “为建村做准备的那一阵，扉间你明明就没有这么抗拒的。” 千手跟宇智波敌对太久，刚结盟那会儿很多人都还转换不过心态，千手扉间却算得上是最先调整过来的几个之一，他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两族合作的状态里，无论是会议讨论、统筹安排还是任务分配，他对待千手和宇智波态度一般无二，甚至很多时候他会将一些事项主动交付给身为宇智波族长的斑，更在之后全然放手再不过问，千手柱间把一切看在眼里，确信自己有在其中品出那么一点称得上信任的意味来。 正因曾发现过这样类似松动的迹象，他才会在白天已经进行过那场关于火影的对话后，依然选择在此时来找人谈谈。 “你这样，就好像斑真的做过什么事，给你留下了阴影一样。” 千手柱间在某些方面有种出乎意料的敏锐，他怎么也想不通，扉间虽然惯爱深思熟虑，但这般空穴来风还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想着想着，他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扉间，斑没有私下里找过你，对你做过什么吧？” 虽然相信小伙伴的人品，但写轮眼的确有神不知鬼不觉达成某些目的的本事，扉间可是他如今唯一的弟弟了，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他都不会允许对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伤害。 眼前的人紧张地看着他，被这么一问，千手扉间反倒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这人是想差了。 “没有。”他回得很干脆，就算再看不惯宇智波斑，他也不屑在这种事上颠倒是非给人泼黑水。 听人神色如常断然否认，千手柱间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却更疑惑了。 “扉间，我之前说斑欣赏你，并不是随口胡说的，而且我觉得不只是斑……” 男人挠了挠脸颊，看上去有些犹豫的样子，竟是难得的欲言又止。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这段时间我在一旁看着，也许你要说我多想，可我认为你应该也不排斥跟斑合作的那种感觉，你担心的那些事眼下到底也还没有发生，你又何必着急摆出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呢？” “一个相互理解的世界，这不就是我们建立木叶的初衷吗？如果首先就拒绝了解，又要怎么才能彼此接受呢？” 千手扉间挑起了眉，他发现这回大哥居然是真的有理有据地认真在跟他讨论。 被点出前后态度的违和，他倒也没有觉得恼羞成怒，有些矛盾点他自己早已发觉，只是于全局无碍，甚至在当时有利于合作，他才没有特意修正，倒是没想会被难得细心的大哥抓住了尾巴。 如果非要提及，他也不会否认，自己曾经对宇智波斑的态度产生过动摇的这个事实。他并非真如顽固不化的石头那样无法触动，至少上一辈子，在他来不及拦下胡来的大哥将苦无刺向自己时，即使这可笑的提议根本就是宇智波斑提出来的，他仍是不能不为对方在最后那一刻的反悔和阻止而感到庆幸。而此后，让千手扉间更加认真地想去重新审视这个人的，是他不止一次独自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却从未在某个回头对上过一双万花筒写轮眼的事实。 他从不为杀死宇智波泉奈而感到抱歉，上了战场再多理由都是空谈，但他也无惧担下凶手的名号，如果有人要为此憎恨寻仇，他同样认为合情合理。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哥总说希望仇恨终结在我们这一代，往后子子辈辈便再不用去尝那种滋味，想法当然好，实现起来却极难。 可宇智波斑到底没有来。 大概就是在那时，他是真的曾有过那么一些几乎称得上是佩服的心情，也有过那么一点点的，想要将人当作同伴的想法。 但是，他大哥刚才说什么？相互理解？彼此接受？ 千手扉间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哥，我不需要他理解我，也不需要他接受我。” 动摇是真的，但也只是那么短短的片刻，而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宇智波斑就叛出了木叶。 无法信任，正因曾经动摇过，如今才会越发坚定。 “不过大哥既然提起了这个，我正好也想跟你谈谈。” 他一句话云淡风轻地揭过了前一个话题，在他眼里，关于他对宇智波斑的态度问题，远比不上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重要。 “我知道大哥之前提议斑做火影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也确实说过这一次要不要接下火影这份责任全看你自己的意愿，但有些事，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火影的位置，绝不仅仅是木叶的保护者那么简单，大哥总说希望建立一个相互沟通相互理解的理想家园，如今木叶因为你的这个梦想而建立起来，却还远未成型，以后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之后的路怎么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即将当选的这位初代火影的理念。” “但凡参与其中的人，我相信每一个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或多或少会有所不同，即使是我，我所追求的东西，跟大哥你一直期望的包容理解也并非完全相同，如果大哥还想坚持当初的梦想，那火影将是最有机会将之付诸行动的身份，倘若拱手让人，之后村子发展的方向就未必会如你所愿，我希望你至少能清楚这一点。” 千手柱间自认听得还算认真，重点却有些走偏。 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愣住了。 第18章 他弟弟刚才说什么？ “扉间你……不认同我的想法吗？” 印象里从小到大弟弟总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总是毫无条件地支持着他，他也就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人的目标是一样的，可这会儿冷不丁听人这么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一些事。 千手扉间猜不出自家大哥此刻内心突然生出的混乱和纠结，但对方脸上失落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他只好解释地再清楚一些，免得让人胡思乱想。 “缔结协定，停止争斗，在这方面我和大哥的想法是一致的，忙碌至今我并非只是为了你的理想在奔波，那也是我所期望的。” 这话让千手柱间心里稍稍一松。 但千手扉间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这之后的路，大哥想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理解，而我追求的是建立绝对的秩序，如果制定严格的规则，压抑情感，遵从理智，人人学会遵守规则自我约束，一旦违反严惩不贷，长此以往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争斗，达成‘有序’的和平……” 银发的男人抱臂站在那儿，目光镇定侃侃而谈，他眼中有光，极其锐利的光，那让他看来像一支悬在弦上将发未发的箭，你或许不知他正瞄准何方，却唯独清楚他必已成竹在胸。 每一个谈论梦想的人，原来都会发光。 千手柱间看呆了，他是真的很少见到这样的扉间，竟好半晌才迟钝地回神，讷讷出声： “听上去是很不错，可是压抑情感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千手扉间睨了他一眼。 “火影的决策足以左右村子未来的发展方向，如果我是火影，就会尽力将木叶打造成我理想中的样子，到时候即使大哥也不能妄加干涉，你如果要放弃火影的位置，总该考虑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千手柱间愣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未想过某些可能性。 “扉间，你想当初代火影吗？”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将这一句话问的这般轻，轻得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烛台里已经盛起了一汪蜡油，最后的一段绳芯浸在半块将融未融的蜡里，眼看就要见底。 四下里光线忽然就暗淡了下去。 千手扉间借着手边的笔挑了挑那根烛芯，企图让它再多撑一会儿。火光跃动着落在他眼中，随着外力拨动微弱地鼓张着，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隐秘的生命力。 “真要说的话，木叶的初代火影除了大哥你，其他任何人来我都信不过。” “现在的木叶就像一张白纸，接下来该怎么落笔才是关键，既然是关键，就合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今日虽然提议让斑成为候选人说各凭本事，但如果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这一次……” 烛光明明灭灭，他也只是挽救了这片刻，几句话的功夫那最后一小块蜡便化尽了，残喘至此的烛芯终于彻底埋进了蜡油里。 零星的火光就此熄灭，整个书房蓦地落入同屋外一般的夜色之中。 黑暗里似乎有人叹了口气，随后千手柱间便听见了笔搁在桌上的一声轻响，以及半句方才一人留而未尽的话： “这初代火影的位置他宇智波斑想要，我未必不会下场和他争。” 9|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肆 近来在监视死对头这件事上，宇智波泉奈少了许多热情，已经有阵子没去千手那一片地盘晃悠了，这天中午却久违地气势汹汹冲进了千手家的书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眼下正坐在桌案后的，竟不是他要找的那一只千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年轻的宇智波一脸狐疑看了看窗外，原因无他，即使一开始再怎么颠覆三观，都这么久了他早已对千手家这俩兄弟不同寻常的经营模式见怪不怪了，标准的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前者主要负责每天开开心心做吉祥物，后者则几乎揽下了其余一切事项。 难怪那家伙整天板着个脸，任谁一人干俩人的活都不会高兴的吧。 自觉看清了来龙去脉的宇智波二把手，如今再去看某人那张严肃冷淡的面瘫脸总算能多一些宽容了。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对于死对头摊到这么个坑弟货，泉奈感念着自家能干又帅气无敌宠弟弟的尼桑，唯有幸灾乐祸表示同情。 不过千手扉间那家伙人呢？ 飘了大半个千手族地都没见着那头显眼的白毛，魂态的宇智波简直想骂人，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只要去书房每次都是一找一个准，怎么偏偏关键时候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无奈之下他只得回去书房，这大半圈绕下来的功夫，屋里又多了一个人，只不过不是千手扉间，而是千手桃华。 “柱间大人，这些我就放在这里了，请务必先处理这三份，是加急件。” 束发高挑的女子将一叠文书放下，又从上头抽出几份专程递到男人手边。 千手柱间只得苦着脸接下。 “知道了桃华，扉间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早餐时没有在饭桌上看到人，但弟弟好歹给他留了早饭，他还以为人是早起有事直接出门了，可等到桃华找上门来催他去书房处理族务，他才知道他弟弟居然是出任务去了！ 明明就睡隔壁啊，怎么都不跟他说呢qaq。 “没有，但扉间大人走之前嘱咐属下协助您统筹初代目选举大会，相关流程材料也都整理好交给属下了，所以估计在选举大会前是不准备回来了。” “你说什么？！” 听到这个说法，千手柱间几乎是跳起来的。 不对劲！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泉奈的脑内字幕同步了。 选举大会在即，这么重要的事那个人怎么可能撒手不管！而且自两族同盟着手建村至今，忙成陀螺的千手二把手根本就没出过任务，千手柱间已经确认过被领走的那份任务内容，并不是什么紧急的或者重要的那一类，甚至算不上难度大的，唯一的特点就是要花些时间。 他刚就觉得奇怪，但也只是猜测弟弟可能是忙了太久想去散散心，可这会儿听桃华说对方把相关事项都做好了交托，怎么感觉扉间会接下这份任务，就像是专程为了避开选举大会一样啊？！ 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天晚上两人之间那场气氛不算太好的谈话，千手柱间整个人都凌乱了。 糟糕，扉间不会是生气了吧？ 其实只要动动脑筋，就知道依千手二当家的靠谱人设，是绝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因为赌气给你掉链子的，但是某傻大哥这会儿被自家弟弟可能离家出走的事实打击到，再看眼前这一堆几乎铺了满桌的族务，顿时就垮下了脸欲哭无泪。 更雪上加霜的是千手桃华恰好在此时掏出了千手扉间走之前留下的储物卷轴，只听“砰”的一声伴随一阵白雾，下一秒人手上就多了一沓文件。 “柱间大人，这些就是扉间大人留下的资料，明日要召集各族族长和村民代表开选举大会的准备会议，还请您今日先抽空提前看一遍。” 眼睁睁地看着桌上最后一片清静的角落被文件占领，一脸生无可恋的千手柱间蔫得就像棵正午时分被太阳晒透的小树苗。只可惜细心周到又溺爱的养树人不在，没人搭理他的蔫，也就只好自己打起精神直面阳光烈焰了。 第19章 瞧见那一叠据说是某人早就整理好的资料，宇智波泉奈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在选举大会的紧要关头选择出任务？这根本不像是千手扉间会做的事，除非有什么别的理由。 说不定，跟他今日原本准备去找人谈的事情也有些关系。 明白最近是不可能见到当事人了，没兴趣围观千手柱间垂死挣扎的宇智波径自出了千手族地，一路漫无目的地飘着。前方路的尽头是新起的木叶大门，眼下正有施工的人攀着梯子在高处作业。 宇智波泉奈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前几天木叶的标志终于定下了，所以最近施工小队正忙着在木叶的各种地方纹绘这个标志，其中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木叶大门顶端中央的那个位置了。 他换去了大门另一边的方向，这会儿抬头已经能看得出一个大致轮廓，据说寓意是一片叶子，左下方一个小小的尖角，右上则是一个有些类似于漩涡的图样。 他可是早就见过这个标志的啊。 黑发黑眸的青年微微眯起了眼，原本还有些激烈的心绪，在找不到质问对象后慢慢的也就平息了下去。 目光落在前方正慢慢成形的图案上，他仰着头颇为郁闷地撇着嘴，可没多会儿又像是想通了什么，慢条斯理地给勾了个笑出来，这要让早些年被宇智波老二算计过的那些人瞧见了，怕是能恶寒到抖下一身鸡皮疙瘩。 不着急，人早晚都要回来的不是。 到时候必定给他老底都掀出来！ 年轻的宇智波恶狠狠地想。 ———————————————————— 民间有一种说法，有人想你或是有人骂你的时候，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打喷嚏。 事实证明都是谣传，否则按照千手柱间这一天念三回和宇智波泉奈三天骂一回的频率，千手扉间出去这一趟，一路上的功夫估计都尽用来打喷嚏了。 会选择在火影大选之前离开，千手扉间可说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虽然那天晚上也算是跟大哥撂了句狠话，但他其实一直很清楚，不管是从两族结盟角度还是私人仇怨立场，初代火影都只能从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这两个人里出。 唯独在一件事上，他相信宇智波斑跟他是保持高度一致的，那就是如果初代火影不能是自己，那就只能是千手柱间。向来现实的千手老二或许还会出于实际情势考虑而对此稍作让步，而过分理想化的宇智波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则必然是绝对的不容置喙，千手扉间有理由相信假如他当真越过大哥跟人打擂台还不巧赢到了最后，宇智波斑估计会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全族离开木叶。 千手扉间觉得这事儿现在就像把他自己给逼进了死胡同，不管怎么看，最好的选择分明都是千手柱间，可偏偏这一次，他早就决定了不会再罔顾对方的意愿强逼人接下火影之位，而此话一出，不用猜他都能知道他大哥接下来会怎么做。 上一次兵荒马乱的初代火影大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票数最高的某人险些在中途主动退出，如果最后不是被他强行压坐回去，当初木叶的初代火影是谁还真的很难说。 假如再来一次，即使是向来自认沉得住气的前木叶二代目，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放任这种事发生在眼前而忍住不去阻止，可这样一来，最终结果无非就是某人会再一次被他强加意志架着上位。 就，没什么意思吧。 习惯于把控全局的人，总是考虑着过程里每一个变数以及相应的应对方式，这一次他将自己视为变数，对此做出的处理则是让自己离开木叶，在能够干涉的距离之外，安静地等待一个结局。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一次，他是真的将决定权彻底交给大哥了。 对于可能的结局，他有心理准备。 唯一能让他稍稍放平心态的，大概就是在身为二代目的期间，他早就习惯了从木叶整体的角度去看问题，原本这个时候的千手扉间还不能很好地跳出千手的利益视角，那时坚持要大哥压住宇智波一头上位，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换作如今的他，家族领域感相比之下就已经淡化了许多，对于火影的人选，也更能宽容一些去看待。 简单来说，如果从前的他对于初代火影的设想是除了拥有能领导木叶的能力之外，这个人还必须是千手一方的，那么现在的他唯一的要求就只是能好好领导木叶了。 所以，即使最后真是换了斑来，有他在旁边监督着，应该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又忧心忡忡地想着。自从他接任火影之位后，不，应该还要更早之前，早在他还只是千手二当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少会做这种将自身感情偏好置于木叶利益之上的决策了。 下不为例，只希望能值得吧。 仰头看着大门上方鲜艳崭新的木叶标志，千手扉间在心里叹了口气。 熟悉的查克拉出现在木叶大门方向的第一时间，千手柱间立刻就察觉到了，因为办公效率太低已经连续好几天困在书房走不开身的某人，几乎是欢呼着把手里的笔往旁边一扔，而后马不停蹄地就撒着欢往门外跑。 远远看见一道人影携着身后滚滚烟尘冲过来，千手扉间之所以站在原地没动，完全是因为他判断对方应该会自己刹车。 但是吧，克星这种存在，本质就是意料之外。 某些人虽是一身木遁，心里却没种点树，好大的那么一只急吼吼地就直接扑了过来，千手扉间猜他本意是想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但麻烦就在于没控制好力道，等他反应过来想躲也来不及了，就只能硬着头皮接。 但我们得客观一点，这炮弹一样的千手柱间，就是换宇智波斑来怕是也要扑街的。 于是，在木叶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千手俩兄弟，就那样在大门口毫不体面地滚成了一团。 千手扉间被这迎面砸来的重量级热情撞得七荤八素，一时间额角青筋乱跳，恨不得直接把人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偏偏压在他身上的某人还在鬼哭狼嚎： “扉间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大哥就要不行了啊！！！！！” 这话用这么生机勃勃的大嗓门喊出来，随便换谁来听都要嘲笑他一句浮夸，奈何千手扉间被自家这不省心的大哥整出了ptsd，顿时也不计较被迫在门口滚了一身尘土的事了。 “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银发的男人瞬间就脸色一变，神情紧张地扯住人厉声问。 酝酿好的下一声嚎忽然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千手柱间看自家从来不好骗的弟弟这回居然当真了，瞄着人严肃的表情立马安分下来，试探性地小声接道： “呃，我看文件看多了，头疼眼花还腰酸背痛，算吗？” “……” 千手扉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僵着脸推开了身上的“重物”。 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他现在就动手把人揍成猪头。 “诶扉间，你等等我啊。” 看人头也不回就走，千手柱间连忙也爬起来追上。 “扉间啊，初代火影选举很顺利哦，大哥有认真工作的！” 第20章 生怕教弟弟觉得自己会这么高兴全是因为可以不用干活了，千手族长主动上前邀功。 这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吗？堂堂一族之长兼木叶创始人，办个火影大选所有流程材料都给你现成备好了，这要是还能出什么幺蛾子才是真的活见鬼。 千手扉间是真的很想这么吐槽的，但是吧…… 银发的千手一偏头对上了旁边某人瞅过来时亮晶晶的眼神，明摆着就是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心如铁石的二代目深深地沉默了。 “……辛苦大哥了。” 所以你看，果然是克星。 千手柱间舒坦了，听弟弟一句夸不容易。 “扉间你怎么都不问最后是谁成了初代目啊？” 他一副神神秘秘要卖关子的样子冲人眨眨眼。 “哦，是谁？” 千手扉间目不斜视往前走，兴致缺缺地敷衍了一句。 反正看来不是大哥吧，不然见面第一句就会告诉他。 “扉间你好没干劲！这样怎么能做好初代目啊，打起精神来啊！” “大哥你多虑了，我只是一时……” 脚下忽然顿住，后半句直接消了音，说话的人明显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抬头看向这一刻已经绕到他面前站定的男人，千手扉间难得是一脸茫然的神色。 “你刚刚说什么？” 千手柱间笑开了，扉间这样一脸懵的表情可是很少见的啊。 这波不亏。 手指戳上人总是抿紧绷直的嘴角，他笑嘻嘻地在那里戳出了一个小窝，又故意往上推了推，给自家不苟言笑的弟弟强行按了个笑出来。 “我说，马上要上任初代目的扉间大人，别总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要打起精神来啊！” 10|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伍 指望千手柱间来解释清楚前因后果是不可能的，这人含含糊糊一句“因为大家都想扉间当火影嘛”就准备一笔带过，千手扉间连追问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了他，想着等回头换了这身衣服就去见一见千手桃华。 其实本来是打算噼里啪啦把过程给人倒豆子一样全说一遍的，顺便还能替小伙伴在弟弟这儿刷个好感度，但千手柱间都事到临头了才想起来，如果让弟弟知道，自己在火影大选这种正式场合因为突发奇想直接举手退出，那被狠骂一顿都是轻的，说不定弟弟会气得连书房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摊子不肯给他收拾了。 意识到后果之可怕的千手族长当即就闭紧了嘴。 但闭嘴也没用啊，最多缓刑，扉间肯定会找桃华问的orz。 蹲在门外画圈圈的男人整个埋进了一大团阴云里，一晃眼的工夫蘑菇都快爬到门槛上了。 从屋子里跨出来的人没多注意，甫一出门就不小心踩扁了一只。 千手扉间一脸黑线地抬起脚，把那坨被踩变了形的蘑菇踢到旁边。 “刚不还好好的，你这是又怎么了？” “呀，扉间你换好衣服啦！” 面不改色拔掉自己头顶的蘑菇，千手柱间笑得阳光灿烂迎上去，假装没听见对方的问题，即使只有缓刑那也是要积极把握的，断没有破罐破摔自找死路的说法！ 男人走到近前，歪着脑袋打量自家弟弟，这动作里有没有故意装乖的意味先不说，只看那打量的眼神倒是挺认真的。 千手扉间抱臂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大哥在看什么？” 站在近前的人神情平淡，即使语气是疑惑的，面上也看不出多少情绪波动，千手柱间盯了半晌，表情纠结极了。 “扉间啊，大哥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你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男人语气里带了点不自觉的抱怨，以前弟弟虽然也大多喜怒不形于色，但偶尔的小脾气他还是能摸清的，不像现在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跟个木头似的完全看不出内里态度。 银发的千手挑高了眉，只觉得对方这问题问得挺奇怪，这又不是收礼物，哪还有这么问的？ “与其问我高不高兴，我倒是想问大哥，你就不觉得担心？” 千手柱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担心？担心什么？” “大哥不是认为我的理念极端吗？” “哦，那个啊，不担心啊。” 身材高大的男人咧开了一个温和又爽朗的笑，他摆摆手理所当然接道： “因为扉间还有我嘛，大哥会一直看着你的！” 千手扉间怔了怔。 这是完全不在意料中的回答，那听起来甚至不像是千手柱间会说的话。 千手扉间这么想着。 但是好像，又确实适合极了。 “关键时候，大哥的话扉间还是会听的对吧！” 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造成了怎样的冲击，千手柱间眨眨眼企图跟自家弟弟来个默契的心照不宣。 千手扉间别开头，声音听来依旧冷静： “看情况吧。” “qaq！！！？扉间……” 二代目，不，马上就是初代目了的银发千手冷酷无情地越过了一旁哭丧着脸的大哥，径自走出了院子。 一直要到拐过了尽头的墙角，他才仰起头迎着午后温和的光，放任了自己的笑意。 ———————————————————— 木叶元年的初代火影大选，是后世观来木叶年代史开场里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其过程之一波三折，转场之跌宕起伏，结局之出人意料，精彩更胜野史，可说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官逼同人死。 比起上一世，千手扉间这次在安排上做了两个改动，一是秉持着在村皆民的理念，不再以家族为单位表决，而是将投票权分配到个人，弱化家族思维模式，提高民主精度；二是将原本要到后年才被提出的木叶协理顾问选举直接提前，并入当下火影大选一同举行。 具体操作起来，就是每一个有资格投票的人手里都有三票的权利，考虑到候选人名单里的基本都出身世家大族，所以除了事先提名的候选人，同时还实行举荐制，后者主要是为了照顾部分小家族和一些散民的参与度，最终得票最高者成为初代火影，票数过一定比例，取前两位担任高层顾问之职，协助火影共同管理木叶。 千手扉间自身并不在候选人名单里，他本就已是整个选举大会的策划者，他的兄长千手柱间更以千手族长兼木叶创始人的身份位列候选人第一，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他也是要避这个嫌的，对此他心中早有成算，所以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幕后，从头到尾他就没把自己当作场上的一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后，于大选前夕毫无挂碍地离开木叶。 当此次大选最终的选票结果出来的时候，身处远方的千手扉间正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在一条不知名的河边慢悠悠烤鱼，完全不知道当时正有一群人盯着他白纸黑字半道杀出的名字陷入沉思。 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选票结果必然是要当众公布的，虽说是民主投票，可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实力最强名望最高又有创始人身份的千手柱间必当拔得头筹，而紧随其后的想必就会是出身与千手并列的宇智波一族且同样身为创始人之一的宇智波斑。 第21章 结果确如大家预料，最终公布的白板上从上到下列出的果然是那几个名字：千手柱间，宇智波斑，以及…… 千手扉间。 嗯？千手扉间？ 在场人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有些惊讶，一半是因为这个名字本不在一众候选人名单里，这意味着对方完全是靠提名举荐硬生生被推上来的，另一半则是因为众人在前后左右一阵窃窃私语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唯一一个专门手写了千手扉间这个名字的人。 千手柱间稳坐位首，盯着那个排在第三位格外熟悉的名字若有所思，另一边的宇智波斑则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神色漠然。 无论如何，一场火影大选至此尘埃落定，大会主持即将宣布结果。 千手柱间始终落在公布白板上的目光闪了闪，他忽然站起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进程，顿时引来了全场的目光。 许多有幸出席木叶初代火影选举大会的人，事后再回忆起来总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唏嘘表情，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场大会摊上了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票首。 自首位起身的男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说话态度亦是不卑不亢从容有度，但这些并不能改变他这一举动几近胡闹的本质。 偏偏最能呵斥他胡闹的那个人，眼下远在天边，鞭长莫及。 眼看着在场众多民众听得一脸感动直抹眼泪的表现，极少数没被某人的卓越口才和超强亲和力给糊弄过去的人唯有满心无语，千手桃华更是恨不得现场大变活人召唤出个千手扉间来控制一下场面。 宇智波斑倒不在其中之一，他自成一派，他是想把千手柱间当场锤死的那一个。 简而言之，千手柱间当众宣布了自己将放弃火影之位。 虽然他说了一堆什么能力不足辜负厚爱深表歉意与你同在之类的漂亮话，但说到底就是这么个事儿。 台上一人口若悬河陈述地慷慨激昂，与此同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全落在了宇智波斑身上，无人知晓那其中包含了多少揣测与考量，毕竟千手柱间如果退出，那当选的不就是顺位第二的这一位了？ 可这算是喜事吧？怎么那位当事人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宇智波斑冷着脸，企图用目光杀死某个回头冲他眨眨眼一副“我看好你哟”的欠揍样的白痴混账。在决定要民选前，他们两人商定说由他来做火影是一回事；已经确定了民选，尤其结果都明明白白摆出来了，再被票选第一的千手柱间让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宇智波斑还记得那天在窗外听见的千手俩兄弟的谈话，可如今这算什么？趁着千手扉间不在搞这一套先斩后奏吗？他宇智波斑，竟需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才能得来一个火影之位？ 笑话！ 被千手柱间出其不意这么摆了一道，宇智波斑心情糟透了，他此刻处境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凭他的身份实力，凭宇智波一族的地位，由他接下这火影的位置也并非无法服众，甚至不远处站着的宇智波一众长老已经隐隐露出喜色，可这一刻的宇智波斑本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男人一抬眼，视线如刀射向了那个位列第三的名字。 千手扉间。 他眯了眯眼，一只苦无自垂下的袖口滑落掌心，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的人大多面露不解，连千手柱间都讶异地喊了他一声。 把玩着苦无的人没有搭理他。 千手扉间，宇智波斑盯着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千手柱间有没有动过脑子，可他清楚这个名字既然能够出现在这个位置，那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比如千手柱间本就是几乎被所有人默认的准初代火影，所以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手里的三票都一定会有一票落在千手柱间身上。 比如考虑到宇智波一族在木叶地位不下于千手，无论大家私底下怎么看待，表面上对同为创始人之一的宇智波斑的情面必须给足，所以相应的选票必定也不会低，虽不及千手柱间，但仍会是大幅领先于其余候选人的状态，也就是说至少一半以上的人会把第二票投给宇智波斑。 再比如除了前两名是几近内定的情况外，此次要确定的木叶领导人有三个，那么最后一个，就是各家各族需要争夺的目标，木叶初立，若是能在高层占得一席之地，对家族前景的意义不可估量，因此除千手和宇智波两大家族，其余几族瞄准的绝对是众人手里的第三票。 也就是说，虽然一人手里有三票，但每一票几乎都有默认的方向，早在投票之前，部分看得透的人就已经能预料结果了。 可唯独千手扉间这个名字是个例外，他甚至原本都不在众人考量的利益范围之内。 先前说了，几乎每一票都有它该去的去处，那么千手扉间的票是从哪来的？ 宇智波斑看了一眼三个名字后面列出的票数，第一位遥遥领先，比之第二多逾几近三成，而第二和第三的差距却并不明显。 千手扉间的票从哪儿来的，可能是极少数没有投给千手柱间的，可能是那小半数没有投给宇智波斑的，而更大的可能，是来自于那些零碎的小家族以及普通散民，比起始终被大家族庇佑的那群人，后者才是木叶成立至今受益最大，最先体会到木叶所施行的各种规则条例好处的人。 而异军突起的千手扉间，正是这一系列事项的直接负责人。 何况，即便是在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家族里，谁能说就没有真正将那个始终幕后掌舵的千手二当家看在眼里，为此承情愿意分他一票的人呢。 千手扉间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没有意义，这个意义，指的是各方都在考量的利益相关的意义，因为千手一族本就已经出了一个千手柱间。可偏偏，他确确实实出现在了第三名这样匪夷所思又合情合理的位置。 正是因为没有意义，才更显得意义非凡。 宇智波斑将一切看得明白，心情却更加糟糕，他压着眉，目光沉沉，周身气场都是尖锐躁动的，只教一旁的千手柱间看着心中惴惴，生怕他这小伙伴一言不合当场吹个豪火球。 怒气是有的，混杂了些许微妙的不甘，和一点点不愿承认的佩服。 手中翻转至此的苦无终于停下，他一扬手，黑色的锐光便直直飞出，横跨大半个高台后狠狠扎进了第三个名字的位置。 全场哗然，主持人看着是有心想说什么但没敢开口，唯有千手柱间瞪大了眼，随后一脸慌张地大声喊他名字。 “吵死了！” 他不耐地喝止，气势太过霸道，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那么一瞬。 黑发无风自动，一身桀骜的男人拧着眉头，冷冷扫视，一开口便震惊了全场。 “我投一票，给千手扉间。” 千手柱间是众望所归。 千手扉间是民心所向。 而他宇智波斑……不屑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11|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陆 千手扉间隔老远就感知到了那股张狂非常的查克拉，木叶两大创始人似乎都有站在那个位置俯瞰村子的爱好，或许是在享受那种类似于“这是朕打下的江山”的成就感？ 第22章 冷幽默来得有些不合时宜，他也只是在心里默默这么吐槽了一句，此刻这同样登上高处的银发千手神情里看来并不轻松，甚至是有些过于紧绷了。 可能是因为印象里他二人从未单独对话过，尤其眼下还他不能直接摆出针锋相对的态度。 毕竟，他是来解惑的。 对于这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站在断崖边的宇智波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他将目光放得很远，几乎落在了森林与天空的交界，千手扉间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一眼，什么也没有看见。 “为什么那么做。” 他一句话开门见山，语气极其生硬，但这实非他本意，只是如果不以过分防备的姿态面对，他实在不知还能凭借怎样的心情站在这里。 两人间的站位隔了一臂有余，宇智波斑嗤笑了一声，并不在意对方保留这足以发动飞雷神的安全距离，只是几近睥睨地丢过去一点余光。 “一时兴起罢了。” 千手扉间沉默了一下，他当然不可能相信这种明显就是敷衍的理由。 “这样的做法，你在宇智波内部也交代不过去吧。” 在听桃华讲事情整个经过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原本有机会成为火影的族长竟主动将机会让给了对家，即使有个前车之鉴千手柱间，也并不能改变宇智波斑这个选择说到底是擅自放弃了家族既得利益，甚至很可能损害家族发展前景的事实。 这人最近在族里恐怕不大好过。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千手扉间一直以为只有像他大哥那样的笨蛋才会做。 宇智波斑没兴趣详谈这个话题，他既然能做这样的选择，自然也有一力担下后果的能力，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要用这些来博同情乃至换人情的地步。 “别误会，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傲气一如身后炸开的头发般有棱有角的宇智波族长冷冷抬眼。 “泉奈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对于这番突如其来的恶感宣言，千手扉间并无意外，他甚至觉得自己因此稍稍放松了一些，毕竟这才是他认为他们两人之间该有的样子。 “我知道，本该如此。” 说话的男人语气里坦然的近乎理所当然，这出人意料的识相，让宇智波斑终于肯转过身去正眼看对方一眼。 像是明白他的诧异，千手扉间偏过头去与人对视，绯红的眼底流淌着无人能看懂的深意： “因为如果换作是我，我也绝对不会忘记。” 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兄弟因对方而死的这个事实。 “所以，这样才公平。” 银发的男人神情其实很平静，可宇智波斑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崖边的气氛就此静了下来，并不难耐焦灼，却隐隐有一种暗流涌动的错觉。 最终打破了这一片异样氛围的，是底下某人放声大喊的吵闹动静。 “喂——，斑——，扉间——，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啊——” 千手柱间在下头跟个蚂蚱似的使劲蹦跶，宇智波斑远远望去，只觉得这家伙简直傻透了。 他抱着臂站在崖边，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要在这时分过去一眼，身旁一步开外的银发千手正一脸不忍直视地扶额，一张严肃脸都隐隐有裂开的趋势，偏被难得细心观察的宇智波斑捕捉到了一些细节，比如对方那始终紧蹙的冷硬眉眼竟在此时悄无声息地缓和了一点。 千手里原来还有这么别扭的类型？ 宇智波斑新奇极了，一下子连开口都没再那么咄咄逼人，反倒有一丝揶揄的意味： “你们两个可真不像是亲兄弟。” 千手扉间也不觉得被冒犯了，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他听过不少。 “很可惜，确实是亲兄弟。” 被自家大哥这么一搅和，他的态度也松缓了下来，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带了点好笑的无奈。 “你跟大哥去吧，我先回去了。” 看了一眼底下契而不舍挥手的某人，千手扉间转而对旁边的人这么说。他真的很难想象自己跟宇智波斑坐在一起喝酒的场面，何况有他在场，那两人怕也是不能尽兴，他就没必要去掺和了。 银发的千手说完便转过了身，下头的人发现弟弟压根不理他还一副要走的样子，顿时被打击地凝固在原地。 一低头便瞅见了底下那一大团的乌云，宇智波斑不由抽了抽嘴角，柱间这家伙明明是大哥吧，怎么好像在千手扉间面前一点兄长的威严都没有！ 宇智波斑当然不会想跟某个卑劣的千手一起喝酒，可见人是真的头也不回就要走，又觉得有些看不过眼。 他皱起了眉头，宇智波家的弟弟可都是乖巧又听话的，断不会有这种无视兄长的劣行。 “准初代目大人可真是忙，忙到连自己兄长的邀请都无暇理会了？” 宇智波斑一看不过眼，那必须连头发丝都是扎人的。 “上任仪式可还没举行呢。” “你说什么？” 千手扉间停下了脚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很是莫名其妙。 他侧过身似是想说什么，谁知刚一回头竟迎面一记毫无征兆的豪火球，男人心头一惊，本能之下便是后踏一步跳出火遁攻击范围。 “我说，现在就摆火影的架子，还太早了！” 手上结着术式的男人挑高了眉，被火焰助长的气势更显嚣张狂放。 方才的那一击故意偏了一点角度，对方后撤之下必然会被逼到崖边，宇智波斑在此时乘胜追击往前冲去。 银发的千手堪堪站稳，还没来得及起手水遁，面前尚未散尽的余火便被下一秒从旁扫来的腿风狠狠挥散。 凌厉的踢击一晃眼便到了跟前，情急之下千手扉间唯有交臂格挡。 “砰——！” 整个人瞬间被踢飞，手臂几乎是立刻就麻了一片，可见下腿的人是半点没留手。 于半空中晃动的视线捕捉到了崖边抱臂俯视而来的那一人，落进风里的千手扉间面色一凛，他不知道宇智波斑突然动手的理由是什么，但如果对方是认真的，他当然也绝无可能束手待毙。 双手相合，脑中闪过的是一个飞雷神与水遁的组合招式，计划在半个呼吸间便已成形，他马上就要反击。 可视线锁定处那个站在崖边的男人，却在此时跟着跳了下来。 千手扉间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对方要追击，可但凡知道飞雷神的人，都不会认为空中作战对他来说是不利因素，追下来绝非明知之举。 他想做什么？ 在那个短暂的片刻里，向来以战术连贯进攻利落著称的千手二当家，既没有以水遁攻击，也没有马上用飞雷神转移。维持着结印姿势的男人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他正面朝天空往下落，被蔚蓝色充斥的视线里映着另一人同样在下落的身影。 那个人，是在笑？ “木遁，树界降诞！” 熟悉的查克拉自身后铺天盖地地绽开，由根生木，由木生枝，随后枝头萌生千千万万的叶，像伞盖那样撑开了一大片绒绒翠翠的绿。 千手扉间就那样面朝天空，毫无防备地落进了这一大片的绿里。 第23章 “我接住你啦扉间！” 黑发的千手高兴地喊道，随后对另一边同样跳下来的小伙伴竖起了个大拇指。 “斑！干得漂亮！” 宇智波斑凌空一翻直接跃出了树冠的范围，用一种极其帅气又轻盈的姿态落了地，直起身后他扬了扬下巴冷哼： “我可没有在配合你，只是单纯想教训他一顿罢了。” “哈哈，斑你好别扭啊！” “滚蛋！” 身下垫着的枝叶其实并不柔软，落在上面的人却没有马上起身。 千手扉间仰面躺在那里，茫然地眨了眨眼，手上扣住的印式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了去。 他算是知道大哥为什么总喜欢跟某人凑在一起了，敢情宇智波斑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会跟着一起胡闹的。 听着不远处那两人跟小孩拌嘴似的对话，男人将目光放任着落进天空，渐渐生出了一丝恍惚。 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艳阳天，风与光都温和得恰当好处，他被绿叶托举着，四下里有令人安心的草木气息围拢过来，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沉入一个美好的梦境。 也许，这一次 真的会不一样吧。 —————————————————— 这顿酒最后千手扉间还是没能喝成。 想来，任谁被个背后灵一脸恶狠狠地瞪着，也不会有心情坐下来慢慢喝一杯的。 脱身其实并不难，不过是稍稍提了一句自家书房里某人留下的那堆烂摊子，年轻的千手族长大人就一脸乖巧地恨不得马上给人送回家去。 拎着走之前被大哥硬塞进手里的一瓶酒，回到宅邸的千手扉间推开了书房门，白日里他也不是没来看过，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会儿再看那一团乱七八糟，怎么都有点打不起精神。 今天比较特别，还那么刚好身边有酒，就偷懒一次好了。 这么想着，他面不改色地重新拉上门，直接转去了后院。 银发的男人自廊下盘腿落座，身旁跟过来的那只宇智波黑着一张脸飘来飘去，明显是一副非常不爽的样子。 但千手扉间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不介意耐下心听人发发牢骚。 “说吧，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他语气无奈里又带了点不在意，很有“反正估计又是背了什么锅我都习惯了随你说吧”的淡定风骨。 宇智波泉奈何止是不爽，他简直要心态爆炸！因为在他看来这回这锅还真就应该扣这混蛋头上！ 说起来他这暴躁情绪其实已经持续有好一阵子了，只是没有千手扉间在的木叶，无人发现这么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的飘魂正四处游荡罢了。 事情还是得从初代火影大选开始说起，正如千手扉间早有预料的，宇智波斑此番当众让出火影之位的举动，在宇智波族内根本得不到多少的理解，甚至可以说是备受指责。 普通族人或许还会碍于族长威严不敢多说什么，但宇智波的长老们可没那么多顾忌，近来的几次族内会议，族长一脉与长老背后的那几派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冲突，虽然木已成舟他们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但心态上的不甘还是会时不时通过各种明嘲暗讽表现出来。 宇智波斑并不是擅长口角争辩那一类的，他向来的画风都是不服就战，所以头一回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族人的时候反倒有些束手束脚，很多时候他甚至是沉默的。 可有时即便只是徒劳，坦诚解释也要好过放任指责，毕竟你如果不给出理由，又凭什么让别人试图理解你呢？作为一族之长，宇智波斑当然不可能真是个口舌木讷的闷葫芦，他其实也明白如果能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即使不能得到族人的认同，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被误解成高傲到不屑解释。 是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于是高傲到不屑解释”，这就是宇智波一族对自家族长目前所表现出的态度的解读。 这宇智波的族长大人就真的有点冤了，他并非不想说，倘若对象换成千手柱间，他绝对能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就坦然承认对方比自己更适合，可换成千手扉间…… 要他亲口承认千手扉间？ 呵，不可能！让给他做火影是一回事，就算他宇智波斑一时兴起的施舍好了，可若他要当众承认，那是想都不要想！ 全程在一旁看着的宇智波泉奈可听不到他哥内心的咆哮，他只看到自己最尊敬的哥哥被这帮忘恩负义的混账欺负的毫无还口之力，想帮着他哥舌战群雄奈何又有心无力，最后唯有硬生生被气成河豚原地跳脚。 虽然其实宇智波泉奈也无法认可自家哥哥的选择，可那是因为他坚信斑哥一定会是最好的火影，但是既然哥哥已经做下了这样的决定，那他的立场就只会是支持。 而这帮一直都躲在斑哥羽翼下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待他！ 都怪千手扉间！ 这年轻的宇智波实在是越想越气，千手扉间看他那简直想就地杀人的气场，已经能自动给人脑补出一双滴溜溜转的万花筒写轮眼了。 见人酝酿了半晌也不出声，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到底怎么了？” 宇智波泉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下了满腔火气，他确实有心给人骂个狗血喷头，可那些事到底是宇智波内部的事，他还不至于忘记眼前这人还是个千手的事实。 所谓宇智波算无遗策的二把手，即使确实不满于族人对待哥哥的态度，他也是断无可能将并不安稳的内部情况透露给外人的，尤其眼下的千手扉间能干涉的范围可远超千手一族本身的界限。 怒火梗在喉头被硬生生咽下，宇智波泉奈觉得他要不是个魂，怕是分分钟就能上火到嘴角起泡。 面前银发的千手看过来的眼神愈发探究，这家伙脑子太好使不能给他太多的时间猜测，宇智波泉奈这么想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既然宇智波的事不能说，那他打算开始翻旧账了： “你把你那个难看得要死的面甲拿下来，好好看清楚额心刻的标志。” “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可真是意外的眼熟呢。” 千手扉间愣了那么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是在说什么。 木叶确定自己忍村标志的这些天，村子里已经开始准备护额之类的忍者服饰配置了，虽然千手扉间本人不在，但千手家怎么可能忘了自家习惯比较与众不同的二当家，那必须是要重新定制啊，于是白天千手扉间回来换衣服时，再换上的就已经是早前就放好到他房里的新面甲了。 他伸手将之取下，指腹摩挲着抚过额心那个新刻的叶子标志，早在他见到这魂态宇智波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场对话的。 宇智波的二当家，即使英年早逝，那也是跟心机深沉手段卑劣的千手老二斗了一辈子的人，要是这点观察力都没有那怎么行。 拿在手里的面甲是未经磨损的崭新的金属色，不像他曾经的那一个，被各种细小的划痕一点一点磨去了光泽，连入手的触感都是滞涩粗糙的。 或许只有当这只手确确实实握住了第二次机会，他才会觉得，即使要跟另外一个人去剖及从前，也并没有原先以为的那么不能忍受吧。 第24章 “我明白了，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12|千手柱间饲养手册 · 柒 “你就这么承认了？” 宇智波泉奈显然是有些意外。 “都不准备狡辩一下？” “没必要。” 男人随手把面甲放到一旁，没了束缚的银发松散着垂掩到额间，只这么一点小小的变动，这人此刻看上去似乎就已经跟平日里那个冷肃严谨的千手二把手判若两人。 不过也可能跟他正用牙咬着瓶塞企图开酒的狂放动作有点关系。 这是解除了什么奇怪的封印吗？ 宇智波泉奈面色古怪地瞧着人咬住崩开的瓶塞往旁边一吐，这粗犷的画风已经过于千手，以至于在他看来简直有点ooc。 千手扉间可不知道面前的宇智波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既然要讲故事，开酒也是正好，反正都决定今天要偷懒了。 其实说不定他内心深处也还挺希望对方能发现的，毕竟上了年纪的人好像都喜欢给人讲故事。 就，听扉间爷爷讲那过去的事情，这样的？ 他已经发觉到自己好像有点放飞自我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大哥还在外头跟宇智波斑喝酒，后院只他一人，唯一在场的那个宇智波即使看他不惯，这摸不到又够不着的，他还能咬他不成？ 顺手捋了一把垂到眉间的额发，男人就着瓶口嗅了嗅，露出带了点满意的神色。虽算不上什么顶级的好酒，但也不差，至少满足自斟自饮的情调足够了。 眼看人拿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酒盅就这么自顾自地喝上了，一旁的宇智波目瞪口呆，险些忘了刚还在进行的话题，就很想问一句：这位先生，你谁？ 他真的比较想跟原来那个严肃正经的千手老二，来进行接下去这场应该严肃正经的谈话。 千手扉间酒都喝两盅了，还是没等到另一人的下文。 “你这是还没想好要问什么？不应该吧。” 男人挑了挑眉，这种出手无后招的做法，可不像曾经那个算无遗策的宇智波老二的风格。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魂态的宇智波眯了眯眼，也不去计较那点可疑的违和感了，转而开始琢磨该怎么膈应眼前这好像已经有点得意忘形了的家伙。 “我不过是在揣摩，你那时试图保我的举动，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罢了。” 年轻的宇智波勾起了嘴角，那笑容看上去挑衅、恶劣，且不怀好意。 “你该不是，后悔了吧？” “关于这件事我早同你说过了，虽然那时我确实有尝试结过一个灵魂禁锢的印，但没有查克拉支撑的印式毫无意义，我不认为你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有那部分原因。” 千手扉间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满上酒，并不把对方这点攻击手段放在心上。 “我记得，所以我只说了‘试图’。” 半透明的宇智波又往前飘进了一点，他用一种堪称乖巧的姿态歪了歪脑袋，实质却是只彻头彻尾的小恶魔。 “只要你有过这个动作，不就说明你那时其实有想过要改变自己曾经杀了我的这个事实？” 迎着对方逼视而来的目光，银发的千手抬了抬眼，没再向之前那样马上做出反驳。 可当这人真的对此不再反驳时，宇智波泉奈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心情并不十分美丽。 “你后悔了？” 青年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与其说他是在问一个答案，不如说他是在斟酌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 片刻之后，他突然叹了口气。 “真可惜。” 千手扉间用眼神示意他请继续表演，后者只当他是在故作淡定，似笑非笑地睨过去一眼： “你若是在那之前就进了这具身体，那场战斗赢的人就会是我了。” 如果是抱着犹豫是否该下杀手这种念头的千手扉间，作为老对手的宇智波泉奈必然能凭借那一双万花筒看透一切破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千手扉间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喝醉了，否则他怎么会从对方这番半点不带友好意味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点似是而非的、微妙又扭曲的宽慰来。 “谈不上后悔。” 男人沉默了一下，借着酒精的催发难得纵容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只是我已看过原先那条路的结局，回头又重新站在岔路口，自然免不了会对另一种可能产生好奇。” “会好奇，那想必是前一种结局不尽如人意了。” 即使没有写轮眼，宇智波二当家的一双眼睛依旧能看透人心。 千手扉间没有接话，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儿。 他忽然冷不丁将手里的酒往地上一洒。 老人们流传下来的说法，说是以酒泼地可慰亡人。但酒液在地上洒了一道，被土壤吸透，到底也没见能去到眼前这人的口中。 男人“啧”了一声，无他，只是突然觉得一个人喝酒有点没意思。 眼前这人如果还活着，依如今的立场，他们总还算是可以碰一杯的。 “你说的对。” 千手扉间叹了一声，转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抬手向眼前人微微致意。 宇智波泉奈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仰头全数饮尽，一垂眼目光便落在了地上原先泼了酒的地方。 不尽如人意……从千手扉间的角度来考虑，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方向。 那么，是千手出了问题，还是木叶？又或者，是千手柱间？ 他们二人其实很像，生活的重心围绕着家族和兄长，并没有多少空余留给自己，只是宇智波泉奈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斑哥不仅仅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更是他崇拜的对象，是他愿意拼尽全力送上顶峰的那个人，因为他是真的打心底里认为对方就该站在那样的高度俯瞰众人。 宇智波其实也并非总是盲目拥护亲情，历代二把手中也有不少并非真心扶持甚至反夺正位的例子，宇智波泉奈实力位居族内第二，仅次于宇智波斑，又凭借不错的头脑屡立战功，尤其人还温和有礼好沟通，族里不是没有想支持他的人，但是全被他自己发现后率先打压下去了。 有时候宇智波泉奈会想，这些人怕不是背后都觉得他脑子有病，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不在乎。 他们的目光都太短浅了，看不到更远的未来，那是只有斑哥能带领宇智波到达的地方，为此他心甘情愿站在他背后，做他永远的助力， 他不知道千手扉间是怎么想的，但就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觉得对方执着的程度恐怕不在他之下，而且说不定比他更疯。 毕竟他可不会一边纵容斑哥胡闹耍赖，一边帮人处理族务，一边还努力给人维持在外高大可靠的形象。 “所以……是千手柱间？” 宇智波泉奈真的只是凭直觉随便猜了一个。 奈何，正中红心。 握着酒盅的手微微一紧，游刃有余至此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停顿。 他抿了抿唇，再开口却只说：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宇智波的情况。” 这可是相当生硬的转移话题啊，年轻的宇智波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 第25章 “有斑哥在，宇智波不会出问题。” 他随口回应付了这么一句，此刻满心的跃跃欲试只想再往某人伤口上撒点盐。 “所以还真是千手柱间？怎么回事？他不是很强吗？” 窥破弱点咬死不放，这是昔日宇智波二当家在战场上远近闻名的作战风格，如今看来确实与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保持了高度一致。 怎么回事？ 无声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千手扉间扯起嘴角，原本还想拿捏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这小年轻少受点刺激，可有些人过于自信，偏还嘴下不留情，那就怪不得他要选择互相伤害了。 “你就当是，要杀宇智波斑这样的高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男人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宇智波泉奈则确信自己有在那笑声里听出嘲讽的意味。 在首当其冲的那个短暂的片刻里，这年轻的宇智波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挂在唇边的笑意僵滞住，他懵了一瞬，下一秒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整个人气场霎那间天翻地覆。 那让他看起来像是丛林里紧盯猎物獠牙狰狞的蛇，又或是天空中俯瞰直下蓄势待发的猛禽。 是昔日战场上，他下一击就要瞄准敌人致命点的样子。 仿佛是没看到对方那样可怕的脸色，千手扉间语调平淡语速稳定，只做出最简单的陈述： “木叶三年，宇智波斑叛出木叶，此后行踪不定了无音讯；木叶七年，叛忍宇智波斑携九尾袭击木叶，初代火影千手柱间为护木叶出战，鏖战三日，最终以叛忍宇智波斑的败亡落幕。” “这是上一世《木叶年代史》里的原话，皆引据事实，无一字更改。” 五代目千手纲手幼年无法无天时曾经给几个大人打过标签，其中她的二爷爷便荣获了最不会讲故事的头衔，因为他总是开门见山平铺直叙，能把好好的故事讲成一场硬邦邦的报告。 如今颠来倒去一辈子重头，再来一次的扉间爷爷依旧没什么讲故事的天分。 宇智波泉奈张了张嘴，声音艰涩，目光凶狠。 “这不可能！” 千手扉间没兴趣跟他争论这些既定事实，只是回以一种过分平静的目光，沉默地注视着另一人愈发难看的脸色。 在场两人谁也不是会允许自己陷入被动的人，若非如此这场对话就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努力告诉自己现在的斑哥正完好无损地呆在宇智波宅，唯有凭此宇智波泉奈才能勉强平复下汹涌的情绪，让自己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发现对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千手扉间不得不赞一声佩服，他自然知道这人有多看重自己的兄长，乍然得知上一世兄长是死在了自己千防万防的对家手里，尤其眼下宇智波已经和千手结盟，是否是悲剧重演还尚未可知，这人要不是动不了手，此刻早该是拔刀露出写轮眼的备战状态了。 正如千手扉间防备着宇智波，宇智波泉奈同样认为千手不可信，在这样的偏见下，任何险恶的猜测都滋生得毫无压力，比如怀疑他亲爱的哥哥那时是不是被这对阴险卑鄙的千手兄弟给暗算了。 千手扉间没有必要在这些事上欺骗他，正因清楚这一点，宇智波泉奈才更加拒绝接受那样的结局曾发生在他最爱重的哥哥身上。 何况，不合理的地方分明有那么多。 千手扉间以为另一人方才说的不可能，是指宇智波斑不可能就那样轻易败亡，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看过那两人结盟前最后的那场战斗之后，尽管极其不情愿，宇智波泉奈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拥有永恒万花筒的斑哥，战力上也仍是差了千手柱间一线，撇开私人情感来判断，他相信如果这两人死战的确是后者赢面更大一些。 在有事实依据支撑的情况下，宇智波的二把手从来不会盲目乐观。 可是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死战？ 失去了弟弟的宇智波斑总是孤身一人的，即便在族群中也是如此，崇拜他的人选择仰望，畏惧他的人选择远离，于是再没有人能走到他身边。偌大一个木叶，竟只千手柱间一人敢在看到他时笑着迎上去，甚至旁若无人勾着人肩膀，将他自生人勿近的场域中拖至这喧闹的人间。 看出千手柱间其实是有意在打破哥哥和外界的隔膜，兄控的宇智波弟弟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勉强承认了对方，而且他也看得出来，斑哥本身显然也是极其信任千手柱间的。明明是两个完全敌对的家族的族长，却因拥有相同的信念和理想，共同建起了一个乱世中和平安定的小村子。 这样的两个人，从对手到挚友，旁观了几乎全过程的宇智波泉奈，根本不能理解事情要怎么样才会发展成千手扉间说的那样糟糕。 而且，还不止如此。 叛村，袭击，死战，任何一件事他都无法将之与当下的哥哥联系到一起。 他见过斑哥在高处远远注视着追逐跑过的孩童时柔和带笑的眉眼，见过那双能摧骨断命的手第一次拿起刻着木叶标志的护额时那样郑重珍惜的神色，见过那次在街角头一回被一个老人塞了一篮子鸡蛋时男人不知所措又异常明亮的眼神…… 几乎见证了一切的宇智波泉奈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那就是他的哥哥正深爱着这个村子。 能为之压抑仇恨的哥哥，能忍受孤独沉默注视的哥哥，能将木叶立场置于宇智波利益和自己的私情仇怨之上，孤注一注让位给千手扉间的哥哥……这样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叛村？甚至还袭击了村子？ “这不可能 。” 他还是这么说，这一次几乎是一字一顿。 对面的银发千手投来的目光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 宇智波泉奈皱了皱眉，却没有多做解释，他不会擅自把那些理由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唯独是千手扉间，斑哥绝对不会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袒露本心换取理解。 但那不代表他会放任事态就此发展成那样的结局。 还有时间，他一定会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13|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壹 “扉间大人，冒昧打扰实在抱歉，能否再麻烦您一下……” 自初代火影就任仪式结束已堪堪过去了一个月，算起来，这已经是千手桃华这些日子里第六回敲开火影办公室的门了。 往日总是一派利落作风的女子此刻语气里是少见的尴尬，她当然知道刚上任火影的千手扉间有多忙，即使都是本家，屡次劳烦过来也实在让人感到惭愧，而且未免显得她在接下对方原本的副族长一职上多少有些失职。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需要族长亲自批复的加急件等不了人，偏偏族长在做完手头的工作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千手族内的其他感知型忍者还总是找不到人，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来麻烦火影大人。 其实在最开始几次找到人后发现大都是在赌场花店以及南贺川等几个固定的地点，千手桃华也渐渐摸到了规律，此后需要时都会先把这几个地方找一遍，命中率通常十有八九，所以最近求助到火影这边的次数也少了，可今天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看见人，实在是没辙了。 第26章 坐在桌案后披着一身白底红纹火影袍的银发男人抬起头，半个月前他还会为此露出些无奈的神情，如今则已经踏入废话不多说直接闭眼感知找人的境界了。 很快，他便给出了结果： “人在宇智波宅。” 宇智波？千手桃华有些诧异。 倒不是她还对宇智波抱有多深的敌意，毕竟自家族长跟宇智波族长关系不错是整个村子都有目共睹的事实，双方族人总不好在明面上拆台，只是直接去到人家里也确实不常见。 木叶集合了不少家族，各个家族的族长自然也会有往来，不过都是人情利益来去，上门那都是要有理有据正儿八经呈拜帖的，极少有这种心血来潮式串门的做法。 想到这里，女子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自家前副族长的神色，企图看出些有指向性的态度，也好拿捏着回头要不要提醒某只不着调的族长稍稍收敛一些。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能从男人那张始终平淡无波的脸上，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其实，千手扉间如今已经不大在意这些事了。 上辈子千手柱间是火影，火影的态度即代表木叶立场，理应对一众家族一视同仁，所以对于大哥总是不知分寸地去亲近宇智波斑的行为，千手扉间看在眼里只觉得糟心透了。他那时脾气也不好，又秉承了多年下来不爽就直接呵斥的坏习惯，碰到这种情况就几乎是见一次要跟人吵一次，为此兄弟俩回回都能吵得查克拉乱飙脑壳疼。 现在就好了，这一世没再接下火影位置的大哥，如今一举一动便仅仅代表了千手一族和他自己的态度。在这种前提下，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交好，无论是从木叶两大创始家族的友好关系上看，还是从木叶两大顶级战力的联合威慑力上看，都是只好不坏的事情。 所以，就随他高兴吧。 目送着桃华退出门离开，桌案后的初代目十分平静地想着，一低头又接上之前被打断的思路，重新拿起了手边的笔开始伏案工作。 ———————————————————— 当千手桃华踏上去宇智波宅的半路时，千手柱间正就着刚咽下去的豆皮寿司跟小伙伴交流感想。 “啊，我原本以为甜的寿司肯定不好吃呢，所以都没试过，其实味道还可以嘛。” 还可以？ 坐在矮几旁捧着茶杯的宇智波族长眯了眯眼。 黑发的千手咂了咂嘴，伸手又准备去拿第二个，谁知“啪”的一下就被打开了手。 “还可以你就不要勉强。” 并不好客的主人家凉凉地说，本来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下午茶，结果被突然上门的某人搅合了不说，吃了他的豆皮寿司居然还只评价“还可以”？ 就算这人是千手柱间也不行！ “别这么小气嘛斑。” 战场修罗护豆皮寿司的时候那时半点没留力气，即使是忍者之神也不由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被打疼的手。 “上午处理族务没注意时间，一不小心就过了饭点，到现在我午饭还没吃呢，好饿。” 事实证明装可怜这招，不仅在弟弟那儿有用，在小伙伴这儿也是一样好使。 看着人往嘴里塞豆皮寿司，宇智波斑有些不能理解。 “千手一族居然会饿着族长？” “也不是啦，扉间有拜托桃华每天给我留饭，但是一个人吃好没意思。” “……” 你这家伙是小孩子嘛？！ 宇智波斑此刻的表情看上去一言难尽。 千手柱间颇为沧桑地叹了口气，手上倒是不耽误地又拿了第三个寿司。 “斑你不明白，以前三餐扉间都跟我一起吃的，但自从他上任后到现在每天都忙得见不着人影，早饭的时候已经走了，晚饭的时候又还没回来，别说是一起吃饭，我都好久没跟他好好说过话了。”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下午才刚开过一场关于成立暗部的决策讨论会议。” 宇智波斑掀了掀眼皮，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睁眼说瞎话。 “整场会议千手扉间发言占了三分之一，其余人表决意见占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都是你在跟他争论，现在你跟我说你很久没跟他说话了？” “不是开会的那种！” 千手柱间瞪了瞪眼，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反驳： “斑你故意的吧，我是说就那种，就不谈公事的那种，以前吃饭的时候都会聊啊，明天会不会下雨啦，一会儿晚饭吃什么啦，或者小一它们最近有没有浇过水之类的……” 除了“家长里短”，宇智波斑想不出别的词来概括这些接地气的话题了。 “千手扉间那家伙还会跟你谈这些？” 为什么斑会是一副这根本不符合人设的表情？ 千手柱间觉得莫名好笑： “……在你眼里扉间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什么形象？就有点像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没有感情的文件处理机器那样的吧。 宇智波斑耸了耸肩。 话题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便没了下文，因为千手族长被找上门来的新任副手给领走了。 彼时盘子里的豆皮寿司还幸存一半，宇智波族长镇定地思考了几秒钟，最后选择继续他被打断的下午茶。 原本宇智波斑以为，这个下午应该可以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但当他解决掉最后一个寿司时，先前已经离开的某人竟去而复返。 “啊，斑你怎么都不给我留一点！” “……你怎么又来了。” “就几份加急件，处理完就好了啊。” 合着你今天就赖定在这里了是吧？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除了抱怨弟弟最近没空搭理他，这人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要紧事了！ “我不说了嘛，家里没人好无聊，但要是去赌场，回头被桃华他们发现了又要告状到扉间那儿去招他心烦，我也没办法啊。” 看人一脸无辜又苦恼的样子，宇智波的族长大人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之前，若是要宇智波斑找些词句来形容千手柱间，那么实力强大信念坚定光明磊落为人真诚这些词应该都能排得上用场，这世上能受得起战场修罗真心称赞敬佩者寥寥无几，但忍者之神绝对能排第一。 但今日之后，估计会添上另外一类形容词了，比如自说自话得寸进尺毫无自觉蹬鼻子上脸顺杆爬贼溜等等…… 黑发的千手对于自家小伙伴的无语似乎毫无所觉，他笑嘻嘻地拿出拎了一路的东西，是来的路上买的一些小吃和酒。 酒？ 宇智波斑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约莫是下午三点左右，这个点，喝酒？ 看出了他的质疑，千手柱间摊了摊手。老板娘热情赠送的，他实在推不下，不过给钱的时候有自觉多付一点账哦。 “你还真是受欢迎。” 宇智波斑挑起了眉。 千手柱间笑眯眯地瞧他： “斑你也多出去走走嘛，总是呆在宇智波宅里，大家想热情也找不到人啊。” 对自己的人气心里有数，宇智波斑也懒得拆穿某人的装傻，他对那堆吃的比较感兴趣。 第27章 “丸子？” “唔，我觉得我之前对甜食有点误解，其实还是可以多做尝试的嘛，就都买了一点。” 这么说着，男人就随手戳了一个红糖糯米的丢进嘴里，下一秒表情忽然扭曲。 好！甜！ 一旁的宇智波斑刚好也挑中的红糖糯米，含在嘴里细细咀嚼后做出如下评价： “味道还挺不错。” “……” 千手柱间用看勇士的目光注视他，随后默默把一整袋甜到倒牙的小零食都推了过去。 算了他果然还是个咸党，还是偏爱蘑菇杂饭吧，最多就豆皮寿司，不能再多了！ ————————————————————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走得飞快，千手扉间低头时还天色正亮，待洋洋洒洒改完一篇忍校成立修改意见，再抬头时从火影办公室的窗口望出去，就已经能看到挂在天边的圆月了。 签下今天最后一个名字权作收尾，新上任的初代目合上了面前的文书，神情颇为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门在此时被敲响，屋子里的人迟钝地缓一下，才喊了声“请进”。 来人竟是个宇智波的忍者： “火影大人，族长派我传口信，柱间大人正在宇智波宅，请您有空去接一下人。” 接人？ 千手扉间皱了皱眉，大哥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接？ “他怎么了？” “柱间大人喝醉了。” “……” 银发的男人显然很是无语，想了想便说： “那请你转告你们族长，就说天也暗了，麻烦他收留大哥一晚吧。” 依大哥的体质能喝醉，那想必是喝的十分尽兴了，不如就留在宇智波宅，反正对象是大哥斑总不会拒绝。 “族长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 对方欲言又止，神情里似乎是有些尴尬的样子： “但是柱间大人闹着喊，非要您去接他回家。” 此刻这位宇智波的年轻忍者，面上明晃晃地挂着“您辛苦了”这四个大字。 一眼将人看透的千手扉间：“……” 14|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贰 宇智波宅大门口的柱子有着非常适合一人合抱的弧度，千手族长今日亲身上阵证明了这一点。 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忍者之神，眼下正形象全无地抱着别人家的门柱子，眼巴巴瞅着路的尽头。 被迫陪人在门口一起等的宇智波斑抱臂倚着另一边的门柱，见他这丢人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二人就跟俩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杵在门口，曾经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忍界修罗，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放学后陪孩子等家长来接的幼儿园老师。 这落差有点过分明显了。 其实除非是出于一些特别原因或特定场合，比如当年两族结盟，或是前阵子弟弟就任火影之类的大事想要特别庆祝，千手柱间本身并不十分好酒，或者说身为忍者保持清醒是一种本能，在兵荒马乱的战国时代，会降低戒备心和反应力的酒理所当然的不受忍者们欢迎。 虽说在如今的木叶里他们也算有了任性大醉一场的余地，但与人喝过几场的宇智波斑此前的确从未见过对方喝醉的样子。 他这会儿倒宁可自己没机会见识…… 那么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成看似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一大团，让他自己在门口等居然还一脸控诉地冲他嘤嘤嘤，那场面简直教人无法直视，宇智波斑开始反省自己，就不应该在对方喝完了自己带来的酒表示没过瘾的时候接话说宇智波有酒窖的…… 反正现在就是后悔！ 看出他藏在冷静表面之下的纠结情绪，飘在一旁的宇智波泉奈瞧着只觉得好笑又欣慰，每次千手柱间在的时候斑哥的神情就会生动许多，好像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魂态的青年无声守在另一人身边，是他还活着时从来都会在的那个位置，可即便此刻那人回头去看，也无法再望见弟弟那一双安静注视的眼了。 夜风穿过一人半透明的身躯，掠起宇智波族服那深色宽大的衣袖，宇智波斑原本满心的暴躁忽然就静了下来，莫名生出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回头，可才起了念头又被生生按下，因为他确信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不会有。 某只火影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出现，宇智波斑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正当他有心打算把这醉鬼就地扔大门口爱谁捡谁捡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跳起来猛地冲了出去。 “扉间！” 他蹦蹦跳跳扑到来人身上的动作完全就是个小孩子样儿。 那一日木叶门口的惨案犹然在目，时至今日的千手柱间对自己的分量依旧没数，但千手扉间可不是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回的人。 顺着某人的冲势后退几步卸去力道，这一回千手扉间稳稳给扶住了，刚想开口叫人稳重一些别总是横冲直撞的，谁知眉头刚皱起来，千手柱间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摆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一面用臂膀死死箍住弟弟，一面晕晕乎乎地冲人傻笑。 “扉间，你好慢，我等你好久啦！” 男人晃了晃脑袋，又原地蹦跶了一下。 “走！我们去南贺川！大哥给你捉鱼吃！” 千手扉间被带得一个踉跄，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拧着眉把身上的人扒拉开仔细打量了一下，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 大哥这是，真喝醉了？ 虽然方才宇智波派来的忍者这么说过，但千手扉间其实没太当回事，毕竟木遁细胞的特性摆在那儿，不管是毒素还是酒精都能很快被代谢清除出去才是。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得喝成什么样才能连查克拉都忘记怎么转了？ 视线越过这明显不像能给他答案的当事人，千手扉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在场另一人。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任性的宇智波族长，这会儿对于这对害得他在夜风里站了老半天的千手兄弟很有意见，完全没心情解释什么来龙去脉。 “反正交给你了，别回头丢了怪宇智波头上。” 喝醉了的千手柱间一点也不安分，他挣开被弟弟拉住的胳膊，晃晃悠悠勾住人肩膀把自己全部重量都压了上去，要不是这木叶新鲜出炉的火影大人身量够高身板够硬朗，被冷不丁这么来一下，怕是又得两人一起滚到地上去。 宇智波斑原本是打算要走的，可此刻余光见那台阶下的银发千手正手忙脚乱试图制住某个作妖的醉鬼，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竟就那样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宇智波泉奈有些担忧地在他身边飘来飘去，抽空还狠狠瞪了千手扉间一眼，只换来后者一脸的莫名其妙。 年轻的宇智波拧着眉头，既有点埋怨人来得早了，又想责怪这两只怎么还不快滚。这全须全尾的俩兄弟在眼前闹着，斑哥万一触景生情了怎么办。 某位弟弟充满怨念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千手扉间一抬眼就瞧见了对面一实一虚的两个宇智波，月光只抹开了其中一人的影子，孤孤单单一直延伸到了台阶下，一动不动。 那教他想起了最近一些关于这位宇智波族长的风言风语。 第28章 扒在身后的人将脸埋进那里白软的领毛后就暂时安静了下来，平日里千手扉间早就躲开了，但这会儿人醉着他也不好多计较。 他站在原地，肩上撑着另一人实实在在的重量，心头比起无奈，更多的其实是安定。 大约也就是这种安定，才促使他难得想多管闲事一回。 “放任只会使事态变得更糟糕，泉奈如果在，局面肯定早就被控制住了。” 作为唯一一个既旁观了宇智波斑多日以来的无所作为，又眼见了宇智波泉奈一天比一天的浓重的愤懑与担忧的人，虽知有些话由他出口，听在对方耳里总是嘲讽多过告诫，千手扉间也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宇智波泉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自家哥哥的表情，再去看对面人时目光里不由带了一点警告的意味，有些事情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复杂，他未必不知道千手扉间这番出言算是好意，可宇智波的事情，也确实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你管好木叶就行了，宇智波内部还轮不到火影伸手指点。” 站在高处的宇智波斑瞥过来一眼，面上看不出多少被冒犯的怒意，话里却是极不客气。只能说两人不亏是兄弟，思维同步，傲气亦如出一辙。 他这话听来好像是已自有成算，可只从这些日子外头的流言来看，情况分明不容乐观，这人若不是宇智波斑，千手扉间简直怀疑对方已经自暴自弃了。 宇智波是木叶两大支柱家族之一，宇智波如果出问题，木叶也不会安稳到哪里去，千手扉间完全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才说服自己继续开的口。 “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这个他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身后长久没怎么动过的人忽然收紧了环过来的胳膊，千手扉间一愣，下意识微微偏了头。 这一点小动作没引起宇智波斑的注意，他眯着眼，眼底有怒意浮现，但那种怒其实也并不纯粹，眼前这银发的千手正在用泉奈的立场劝告他，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无比古怪又荒唐，以至于都有那么一点想笑了。 “不过是在战场上交手过的关系，别说的好像你跟泉奈很熟的样子。” 说这话的人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是有些意兴阑珊的，可千手扉间在那一瞬里下意识就绷起浑身肌肉进入了备战状态。 因为他望见了那双当世仅有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 鲜红一闪而过，宇智波斑欣赏了一会儿这卑劣的千手难得紧张戒备的样子，这才慢悠悠扯了扯嘴角。 “你该庆幸我今日没有动手的欲望。” 挂在天边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云遮了大半，月光就此黯淡下来，一同并入了这此刻莫名压抑下来的氛围中。 千手扉间就此沉默。 却在气氛僵持的这片刻之间，他身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动静。 总是被软白领毛围拥着的后颈，此刻被贴过来的是一种鲜活生动的温度，有人埋着脸在那里蹭了蹭，顺滑的黑发就势垂下，有发梢自皮肤与后领的间隙处轻轻扫过，带起隐约的一阵痒意。 千手扉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本能就想扭头去看。 但男人用额拱住了他的后颈，阻止了他那样的动作。 “……” 千手扉间顿了顿，整个人却因此慢慢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一点一点充盈在心里，转眼间便满满当当。 这银发的千手又恢复成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了，每每都让宇智波家的俩兄弟看着牙痒痒。 宇智波斑意外于对方能这么快自他故意放出的威慑气场中镇定下来，毕竟他可还特地用写轮眼加成了效果的。 千手扉间安安静静地勾起了嘴角，他甚少有这样鲜明的感觉，此时却分明生出了一种自己有人撑腰的十足底气。 那让他嘴边的笑意渐渐攀上眼底，再开口便又是能气死人的淡定沉稳且理直气壮。 “即使不与他相熟，同样作为兄弟，立场总也能相似一二，倘若他从始至终都看着你，就你如今这样放任自流的态度，他只怕是早被气的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了。” 反正当事人现在无法自辩，怎么说还不是由着他来？无视了对面那眼中喷火恨不得扑过来咬他一口的魂态宇智波，千手扉间一点也不为自己借机报仇感到惭愧。 谁让他是不择手段的卑劣千手嘛。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丢下最后那么一句时常能发人深省的话，千手扉间握住自家大哥环在他身前的胳膊，带着人直接飞雷神走人，独留原地一只宇智波斑兀自陷入沉思。 —————————————————— 飞雷神的定位落在了千手宅的大门口，才一落地，千手扉间就曲起手肘毫不留情往后用力顶过去。 “好了，大哥你也玩够了吧。” 扒拉在人身上的黑发千手闭着眼闪过那一记肘击，不死心想继续耍疯。 “扉间想吃鱼，我们去南贺川，大哥给你抓鱼吃啊~” 他一面含含糊糊喊，一面又使劲把人往怀里勒，意图封住接下来可能的攻势。 千手扉间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就知道这人不可能醉成那样，也不知这又是在闹什么把戏。 “好玩是吗，要不然我给你再送回宇智波去？” 耍赖在弟弟的宝贝毛毛领里埋了半天的某人，听这话终于抬起头来讨饶。 “……别，被斑知道我就死定了。” “那你还玩这么起劲。” “没办法啊，谁教斑一点也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心软又温柔，逗起来可有意思了！” 下巴抵在人肩上那团软乎乎的毛里，千手柱间闷笑出声，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番发言跟他平日里那真善美宣传大使的美好形象有什么出入。 哎呀，天然黑的属性就这么暴露了呢。 对于大哥把温柔这种词用在能徒手开高达的宇智波斑身上，千手扉间如今已经懒得发表看法了。 眼下他倒是觉得，某人遇见他大哥的那天，恐怕不能完全算是幸运的一天。 “……没醉就下来，你不知道自己多沉吗大哥。” “我醉了呀，想给扉间烤鱼的那种！我们去南贺川！” 千手柱间不仅赖着不肯放，还空出一只手往前一指。 “快啊扉间，用飞的！” 千手扉间简直心累，说了多少回虽然取名为飞雷神，可用起来那不叫飞！ 不对，重点偏了。 “为什么今天执着于这个？” 捉鱼这种事，他兄弟二人已经好多年没一起做过了，忽然提起来是有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因为大哥最近都见不到扉间啊。” “我们昨天才见过的，开会的时候，记得吗？” 这会儿千手扉间又有点怀疑这人确实是醉了的。 “……” 千手柱间十分不满意地鼓了鼓脸颊，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兄弟，今天都快要过去了，上一次见面竟还是昨天的事情，这像话嘛！ 不像话！ “去南贺川！” 千手族长大手一挥，坚定地说。 第29章 在某些不那么要紧的事情上，千手扉间是永远拗不过他大哥的，于是一转眼，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南贺川畔，就多了一对摸黑不睡觉的千手兄弟。 千手扉间把人放下就抱臂站定不动了，这大晚上的他到要看看大哥要怎么给他捉鱼吃。 反观千手柱间，一到地方就撒丫子往前奔，到了岸边也不停，抬脚就往水面上踏。这本来是没问题的，毕竟忍者借查克拉踏水而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可坏就坏在，千手扉间以为自家大哥没醉，但千手柱间本人此刻确实不够清醒。 至少他在踏上水的那一刻忘了动用查克拉，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完全不在预料中的，站在后面的千手扉间眼睁睁瞧着人一脚踩下了水，还刹不住势头地往前打了个滚，随后扑通一声砸进了河里。 “！！？！” 千手扉间惊呆了，回过神后连忙往前跑去。 那么马失前蹄的千手柱间怎么样了呢？ 啊，他眼下正用一种十分安详的姿势躺在河底。 其实掉下去的时候被吓了一下，查克拉一转酒就醒得差不多了，但这事儿未免太丢脸，为此他采取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的策略。 从水里看世界实在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体验，今夜月色太好，镀着月光的水面有一种银器一般的质感，他被惊艳到了，随后一小串泡泡从他鼻腔里溢出来，刹那间满眼的水光晃动不已，那里头有斑驳闪烁的光点和虚实变换的月影，是唯独梦里才会出现的绝景。 某一刻，视线里那一片水光潋滟的幻景里，忽而又加进了新的色彩，那是被水纹打乱的轮廓，并着柔和荡漾的银白光影，化成的第二个月亮。 千手柱间在水中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借着脑中还残留着的那一点微末的醺然伸出手去，因为比起悬在天边的月，那个小小的、银白的月亮，看上去仿佛触手可及。 拨走眼前的水流，原本平静的南贺川某一处忽而水花四溅，是他终于破开了水面，自幻境重返这人间。 月亮在岸边。 千手柱间看了过去。 千手扉间本来都准备下水去捞了，他也是见人一头栽进水里，才意识到这人原来是真的醉了。 忍者之神要是死于酒后溺水未免也太可笑。 但他赶到岸边，还没等采取下一步行动，人就自己爬了起来。 水里那人一头原本飘逸顺滑的长发吸饱了水，正湿哒哒地耷拉着，看上去很有水鬼的气质，千手扉间见他这副落汤鸡的狼狈样，比起伸手去拉，笑意已经抢先一步冒了上来，就跟水里的泡泡似的，压都压不住。 千手柱间撇了撇嘴，一个人凄凉地从水里爬起来，慢吞吞上了岸，一边给衣摆拧水一边哀怨地瞅着自家小没良心的弟弟。 他要不是醉了，也不能做出这种半夜要给人捉鱼的事情。 但是，他要不是醉了，也不会非要这忙了一整天的弟弟大晚上来接他，不会拉着人都到门口了还跑来南贺川，不会在此时此刻看见对方忍俊不禁笑得那样开怀。 是赚还是亏真的很难说啊。 提着自己湿哒哒的衣角，千手柱间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了问出口的勇气： “扉间，你现在开心吗。” 故意压制查克拉运转不解酒，故意借着醉意装疯卖傻胡闹，其实也就是想问这么一句。 扉间总说村子是因为他的意愿才建起来的，如果是那样，那么最该承担这份责任的也分明该是他，可如今却好像全压在了弟弟身上。 虽然扉间也说过这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可事实就是，他真的好久没看见这人这样开怀的笑过了。 他这个大哥，真的够格吗？ 千手扉间愣了一下。 “大哥为什么会这么问？” 千手柱间盘腿坐下，他身上的水洇湿了草地，泥尘又沾染上他湿透的裤脚，而他浑不在意。 “因为，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笑过了。” 男人就坐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循着高度差仰头看过来，神情里有显而易见的苦恼。 莫名有些反感这样的姿势，千手扉间走近了一点，蹲下去与人平视，仔细想了想才说： “那大哥你呢，这样的木叶，你喜欢吗？ “你觉得开心吗？” 不明白为什么会从他的问题跳到这个问题，但千手柱间已经习惯了谈话间被弟弟把控节奏，也不多强求，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好了，大哥你难道忘了，我们从来都是一起的。” 千手扉间笑了，他伸手把自家这不省心的大哥拉起来，瞧见他裤脚的泥渍后表情有些嫌弃，但手上还是把人攥得紧紧的。 其实总觉得弟弟的答案有些文不对题，可又莫名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千手柱间想起了方才在水中望见的世界，此刻偌大的月盘还是远远挂在天边，而那个小小的月亮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大哥。” “哦！” 15|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叁 “砰！” 被一脚踹开的门在撞上墙后狠狠回弹了一下，原本沉浸在自己思路里的千手扉间被这冷不丁的动静给惊得一个激灵，险些硬生生捏断手里无辜的笔。 放眼整个木叶，能如此旁若无人造访火影办公室还这般嚣张做派的，除他宇智波斑外再无第二人。 跨进门来的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敲门”的方式有什么问题，火影办公室他来的不多，毕竟让他跟千手扉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单独面对面，万一一言不合，难保事后柱间不会少一个弟弟。 要不是今日事态紧急，请他来他都不会来。 大步走到那张办公桌前，来人直接无视了桌面上摊开的各种文件，把手里捧了一路的东西往人眼皮子低下轻轻一放，用的还是一种跟他本身张狂气场极不相称的、堪称小心翼翼的动作。 就表面来看，这样反常的宇智波斑完全值得拉响一级警报，但千手扉间此刻沉默着凝视眼前这只正踩着他的文件翕动着小鼻子的皮毛生物，真的很难相信对方不是故意在耍他玩儿。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莫名其妙，宇智波斑张开双臂撑住桌沿，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俯身，神情严肃地逼视着坐在桌子后面的千手： “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泉奈！” 饶是惯来不动神色的千手扉间，这一刻表情也分明茫然了那么几秒钟。 他低了低头，入眼的的确确是一只支棱着一对小短耳、浑身皮毛黑亮顺滑的兔子。 千手扉间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出声，试图确认自己的理解没有问题： “你说泉奈？宇智波泉奈？” “不然呢？” 男人看上去很不耐烦，却又意外的耐下了性子没有马上发脾气。 “……” 银发的千手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震住了，一下子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说真的，他宁可这人是思弟心切以至于连自己养的兔子都取名为泉奈，也不希望明天木叶就传出宇智波斑念弟成狂疑似精神失常之类的消息。 第30章 见他不动，宇智波斑拧起了眉头，屈起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千手扉间，你傻了吗，给点反应！” 视线和飘在一旁表情俨然已是哭笑不得的正主对了一眼，千手扉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只兔子是泉奈？” 自冲进来起一直表现的盛气凌人的宇智波族长，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终于顿了一下。 兔子是泉奈的兔子，有着黑色的皮毛和红色的眼睛，这并不多见，因为寻常见到的兔子不是黑毛黑眼就是白毛红眼，像这样黑红交错的罕见搭配，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开了眼的宇智波，也正是冲着这份特别，当初泉奈才会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自虎口将之救下，当作宠物养了起来。 而泉奈死后，自然就由斑接下了饲养这只小生物的责任。 兔子是胆小的动物，这只曾险些命丧虎口的兔子更是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斑不知道当初弟弟是怎么安抚的，但除了泉奈，这只兔子几乎对一切存在都抱有极高的警戒心，即使斑已经接手喂养了这么久，这小毛球也从来不肯亲近他。 但是昨晚千手两兄弟离开后，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去了那间曾经属于弟弟的房间，在投喂了兔子一些吃的后竟不知不觉倚在墙角睡着了，等今天早上醒来，那只兔子居然安安稳稳窝在了他怀里，两只小短爪还抱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 没有人能懂他那一刻内心的震动，幼年时兄弟两人同床，泉奈总爱握着他的头发才肯入睡，即使长大后偶尔才会一起午睡，这习惯也还是保留着。 就是这个早晨，他抱着怀里的兔子，瞪大的眼中写轮眼都转出来了，脑子里全是昨晚某个千手说的那句话的回音——“倘若他从始至终都看着你……” 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躁动不已的心却促使他更加轻柔地拢住了怀里的小生命，他迫切希望得到一个确认，可不管是谁若听到他说这兔子可能是他弟弟，怕是都会觉得他疯了。 莫名其妙的，那一刹那有一个名字从脑中跳出来，他想起了这段时间对方扩充的木叶忍术目录、编撰的各种忍校教材、会议上提出的诸多独辟蹊径又意外合理的方案，以及最最重要的，那人昨天晚上说的那一句话。 所以，他此刻才会站在这里。 但是这些他需要跟这人解释吗？ 他，宇智波斑，需要跟他千手扉间解释吗？ “与你无关，叫你看你就看！” 宇智波心高气傲的族长大人扬了扬下巴，哼了一声。 “……” 这是求人的态度？ 千手扉间无语，勉强压了压火气，这种病人来看病，不告诉你症状就要你开药的医闹既视感，要不是打不过他真的分分钟就想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他本来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不然上辈子大哥怎么会老是被他骂的狗血淋头，这要不是年纪大了开始修身养性收敛脾气，换作当年他仗着有飞雷神傍身就算打不过也得先骂起来再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银发的千手表情不大好看，嘴边的冷笑便也没压住。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我无所不能的错觉，但即使这只兔子再怎么像宇智波，我也不可能帮你把它变成泉奈。” 听他这样说，宇智波斑脸色猛地沉了下去，抿紧了唇没再说话。 旁观全程的宇智波泉奈狠狠瞪了一眼这服务态度极差的火影，随即心疼又无奈地飘到自家哥哥身边。 还是怪他多事，早知道就不那么多此一举了。 昨晚见哥哥在那对千手兄弟离开后去了他的房间，他就知道斑哥肯定还是被混蛋扉间的那些话影响到了，看着哥哥一个人坐在兔子笼旁边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越发痛恨自己这副什么也不能做的飘魂状态。 等屋子里的人不知不觉睡着了，宇智波泉奈当时无比希望自己能碰到些什么，去拿来一条毛毯，或是关上当时还大开着的门窗，再不济，哪怕只能顺一顺哥哥垂在胸前凌乱的头发也是好的。 兔子就是在那时，忽然跳出了还未拴上的铁笼，靠近了男人身边。 没有更直观的感受，但宇智波泉奈就是莫名觉得，那是因为他的愿望才会发生的变化，而下一刻那只兔子顺着他的心意抱住了斑哥的头发，则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兔子是他养的兔子，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养着，胆子特别小谁也不爱搭理，但若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大概就只有当初救回来时，他看这兔子像是吓破了胆不肯吃东西，曾经用写轮眼为其稳定精神力安抚虎口濒死留下的心理创伤这件事了吧。 有了这么个大概的猜测，他昨晚便也没再多做其他尝试，只怕打扰了哥哥的好眠，他当时这么做其实也只是出于某种渴望安慰的心情，只是到底是在安慰斑哥还是安慰他自己，这就未必说的清楚了。 可麻烦的是，今早斑哥醒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更是敏锐地马上就联想到了他身上，虽然细节方向上出了点差错。 在觉得心里泛暖之余，宇智波泉奈又有些后悔，他不该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的，如果不能真真切切陪伴在对方身边，那这些零碎的安慰又有什么意义，只能教哥哥更加失望和难过罢了。 火影办公室里，宇智波斑目光沉沉，他与对面的人隔了一张桌子对视，良久忽而冷笑了一声。 “呵，是我高看你了千手扉间，你也不过如此。” 被点名的千手皱了皱眉，表情渐渐就有些古怪。 对方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原本有对他抱了什么期望似的？ 宇智波泉奈叹了口气，目光瞟到了火影办公桌上那只由于到了陌生的环境，此刻正微微发着抖的兔子，心下难免有些哀怨，他现在还不如这只兔子呢，好歹对斑哥来说这兔子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他正这么想着，毫无防备就是眼前一花，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重，再抬眼时，眼前就是某白毛千手那张标志性三道疤的脸了。 兔子脸真的很难表现出“一脸懵逼”这种神情，但那满身黑软的毛倒是实实在在炸开了。 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的宇智波斑显然是准备彻底放弃“求助”这卑劣的千手了，他绷着脸就要把兔子抱回去，然而片刻之前千手扉间才刚眼睁睁目睹了某些不可思议的变故，于是眼下想也不想就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被挡开了手的宇智波斑双眼一瞪就要发怒，千手扉间这会儿却没什么余力顾及他心情。 目光紧紧盯住眼前那只兔子，他神情看上去很是困惑，半晌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泉奈？” 四下里没听到人声回应，眼前的兔子倒是好像被吓了一下，猛地跳起来打了个跌。 “……” 千手扉间再次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确实没看见本来还在那儿的某个魂态的宇智波。 桌上的小毛团炸着毛捂着脸，千手扉间一下子分不清这是兔子常规的洗脸习性，还是宇智波泉奈正在重新梳理世界观，但等他尝试往兔子脑袋方向伸出手时，这只之前一直表现得安静如鸡的兔子突然就跳起来狠蹬了他一脚。 第31章 好吧，看来十有八九是宇智波泉奈没错了。 千手扉间僵着脸，抬头与另一人面面相觑，宇智波斑显然已经从他方才那段反常的表现里得到了正面反馈，此刻神情隐隐有些难掩的激动，连架子都不摆了，急切地凑上来盯着那只兔子。 “你刚才叫他了是不是！他刚才蹬你了是不是！” “……” 千手扉间其实也在三观重塑中，听他这么问，原本还有点纠结的神色瞬间回归了面无表情。 这位先生，能不能稍微压一压自己语气里的开心，尤其在说他被蹬了的时候。 “是。”千手扉间没好气地回他。 “真的是泉奈？！” 宇智波斑又问，他甚至都顾不及在这讨厌的千手面前维持自己一贯的横眉竖目了。 眼前这不可一世的战场修罗，此刻紧紧盯过来的目光里溢满了期冀，那让扉间爷爷想起了某年某月某日曾跑来问他能不能亲自教她手里剑的侄孙女，虽然事态情况不同，但那种渴望得到肯定答复的热切目光倒是如出一辙。 真奇怪，到底是他心态老了，还是原本这个时候的他们，无论大哥还是宇智波斑就是这种小孩儿样子的？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千手扉间冲人点了点头：“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是！” 把桌上的兔子小心翼翼捧回怀里，宇智波斑一脸狐疑。 千手扉间简直心累，但好像也没什么能解释的，只好憋着一口气随便丢了个理由出来敷衍。 “哦，因为想让你难过。” 千手扉间想折磨宇智波斑，很合理吧。 “卑鄙！” 抱紧了怀里的弟弟，战场修罗怒目而视。 “……嗯。” 面无表情的火影大人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 都行，随便吧。 原本他还想跟当事人探讨一下人魂进入兔子躯体的具体变化，但一来变成兔子的宇智波泉奈好像无法和他交流，二来…… 他真的不想再跟这对邪性到不讲道理的宇智波兄弟多说废话了。 慢走不送！ 16|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肆 兔子在第四天的时候死去了。 宇智波泉奈于清晨飘进千手宅，神情里是少见的严肃。起早的银发初代目见状放下了手里端着的汤碗，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他感知范围内的某个方向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查克拉。 千手扉间目光一凛，与从睡梦中被惊醒后跑出来的千手柱间对了一眼，神色皆是凝重，那分明是宇智波宅的方向。 有人在的时候千手扉间不方便开口，赶去的一路上只是沉默地听飘在一旁的宇智波解释情况，方才的动静几乎惊动了整个木叶，尽管眼下天还未亮透，大街上已有不少人走出来，张望着探听情况，但好在看到千手兄弟出现后大家便很快安心了下来，倒也没造成进一步的骚乱。 几人赶到的时候，宇智波斑已经不在那儿了，即使是宇智波的族人也不大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族长如此大发雷霆，一群人站在塌了一角的宇智波宅院里面面相觑，谁也没个头绪。 千手柱间安抚着明显有些不安的众人，这个男人一旦稳重下来总是让人觉得无比可靠和安心，即使面对的是一群宇智波，那样的特质也仍然在闪闪发光，某些方面千手扉间自认确实比不上他的大哥，比如对方身上那种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但他也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待局面稳定下来，他拍了拍功成身退的黑发千手的肩，示意他跟他走。 他们在最终在森林深处找到了宇智波斑。 分明还搞不清状况，却凭借惊人的直觉将小伙伴哄着拖走的千手柱间，在走之前看了留在原地的弟弟一眼，千手扉间冲他点了点头，沉默着目送两人离开。 几步开外的树下，有一个新垒起的小土包。 “你刚刚说兔子不是自然死亡的？” 千手扉间转过身看向同样留下来的魂态宇智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轻的宇智波点了点头。 “是被一种奇怪的黑色物质包裹后窒息而死的。” 他陈述的很平淡，仿佛亲身感受那种窒息过程的并非他本人一般。 事情就发生在今日的凌晨。 自那日离开火影办公室后，斑哥就几乎是将他随身携带了，就连族里开会也要抱着，为此又遭到了长老们暗地里的一通指责，说他目无尊长藐视族会威严，但宇智波斑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会儿他抱着疑似失而复得弟弟转生的兔子，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是不肯放手的。 眼下宇智波泉奈唯一庆幸的，就是这几天里他不仅没有努力证明自己的身份，反而在尽力扮演一只普通的兔子，如今看来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了。 并非是不想相认，只是他作为身不由己的一方，附身在这兔子身上一事发生的毫无征兆，说不好哪天又会突然脱离，而且即便他真的从此以后就要作为一只兔子存在了，可兔子的寿命又能有几年？一旦让斑哥确认了他的身份，或早或晚，对方总归是要再承受一次失去弟弟的伤痛的。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还不如就作为一只普通的兔子，尽可能在短暂的时光里陪伴对方，等到必须离开的那一天，也仅仅作为一只普通的兔子，平平淡淡离开就好。 年轻的宇智波抛出那一句话后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绪，不再出声了。千手扉间看向那个小坟包，对方的形容太过模糊，他其实比较想亲自确认一下尸体的状况。 “黑色物质？你没看到下手的人？” “没有，魂体脱离费了点时间，等我想追过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宇智波泉奈一边厘清思路一边说： “我怀疑对方的目标是斑哥。” 虽然行为上不曾掩饰过自己重视的态度，但宇智波斑并没有对旁人解释过这只兔子对他的意义，也就是说对不知情的人而言那就只是一只兔子而已，绝非是作为宇智波泉奈存在，那么既然如此，会遭人下黑手唯一的解释就是针对宇智波斑了。 听人又一次停顿了下来，千手扉间压下了当着正主的面挖坟的想法，抱臂抬眼看向他： “还有什么麻烦一次性说全，我可不信依你的能耐就得出这么点情报。” 怎么也算是在这凶手手里正儿八经死了一回，更别说在此之前这人在宇智波斑身边寸步不离呆了整整四天，要说宇智波泉奈只得来这么点信息，千手扉间是断然不信的。 兔子可说就是在宇智波斑身边断的气，当世有几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宇智波斑眼皮子底下动手？木叶范围内若有这等存在，从今天开始他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对方问来的一句语气仿佛十拿九稳，宇智波泉奈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 “我追到半道便丢了线索，但是看方向，对方很可能是去了南贺神社。” 他语气冷静而诚恳，教人完全看不出真假。 事实上，约莫是半分真，半分假吧。 凶手确实是往神社方向去的没错，可若说只追了半道还一无所知的样子，那就很有水分了。 第32章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天时间，但宇智波泉奈其实知道了不少事情，不管斑哥是自我欺骗也好权作安慰也罢，对方是认认真真拿兔子当弟弟在养，像从前一般亲密无间的态度。 第二天的半夜，斑哥抱着他进了南贺神社的密室，在那里给他念了宇智波石碑上全部的内容，有一部分泉奈并没有看到文字，但看到哥哥打开的永恒万花筒，也就有了猜测。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过去没太注意的细节，作为魂态跟在哥哥身边的这么长时间里，偶尔斑哥确实会单独前往神社，只是宇智波的密室向来只有族长有资格随意进出，其余人除非由族长通允带入，否则一律不得擅闯，而他保留了生前的敬畏和习惯，即使现如今墙壁于他如无物，也仍是自觉遵守了这一规矩。 只是现在看来这未必全是个好习惯了，否则他或许就能更早一点发现端倪。 那一晚宇智波斑抱着他在那里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从宇智波的现状、木叶的暗流一直说到和平的意义乃至永恒止尽的内涵，宇智波泉奈一直知道自家哥哥向往和平，可从没想过对方会这样钻牛角尖，至少在他看来有些观点甚至称得上是执拗了。 早前说过，宇智波二当家和千手老二其实很像，这相像的一部分就表现为居于当下情况的现实主义，而比起千手扉间，宇智波泉奈或许还要更多了那么一点悲观情绪在里头，正如当初他本心其实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和平存在，更不相信宇智波跟千手结盟能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就一个好的结局。 安安分分窝在斑哥怀里，他只能感慨幸好他的定力不错，没有当场来个兔子蹬腿暴露自己听得懂的事实，只全程扮演一只懵懂的宠物毛球，尽管之后哥哥难掩失望的神情令他愈发歉疚。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忍耐是值得的，可能是确认了他的无害，躲在暗处藏头露尾的阴影终于还是露出了真面目，他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乖巧宠物的姿态，听着斑哥跟那个人形的不明生物争论，一方坚持他怀里的兔子就是失而复得的弟弟，一方恨铁不成钢认为他是被火影欺骗了。 细节方面暂且不提，但至少有两件事目前重新回归魂态的宇智波已经基本确认了，首先，趁夜对兔子下手的那团黑漆漆的东西绝对就是那个生物，再者就是他之前下定决心要找出上辈子斑哥叛离木叶的真正原因，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关键线索。 然而无论心里猜测的再多，当下他也不会真对眼前人完全交底，且不说千手扉间如今是火影，看他那铁面无私冷心冷情的处事态度，万一知道宇智波内有威胁难保不会一刀切，他不能让宇智波一族陷于不利处境。 另外，尽管他认为斑哥的想法太空泛也太不切实际，那个“月之眼”的计划听上去结果太过美好，反倒让宇智波泉奈这种绝对理智派的人更加警惕，可那毕竟是斑哥用满含向往的语气诉说的梦想，哪怕不能赞同，在证明彻底错误之前，他也不会允许由自己率先动手破坏。 好在现阶段斑哥还只是把那种说法看作备案，还没有对木叶失望到真正想去实施的地步。只是如果继续放任那个不明生物从旁蛊惑，再加上宇智波内部不和谐的声音日久不歇，难保斑哥不会生出厌烦来。 他需要千手扉间的帮助，还是在不能将全盘情况告知的前提下，但那又如何，论狡猾，他宇智波泉奈本也就不输他千手扉间才是。 啧，他好像又不合时宜地起了某种好胜心。 千手扉间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不明，千手老二从来也不是会只听信一面之词的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回头那兔子的尸体以及宇智波的神社都得好好查探一番，于是便也暂时按下了深究的心思。 懒得再跟这宇智波掰扯下去，他下一句直接就把话挑明： “那么你今天早上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这些事说到底还是仅限于宇智波内部，从对方的立场来看，按说是不该找到他面前的，既然来了又主动说明，那无非就是有求于他。 作为火影，千手扉间的态度早已摆得分明，只要不伤及木叶利益，宇智波一族作为木叶成员之一，他自然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为此力所能及下他并不介意帮上一把。 这老对手分寸拿捏得极好，之前一句问得点到即止又意味深长，再一句又直接切入关键，干脆利落地宇智波泉奈都想给他鼓掌了，所谓聪明人之间讲话就是令人身心愉悦。 “我怀疑对方长期潜伏在宇智波内，目标是斑哥，我需要你想办法让斑哥离开一阵。” 他要求提得毫不含糊，既然对方这么痛快，他也不会小气，大不了等他确认了真相后全盘告知就是了。 “你要让斑离开？” 千手扉间皱了皱眉，不能理解他这样的安排。 “既然目标是斑，留他在木叶作饵，抓到狐狸尾巴的几率不是更大？” 听他说得轻巧，宇智波泉奈嗤笑了一声：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不信换作千手柱间被盯上，你就肯拿他做诱饵！” 千手扉间奇怪地看他一眼。 “为什么不肯？这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反正大哥皮糙肉厚的，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 眼见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宇智波家的模范弟弟抽了抽嘴角。 该死，他怎么忘了千手家的塑料兄弟情了。 好话说尽，某兄控仍是毫无商量余地，千手扉间心下无奈，他倒是可以不顾人意愿直接按自己的意思来，但魂态行动不受限制的特殊状态确实用处不小，真把人惹恼了，回头这宇智波要给他拆伙单干，反倒得不偿失。 “既然你坚持，那好吧。” 银发的千手抱着臂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脑子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思路。 “那么除了不让斑留在木叶，其余的就按我的想法来了。” “可以。” 料他不至于做得太过分，这回宇智波泉奈很痛快地点了头。 17|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伍 “你要我和斑一起去抓尾兽？” 千手柱间一副“我没听错吧”的表情瞪大了眼。 他是听人传话说弟弟有事找他才会来火影办公室的，只是没想到刚进门就被对方的神来一句给砸懵了。 抓尾兽的事他们兄弟俩之前是有谈过，但是这需要他和斑，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一块儿上吗？ 尾兽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东西？ 忍者之神和忍界修罗自然都有一个人干翻一只尾兽的实力，但泉奈既然判断被盯上的是宇智波斑，那即使把人调离了木叶，对方未必就不会跟上去了，如果这个人真的厉害到连宇智波斑都不能察觉到存在，那么再加上一个千手柱间，总该有办法教他有来无回。 是了，某些时候千手扉间对于自家大哥就是有种迷之自信。 “大哥以前不是念叨过说想和他一起出任务？就当顺便圆个心愿好了。” 这话是真的，只不过都快是十年以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某人刚跟人认识，连做任务的时候都心心念念的，要不是这一回千手扉间变成了魂体就在旁边跟着飘，也不能听到他交完任务时小小声的咕哝。 第33章 举着盖了火影章的任务卷轴，千手柱间有些茫然，他想不太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倒也不是不想跟斑一起出任务，只是…… “扉间啊，我这边倒是没事，但斑可是宇智波的族长啊，九只尾兽一通抓下来，光找藏的地方就得费不少工夫，怎么也要花上几个月的，他走不开吧？” 千手扉间：“……” 什么叫你倒没事？他宇智波斑是个族长，你就不是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吐槽的欲望，银发的初代目维持住了语调里的平稳： “关于尾兽的情报我一直在派人探查，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经都写在卷轴上了，想必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搜寻时间，而且我也没让你们一次性抓完，逮到封印住就送回来一趟懂吗，顺便回来处理族务，两边家族有桃华和宇智波火核协助，耽误不了太多事情，真有要事我也可以用飞雷神带你们回来。” 千手柱间深深地失望了，他原本还以为出任务就可以逃掉族务呢。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啦，我一个人去也行啊，就是花的时间长一点，但是反正也不着急吧。” 黑发的男人摆了摆手这么说，他听说宇智波族内最近不大太平，还是让斑尽量留在村子里的好。 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千手扉间摇了摇头： “不，我后面还有别的计划，所以时间上要尽快。” 当初抓捕尾兽平分五大国这个想法是由千手柱间提出来的，其实如果只从木叶本身的安危来看并无此必要，或者说即使抓到尾兽也应该留在自己手里作为保底的牌才是。 出于这种考虑，上一世木叶平分尾兽的做法其实有不少人都无法理解，但千手扉间很清楚他的大哥在想什么，千手柱间谋求的不只是木叶的和平，而是天下所有人的和平，只保全木叶而放任外界争斗对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借尾兽赋予各方足以覆灭彼此的力量，让他们相互忌惮，又在忍者之神的号召和威慑下促成五方协议，为的是想就此打破战国延续至今的战争惯性，踏出和平的第一步。 当然，再往后的发展，我们都知道了。 世事虽不尽如人意，但千手扉间并不认为当初的做法错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哥的方式至少是打破了世人扎根已久的战国思维，在人们脑中植入了一丝和平的意识，也让他们看到了和平的可能。 那有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令人肃然起敬，同样是自战国生存下来的千手扉间再清楚不过了，即使如今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手中更掌握着前世所有的情报，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做的比那时的大哥更好。 和平的延续是之后才有资格继续钻研的课题，当务之急是打开局面，为和平拉开序幕，对此千手扉间必将用上十二分的谨慎，他绝不会自大到在这种事上莽撞尝试去更改既定轨迹。 但是他打算做一些微调。 上一世抓捕尾兽的工作开始于各个忍村基本落成稳定之后，如今千手扉间回头去看，自觉当时已是失了先机。眼下木叶初立，忍村的模式算是正式面世了，各大国的大小忍族想必也已经动了心思，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忍村建立起来，等他们都各自成了气候，又站在同是五村五影的高度，至少台面上大家是平等的，商谈起来自然谁也不愿低谁一头。 可如果能提前一些，趁他们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木叶率先伸出橄榄枝扶上一把，那么再谈协议的时候局面必然会有微妙的不同。 创始家族在忍村之中地位非凡，为此所有大家族都会有自己牵头建村的想法，但并非所有家族都谈得拢，像火之国这样两大最强家族甘心强强联手的极为少见，有忍者之神和忍界修罗坐镇的更是只此一家，所以各大忍村成立初期必定内忧外患十分艰难，而千手扉间的计划，就是把目标放在上辈子最后成功建立起来的四大忍村上，抢在他们刚成雏形根基还不稳的时候，提前召开五影会议分配尾兽，帮助他们提高威慑力站稳脚跟，一可借此卖个人情；二可帮助各方度过动荡期，达到尽快停战减少伤亡的目的；三则趁着其余四忍村底气尚不足的时候提前敲定和平协议，延后择期履行；四则是可以借着当下的优势地位在尾□□易中取得更多利益，就算现在物资缺乏也没关系，可以分期付款嘛。 没错，说他卑劣也好阴险也罢，千手扉间可没他大哥那么无私，火影是木叶的火影，自然要更为木叶考虑。 不过他也没打算把这些理由一条一条解释给大哥听，不然很可能还得跟他争论些什么乘人之危携恩图报或者真诚待人求仁得仁之类的道德命题。 火影真的很忙的！ “我知道依大哥的实力一个人抓捕尾兽也没问题，但我安排你和斑同行，除了是希望尽快完成尾兽抓捕外，还有别的原因。” 并非仅仅因为答应了宇智波泉奈的事，这次抓捕尾兽跟之前情况不一样，当下木叶虽然才成立不到一年，但因为这一次各方面都进行的有条不紊，所以人力战力调动都还算游刃有余，尤其两大顶尖战力目前都随时处于机动状态，可以说在外界看来一直在安安静静搞建设的木叶，其实眼下正处于战力巅峰时期。 狮子蛰伏的太久就会让人忘记它原本是何等凶猛，近来周边也有不少蠢蠢欲动的迹象，适当展示力量能达到震慑的效果，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 “往后木叶会与外界有很多合作往来，为了今后必要的话语权，这一次大哥和斑出去，动手不必太低调。” 说要主动扶四大忍村一把，但也不能让外界先入为主以为木叶和善好欺负，回头把帮助都当成理所当然了，那必须是一手糖一手刀才稳妥。 坐在火影桌后的银发初代目看上去是一副全都打算好了的样子，可他话又没有全说明白，结果就是给千手柱间听得眼睛都快打圈圈了。 抓不到自家弟弟的思路，千手柱间只能勉强揪回自己的： “扉间都想好了那肯定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斑可能走不开身啊。我听说宇智波最近出了点矛盾，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不太好吧。” 听他这么说千手扉间也不惊讶，他关注宇智波的动态有一阵了，这事儿了解的比对方要清楚： “宇智波长老中有人不服宇智波斑，之前甚至有暗中跟外族勾连的事情出现，这事斑自己摆平了，但总的来说族内形势不太稳，好在他身后的族长一脉目前占优势，只是总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事，不如就借这一趟出去，重新振一振修罗的威名吧。” 宇智波斑在某些事上的拖沓出乎千手扉间的意料，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对着族人不习惯下狠手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从别处着手，宇智波里一部分人会指望着换族长，无非是觉得现在的族长不能给宇智波带来更多的利益和发展空间，那么一个能和忍者之神并肩作战、为木叶立威的忍界修罗，一个能为木叶建功、并且受火影倚重的宇智波族长，想来就足以掐灭他们那些不自量力的心思。 他可不是在为宇智波斑考虑，只是刚好一箭双雕罢了，家族是村子的一部分，非正常的权力更迭必然影响到村子本身。再说宇智波万一真换了主，首先宇智波斑会不会动手不说，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想来绝不会留下，一不小心再来个叛村，最后遭殃的还不是木叶和大哥。 第34章 千手扉间思路是很流畅的，一番话下来也自觉圆得周全得当逻辑通顺，但千手柱间总是能抓住不一样的点。 “扉间，你怎么对宇智波的情况这么清楚？” 千手柱间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犹疑，即使是跟斑关系还不错的他，也不过只了解到宇智波近来出了点问题这种程度罢了。 “你在监视宇智波吗？” 说话的人语气虽然不强，可话里听来总有些质问的味道，千手扉间是何等敏锐的人，很容易就发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 “藏于目光之外的手眼，这是我成立暗部的理念，大哥与我争论的时候不是了解过了么。” “不光是宇智波，木叶所有家族，迟早都会在暗部的耳目之下。” 有些事为了避免麻烦，他选择不主动跟大哥解释，但如果对方当面问了，他也绝不会有半点隐瞒。 “扉间！” 千手柱间明显是不赞同弟弟的做法，于是这一声喊得又重又急。 “大哥在气什么？掌握村子内外局势动向本就是火影职责之一，跳出家族立身木叶方为火影，这些我都是同你说过的。” 千手扉间平静地与他对视，话里话外照例是一步也不肯退。 “可是……” 千手柱间拧紧了眉想争辩，他们两兄弟总是有很多地方意见不合，为此每回都能吵得不可开交，眼下大概是又要吵上一场了。 他这么想着，憋着气卯足了劲准备把弟弟劝服，可才开口就被另一人强行打断。 “大哥如果是担心我故意针对宇智波，那你大可放心。” 银发的火影稳坐于桌案之后，一双绯色的眼中分明该是暖调的色泽，此刻眼底凝结的神情却冷静到近乎于冷酷。 “因为我会对所有家族一视同仁，包括千手。” 一视同仁，那本就是一个火影再正确不过的立场，也是身为曾经的二代目、如今的初代目的千手扉间在很久以前便立下的觉悟。 即便心知对方说的其实没有错，可这一刻，千手柱间仍是愣在了当场。 胸腔里原本鼓胀的气愤忽然间就全瘪了下去，换成了另一种古怪而陌生的情绪，慢慢升腾起来。 突然间谁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就这样静了下来。 千手柱间不自在极了，他们兄弟两个吵起来是常有的事，情绪激动到互相爆查克拉的情况也并不少见，然而千手柱间真的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这样，明明是面对着弟弟，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受。 他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好打破这份难耐的沉默，可是嘴巴张了又张，最后也还是没能出声。 一场谈话草草结束，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离开后的千手柱间带着卷轴去了宇智波宅，三日后，木叶的两大守护神同行离开，尾兽抓捕工作就此开始。 千手扉间站在火影办公室的窗前，目光落在木叶大门的方向，尽管只能望到近处的街道景象，但心意尽到也就无妨了。 一路顺风，大哥。 18|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陆 “那么这几天木叶就全权交给你了大哥。” “没问题，放心吧！” 还是木叶的大门口，三个月前千手柱间站在这里的时候是准备要和小伙伴一起出任务的，而三个月后的今天他又站在了这里，只是这次却是来送行的。 即将离村的千手扉间不厌其烦又给人说了一遍村子里需要注意的事项，背着焰团扇的宇智波斑抱臂站在一边，脸上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 这些日子以来木叶一直在多方联络筹备第一次五影大会，到如今总是要把这事儿办下来了，此刻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两人一同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代表木叶去参会，力求一举拿下这忍界期盼已久的第一份和平协议。 这一次的会议至关重要，同行人选自然也要慎重考虑，对此十分积极的千手柱间曾冲到弟弟面前努力蹦跶举手自荐，老实说这人眼睛亮晶晶瞅过来的时候总像在开挂，教人没法不顺着他，但这一次千手扉间用了莫大的毅力移开视线，总算勉强坚持住了早就做好的决定。 银发的初代目最终选择了宇智波族长。 千手扉间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需要一个实力足以震慑各方的同行者，那么说到底其实只有两个选项，而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将宇智波斑留在村子，更别说他还必须要带走唯一能压制对方的大哥。 身着千手族服的男人散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面上温和爽朗的笑容看上去似乎与平日里并无差别，千手扉间仔细确认了一下眼前人的情绪，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很想一起去的，上辈子五影大会会前的那晚，向来睡眠质量超好的男人兴奋得整宿没睡着，后来干脆抱着枕头去骚扰自己同样睡不着于是起来整理材料的弟弟，兄弟俩几乎就是睁眼到的天明，要不是千手体质原因，那一回的五影大会上，两位木叶代表恐怕就得双双顶着黑眼圈出场了。 任何一点迈向和平的进步都是千手柱间诚心期盼渴望见证的，千手扉间还记得上一世的木叶初代目，红白两色的火影袍走动间扬起的弧度意气风发，那时男人落座于五影之位，微笑不语的时候会有无声的气场席卷开来，只一个抬眼就能让在场其余所有人屏住气息不敢置声。 好了，回忆到这里就可以了，至于后面的整段垮掉和“白给也行”，不提也罢。 总之，对于这次大哥没法出席会议这件事，千手扉间其实有些在意，或者说每次他在开会时望见坐在下首拧着眉努力跟上他思路的大哥时，总会时不时就生出那么点动摇来。 记忆里的这个人永远是站在众人目光焦点处、浑身都好像在发着光的模样，那教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与踏过艰辛成就辉煌的人生相比，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究竟是不是真的更适合对方。 心知答案从一开始就无从求证，可万一不是，那又该怎么办？ 不自觉紧皱的眉间冷不丁触上了一点温热，千手扉间回过神来，一抬眼正对上大哥有些担忧的目光。 “又是皱眉又是走神的，扉间你是不是太累了？要注意休息啊。” 每每被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盯着，千手扉间总有种自己无所遁形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下对方抵在他眉间的指腹，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仔细看向对方说： “大哥，等这次开完会回来，我们谈谈好吗？” 弟弟认真的神色让千手柱间愣了一下，但马上就爽快地点头。 “好啊。” 从来都是他找扉间谈心，难得扉间主动来找他，他自然是乐意至极。 “差不多了吧？你们俩兄弟黏黏糊糊要告别到什么时候去？不然我先走一步？” 旁观至此的宇智波斑终于忍不住出声催了。 “哈哈，斑你别失落啊，我也跟你道别的，来！” 千手柱间笑着朝小伙伴扑过去准备给个离别熊抱，被人嫌弃地躲开了去。 千手扉间趁着两人打闹的间隙环顾了一下周围，仍是没有见到理应出现在这里送行的某人，前阵子说找到一些线索要去追踪的宇智波泉奈，到今天已经大半个月没消息了，而本以为在宇智波斑出去抓尾兽的间隙里可能会出现的变故，至今也仍是毫无迹象，千手扉间简直怀疑宇智波泉奈所说的“黑影”的真实性，仔细想想上辈子他好像也确实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第35章 可兔子确实是窒息而死，千手扉间确认过尸体情况，并且他也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必要编出这么件事来。这些日子他忙着五影大会的相关事宜一直抽不开身，看来等手头事情告一段落，他也该准备着手处理这个问题了。 那头的打闹渐渐歇下，千手扉间走近过去，这场大会涉及五国五影，为了减少猜疑和提高安全度，地点选在了一个中立小国，从火之国边境出发脚程不到半日，他以前出任务时刚好有在边境一带留有飞雷神标记，先行的忍者护卫队昨日已提前出发，眼下留在这里的宇智波斑自然是只有跟着他的飞雷神走了。 习惯了带大哥的时候按着人肩膀，千手扉间抬起手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只是举到一半他忽然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人可不是自家大哥。 顿了一下，他转而向人伸出手：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宇智波斑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手套的手虚虚搭上了他的手背，动作还算干脆。 查克拉就此连接。 千手扉间冲站开了一段的大哥点头示意。 “那我们走了。” 千手柱间笑眯眯的： “好的，这几天扉间和斑要好好相处哦，路上小心。” “……” “……” 被点名的两人下意识对了一眼，随即又面无表情地双双扭开了头。 下一秒飞雷神发动，两道人影消失在了原地。 ———————————————————————— 静谧为主调的夜晚，连不远处林子里微弱的虫鸣声都清晰可闻。旅店二楼敞开的窗户边坐了一个人，一脚踩着窗框的姿势显得十分不羁，这一夜已过半，等明天，不，应该说是今天天一亮，五影大会便要开场了。 如果说宇智波斑是因为没多少慎重的自觉才放任自己大半夜在这里思考人生，那么隔壁同样也还亮着灯的那个，恐怕就是因为过分慎重以至于到现在还在熬夜埋头苦干了。 支着胳膊托着腮，宇智波斑盯着远方的夜色出神，绝佳的耳力隐隐约约能捕捉到隔壁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不提去别的，只说作为火影的敬业程度这方面，千手扉间确实没什么好让人指摘的。 漆黑的天幕上缀满了星子，那让宇智波斑想起了先前首次体验的飞雷神，一瞬间穿越无数虚化光点的视觉效果相当震撼，就好像被抛入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中央，从前的宇智波斑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非对战的状态下接受千手扉间的飞雷神，毕竟落地点掌握在施术者手里，放任自己被带去未知的地方实在太被动，不符合他对某人理应有的排斥态度。 也许黑绝是对的，千手扉间心机深沉手段莫测，或许连他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迷惑了，如果说将对方推上火影之位是单纯为了木叶考虑，那么后来只凭对方一句话就相信那只兔子是泉奈，此番又没有拒绝担任护卫与之同行五影大会，更别说还没什么抵触感就接受了对方的飞雷神，这些事从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间本该有的紧张关系来看，岂不是太过违和？ 在隔壁时不时传来的翻页声中，男人不自觉皱起了眉。 脑子里的念头从南贺神社石碑上篆刻的“完美和平”，转到千手柱间一直向往追求的“现实和平”，又从宇智波内部的暗潮汹涌，转到今日将至的五影大会。度过了建设初期的木叶渐渐步上正轨，然而平静的生活才刚要降临，木叶内部便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了另一种模式的明争暗斗。 与此同时，整个忍界也是处处动荡，这即将签下的一纸协议在宇智波斑看来也不过只能维持一种虚伪的和平，时限更是不知短长，这一认知着实让人提不起精神，他不相信向来精明到一步算十步的千手扉间会看不明白，可如果明白，那这个人眼下又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拼命？ 坐在窗边的男人往一旁偏了偏头，好像是在考虑什么，又或者只是在估计两扇窗子的间距，随后他挑了挑眉，忽然单手撑住窗框毫无征兆地自窗边翻了出去。 窗外冷不丁窜进来的黑影让正提着笔的千手扉间神色一凛，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甩了把苦无过去，等苦无都脱手了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股查克拉属于谁。 大半夜不睡觉有门不走非翻窗，这都什么毛病？ 区区一把苦无自然奈何不了忍界修罗，男人带着手套的手指用一种极其精妙的力度和角度勾住了迎面袭来的暗器轻轻一挑，那把苦无就自半空打着转往回抛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点直瞄桌上正摊开的文件。 这一回击并没有包含太多敌意，千手扉间在文件遭殃之前就轻易将之拦截了下来。 “反应速度还可以。” 在战斗力上自认碾压对方的宇智波斑无所谓这点小伎俩，甚至还有心情做出评价。 “不过力度太弱，跟你大哥比差远了。” 千手扉间：“……” 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人好像丝毫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径自大步走来拿起了桌上几张明显刚写完，字迹都还没有干透的纸自顾自看了起来。 对于他这番举动千手扉间是很莫名其妙的，不过这些全都是五影大会的材料，这人既然要和他一起出席，能做到心里有数也好，往日里催着大哥看这些文书内容时总是弄得一人心烦两人头大，这一回直接换自己上的千手扉间在某些事上已经懒得强求，只是瞧见人半夜跑来居然好像是来补课的，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欣慰。 年轻人能懂上进就是个好的！ 宇智波斑大概把内容看了一遍，基本都是会议上可能出现的一些细节问题和应对方法，其实千手扉间只是在整理记忆中上辈子会上曾经出现过的争议点，以便能提前做些准备，但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看来，这份谨慎周到简直已经到了令人肃然起敬的地步。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五影大会了，而木叶唯二的两位出席者却好像谁也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千手扉间想起上辈子也是这么个晚上，大哥抱着枕头跑来说自己太激动睡不着，而他也恰好在理顺谈判章程，结果两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熬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眯了一会儿，最后某个不习惯熬夜的家伙还差点起不来床！ 曾经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这会儿再回想起来只觉无比怀念，如果大哥这次能来的话，想必十有八九也还是要半夜来敲他门的。 分明是没影的事情，千手扉间这么想着，竟真的忍不住往门那里去了一眼。 宇智波斑拿着那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烦躁，忽然“啪”的一下一把将之按到桌上。 “千手扉间，你真的认为能通过这种方式能达成和平？” 一份协议，字里行间便是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 利益是什么，是欲望的实质表现，而欲望则是争斗的源头，构筑在欲望之上的和平正如海上行舟，这一刻能载舟下一刻便能覆舟。 可偏偏，欲望永不绝于人心，这一点在木叶已经初现端倪，宇智波斑不止一次在族会上被催促要在高层与千手柱间打擂台争权力，拉拢二流家族扩大家族影响力的提议也已经不止一回传到他耳里，而如果已身为两大创始家族之一的宇智波都有人在谋划这些，那么其他家族必然更要多加盘算。 第36章 明明火影已足够努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宇智波斑近来越发觉得黑绝说的理想世界很有道理，战国能延续那么多年必然有其理由，那就是人们在渴望和平的同时又不肯摒弃战争，这样的矛盾或深或浅根植在每一个人内心，欲望则是那些根系最本质的名字，说到底无论是和平还是战争，都不过是实现欲望的途径罢了。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达成和平？那就是当所有人的欲望都得到满足的时候，当人们不再需要通过战争的掠夺来实现欲望的时候，当每一个人都能求仁得仁，一生不必再品尝痛苦的时候，和平自然到来。 人间至理！ 比起忙碌的银发火影，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能凑在一起的机会不算少，而他自问对这位儿时玩伴还算了解，也明白对方坚持的道路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天下大同式的美好愿景，可以说是充满了千手柱间这个人本身大地森林色调的理想色彩。 千手柱间是这样的人，如果一件事他认为是正确的，那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去做这件事，哪怕前方南墙顶天立地，即使必然要被撞得头破血流，他也绝不会停下。 宇智波斑清楚某人的傻脾气，所以在他自己下定决心之前，他不会就这个问题跟对方正面冲突，可千手扉间不一样，这种极致现实理智派的人，尤其站在火影的高度必定能真真切切看见木叶全部面貌，难道就当真不曾像他这样生出质疑过？ 宇智波斑对此抱有十二分的怀疑，尤其在他自己目前还身陷权衡之间的时候，就更想看这个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家伙能露出些动摇的样子了。 撑着桌子，男人俯身牢牢盯住了稳坐其后的人，带着点强势的恶意目光很好地掩盖住了他藏于眼底的犹豫和迷茫。 “你真的认为，柱间所坚持的和平，是能够实现的目标？” 19|初代目千手扉间，参上！ · 柒 木叶的护卫队一大清早便在楼下集结整备完毕，千手扉间踏出房门时，担任此次护卫队队长的忍者已在门口待命。 出于长年战争留下的习惯，木叶银发的火影平日里总是一身甲胄，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他似乎也仍旧保留着时刻准备奔赴战场的姿态，偶尔不经意一个横目扫来，总能教人窥见几分昔日经风沐雨打磨出的铁血凌厉。 不过今日是正式场合，是以此刻从房内走出来的男人难得不是寻常那副战斗装扮，转而披了一身白底火纹的火影长袍。 他上一回穿火影袍还是上任仪式那会儿，袍子是按着他的身形量身定制的，衣摆处热烈赤红的火焰图纹与那一双当世罕见的绯红色眼瞳遥相呼应得恰当好处，于是那木叶的火便就此一路烧到了眼中，烧进了人心里。那一日的木叶万人空巷，而站在高台上的银发初代目代表木叶，在来自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向全世界发出了一个无声的讯号—— 和平即将到来。 仿佛又重历了一回火影就任仪式那天激动人心的场景，站在一旁的护卫队队长目光热切，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短暂的恍惚，此番五影大会护卫队的资格是木叶几乎所有忍者的目标，竞争极其激烈，他能被入选更成为最终的队长，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和忠诚度，而他发誓他会将自己的忠诚全无保留地交付给木叶，交付给眼前的这个人。 所谓火影，并非是因为身份而受人敬重，而是因为受人敬重，才会被尊为火影。 按捺下近距离接触偶像的小激动，忍者控制着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更严肃可靠一些： “火影大人，队伍已准备完毕，第一分队已前往会场接洽，第二、三分队原地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好的，辛苦你们了。” 银发红瞳的初代目原本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一些，千手扉间冲人点点头，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底也沉了浅浅的血丝。 “宇智波族长起了吗？” 凌晨被翻窗搞突袭的某人强行扯入了一场关于和平理念的争论，其实与其说争论，不如说是宇智波斑单方面向他输出观点，而向来在谈判辩论方面相当拿手的银发千手，或许这次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发挥失常，或许是因为将重点全放在了某颗不定时炸弹的态度变化上，又或者他真的…… 总之就是，他并没能当场做出什么有说服力的反驳来。 一场谈话其实算是无疾而终，谁也没从对方那里得到满意的答复，但噼里啪啦丢下一通暴躁言论的宇智波斑好歹比之前舒坦了不少，一身轻松拍拍屁股扭头就回房睡觉去了，光留着身后一只被他一番言语打乱了思绪的火影独坐到天亮。 “方才属下有敲过门，但斑大人没有回应。” 眼前的忍者垂首恭敬回道。 千手扉间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觉得自个儿喉咙口正憋着一股气，有些混蛋半夜来捣乱，撒完欢打着哈欠就走了，结果都这个点了居然还没准备出门，他以为他是大哥吗？关键时候赖床他还肯惯着他？ 睡眠不足思虑过重的火影大人绷着一张脸，气势汹汹抬腿就往隔壁房间走。 他走到门口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却不想刚好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要不是被身后关注着他的忍者及时扶住，他怕是能就这么摔在门上把门给人砸开。 虽然那样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达到他原先的目的了。 “火影大人，您怎么样了！” 听见外头吵闹，宇智波斑一推开门，就瞧见了门口被人扶着，明显状态不大好的千手。 长发桀骜的宇智波颇为纳闷地挑起了眉： “这是怎么了？” “斑大人，火影大人好像不太对劲！” 忍者队长是真心焦急，宇智波斑却没太当回事儿，千手的体质就跟怪物似的，没道理熬个夜就昏倒吧。 他不大在意地走上前。 体温正常心跳正常呼吸正常，这具身体并没有出问题，这是千手扉间在那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但身体的主观感觉忽轻忽重，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身上骤然失了力气，哪怕在一旁的下属身上借了力，他整个人仍是不由自主地倚着墙慢慢坐倒下去。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正在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而这意味着什么，他其实心里有数。 千手扉间曾不止一次设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天，可绝对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时候！ 偏偏是这种时候！ 男人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用疼痛挽留自己的意识。 坐倒在墙边的人神色恍惚隐忍，看上去的确是很糟糕的样子，旁观了一段的宇智波斑终于觉得反常了，他放弃了维持原本抱臂俯视的姿势，转而走近一步在人身边蹲下。 “喂，千手扉间，你来真的？” 喊他名字的声音很熟悉，语气却是难得严肃，千手扉间忽然想起来还有宇智波斑，他睁大了眼，用上最后一丝还未抽离的力气攥住了男人的衣领，那大概已经是他生平最快的语速，亦是他生平绝无仅有的一次孤注一掷： “斑你听好，这次五影大会由你代表木叶出席，无论如何都务必要拿下这份和平协议，知道吗！” 第37章 “哈？” 男人沉了脸，即使眼前这人好像正处于某种困境中挣扎的样子，那也并不代表他宇智波斑有义务体贴到乖乖给人收拾烂摊子。 “千手扉间，注意你的语气，你这是在命令我？” 这家伙是火影吧？平常看起来那么可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指在渐渐脱力，千手扉间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这种时候他根本已顾不上其他： “那就算我拜托你，斑！” 这是木叶的第一步，是和平的第一步，他剥夺了大哥见证这一刻的资格，那已是他对自己最底线的容忍，只要想到那个人此刻或许就在木叶翘首以盼，他就绝不能，绝不能允许让这一切就这么断送在一场意外之下。 “算我求你！” 眼前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吐字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清晰，他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被迫抽离这具身体。 意识到这一点，银发的千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说出请求： “我知道你在犹豫你在怀疑，可至少现在，那还是我们的木叶。” “答应我斑！代表木叶，去参加五影大会，拿下协议！” 银发初代目的最后一句话连收尾都是仓促的，声音已轻的捉摸不着，几乎是在话音才落的下一秒，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宇智波斑在先前那一句反驳之后便一直没再出声，另一人捏着他衣领的手似乎是僵直了肌肉，连昏迷过去的此刻也还是不肯放手。 来自千手扉间的请求，宇智波斑有实力，也有资格不屑一顾。 可那并不妨碍他有所动容。 沉默至此，男人垂下眼，抓住那只手从自己衣领上摘下来，动作却意外的并不粗鲁。 这银发的千手，是他的仇敌。 可与此同时，他也是，他亲手选中的火影。 ——至少现在，那还是我们的木叶。 被世人赋名修罗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笑了。 看在有些话还算顺耳的份上…… “呵，罢了，就应你这一回。” —————————————————— 千手扉间本以为自己再次回归魂体，会像以前那样回到大哥身边，或者是就跟着自己的身体，当然，就此消失回归净土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他没想到，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会是在一个全然陌生又昏暗的环境里。 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男人看着眼前布满斑驳裂纹的手掌，仔细体会了一下自己眼下的状态。 这应该是……秽土转生吧？ “这就是初代火影，人称忍者之神的柱间本人吗？” 前方一个没见过的白发男子伸手指过来，迟疑着问道。 千手扉间顺着他指的方向偏了偏头，身边站着的果然是大哥，显然也是秽土转生而来的。 大哥是初代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同一个世界里重复了人生，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去到了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吧，就像他曾在推演飞雷神时出错那样，那果然并非是真的错误，而是涉及了时空壁垒产生的扭曲，只是单靠飞雷神无法跨越罢了。 千手扉间习惯性抱起手臂开始沉思，并没有注意到黑发男人看过来时蓦然亮起的目光，或者说因为心里还记挂着五影大会，他这会儿根本没有关注周围的心情。 看来他突然离魂是因为受到了召唤，那么如果解除秽土转生，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到那个世界了，虽然在离开前拜托给了斑，但他也没有把握对方会不会好好完成他的嘱托，千手扉间倒是完全没把自己放低姿态请求对方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来说过程全是手段，重要的是结果，就比如现在某个叛逆期大龄儿童到底有没有乖乖给他坐在谈判桌上签协议！ 他布了那么久的局，废了那么多心血，加了那么多天班，这事儿要是最后给他黄了，再回去他必定分分钟吐血给他们看！ 想到这里，糟心透了的男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也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那是极其熟悉的声音，却不同于以往的响亮浑厚，反倒轻柔得近乎于一种小心翼翼。 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引来了注意力，因为那出口的名字分明音调短促，却好像在一瞬间被赋予了众多纷乱复杂的情绪，那已经饱满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化作实质满溢而出，以至于这一刻竟无人能从那道似激动又似哽咽的语气中分辨出一丝一毫的真意。 回了神的银发千手终于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了那双紧紧盯着他的黑色眼睛，那里头的目光极其明亮，却又莫名好像带了某种湿意。 大哥这是怎么了？ 千手扉间有些茫然，但在男人张开手臂扑过来的时候，还是极其顺手地将人接了下来，随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大哥应该是做了初代火影的那个，虽然也不着调，但比起后来另一个给他惯得更放飞的，这只应该还是要靠谱不少才是，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人体炮弹的事情？ 人应该往前进步，怎么能倒退呢！ 他这么想着，眉心一拧张嘴要训上几句，却冷不丁想起了方才对方望过来时那双黑亮湿润的眼睛。 他涌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能出口。 紧紧拥住他的男人仿佛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他二人分明身量相仿，可这一刻千手扉间几乎是被压进的对方怀里，若不是秽土转生的躯体没有痛感，他怀疑自己很可能能听见此刻身上骨头的哀嚎。 这人抱的力度没轻没重的，千手扉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强行把人推开。 抿了抿唇，他迟疑着抬手回抱了过去，绕到人身后的手更无意识地在人后背处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总觉得…… 这个大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20|太阳与月亮 · 壹 异样凝滞的气氛围绕在那头沉默相拥的两道身影上，考虑到那两位传奇般的身份地位以及实力，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胆子上前去打扰，身为施术者的大蛇丸能隐约感受到其中一人体内剧烈的查克拉波动，看这情形很可能是由于内在情绪过于激烈引起的。 长年蛇形蛇态的男人竖瞳微缩，神色警惕地戒备了起来，初代火影千手柱间，在场这秽土转生的四人中唯有这个人，即使他手握秽土术式更事先做了不少手脚，此时此刻也仍旧是一分把握也无。 再这样下去就不妙了。 大蛇丸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对秽土转生的控制力正随着初代体内强烈的查克拉涌动而减弱，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打断对方的沉溺才行。 “没想到初代二代两位的感情这么好，但是我找你们出来是有事请教，所以叙旧不如就先到此为止如何？” 模样妖异的男人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出的这句话，而在他出声之后，围观人群不约而同为他递来了敬佩的目光。 只能说好在千手柱间也不是什么魔鬼，意识到在场不止他跟扉间两人以后，他很快收拾起了心情，只是在起身之前把脸埋在弟弟白软的毛领里可疑地蹭了蹭。 第38章 千手扉间：“……” 黑发的千手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弟弟那副“你皮又痒了？”的凶恶表情，他咧开嘴神色如常地笑开，精精神神开始跟人打招呼，仿佛刚才那个反常的千手柱间不过是众人眼中的一场幻觉。 男人一身红色盔甲在走动间发出响声，左前方模样俊美的金发青年是眼下场中最显眼的那一个，于是被千手柱间定为了第一目标，他毫不见外地走上去跟人从三代目聊到了五代目，在听说村子最后居然被他那被宠得不像话的大孙女接下时，他叉着腰仰头笑得爽朗又大声，简直连天花板都能被震下一层灰来。 千手扉间抱臂站在一旁，不动作也不出声，就那样盯着看他笑，一直盯到那刺耳又突兀的笑声渐渐弱下，才移开了自己过分逼视的目光。 心知对方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同他细说，银发的火影也就放弃当场追究某人刚才的反常了，转而将视线落向前方那个看起来似乎是主事的男人。 “年轻人，就是你发动的秽土转生吧，找我们有什么事？” 他说话的语气平缓沉稳，听上去好像还挺和气，如果没有正面对上那道锐利冷沉的目光，大蛇丸说不定还真会误会二代目其实是个体贴慈祥的长辈呢。 秽土转生，即使发明这个术的人就是千手扉间本人，他也从来不认为这是个正派的术，正如千手扉间这个人，从始至终代表的都只是符合当下现实的“正确”，而非亘古向善的理想派“正义”。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对于会使用秽土转生的人自然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恶意揣度。 “请不要误会，我并非为了挑起纷争，各位应该也能体会到我并未束缚你们的人格，今天情况有些特殊，我是出于这位少年的要求，才安排了这样一个适合谈话的场景。” 即使面对着四位火影，大蛇丸也依然保留了他不紧不慢逻辑严谨的说话风格，这态度倒是让有意施压的千手扉间稍稍对他另眼相看了一些。 被引为主角的少年黑发黑眸腰间佩剑，那张脸和宇智波泉奈起码像了九分，周身气息却远比后者要凌厉许多，宇智波二当家惯于用温和掩藏自己，锋芒只显露在必杀那一瞬，像弓。而这个少年却更像一柄失了鞘的剑，锋利的剑刃无时无刻不在反射着森冷逼人的寒光。 姓宇智波，长得像泉奈，气息危险，思想极端，这个叫宇智波佐助的少年可以说是极其精准地踩在了千手扉间的警戒线上。 倒是那个叫宇智波鼬的年轻人，从旁听了一段故事的二代目对之极为欣赏，只可惜据说已经为村子牺牲了。 “没想到都快灭族了，居然还准备掀起政变吗，也是，当年斑的追随者们也从没消停过。” 他看向对面那个宇智波少年的目光里藏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意味，当年能和千手斗得不相上下的宇智波，居然就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点血脉了。 “可以说将宇智波逼得走投无路的正是二代目你，你创立的宇智波警务部才是一切的根源。” 此时的千手扉间正在思索如果还能回到原先那个世界，他该用怎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宇智波一族，谁知冷不防就听到对面这么一句指责。 银发的男人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作为惩治罪犯之人，很容易遭人记恨，这样的组织又会因为手握重权而变得目中无人。” 大蛇丸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只是放在这个时候，那听起来就显得有些挑衅了。 “以监视罪犯为名将警务部与监狱建在一处，明目张胆将宇智波一族赶到村子角落，正是这样的做法助长了叛乱的气焰。”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绯红的瞳色在秽土漆黑的眼白衬托下似乎更鲜艳了一些，可当你对上那双眼睛时就能知道，那里头仍然是冷的，冷静且冷酷。 银发红瞳的男人抱臂冷视而来，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辩驳，只有宛如默认一般的沉默。 千手柱间目光落在这失而复得的弟弟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微微颤了颤，随后一点一点攥紧了。 场上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一人身上，而千手扉间对此毫无反应，他沉默地站在那儿，挺拔的身形如山似塔，仿佛无惧承受任何非议中伤，亦不屑于对此做出多余的辩驳，这无言伟岸的姿态看得一旁的三代目险些老泪纵横，他敬重了一辈子的恩师啊，怎能受人如此诋毁！如果有错，那也一定都是他这个三代的错！ 不知道徒弟下定决心把锅揽到自己身上的千手扉间，事实上此刻的态度并非是像众人以为的那样不屑辩驳或是无声承认。如果你仔细分辨他眼中的神色，就会发现那里头其实有些飘忽。 是的，这位二代大人这会儿正在努力回忆自己的第一世，尤其是当时对宇智波做出这些安排时的实际局势和应对心态。 年纪大了，要记得东西又特别多，再加上两辈子记忆在部分细节上搅合到了一块儿，他还真需要一点时间来理一下思路，以便能做出条理清晰逻辑正确的说明。 正当他安静沉思的时候，旁边一道身影忽然走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场的人有不少，但能靠一个背影就将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的，仅此一个。 千手扉间愣了一下。 “大蛇丸是吧。” 身形高大的男人笑得和气且友善，那样的气质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首先，我仅代表我个人心情，感谢你今日召唤我们出来。” 他说话的表情看上去真挚极了。 千手柱间曾以为死亡能让他与弟弟团圆，可谁知即使去到了净土，也依旧没能见到他想见的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净土找了多久等了多久，到最后几乎已是无计可施，直到受到这次秽土转生的召唤。 就这件事而言，他甚至是感激这个发动了秽土的年轻人的。 “这话也许听来莫名其妙的，但我有我的理由，为此，我很乐意为你身边的这位少年解惑。” “但是在那之前，我对你本人有些好奇，不如我们先聊一聊？” “就比如说，唔，你之前有做过火影吗？” 这话一出口，大蛇丸的脸顿时就黑了。 全程划水看得清来龙去脉的波风水门默默在心里嗑起了瓜子，暗叹看起来和善的初代原来也不好惹，这句话可是精准地踩到了大蛇丸大人的痛脚呢。 几乎就没有留出供人回答的空隙，不过稍加停顿，黑发的男人就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抱歉啊，你看我这记性，一代到四代都在这儿了，目前的五代是小纲啊！好吧，那么影辅呢？或者顾问？暗部总长？” 他每问一个，对面那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脸色似乎就要再黑上一分。 这样的表现，哪里还需要明确答复。 于是千手柱间满怀善意地笑了起来，姿态随和地摆摆手道： “我就随便问问，别紧张年轻人。” 这哪里是随便问问，分明已经是含枪带棒了。 大蛇丸沙哑着嗓音低笑了起来，到底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风度： 第39章 “初代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称不上，就是有些事情吧，不亲临那样的处境你就无法理解，能就村子发展提出自己的见解，想来你也是个关心村子的好青年，不然就再努力努力？争取做个七代目如何？” 男人笑眯眯的，一番话说下来到底是褒还是贬，是鼓励还是嘲讽，实在教人摸不着头脑。 从前的千手柱间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但是当他学会独自撑起千手和火影的职责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回最初那个天真直率的千手柱间了。 场上氛围凝固了一瞬，黑发的千手稳稳地站在那儿，一想到此刻扉间就在他身后，他的心里就是安定的，那是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过的感受，无论他曾在梦里欺骗过自己多少回，醒来时的空荡感总能将梦里的喜悦和满足尽数打回原形，唯有这一刻身后实实在在递过来的属于弟弟的气息，才能让他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算上在净土的日子，他煎熬了远不止一世，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还是，终于还是见到弟弟了。 心头泛起激动，他忍不住就又想回头去看，总觉得只是能感觉到气息还不够，因为失而复得于是患得患失这难道不应该吗，他得再看一眼，再看一眼这会喊他会瞪他，被用力抱住时不会像梦里那样化成水雾的，真真切切存在的弟弟。 他这么想着，就要回头。 可身后有人却在此时轻轻叹了口气。 没由来的，千手柱间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只手按上了他肩膀，被挡在身后的人在此时从旁绕出，走到了他身侧。 千手扉间偏过头深深看过去一眼，某人瞪大了眼的迷茫神情似乎依旧如记忆中的一般傻气，但那时的大哥，可不会说出像刚才那样的话来。 难道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等解决了他们的事，我们得谈谈，大哥。” 压低声音留下这句话，千手扉间收回了按在人肩上的手，视线再次看向前方。 银发红瞳的男人抱臂抬眼目光平静，他做的决策，他下的指令，自然只有他能说得清楚个中缘由，木叶二代目千手扉间向来无惧于回应世人非议，但那并非是为了替自己辩解正名，而仅仅是因为，他认为后人有权利了解最真实的历史，而这之后他们对此的态度是用来批判还是继承，那些都已与他，与在这个世界早已故去的千手扉间无关了。 他站在这里，只为如实相告。 仅此而已。 21|太阳与月亮 · 贰 微敞的窗隙里递来潮湿寒凉的风，这个时节已入秋，木叶今晨刚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天边浓云厚重，隐约看得见雷光闪烁，想来是先前那阵雨还未落得尽兴，正伺机酝酿着下一波的雨势。 天色阴沉，雷雨将至，木叶的初代火影若是死在这样一个日子，往好了想，约莫也算应景。 飘在半空的宇智波泉奈垂着眼，似乎是满不在乎地这么想着，目光却紧紧盯住了进屋之人的动作。 身侧宇智波族服宽大的衣袖垂下，袖口被他捏在指间，攥得死紧。 屋子里，被妥善安置在被窝里的人依旧如这多日来一般阖目沉眠无知无觉，丝毫不知几步开外一柄利刃正朝自己逼近而来。 超强感知，飞雷神，水遁，影分身…… 要不是底下这家伙现在正昏迷着，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在踏进门那一瞬就该趴下了！ 年轻的宇智波咬牙切齿地暗咒。 他追踪这被斑哥称为“黑绝”的东西已经有好一阵了，对方行踪堪称神出鬼没，身为魂态的他无法做出实质性的部署或调查，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旁观察监视，但除了在南贺神社守株待兔，一开始他简直就无从下手，这黑漆漆的玩意儿格外擅长走地底路径，在通行无阻的技能上不比魂态的他有差多少。 宇智波二把手堪堪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做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任务，但这么难搞的还真是屈指可数。 他也是到最近才有了些眉目，现在已经基本能跟上对方的动向了，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火影无故昏迷的消息在木叶已经传开，其实想捂也捂不住，五影协议已签，按理说前去参会的初代目和宇智波族长应该是一起回来的，可现在只听说宇智波族长回了族里，近来村里的事项也依旧由先前代理火影事务的柱间大人在出面处理，可见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黑绝在计划着趁机除掉千手扉间。 这里头更细的逻辑宇智波泉奈还没有厘清，但从几次旁听对方跟斑哥的对话，以及黑绝独处时偶尔的自语中，他大概有了点推测，黑绝似乎是认为千手扉间对斑哥的影响太大了。 这不怀好意的东西明显企图在某些事上蛊惑斑哥，然而两人谈话间斑哥对千手扉间的评价总是恰好与黑绝的意图背道而驰，几次下来后者理所当然开始警觉，宇智波泉奈跟在一旁有断断续续听说一些词句，比如“月之眼”或是“无限月读”，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其具体含义，但从黑绝的态度上看，明显就是很希望斑哥能相信这些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的宇智波泉奈立刻警惕了起来，有心找千手扉间透露些内容好让他帮忙查查资料，谁知某个平时看起来机关算尽刀枪不入的家伙，不过跑个五影大会的工夫人居然就躺了。 宇智波泉奈那叫一个恨呐，关键时刻掉链子，要你何用！ 悄然进屋的女子反手关上了门，手中的利刃微微反着光，宇智波泉奈认得这人，千手桃华，现千手副族长，但她现在的样子诡异极了，整个人半边仿佛被一层黑色的膜包裹，左边眼睛的位置被一颗黄色的眼仁取而代之，另半边的眼睛则紧紧闭合，依稀能看见眼皮下的眼珠子正不安地转动着，但就是不见睁开。 很明显她是被操控了。 又发现了目标人物的一项技能，但宇智波泉奈这会儿一点也没觉得高兴，千手扉间怎么说也能算他目前的盟友，更是他唯一能向外界传递消息的途径，要是这人就这么死了，他查出来再多真相，到最后没办法让斑哥知道，那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他现在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也曾是风头无两从无破绽的宇智波军师，彼时一人一刀一双写轮眼就能覆灭整队人马的二当家，此时此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高举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走近来。 该死！ 这混蛋千手不会真的就这么可笑地死在这种脏东西手里吧！？ 心高气傲的宇智波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种事，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可是被千手扉间正面打败的，如果这人就这么荒谬地死在这里，这简直是对他宇智波泉奈的侮辱！ 千手扉间你这家伙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起来给我把这家伙揍趴下！ 原本飘在半空的魂态宇智波终于忍无可忍地冲到某人耳朵边上大喊，眼前已是高高举起即将刺下的白刃，而被窝里的银发男人却依旧安详地沉睡着，无论是即将捅穿心脏的匕首还是炸响在耳边的暴躁怒吼，都没能引起对方半点反应。 谁能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反应的，竟是原本摆在被褥旁边的一盆毫不起眼的小盆栽。 第40章 纤细伸展的枝干上缀着苍翠嫩绿的小圆叶，那盆栽原本看上去无害又喜人，直到这一刻。 不过一指粗细的枝干一眨眼间便暴长了开来，仿佛是什么神话里的妖怪一般张牙舞爪着伸出枝桠，迅雷不及掩耳缠住了那只举了匕首的胳膊。 近距离观察到全部变化的宇智波泉奈顿时目瞪口呆。 同一时刻，火影大楼一处会议室里，正在同几位木叶高层谈话的千手柱间突然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过分突兀的动作带倒在地上，他却连看一眼都不曾。 在场几人都被他这毫无征兆的动作给镇住了，尤其看见了他一瞬间变换的脸色。 黑发的男人头也不回往窗边走，他甚至没有空余去走门了，一脚踏上窗框就要跃出。 宇智波斑恐怕是唯一一个敢在这时出声拦他的人，但他也不是当真要留他，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扉间那里出事了。” 语速急促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千手柱间脚下完全没有停顿，几乎是话音还未落，他人便已经冲了出去。 ———————————————————— 另一边，四战战场上。 红色的光幕冲天而起，看似轻薄透明不堪一击，却实实在在拦下了暴动的十尾。见证奇迹的人们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便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一下子多了四位影级高手助阵，这个事实已足够振奋人心。 明神门从天而降，将狰狞挥舞的十尾之尾一一镇压，千手扉间隔着四赤阳阵橙黄色的光幕远远望过去一眼，尽管明白自己正身处第四次忍界大战这样严肃紧张的场合中，心里却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愉悦和轻快来。 毕竟这可真是久违的感觉了啊，这种，跟大哥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感觉。 他兄弟二人虽然在政见上时常冲突，可在战场上却有着无人能比的惊人默契，从战国一路厮杀而出的千手兄弟，那是合拍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下一秒要做什么的地步。哪怕千手扉间并不崇尚暴力，他也必须承认，和大哥在战场上打配合，那是一种堪称酣畅淋漓的极致痛快。 他当然不喜战国轻贱生死的盲目和虚无，可等后来木叶稳稳当当建好了，终结之谷的瀑布也成形了，偶尔他忙里偷闲去大哥坟前看一眼时，还是会有些怀念那样的痛快。 那时多好啊，唯独在战场上，他的大哥在想什么，下一步又要做什么，他甚至都不需要过脑子，本能就会告诉他答案。 感伤了那么一秒钟，千手扉间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后头再往旁边扭的时候，额角的青筋就开始止不住地跳了。 所以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蹲在旁边仰头看着他的男人眨眨眼睛，神色很是无辜，战场上放眼四下谁不表情冷肃严阵以待？就这人跟来遛弯似的，咧着嘴角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千手扉间眼皮跳了跳，大哥这个木分身放出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不懂啊！难道死过一次后他二人的默契就被狗吃了吗？！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已经从二代目升级为初代目的银发千手拿出了多年修身养性的涵养：别冲动，也许大哥有他的用意呢，在骂之前他还是先问一句的好。 然而，不止这木分身的意义他没看出来，就连对方给他的回答，他好像也听不太懂。 什么叫“我得看着扉间你，不然我怕回头就找不着你了。” 无论哪一世都堪被奉为智商担当的银发千手，此时此刻的神情难得有些茫然…… 到底是他千手扉间蠢了，还是他千手柱间更蠢了？ “不要把查克拉浪费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就算是大哥你，要同时维持四赤阳阵和明神门也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何况这次秽土转生并没有完全重现我们原本的实力，赶紧把木分身收回去！” 千手柱间抬着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弟弟，听人斥责也不答话，就只是直愣愣盯着瞧，目光一错也不错。 才不是莫名其妙啊，真的会不见的…… 男人委委屈屈地撇着嘴想。 注意到自家大哥有些难过的表情，千手扉间终于正眼看了过去，这人心脏强大得很，才不可能因为被他呵斥了就露出这种表情。 他想起了之前对方奇奇怪怪的表现，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手上维持着封印阵的印，千手扉间不方便转身，却能感觉到此刻身后突然靠近过来的温度，和在下一秒压到肩上的熟悉的重量。 “我死了以后好像就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就我一个人，怎么也找不着扉间。” 千手柱间将脸埋进另一人肩上软白的毛里，出口的声音又闷又沉。 “真的，找了好久好久。”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见面的…… 低头瞧见一缕滑落到他胸前的黑色长发，千手扉间沉默了一下。 噩梦？找不到我？ 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加诸于身，肩膀上沉甸甸的，这人好像越来越赖皮了，腿上都不怎么施力，就指望着全赖到他身上来，一副恨不得跟他长到一块儿的样子。 捏着印的手指微微收紧，千手扉间垂了眼。 “这样啊。” 他向来是个敏锐的人，这份敏锐不光针对旁人，也针对他自己。 就比如说，眼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有点生气了。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不要找了。” 他话音刚落，另一人圈着他的手臂陡然加大了力气，千手扉间却不为所动，即便心知自己此刻是在发脾气，他也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身后这人是他大哥，千手扉间不是做不到与人往来间礼貌周到毫无差错，可对着千手柱间时，却好像永远都收不住脾气。 “大哥又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找不到我，就不要找了，其实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就好像你离开以后，我不是也过得很好吗，谁也不会因为失去了谁就无法生存下去，既然千手扉间可以，千手柱间凭什么就不行呢。 凭什么，这人就可以用这种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来他面前讨他的心软呢。 千手柱间很多时候都是粗枝大叶的，或者说有些事即使他察觉了也只当不知道，但唯独对弟弟的情绪，即使扉间什么都不说，他也总能凭着直觉一猜一个准。 “扉间，你在生气吗？” 男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另一人的表情，眼前的弟弟目不斜视地盯着封在阵法里的十尾，嘴角抿紧，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回去，不要在这里胡闹，现在是四战。” 千手扉间这会儿心情差极了，没有耐心再跟人继续聊下去，直接出声赶。 而且这里可是战场，被人看见两个火影凑在一起聊天，像什么样子！ 千手柱间讷讷地收回了手，弟弟发火了，除开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他向来是顺着弟弟的脾气的，虽然不想让人离开视线，但继续留下来显然只会让扉间更生气。 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好像被他笨手笨脚给搞砸了。 第41章 黑发的千手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头顶“啵”的一下就冒出了一朵蘑菇来。 解开木分身其实只需要一个念头，男人却愣是磨蹭了半天，千手扉间正在气头上，只当没瞧见，冷着脸盯住结界里头那只丑得要死的十尾，仿佛要在那里看出朵花儿来。 左边袖子传递过来被轻轻扯动的力道，他有些不耐烦，拧着眉头就要呵斥，却瞧见凑到眼前的男人头上顶着一朵蘑菇，可怜巴巴地瞅过来。 “那，那我走之前，扉间你先给我打个飞雷神标记呗。” 这样的话，要是他找不着扉间，换扉间来找他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儿千手柱间就又有点蔫了，唉，你说他怎么就学不会飞雷神呢，不然就给弟弟身上印一个了。 止住了冲到嘴边的斥责，千手扉间停顿一下，慢慢抿起了唇。 他盯住眼前这人头上那朵格外可笑的蘑菇，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即使是当年，他也从来不曾往自家大哥身上打过标记，飞雷神印记一旦形成永不消褪，大哥还在的时候木叶无战事，自然也就没有需要用飞雷神打配合的情况，而放在平日里，若是往一人身上留下标记，怎么想都是监视追踪的意味更大一些，全是些永远不该发生在他们俩兄弟之间的情况。 千手柱间也同样没有要求过弟弟给他留个标记，这在当时很理所当然，只是超强感知就已经让他分分钟能被弟弟从赌场揪出来了，要是再加个飞雷神，那他可就成了那如来佛手中的猴子，再也别想翻出天去了。 想想就很可怕。 可现在的千手柱间顾不上这些，他迫切需要些保证，好让他确认他的弟弟不会在他一个转身一个错眼间，就消失不见。 千手扉间闭了闭眼，没什么道理的，那点闷气好像忽然就散了。 一时间，他居然只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 不管是他还是大哥，他们都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啊，如今不过是四战被召唤出来的亡灵，或早或晚还是要分散，其实不过是偶然之下，恰好给彼此一场收尾罢了。 对方梦里找不到的弟弟，和他梦里枯萎凋零的树，无论后来经历了多少辗转多少坎坷，终归是又见到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千手扉间妥协般地叹了口气，随后“砰”的一声在旁边分了个影分身出来。 千手柱间看看影分身，又看看弟弟，表情有些困惑。 “打在分身上的标记无法直接作用到本尊身上，让他跟大哥你走一趟吧。” 千手柱间瞪大了眼，随后使劲儿点了点头，仿佛是生怕他反悔，男人扯过一旁抱臂等待的影分身就往回跑。 看着自己的影分身被男人拉得一个趔趄，千手扉间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转念一想又有些忍俊不禁。 怼大蛇丸的时候很强势，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姿态很霸气，开四赤阳阵和明神门的模样也很威武，忍者之神的确不愧其名。 但是啊…… 远远的还能瞧见某人头顶那朵蘑菇在跑动间颤颤巍巍地抖着，千手扉间嘴边的笑意又扩大了一点。 但是啊，果然还是这副耿直又傻气的幼稚模样，才是他最习惯的大哥啊。 22|太阳与月亮 · 叁 一轮诡谲的红月悬在天边，在千手扉间努力抬起的那片视野里，那个把控了整场战争节奏的危险男人就站在他一步开外。 有些事情想想都觉得很荒唐。比如他此前刚把寄托了木叶和平未来的五影大会托付给另一个世界的斑，结果来了这里却被告知，这边的宇智波斑正是挑起第四次忍界大战的罪魁祸首。 难免有些所托非人的感觉。 宇智波斑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个趴伏在地的人，轮回眼铺陈在眼底的紫意奇诡而灰败，呈现出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 “我不过是想代替柱间完成他未能完成的国家创建。” “这个世界属于功亏一篑的前任者柱间，对于一个垂死的病患，需要使用粗暴疗法。” 功亏一篑，这个词听着就很刺耳。 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使用无限月读的做法，是你想出来的？你认为那是治疗？” 体内的查克拉被插在身上的黑棒锁定，面上的尘土也随之簌簌剥落，千手扉间双眼微眯，语气依旧镇定，似乎完全没把自己正受制于人的处境放在心上。 “没错，这个柱间所创造的国家里存在着矛盾……” 宇智波斑并不介意跟这人仔细说说，不管再怎么厌恶千手扉间，他也承认对方至少不像外头那帮盲目的乌合之众。战国时期的生死厮杀，木叶时期的暗潮汹涌，和平与争斗真象与假象不是谁都能看得明白听得明白的，宇智波斑不爱与愚人论天下，但千手扉间显然不在愚人之列，对方是柱间王国的守护者，同样归属于那个失败的前作。 是他兄弟二人造就了这病入膏肓的世界，总该要他们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这点宽宏大量，他宇智波斑还是有的。 “……人们渴望和平，但同时也渴望着战争，人生来就拥有这两种天性，倘若摘除战争，只保留对和平的渴望，只能说明人不再是人，而这两者本应共存。” “在这个世上，要保护一些东西，就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 男人似乎是讲出了兴致，也就没有注意到另一人渐渐古怪的神色。 战争、和平、矛盾、欲望……多么耳熟的论调，在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前的那一晚，后半夜他几乎是被某人洗脑式地发泄着这些观点，以至于在准备出发参会前，他耳边仿佛还在嗡嗡作响。 ——你真的认为柱间所坚持的和平，是能够实现的目标？ 想起了那一夜对方开场便直接摆明的质疑，千手扉间目光微沉。 无限月读，难道说这才是斑那时所言的真正含义吗？并非只是一时的怀疑，而是他在权衡木叶是否应该被放弃？ 他居然想来真的？！ 眼前的人还在对自己的宏伟计划侃侃而谈，千手扉间皱起眉头，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宇智波斑停顿了下来，被人截了话居然也没恼，单是颇为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离开木叶？” 关于对方的叛变，千手扉间其实不清楚具体过程，他仅仅是在某个清晨接到了这么个消息而已，倒是他记得也是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大哥，在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来，更多的是沮丧和无奈。 千手扉间若有所思：“你离开之前和大哥仔细谈过这些？” 宇智波斑神色一动，随即微微眯起了眼。 千手扉间是着眼当下的那种人，眼下却尽问些即成事实的往事，这让他起了些警惕，但转念一想计划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使有破绽又怎么样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千手扉间再心思缜密，事已至此也全是无用功了。 “谈？” 睨了对方一眼，男人扬起下巴，神色淡然里又带着些抹不去的自负。 “没有那种必要。” 第42章 他否认的态度很是理所当然，银发的千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没跟大哥提过？为什么？你知道他一向重视你的想法。” “我无需将这些告知柱间，那只会引发无意义的争论，因为通往真正梦想的道路只有我能看见，等我实现这永恒的和平，他自然心服口服。” “……” 千手扉间沉默了。 想想也确实，千手扉间了解自家大哥，唯独在涉及木叶或是和平之类的话题上，那个人从来都是清醒并且坚定的，宇智波斑独立独行又极致理想主义，会推崇这所谓的“月之眼”计划，从逻辑和心态上来看也算合理，但这套理念却绝对糊弄不了始终站在人群中央的千手柱间，因为那个人，他的大哥，是真的打从心底爱着这个世界的。 这个或许并不完美，却能让大家相聚在一起的，真实又温暖的世界。 平心而论，宇智波斑的这个理由的确说得通， 千手扉间眉头越皱越紧，以至于眉间斑驳的秽土裂纹都深刻了几分，神情里更是少见的凝重与困惑。 宇智波斑猜得不错，从刚才起他确实在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却不是为了当下的四战，而是出于另一个世界的情况考虑。而事实上，就凭刚才的几句话他已经有了一些判断，却头一回对自己得出的结论表示怀疑。 道理他都懂，但是…… “斑啊……” 停顿了许久，他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会不会想试试我的飞雷神？” 他大概要觉得我在挑衅，千手扉间心想。 果不其然，宇智波斑挑着眉冷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回了句“有本事你就来。” 其实刚才那话一问出口，就连千手扉间自己都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他绝对是哪里想差了，不管在哪个世界，宇智波斑就该是宇智波斑才对。他们两个，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就应该彼此相看两厌。 这样才对。 ———————————————————— 算起来，五影大会结束至今已逾半月。 时至今日，木叶的初代火影大人依旧是深陷昏迷的状态。 那天下午千手柱间赶到时，昏迷的千手桃华手里正攥着刀。 灌输了木遁查克拉的小绿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错杂的枝条将人牢牢捆缚，那一刻千手柱间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这个小动作，虽然根据斑的说法，扉间出事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可他还是担心这里头是事出有因，所以特地留了点手段。 他当然不认为桃华会想对扉间不利，而对方醒来后也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千手柱间愿意相信她是被操控了，但如果是这样，那这种手段简直防不胜防，于是自那天起，他每天都会留出一个木分身，专门负责在这里守着人。 夜晚的千手宅静悄悄的，在门被拉开的那一瞬，屋子里的木分身便自动解除了。 黑发的男人抱着枕头，自门边探了个头出来，语气听来自如又轻快： “扉间啊，今天还是跟大哥一起睡哦，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屋子里的人已沉眠多日，到今天仍是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留守一整天的木分身回归本体反馈了白天里的信息，千手柱间对弟弟的情况心里有数。 却还是要多此一举地，想再问上这么一句。 男人放下枕头，得寸进尺地钻进屋子主人的被窝里，入了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而那里面已经捂满了一人体温攒起的暖意，这可是自他们兄弟俩十二岁那年分开睡了以后就再没有过的待遇，他倒是也会想重温小时候一起捂被窝的感觉，奈何弟弟总是不解风情，从来没答应过。 唉，何必呢，这不还是被他得逞了。 把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掀起的被脚都给压实了，千手柱间安安心心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头刚一挨着枕头，困意便开始争先恐后地泛上来了。已近午夜，这些日子他总是回来得很晚，扉间不在火影的工作总要有人先担着，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忙是真的很忙，但千手柱间当然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怨言，不论是为了维系木叶稳定还是替暂时离场的弟弟担起职责，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只不过他家这位初代大人的工作量实在有些可怕，即使已经将很多不着急的工作安排暂且延后，剩下的那些也还是够他焦头烂额一阵，更别提他心里还挂念着无故昏迷的弟弟，本来就因为手生而不太高的工作效率顿时又降了一档，幸好还有斑在一旁给他帮把手，这才没耽误太多正事。 说来也是惭愧，扉间一个人能干掉的工作，到他这里分明都打了折了，居然还是接得这样吃力。 印象里，这种仿佛有火在后面追着烧一般的高度紧张感，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自木叶建起至今，他所记得的最棘手的事，大概就是赌场老板扬言他再赊账就要去火影那里告状的那一回吧。 可即使当时是那样烦恼，眼下再去回想时，也总有那么一股子无忧无虑的快活在里头。 想到这里，千手柱间眨了眨眼，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盯住了另一人闭目宛如安睡的侧脸，思维不由开始发散开来。 如果是扉间的话，会怎么想呢？ 会想跟他一起去赌场吗？ 唔，应该不会吧……每次抓他都一抓一个准，想玩的话直接一起来就好了啊。 那要不就，去南贺川捉鱼烤着吃？好像以前每次做完任务弟弟都有这个习惯的。 可村里现在就有烤鱼店啊，说起来，明天会上是不是要讨论街道店铺划区分管的事情来着…… 或者也可以去藏书室吧，他记得扉间也喜欢看书的，火影办公桌上好像就有一份木叶图书馆的策划，他前天还在那堆文件里看到过一眼的，不然回头再找找好了…… 啊，事情好多啊…… 凉凉的夜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里溜进来，带起些微的寒意，但千手柱间可不愿意在这会儿爬起来，好在被窝里早就是暖烘烘的了。 男人又把自己努力往另一个热源那里靠了靠。 眼皮开始有些重了，他该早点睡的，明天还要早起开会来着，今天早上就不小心睡过了头，结果跟众人一起等了他半小时的斑当面一个豪火球砸过来，差点没把他头发烧光。 唉，这小伙伴脾气太暴躁了吧，他最近是不是上火了啊…… 也对，最近大家都上火，扉间一不在，就觉得好多事情进行起来都是磕磕绊绊的。 真厉害啊，扉间。 男人半浸在睡意中，迷迷糊糊地想着。 所以……会不会是因为太累了，所以就想趁机偷偷懒呢。 闭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他在被窝里胡乱摸索着，没多会儿就抓住了弟弟搭在身侧的手。 偷懒是可以啦，但是扉间你睡得也太久了吧！ 明天可以醒吗？ 拜托了呢。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黑发的千手轻轻给人道了声晚安。 一如多日来的每一晚，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第43章 23|太阳与月亮 · 肆 雾隐村一行人抵达木叶时，千手柱间早已得了消息，和斑一同领着几位木叶高层，提前在大门口准备迎接了。 忍者之神和忍界修罗同时出动，区区一个雾隐村，尤其当代水影还并不在其列时，原本是用不着木叶这么大阵仗的，但一来五方和平协议刚刚签订，木叶作为发起者理应表现出足够的同盟诚意，二来雾隐村此次前来并非仅仅是为了建村交流，随行的更有水之国一位在各种奇病怪症治疗上颇有心得的神庙灵女，想看看能否为仍在昏迷中的木叶火影尽一份心力。 千手柱间对此很是感激，尽管他心里明白，这说到底也是雾隐村向比自己更强大的木叶示好的一种方式罢了，可眼下他对于扉间的情况已是全然束手无策，木叶的初代火影，他的弟弟，绝不能就这样无止境地沉睡下去，事到如今无论什么方法都值得一试。 事实上，岩隐村、云隐村和砂隐村，但凡手下有通晓医忍奇术的都已经派过一趟了，雾隐村是因为身处岛国路途遥远，这才落到了最后。千手柱间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安了摸清火影现状好刺探情报的心，反正就是来者不拒，他仗着自己本就不低的医忍造诣在一旁盯着，量他们也没本事在他和斑两人的震慑下动什么手脚。 一句话来总结：有实力就任性。 此番雾隐队伍领头的，是据说未来极有可能接任二代水影位置的鬼灯幻月，五影大会那次这个人本该是初代水影的护卫，却因为会前一场战斗导致查克拉使用过度昏迷了，最后只能由他的弟子代替他出场，也因此没能领教木叶那位据说实力虽不如其兄长，但手腕心性均属顶尖的初代火影的风采。 等一下，这话严格来说也不对，因为会前突发意外，那场五影大会上其实谁也没见到木叶的初代火影，毕竟最后代表木叶坐上谈判桌的，是人称忍界修罗的宇智波斑。 与一如传言般和善宽厚的千手柱间短暂寒暄了几句，鬼灯幻月忍不住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站在一旁的宇智波斑身上。向来稳重的弟子在会后与他转述时，语气里是分明忌惮又掩不住向往。仅凭一人之力举手投足间便可力压全场，那是何等令人心惊的实力与魄力，但凡是个血性男儿，都会在设想那样的场面时热血沸腾，鬼灯幻月本身就是个热衷于享受战斗的战斗狂，比起温文仁和的忍者之神，忍界修罗这种一念就染着血气的名号，才更合他口味。 “大会当日没能亲眼见识到修罗发威之象，实属鬼灯幻月一生的遗憾。” 这个穿着高领风衣的小胡子男人感慨道。 水之国四面围水，是个岛国，相比其他几国更加偏远避世，多年来极少介入大陆上的战争，如今五方结盟，在合作破裂以前必是不可能再动手了，而倘若有朝一日合作破裂，那必然就是当木叶失去了忍者之神和忍界修罗这两者护佑的那一刻了。 按这么算下来，从前没能领教，此后更无正面交锋的机会，那可不就是要成为一生的遗憾了么。 千手柱间一头雾水地看着对面的领头人，又扭头瞅了瞅旁边面无表情也不作回应的小伙伴，有点搞不清状况。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宇智波斑回来后仅仅是霸气地甩出了签订好的协议文书，并没有仔细给他说过当日会上的具体情况。 宇智波斑这会儿倒是看见了某人困惑的小眼神，但好像也提不起什么解释的心情，说白了，五影大会既然以五影为名，那显然不是一句话就能随随便便临时换人上场的。可那时情况紧急，千手扉间托付得太仓促，根本没机会做任何的布置和准备，而宇智波斑既然答应了下来，当按照正规流程进行不下去的时候，那自然就只能用他的方法来了。 不承认没有火影出席的木叶立场是吧，行吧，宇智波斑当场摆出了选择题，木叶火影在会议之前出事，很可能是有人不希望这场五影大会进行下去才故意动了手脚。眼下这协议你们签了，大家就是同盟，我代表木叶相信你们的诚意，可要是谁不签，那我就完全有理由怀疑你等答应出席会议的动机。 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与木叶为敌，你们当我宇智波斑坐在这里是摆设？ 焰团扇一掏，写轮眼一开，查克拉再那么一放，好好的一场五方会谈的利益局，就因为一个被拉到台面上的火影受袭的由头，硬生生被拉扯成了立场问题的生死局，偏偏把局面强行掰成这样的那个男人还一副占着理的样子：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暗算我们家火影！ 一口锅扣下来那是不由分说，要自证清白谈何容易，尤其当下势比人强，在场四影全是有口难言。 总之还是那句话，有实力就任性。 整个过程是挺惊心动魄的，当然惊的是别人的心，但宇智波斑可懒得跟某个木头掰扯这些，柱间这家伙在某些方面格外一板一眼，以前看他教训千手扉间还挺有意思的，但最近因为要共担火影事务，事情一多总要起些争执，少了千手扉间冲在前头跟人吵，宇智波斑终于直面了自家小伙伴某些时候过分天真的固执，火气一上来真的有那么几回恨不得换须佐出来把人揍一顿。 为了木叶和平，不至于在须佐和木人拳头下化为废墟，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 明显没有说明情况的意思，站在一旁的人别开了头，倒是对前方雾隐村那人满含战意的目光微微眯起了眼，千手柱间在这时终于拿出了平日里不太稳定的领袖素养，面带微笑往旁边跨了一步，挡住了两人渐起火药味儿的对视。 “各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食宿都已备好，大家先去休息一下吧。” 男人温和爽朗地笑着，抬手将人引入村内。 这个时候，一名衣着干练的女子从鬼灯幻月身后绕了出来。 之前他们判断领队人是站在最前方的鬼灯幻月，可如今看来，这位甫一露面便得鬼灯自觉让开半步的女子，地位显然也是不低的。 “久闻忍者之神威名，吾乃水之国灵女，此番是受初代水影白莲大人所托，为初代火影大人而来，自来在医者眼中病人大过天，不如请您派人带其余几位先去休息，我随您先去看一看火影大人的情况？” 原来这就是水之国灵女，千手柱间眨了眨眼，不得不说对方这提议真是干脆利落又体贴到位，说到他心坎儿里了。 一开始的时候，由于用医疗忍术确认过弟弟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他其实还没怎么太担心，甚至还相当乐观地觉得说不定过几天弟弟就会自己醒了，可随着扉间沉睡的日子一天天延长，情况却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这眼看着就快满一个月了，即使是原本信心满满的千手柱间也不由悬起了心。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最糟糕的结果，如果扉间从此再也醒不过来了，那该怎么办？ 那是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可当这个想法真的从脑中跳出来时，他终于开始慌张。 应下灵女的提议，千手柱间此刻嘴边的笑意愈发真诚了起来，他派人先带着雾隐一行去休息，只留下灵女和一位随行护卫的忍者，由他和斑同行领着前往千手宅去了。 第44章 ———————————————————— 借由九大尾兽和历代五影查克拉合力施展的巨大通灵阵纹铺展开来，传送通道随之打开，将片刻之前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们召唤回了这片大地。 场地中央吵吵闹闹的，预言中金发碧眼的少年正同九尾拌着嘴，周围的人们皆满含善意笑望着，千手柱间则在这一片祥和气氛中走向了孤零零躺在一边的故友。 千手扉间往那头瞥了一眼，在简单理顺整个故事的脉络后，作为串连始终的大筒木兄弟转世，他也算找到了这两人从前那种莫名其妙的相向性的源头，说到底从头至尾全是大筒木一家内乱，无论是卯之女神与六道兄弟，六道仙人与大筒木兄弟，还是后来的宇智波和千手。 成也神树败也神树，代代轮回纠缠，连带整个世界也平白跟着折腾了几个来回，从旁听了一场神话伦理故事的千手扉间果然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意见，人生在世，活跃在自己的时代辉煌一次就够了，别老想着掺和那些属于后辈们的未来，都是做祖宗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自觉。 老祖宗六道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悠悠地飘到了他面前，一双轮回眼带着探究审视过来： “年轻人，你是阿修罗在柱间一世的弟弟吧。” 银发红瞳的男人不改双手抱臂的姿态，神色平静地仰起头看向飘在半空的老人，他对六道仙人的感官称不上好也称不上不好，担得起九十五分的救世主，却也只是个五十九分的儿子和父亲，只能说仙人非仙，皆做不得圆满吧。 “千手扉间。”他微微点头，报上名姓作为回应。 六道仙人从善如流唤了这个名字，问起了一个他从一开始便有些在意，但直到此刻才有空余询问的问题： “千手扉间，你身上为何会带有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被召唤而来。” 既有人能察觉，他答得也干脆。 “秽土转生理应只能召唤此界之魂才是。” “我曾经属于这个世界。” “哈，那听上去像是个很长的故事。” 眼前这态度并不热络的年轻人说话也只说三分，但六道仙人经历了漫长的年岁，早已懂得凡事不过分追究的道理。 “但你之后是想回去那个世界的，是吗？” 老人问得和和气气的。 千手扉间沉默地点点头。 六道仙人显然对此回答有所预料： “你现在身上有两个世界的印记，如果直接解开秽土转生，会同时受到两个世界的引力，并不一定能回到你想去的那一个，而且只被其中一个世界召回还算是比较好的结果，最糟糕的情况，是灵魂受到两方争抢而遭受重创，甚至于灵魂撕裂就此消散也不是不可能。” 正是因为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违和，他才会专程来问上这么一句，这人是个千手，追溯起来是他小儿子一脉的后代，更是阿修罗转世之一的兄弟，有些事若能提醒一二，他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千手扉间皱起了眉，抬手就准备尝试结个解印，几乎是在摆出手势的那一刹那，他就感受到了所谓的“两个世界的引力”。 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能回去，这个世界的混乱已经告一段落，那个世界可才刚刚要开始，宇智波斑随时可能放弃木叶叛逃，黑绝也还在暗处蠢蠢欲动，而他的大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更何况木叶还在建立初期，他火影办公室的桌上不知摆了多少发展策划等着落实，这些事情一样样一件件，全是他不能放下心的。 他必须得回去才行。 这么想着，千手扉间手上的解印没有撤下，反而开始评估这冥冥之中两方拉扯力量的博弈，他面上渐渐露出狠色，哪怕是赌一回，他也得试试。 老人抬起手，以六道锡杖压下了眼前这心急的年轻人的动作，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别着急，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抹去你身上属于此界的印记，如此你自然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只是一旦这么做，即便百年之后你将归净土，也只能留在那个世界了，这样可以接受吗？” 千手扉间沉默了一下。 他抬起的视线一错，看向了不远处那个正蹲在宇智波斑旁边跟人说着话的身影，只小小地犹豫了那么一下，便很快下定了决心。 从前宇智波斑还活在人世，大哥一人在净土自然就寂寞了一些，才会执着于一个找不到他的梦，但以后就不一样了，如果能有斑在一旁陪着，即使找不到他，想来大哥应该也不至于难过太久的。 “麻烦您了，此界牵挂已了，而我在那个世界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低头以示感谢，只这一个错眼间，他便已决定好了自己的归属。 24|太阳与月亮 · 伍 抹去一界印记对身负六道之力的老人来说算不上太困难的事，那通体漆黑的锡杖自他头顶悠悠一晃，仿佛拂开了些什么轻飘飘的东西，随后千手扉间便感觉到了一股逐渐明显起来的排斥力。 他周身浮现起了金色的光，秽土转生用来维持面目的尘土开始一点点剥落。 “既已抹去印记，你就不再算作此界之人，很快会被世界排斥出去，等脱离之后，就能自动回归另外那个世界了。” 老人耐心地给他解释这个情况，尽管即便他不说，千手扉间也能推出个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真诚地向人道了谢。 能够这样轻易就回去，着实让人松了一口气。 四下里零零碎碎的尘土飘散着扬起，不过眨眼间他的秽土之身便已消散大半，虽然早就下定了决心要走，但这会儿千手扉间低头瞧见已飞快蔓延到上半身的解体，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他本以为至少能留出一点时间，让他跟大哥告个别的。 被围在光里的男人抬起头，目光落向不远处那道还未有所觉的背影，虽有怅然，但他到底是个洒脱又干脆的人，最终只选择用一个无声的微笑来收尾。 这一世兄弟有喜有悲，亦无怨无悔，他在这人身后站了一辈子，无数次望见对方冲在前头的背影，如今能以这样的形式来结局，大抵也算有始有终。 他这么想着，在心底暗自念了句“保重”，彼时他的躯体已几近散尽，没多会儿就连嘴边的微笑也一点点化作了尘土。 也是在这时，对身后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千手柱间忽然心悸了一下，那种被全心注视着的感觉太过熟悉，一如他曾一世享有又一世失去，于是此刻那个正在注视着他的人是谁根本已无需多想。 黑发的男人嘴边不自觉带起了笑，下一个动作便是要回过头去。 却只赶在最后一刻，对上了另一人那双即将化光的眼，带着释然的笑意与他做无声告别。 他与扉间自幼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几乎见过了对方所有的样子，可千手柱间在一瞬间搜遍记忆，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弟弟用这样的目光看向他。 那里面有歉意也有眷恋，但更多的是欣然与释怀，就好像一只立在枝头振翅欲飞的鸟儿，临行前对那自幼栖息的大树回望而来的最后一眼。 第45章 笑容突兀地僵在了嘴角，刹那间千手柱间甚至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慌却已止不住地开始翻涌而出。 他要，飞走了吗？ 没头没尾地，他脑子里忽然便跳出了这个念头。 神情从呆滞到慌乱，男人瞪大了眼，他在一个呼吸前回头，如今不过是不小心眨了一下眼，视线那头便已经空无一人。 满地的尘土洋洋洒洒往天上去了，金色的光晕终于彻底消散殆尽。 那人只留给他这一秒，而他也只来得及望见这一秒。 然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连起身都来不及的男人定格在了那里，面上的神色凝固在茫然与仓皇之间，他张着嘴，嘴里含着还未来得及喊出口的名字和挽留。 从秽土凝形后第一眼见到人，他就开始提心吊胆患得患失，好不容易熬过了整场战争，终于能告诉对方以后他们兄弟两个再也不要分开，怎么他就一会儿没有看着，人就会不见呢？ 男人呆呆站在原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再见到弟弟时要说什么，千手柱间其实从上一世就开始想了，可在净土时没能找到人，于是那些反反复复斟酌过的话便全没了用处。 他都想好了的，首先他会为从前那次留下对方一个人而道歉，因为独自一人坚持下去的感觉真的糟糕透顶，他猜扉间那会儿肯定被他给气坏了，不过扉间总是心软，所以只要他好声好气赔罪，肯定还是会原谅他的。 然后他就可以跟弟弟好好吐一吐苦水，抱怨他第二世一个人过得可不容易啦，但是他也有好好坚持下来把木叶建起来，那些事情扉间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惊讶，说不定还会对他刮目相看，那时他就可以跟对方仔细聊聊那一世的木叶，聊多久都可以。 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好多好多故事要讲给他听，他的愚蠢他的失误他的懊悔，他的孤独他的疲倦他的难过，一样样一件件，弟弟听了也许会教训他，也许会安慰他，但是没关系，都好。 因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想念那些他们兄弟两个并肩作战彼此陪伴的时光，想念曾经永远站在他身后，一个回头就能看见的他。 【所以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他所有想说的，也不过是这么一句罢了。 沉默在原地的男人目光死死盯住前方，神色恍惚，他耳边能听见某种细微的碎裂声响，与此同时身上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亦崩裂出了更加深刻狰狞的秽土裂纹，那是秽土之身濒临承受极限的征兆。 四下里有风渐起，天上地下云尘涌动，依稀听闻大地哀鸣。 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喊他，可能是那个叫漩涡鸣人的少年，也可能是昔年相战木叶之外的九尾，但总归不会是又被他弄丢了的那个人。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呢？ 千手柱间有些茫然地想着。 如果是惩罚，换别的不行吗？批公文也可以，一辈子不去赌场也没关系，但是别像上一世那样，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啊。 他都不会，再为他心软了吗…… 遍布疮痍的四战战场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人们相互搀扶着，在某一刻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皆神色惊恐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云层自天边飞速聚集堆积了起来，压抑地呜咽着，于是幸存的人们再一次目睹了何谓风云色变。 沉重的压迫感随之降临，很快连风也开始暴躁了，争相倒卷着在山谷里肆意咆哮。 一身白袍在狂风中猎猎飞舞，察觉到不妥的六道仙人变了脸色，尽管一下子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率先动手护住了离得最近的几人，带着他们退开了一段距离。 远远盯住了风暴中央的人，老人神情凝重而严肃。 千手柱间的查克拉，暴走了。 ———————————————————— 另一个世界，木叶，千手宅。 蔚蓝色的雾气轻盈灵活地游走开来，只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空灵和平静。千手柱间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查克拉变化，似乎跟寻常治疗用的查克拉不太一样。 他不由稍稍放任了自己期待的神色。 跪坐在一旁的女子双手平伸虚悬，缓缓移动，那些雾气样的查克拉也随之流转，最后固定在平躺之人的额前，半晌才慢慢被收了回去。 灵女花了点时间思索，再抬眼时恰好对上对面男人盯过来的紧张目光，不由莞尔一笑。 这位忍者之神，倒真是个有赤子之心的难得人呢。 “柱间大人，吾听闻您本身在医疗忍术上也颇为精通，想必已经确认过火影大人的身体情况了吧。” “是，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检查，但始终找不出症结到底在哪里。” 灵女略一沉吟：“实不相瞒，吾擅长者本就非是体伤，而是心症。” “精神能量上紊乱所致的异常症状，譬如见人不识者，癫狂缭乱者，如木无感者等，类似的吾在水之国治疗过不少，所以算在意识灵魂方面多有涉及，吾观火影大人本体无恙，可方才又对吾的灵能毫无反应，以吾之经验来看，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已绝命往生者，灵魂离体，精神能量消散，自然就不会对吾之灵能有所反应，而按火影大人的状态，这种可能显然能直接排除，那就是第二种……” “是什么？” 女子不过稍加停顿缓一口气，千手柱间已经忍不住追问了下去。 这种紧迫加重的语气显然有些失礼，不过考虑到躺着的人的紧要身份，这份急切倒也可以理解。 “第二种，就是灵魂沉入了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对外意识关闭，精神能量随之收拢防御，这种情况虽不常见，但在水之国吾也曾遇见过一例，在吾所驻神庙的手札中，称此病症为石魂症，即身体虽然康健，但因灵魂封闭而对外无感无知，也叫做活死人。” 活死人…… 千手柱间皱起了眉，这个有些阴森的说法他听了难免心里不舒服，但能找到症结，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那灵女大人是否知道解法？” 他俨然要把对方当作救命稻草了，连语气都带上了敬意。 灵女微微点了头。 “正如寻常人入睡可被唤醒，石魂症也是如此。” “不过在那之前，请容许吾冒昧问上一句，不知柱间大人您与火影大人两位的关系如何？” 只从这个问题本身来看，确实有些逾矩了。 千手柱间显然很是莫名，毕竟这问得也太奇怪了点，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一直旁观着没出声的宇智波已经率先直接质疑出声： “这与治疗有关系？” 千手柱间有求于人，难免态度上就配合了许多，但他宇智波斑可没那些顾忌。 女子也明白自己应该再解释地清楚一些，便继续道： “是这样的，要想唤醒火影大人，需要有人进入他意识深处，找出藏匿其中沉睡的灵魂并将之唤醒，这其中最关键的精神交联的过程吾可以从旁辅助，但那是在火影大人对入侵者有防御反应的情况下。” 第46章 “更好的情况则是，如果进入之人足够被熟悉和信任，甚至能让火影大人全无排斥之心，那么其实只要双方查克拉连接，一方有意识地去沉入身心与之沟通，那么这个过程其实就完全不需要吾的帮助，甚至有吾的陌生气息混在其中还很可能起到反效果，导致火影大人本能地产生抵触。” “所以柱间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灵女看向跪坐在另一边的男人，等待对方的决定。 千手柱间几乎就没怎么犹豫。 “我明白了。” “灵女大人想来一路跋涉也累了，就由宇智波族长先带您去休息吧。” 他冲人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而和一旁的斑对了一眼。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需要帮忙了。 灵女眨了眨眼，作为雾隐村来人，她自然也是想带点真消息回去的，这其中就包括了木叶领头的千手俩兄弟的关系。 只是现在看来，外界流传的火影上位后架空兄长权力，两人已生间隙的谣言，这其中水分不是一般的大啊。 目送斑带着水之国灵女离开，走之前还十分体贴地替他合上了门，千手柱间终于慢慢放松下了紧绷许久的肩膀。 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刚才灵女告诉他要注意的一些细节，随后拉开被子将弟弟扶了起来，让人靠进自己怀里。 握住弟弟的手，他正准备要开始，忽而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好，等他沉入深层意识，身体也不知会不会倒下去，那不就连带着扉间也一起胡乱歪在一边了？ 不行不行。 于是他改了主意，重新拉开被子，这一次他带着另一人一起躺了进去，就像最近每天晚上入睡那样。 握着人的手一直没放开过，他甚至还给人拉了拉被子，看着不像是要治疗，而是午后要小睡片刻的样子。 确认过没什么问题了，他最后看了弟弟一眼，安安心心闭上眼睛，随后自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掌心处探出了自己的查克拉。 平日里千手柱间才是那个会赖床的人，扉间起得虽然早，但没什么事也不会喊他，由得他睡到自然醒。 如果只是好眠，他当然也不想打扰弟弟，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这次扉间真的睡得太久啦。 所以，该轮到大哥来叫你起床咯！ 25|太阳与月亮 · 陆 当一片水域向四周无限延伸开来时，我们便称之为海。 眼下，千手柱间就站在这样一片海的中央。 深邃的蓝向着远方一路无边无际地抹开，一直要去到视线的最尽头，去和那里浅蓝的天色连成了一线，千手柱间举目四望，这一方海天之间，除了脚下这棵被他作为落脚点的大树，真的就再也望不见别的什么了。 说到这棵树，这真的是一棵很大很大、无比巨大的树，那于高处茂密铺展开来的树冠仿佛是撑开了另外一片翠绿色的天，盘踞在海面上遒劲粗壮的根系则壮观如同一座小岛，而海面之下再往深了去，也不知最终要扎根于何处，才能于茫茫大海中支撑起这样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 这里就是扉间的精神世界？ 看清了所处之地的情形，黑发的男人目露惊奇，随即颇为兴奋地开始四处张望，按灵女的说法，扉间的灵魂应该就藏身于此。 天外热烈灿烂的阳光在经历过繁茂枝叶的层层挑拣后，最终只在枝桠间泄露出一点点柔和的浅金，有好半天里，千手柱间都忙碌于出没在各处的树冠之间，然而除了勾缠进头发里的零碎树叶，他就再没什么别的收获了。 上蹿下跳折腾了这么一阵，他终于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一棵树，一片海，这里实在是太单调了一些，这也就导致了当他搜遍所有树冠仍是一无所获之后，接下来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黑发的千手攀上高处远眺，这一眼就能望到天边的景象，干干净净的实在是没什么能让人藏匿的余地，同样的，要找起人来也是毫无头绪。 难道是在海的另一边吗？ 他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收回放远的目光重新跳下树，转而来到了树根的边缘地带，在这里他没法调用查克拉，这样的状态也不知还能不能在水面上行走，实在不行，他可能就得游过去找弟弟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尝试着往水上踩，好在，情况还没那么令人头秃，尽管没有查克拉附在脚下，试探性踏出一步的他还是稳稳地站在了水面上。 可能是因为在精神世界？就那什么……我思故我在？ 男人耸了耸肩，没多会儿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毕竟比起在这里思考人生哲理，当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确认般地在水面上跺了跺脚，以此评估了一下支撑力，随后他的目光便顺势落到了脚边，那里有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而晃开的一连串涟漪。 等一下，水面上他已经找过了没看见人，那么水面下呢？ 这不过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却好像打开了新的思路，很有实践一下的意义。 千手柱间低头看向水面，不过刚起了个想潜下去的念头，下一秒就感觉脚下骤然一空。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令他本能地绷起了浑身肌肉，水在下一个瞬间自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他屏住气，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他似乎可以在海水中呼吸，又或者他此刻的状态根本就不需要呼吸，谁知道呢。 整个人没入了海水中，霎时间他那一头黑亮浓密的长发便顺着浮力肆意铺散了开来，千手柱间拨开了一部分被水流推到眼前挡住视线的头发，没多做停顿，目标很明确地往树根的方向游了过去。 更深的地方先不去管，此刻他所在的这一方水域，也只有那些盘枝错杂的根系能供他搜寻了。 粗大遒劲的树根一路往海底的方向延伸而去，只在海面之下的某一处，凭借着勾连交错的根枝编织出了一小片勉强能供人落脚的平台，刚绕过一团树根的千手柱间蒙头瞎转了好一阵，这会儿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竟发现他要找的人原来就躺在不远处。 扉间！ 黑发的千手目光陡然一亮。 这个根台距离海平面不算太深，至少是在光还能递过来的位置，远处的海水在此呈现出来的是一种静谧醇厚的深蓝色调，倘若你盯得久了，会觉得那样的深蓝仿佛是应和了大海之中某种奇特的韵律，正随之柔和起伏着向四周慢慢晕开。 沉睡在根系间的人闭着眼，浸在水中的银发柔软地舒展着，那看起来和平日里硬硬刺刺的感觉很不一样，但千手柱间是知道的，即使不在水中，那头银发真正摸起来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扎手，发梢搔刮过掌心时反而更像是一种毛绒绒的，类似于新冒出嫩芽的草地一般的触感。 对此他确实是唯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事实上就前天晚上他还刚刚亲身体验过那样的手感。 体谅他吧，他也就能趁着弟弟没法拒绝的这会儿，才能肆无忌惮地上手摸头了。 人既然已经找到，那下一步当然就是唤醒，这方面灵女之前告知了好几种可行的方法，千手柱间游到弟弟身边，准备先从最简单的一种开始尝试。 第47章 抱着这样的打算，他伸出手去想把人带起来，谁知刚一碰触到对方的衣角，眼前之人竟毫无征兆地在水中化散了开来，转眼间便融入了这一片蔚蓝的水色之中，就那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是一个飘在空中轻盈斑斓的七彩泡泡，被手指点过后“啵”地一声就散了形影。 幻术？ 这是千手柱间当时的第一反应。 战国养成的应对本能让他在一瞬间就进入了备战状态，不过很快他又放松了下来，这里是扉间的精神世界，无论发生什么，扉间总不会伤他。 只是如果能出现这样的变化，是不是说明扉间其实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了呢？ 眼前又失了人的踪影，千手柱间离开原地，重新退开了一段距离。 浮在水中的男人用目光在四下里逡巡，企图再一次找到那抹熟悉的银白，水流在他周围游走，若有似无地抚弄着他散开在水中身后、如藻如雾的黑色长发。 宽大的族服顺着水波悠悠鼓荡着，那是和在风里截然不同的感受，风的来去总是一触即离无牵无挂的，可此刻这自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水却好似要将一人牢牢收拢，如果静下心来仔细体会的话，那种水纹流动而过的轻柔触感甚至细微到能依稀被皮肤感知，一丝丝一缕缕，它们正悄无声息地游走在他周身，如同欲将他网罗其中。 千手柱间不是没意识到身边水流的异样，他没有挣动完全是因为此刻身后靠过来的那个人。 眼角的余光里有银色的发丝在他脸侧荡漾着，与此同时一双白皙有力，让他无比熟悉的双手亦自他腰间探了过来，将他整个人圈拢环抱。 扉间？ 黑发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更多的是意外和高兴，毕竟他能干要强的弟弟可从来不会对他做出这种类似于撒娇的举动。 千手柱间完全没考虑对方到底是不是他真的弟弟这个问题，反正这里是扉间的地盘，本体也好幻象也好，总归都是扉间本心的映射。 身后之人似乎是很满足于这样一个姿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环着他不动了，水流跃动着游走在他二人身边，递过来的是一种莫名生动的轻快和喜悦，千手柱间能感觉到，那样的情绪来自于这片大海。 这意思是扉间现在很开心吗？ 男人试图去理解这一切不合常理的表现。 虽然弟弟能跟他撒娇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啦，但他们也不能耗在这里太久，雾隐村的使者还在村里，外面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代理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火影，千手柱间很清楚这会儿火影办公桌上到底堆了多少文件，他得赶紧把他们家这位火影大人带回去才行。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另一人环在他身前的手背，示意该动身了。 然而身后那人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起身，反而更加收紧了圈住他的手臂。 随后……做出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举动。 那一刻里，千手柱间狠狠愣在了当场。 身旁那些隐秘细弱的水流依旧贴着皮肤表面在来回游走，那真的是一种太过奇怪的，让人无所适从的感觉，但真正在这一瞬里令他定在原地的并不是那些。 水流在宽大的袍袖和领口间鼓动着，拂开了柔软的衣料，事实上千手柱间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小细节，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他察觉到了自肩颈处那一片裸露开的肌肤上，传递过来的某种无比陌生、又分明异样的触感。 水里其实很凉，可此时此刻那一小片肌肤反馈回来的感受，却逐渐从原先柔软的温热，慢慢那演变成了另一种极致迫人的灼烫。 早在充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男人便已经瞪大了眼。 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扉……间？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震惊到，千手柱间一下子脑子里像是被糨糊强行捣成了一团乱麻，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尽管没有任何相关的经历可供参考，可他分明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那是一个…… 他被隐没在最后的那个字眼给惊醒，猛地挣开周身桎梏回过头去。 银发的男人顺势退开了一点，于是千手柱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神情，那人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绯红色的眼瞳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那里面的目光极深，一如两人此时身处的这一片大海，一眼望不见底。 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弟，他一时间竟哑了声，连问都不知该从何问起。 四下里海水依旧温温柔柔地涌动着，千手柱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与人对视，尚且犹豫着该不该再上前去，下一秒纷乱的思绪却冷不丁被打断了。 毫无预兆地，他落在身侧的手腕处突然一紧。 大哥！ 男人惊讶地扭头，身后那抓着他手腕的人可不正是他的弟弟，眼前这银发的千手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拧着眉绷着脸，目光沉稳神色冷静，唯独在看向他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一点动摇的着急。 是他最熟悉的那种模样。 怎么会，另一个扉间？ 千手柱间呆了一下，下意识又去看另外一边，恰好瞧见那个银发的身影又一次融入水中不见了踪影的一幕。 当目光还落在那个方向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手腕上的力道给扯出了水面，这一片大海全是意识产物，即使他整个人刚被从水里捞出来，身上也仍旧是干爽的，不过千手柱间这会儿没心思注意这点细枝末节。 眼前的弟弟正抱臂站在水面上，神色一如寻常那般平静，最多只是带了一点困惑： “大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26|太阳和月亮 · 柒 千手扉间刚回到这具身体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哥的意念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尤其还擅自乱跑去了海里。 作为这个意识空间的主人，千手扉间对自己的地盘是有功能分区的，而这片海面之下，是连他自己都不会轻易涉足的地方。 真是胡闹，好歹是在别人构筑的精神世界里行动，这人都不知道要谨慎一点的吗？ 刚被从海里捞起来的人表情还懵着，黑发的男人盯着眼前半道杀出的弟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仿佛遇上了什么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先前问的那一句至今没有得到回应，等了一会儿发现某人似乎只是在发愣，千手扉间不免有些无奈，比起另一个世界当过火影也打过四战的“忍者之神”，眼前这位显然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虽然真要说起来，他其实也得为此买一份单就是了。 心系着外头木叶的情况，银发的火影不愿继续在此浪费时间，于是等不及自家这不着调的大哥回神，他直接就带着人退了出去各归各位。 冷不丁被推回自己的身体，千手柱间躺在被窝里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忽然如梦初醒般猛地坐了起来。 彼时房间里的另一人早已起身，正要准备换身常服好出去看看。 男人扭头盯住了翻找衣服的弟弟，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这人刚才动作一惊一乍的，千手扉间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他抽空回头，很是莫名地看了对方一眼。 第48章 “扉间啊……” 千手柱间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在收拾心情还是组织词句：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你？” 没料到对方会特地问起这个，千手扉间手上动作一顿。 这里头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他当然也可以用些其他的说法，比如意识主宰下一切皆有可能之类的给人搪塞过去，可问起这个问题的人是千手柱间，是他或许会在一些事上加以回避，却永远不会选择去欺骗的人，无论那是什么事。 所以最后他只是说：“水下很危险，你不该下去的，下次别这样了。” 虽说应该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通常，当弟弟表现出了对某些事情不愿多谈的时候，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千手柱间并不会违背弟弟的意愿揪着不放。 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扉间的态度实在是太平淡了，仿佛压根儿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对此千手柱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不是，扉间你说清楚一点啊，危险是什么意思？” 当自家大哥不愿继续装傻的时候，即使精明如曾经的木叶二代目，大多时候也很难敷衍过去。 银发的千手有些无奈，他真的不想细聊这个话题，这里头真要追根溯源那可就得说到上一世去了。 他试图用一句话简单带过： “大哥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有序’的和平吧，那就是我曾经尝试过的其中一个方向。” 非要说起来，就连后来的秽土转生和灵魂禁锢术，都只能算是在这个尝试过程中的副产物罢了。 “不过大哥可以放心，这个术其实不算成功，我不会将它公之于众的。” 抢在对方提出质疑前，他先把话都给说全了，这都是经验之谈，上辈子他早就为此跟人吵过一回，如今能免则免。 拉下套头的薄衫，黑色衣摆随之遮住了一截劲瘦白皙的腰腹，千手扉间没有发现某些人突然尴尬别开的目光，他叠好手上换下来的衣物，直接开了另一个话头： “五影大会过去多久了？后续如何了？” “快一个月了都，协议的话已经……” 千手柱间下意识就跟着答了下去，说了几句才觉得不对，他前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呢！ “等一下啊！扉间你又不把话讲完！又想糊弄大哥吗？!” 从被窝里爬起来，男人抗议道，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弟弟这是在故意扯开话题！ “……” 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了，千手扉间无语。 要说他完全没有想扯开话题的意思，那当然也未必，但眼下他最关心的也的确是这阵子木叶的情况，偏偏大哥不知为何就挑在这会儿给较上了真。 看人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千手扉间叹了口气，只好再多说一点： “那是我从本体分离出的一部分偏激情绪的恶念集合体。” “恶念？” 这说法听上去怪玄乎的，千手柱间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忍不住皱了皱眉。 即便明白眼前的大哥一无所知，千手扉间还是下意识顿了顿。 压抑情感遵从理智，这是他最初的理念，为此他曾希望能找出主观分离情绪的方法，当然后来他也承认这个思考方向有点极端了，不过这毕竟是一个思路，只是真正操作起来要先以魂魄为实验对象，也是由此他才发明了招魂所用的秽土转生和拘魂所用的灵魂禁锢术。 这里的大哥不清楚其中细节才会保持了安静，不然早就该跳起来表态了，甚至还会不惜爆查克拉跟他大吵一架，就像上辈子那样。 此时此刻的千手柱间当然不可能知道这背后的故事，所以他只是抓住了当下自己最关心的点： “你说恶念，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在那个你身上感觉到恶意啊？” 与其说恶，倒不如说是…… 他只是单纯提出了自己觉得违和的地方，谁知另一人听见这话，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从头到尾？ “在我来之前你们已经交流过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千手扉间出现时海中的两人正遥遥对立，看上去似乎是刚刚发现了彼此的存在，他本以为自己制止得很及时。 已经剥离的灵魂碎片并不在他的记忆之中，换句话说他只知道自己舍弃了一些他判断可能会影响到他正确决策的情绪，但并不记得具体都是些什么，万一是什么弄死宇智波之类的激烈念头引起大哥不满的话，捅出的篓子最后还不是要他来摆平。再者完全体的时候阴暗面姑且还能被控制，一旦剥离后没了限制，那碎魂反倒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说白了就是海里那个千手扉间发起疯来未必会顾及千手柱间是他大哥，所以他那会儿才急着把人拉开。 啧，谁能想到大哥居然会跑到他精神世界里来。 眼前的弟弟皱着眉看过来，确实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意识到这一点的千手柱间表情一滞，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当另一人眼神越来越探究时，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救出于水火之中。 “柱间大人！外头出事了！您……” 敲门的忍者神色焦急，他来之前就有被告知柱间大人是在给火影大人治疗，但事态紧急，无论如何他也得试着通报看看。 好在很快门就被拉开了，而其后出现的，是已多日不曾现身的银发火影。 “什么事？” “火影大人您醒了！” 忍者面上露出了明显的喜色，心中也莫名定了大半。 这一世的木叶似乎有了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毛病，就是很多时候有些过分依赖于他们这位全能的火影了，从前这个毛病只有千手族人有，而现如今显然已经快成整个木叶的通病了。 只作为千手扉间本身来讲，他当然没那么神通广大，只不过在如何做好一名火影这件事情上，他早已花费过一世来钻研体会，如今重新来过一次，自然也就更加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此刻这银发的初代目还未发现其中问题，这种不知何时落地生根的，打心底里认为只要火影还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信念，虽说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却绝不是他愿意让木叶传承下去的东西，木叶的火之意志当生生不息，永远不该落在某一个特定的人身上，它是冬日埋在土里的残叶和春天破土萌发的新芽，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而火影在这整个过程中仅仅是作为指引而存在。 火影是方向，而不该成为倚仗，千手扉间有这份觉悟，只不过眼下他还未发觉问题所在，一旦未来某一天他发现了，届时必然会采取措施。 不过当下提这些还太早，此刻最紧要的，是已经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宇智波一族和猿飞一族，起冲突了。 有人在村子外围撞见了一位猿飞家的忍者被袭击，恰好目睹袭击者逃离前一闪而过的写轮眼，而伤者在昏迷前也说袭击他的人是宇智波，这会儿猿飞一族的人已经在往宇智波族地的方向去了。 听来报的忍者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千手扉间和千手柱间立即便动身赶往。 第49章 宇智波…… 千手扉间沉了眼。 他没想到回来的第一件事，就跟宇智波有关。 经历过另一个世界的四战，他如今已经能肯定，当初宇智波泉奈看见的那个黑影必然就是黑绝。 黑绝的存在对宇智波和千手来说有如附骨之疽，实力虽不强，但断尾可生又无孔不入，知道存在后要引它伤它或许容易，但根除却很难。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如今的宇智波斑到底跟黑绝勾结到什么地步了，这次宇智波跟猿飞的冲突，里头是否有黑绝的手笔？ 宇智波斑，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要怎么做，这个问题千手扉间还在四战战场上时就一直在思索，即使知道了一切，他也不可能直接冲到宇智波斑面前将一切全盘告知，一来对方不会信他，二来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 狡猾谨慎如黑绝，千年伪装一直要到辉夜现世才肯露出真面目，千手扉间不认为宇智波斑会愚蠢到从头到尾不曾对其检验过分毫，能跟一个敏感多疑的宇智波相处百年而不露破绽，黑绝必然有能避过写轮眼探查取信于人的方法。 倘若他孤注一掷后，宇智波斑依然选择相信月之眼计划，那这种做法只会打草惊蛇加速变故，毫无意义。 即便已经知道了一切，问题依然棘手。 千手两兄弟赶到时，现场气氛正剑拔弩张，两族的年轻人争论得很是激烈，但双方族长看起来倒还算冷静。 红白两色的火影袍随着银发男人落地的动作缓缓垂落，宇智波斑看向来人，旋即高高挑起了眉。 呦，不中用的家伙终于醒了？ 千手扉间同样在到场的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 这气场桀骜的男人照旧扬着下巴，黑色的眼睛睨过来一点余光，他大约是确实还未动火气，故而此时眼底尚未露出那抹凶戾的血红。 可千手扉间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时红月之下，十尾绝顶处诡谲灰紫的一双轮回眼。 两世至此的千手扉间，现如今已经很少会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了，然而这一刻面对这尚未祸及后世的忍界修罗，他忽然惊觉原来他并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样公正冷静。 他比谁都清楚两个世界的差别，也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宇智波斑未必就一定会像另一个世界那样，成为最终的四战祸首，眼下还只是木叶初代，对方也还未真正叛出木叶，这就表示事情还留有转圜的余地。 他分明心知一切还未到那样无可挽回的地步，可即便如此，这一刻千手扉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涌动在内心深处的杀意。 尽管他面上掩饰地极好。 大哥，千手，木叶，四战……他对于宇智波斑的戒备和敌意，从来就比能说服他接受信任对方的理由要多得多，如今不过是又加上了一条罢了。黑绝在整个过程中能做的唯有从旁蛊惑，对方目标在于轮回眼，倘若没了偏激好战又容易煽动的因陀罗转世，至少从今往后百余年，无论他再怎么暗中作梗也掀不起实质性的风浪，而在此之后，只要将大筒木真正的历史广为流传下去，当天下人皆知红月由来，不论下一个因陀罗转世是谁，黑绝那一套蛊惑人心的言论都再难轻易引人上钩。 如此潜移默化地将路堵死，亦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法，只要放弃这一代的因陀罗。 放弃宇智波斑。 四战尾声时，银发的初代目曾考虑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如果历史依旧走向了这样的未来，那么至少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对方留下发动伊邪那岐的机会。 从二代目到初代目，无论哪一世，他的立场一向都绝对而明确。 他是千手扉间。 而千手扉间…… 从来就没有非要保全宇智波斑不可的理由。 27|太阳与月亮 · 捌 据说，那名被袭击的猿飞忍者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 事件目击者被猿飞一族请来，从一群宇智波内指认出了嫌疑人，意料之中的，那名宇智波坚决否认自己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双方各执一词站得泾渭分明，冲在最前头的几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最是激动，火气一上来更是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这边说你宇智波蓄意残害一村同伴居心不良其心可诛，那边就说你猿飞拉来个路人就想给宇智波泼脏水简直是不可理喻含血喷人。 年轻人的气话做不得数，用来发泄怒气表明态度可以，但语言攻击上升到两族高度就不好再继续放任了，于是猿飞一族的老族长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族内后生的肩膀，宇智波斑亦抱臂抬眼以目光制止了宇智波的几人。 在场众人激烈的情绪这才稍稍被按捺下了一些。 趁着场面被控制住的当下，千手柱间上前试图缓和气氛，飘在半空的魂态宇智波看着底下的闹剧，视线一转便与某个有段日子没出现的银发火影遥遥对了一眼。 没能从这昔日的宿敌眼中看出多少态度，但说实话，对于这整个事件的后续走向，宇智波泉奈并不抱以乐观的态度。 他一直以为那回黑绝潜入千手宅对千手扉间出手，单纯是因为后者的存在阻碍到了对方蛊惑斑哥的计划，但是经过了这阵子的追踪，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一些事情。 被指认出的那名宇智波确实袭击了猿飞一族的忍者，只是那是在被黑绝控制的情况下，整个过程宇智波泉奈跟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完全就和那时千手桃华的情况一模一样。如果说黑绝对千手扉间下手的动机能简单用铲除障碍来解释，那么控制一名宇智波去袭击另一族忍者，除了挑起两族纷争之外，他已经再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只是，为什么会是猿飞？ 仅仅是巧合之下恰好挑中的一个目标，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黑发的千手携着他那一身招牌亲和力迎上前去，在与猿飞一族的族长简单聊了几句后，又微笑着转身走向了宇智波，谁知刚到跟前就被人直接给伸手拨到了一边去。 宇智波斑可没兴趣跟他叨叨些废话，整件事虽然看起来扑朔迷离，但在能勘破迷障窥探人心的写轮眼面前，所有上不了台面的把戏都是无用，只要他想，真相便可尽现于他的眼前。 向前几步越过了看起来是想说什么的千手柱间，被世人称作“修罗”的男人抬了抬眼，仿佛是在看一群孩子玩闹，想要认真又实在提不起劲儿来的样子： “暗中袭击同村忍者，被指认后还死不承认，虽然我不认为宇智波内会出这种败类，但既然你猿飞一族声称找到了目击证人，又堵上门来讨要说法，我宇智波一族若不认真对待，只怕要被当是心虚了。” 说完，宇智波斑也不在意对面一帮人的反应，直接转头看向了那个年轻的族人，四目相对，淡淡出声。 “你过来。” 那名宇智波不卑不亢走上前来。 “你说你没有做过他们说的事，是么。” “是的族长大人。” 宇智波斑微微颔首，随后便见血一般的色泽在他眼底绽开： “那么，证明给我看。” 第50章 任何一名宇智波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唯独在他们一族内，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绝不是一纸空话。 在当世绝无仅有的这一双永恒万花筒之下，一切谎言都将不攻自破。 宇智波泉奈看着那名族人表情空茫地陷入万花筒构造的幻境中，哪怕不能亲眼一见，他也能猜到斑哥会看到什么，正如当事人所说的，他只是在任务途中受伤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便倒在了村子外面，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这份记忆是真实的，即使在万花筒的检验下也不会有任何破绽。 果然，妖异的黑色纹路在一个闭眼间重新隐没，宇智波斑再次看向猿飞一众，语气平静： “万花筒所见，其经历一如先前陈述，出行任务受伤，回程途中失去意识，再清醒后的记忆便是倒在了木叶之外，那名猿飞族的忍者遭遇自是不幸，但看起来和你们指认的这位宇智波并无关联。” 他这话说的未免太轻易，态度又如此云淡风轻，在场的猿飞一众当即要怒。 最后到底还是德高望重的老族长沉得住气，一抬手制止了躁动的族人。 “都说宇智波的写轮眼无不可窥破之谜，斑大人一双万花筒更是当世仅有，您既然这么说了，老夫当然也愿意相信……” 猿飞老族长年已近八十，相比之下宇智波斑不过二十有余，但老人语气依旧客气，宇智波斑身为一族之长，本身实力不可估量，尤其宇智波在木叶地位非凡，对方并不是凭借年龄就能轻视的存在。 但是，也仅止于客气而已了。 “只是老夫虽身为族长，却不能罔顾族人心情，勇太那孩子送回来的时候伤得很重，抢救回来后至今未醒，如今他父兄在此要讨个公道，心情悲切之下难免情绪激动，要想说服他们，只凭您一人担保恐显不足，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何况这位宇智波的年轻人应该也希望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吧，既然事情已摆上台面，实在还需些更实际的证据才是。” 发须皆白的老人语气不紧不慢，听来和气又诚恳，能在战国活到这等岁数的都是人精，该有的场面话一句不会缺，但不该让的步也同样一步都不会让。 而当双方都不肯让，所有的委婉和客气都只能沦为无用的装饰品，仍掩不了矛盾尖锐的本质。 宇智波斑懒得跟人虚与委蛇，眯起了眼直接将话挑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仅认为我宇智波一族出了个败类，还怀疑我宇智波斑会作为同党包庇对方？” 一直在从旁观察双方表现的千手扉间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暗叹某些人作为族长的话术简直堪称不及格，人家猿飞老族长至少表面上还客客气气的，这人臭脾气一上来可真就是当场要翻脸的样子。 气场摄人的宇智波族长并不知道有人不声不响给他打了个不及格，依旧扬着下巴抱臂冷笑： “我所言非虚，也不介意向你们证明，只要你们敢看我的眼睛。” 千手扉间有些头疼。 这一代的宇智波和千手也不知怎么回事，虽说出了两个战力顶天的族长，但这两人在某些方面也是同样的半斤八两，一个过分好声好气，一个又过分咄咄逼人。 说真的，这种傲慢的态度对于解决问题毫无帮助不说，完全就是在雪上加霜。 另一边的宇智波泉奈同样头疼，比起某个千手，他对自家哥哥的脾气要了解得多，对于这样的事态走向也早有预料，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黑绝一手引出的局面。 写轮眼能让宇智波窥破真相，却无法取信于人，他相信这一点正在对方算计之中。 自从发现黑绝的存在，宇智波泉奈就一直在思考其真正目的，他对月之眼计划的了解并不多，即使在绝密无人的南贺神社内，斑哥和黑绝也不会细聊这些内容，尤其最近斑哥开始慢慢减少了去神社的次数，而这也是黑绝这次动手的直接原因，他的同谋者有了动摇的趋势，他必须得采取些行动了。 但无论其间多少弯弯绕绕，想来“月之眼”应该不是留在木叶能实现的目标，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上辈子斑哥叛出木叶的举动。 宇智波泉奈卡在这个点上琢磨了很久。 当正向推论得不出结果时，逆推往往就能重新打开思路，比如，如果要让斑哥离开木叶，梗在这其中的阻碍是什么？ 就他能想到的，唯有三样：对宇智波的责任，对木叶的牵挂，以及对千手柱间的情谊。 而在这样的考虑之下，当他看到猿飞一族气势汹汹寻上门来，又有千手兄弟随后赶到时，一切便都在那一刻豁然开朗。 关键从来都不在于宇智波和猿飞之间，而在于宇智波和千手。 目标定在猿飞大概只是偶然，但只要不是千手一族的人，其余任何一个地位不低的忍族都可以成为这场行动的目标。 想通了关键点，宇智波泉奈才终于能将全局串联起来了。 前些日子，初代火影和宇智波族长同行五影大会，火影在会前出了意外，而宇智波族长作为护卫，以其实力却只带回了一个昏迷的火影，甚至连人是怎么昏迷的都说不清，他二人之间早有旧怨的事不是什么机密，稍微有点心打听的都能知晓一二，这里头要说没有人怀疑过，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千手扉间死了，这个谜团将永远解不开，必将成为扎在千手和宇智波之前的一根刺，这才是黑绝那时冒险潜入千手宅对千手扉间下杀手的真正目的。 那是对方试图出手挑拨两族的第一次尝试，只是中途被千手柱间出其不意的布置给阻止了。 而黑绝的第二次动作，便导致了眼前这般两难的情势。 当下，猿飞一族的忍者受伤是事实，宇智波这边的当事人则对自己被操控的过程毫无所觉，一方理直气壮一方又自觉无辜，身为代理火影的千手柱间必然要作为裁决者出现，虽有千手桃华一事在前，他未必想不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不可能用来说服猿飞一族放弃追究。 也就是说，哪怕千手柱间能相信宇智波无辜，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木叶人皆知千手族长与宇智波族长交好，但凡他此时偏向宇智波一点，在这场局里他就偏离了火影立场，局势会被理解成宇智波千手两大创始家族针对猿飞一族，而这时猿飞一族相对来说就成了木叶其余所有忍族的代表，矛盾倘若激化，一旦处理不好严重起来或将影响扩大到整个木叶。 可如果千手柱间支持了猿飞，宇智波一族同样会觉得冤枉，尤其宇智波斑本身有确认族人清白的能力，战场修罗从来都不是个肯吃闷亏的人，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裂痕都会在宇智波和千手之间、或者说在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之间深深埋下。 而于此同时，已经罔顾家族利益主动放弃过火影位置，如今面对身为代理火影的千手柱间又保不住自己族人的宇智波斑，此后在宇智波族内必将遭到新一轮的质疑。 当宇智波泉奈将前因后果想透之后，即便没有实体也依旧自觉出了一身冷汗，一直以来他仗着无拘束的魂态随心所欲追踪，自以为只要跟得够久早晚能将一切都揭露出来，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竟如此小看了这次的对手。 第51章 一场袭击，不仅是针对了宇智波、千手、和以猿飞为代表的木叶三方，若是从宇智波斑的角度出发，那些将他联系着的羁绊，不论是同宇智波的、同木叶的，还是同千手柱间的，都将在这一局之内被狠狠动摇。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死局，一举数得的高端玩法，如果针对的不是自家哥哥，宇智波泉奈简直要为之拍手叫好。 整场局势演变至今，唯一的变数，大概只有千手扉间。 谁也没想到千手扉间会在今天醒来，黑绝不可能预见这一点，今天这场戏原本是为身为嫌疑方族长的宇智波斑，以及将为此事做出裁决的代理火影千手柱间而设的。 可是偏偏，千手扉间却在此时醒了。 于是这个关键性的决策点，就落到了这位木叶正牌火影的身上。 不过在宇智波泉奈来看，但如果是由千手扉间来裁决，那么结局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悬念了。 他当然不愿自己的家族蒙受不白之冤，但他也清楚此时此刻困死的局面已经成形，正是针尖麦芒骑虎难下的时候，即使他这会儿冲过去把来龙去脉告诉千手扉间也依旧无济于事，族人受伤的猿飞不会轻易罢手，自认无辜的宇智波也不愿背上这份指控，身处其中的千手扉间必须做出抉择。 要在双方都是受害者的一场局里二选一，本就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下就藏在地底深处某个地方，暗中窥视着三方走向，或许还在为这一出亲手导演的好戏而沾沾自喜。 宇智波泉奈面色难看，他从五岁起便上战场，为辅助战力惊人的兄长而通读各式兵法策略，不论是任务还是打仗，自成年后宇智波的一切战略计划均出自他手，从未有失一二。 从未跌过这样狠的跟头！ 这一局，是他们输了。 认清了这一点，曾经的宇智波军师憋屈地直咬牙，但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也唯有一件事了。 远远看向那头的银发千手，魂态的宇智波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刻伸手比了个手势。 那是千手一族的暗号，通常用于小组出任务时队友配合交换情报使用，是宇智波泉奈在千手晃悠了这几年见过多次之后推导出来的。 千手扉间看见了这个手势，那意思是，目标人物在附近。 考虑到对方一直在做的事，这所谓的目标人物是谁不言而喻。 说实话，他并不意外于黑绝会躲在暗处窥探，眼下得到这个信息只是让他更加肯定了这一猜测罢了。 在赶来的路上，大哥给他简单说了一遍木叶近况，其中就提到了曾有人潜入千手宅偷袭一事。 被指认出的宇智波所述经历，和千手桃华那时说的自觉情况十分相似，千手柱间显然也有这种想法，听到一半就已经下意识和弟弟对了一眼，便知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千手扉间刚从四战战场下来，如今不管木叶发生什么，他大概都会首先考虑到黑绝身上，何况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四战期间是亲眼见过黑绝附体操控的能力的，宇智波泉奈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都能想到，毕竟他手中所掌握的情报要远比对方多得多。 眼下两族气氛在双方族长一来一回的对话之下再次紧张了起来，尤其宇智波斑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已经有那么点以势压人的意思了。 虽然某个嚣张惯了的男人未必有这自觉。 这下子猿飞族长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老前辈，被个小他几轮的后辈这么压制，难免觉得脸上挂不住，但身为一族族长他也心知两族差距，并不愿正面跟宇智波杠上，于是只好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银发火影。 “火影大人，方才口角激烈无暇问候，失礼了，您能平安无事醒来真是太好了。” “无妨。” 千手扉间也知道他意不在此，简单回了一句后便等他下文。 老族长顿了一下，再开口语气里便多了些恳切的请求： “您身体刚恢复便要为村子劳累，老夫深感惭愧，然而此事演变至此，已非吾族与宇智波一族双方私下能了结，可否请您作主，给评个公道。” 28|太阳与月亮 · 玖 “能否请您作主，给评个公道。” 老族长此话一出，全场目光焦点顿时就落到了银发火影身上。 千手扉间并不意外于这个发展，这件事只靠嘴上吵显然不可能争论出个结果来，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已抽身，而当两族无法协商成功，如今同在木叶又不能像当年那样直接开战，最后多半就只有交由第三方立场的火影来裁决了。 宇智波斑同样在此时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作为被指控的一方，他的表现从始至终都称得上气定神闲，只是到底是出于对全盘了若指掌而心有成算，还是说确实因为清者自清所以问心无愧，这里头实在还有待商榷。 非要说的话，千手扉间其实比较倾向于后者，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看出这一系列事态发展对对方来说有什么可取之处，即使要放弃木叶，也没必要先在内部坏了宇智波的名声，再者联系上一世的情况来看，至少在真正叛离之前，作为族长的宇智波斑的确没有做出过什么有损家族的事情。 只是，也不能就完全排除另一种可能了。 目光扫过在场，在将众人神色一一收入眼中后，银发火影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名关键性的宇智波忍者身上。 他眼中闪过了深思之色。 若说保守做法，或许应该要求双方和谈，将目前可疑线索一一摆明，以千手桃华之例提出真凶另有其人的推测，暂判宇智波予以猿飞一族适当补偿，先缓和当下冲突，之后再另想办法揪出幕后黑手。 避免最激烈的正面交锋，用温和的手法尽量抚平两族怒气，这种无功无过以和为贵的做法，是大哥应该会选择的方式。 但如果换做是他…… 千手扉间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并不知道就这短短几个呼吸间自家弟弟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轮，一旁的千手柱间面色纠结地拧着眉，尽管眼下直面这个难题的不是他本人，他还是不免为之担心了起来。 而就在他抓不住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并且已经开始设身处地替人为难起来时…… “暗部何在。” 银发的火影忽然下了指令，语气果断得没有一丝迟疑： “将人收押地牢，明日我亲自审问。” “！！！” 在场能明白这道命令的意义以及可能后果的人们，表情无一不是错愕的。 “扉间？！” 完全没料到弟弟会这么干脆强硬的千手柱间已经呆住了。 控制行动进一步调查是合理的，但收押审问就过了吧？！毕竟还欠缺关键性的证据，更别说种种迹象还表明这名宇智波很可能只是被利用了！ 如果就这样把人抓起来，那简直就像已经定罪了一样！ 这么草率的决定，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弟弟！ 失声喊出的名字并未换来另一人的注意，银发的火影依旧神色不动眉目冷硬，看不出半分犹豫，千手柱间在震惊了那一瞬后刚想劝说什么，忽感一股凶煞的查克拉气势汹汹压迫而来，他本能地浑身一紧，连忙转头去看另一边。 第52章 这一看，他就知道要遭！ 万花筒诡秘的纹路乍然闪现，仿佛是浸没在粘稠的血池里缓缓转动，黑发的修罗用他那一双溢满煞气的写轮眼紧紧盯住这方，刹那间一种洪荒凶兽般的骇人戾气便席卷了全场。 宇智波斑朝这边看过来，一字一顿： “千手扉间，你再说一遍。” “待审讯结果出来，若他当真无辜，自会还他清白。” 银发的火影抬了抬眼，不为所动。 彼时，从四下里现身的暗部忍者已经围住了目标人物，被包围的那名宇智波忍者面上有了明显的慌乱，下意识看向前方的族长。 看见这一幕的宇智波斑已经快气炸了，就在他眼前居然还敢这么旁若无人，当他是死的？！ 他反手抽出身后的焰团扇就要挥过去。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千手扉间眼神一冷，喝到： “宇智波斑，记住你的身份！” 男人下手的动作蓦地一顿，也就是这么一个停顿，动作迅捷的暗部们飞速押着人退走了。 那一刻，宇智波斑脸色难看的可怕。 千手扉间倒是意外于对方真的会停下来，一旦被激怒就不管不顾，这是他先前对这人的判断，不过现在看来，就当下而言对方还是相当重视宇智波的，至少会为了顾及家族而压制自己。 猿飞一族这会儿已经默默退到边缘不说话了，事情猝不及防发展成这样，他们也是没有想到的，虽然开口请求的是自家，但也没想到火影大人会直接下令将人收押。 痛快是痛快吧，但忍界修罗的怒气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的。 宇智波斑猛地转身。 “千手扉间，你就非要跟我宇智波一族过不去是吗。” “注意你的用词，我无意偏袒任何一族，猿飞的忍者被袭击昏迷是事实，目击者身份与两族关联都不大，取信程度较高，我不过是基于这样的情况，做出最合理的决定罢了。” “我说了，他没做那样的事！” “写轮眼得出的结论无法公示，何况你族本就以幻术为长，作为其族长，你的一面之辞不足为证。” 按捺多时的查克拉威压骤然爆开，含凶带煞的威势直逼得周围寻常忍者纷纷后撤。 攥着焰团扇的手青筋暴起，黑发血眸的男人显然是已经彻底被激怒了。 “千手扉间！你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斑！” 眼看挚友怒红了眼抄起焰团扇就冲过来，千手柱间连忙拦在两人之间挡下了这一击。 木叶两大顶尖战力的一记攻防刹那间扫开数丈气浪，满地尘石被裹挟着倒卷疾风，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顿时在激烈的风流中飞舞扬散开来。 千手扉间看着挡在身前的那道背影，虽早有预判，冷硬至此的眼神仍是不免为之柔和了一瞬。 天生绯红的眼底深处藏起无人可知的筹谋，在确认众人都退到了安全距离后，银发的千手顶着全力集中在他这一片的压迫力看向对面。 他望进那一双怒意激荡的万花筒写轮眼，神色平静地扯起嘴角： “威胁火影并不能让你的说辞更可信，宇智波斑。” “够了扉间！” 听人越说越不像话，到后来简直就像在故意挑衅一般，原本念着弟弟的火影身份，还想事后再跟人好好谈的千手柱间终于变了脸色，严厉回头低声喝道。 磅礴浩瀚的查克拉爆开，震开地面裂纹无数，不论平日里如何和善，这个被誉为“神”的男人一旦动怒，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胆敢忤逆于他。 木化的双手还架着用力压过来的焰团扇，千手柱间回头的一眼冷沉而严肃，周身涌动的查克拉量更是令人生畏，但千手扉间却分明感觉到原本被另一人直接施加于身的压迫力，此刻已经大半都被眼前这人给顶住了。 但是，还是真生气了吧。 看懂了大哥眼中难得的警告意味，银发的千手沉默了下去。 “柱间你让开！” “斑，你别冲动！” 宇智波斑视线越过他： “千手扉间你就这么害怕写轮眼是吗！” 眼看弟弟似乎又要开口，生怕人再说出些什么火上浇油的话来，千手柱间直接截住了活头禁止他再添乱。 “安静扉间！这里交给我来。” 回过头他又放缓神色目光诚恳，努力安抚眼前惊怒的小伙伴： “斑你放心，虽然人被抓了，但是我保证我会全程看着的，绝对不会让宇智波蒙受不白之冤，你信我！” 正在气头上的宇智波斑根本不想跟他多废话，奈何千手柱间这家伙看上去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手上格挡防御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始终把某个混账白毛护得严严实实。 瞪着眼前这碍事的木头，宇智波斑简直恨得牙痒痒： “千手扉间你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从柱间身后滚出来！” 目光死死盯住躲在某人身后的银发千手，这一刻宇智波斑是动了真火的，一想起这段时间里他居然还对这人有所改观他就怄得要死，他这双写轮眼大概是瞎了！黑绝说的没错，这虚伪卑劣的千手根本不值得信任！ “斑！你冷静一点！我一定会跟扉间好好谈的，我保证绝不会让结果有所偏颇！” 身前压迫过来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千手柱间跟宇智波斑战斗了这么多年，分得清对方动了杀心的样子。 他咬咬牙：“斑，你要是实在有气可以冲我撒，我们换个地方打。” 场中央是两人激烈对冲的查克拉，即便不如多年对战的千手柱间了解对方，同样在战场上厮杀而出的千手扉间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直指这方的杀意。 他低头沉吟了一下，权衡着这其间分寸是否已拿捏得当。 宇智波斑攻击的势头始终目标明确，只不过全被千手柱间半途拦下了而已，眼看站开一段距离的那人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有心怀疑这阴险的家伙在又在酝酿什么恶劣伎俩，气上心头单手结印就想来个远程火遁。 银发的千手却在此时冷不丁抬了眼。 这忽然看来的一眼里既沉且静似含深意，看清那个眼神的宇智波斑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他沸腾的怒气竟为之一滞，连带被怒意升温的头脑居然都稍稍冷静了一点。 然而，就在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千手扉间另有用意的安排时，片刻前还一派深不可测模样的银发火影忽然移开了目光，也不管这边一个要杀他一个要护他而打起来的两人，直接转身就是一副要走的架势。 宇智波斑：“……” 千手扉间并不知道某人刚才经历了怎样的心里路程，他看那一眼只是在确认对方的怒气值，在判断得出闹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的结论后，他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拉仇恨了。 耽搁这么多天，火影办公室想必还有很多文件等着他处理，宇智波斑这边的后续就留给大哥解决吧。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忍者之神这会儿对于被弟弟留下收烂摊子一事根本无暇表态，因为刚发现某人居然直接飞雷神跑了的宇智波斑，此时此刻已经是出离愤怒了。 第53章 千！手！扉！间！ 焰团扇劈断挡在前方的木遁，忍界修罗咬牙切齿，起手就是一个火光冲天的豪火灭失。 去他妈的似含深意，老子现在就要弄死他！ 29|太阳与月亮 · 拾 纸页在翻动间发出细微的声响，虽然部分举措在细节上跟他原本计划的有些偏离，但整体进度还不错。 银发的火影仔细确认着这些天已经被批复过的文件，一轮看下来后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意外是有的，但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毕竟是大哥啊，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不着调，可一到关键时候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想起之前要人看看会议资料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一个月里又是村务又是族务的全压他一人身上，可真是辛苦了。 这么想着，千手扉间忽然对自己刚才的甩摊行为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于是埋首许久的火影大人，至此终于肯挪动落在文件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了一旁的人。 千手柱间板着脸坐在那儿，正盯着桌上一盆盆栽生闷气，虽然平常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但不得不说那张脸一旦板起来，还是很有威严很能唬人的。 如果不去看那一头因为发尾被烧掉了一截而显得左右不太对称的头发的话。 “……” 很难说清此刻勉强按下的到底是笑意还是叹息，但千手扉间到底还是妥协了下来，做了这场冷战里率先开口的那一个： “大哥既然恼我，何必还在留在这里和我相看两厌？” 等了半天就只听人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千手柱间顿时就觉得有口气梗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一个小时前刚强行劝退了暴怒的小伙伴，随后又冷着一张脸跟来火影办公室的忍者之神这会儿憋着口气不知从何问起，他倒是指望着弟弟乖乖认错主动解释自己的行为，谁知这人一看见满桌文件就拧着眉头进入了办公模式，而他满腔怒气在看见乱七八糟的桌面时也难免掺了点心虚进去，就这么错过了最佳的爆发时机。 但就算不冲人发火，他也不能在这时直接摔门离开，斑这回可是动了真火的，万一回去越想越气杀个回马枪怎么办，而且现如今明显就有人盯上了千手和宇智波，那个能操控他人的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他不放心把人一个人留着。 千手族长大概是这阵子护弟弟给护习惯了，思维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虽说无知无觉的千手扉间若没他在旁确实只能任人鱼肉，但一个活动自如的千手扉间，有飞雷神在手，只要他不愿意这天底下就没人能留得下他。 看人气哼哼的就是不说话，但似乎也没有挪地方走人的意思，千手扉间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千手柱间好不容易憋完了一轮，眼见弟弟一低头又要专心看文件去了，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他拾掇拾掇积灰许久的兄长威严，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 阵仗这么大，银发的火影只好再次抬头看他。 “扉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别老跟斑过不去，今天这事儿明明可以不用闹成这个样子的。” “直接下令把人收押就罢了，居然还直接出言挑衅，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你到底想干嘛啊！” 说到这个，千手柱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扉间平时可冷静了，就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句句话都像要故意激怒斑一样，太反常了。 他这弟弟分明就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啊。 等等…… 对啊，他弟弟向来深思熟虑谨慎克制，除了喜欢开发些奇奇怪怪的忍术外从来不惹事的啊，那这该不会又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吧？！ 这么一想，才噼里啪啦发泄了一通的男人画风急转，忽然又开始语重心长： “扉间啊，你给大哥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完人一串连珠炮的千手扉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是因为那就是黑绝最想看到的发展啊。 但是这个理由显然不适合在这会儿直接摆出来…… 眼前是自家大哥充满求知欲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千手扉间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说另一个理由吧。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大哥你揍他。” 火影大人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哈？？？” 千手柱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种无理取闹的理由，他这弟弟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千手扉间迎着他迟疑的目光耸了耸肩。 严肃地盯了人一阵，发现弟弟居然真的完全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哪怕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个玩笑。 得不到进一步的解释，于是千手柱间只好就事论事干巴巴地道： “那……你这个习惯不好，要改。” “不改的话，大哥要放任斑来教训我吗？” “……” 被迫夹在弟弟和好友间的忍者之神苦恼极了，他家扉间以前不是这样的qaq。 “你别这么为难大哥啊。” 为难？ 千手扉间顿了一下。 看人挠着头一脸无奈的样子，他沉默了一阵后才轻声问道： “真的有这么为难吗？” “那还用说吗？！” 千手柱间郁闷极了，提起这事儿他就发愁，原本他还以为经过五影大会一遭这两人关系能好一点，哪知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看起来比以前还不对付。 “一个是我发誓要豁出性命保护的弟弟，一个是我迷茫时帮我找到梦想的天启，你们是我的家人和挚友，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啊！” 男人一脸认真地说着，这简直就像左手和右手打架一样让他无可奈何。 千手扉间垂了眼，翻着纸页的手微微收紧，在页角攥出了明显的折痕。 “是吗……” 这一刻里，他想起了那些千手柱间总是一遍又一遍堆砌在某人身上的字眼：温柔、坦诚、深明大义，心怀天下…… 可惜，从未在他这里引起过共鸣。 宇智波斑。 如今的银发初代目已经很少去咀嚼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形象在他这里早已定型，全是些和另一人所说完全相反的形容词，画面背景里从前是白月之下咆哮的九尾并着一双猩红的写轮眼，如今则又变成了红月之下肆虐的十尾，以及一双更加诡谲森寒的轮回眼。 那时他以秽土之身站在战场上看着前方所谓的“故人”时，心里终归是带了点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看，一晃眼数十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人们说千手扉间忌惮宇智波斑，他完全承认这个事实，无论是作为一个千手，作为千手柱间的兄弟，作为木叶的二代火影，或者哪怕仅仅作为一个考虑生存的普通人，他都有充分的理由去忌惮这个人。 关于这其间种种，上辈子他与大哥不知吵过多少回，延续至今感想只余四字：多说无益。 他们是兄弟，彼此都知对方固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以说，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 第54章 上一世的最后，是他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日子里去到男人的墓前，用这样毫无意义的一句话，为这场没有止境的争论收了尾。 可是现在，还是这个人，精力充沛地站在他眼前，一头披散开的长发即便被烧去一截也仍是泛着柔顺健康的光泽，教人完全对应不上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里，那样干枯黯淡的样子来。 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男人满脸纠结，但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即便含着沮丧也依旧显得生机勃勃，片刻前曾化作木枝将他护在身后的有力臂膀按着桌面倾过身来，分明有着随随便便爆个查克拉就能让人退却仰望的实力，却偏要在此时皱着脸撇着嘴，用一种无奈又诚恳的目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人在干什么。 这一世的千手柱间似乎格外擅长骗他心软，有意识的那种。 次数多了，有时候千手扉间真宁可这人像以前那样干脆爆查克拉和他大吵一架，也好过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全无挣扎地预见到自己的妥协。 ————————————————— 一直要到千手柱间被劝走，飘在一旁的宇智波泉奈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虽说早料到了最符合千手扉间风格的做法，但吃亏的到底是自家人，所以即使是明知故问，宇智波二当家也依旧能理直气壮地跑来兴师问罪。 自暗处现身的暗部恭敬地跪倒在木叶火影跟前，很快又领了各自的任务分别离开了，以一个手势遣散了四下里剩余的暗部，银发的火影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们按着他的吩咐去往各个方向。 某个宇智波刚刚说什么？ 哦对了，“你最好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觑了他一眼： “跟黑绝在地底下过久了，脑子发霉了？” 嚯，好大的火药味儿。 宇智波泉奈挑高了眉，他是中途来的，也没听全前头这千手两兄弟的对话，难道说这人刚刚是在他哥那里受气了？ 可他千手扉间受气干他宇智波泉奈何事？当他是个魂就好欺负？ 宇智波·不好欺负·泉奈正准备要反击，忽然慢一拍反应了过来，后知后觉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年轻的宇智波眯起了眼，神色困惑而警惕： “黑绝？” 为什么千手扉间会知道那玩意儿叫黑绝？ 千手扉间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情给人讲故事，尽管线索就是他故意透露出来的。 这难得吊人胃口的把戏也算间接反映出了他此刻不大美妙的心情，他前脚刚觉得自己被大哥套路了，转头自然也要套路一把别人，这样才能顺顺心气儿。 看人明显没有多解释什么的意思，宇智波泉奈皱了皱眉，这人了解的信息似乎比他原以为的要多，联想到方才对方吩咐出去的任务，魂态的青年稍稍沉吟了一下。 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说起来矛盾得很，一方面对于某些事情似乎是放了心，比如既然这人已经有所行动，那证明对方心里已有成算，想必不会让黑绝闹出太大的动静；但对于另外一些事他又开始忍不住担心，因为在这银发火影的那些考量里，未必能有几分顾全宇智波的心思。 “你到底想做什么？” 形势比人强，事关家族不是赌气的时候，宇智波泉奈难得老老实实不懂就问。 千手扉间收回自窗口望出的视线，坐回办公桌前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 “事情发展到如今，如果是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一局可以延伸出很多结局，但黑绝最终目标始终是宇智波斑，也就是说不论做什么，对方要达成的目的就是离间宇智波和千手，将宇智波斑从木叶之中，从宇智波之中，甚至是从其与千手柱间的情谊之中孤立出来。 而现如今宇智波一方被架上了嫌疑人的位置，被指认的那名宇智波也已经收押…… 宇智波泉奈整理着思路。 “被冤枉的宇智波忍者，现在已经被身为千手的火影下令抓起来，明日审问。” “在这种情况下，要制造千手和宇智波的冲突，要引起宇智波内部矛盾，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宇智波的二把手从来也不蠢，何况另一人把话说到这种地步，那答案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会怎么做？ 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你来我往过命对招的千手老二和宇智波老二，在某些时候总有着他们自己也不愿承认的默契。 宇智波泉奈神色一凛。 他会想办法，让那个宇智波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 如此一来，关键就再也不是猿飞的那场袭击了，事件冲突点将全部落在宇智波一族头上，而即便事后再证明宇智波的清白，也只会徒增怨气，再难收场。 想通原委，年轻的宇智波下意识飘近了一点，神色迟疑： “你要引他出来？你有办法抓住他？” 不是他小看他这宿敌，只是就他这阵子的跟踪观察来看，黑绝实力也许不行，可保命手段怕是一等一，他跟在对方身边也有不少时间了，至今没有摸全对方的底牌。 “即使抓不住，至少也能将他的存在拉到明面上来，解决当下猿飞和宇智波的问题。” 有大哥在，他相信即使抓不住黑绝，重创总该没问题。何况这原本也不是他这次计划的主要目的，黑绝固然紧要，但性格谨慎又惜命，偏偏想达成的目标希望全在别人身上，这也就导致一旦没了可寄托的对象，对方就会选择蛰伏起来等待下一个机会，而从现实意义上来讲，这样就足够了。 千手扉间真正在意的，真正顾忌的，从来也不是那个只能从旁煽风点火的黑绝。 银发的火影目光落在字里行间，拿在手上的这份文件签署日期是三天前，看起来要让大哥一人临时担下火影职务还是困难了些，所以对方找了外援，眼下这份文件右下角的落款，便是联名签署的两个名字： 千手柱间，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 上一次他想要去重新审视这个人的时候，等来的是对方叛村的消息，以及木叶七年的那场九尾袭村。 无论何时去回想，那都算不上是什么值得重温的经历。 成见非一日而起，何况他两世至此。 但是看在大哥的份上，他会再尝试一次。 最后一次。 30|太阳与月亮 · 拾壹 个别设定只适用于本文，非官方 ********************************************* 不知名的物质自墙体缝隙间挤压着渗出，哪怕只是用看的都能感觉到那种恶意满满的黏稠滑腻，没由来地便已教人心生抵触。 黄昏后便被自家弟弟拉来地牢蹲守，揣着满肚子疑问却只得到一句“事后再细说”的回复，几个小时等下来后千手的族长大人耐心早就没剩多少，眼下看到那一滩一滩漆黑的东西汇聚在一起凝成了一个隐约的人形，顿时整个人都头皮发麻，要不是身旁的人刚好挑在这时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怕是当即就会动手。 千手扉间对回过头来一脸不解的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稍安勿躁。 第55章 外头的天早就暗透了，月亮也已经爬到了最高处，今夜月色其实还不错，只是能分进这地牢之中的总是寥寥无几。牢中的宇智波蜷缩在角落里已然睡去，或许是因为抓进来时被封了查克拉，这无辜遭殃的年轻人对于此刻正悄然接近的危险竟是毫无所觉。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千手扉间其实对黑绝非常感兴趣，构成其躯体的物质似乎有着他平生仅见的变形适应的奇异特性，方才从墙体渗出的时候看起来像水，后来凝聚在一起有了实质的人形，如今又化为了另一种如同膜一般的更加坚韧的东西，包覆在那个年轻的宇智波的口鼻脖颈间慢慢收紧，换来原本沉睡之人姗姗来迟的惊醒与挣扎。 看来当初那只倒霉的兔子，应该就是死在这一手上。 “木遁！” 安静的四下里冷不丁响起一声怒喝，千手柱间早就想动了，是因为扉间拦住了他，他不希望自己的莽撞坏了对方什么计划才按捺至此，但眼看着牢里的宇智波是真的要有生命危险了，千手柱间也就再顾不上那么许多。 看着一拳砸穿遮掩身形用的石壁，头也不回就带着木遁往前冲的人，片刻前被甩开了手的银发火影倒也没多少意外的感觉，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个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木叶的忍者受苦濒死，能忍耐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好在情况发展到这一步，应该也足够让猿飞族长相信是真的有人在针对宇智波了。 这么想着，他往另一边看过去，那头藏着的几人同样在此时现了身，是包括猿飞老族长在内的各个大家族的领头人。 在木叶已经成立的当下，黑绝不仅仅是宇智波和千手的问题，也是木叶共同要面对的问题，在没有绝对把握抓住黑绝的前提下，让村里几方家族的掌权人做到心里有数，万一黑绝脱逃后卷土重来也不至于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平白被人玩弄股掌之中，这是千手扉间所考虑的，也是先前暗卫领到的任务之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考量，比如围追堵截到底还是人多一点比较合适。 原本空荡荡的牢房一下子跳出这么多人，黑绝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着了道，看到千手柱间跳出来时他倒是犹豫了一秒要不要拿这宇智波当人质，但等再看到随后走出的千手扉间以及其后好几名各族族长时，他果断弃人逃命了。 潜伏至今，他早摸透了几个关键人物的性子，千手柱间必然会因为人质而束手束脚，但千手扉间绝对不会，至于其他几名族长，表面上道貌岸然的，暗地里恐怕还巴不得这宇智波出点什么事，毕竟当初要抓人的是千手，千手一族在木叶的地位之超然，宇智波到底还是差了不少，要是两族生出嫌隙，其他家族正好乘机与千手亲近。 那头黑色的不明物再次化开成液体要渗出墙壁，千手柱间想也不想的，借着抽地而起的粗壮木枝直接轰了过去，半埋在地下的墙连着外头的泥土都被这一下硬生生掀起，直接给开了个大坑，一时间连外头明亮的月光都照了进来。 想到了里头已经坍塌的一面墙，火影大人皱了皱眉，再让大哥这么来几下，这地牢怕是就得重建了。 几人随着冲在前头的黑发千手出了地牢。 千手柱间也知道对方那种能够变形的能力很适合用来逃跑，所以不停地在用挥舞的枝条阻止其落地，然而目标滑不留手的移动方式让木枝的命中率很低，尤其夜晚的肉眼观察力较之白日里有所下降，木遁的动作就看起来有些不得章法了。 几位族长上前尝试辅助，银发的火影抱着臂眯了眯眼，面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而一旁开着白眼的日向族长则在此时捕捉到了废墟中某些不一样的动静，连忙高声喊道： “注意，那东西往西南去了。” —————————————————— 如果有人敢对宇智波斑说，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太信任千手扉间了，那么宇智波斑绝对会二话不说地，免费用写轮眼给人治疗一下精神疾病。 开玩笑，他，宇智波斑，能信那个阴险卑鄙的混账千手？ 开！玩！笑！ 但是吧，宇智波泉奈眼下还真的有这种感觉。 今日黄昏前，木叶有好几位族长都收到了暗部忍者送来的火影密函，里头说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要他们找机会掩藏踪迹暗中来地牢。 唯独宇智波的族长不同，找来他面前的暗部传的是火影口信，此后更是直接将他带路过来到了目的地，说是只要在此原地等待，入夜后就能抓住栽赃宇智波的幕后黑手。 没有白纸黑字的文书，没有火影信物，仅凭千手扉间的名字，斑哥居然也就这么跟着来了，明明早前还吵得针尖麦芒甚至动了手的，虽说大概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所以完全不把可能的陷阱放在眼里，但是换个角度来讲，那不就是千手扉间连出面都不用，派个暗部忍者就使唤了他家斑哥？ 这么想就很气了，感觉自家完美强悍的哥哥被某个千手狠狠怠慢了啊！ 魂态的宇智波气鼓鼓地飘在自家哥哥身边，心里早把一个白毛红眼三道杠的小人扎得透透的。 他们眼下正站在一片空地，要说这个地点有什么特别的，那大概就是再往西南去有一片小树林，穿过树林之后，向西去是宇智波族地，往南则是南贺神社了。 宇智波泉奈大概能猜得出，为什么千手扉间会要人带着斑哥来这里。 空旷的四下里夜风还带着凉意，宇智波斑拄着焰团扇站在原地，看起来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倾泻而下的月光在这深夜时分更显悠远静谧，他独自在这里等了这许久，一开始还有些不耐，到后来却不知为何反而心静了下来。 傍晚他随带路的忍者来到这里，千手扉间差人带来的口信语焉不详，但宇智波斑还是来了，因为对方至少给出了两个能说动他的关键信息——栽赃，以及幕后黑手。 先前那场冲突将场面闹得很不好看，假设千手扉间分明也认为宇智波无辜，那么这诡计多端的银发千手到底又在筹谋什么，宇智波斑还真看不透，只是看在对方还不算糊涂的份上，他走这一趟也无妨。 远处有沉闷的轰鸣声传来，隐隐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是在震颤，宇智波斑适时地睁开眼，已经能看见前方张牙舞爪挥动着的木枝了。 柱间这家伙，果然也被他弟弟拉过来了啊。 男人转动脖子松了松筋骨，血红作底的眼中勾玉乍现，下一秒便脚下重踏迎着前方冲了出去。 等了这么久，那就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这胆量，敢动到他宇智波一族头上！ —————————————————— 在看到千手两兄弟的时候，黑绝就料到斑也会出现，为此他一直企图往地下走，只是千手柱间的战斗直觉极其敏锐，即使还摸不清他的行动方式，只凭目睹了他刚才潜入地牢的过程，追击中就已经在有意阻止他接触地面，甚至好几次都连土带人的给他抽飞到了半空，要不是木遁大开大合攻击并不精准，他又极其擅长变形闪避，估计都撑不到逃到这里。 第56章 追得最紧的就是两个千手，千手柱间不用说，木叶战力天花板，甩开其余人合情合理，攻击起来同样毫不留情，但同样追上来的千手扉间却莫名表现平平，按理来说飞雷神和水遁在追捕一道上同样出色，可这个男人却几乎一路都没怎么出过手。 抽空一回头就远远看见了那个银发火影，黑绝简直咬牙切齿，就是这个人令他多次误判，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蛊惑住了斑，他不明白宇智波斑对于千手扉间那种莫名其妙的偏信到底从何而来，在他的推测里，宇智波泉奈因千手扉间而死，那千手扉间毫无疑问就该是宇智波斑最恨的人，可实际上呢？实际上哪怕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千手扉间说它是宇智波泉奈，宇智波斑居然还真就信了？！ 这在黑绝看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而且还不止这些，最让黑绝警惕的是对于月之眼计划宇智波斑其实一直都持着犹豫的态度，而近来对方来南贺神社的次数逐渐减少，这一切变化都开始于五影大会结束之后，男人将他原本嗤之以鼻的和平协议亲自带回了木叶，事后回来竟跟他说，他要看看千手扉间究竟能将这份和平走到哪一步，再考虑要不要启用月之眼的备案。 要知道那会儿千手扉间可还昏迷着，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这人居然就好像已经笃定了对方不会有事，早晚会爬起来继续为建设新木叶发光发热了？ 更何况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话？备案？他给他安利月之眼是让他做备案的？难不成老子还得等你把两个千手都熬死了再玩月之眼？ 黑绝那会儿才意识到情况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严峻了。 此时追在后头的千手柱间表情略显凝重，目标战斗力虽然不强，可逃命手段层出不穷，抓捕起来就跟徒手捞水似的，几次脱手难免令人烦躁，直到他感觉到了前方正往这边来的熟悉的查克拉。 是斑！ 精神一振，黑发的千手连忙高声招呼小伙伴。 抓住对方这片刻的分神，黑绝瞅准了机会钻着木遁的间隙扑向地面，他是不敢在这会儿正面对上斑的，一个千手柱间已经捻的他四处逃窜，再加一个宇智波斑，他今天怕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将人忽悠住，如今却要功亏一篑。此前已经被当场抓包，黑绝甚至没指望过宇智波斑会保他，他铤而走险动到了宇智波一族，这一点很难再用月之眼圆回来。 黑色的形体化开着下渗，等千手柱间再去看，就只看见最后残留的一点黑质没进土里没了踪影。 同样将注意力从正在接近的查克拉上移回，千手扉间眉头一皱，刚想要有所动作，前方的黑发千手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木遁——佛手！” 周围的木枝全部扭曲着纠缠在了一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木手往大地而去，五根粗壮的手指竟直插入地，强行要去挖起那一片大地。 “斑，来！” 千手柱间大笑着，没头没尾冲对面这么喊过去，宇智波斑居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起手火遁，火海随之吞吐成形，宇智波斑有意控制了查克拉，同样化为一只巨型手掌的形态，只是皮肉筋骨全是熊熊烈火，热浪焦灼。 彼时木遁之掌已经捞起了一大片小岛似的土地，只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土坑，从千手扉间的角度能看见黑绝刚好挣扎在那木掌指缝间的土石里，看来是只差半分就能逃出生天了。 不愧是大哥，千手扉间与有荣焉地想着。 木掌一刻不停地托着那捧土往前拍去，此前千手扉间能看到的景象，很快也落进了宇智波斑的视野中。 正要往前推进的火焰巨掌蓦地一滞，宇智波斑瞪大了眼，为他所见到的这名罪魁祸首感到难以置信。 黑绝？ 怎么会是黑绝？ 写轮眼无意识轮转化作了万花筒的图样，这黑发桀骜的宇智波神色变换，前后关联所得出的结论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仰头看着那停下了动作的火遁，千手扉间绯红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他悄无声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心中默默演算着某个飞雷神坐标。 一旦宇智波斑有异动，他就会马上采取行动，按照他早先就做好的计划那样。 目光遥遥定在那个被火光笼罩的男人身上，银发的火影无声地等待着一个或许能决定历史轨迹的信号。 那头，宇智波斑掐着印的手指一再收紧，他不是愚钝之人，不论此前黑绝在他这里是个什么形象，对方既然会出现在千手扉间所安排的这个地点，更有柱间在其后紧追不舍，那么显然有些事情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心中疑惑众多，但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黑绝显然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只凭这一点，宇智波斑就将推翻此前的所有印象。 宇智波大多敏感多疑，信任极难获取，一旦有瑕，覆水难收。 宇智波泉奈不安地在沉默的兄长身边飘来飘去，千手扉间的目光始终落在这个方向，像权衡或等待着什么，认定黑绝不怀好意的泉奈当然也希望斑哥能认清其真面目，但除此之外，千手扉间的表现却更让他觉得事有猫腻，他总觉得这人恐怕另有打算。 什么嘛，斑哥也是被骗的啊，为什么要用这种好像在看同谋者一样的目光来审视斑哥啊？！白毛你这家伙讲不讲道理的？！ 奈何想打人也打不着，年轻的宇智波只好拦在自家哥哥面前警告般地狠狠瞪回去。 千手扉间和人对了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 “斑！你在发什么呆啊！快啊！” 眼见陷在木掌土层里的黑绝已经挣出了小半身体，前方小伙伴还是没动静，千手柱间不由出声催促。 木遁加火遁，这两掌下去估计是没什么活路了，宇智波斑原本还想留黑绝一命问个明白，然而接触了这么久他也知道些黑绝的本事，只要留一口气就能逃能活，要弄死他不一定很难，想抓活的却不容易。 罢了。 红底黑纹的万花筒映着火光，烈焰之掌随着查克拉的驱使往前猛地推进扬起，与此同时前方的木掌也恰好迎来，声势浩大的木与火两掌相合，只在掌间碾碎了那里被迫拔起的整片土地，在压力与温度的两相磋磨之下化作焦石灰土从天而落。 黑绝其实只差一点就能从木遁里挣出，只是宇智波斑紧随而来的火遁恰好掐断了最后一线生机。 唯独没有实体无所畏惧的宇智波泉奈去到了最近的地方，在火焰覆盖的最后一刻注意到了对方腰部之下似乎缺了一部分。 啧，莫非还是被逃了一命？ 魂态的宇智波扭头飞向地面，那里有因为先前木掌粗暴的操作而露出了深黑土壤的大坑，地底没有光线，即使是魂体能入地也没有多少追踪的意义，但这会儿还是得试一试。 这么想着，他咬牙潜入了土中。 注意到这个动作的千手扉间很快就意识到对方这是发现了什么，他将感知放开，但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原本黑绝身上的查克拉波动就非常奇怪，并不能很好地被感知到，如果对方当真留了后招保命跑了，耽搁的这么点时间，说不定都已经够他跑出木叶了。 第57章 好在，那不是当务之急。 稀碎的土石砸出一地狼藉，高处燃尽的火光熄灭在烧灼坑洼的木手掌心，随后千手柱间也解开了木遁。 有人自对面看过来，隔着中间堆了满地的焦黑土石，是一双万花筒写轮眼。 这一次，千手扉间没有再移开视线。 31|太阳与月亮 · 拾贰 接连燃起的火把将现场满地的残局点亮，散落各处的黑色物质被众人搜罗出来堆到一起，最终在好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被妥善封印了起来。 千手柱间无声松了口气，虽说他并不认为这东西能逆天到挨得过他和斑的组合招，但既然扉间走之前特地提了这么一句，他总要上点心。 还未离开的几位族长这会儿正聚在一块儿谈论着今夜之事，说到后来不约而同恭维起了一旁的千手族长。千手柱间收起封印卷抽，摆手笑着将功劳归结到大家的身上，你来我往几句话下来，气氛十分融洽。 “说起来火影大人去哪里了？之前不是跟柱间大人一起的吗？” “扉间说还有事要处理，这边结束后就先离开了。” “为了木叶，火影大人可真是忙啊，” “是啊，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火影，木叶才会越来越好啊。” 眼见众人说起自家弟弟时表情难掩的赞赏钦佩，千手柱间嘴边的笑容不由又扩大了几分，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人先前离开的方向。 扉间说回来后会好好跟他解释，也不知是又忙什么去了。 但是如果是扉间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 深秋的树叶边角已开始泛黄，这个时节总有叶蒂抓不住枝干，于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一带鲜有人迹的林间便悄然铺下了一层疏落寂寥的秋色。 头顶的月光被不算茂密的枝桠遮去三分，夜半时分的林子愈发显得昏暗，一片叶就着夜风落到一人脚边，发出些许细微的声响来，这才让人惊觉，这夜晚的林子寂静得有些过分了。 宇智波斑停在这里已经有好一阵。 他在等一个人。 枯枝被踩断的一刻蓦地惊起一声脆响，黑发的宇智波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三枚勾玉缓缓轮转，眼底已是一抹令人心惊的红。 自树旁阴影间走出的人银发红瞳沉眉肃目，落入林间的七分月光映亮了其身后的“初代”字样。 林中之人似是并不意外会看到他，只站在原地微微眯起了眼： “你倒是真敢跟上来。” 对于其语气里的不善，千手扉间早有预料，虽说是被人蒙骗，但能为一个月之眼谋划百年更险些成功的人，总不至于太过愚钝。 即使双方信息再如何不对等，在踏进这林子之后，这人也总该想明白几分了。 脚边碾开的泥土露出杀机一角，宇智波斑伸手摸上了身后的焰团扇。 “原来这才是你之前特地派人来带路的原因，我是该夸你有勇气？还是该觉得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原本，要从宇智波族地到对方指定的那个地点，穿过这片林子是最直接的路线。 银发的火影沉默地驻了足，不置可否，事实上他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宇智波斑居然真的乖乖跟着他派去的忍者绕了路，甚至都没有用上他以防万一做好的后续安排。 前方那人高举的焰团扇在某一刻猛然挥开，涌动的查克拉凭空掀起一阵狂风，风卷如龙直击地面，霎时间将两人之间满地的残叶全数翻开了去，只露出底下深色的土壤，以及四散着埋没其中、一眼望去数之不尽的起爆符。 这其实还只是冰山一角，这一带实则埋了有千余张起爆符，而这些已经是在不惊动宇智波一族的前提下，一个下午的时间里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千手扉间出手，向来是全力以赴。 狂风将一人绘着火纹的袍角胡乱拨弄，银发的男人抬手截住一张被裹挟在风里迎面而来的起爆符，神情里有种问心无愧的平静。 宇智波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好一个千手扉间，好一个木叶火影。 目光扫过四下，眸色猩红的宇智波已是怒意勃发。 他不知千手扉间起这份心思的理由是什么，但是说到底，理由其实也不重要。 宇智波斑与千手扉间，本就始终都处在一种可相杀又被迫按捺的微妙相持之中，此刻不过是其中一方率先打破了这场僵局罢了，而这已经足够。 既然对方有所动作，那么他也完全无需犹豫。 “你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保你在我面前全身而退？” 宇智波斑冷笑，一句话说完时，三勾玉已经变换成了万花筒的图样。 “要杀我，让柱间来也就罢了，你千手扉间，不行。” 前方焰团扇直指而来，他们站在这片遍布杀机的树林里，高处摇晃的枝桠在风停之后又再次静了下来。 千手扉间看了一眼手中的起爆符。 对方说的不错。 要杀宇智波斑，只凭他千手扉间确实不行。 只是，在他预先设定的计划里，他也并没有打算要惊动大哥。 这个情况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恶意既然暴露得如此直接，那么接下来理应就该动手了，至少宇智波斑是这么认为的。 可正当他要发动攻势时，前方那个银发的千手却在此时抱起了臂。 那是一个并不方便于马上做出攻击的动作。 仿佛没有感觉到另一人怒意翻涌的煞气，千手扉间保留了两人之间那段安全距离，开口的第一句话听来却并无多少敌意，反倒更像是闲聊： “我听浅川说了五影大会上的情况。” 浅川就是当时那位忍者护卫队的队长，在宇智波斑替了火影坐上谈判桌后，这位队长临场上阵顶了原本宇智波斑的火影护卫之职，也是木叶这方唯一一个目睹了宇智波斑“谈判”全过程的人。 对于要不要给这卑劣的千手继续说话的余地，宇智波斑确实有迟疑了那么一下，但最终他还是止住了原本将要扔出镰刀的动作。 “怎么，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 忍界修罗此刻的表情简直能吓哭小孩儿。 “你别忘了千手扉间，当初求我的人可是你。” 男人显然很是不耐烦。 “是我。”千手扉间坦然地点点头。 “如今你再后悔也晚了，虽不知道你当初拒绝柱间随行坚持要我去是在打什么阴险算盘，但千手扉间，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对面的宇智波扬着下巴冷然嘲讽道。 千手扉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做的很好。” 顿了顿，他又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挺庆幸那时在场的人是你。” 如果换作是大哥，还指不定被怎么拿捏，毫无原则地签下些乱七八糟的条约。 显然是没料到这走向，某人周身那张狂骇人的气场略略一滞，但很快人脸色又臭了起来。 什么叫他做得很好？他宇智波斑做事轮得到他千手扉间来指手画脚地评价？ 第58章 感知力反馈回来前方短暂和缓之后再次暴躁起来的查克拉，千手扉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宇智波就是这么魔性，他早就放弃搞明白这族人心思到底要打几个结了。 同样不是会轻易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他还是习惯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银发的火影抱着臂，不紧不慢地开口。 宇智波斑挑高了眉，越发觉得这场景很是古怪，明明满地符纸布置得杀气腾腾，结果这人却只是站在这儿和他聊天来的？ “你弄来这么多起爆符，就是为了让我在这儿回答你问题？” 焰团扇与镰刀各执一手，男人满脸都是嘲弄之色。 总是不太顺服的长发以一种桀骜的姿态四处支棱着，被夜色勾勒出了一个浑身竖着尖刺的影子。 千手扉间停顿了一下，明白若是不把话讲清楚，对方是不会好好和他说话了。 于是他开门见山： “这里，是为黑绝和他的同党准备的。” 黑绝？ 这一刻，饶是宇智波斑也不由心头一跳。 并非是真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其实在宇智波斑看来，他不过是在试图寻找和平的其他可能，最多是没有昭告天下罢了。 可是这个名字竟然能在此时此刻从千手扉间的嘴里说出，这只能说对方手眼通天的程度已远超他预料。 一直到现在，宇智波斑才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映入写轮眼的月光被染上了淡淡的血色，修罗面无表情，似怒非怒： “你认为我是同党？” 天底下九成九的人，在面对这种表情的宇智波斑时都只会噤若寒蝉。 可惜千手扉间从来不在其列。 “是不是，取决于你。” 银发的火影抱臂抬眼，不为所动。 宇智波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冷笑一声： “如果我说是呢。” 闻言，千手扉间放下了手，出口的声音在这深夜时分听来并不响亮，却依然斩钉截铁得分明。 “任何人若要与木叶为敌，我都不会放过。” 此话一出，片刻前刚稍有松缓的气氛，顿时又有如绷弦般的紧张了起来。 宇智波斑眯着眼打量前方的人。 他确实不认为自己是黑绝的同党，先不说眼下看来黑绝或许曾背着他做过不少好事，光是这次，那东西就已经给宇智波惹了不小的麻烦，现如今他还没想明白对方的目的，只可惜至此已是死无对证了。 但是吧，事情追究起来还得一码归一码，眼前这卑劣的千手将人使唤得团团转不说，还大费周章搞了这么一出来试探他，自以为是也总该有个限度。 他宇智波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让人就这么得意。 在听到破空声的那一刹那，多年来的战斗本能让千手扉间想也不想就要抬手结印，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那是另一人毫无征兆地甩出了一直握在手里的镰刀。 锁链猛地绷直，尾端连接的利刃眨眼间就到跟前。千手扉间神色一凛，飞雷神将发未发，却不想眼前的刀和人竟几乎是同时逼到的近前，来人一手按住他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能将他肩骨捏碎，却也只是仿佛，除了迫使他留在原地，对方并未做出更多的动作。 尖利的镰刀如同刀切豆腐般闷声扎进了他身侧的树干，长柄就握在那宇智波手中，锋利的刃映着不甚明朗的月光横在他颈边不远处，那并不是一个能瞬间致命的距离，却已是掌握在修罗手中的命悬一线。 “我刚才就想这么做了，光明正大走到我面前说要杀我，千手扉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看着眼前人露出了肉眼可见的警惕神色，这一晚直到此时，宇智波斑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不少，为此他甚至颇为愉悦地低笑了一声。 好重的压迫感。 千手扉间皱起眉，忍不住绷起了浑身肌肉，感知范围内全是阴冷又狂躁的查克拉，这前所未有的体验令他诧异，随后不免又觉得有些意外。 有了对比才发现，原来某人平常对他那爱搭不理的态度居然还算是客气的？ 其实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倘若此前在猝不及防遇上黑绝时，宇智波斑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偏向，那么这里就将成为他为之量身打造的最终杀场。 很难说清楚千手扉间此刻的心态，但既然已经决定了会再做一次尝试，他就会拿出诚意。 尽管给整个世界都添了数不清的麻烦，可宇智波斑的初衷，确实只是希望能找出攻克和平这个命题的方法，动机值得肯定，所以，或许还不算无药可救。 以前的千手扉间是不会从这个角度去考虑的，也可能年纪大了以后就会对年轻人下意识要宽容些？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如果对方坚持一意孤行，那么作为木叶的火影，他必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危机掐灭在开端之时。 必要的条件早已备齐，从地牢拉出的死刑犯就被押在这片树林的西北边缘，伴随着飞雷神的定位标记。 互乘起爆符，本就是要配合秽土转生使用的，何况要对付宇智波斑，最好的人选从来就不是千手柱间。 而是宇智波泉奈。 这一刻，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掐起了式诀。 可就在千手扉间将要调动起查克拉反击时，宇智波斑却又一次退开了去，尽管他并未撤开那柄镰刀。 被赋名修罗的男人神色漫不经心，目光睥睨，连语气都像是大发慈悲的施舍： “看在这说不定是你的遗愿的份上，说吧，你的问题。” “……” 宇智波的心思堪称海底针，这接连急转的态度教千手扉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凭这欠揍的语气，他其实都不太想给这人继续表现的机会了呢。 这一阵停顿的太久，宇智波斑不由狐疑了起来，是怎样为难的问题，能让千手扉间这种阴险卑鄙毫无下限的人斟酌这么久。 完全想错方向了呢修罗先生。 千手扉间当然不是那种会听凭脾气胡来的人，所以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跟回了原本的思路： “五影大会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问出这个问题的银发火影，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又凝重。 “……哈？” 这算什么问题？ 虽知千手扉间此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已经做好会接到什么难题的宇智波斑，此刻绷起的面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茫然。 看人好像压根没听懂他在问什么，银发的千手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这是对方在装傻，还是一切都只是他想岔了。 但话既开头，也没有就此揭过的道理。 “那些想法和质疑，你最不应该透露的人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做？” 如果不是因为亲历四战，千手扉间不会有机会得知全部真相，可是即使刨除那场离魂的意外，他既已从宇智波泉奈那里得了警示，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会危及木叶的可能，或早或晚，他总会摸到线索的。 而到那时，当发现黑影与宇智波总有着牵扯不开的联系时，宇智波斑曾经对他透露过的动摇态度，将会成为他暴露给千手扉间的唯一破绽。 第59章 他想从我这里试探什么？ 这是千手扉间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不清楚前因后果，更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做过些什么的宇智波斑，这会儿只觉得某些人已经不可理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人脑子里是装了个迷宫吗？他明明记得那天晚上他就是烦得睡不着所以去给人添个堵而已？ 宇智波斑简直无语：“你以为呢？” 这家伙活的也太累了吧，满脑子阴谋诡计，难怪少白头！ “少白头”的火影大人并不知道眼前人正在腹诽自己，仍是自顾自地接下去，有些疑问他从四战保留至今，反复思索后提出的疑点自认是有理有据： “那些话，即使你真要找人讨论，也应该找大哥吧。” 是了，这才是千手扉间最想不通的地方。 另一个世界的宇智波斑，即使是面对大哥，在提起自己真正的想法时也只是点到为止，在那之前对方犹豫的过程根本就是悄无声息的，直到独自作出决定后便干脆利落地直接离开了村子，根本没有留下半点转圜的余地。 两相比较之下，这里的宇智波斑却早早就对他暴露了自己的动摇，那几乎就等同于直接表明了他对木叶的质疑和权衡，宣告了他正处在选择的岔路口一般。 千手扉间不明白这其中的差别源自哪里，对于原定轨迹的熟知让他对于任何偏离的趋向都极其敏感，只怕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什么失控的可能。 “……” 原本看人那副严肃样，宇智波斑还以为是什么有关木叶生死存亡的大事，说真的，这个问题简直有失千手老二的水准。 这不废话吗？！ “你这家伙不是火影吗？！木叶的问题不找你找谁？” 32|太阳与月亮 · 拾叁 宇智波泉奈不清楚他离开的这么点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深夜时分的树林，散落满地的起爆符，侧身而立不远不近的两道人影，以及横握在一人手中又悬在另一人颈边的利刃镰刀。 如果只看这个杀气腾腾的场景，宇智波泉奈会以为他哥这是迈不过心里的坎终于要手刃杀弟仇人了。 但是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换做大哥是火影，你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 “这跟柱间又有什么关系？千手扉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大哥视你如半身，他信任你，你不该让他失望。” “有病就去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围观群众宇智波泉奈：“……” 有没有人能给他解释一下，这段微妙又诡异的对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头的两人看起来是气势汹汹寸步不让地僵持住了，宇智波斑正因为摸不清楚状况而感到烦躁，千手扉间则在此时沉默了下去。 他一向擅长自省，不过片刻停顿便已让他察觉到自身反常的情绪波动，蓦地清醒了过来。 对于宇智波斑而言，刚才那番对话听来可说是前言不搭后语，而千手扉间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有些话有些事，他真正想要与之对质的，或许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一时半会儿里无人再出声，正以一种可堪生死相搏的状态相对而立的两人，隔着一柄亮了刃的杀人利器，却谁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四下里气氛静得古怪又别扭，尽管没人会注意，但某个魂态的宇智波在靠近过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用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 黑发的青年好奇又担忧地飘在自家兄长身边，再去看向另一人时神色里难免多了些警惕，千手扉间与之对了一眼，不可避免地透过他半透明的身躯望见了其后散落满地的符纸，片刻前刚被遏制住的情绪竟悄然卷土而来，伴随着连他都不曾深思过的纷乱心绪。 颈边利刃映射的寒光近得一低眼就能瞧见，银发的千手盯着那里锋利的刃口，眉目间的神色越发地沉了。 这一刻，他真宁可宇智波斑会为了他死去的弟弟而动手。 “你给我听好了千手扉间，泉奈的仇我始终都记着，杀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难度，留你至今不过是因为柱间要护着你，当然，也是因为你还算有点用处。” 意料之中的，最后是宇智波斑率先出声打破了僵局，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婆婆妈妈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他只喜欢简单粗暴地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别人。 “既然成了火影，就做你该做的事，那是你唯一存在的价值，如果做不到，那么无论是你，还是未来某一天将会腐坏的木叶，我都不介意亲手埋葬……” 他这一番话说的凶狠又痛快，到尾却冷不丁戛然而止，因为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垂眸不语的人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千手扉间忽然抬手握住了眼前镰刀的长柄，往前踏了一步。 “我从不觉得我有欠你什么，宇智波斑。” 这个动作并不能使他摆脱此刻这利刃悬颈的状态，而仅仅是缩短了片刻前因另一人后撤而拉开的距离，使得这方寸之地间的气息顿时逼仄了起来。 银发的男人看起来是面无表情的，一双绯红眼瞳在黯淡的月色下仿佛聚起了微光，虽无写轮眼之赫赫威名，却依然好似能洞视人心。 他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可吐出来的一字一句皆是如针如矛，几近挑衅。 “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如果你想为泉奈报仇，最好就趁现在。” 在现场的一号当事人宇智波斑：“……” 在现场的二号当事人宇智波泉奈：“……” 所以这千手是听不懂人话是吗？！ “千手扉间你找死？” “你该不会以为有柱间保你我就不敢动你了？” 眯起了眼的忍界修罗在受了激后越发恶声恶气，可手中分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表明态度的镰刀却纹丝不动。 千手扉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先前那种百味杂陈的复杂感再次翻涌而上。 他何尝看不出对方其实并未真正动杀心。一场谈话至此全是威吓意味，本该占作上风的憎恨却逊色许多。 这人说他不过是依仗大哥保他，可千手扉间眼下，倒宁愿对方是因为大哥的缘故，才不愿对他下杀手。 就像上一世那样。 截然不同的两双红瞳在极近处视线相撞，记忆中紫灰奇诡的轮回眼与眼前之人血色的瞳孔叠合，千手扉间从来知晓两边的宇智波斑并非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可理智却未必总能时时刻刻占据上风。 在六道的故事里，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作为阿修罗与因陀罗的转世之一，代代纠缠彼此追逐，合该一脉相承。 可所谓兄弟，难道不该是天底下最了解对方、最信任对方的存在吗。 有些事情在身处当时的感觉，和事后看清了全局再去回想的心情截然不同，正如当初大哥郁郁而终，他如何能想到宇智波斑竟还活在世上。 诚挚交付又被狠狠辜负的信任，再度换来的竟是不得解脱的愧疚，千手扉间那时若知，说不好转头就要将木叶托付出去，孤身一人带着秽土大军和半个忍界的起爆符，直接去将对方所在之处，连同那什么劳什子的黑绝和外道魔像全数碾作飞灰、夷为平地。 第60章 你算什么兄弟，宇智波斑！ 四战的时候世界危难迫在眉睫，六道仙人的故事最直接的作用是启发众人寻找救亡图存之法，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回顾往事，唯独在尘埃落定之后，他才得了空将那些陈年的恩怨梳理明晰。 而这一梳理，哪怕已时隔多年，那种怒不可遏的感受却依旧鲜明如新。 千手扉间承认白天里的做法有那么点迁怒的意思在里头，他未必没有更委婉友好些的方案，却依旧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也是最容易激怒宇智波斑的一种。 如果未来某一天这个人终归要背叛大哥，还不如就在此时短痛一场，他绝不容许再有九尾袭村的后来，以及终结之谷的结局。 所以按照他的计划，宇智波斑就该在此时此刻，与他千手扉间寻仇相杀，有宇智波泉奈作杀手锏，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同归于尽，而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无论这一晚闹出怎样的动静，事后便只当宇智波斑追着黑绝叛逃离去，再无归期。 他立了莫大的觉悟，亦自认已看清了两世的不同。 可谁想，宇智波斑，竟又还是那个宇智波斑。 从前不屑于在他无数次故意露出破绽时出手截杀，如今他以仇为饵有心相激，这人恼羞成怒之余，竟也还是傲得一如往昔。 倘若从前现在，对方当真会为弟弟的死仇而埋伏在他任何一个转身，凭借万花筒写轮眼的力量报仇雪恨，那么千手扉间就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在此时此地将其诛杀，哪怕用尽最卑鄙的手段，他都可问心无愧。 倘若不曾有人顶着家族压力让出火影之位，不曾以一己之力力压四影带回和平协议，不曾在白日里刚被打压却又在随后的计划里配合作战听凭安排。 他宁可他是那样只为一己私欲的宇智波斑…… 也好过承认，这人竟当真同他的大哥那般相像。 会愿意为大义放下仇恨，会为了追逐所认定的和平而奋不顾身，哪怕无人认同无人领会，也要经得千锤百炼，去活成世人眼中的魔与神。 即使不愿这么想，可如果这样来看，这两个人又似乎确实该是兄弟的。 方才离开的时候，千手扉间没有告诉他大哥他其实是要去追宇智波斑。不过即便对方知道，估计也不会想到别处去，说不定还以为他是想为白天里的事给人道歉。 这人总是这样天真，一心想着他的弟弟和他的挚友总有一天会相互理解彼此接受，为此就连看见他和宇智波斑站到一处，眼里都闪烁着欣慰又欢喜的光芒。 但是，要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和平共处，真的可能吗？ 银发的火影闭了闭眼，只这么片刻的松懈，伺机许久的疲惫感便已在一瞬间将他淹没。 没有人知道，那将意味着怎样的妥协。 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随手拨开了眼前的镰刀，抬起手手心向下递了出去。 这有点眼熟的动作看得宇智波斑一脸的莫名其妙。 “干嘛？” “既然不想动手，就走吧。” 千手扉间这会儿看起来有点意兴阑珊。 宇智波斑抽了抽嘴角，这人今天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莫非是上次昏迷的时候把脑子给磕坏了？ 不过嫌弃归嫌弃，该摆的态度还是要摆的： “……等该动你的时候，轮不到你伸脖子过来我就能给你个痛快，现在不过是还不到时候。” “嗯，飞雷神，走不走？” “走什么走，不是觉得我是同党吗？你这么多起爆符不用了？” 宇智波斑提着镰刀冷哼。 “还不到时候。”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现学现卖。 黑发黑眸的宇智波忍不住磨牙。 “……去哪里。” 某人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手早已经搭了过去。 千手扉间盯着他没多犹豫就把手递过来的动作，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正踩在他布置的起爆符上。 又或者仅仅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以至于坚信除非是千手柱间，其他人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他？ “宇智波宅，前面还有很多起爆符，要是再被你扇几下，还没派上用场就先飞丢了一部分，很浪费。” “……” 宇智波斑皮笑肉不笑的。 “你怎么不上天。” 银发的火影只当没听见。 “对了，明早要针对今天的事开澄清会，不要迟到，建议你别相信自己的生物钟，记得让宇智波火核提前喊你。” 有过几次迟到前科的宇智波族长，一听这话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凶器。 “……千手扉间，我忽然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呵，过时不候。” —————————————————— 等千手扉间从宇智波宅折返回来的时候，守在原地的暗部已聚集待命。 用飞雷神带宇智波斑离开，除了再次印证一些态度，另一部分原因就是越往宇智波的方向走他的布置就越多，既然不准备撕破脸，那这些暴露的步骤就能免则免了。 吩咐各处暗部将一切收尾后恢复原样，千手扉间叹了口气，白忙活了这大半天，到头来只得出这么个半吊子的结果，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离开前宇智波泉奈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半晌，一副这事儿还没完的样子，这人了解的情况远远多过他的哥哥，能发现的疑点自然也就更多。 除了宇智波的二当家需要费心应付，别的事情也不少，比如疑似脱逃的黑绝，等着他解释的大哥，包括刚探过一回的宇智波斑，也并不能就完全放下心了。 放弃黑绝，不代表就放弃了月之眼，能被一个谎言欺骗百年，本身就说明那个谎言有多么地合对方心意。黑绝篡改的内容还刻在宇智波的石碑上，如果宇智波斑依旧相信那样的和平，那么即使没有黑绝，问题也还是得不到解决。 没有选择飞雷神，回去的路上他慢慢整理着思绪。 独自穿过整片树林的银发火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边缘带，前方没有树叶遮蔽的月光将大地映亮，于是此处昏暗的林间看起来就仿佛是被划分成了另一个世界。 千手扉间停步在阴影之间，虽是如此，只要一抬头这个位置依旧能望得见天边的月亮。他盯在那里出了会儿神，就此放松下紧绷的肩膀，随即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也许有一天，他会后悔。 夜半模糊了昨日与明日的界限，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想来大哥应该已经回到了千手宅，木叶时期不再有战国那样紧张的战事，男人养成了极为规律的健康作息，从前不论白天黑夜抓起战甲就能精神抖擞上战场的千手战神，如今是到了点就忍不住要犯困。 所以这会儿，大概是已经睡下了吧。 树林里与宇智波斑的一番生死对峙似乎格外漫长，但实际上他与大哥两人追击黑绝也就是没多久前的事情，细算起来，他该是一个时辰前才刚与人分开的。 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也不过只是隔了一个时辰罢了。 可即使如此…… 第61章 站在树林边缘的人停留了那样久，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奇异的迫切驱使着，迈开步子踩进了月光里。 下一秒，他便凭借着飞雷神消失在了原地。 即使如此，他还是忽然就…… 忽然就 很想去见他。 33|太阳与月亮 · 拾肆 当早早回来的千手柱间就像平常那样钻进被窝里躺好时，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毕竟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但事实却是，他不但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短暂又奇异的梦。 梦境总是没什么逻辑，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站在水中，可是眼前不知为何又会有云结伴着飘过，海浪的呢喃声在耳边起伏不歇，伸手时天仿佛就在他的指尖，天色晴朗极了，不时还会有海风徐徐抚弄他的头发。 沐浴在那一片和煦的阳光里，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惬意地舒展开来。 嗯？舒展开来？ 半梦半醒间，男人有一瞬间的茫然，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太对劲，然而只这点微不足道的困惑，并不足以将他自那个美梦中彻底唤醒。 只差一点他就要再次睡去。 最后，真正将他从梦境边缘拉回的，是某一刻里忽然被他察觉到的、彼时已在门前不知停留了多久的那个人。 熟悉的查克拉就在不远处，千手柱间显然还半浸在梦里没有完全清醒，正攥着被子努力睁开眼，迷迷糊糊出声： “是扉间吗？” 门那边传来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困倦，千手扉间其实也只是想在门口站一会儿，根本没想到真的会吵醒对方。 暗叹一声，他只好出声回应： “是我，不用起来，继续睡吧。” 话音落下，门上那道被月光勾勒出的影子便转了身，慢慢拉长成了一道狭长的侧影。 木地板踩出了细微的吱呀声，显然对方是有意放轻了脚步，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来依旧清晰极了。原本还眯缝着眼的千手柱间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先前那种恍惚的状态里乍然惊醒。 鼓足勇气掀开被子爬起，他迎着空气里的寒意打了个哆嗦。 千手扉间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噔噔跑动的声响，门被拉开的动静不小，他诧异回头，廊下的月光那会儿已经扑进门去，只穿着件单衣的男人正赤脚踩在月光里，大概是因为刚从被窝里起来，顺直的长发被枕头蹭得有点乱。 “扉间你回来啦。” “嗯。” 一入秋，到了晚上气温就蹭蹭往下掉，管你是什么忍者之神，冷风吹来照样往骨头缝里钻。 看着某人一面抖着肩膀一面冲他笑，千手扉间倍感无奈。 “我只是路过来看一看，没什么事，大哥你回去睡吧。” 银发的千手还是早先那身衣服，火影袍下摆沾了点泥屑，通常都是飞雷神落地缓冲时带上的，为此这人平日里都不太爱穿这件外袍，但千手柱间一直觉得这身白底火纹的火影袍，和他这天生银发红眼的弟弟简直不要太般配。 他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某些人嘴里说着路过，可也不见直接转身离开，就只是站在原地盯着人看，仿佛是坚持要看到他回去继续睡似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千手柱间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 “扉间，今晚要不要跟大哥一起睡啊？” 千手扉间愣了一下，平日里对于这样的提议他向来是一口回绝，今天竟难得有了些犹豫。 “来吧来吧，天多冷啊，一起睡暖和啊！” 一看像是有戏，不等人下决定，男人就笑嘻嘻做了主。 “我去找枕头，扉间你好了快点过来哦！” 说完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往屋里走。 “等……” 千手扉间想拦他的，可手伸出去只来得及在掌心蹭过对方欢快扬起的发尾，再往屋里看时人已经兴冲冲往橱柜那儿去了。 “……” 算了。 只有今天，大概是真的很不一样吧。 合拢的门再次将秋凉撇去了屋外，胡乱掀开的被子重新拉平整，只是这回多加了一个枕头。 简单洗漱过后，拉开被子躺进来的人带了一身湿冷的水汽，给已经把自己捂暖了的千手柱间冻地一抖。 “怎么不用热水。” 他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即使千手的体质是出了名的好，也不能这样乱来。 “懒得烧水了。” 某些人嘴上说的酷酷的，奈何嗓音绷得很紧，钻进被窝的动作也利索，可见也不是真的不觉得冷。 男人被子下的手摸索着探过去，触到的手背果然是冰凉的，满被子的热乎气儿一时半会儿也压不住那点寒意。 木已成舟也是没辙，千手柱间只好给人把被子的边角缝隙都给压实了，努力靠过去把自己当个热源。 好在这些日子下来，他这套动作做的熟练已经很熟练了。 被窝里全是另一人捂出来的暖意，满身寒气躺进去的那一瞬颇有一种大地回春的幸福感，饶是千手扉间钢铁般的意志也忍不住屈服下来，忍不住眯了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听着那绵长的气音，男人不免有些好笑。 这么多天以来其实他们兄弟两个都算是同睡的，昏迷多日的弟弟什么都不知道，千手柱间却不由心生感慨，这活奔乱跳的弟弟在眼前的安心感，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黑色的长发铺陈在枕上，他侧身躺着，眼底全是笑意。 即便室内昏暗，可千手扉间向来感知敏锐，自然能察觉到对方落在他这边的目光。 “大哥不睡？” “刚才睡过一会儿，好像没那么困了。” “是吗……” 银发的千手不大自在地动了动。 印象里，夜晚的他总是一个人的，像这样有另一个人躺在身边，对他来说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体验，除了年少时兄弟同榻那会儿，后来便再无相似的经历。 他倒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谁让他晚睡早起还浅眠易惊，既怕自己扰了别人，又怕别人来扰他。 撇开火影共性，千手扉间剩下的那点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相处得很。 盯在脸上的视线存在感很强，明明房间里暗得很，也不知这人到底是在看什么。 憋了一会儿，他终于忍无可忍： “……大哥你别一直看着我！” “啊，原来扉间能感觉得到啊。” 听起来人还挺无辜。 “当然！” 千手柱间在黑暗里弯起了眼睛，自记忆中跳出的少年音令他心情越发愉悦。 “哦，也对，因为论感知，你在我之上嘛。” 他想起了扉间小时候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当时其实还没多想，等如今再回味时，总觉得那会儿绷着脸一副小大人样儿的弟弟，很可能是翘着尾巴的。 千手扉间倒是记得这句话，本来也没觉得怎样，偏就硬是被这人笑出了些黑历史的自觉，不免就有点恼羞成怒。 “……闭嘴大哥。” 有些话就像个心照不宣的开关，按照从前的套路来讲，接下来千手柱间就可以开始装消沉逗弟弟了。 第62章 可千手扉间等了一会儿，发现某人不仅没有趁机装可怜控诉，竟然好像还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实在是非常不千手柱间的表现，让人不经怀疑他这耍起幼稚来总是不分场合的大哥是不是被掉包了。 然而，他刚欣慰地想着这不着调的大哥终于靠谱了，马上就听见某些人在那儿小声嘀咕： “唉，扉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呢。” 千手扉间：“……” 好吧是他想多了。 会用温柔形容宇智波斑，用可爱形容千手扉间，天底下也就忍者之神独一份了。 他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像宇智波的画风，就单纯点维持千手一族粗犷的塑料兄弟情不行吗。 “……别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 听出弟弟语气里的恼怒，千手柱间缩在被子里闷笑了一声，完了又有些感叹。 “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扉间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这话让千手扉间本能地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有吗。” “有的哦。” “就是感觉，唔，越来越不像弟弟了？” 看得出来，男人在努力形容自己的体会，只是效果不尽如人意。 至少千手扉间就听得很莫名其妙。 “不像弟弟？”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总是又可靠又稳重的样子，脾气没有原来那么暴躁了，明明以前还经常对大哥呼来喝去地吵起来呢。” “……” 那是他有在刻意收敛脾气好吗！ 千手扉间简直无语：“不跟你吵还不好？” “也不是吧，但就会有点失落啊，扉间一直那么聪明，以前大哥多少还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就有一种弟弟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大哥了的感觉呢。” 话是这么说，可男人声音里总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音，倒是听不出多少“失落”来。 然而听他说这话的人可是千手扉间，即使对方说得如同玩笑，他又如何能辨不出真假来。 其实也不算是全无预感，毕竟前因后果摆在那儿，千手扉间也清楚源头在哪里。 原本他们掌握的信息就不对等，他欠了这人太多解释，即便那实非他本意。虽然这个时机有些突然，而他也确实全无准备，但是光这一天里就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果大哥已经意识到了盲点的存在，那么那种发现自己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这一点是他欠考虑了。 故事一旦开了头，就绝不会仅仅局限于黑绝或是宇智波斑，所谓环环相扣，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说清楚必然会牵涉到上一世。 视线落进黑暗里虚了焦，这一刻的安静来得太彻底，以至于千手扉间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胸腔里心脏跳动的节奏。 或许，并非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后果，而只是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所以难得起了逃避的心思罢了。 看来今晚大概是不用睡了，他想。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曾经的木叶二代目轻声说着，至少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目光穿不透眼前的昏暗，但千手柱间听清了另一人的声音，一如往常般的冷静平稳，只是看不见对方表情。 可除此之外的那些，他都能感觉到。 耳边的呼吸声快了一分，被他暖在掌心的手背也绷紧了，语速被刻意放缓，那是紧张之下的强行镇静的状态。 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的呢。 黑暗里，男人眨了眨眼。 好吧，上一刻他还在抱怨自己搞不懂对方，这一刻却又忽然发现，在某些小动作上，扉间果然还是扉间。 如果这会儿去点上灯，千手柱间相信他能看见对方抿紧的唇角和晃动的视线，就像当年对方尾随他与斑的初识又将之告诉父亲，事后再与他对质时的那样，下意识想移开目光又强迫自己看着他。 “唔，想问的事啊……” 故意拖长的音调换来一人屏息，再次印证了千手柱间的某些判断。 “说起来，上次离开时扉间曾说回来后想和我谈谈，是想谈什么呢？” 完全听不出他刚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话里带了点轻松的笑意，问题本该有那么多，他却一一放过，只挑了最无关痛痒的一个。 听他提了这么一句，千手扉间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那时为了大局着想，他拒绝了大哥同行五影大会的提议，也由此生出了些动摇的念头，原本想着等大会结束就问问大哥意愿的。 不过现在的话，也不迟。 “是这样的，木叶现在基本走上了正轨，五方和平协议也已经签订……” 毫不自知地放松了肩膀，讲到木叶，现任的初代火影马上进入了状态，理着思路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么长时间里大哥见证了木叶走到今天，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想过要重新考虑一下。” “嗯？考虑什么？” “做木叶的火影。” 这下千手柱间是真的诧异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一直都认为大哥会是最适合木叶的火影。” “？？？” 说实话，千手柱间不能理解弟弟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 “不是这样的。” 知道对方看不见他此刻严肃的表情，他努力用认真的语气来表明态度。 “虽然当时大选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但是最后能由扉间来做初代，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啊。” 当下的木叶发展有条不紊前景一片光明，他并不认为换了自己还能比对方做得更好。 “木叶能交到扉间手上真是太好了呢，我觉得斑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那时才会把票投给你。” 千手柱间说着说着就开始歪楼，习惯性在人面前替小伙伴刷好感度。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他的挚友和弟弟还差一点就要你死我活。 有那么一会儿，千手扉间已经完全没了再开口的欲望。 不止一次从自家大哥口中听见某人的名字，还是同往常一样热情安利的口吻，但眼下再被他听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和恼火了。 宇智波斑……罢了，就只当这人脑子不太好使，但实力和眼光还算可以吧。 撇了撇嘴，银发的千手默默做出了至今为止“最公正”的一次评价。 弟弟难得的沉默让千手柱间感到意外，这可是头一回，扉间在听到他说斑的名字时没有发出那种嘲讽又厌烦的冷笑声呢。 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扉间你不知道哦，这段时间我代理火影，斑帮了我好多的，同盟影村来拜访那阵，又要理村务又要理族务还要分出空来接待他们，我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多亏斑接了不少事过去，还有啊，听说五影大会上原本不太顺利，但是斑一个人都摆平了呢！虽然他不肯跟我说过程，但就是很厉害是不是！说起来前几天……” 千手扉间：“……” 他这才刚缓了一点态度，可真有人光凭着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了。 第63章 按理来说他应该直接打断才是，但说实话，从刚才躺进被窝里被暖意裹住的时候他就随之放松了心神，这会儿听着人在他耳边斑来斑去的念，反倒是给他念困了。 磅礴浑厚的查克拉在近处缓慢而柔和地鼓动着，令人安心的草木气息从那里递过来，屋里隐约能听见外头的风声，而被窝里实在暖和极了，简直就像是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一般的完美。 不知不觉地，积攒至此的疲累逐渐化为了困倦，慢慢将他淹没其中。 “所以啊……” 千手柱间一扭头，讲到一半的话忽然消了音。 四下里光线暗极了，只能隐约描摹出身边人合拢的双眼。悄然入睡的那人歪着脑袋无意识靠过来，连呼吸都是安安静静的。 见状，男人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得意地勾了嘴角。 看起来，还是做哥哥的技高一筹啊。 脑袋在枕头上挪了挪，同样凑近过去，千手柱间看着散开在眼前的银色发丝，无声地笑了。 他这弟弟小时候早慧又倔强，长大后固执还霸道，话讲不听不说，脾气上来还没大没小地训兄长。 当然其中一半是他给惯的，还有一半，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待得久了，总会有往互补方向发展的趋势吧。 千手扉间向来极少示弱，即使是对着强大得足以保护他的兄长。可在这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当真是如石如铁，在信任的人面前也难免要松懈几分。 方才廊下门前，在那样不明朗的月光下，对方身上那种疲惫又黯淡的气息就是那样悄无声息地流露了出来。 身为火影，理应方方面面都要做到周全，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代理火影后，千手柱间也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他能理解，对方必须要固若金汤的理由。 攒下的疑问有那么多，他当然也很困扰。从弟弟当初五影大会时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到今晚那个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来历。还有之前这人说他曾经发明过一个忍术，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就从来没跟他提过？ 他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毕竟曾经的扉间不管他听不听得懂，都会主动跟他分享飞雷神的设想。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弟弟好像就有了很多小秘密。 可是啊，即便有若有似无的距离感横隔其中，千手柱间也永远都能分辨出这人为难的样子。 哪怕对方看起来面不改色，冷静地一如既往，可每一点不自觉的小动作，每一分不经意间泄露的微末情绪，只要这人还在他眼前，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没错，他确实有很多很多事情想问个明白。 可与此同时，有那么多细节都在告诉他，对方其实还没有准备好，去告诉他那些真相。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熟悉彼此就像呼吸。 或许身为火影总会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情，可是在他这里，他永远都不需要那样。 千手扉间是千手柱间的弟弟。 那也就意味着，唯独是在他面前，他可以撇开火影的身份，只作为千手扉间来存在，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不想说就不用逼迫自己，不想收敛性子可以发脾气，任性一点也完全没问题。 这才是兄长的意义啊。 其实也不需要着急的吧，他们是兄弟，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在一起，他完全可以等一等，他相信总有一天，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扉间都会一一告诉他。 千手柱间盯着身旁的人有些出神，他还模糊记得孩童时第一次被母亲哄着喊弟弟的一幕，时隔多年，那种做哥哥的心潮澎湃似乎又更上了一层楼。 如果不是这一晚刚好在半梦时惊醒，他就不会知道有人曾在深夜来他门前，他打赌这人一定不清楚那时自己站在廊下回头的神情，看起来有多么的需要被挽留和安慰。 原来不是什么都不说就代表一切安好，他这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逞强的坏毛病呢。 人说长兄如父，但是养弟弟什么的，以前千手柱间从来没那种自觉，毕竟扉间那么自律，正经事上真的完全不需要他操心呢。 一直以来其实都更像是弟弟在养他…… 不知道，现在开始学还来不来得及？ 这一晚在彻底睡过去以前，千手柱间都在努力思考着如何“养弟弟”这个问题。 唔，他向来是个实战派的。 就从明天开始吧。 34|太阳与月亮 · 拾伍 “午安柱间大人，又是来找火影大人一起吃午饭的吗？” 千手柱间站在没人的火影办公室门口正往里瞅，听见有人跟他打招呼便回过头去。 “啊，是千流啊，扉间他不在吗？” 他拎着手里的便当盒晃了晃。 “他不会还在开会吧？午饭要凉啦。” 昨天扉间就说过今天上午有个什么会议，还提醒他别忘了出席，他家这位初代大人醒来以后针对昏迷期间耽误的各种事项开了一系列会议，宇智波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各种会就已经开得千手柱间快有心理阴影了。 所以那会儿他当机立断说他今天有事。 抱着文件的火影助理日向千流笑着摇头： “会议刚才已经结束了，火影大人被几位代表多留了一会儿，不过应该也很快就会回办公室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方向就有人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火纹的衣摆在走动间扬起，原本千手扉间是不大爱穿这件袍子的，他觉得长摆的衣服太拖沓，有点影响行动，所以最多在坐办公室的时候披上一披，只是前阵子千手柱间专门提起说火影袍有着不一样的象征意义，他这才在最近开始让自己慢慢习惯起这件袍子。 “扉间，吃饭啦！” 前方一人挥舞着手臂喊来，响亮的嗓门在走廊里泛出了回音。 这活力四射的样子看的一旁的日向千流都忍不住抿出了一丝笑意，顶着走到近前的上司那充满无奈的眼神，她无辜地眨眨眼，非常识相地抱着怀里的会议资料先走一步了。 眼见自家助理小幅度抖着肩膀快速溜走，千手扉间简直心累，他这大哥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坚持要中午带饭来火影办公室和他一起吃，之前明明从来就没提过这一茬。 其实以前他们兄弟俩不管再忙吃饭也总是一起的，后来成了火影他实在抽不开身也就只好放弃了这种惯例，他当然不是不乐意跟人一起吃，只是他更希望能先忙完手上的事，而一旦大哥专程拎了午餐来找他，他就不得不中途停下来先陪人吃饭，这实在有点耽误事儿。 那么千手柱间知道这个情况吗？ 咳，他当然知道。 不过这个知道，是指他知道自家弟弟一忙起来就会推迟吃饭这个事情，当一连串待办事项摆在眼前时，在千手扉间这里前者永远是最不着急的那个。 这不刚好他也觉得午饭自己一个人吃很没意思，于是就拜托桃华每天准备两人份的量，他掐着饭点去火影楼，正好监督弟弟准时吃饭。 一箭双雕，完美！ 收拾起桌上散乱的文件，便当盒一字排开，千手家向来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千手扉间正好借此跟人说说今天的会议，千手柱间是仗着自己心大和他家做火影的靠谱弟弟，可以偶尔溜掉那么几场会议，其他家族可都是积极得很，生怕自家错过什么不得了的决议或政策，就连宇智波斑，他自己有时懒得出席时好歹也知道要派个副族长过来跟一跟进度。 第64章 “所以在财务分理这一块，你要记得跟桃华确认好……” 火影大人一边吃一边还记着给这不省心的大哥补课，反观千手族长大人倒是咬着筷子应得心不在焉。 别误会，不是他已经彻底放弃治疗，而是那份会议文件是早在扉间出发五影大会前就定了大致内容，他在代理期间也有仔细看过，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这也是他能爽快翘会的原因之一。 吃完饭的两人收拾了桌面，千手扉间再次坐去了火影办公桌，而千手柱间则慢吞吞地往袋子里装便当盒，时不时往自家重新拿起笔的弟弟那儿去一眼。 他这阵子都有那么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千手扉间不是没发现，但问过一两回全被人支支吾吾地含糊带过，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他们兄弟之间用不着多余的试探和揣摩，如果大哥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的话，他相信不用他问对方也会主动跟他提的。 他这边是下了这样的结论便抛到了脑后，而另一边在纠结了这许多天后，到今天终于也憋不住了。 “扉间啊……” 千手柱间拎着空便当盒磨蹭了一阵，犹犹豫豫地喊了那头已经开始工作的弟弟一声。 “嗯？” 目光快速在字里行间扫动，银发的火影没抬头。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笔下行云流水地签了名，千手扉间发出了一声困惑的鼻音，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没多想，只是干脆利落地回： “没有。” “……哦。” 千手柱间讷讷停顿下来，踟蹰再三，咬咬牙接着问： “那，如果是扉间的话……” “是扉间的话……” 等了半晌没听到下文，千手扉间停了笔，疑惑抬头。 “什么？” 对面那人明显是被他这一句三顿的表现给引来了注意，千手柱间这时却有点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蒙头往前冲。 “就是，如果是扉间的话……” “会在怎样的心情下，想要亲吻一个人呢？” 千手扉间：“……？” 沉默着放下一直捏在手中的笔，有人目光探究地看了过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了那么一阵，千手柱间眼神飘忽地挠了挠脸颊，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浓郁成实质的尴尬给埋起来了。 毕竟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奇怪了些。 原本，他其实也不想让自己这么在意的，扉间既然说了他不清楚精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那他或许也该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对。 可很多时候就是你越想忽略就越会在意。 说真的，千手柱间并不觉得他这总是活得过分清醒的弟弟会走什么弯路，也许只是出于敬爱之类的心情呢？毕竟在精神世界里情感有所放大也正常。 他纠结了这么多天还是选择问出口，是因为想着如果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哪怕只是间接的答案，或许他就不会再整日里想起那时深藏在海水中的那一点异样的温度了。 千手扉间皱着眉头，没明白对方这个问题的意义，不过很快他就恍然大悟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大哥都已经成家了，而因为这一次他加速了木叶建成的步调，时间刚好撞到了一起，才教如今的千手族长还未拜访漩涡一族，进而导致某人目前还是个单身汉。 所以这是春心萌动了？ 千手扉间自认为找到了正确的解释。 也好，大哥现在的年纪也差不多该到这个阶段了。 心理年龄与生理年龄严重不符的扉间爷爷对于年轻人的这份冲动表示理解，然而他一个单身了一辈子并且还准备再次单身一辈子的铁杆光棍，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建议。 沉吟片刻后，他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有些问题大哥如果有想不通的地方，不如去问问桃华。” 桃华也算是同辈里与他们关系最亲近的了，而且女孩子在这些事上总是更细腻一些，如果大哥真对哪家的女子动了心不知该如何是好，比起来问他这个门外汉，还是桃华更可靠一些吧。 “桃华？为什么问桃华？” 没明白弟弟话里头的逻辑，千手柱间一脸茫然。 不愿意请教桃华吗？ 面对眼前这个似乎正在面临某种成长烦恼的大哥，扉间爷爷可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性，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族长的身份让人很难在这些私密心事上敞开心扉。 “不问桃华的话，跟宇智波斑谈谈……也可以吧。” 他语气里有些迟疑，要论身份背景能和他大哥并驾齐驱的，整个木叶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虽然也担心某个家伙把他大哥带沟里，可千手扉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敏感共情方面他恐怕还真不如那个爱的宇智波一族。 “？？？” 千手柱间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了，这怎么就又扯到斑身上了？ “我是在问你啊扉间！” 鼓起勇气沟通却进展为零，这个总是一副和气样的男人这会儿看起来居然有点急了。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鸡同鸭讲的银发火影，在察觉到对方这份着急后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坚持要来问他，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的意见有什么参考价值。 ——会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想要亲吻一个人…… 无奈之下，他开始尝试想象那样的场景，可另一人的影形模糊如同一团雾气，引不出半点情绪。 平生少有的，千手扉间体会到了无从下手的感觉。 眼前一人不知为何神色迫切，非要问他讨一个答案，而他未曾经历，亦无从考证，沉默到最后他只好放弃一贯的理性思维，顺从直觉摸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会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想要亲吻一个人。 亲吻，一个人…… 他思索半晌，仍是语气迟疑，只道： “我想，那大概是……珍惜吧。” 这是一个违背千手扉间一贯严谨的，不曾被证明过却已宣诸于口的答案。 空气里有微尘在光路间浮动着起舞。 那一刻千手柱间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注意到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 火影办公室的采光向来极好，午间阳光因着建筑物设计过的角度，落进来时总是呈现出一种不刺眼的温柔，而此刻它们正悄然填满了这屋子，无声铺洒在窗边和地上，在办公桌旁，也在那身火影袍安静燃烧的火焰纹路上，和那个披着火影袍的人沉默抬起的眉梢眼角。 ——如果是扉间的话，会在怎么样的心情下，想要亲吻一个人呢？ ——那大概是，珍惜吧。 黑发的男人在原地愣愣站了半晌，忽然瞪大了眼。 那一日的后来，在银发火影错愕的目光中夺门而出的忍者之神，背影里怎么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35|太阳与月亮 · 拾陆 眼见人唉声叹气趴在桌上，宇智波斑一开始是不想搭理的。 不为别的，桌上一盘豆皮寿司配着刚泡好的茶，再加上某个不打招呼就登门的不速之客，这个午后总有那么点似曾相识的意思。 第65章 宇智波族长估摸着大概率不是什么正经事情，目不斜视地继续自己的点心时间。 千手柱间捧着自己那杯茶哀怨地瞅着对面的好友，看起来像是在控诉对方的不闻不问，他戏太多，不说话都显得闹腾，偏偏眼睛炯炯有神，盯得人没法儿无视，没多会儿铁石心肠的修罗大人就败下阵来，不大情愿地接下了开启话题的重任。 “说吧，千手扉间那家伙又怎么了。” 千手扉间，当然是千手扉间，除了跟那家伙有关的，其他还能有什么让他这大大咧咧的好友如此苦恼？ 就目前来看这里头逻辑其实是这样的：千手柱间遇上的麻烦事，首先他自己能解决一部分，另一部分他不擅长的则由其弟代劳，而在这个理论基础上，唯一出了问题他可能没法解决的，就是他家弟弟本身了。 千手柱间讪笑：“没，不是扉间啊，斑你怎么会提起扉间。” 他倒是心虚的，只是面上很快摆出了一副惊奇的样子： “斑你在关心扉间嘛，你们关系变好了？那我可太高兴了。” “……” 宇智波族长嫌弃的表情十分到位。 谁跟那个不声不响埋了大半个树林的起爆符、莫名其妙冲到他面前一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样子、脑子里还弯弯绕绕尽想些阴谋诡计的卑劣白毛关系好了！ “你到底想不想说！” 谈及某人宇智波斑总是很暴躁。 尽管听出了小伙伴隐下的后半句“不想说就滚。”，但千手柱间对于这童年挚友一向非常宽容，何况他现在急需分担一下内心的愁绪。 深吸一口气，男人拿起杯子仰头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那殊死的气势让宇智波斑忍不住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其实是现在村子外面已经围了四国联军？ “斑，我问你。” 没发现小伙伴脸色凝重了下来，忍者之神在此时一鼓作气： “你知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打消一个人对你的念头？” “……” 短暂的沉默过后。 宇智波斑一脸茫然：“……哈？？？” 等一下，这种出乎预料的感觉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忍界修罗陷入了沉思。 “喂，斑？斑啊！” 指望着听听旁人建议的千手柱间发现小伙伴不知怎么走了神。 “别晃，听着呢。” 把人在他眼前使劲挥舞的手甩到一边去，宇智波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所以搞了半天是千手族长人气太高有人追到眼前来了？”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事情…… “这种时候就别嘲笑我了吧斑。”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黑发的千手长叹一声，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趴到桌上。 宇智波斑看不惯他这副郁闷样儿，撇撇嘴： “要是不喜欢，直接拒绝就好了，费这么多神做什么，千手族务是不够你烦还是怎么？” 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忍界修罗向来直接，这种事儿摆他面前就是快刀斩乱麻，都不会留到第二天再想一回的，像某人这样还专程烦恼怎么让人断了心思，简直是闲得慌。 哪有这么简单啊！千手柱间腹诽，他当然明白斑的意思，或者说其实他跟对方一样也不是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人，要不是这个对象太特殊…… 唉。 “就是因为不能直接拒绝啊。” 黑发的千手埋着脸在臂间闷闷出声。 宇智波斑：“？” “对方没有明说。” “？？？” 到这里宇智波斑有点听不懂了。 “没有明说？那你在这里折腾个什么劲儿？” “可是我希望能阻止对方继续下去啊。” “……” 宇智波斑觉得他这好友未免想得太多，别人的心思还带管着的？ 不过看人是真的在为此烦恼，他也不再深究，直接给出了他认为最接近目标结果的答案。 “那你先找一个不就好了。” 他会给出这种建议，完全是因为最近族里在催他成家，虽然最后都被他挡回去了。 在如今的木叶，很多事情上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都保持了一种惊人默契的步调，这种默契经由双方合作与竞争的双重机制达成，通常表现为：大事上你什么态度我也什么态度，小事上你在做什么我也不能落后。宇智波斑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会在近期经历催婚，正是因为宇智波的长老们听说了千手一族张罗着想让自家族长和漩涡一族的公主联姻。 千手柱间早就经历过一波了，那会儿他也觉得成家算是个办法，但是再仔细想想…… “不行。” 他拒绝的干脆，宇智波斑也没太意外，其实就那么一说，毕竟他自己也不想这么早成家，完全能理解好友的抗拒。 不过事实上，千手柱间在考虑的并不是这个。 其实他目前并没有完全确定扉间对他有那样的感情，可万一是，那这种做法不就相当于他要伙同别人去伤自家弟弟的心？！那怎么行！ 扉间对自己向来严格，如果当真有那样的心思，即使表面不显，但他一定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他这个做大哥的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怎么能在人伤口上再捅一刀呢？! 这绝对不行！ 求人不如求己，都说旁观者清，可需要做出最后选择的永远只是当局者，千手柱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稳妥的办法，唯有他陪人一起等着，等那个真正能和扉间相守一生的人出现，两人组成一个家共同开始全新幸福的生活，那时他才能放下心来。 就算等的长一点也没关系，谁让他是做大哥的嘛。 对于这个结论，千手族长总算是满意了。 —————————————————————— 是夜，木叶的五号实验室中，千手扉间正对着几个混合细胞的生长瓶比对数据，在发现不同配比细胞的生长分化速率确有差异后，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转而拿着记录本坐到灯光下，准备将近期的几份数据整合一下。 木叶一切步上正轨，方方面面的事情也都按着各自的节奏进行，火影堆积的工作随着方案一项项接连落实而逐渐常规化，至此，千手扉间终于也能在大多数时候按时下班了。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最近他在家吃晚饭的频率大幅度上升。 那次午饭后自家大哥奇怪的表现让千手扉间稍稍上了点心，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族里长老们正在考虑和漩涡一族联姻的事，这么一来也算有了合理的解释，兄长的婚事他不便发表意见，何况漩涡一族确实与千手素有因缘，水户姐也是极其优秀的女人，完全当的起千手族长夫人的地位和责任。 一切都很合适，这毫无疑问，只除了……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人的沉思，千手扉间抬了头，神情看来倒也没有多少被打扰的不虞。 “肯出来了？” “别说的好像我在赌气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 第66章 千手扉间的这句话说得很诚恳了。 碎裂的三观确实需要点时间重塑，从他那日告诉对方这个世界的真相后，至今也就过了那么十来天，考虑到这人不像他那样亲身经历而只是听他复述重点，尤其他还并非事无巨细地说明，到头来竟也只得了这么十来天的清静，只能说不愧是宇智波泉奈了。 等这人把得到的信息梳理清楚了，个中留白和疑点估计也还是要找到他面前来的。 然而，哪怕不作为木叶火影也依旧很忙的千手扉间，其实没什么空闲给人长篇大论讲故事。 “这瓶透明的是什么？” 魂态的宇智波飘到操作台近前，指着一个没有标签的瓶子。 千手扉间誊写着数据，抽空看过去一眼。 “培养液。” “那这一管浑的呢？” “木遁细胞。” 千手扉间答的平和，仿佛没什么是需要隐瞒对方的，他不知道这人来了又不开门见山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他也没兴趣主动送上门。 一时间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这摊黑的又是什么？” “黑绝残躯的提取物。” “这个本子是记什么用的？” “细胞生长数据。” “那天晚上，你是真的想杀了斑哥是吗。” 在问这一句之前，宇智波泉奈甚至没有过停顿。 千手扉间面色平静地誊完最后一行数据，抬眼对上对面人紧紧盯来的视线。 “是。” 他承认得这样干脆，倒教另一人哑了音。 宇智波泉奈神色阴晴不定，那一晚他去追黑绝，再回小树林的时候便错过了前半场，只看见两人的争锋相对，没瞧见来龙去脉。可等后来千手扉间告诉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宇智波斑正是第四次忍界大战的罪魁祸首，更是千年阴谋无限月读的关键时，他再去回想那一夜，才恍然惊觉那是怎样的杀机四伏，他不清楚千手扉间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斑哥，可他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有把握，这个人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千手扉间有能够威胁到斑哥的底牌吗？ 是千手柱间？ 不，千手柱间不会轻易对斑哥动手！ 那千手扉间又凭什么…… 目光因着飞速运转的思绪在另一人面上小幅度逡巡，企图发现什么破绽，然而不等从对方那里揪出答案，这年轻的宇智波便忽然灵光一闪。 ——如果你想为泉奈报仇，最好就趁现在。 他记得那一晚在小树林，对方确实说过这样冲动得完全不符合其一贯个性的话。 难道说这人是打算…… “卑鄙！” 宇智波泉奈忽然怒意勃发，因为他想到了上一世斑哥在终结之谷那次，莫不是也是被这混账千手给设计的！ “你还真豁的出去，但是千手扉间，以命相逼这种手段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什么？” 被指名道姓的当事人一愣。 在察觉对方怒气的当下，千手扉间第一反应是对方知道他打算利用秽土转生让他们两兄弟相杀的计划了，但再一想又不对，考虑到这一世秽土转生还未显露，他在和对方谈时有故意隐没不提或一笔带过，他把整个故事简化成框架，省去些前情细节倒也不难。 可如果不是秽土转生，那么这人现在到底在气什么？ 千手扉间有点莫名其妙，他重复了一下对方之前的一个用词。 “以命相逼？” 什么意思？ 宇智波泉奈还是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难道不是准备用你自己的命来让千手柱间误会我大哥，激他下杀手吗！” “什……？！” 千手扉间愕然，随后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平心而论，在不知道更多细节尤其秽土转生作用的宇智波泉奈这里，做出这个猜测并非没有道理，一来整个木叶能与宇智波斑一战的唯有千手柱间，而来那一夜千手扉间确实有激宇智波斑对他动手的表现。 但！是！这种猜测在千手扉间看来，简直冒犯过了头！ “你在胡说些什么！” 脸色几乎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男人拧着眉头丢开手头的笔，眼中依稀有着怒火。 就在宇智波泉奈以为是他猜中了才让人恼羞成怒时，却听见那头冷冷地喝来： “少拿你们宇智波的思维来揣测我大哥！” “……？”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歧视的味道？ “什么叫宇智波的思维，你给我把话讲清楚了千手扉间！” 宇智波泉奈瞪圆了眼，正要跟人好好理论理论，却见前方那个从他来了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姿势的人慢慢站起了身，头顶冷白的灯圈映在那双绯红的眼里，并不温暖，反而显得凌厉而冷硬。 “见证了木叶走到今天，你竟还是不明白吗！” 正如他出口的声音，是同样的斩钉截铁。 “不会放任自己将痛苦诉诸武力，所以他才是千手柱间。” 36|太阳与月亮 · 拾柒 这场突然爆发的争执到此有了一个停顿，其中一人看起来像是被对方这义正辞严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半会张了张嘴没出声。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不是就不是，扯宇智波做什么！就算千手柱间不是那样的人，你千手扉间又好到哪里去了！” 宇智波泉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一副好像他在侮辱他大哥人格的样子，可他自己还不是对宇智波一族无差别攻击，这态度又比他端正多少？ 然而说到底他这番话出口，话里话外居然没有反驳另一人对千手柱间的判断，听出这一点的千手扉间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见状，宇智波泉奈不由眯起眼，就看不惯他舒服，当即冷笑道：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即使你死在他眼前，你的好大哥也不会为了你放弃他的理想，你倒是不觉得可悲？” 这话说的可就相当恶毒了，说挑拨离间都是轻的。 “不是说过了，少拿你们宇智波的思维来揣测我大哥。” 千手扉间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冷静不代表好说话，他迎着一人凶狠的目光挑起眉，踩痛脚是吗，谁不会啊？ “你当初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送出的写轮眼？让宇智波斑记住你的死，好断了他结盟的念想是吗？那可真是感人至深的兄弟情谊啊。” 事实或许并非完全是这样，但这会儿事实如何也不重要，正如当年他二人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时，下刀从来往最致命的要害去，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来一回间，宇智波泉奈的一刀对早已透彻的千手扉间来说绝非致命点，可千手扉间的一刀，却正正好好戳到了对方的肺管子。 年轻的宇智波目光渐冷，内里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但面上还是绷得紧紧。 对于两位兄长的和平理想，如果说千手扉间是始终与自家大哥站在同一阵线，用自己的现实理念尽全力帮助落实，那么后来的宇智波泉奈则发现在自己生前那短暂的一生中，竟从未理解过自己的哥哥，更遑论支持。 第67章 化为飘魂后一路跟在斑哥身边眼见木叶的成长，更眼见对方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喜悦，他有多庆幸就有多懊恼，这让他如何肯承认，在做兄弟这件事上，在陪伴与支持这件事上，他竟还比不上那个混账白毛早有觉悟。 头顶冷白的光线只投落下其中一人的影子，在千手扉间那一句话后，屋子里便静了下来，气氛不知不觉已经沉到了底。 却有敲门声在此时响起，于是满屋子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蓦地一滞。 屋内一人一魂皆是一愣，千手扉间转头看向门的方向，感知到门外的查克拉后面色微缓。 很快，不等他出声，门就被小小地推开了，来人自缝里探出一个脑袋。 “扉间啊，好晚了，还在忙吗？” 是千手柱间。 千手扉间略略一顿，神色如常： “没有，大哥找我有事？” “我是怕你又忙忘了时间，昨天你凌晨才回来的！” 见自己应该没有打扰到什么要紧事，男人才跨进门来。 “回家嘛？” 他想催弟弟早点回去休息，这人白天耗在火影办公室，晚上又耗在实验室，一天除了三餐能见个人影其余时间全占的满满当当，工作狂属性简直点过了头。 以前从不过多干涉弟弟作息的千手族长大人，在前阵子决定要好好学习养弟弟后就开始关注弟弟日常了，这一关注才发觉问题，这起的比太阳早睡得比月亮晚的作息时间，就是铁人也经不起这么长年累月地熬啊，这怎么能行！劳逸结合才是王道啊！ 没办法，既然弟弟一门心思地劳，那他就负责提醒他逸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千手柱间开始了他的送午饭日常和晚间催回家计划。 千手扉间不知道自家大哥这一天天都在琢磨些什么，不过今天该做的记录也做完了，本来也该结束了。 银发的千手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仿佛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跟他吵架吵到一半的宇智波，动作利落地关了灯又关了门，相当干脆利落地就跟着自家大哥走人了。 反正门又关不住魂，不是吗。 成熟稳重的千手扉间大人拒不承认是因为在先前的争吵中攒出了点火气才把人晾着，但奇怪的是向来不好怠慢的宇智波泉奈竟然也没有做出抗议，就那样放任这宿命的对手中途离场，独自在熄了灯的夜色中沉默地看着两个千手并肩离开。 五号实验室离千手宅不算远，谁也没有提议用飞雷神，千手柱间想着难得跟弟弟这么散个步也不错，但在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他发现今天的弟弟好像有点反常。 怎么说呢，就有点，太安静些了吧。 频频往身边人瞄，他试探着问道： “扉间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 千手扉间皱皱眉头。 “没有。” 他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就因为宇智波泉奈的话吗？笑话。 …… 千手柱间迟疑了一下，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弟弟肯定有心事，但人既然坚持说没有，他也就不再追着问。 并不是心情不好，对于这一点的认知，千手扉间很清醒。 只是，如果非要说有哪里不好的话，大概也就是太过清醒了吧。 他偏过头看向走在身边的人，千手柱间原本就在瞧他，在发现他看过来时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就那样咧着嘴冲他笑了起来，连带着看着他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尽管直接目的是为了激怒他，但千手扉间清楚，宇智波泉奈的判断其实没有错，或者说得更直白些，即使当初死的人是他而不是宇智波泉奈，时间倒退回那一日的战场上，率先提出结盟的想必依旧会是千手柱间。 木叶最终得以建立，并非是因为千手压了宇智波一头，千手柱间才以胜利者的姿态递出了手，而是在那么多场战争中，这人从来就没有收回过他递出的手，他要结盟，要建村，要停止战争谋求和平，为此他将摈除万难，放下仇恨与怨愤，直到愿望实现，或生命终止。 这种事情，早在上一世，千手扉间就知道了。 会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够回报同等的重视，是人性中不可剥离的诉求，千手扉间自认是普通人中的一员，无法免俗，但好在他足够清醒，尚不至于为此歇斯底里，尤其是摊上这样一个大哥。 “忍者之神”这个称号，他向来认为是相当适合千手柱间的，神爱世人正如太阳，光照人间无所偏颇，所以眼前的仇恨阻止不了他迈向和平未来的脚步，即使失去也只当作是自己弱小的代价；可偏偏他又困在人身，所以会痛苦也会迷茫，能放下仇恨，痛苦却不会为此减少半分，能放过仇人，却会用余生来惩罚自己。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没什么脾气，可私底下其实很会为难自己。 所以千手扉间从来没想过要将他置于那样的处境。 虽说宇智波泉奈那堪称冒犯的揣度让他感到了不满，不过会做出这样的推测，确实是很符合对方的一贯思路风格。 自这位宇智波军师化为魂态以来，从一开始的可有可无，到如今千手扉间也已经逐渐习惯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这人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宇智波，他的选择、做法、思维方式以及判断标准都带着鲜明的宇智波色彩，这大概又是千手扉间跟他合不来的地方了。为已经失去的而疯狂，让自己在乎的人为难，而这一切的出发点竟又全都是因为“爱”，不是说寻常人就没有类似的冲动，可最擅长将这条路走到极端的，似乎大多都姓宇智波。 以偏概全固然不该，可这实在不能简单归之为偶然。 到这里，千手扉间就想起了四战中听过寥寥生平那个宇智波鼬，他亦有过宇智波的部下，那个孩子叫镜，满心的崇拜安安静静却又一目了然，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偏生战斗起来悍然无畏，一度让上一世那会儿对宇智波确有些偏见的木叶二代目刮目相看，他不知道再往后发展这个孩子会不会变，可他从不拿木叶赌任何可能，所以即使极为欣赏这位小宇智波的稳重与聪慧，最后他依然选择了更像大哥的猿飞日斩。 第一次忍界大战结束后木叶百废待兴，他当然不会否定三代的功绩，能将战后的木叶推向全盛是何等不易，千手扉间对此心知肚明，三代目猿飞日斩是木叶史上举足轻重继往开来的一任火影，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他并不认为那时的选择做错了，只是宇智波的惨案也绝非他乐见，那位叫宇智波鼬的少年，那种不顾一切的冷静，或许也唯有宇智波，才能做出这种以疯狂做底色的守护。天平失衡时爱会化为恨，可当天平的两端是村子与家族时，数十年后却有一名宇智波，在堪堪十三岁的年纪，做出了过分沉重的抉择。 千手扉间未必赞同这种做法，却无法不为之肃然起敬。 高傲的宇智波一族，即使结盟为村依旧要筑起高墙将自己与旁人区分，可在数十年后，在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身上，那高傲的血脉之中终于还是点燃了木叶的火之意志。 诚然，千手扉间从不拿木叶赌任何可能，可不管是谁在知晓那样的未来后都难免动容，那个叫宇智波鼬的少年，一定和镜一样，是一个温柔聪慧的好孩子。 第68章 或许，也会是一个好的火影。 一路沉默间，千手柱间发现身边人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垂了眼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默不作声了。 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就那样留在原地安静地陪着。 等千手扉间回过神，便发现他二人不知为何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旁边那人歪着头瞧他，见他看过来就笑： “扉间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抱歉，是木叶的事，走吧大哥。” 千手扉间难得有些尴尬，等再走了两步，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太对，他们兄弟两人实在不适合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在路上。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片刻前另一人的脑子里也转过同样的问题。 千手扉间想了想，正好昨天大长老有来找过他，便借此开了个话头： “关于和漩涡联姻的事，我听说大哥你还没有表态？” “连扉间都知道了啊。” “是你表现太温吞了，长老才急着来我这里问问情况。” 千手柱间听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脸，小声咕哝了句什么。 千手扉间没听清，也不在意，只说： “千手和漩涡一直有来有往，这次会这么提议，想必也有漩涡的意思，拖得太久长老们也难做，大哥你还是尽早做决定吧。” 这话在理，千手柱间听进去了，于是他点点头，把白天里刚下的决定抛了出来： “我知道，明天我会去跟长老说的，我决定拒绝。” 考虑到这人前几天奇奇怪怪的表现，千手扉间早就有所猜测，对这个结果倒也没什么意外的。 “大哥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是哪家的姑娘？” 听他这么问，千手柱间当即一愣。 “没有啊。” 男人抬手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 脚下一顿，千手扉间扭头看他，有点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拒绝？” “啊？就是，就是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吧，不用着急。” 黑发的千手不由自主移开视线，但很快又转回来与人对视，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而且，在扉间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之前，大哥是不会丢下你先成家的！” “……哈？” 什么叫丢下？ 千手扉间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这想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上辈子这个时候这人明明早就已经跟水户姐成亲了。 “大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别用这种胡闹的理由草率做决定。” 千手扉间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大哥虽然不拘小节，但正经事上绝不是会乱来的人，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告诉他吗？ 见人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千手柱间反倒沉默了一下，也不见他应，却问： “扉间是希望我去联姻吗？” 37|太阳与月亮 · 拾捌 他问他，是不是希望他去联姻。 千手扉间确实没想到对方会反问这么一句，为此还稍稍愣了一下。 虽说大长老找到他这里就是有要他劝着的意思，但他其实并不打算对大哥的决定做什么干涉。 在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之后，银发的千手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大哥的私事，无需询问我的意见，我只是想说希望你能认真考虑罢了。” 说实话，如果要让千手扉间选的话，漩涡水户确实是千手一族当家主母的最佳人选，甚至他认为以水户的能力，做一族之长都是绰绰有余的，上辈子千手柱间离世后，他忙于木叶分身乏术，千手就是由漩涡水户一手撑起，到后期她甚至还摘得出空来帮他一把。 在失去了曾经为他们挡风遮雨的大树后，那时的木叶简直是风雨飘摇，比起叔嫂关系，后来的千手扉间和漩涡水户其实更像是战友。他敬佩这个女人，敬佩她的坚强勇敢，更庆幸她的坚强勇敢，是她以最快的速度振作起来稳住千手，才让他在危急关头能够心无旁骛地处理木叶的问题。漩涡水户的存在，让那时的千手扉间少了许多后顾之忧，也让他在那样紧张的一段时间里犹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可是他想，他不该为这样的理由去劝说大哥把人娶回家，那有点像看见了宝石就急着占为己有的强盗。而且两辈子算来，活到千手扉间如今的这个年纪，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都能看得开了，人的一辈子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圆满很难，但是如果能找到最心甘情愿的一种，至少可以没有遗憾。 战国时代感情是奢侈品，爱情尤其，可木叶不同，和平会带来幸福的自由，包括相爱和相守。曾经千手与漩涡的联姻是出于局势利益，人情必须排在现实之后，千手柱间走得太早，后来的千手扉间只能记起男人骨瘦嶙峋躺在床上笑着阖眼的一幕，反而漩涡水户是他相处得更久的那个，可他也从来没问过，她会不会觉得苦，说好夫妻相伴一生，其中一人却擅自提前退场，让她独自强撑着走完了半数年华。 即使还有千手柱间的意愿在其中，千手扉间却难得要将这大哥排在后头，他是希望漩涡水户能幸福的，作为唯一一个看见过一世轨迹的人，他不知道如果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愿意选择这个人。 在乎与在乎、感情与感情之间的分量并不能完全等同，漩涡水户十分尊敬千手柱间，在后来的许多次闲谈中千手扉间能听得出这一点，当时的他只觉得那样就很好了，终归人已经不在这世上。 可如今再次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却由不得他要多想几分了。 曾经的木叶二代目独了一辈子，生活里不是家族就是村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没长那根筋，而他自己本身也确实不大在意这方面的事，可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身边那么多人里总归能有成双成对的，千手扉间总是祝福，但很难感同身受，就那样旁观了许多年。 后来成了他挚友的猿飞佐助，大概是唯一引起了他触动和思考的。 上辈子，未来的猿飞族长，眼下还只是少族长的猿飞佐助，曾在执行一个机密任务时重伤濒死，所有人都以为救不回来了，谁知道在挣扎了几个日夜后他竟活了下来，睁开眼时他的妻子床边再无顾忌地嚎啕大哭，而他勉力扯了个笑出来。 所有人都说是奇迹。 那时已经是二代目了的千手扉间在一次喝酒中听了当事人的说法，那个单人执行潜入任务，事成后以一己之力突破敌国方线，一身伤口淌着血撑到木叶门口才肯晕过去的男人低着头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开口就是一句：“因为我怕了。” 猿飞佐助，猿飞一族百年难出的天才，十岁就已经熟练掌握五种属性的查克拉变换，十三岁打遍族内无敌手，十五岁成为木叶精英上忍，至今经手任务无一失败，自幼从来天不怕地不怕，这样一个男人，居然说他怕了。 他说只要想到他一死，咲就会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他就怕了。 他不敢死。 猿飞咲，是猿飞佐助的妻子。 千手扉间那会儿听了，也没觉得他儿女情长，只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第69章 就是在那时，他忽然明白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也明白了一份被真正在乎的、真正珍惜的感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千手柱间从来不怕死，他有很多能为之献出生命的东西，和平、木叶、千手，弟弟，为了这些，他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千手扉间很明白这一点。 可这人虽不缺从容赴死的勇气，却缺了一个面对死亡时、能让他抵死求生的理由。 一个当他面对死亡时，可以坚定地选择活下去的理由，一个当他挣扎在生死线上一念存亡时，会愿意为之拼命抢回一口气的理由。 曾经这个理由可以是木叶，可他太过强大，即便遭遇挫折也远不至于危及生命，因此一路走来他不懂得惜命，可以在战场上肆意拼杀，也能在胜利之后为了交换和平而坦然卸甲。 生命是他掌心抽条的木枝，开得太过轻易，枯萎便不值得珍惜。 木叶不足以留住他，因为他知道弟弟会接住这份责任，千手不足以留住他，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人们足够坚强。 可如果木叶不行，千手不行，那么，一个倾心相伴的爱人呢？ 应该有那样一个人的，她会足够特别，特别到成为他走至尽头时最后的一丝不忍心、一点舍不得，就像猿飞佐助当年那样。 千手扉间希望他的大哥能找到。 那样的话，或许即便再一次面临信念的崩塌，他也会愿意为那个人坚持下去，而不是在放手的一瞬只觉得毫无挂碍，连阖眼都似解脱的痛快。 既然上天给了一次重来的机会，不管是水户姐还是大哥，他都希望这两人能够更加慎重地做出选择，找到一个遵从各自本心的归宿，哪怕最后发现不是彼此，总也好过再次置于一人往生一人活死的境地。 想着想着扉间爷爷就忍不住要叹气，越发有种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感慨，其实他也知道考虑这么多，到最后说不定也只是他一厢情愿，但这多思多虑的老毛病就是改不了了。 秋夜的小路上静悄悄地，一旁的千手柱间颇为苦恼地皱起脸，身边人才说几句就又没了声响，弟弟为什么总是能一脸沉重地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啊！ 男人无奈地伸出手。 银发的千手正一边想得出神一边往前走，冷不丁胳膊上一紧，他被拉停在原地。 迎上这人看过来的疑惑目光，千手柱间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又正了脸色，一脸认真的像是在发什么誓。 “扉间你知道的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这没头没尾、不知从何说起的一句话，倒教千手扉间愣住了。 ——如果找不到，就不要找了，其实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没由来地，他脑子里跳出这么一句话来，等慢了一拍才想起是他曾这么对另一个大哥说过，虽说当时是有那么点撒气的意思在里头，但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因为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大哥，他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到最后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月亮半隐在云间，两旁的树林在晚风中簌簌作响，脚下小路向着夜色更深处一路蜿蜒而去，却有隐约昏黄的灯火落在那夜色尽头。 “走吧大哥，很晚了。” 他笑了笑，视线看向前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另一人注视而来的目光。 从前的千手扉间会觉得，诺言如果无法实现，许诺就毫无意义，可时过境迁之后，眼下他却已变了想法，能够坚持到实现固然很重要，可诺言许下这一刻对方所奉上的心意，也是同样的珍贵。 活到他这个年纪，才知何谓珍惜当下，世事难料人力有尽，很多事情无法勉强。 眼前能拥有什么，便该为什么而心怀感激。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先离开的人，是你还是我。 38|水生木 · 壹 今晨，木叶下了一场小雪。 骤降的温度让人们纷纷裹上冬衣，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节，火影大人肩头那一年四季不见离身的软白毛领，才总算是衬了景。 银发的火影推门进来时，助理已经将刚才那场会议的相关记录整理完毕放上了他的办公桌，窗外一排民居屋顶铺了浅浅的一层白，明亮的颜色总能教人精神一振。 屋里的人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稍稍厘清了经过一场会议讨论后有些纷乱的思绪，这才落座于位拿起了面前的第一份文书。 然而还没等看上几行他就拧起了眉头，原本平整的纸页也随之被捏出了几道褶皱。 “……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这分明仅他一人的办公室里，那声音里真实的不耐显然不似自言自语。 被寸步不离跟了整场木叶管理层例会的时候他没出声，被亦步亦趋追着回火影办公室的时候他也没出声，但眼下他拿着文书，一抬眼发现那个半透明的脑袋都快凑到跟前了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破了功。 无他，这一系列行为放在宇智波泉奈身上实在太不合常理，除了结盟初期说要为了宇智波监视他那一阵，在发现这种行为没什么意义后某人对他的态度早回归了眼不见为净，多数时候都只围着他哥打转。 总不能是上次被刺激过头了吧。 银发的千手目光审视，那眼神里除了“有事快说”之外，更多的其实是“没事快滚”的意思。 到底要说多少遍，火影真的很忙的好吗！ 魂态的宇智波翻了个白眼，也不对自己的行为做什么解释，单是点着另一人手中文书的某一行说： “这提议是以山中一族的名义递上来，可刚才打头阵的却是日向族长，猪鹿蝶三家向来一体同心，这里头必定有奈良的手笔。” 他说的是刚才会上讨论的议题。 千手扉间看清了他指着的“山中”二字，有点意外对方想说的居然是这个，要知道以往除了涉及到宇智波利益的事，其余情况下为了避免在无意中泄露家族动向，这人并不会轻易在他面前表态。 银发的火影看了这沉眉似在思索对策的宇智波一眼： “所以你想说什么？” “日向是大族，作为第一批加入木叶的家族，这一族在木叶地位举足轻重，甚至当初不少族群都是被日向带动才加入的木叶，此番猪鹿蝶三族与之亲近，你该早做防范……” “已故”的宇智波军师神色笃定侃侃而谈，千手扉间相信曾经在宇智波一族的战略会议上对方大概就是这个状态，精明、周全、防患未然且绝无破绽。 银发的火影沉默地听着另一人发表看法，等听全了他也不出声，单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瞧，只是从原先的审视，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更偏向友善的眼神，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作为直接正面接收到这种眼神的当事人，宇智波泉奈总觉得那里头掺了某些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成分。 四舍五入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欣慰吧。 心下对这人今天的异常表现已经有了猜测，千手扉间不由感慨于宇智波斑在对方心中的分量，竟能让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人肯稍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只是可惜他并不能给予完全的赞赏。 第70章 肯做出改变当然值得肯定，但思维方式的转换才更重要。这人一番话下来敌我态度分明，显然是忘了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场会议是木叶的发展规划会议，而现在他所处的是木叶火影办公室的这个事实，或者说并不是忘了，只是还没有清楚意识到这其中的意义。 “‘防范’还不至于，近期木叶在规划外圈林地的划分，各族争取家族利益最大化这本无可厚非，千手与宇智波不仅势大，两族族长还私交甚好，其他族群会考虑抱团涨势也是合情合理……” 扉间爷爷清了清嗓子，重生至此第一次对这老对手起了改观，有那么点跟人好好聊聊木叶的欲望了。 “平衡需要时间，村子说到底是各家各族共同生活共同发展的地方，只要不危害到木叶，将利益的分配和争取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就没有必要过分打压。” “火影立身木叶，木叶的立场就是火影的立场，你要是想为木叶出一份力，就要跳出千手和宇智波视角，看清木叶作为一个整体的内部变化和外部影响。人都有其家族出身，但作为火影要学会控制这部分本能，尝试去理解不同家族的心态，同时也该乐见于任何一个家族的兴旺，而不能仅仅将目光局限于本族的利益。” 他毫不隐晦地挑明了这人今天这一系列行为的本意，即使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恼羞成怒，他也必须要在这件事上得到更明确的态度回应，因为如果真是这样，他考虑至今的某些事情，或许就能有不一样的选择方向了。 压下了本能升起的想与人争论的冲动，宇智波泉奈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一点就通，他能明白对方说的是对的，只不过承认真的很难，所以他只是说： “这是你做火影的经验之谈？” 银发的初代火影笑了笑，在面对一名宇智波时，那神色难得看起来是友好而温和的。 他感慨道： “啊，两辈子的经验了。” 宇智波泉奈顿了顿，刚想再说些什么时，火影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打扰了扉间大人，我来给您送午饭了。” 得了应允推门进来的千手桃华。 桌上是刚摊开还没看上几眼的文件，这不符合银发火影一贯的工作效率要求，于是他冲人点点头道： “辛苦你跑一趟了，先放那儿吧。” 这显然就是打算先看完这些再吃了。 这俩兄弟一个族长一个火影，千手桃华都是发自内心尊敬的，大事上她绝对唯其马首是瞻，但与此同时作为一同长大的童年玩伴，在寻常事上现任的千手副族长桃华女士还真不是好打发的。 “族长大人走之前可是特地嘱咐我要盯着您吃饭的。” 千手扉间：“……” 她面带微笑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前阵子大哥泡在赌场忘记族会时，被这位找上门当场捶穿的赌桌，后来大哥那欠条都没敢往族里递，还是宁可硬着头皮送到他面前来了。 打开的盒盖放出热腾腾的菜香，千手桃华往窗外望了望。 “又开始下雪了呢，今年冬天来的真早啊。” “东边出任务的小队回报说沿海一带有寒流，或许会向西推进，记得让族里做好御寒准备，大哥不在就烦你多操劳了。” “我明白，只是这样一来，族长回来的日子怕是要往后推了。” 秋末的时候，千手柱间带着一队人去了涡之国，涡之国在火之国的东边，又是个四面围海的岛国，正处于这一波寒流的主要影响地段，想来正在涡潮隐村的千手一行人应该要等气温回暖一些才会启程回来了。 前阵子漩涡一族起了跟千手联姻的念头，也给千手这边透露了这个意思，不过千手柱间似乎是对这事儿有点抵触，最后决定要拒绝，虽然他是这么跟长老们表态的，但长老们肯定不能直接把这话一点儿不婉转地往漩涡那递啊，好在漩涡一族最根本的目的也不在于联姻本身，而是看中了木叶的前景实力，能跟千手一族的族长兼木叶创始人结成姻亲关系当然是上佳，不行的话退而求其次结个盟也可以。 这次涡潮隐村的态度看起来有点急切，千手扉间明白原因是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漩涡一族在封印术一道上向来得天独厚，不仅名声太响而且还名副其实，除此之外更有仙人体、超量查克拉以及极强的生命力，要知道这些特质哪怕只是拥有其中一种都足以成就一名强大的忍者。绝佳的天赋资质点在一个人身上时会令人艳羡乃至仰望，正如他的大哥，但当这样的资质雨露均沾地展现在一族人身上，而且还每一个都几近天赋之资，以至于呈现出某种类似于血统压制般的趋势时，那就难免会令人恐惧了。 不少族群国家已经注意到了这过分出众的一族，漩涡显然也意识到了看不见的危机正在逼近，所以一方面在弱化存在感转移部分族人保存火种，一方面在寻求强大的盟友增强自己的助力，而历来交好的千手以及如今正以一种欣欣向荣势如破竹态势发展的木叶，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第一选择。 千手扉间知道上一世的涡之国就是在众多国家和族群的联合进攻下覆灭的，尽管那时漩涡已经与千手联姻，漩涡一族的一脉分支也加入了木叶，却是恰逢大哥离世后期，忍界因失去了一根定海神针而陷入混战，已经进入到第一次忍界大战前夕，木叶本身都泥牛入海无暇自保，结果到最后也没能分出手多帮上什么。 一直对这件事有所介怀的前木叶二代目想到这里不由暗叹，他觉得大哥这次能在那里多留一阵也挺好的，毕竟木遁在挡风隔水御寒方面别有成效。 虽然当事人不知为何态度改变，但千手扉间一直认为哪怕做不成夫妻，千手柱间和漩涡水户至少也该是挚友。木叶隐村与涡潮隐村的结盟是必然，早晚当年那一支加入木叶的漩涡血脉也会归来，更别说再往阿修罗一脉去追溯更深的渊源两家本就是一家。天下大势难改，但能帮多少是多少，可以的话他自是不希望再看到这一族像当年那样惨烈的结局。 “雪天出行不方便也不安全，冬天各族主要是囤积物资，少有战事，木叶一切安好，大哥本也不需要急着赶回来。” 今天的午饭主菜是烤鱼和排骨，千手扉间这些天习惯了固定饭点，这会儿看着这菜还真有点饿了，想着事要一样一样来，他拿起筷子，干脆把未来那点忧虑先抛去了脑后。 宇智波泉奈飘到桌旁自得其乐地看起了那里摊开的一份文件，走到窗边的千手桃华则盯着外头飘下的小雪思考起了族里御寒的事项安排。 从这里能看见大街上来来回回的人，低温挡不住人们生活的步伐，街边店前有人三三两两聊着，千手桃华还瞧见了昨晚母亲给她说的那家糕饼店，说是前些天新开张的，大家都说好吃，还说她今儿就要买些回去教家里人都尝尝。 其实她现在就有点期待了呢，跟高冷御姐的外形不同步，她还挺喜欢吃甜点心的。 玻璃另一边是细碎的小雪缓缓飘落，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他们的火影大人动筷时会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但那并不恼人，反而教人觉得心头安稳。 第71章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看着它们在空气里飞快凝成一小团白雾又迅速消失，忍不住笑了。 真好啊。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安安稳稳的。 千手桃华正享受这这份静并为此感慨着，忽听门外走廊里有脚步声疾疾重踏而来，顿时她神色一凛，火影楼里少有这么着急的，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 千手扉间放下筷子沉了眼，显然也有这样的猜测，下一秒办公室的门便被猛地推开，他抬头看去却忽而愣住了。 他是由衷地为这一刻出现在门口的这个人感到疑惑和意外。 地处内陆的木叶才刚刚入冬，连小雪都显得温柔，可来人却满身风雪，连乌黑的发尾都被染白，仿佛已经跋涉过了一整个冬季，他来时急行，推门亦用了十分的力，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只是呆立在门口，怔怔地瞧过来。 “大哥？” 千手扉间惊讶了，只因为这实在是最不应该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人。 不合常理的发展让他心中不由一紧，尤其对方的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出什么事了吗大哥，你怎么已经回来了？” 男人却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半晌不答，许久才如梦初醒低声道： “啊，回来了，我就是……想见见你。” 千手扉间有些茫然：“见我？” 千手柱间也不多解释，只是看着他，随后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他闭着眼按了按额角，再睁眼时神色一振，目光清亮。 他看向桌上打开的饭盒，咧开了嘴角： “呀，我是正好赶上午饭吗？太好啦！” 这人面上笑嘻嘻地，看起来似是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去，谁也听不见同一时刻他在心里忍不住抱怨了这么一句： 【你急什么，扉间又不会跑。】 在黑发的千手凑近去瞧今天菜色的过程里，千手桃华在试图制止他徒手拣排骨的行为，千手扉间则无奈地想躲开这人抢筷子的动作，连飘在一旁的宇智波泉奈都看热闹看得乐在其中。 没有人知道在面对此情此情时，曾有一个人几欲热泪盈眶，只是最终却归入了一段绵长的静默中，再无声响。 奇怪于没有回应，千手柱间在心里连连喊了好几声，一直要到他好不容易从弟弟手里抢下来一块肉，才终于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低低应了一声。 男人一边满足地嚼着排骨，一边把眼前的弟弟从上到下确认了一遍，这才底气十足地再次跟人强调： 【这下你看见了吧，我都说了扉间他好好的呢。】 那个声音没再理他。 火影办公室里，千手扉间对这不知名处发生的对话毫无所觉，所以他只是拦住了某人意图尝一口烤鱼的爪子，又大人大量地分过去一半米饭，将三八线划得明明白白，最后还是千手桃华无奈地替人去隔壁办公室借了双筷子，这顿午饭才得以安安分分地进行下去。 千手扉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有人正透过他面前那双黑亮带笑的眼，长久而恍惚地望着他。 这个世界的千手柱间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饭，这倒是也不能怪他，为了确认扉间的存在，自己将队伍留在了涡之国坚持独自上路赶回木叶，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 办公桌边，被自家大哥耍赖央着分一口烤鱼，千手扉间抵不住攻势，最后兄弟两个还是分了鱼，年长的那个因为不怎么会吐鱼刺险些梗着，为此又是一场手忙脚乱。 银发的年轻人哭笑不得地给人递了水，即便神色无奈，眼底也还是带着笑。 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千手柱间出神的看着，在涡之国的时候恢复意识，他从这个世界的千手柱间口中也了解了不少，但那些听起来都太空泛了，六道仙人说扉间选择了这个世界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他不是不明白，可就是想亲眼再看一眼。 不顾六道仙人的警告，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跨越时空壁垒来到这个世界，又重伤沉睡在另一个自己体内许久，他直到前几天才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更冒着一路风雪奔走跋涉至此，可是直到这一刻亲眼见了这和乐融融一幕，他才终于能问心无愧地说一句值得。 原来他在这里，是真的很幸福啊。 几经坎坷辗转至此，他如今站在这里，其实也就是想确认这一点罢了。 疲倦感源源不断地从时空造成的灵魂裂痕深处泛上来，自醒来后千手柱间始终都在抵抗这种疲惫，甚至憋着一股劲在某一刻抢下了身体的控制权一路奔回木叶，可现在他终于不用再抵抗了。 他很快乐，如此便好。 他已再无更多心愿。 四下里依稀听得这一世的千手兄弟还在低语笑言，而他收拾起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黯然，终是放任了黑暗和疲惫围拢而来，一路将他淹没至意识的最深处，再无声息了。 39|水生木 · 贰 有那么一段日子里，时光的节奏在木叶走得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火影楼外的街道日渐繁华，似乎一切都正按部就班地向着美好未来推进。 这个夏日铄石流金，整日里阳光都是热烈的，唯有在接近黄昏的此时才稍稍缓下原先灼烧般的热度，但即使如此，在这具身体走动间他依旧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点那种额角淌下汗渍的闷热与黏腻。 那是久违的人间实感，隔着与另一人共享的感知，更觉恍若隔世。 意识朦胧间，千手柱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这么看来，火核还真是辛苦呢。” “比起千手桃华，他够轻松了。” “哈哈，你别这么说嘛斑，桃华她啊……” “……” 啊啊，这里的“自己”又来找斑聊天了吗，关系可真不错呐。 半途听了那么一耳朵，千手柱间不由心生感慨，想起他哪一世都没能在长大成人后和故友这般轻松地家长里短过，难免觉得新奇又羡慕。 刚散了会的千手族长正和好友边拌嘴边从火影楼走出，某一刻他忽有所感。 【咦，你醒了啊。】 【醒了，这次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个半月吧，比上次又缩短了几天呢。】 也就是说加起来，距离他第一次醒来已经过去有大半年了啊。 外头的闲聊对话还在继续，千手柱间安静了一会儿，在心底盘算着，他本以为那次清醒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却不想之后的某一天他竟再一次恢复了意识，彼时千手族长和宇智波族长正一同出席木叶忍者学校的落成仪式，台上是发表讲话的银发初代火影，耳边则是“自己”卖力的鼓掌声和斑意味不明的冷哼，不过那次他也只来得及匆匆看上一眼，很快便又被倦意吞没…… 此后便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现在，他从最开始的一睡就是两个多月，醒来不过一瞬，到如今沉睡的时间缩短到一个半月，清醒勉强能维持小半天，这其中进步不可谓不大。 【扉间呢？】 听人果然这么问，黑发的千手脚下一顿，眨了眨眼睛有些忍俊不禁，教走在一旁的宇智波斑莫名其妙地看过来一眼。 第72章 千手族长是觉得很有意思，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居然是这么粘人的兄长吗？ 【还是老样子啊，一醒来就找扉间呢。】 千手柱间对这类调侃无感，也懒得表态，尽管他几次醒来都很仓促，双方并没有机会交换太多信息，但许多细枝末节都表明了这里的千手柱间过得相当滋润，即使是和他的第一世相比都显得恣意许多，不过这想想也很合理吧，毕竟扉间在这里啊。 他醒来的时间短暂且宝贵，耗在这个看起来像是泡着蜜糖的“自己”身上一星半点他都觉得浪费，何况一路跨过两辈子又两个世界他才到了这里，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弟弟重要？ 等了一会儿见人不搭理他，千手族长有些无奈，对方带给他的那种直击灵魂的熟悉感从未消退，让当初的他第一时间就相信了那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这也是他没有将戒备的态度摆得太过明显、甚至还愿意适当配合对方弟控属性的原因，只不过熟悉感归熟悉感，区别也是客观存在的，至少他就不会每次一睁眼就想找弟弟。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弟弟找他他还有点想跑来着，因为大概不是公文就是开会。 这年轻人还是太嫩，没有失去过就不懂得珍惜，要是被已经吃过亏的千手柱间知道，十有八九要叹他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刚开完会，扉间肯定回火影办公室了。】 【我想见他。】 【……可是我刚出来啊。】 【那就回去。】 【……】 发觉走在身边的人突然慢了下来，宇智波斑回头询问般地看过去。 争执无果，黑发的千手站定了，只得掩下满心的无可奈何，扬起笑容冲人摆摆手： “抱歉斑，你先走吧，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和扉间说。” ———————————————————— 木叶，火影楼，火影办公室。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直都特别关注云隐村的动向？” 在千手柱间推门进来的前一秒，宇智波泉奈刚刚问出以上这个问题，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这同一个人中途打断，也难怪他近来越发觉得某人出现频率高得有点碍事了。 时常混迹在一起的两位兄长关系好得全村都有目共睹，而八字不合的两位弟弟近来其实也算形影不离，虽说某种意义上，千手扉间属于被迫形影不离的那个。 趁着银发火影跟来人对话的间隙，魂态的宇智波又飘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桌上的报告，大概意思就是有两名云隐村之前无故失踪的精英上忍前几天现了踪迹。 “云中的两道光芒”？宇智波前军师快速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名号，再者九尾明明已经被木叶捕获，怎么报告里还会出现疑似九尾查克拉的线索？ 凡是事关云隐村以及九尾的消息就一定会直接呈到火影办公桌上，要说没点猫腻在里头宇智波泉奈是不信的，这半年来他在木叶事务上紧跟老对手步调，许多时候还能踩着对方的思路节奏提出些角度不同的见解，到如今他自认对木叶的各方面情况不说如数家珍起码也掌握了七八成，而他确认按照当下五大村盟约履行良好、木叶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现状，根本没有必要在几方势力中独独摘出一个云隐来重点关注。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宇智波泉奈认定了千手扉间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他坚信对方肯定没有和盘托出，未必是诓骗，只是也绝非全貌。从前他不明前因后果，只觉得这过分操心的火影周全得违和又怪异，后来他才明白，这个家伙恐怕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行事间才显得瞻前顾后，偶尔那如履薄冰的样子连他看了都觉得辛苦。 “大哥你来的正好，漩涡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银发的火影单刀直入，原本千手柱间准备了好几个说辞来解释他的去而复返，谁想弟弟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当面一句就是正事。 把脑子里那些牵强附会的理由扒拉到一边儿，他不由跟着对面的人正了神色。 “大概还得有个五六天吧。” 说完他发现弟弟神色有些凝重，便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怎么了？扉间你很着急吗？” 木叶与涡潮隐村的结盟早前已经定下，涡潮隐村更分出了一部分族人准备让他们加入木叶，领队的主事便是漩涡的公主，漩涡水户。 “我只是担心事久生变，九尾的封印大哥有在定期加固吧？” “当然，我前天刚检查过，没有问题。” 当初决定分配尾兽时，千手扉间就决定将后世更加成熟的人柱力封印方法一同拿出，因此结盟之后各忍村都纷纷开始进行这方面的试验，唯独木叶自身仅仅是将九尾封印控制，并未试图以人柱力的形式将其转化，千手柱间不明白弟弟这个决定的意图，可询问的时候对方却只说是因为适合做人柱力的人还没有出现。 未曾尝试却已断定没有合适的候选，在几大忍村相继成功找到合适的人柱力时选择只将九尾封存等待，这不符合一贯雷厉风行的忍界第一神速的行事风格，除非他早有计划和目标。 千手柱间在那时再次感受到了某种割裂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明明人就在他眼前，他却完全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一种原先已被他按捺下去的沮丧感卷土重来，并且在随后的木叶与涡潮的结盟仪式上攀升至了顶峰。 就在他听见弟弟语气笃定地提出，希望由漩涡水户来做木叶的人柱力时。 火影在其中的考量并非难以理解，涡潮隐村不在五大村之列，本身并不拥有尾兽这样的战争威慑力量，两村结盟，涡潮隐村提出要让一部分族人加入木叶，木叶自然也该有所表示，如果能让即将加入木叶的漩涡公主来作为人柱力，两村也算共享了尾兽，可谓表尽了诚意。 那时千手柱间问为什么时，千手扉间确实也是这么答的，可他不知道，他的兄长想问的并不是这些，千手柱间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会那么早就断定了人柱力的人选还未出现，却又在一年以后毫不犹豫选择了漩涡水户。 值得推敲的疑点太多，可沉默过后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将其揭过。从前是因为不愿逼迫对方，他曾想着如果扉间愿意说总有一天会告诉他，近来想法却渐渐有了变化。 如果对方一直不愿意呢？ 如果，问题其实是在他身上，如果是他太过驽钝，太不擅长这些事，如果弟弟只不过是走得太快，而他没来得及追上呢？ 那他该怎么办？把人拽在原地，要他等他一等？ 不行呐，他可是哥哥啊。 此时，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的千手柱间，在这两人对话间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偏差。 什么叫漩涡的人还没到？ 【你还没和水户成亲？】 冷不丁的发问将男人从失落中惊醒，他缓了一会儿，重新振作起精神。 【我没准备和她成亲。】 【为什么？】 千手柱间不解，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是“千手柱间”这个人生命里一个固定的环节。 第73章 【我不想让扉间伤心。】 【？？？】 即使看不见彼此表情，他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疑惑。 【所以你那会儿是跟漩涡水户成亲了的？】 【什么叫让扉间伤心？】 这几乎就是同时问出的两句话。 千手柱间陷入了沉思，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总是一副“我存在的目的就是扉间”的画风，他还一直以为在那个世界的走向约莫也是大差不离，结果现在看来并不是？ 【是，我和水户成亲了，在木叶成立之前。】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回答的人语气坦然。 【这么早？！】 千手柱间惊讶极了，要知道在这里他跟漩涡水户认识也就是半年前的事，而木叶早就成立许久了。 【现在换你回答我，什么叫你不想让扉间伤心？】 事关弟弟这人总是很紧张的样子，就是这幅态度才叫他误会的吧，只是兄弟情谊的话有必要这么黏糊嘛，你又不是宇智波！ 判断那个世界的千手兄弟大概是没什么异样，千手柱间也不想太刺激这异世界的自己，于是绞尽脑汁尽量委婉： 【就是，唔，扉间他应该会希望我一直陪着他吧。】 【我们是兄弟，本来就会一直一起啊。】 【……】 跟钢铁直男难以沟通的千手族长只好放弃挣扎： 【……我的意思是，只陪着他。】 【？！】 走过战国也建过木叶，抗过四战还见过辉夜，木叶初代火影千手柱间千锤百炼名震天下，事到如今这世上能动摇他心志的已寥寥无几，可这一刻如果他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本人正在经历瞳孔地震。 男人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意义，随后便斩钉截铁地甩出了一句。 【这不可能！】 【你想太多了，我们是兄弟！那可是扉间！】 【你别激动，你的扉间或许不是这么想的，但我的扉间是啊。】 听清这话的千手柱间难得升起了暴躁情绪，什么你的扉间我的扉间，你的扉间就是我的扉间！ 勉强压下跟人理论的冲动，他并不想给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弟弟带去什么变故，尽管他确实觉得这个世界的自己脑子好像不大正常。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依据。】 【我看到了，他的心。】 【他的心？】 【就是，扉间曾说他发明过一个术，可以把一部分激烈的情绪剥离出来，而我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见到了那个扉间。】 听到这里，千手柱间忽然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是，情绪分离术？】 怎么回事，这个术太危险也太极端，扉间明明答应过他绝不会再启用的。 【啊，你也知道啊，你的扉间也发明过这个术吗？】 【……】 这该怎么说，他不仅知道弟弟发明过这个术，还强行中断制止，严禁他继续研究下去，这个过程里他兄弟两个甚至吵得查克拉都震塌了一座实验室。 某人又不出声了，千手柱间撇撇嘴，他已经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个时间点火影也快下班了，来都来了他干脆就在这儿等着人一块儿回家吃晚饭好了。 千手扉间拗不过他，由得他在那儿神游太虚自得其乐，一低头注意力全落到了手上的报告上，眉头皱紧。 自当初意外进入这具身体，他一直做着某一天或许会戛然而止的心理准备，可直到木叶建立火影选举，即使五影大会那次被召唤离了魂，他回来时也依旧是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然而千手扉间从来不是个心存侥幸的人，他来时便不合常理，谁又能知这个中离奇，为此他开始试图试探天意，金银兄弟就是他找准的标志物之一，毕竟那可是原本会导致“千手扉间”这个存在死亡的关键人物。 抹杀绝非上策，只会将变数藏得更深，所以他选择尽可能改变客观条件，他想看看，倘若他将因果掐断，冥冥之中是否还是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其拨乱反正。 就比如当九尾捕获的时间已经大幅度提前，是否还会有金银兄弟获得九尾查克拉的结果。 而这个答案已经出现。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先兆，可他至少记得，上辈子云隐村派出金银兄弟对付九尾，是在宇智波斑控制九尾袭村之前发生的事，总归不会这么早，甚至还抢在了云隐村自成气候之前。 所以说，果然还是有什么已经改变了吧。 那么，既然有了这样的猜测，为了避免被打个措手不及，很多事他还是该早做布置才是。 这么想着，千手扉间不经意间一抬眼，才发现坐在对面那人正往这儿看，男人发现他看过来也不出声，光是眨眨眼睛，朝他露了个笑出来。 银发红瞳的火影于是也跟着缓了眉眼。 从寒冬到盛夏，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刹那的事情。 旁观他表情变化全过程的宇智波泉奈一脸惊悚地飘开，抱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一扭头就撇着嘴头也不回地飘出窗去了。 伤眼睛，谁稀罕，当他没有哥哥吗？哼！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银发的千手恰好移过视线看向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目光似审视更似权衡。 五号实验室的项目也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既然细胞团出现了他最期待的分化特征，那么或许他可以往更为疯狂的那个方向尝试。 如果宇智波泉奈足够配合和可控的话…… 的确算得上是目前最合适的实验对象。 40|水生木 · 叁 这一日，宇智波族长应千手族长之邀，两人一同在千手宅共进了一顿晚餐。 听上去好像还有点浪漫是不是？但事实是整场大概只有千手柱间本人乐在其中，忍者之神亲手煲的蘑菇饭珍贵得简直让人想供起来，而荣幸在场的宇智波斑私以为这玩意儿大约也只适合供起来。 黑发千手俨然是极其热衷地想跟小伙伴分享最喜爱的食物，以回报那么多次他虎口夺食抢来的豆皮寿司。嗜甜又好肉的修罗先生倒是想拍桌子表态来着，奈何对面人一脸的期待半点不知收敛，小箭就那么嗖嗖往人良心上插，教他只能违心地扯起嘴角给人竖了个大拇指。 饭后千手柱间心满意足地给人送出门，扬着脖子依依不舍挥了好半天手，整的跟人来这一趟好像有多不容易、再一见面遥遥无期似的。宇智波族长冷酷无情地揣起手走人，打算回去吃个豆皮寿司压压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顿晚饭排除口味问题，其实整个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今天加班缺席晚饭的银发火影，宇智波斑当然是提前知道这个情况的，不然他压根儿就不可能答应某人心血来潮的邀约。 但谁能想，在晚饭已经结束的此刻，他居然会在回宇智波的半路上，看见某个本该正在火影办公室里呕心沥血的千手。 银发人独自穿过树林，看起来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宇智波斑见状眯了眯眼，抬脚跟了上去。 第74章 五号实验室位于林深隐蔽处，建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直属火影，宇智波斑倒是记得有这么件这事儿，只是那会儿没多在意，尽管他觉得担着火影这大忙人职务还要分心去管什么实验室，这千手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不过鉴于人家正职干得几乎无懈可击，他也就懒得置喙了。 可那是之前他二人还算相安无事互不理睬的阶段，自前阵子黑绝事件告一段落，事后咂摸过味儿来的宇智波斑总觉得心里憋着股气还没发作完，为此看某人也越发不顺眼，既不想瞧见对方那张脸招自己烦，又总想怼到人面前给人找找麻烦。 堂堂忍界修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前方的银发男人消失在一栋建筑物门后，宇智波斑看了一阵，走过去抬手也准备推门，可想想又改了主意，放下手抬起了脚。 门就是在这个关头被从内打开了。 千手扉间仿佛没看见某人准备踹门的动作，神色平静： “找我有事？” 一旁的宇智波泉奈捂着脸，也不知是在憋笑还是无奈。 我的亲哥诶，这可是个顶尖的感知型忍者，你那大大咧咧的尾随是认真吗？！ 宇智波斑遗憾地放下了只差一点就能踢出去的脚，也不管跟个门板似的挡在门口的人，抬腿就要往里走，银发千手看他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想着也不至于为这点事跟人硬碰硬，干脆让开了路。 “柱间以为你在火影办公室，结果你一个人鬼鬼祟祟跑来了实验室，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吗。” 屋子里尽是些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男人抱臂冷哼道。他这随口一句话难得教千手扉间有些哑口无言，因为要说见不得人的勾当，多少也的确是沾了些的。 魂态的宇智波飘在半空幸灾乐祸。 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不在预料中，千手扉间不是没发现自己被半路跟上，只是对象是宇智波斑时，他自认基本不可能改变对方的意志。 何况，竟然刚好是在这个时候碰上，焉知不是天意。 当初那晚小树林对峙过后，第二天火影便在澄清会上还了宇智波一族的清白，自那以后他二人再不曾就此多谈过什么，本着各自的考量，宇智波斑没有问千手扉间是如何得知黑绝的存在，千手扉间亦没有问宇智波斑是否已认清宇智波石碑是个骗局。 不过现在…… 千手扉间向对面人看去的视线微微一偏，落到了人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培养罐。 他沉默了太久，至此另一人先前那句堪称无中生有的指控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宇智波斑看来这与其说是坦荡，倒不如说显得敷衍又无趣。 直到，千手扉间突然来了一句： “你现在还在考虑无限月读吗。” 这话实在突兀，宇智波斑眉头一动，刚要说什么，就听对方又不紧不慢跟了一句： “黑绝有可能还没死。” 银发的千手表情平静，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在抛什么重量级炸弹，这下子宇智波斑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这就是他很讨厌跟千手扉间谈话的原因，对话间总是被把控节奏，一不小心还会被牵着鼻子走。 先是无限月读后是黑绝，还总摆出一副平平淡淡的欠揍样，这混账千手自忖脑子不错，根本就拿人当猴耍呢吧。 就是这种自说自话的态度，真的很让人不爽啊! “是么，那又如何。” 不爽的修罗大人果断拒绝配合，冷笑了一声。 黑绝有问题，那么黑绝一直积极和他共谋的无限月读可能也有问题，宇智波斑自然有想过这些，但这会儿在他看来，眼前这千手也真没比那个叛徒黑绝有顺眼多少。 修罗字典里没有忍气吞声这个词，他今天还就非要跟这人对着干了，为此连黑绝没死透这事儿都得往后捎捎。 “千手扉间，搞清楚你的身份，作为火影你管好木叶就够了，至于是不是合格，该不该放弃，这些我自会评判。” 他显然知道某人最担心的是什么，满心恶气偏往人警戒线上踩。 宇智波泉奈作为唯一的“局外人”，才听了这几个来回已经开始头疼，他了解自家哥哥的脾气，当然也明白人这会儿就是在挑事儿，但千手扉间可不知道哇，事关木叶这家伙总是跟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一点就着，万一当了真又得好一通折腾。 大半年跟着火影飘来飘去为木叶筹谋，他眼下多少也有了点当家长的心，他自认不是千手柱间那种和事佬类型的人，然而任谁夹在这针尖麦芒的两人之间，都难免要被迫生出些心累来。 宇智波斑当下是气上心头有意挑衅，好在另一位当事人看起来还算理智，并没有马上露出敌意。 “你说你要评判火影，那合格的标准又是什么呢。难道说当你对我失望的那一天，你就要放弃木叶，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月之眼？” 千手扉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就没有想过要将我换下去，找一个更合适的火影，或者干脆换成自己上？” 这下子宇智波斑真的愣了一下，随即他眉头锁紧，这是绝不在意料中的对话，这意味着他再一次失去了主动权。 他真的极其厌恶这种抓不住走向的感觉。 “你要说什么就痛快点，别来这套阴阳怪气的。” 这家伙该不会怀疑他要夺权吧？如果是这样小心他当场锤爆他脑袋！ 幸好千手扉间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随后提的这个名字，危险程度恐怕不亚于被锤爆脑袋。 “我只是想说，如果成为火影的人是泉奈，你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被点名的宇智波泉奈：“……” 说真的，有必要每次这种场合都提一遍他的名字吗？是嫌大家火气还不够大还是怎么的？！ 气氛仿佛有重量般地沉甸甸压下来，宇智波斑几乎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就冷了脸，有些事无论过去多久，都绝无可能心平气和去面对。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第三次你在我面前主动提起泉奈的名字。” 男人深黑的眸中恍若无底，依稀有血色在那其间若隐若现，尽管从进门后这人就没给过好脸色，但千手扉间能分辨前后的不同。 对方动怒了。 无视了修罗一脸阴沉的神色，他说接下去那句话时语气依旧平稳。 “如果他能活到两族结盟，活到木叶建立，活到后来成为火影，你是不是就……” 一人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碰撞的闷响，人影随之飞撞到墙上砸出满墙裂缝。 有人滑落到地上狼狈地咳了几声，嘴角挂了血。 宇智波斑忍无可忍地用拳头打断了那番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千手扉间实在深谙如何激怒他。 他已经知道，这个人到底想问什么了。 果然每次见到这家伙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跌坐在墙角的男人落了满身的墙灰，宇智波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压着烦躁，语气静下来。 “千手扉间，你一向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再三容忍你挑战我底线的原因。” 第75章 银发男人捂着抽痛的肚子，拧紧眉头缓了缓才扯起嘴角。 “是因为木叶。” 他当然明白，一直明白，现在的宇智波斑其实将木叶看得很重，早在当初顶着家族压力按下杀弟之仇，在明知接任者会是他时还选择放弃火影之位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就已经摆的分明。 可这看似最坚定的理由，一旦动摇也最致命，毕竟，上一世的宇智波斑也曾有过这样一份心意，不是吗。 宇智波斑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连看人皱个眉都像一派算计模样，攥紧拳头就很有再补上一记的冲动。 “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试探别人，你这种做法实在让人厌恶，到头来躲在壳子里的人明明是你这个家伙吧！” 诚然，他从不会这个人面前承认任何的善意，可除此之外他自认问心无愧。 这指控称不上震撼人心，但从宇智波斑口中说出，千手扉间确实感到意外了，他对宇智波斑的区别对待并非不自知，连试图激怒对方的恶劣行径他都可供认不讳，但被反过来指责藏头露尾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刚刚被毫不留情地狠揍了一拳的腹部痛感依旧强烈，他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抬眼的视线里是神色不耐的木叶修罗，魂态的宇智波飘在中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视线尽头，依旧是试验台墙角安放完好的那只培养罐，淡色的培养液间漂浮着一团已近成型的细胞团。 那是新生，是他为木叶一手创造的，新的未来。 思及此，他暗叹一声，垂下眼。 “那还真是抱歉了。” 声音很低，但口齿清晰，足以令在场另外两人听清，并为此瞪了瞪眼睛。 “……” 宇智波斑稍微卡了那么一下，他指责归他指责，倒也真没指望人能虚心接受。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莫名其妙谨小慎微，莫名其妙疑神疑鬼，或许千手柱间在发现种种不对劲时会考虑弟弟的心情做出让步，但宇智波斑可没这些顾虑，而且也没那么好糊弄。 “谁要你抱歉了？你欠的是一个解释！” 男人扬着下巴，查克拉也暴躁，放去街上大概还是能吓哭一群小孩，可偏生一头长发在他身后支棱出棱角，越看越像炸了毛。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再不是从前他眼中那个择人而噬的危险模样了。 断续的思路在脑中闭环，千手扉间长舒一口气，本以为会在宇智波泉奈身上得到答案，到头来让他下定决心的却是宇智波斑。这样也好，重来一次总该多点不一样的可能。 和平的序幕早已拉开，和平的延续却尚未得解，可如果他能抢到更多时间，至少能让后来者有更多试错的底气。 所以，还是值得一试吧。 至于解释…… 千手扉间想了想，他恰好有一个绝佳的人选。 “放心，再过不久，会有人给你解释的。” —————————————————— 透过窗看着离开的兄长，宇智波泉奈再看向另一边形容还有些狼狈的某人，挑高了眉。 “会有人解释？你说的是谁？” 这里头真要解释起来牵扯得可就大了，他当然希望自家哥哥能了解真相，可就他观察，除了千手扉间本人，对方身边可压根儿就没有第二个人能说清楚各种缘由了，哪里来的“有人”？ “不着急。” 看人答得云淡风轻，宇智波泉奈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忽悠他哥。 银发的千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又试探性地按按抽痛稍缓的皮肉，随后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啧，斑这家伙是上全力了吧，揍得真挺狠。 男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没办法，这次理亏在他，只好认栽。 “他刚才没有正面回答我，依你看他如今对月之眼是什么态度？” 他看向屋子里的宇智波。 月之眼……被问及的人稍稍思索了一下。 “我想斑哥应该已经有些怀疑了，但恐怕还没有完全推翻。” 他答得自然，跟从前那个事关家族兄长万事绝口不提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也只是说服自己至少在黑绝这事儿上他二人利益是一致的。 “……那毕竟是宇智波一族历代传承的石碑，斑哥应该不会想到石碑被动了手脚，大概还是怀疑黑绝想利用石碑上的内容达成自己某种目的。” 千手扉间点点头，对方的这个判断跟他大差不离。 “我不会让木叶重蹈覆辙。” 宇智波泉奈撇撇嘴。 “所以呢。” “必须要有人告诉他真相，打消他这个念头。” 宇智波泉奈翻了个白眼，道理谁都懂，问题是谁上？现在摆明了这千手没有自己摊牌的打算，故弄玄虚的也不知又琢磨些什么。 “说得简单，你去？”他故意这么哽他。 千手扉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让一个外人去跟一族之长说你们家祖传的石碑有问题？这不是解决麻烦，而是在制造麻烦。 他可没兴趣把前世今生串起来都给人讲一遍。 拍了拍身上落灰，他离开那片裂纹遍布的墙往前走，起初几步还有点踉跄，到后来便逐渐稳下了脚步。 他走到试验台旁，看向那只培养罐，宇智波泉奈知道那个，不知多少次对方加班到深夜都还是坚持要来实验室，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可那时他问，对方也只说是木遁细胞与黑绝细胞的衍生物，点到即止，再不多说。 “……你之前说有东西要给我看，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今晚火影加班他亦在场，两人从桌上刚送来的文件聊到关于几个忍村的利益关系，又聊到木叶内部责任分配与家族制衡，到最后这人突然说有个东西想让他看看，所以才会在下班后来了实验室。 银发的千手目光轻轻落下，这一刻无人有幸得见他眼底深处燃起的一点狂热。此刻浸泡在眼前这罐培养液中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一团细胞，生长速度极其惊人，分化能力亦相当完备，是第七十三号试验品，也是唯一一个成功存活的试验品。 而这代表了什么，千手扉间从未同任何人说起过。 “宇智波泉奈。” 男人移动目光，抬起头看过来，绯色的眼中映出灯光冷白，让宇智波泉奈终于看清了那眼底异样的热度，并不热烈，却莫名地令人心惊。 他顿时眼皮子一跳，便听人下一句说的竟是： “你想不想，再活一次。” 41|水生木 · 肆 在首当其中的那个瞬间里，宇智波泉奈的第一感受毫无疑问是震惊。 上一次他有类似的体验还是在千手柱间为求结盟决定自裁的时候，一族首领在分明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为了一个所谓的和平理想就准备从容赴死，那已经荒谬得可以说颠覆了宇智波泉奈的三观逻辑。 而现在还是一个千手，就那么轻描淡写地问他“想不想再活一次”，面上神情看起来虽不如寻常平静，可也绝非激动，至少远远不符合本应与这句话的含义相匹配的那种不可思议。 第76章 由生及死是自然规律，人也确实有加速这个过程的能力，宇智波泉奈对前者的震惊只缘于对方的行为推翻了他一贯的处世认知，可后者……逆转生死，由死往生，这种事情，真的是人力有可能做到的？ 那已经不是震惊，而是震撼了，这一刻他不过是发出了任何一个有常识的普通人都会有的质疑。 在另一处时空曾有一个名为“秽土转生”的术法，大名鼎鼎，能模糊生与死泾渭分明的界限，几度封禁又现世，以至于后世所有天翻地覆的变故，多少都要带着点它的影子。 这里的宇智波泉奈从未听说过这个术法，千手扉间隐去个中原理和操作细节，只简单讲述了秽土转生能达到的效果。 人死不该赖刀剑，但工具受到人心驱使难免失控，他虽不至于为此自责，却也自愿担下一份责任，所以这一次这个术只会出现在他手里，随着他的死亡而绝迹，再不会留下任何文本记录供后人参考。 “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率五五开，但我认为有赌的价值。” “而且即使失败，在那之前你也能有一段和宇智波斑相处的时间。” 在数百份的实验样本里，唯有一份将黑绝细胞罕见的兼容特性发挥到了极致，转化过程中几乎没有表现出与木遁细胞的排斥反应。 前期观察时黑绝细胞就已经表现出了超强的分化变形潜力，通常这种特性常见于胚胎细胞。在注意到这点后，会往细胞融合方向尝试也只是千手扉间的一个突发奇想，然而随着实验深入，他却产生了另一个更加大胆的设想。 展现出融合双方优越特性的实验体有着前所未有的旺盛生命力，受到干扰后正常存活的能力也相当可观，所以他认为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赌，赌它能扛过一次秽土转生的献祭，作为容器承载一个灵魂继续生长。 以秽土转生唤魂，灵魂禁锢术固魂，如果实验体顺利存活的话，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和发育，成形的躯体与灵魂结合会逐渐稳定，届时再解除秽土转生，分离出本体。 看这人言简意赅说得好像很轻易，宇智波泉奈听得简直要目瞪口呆，术业有专攻，他其实没太能弄明白整个过程的原理，但这不妨碍他理解这个想法有多逆天，更别说对方紧接着还说了另一句话： “如果成功的话，不出意外这具身体应该会觉醒木遁。” 抛出了足够多的信息量后，千手扉间没再继续开口，主动给对方留出了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满室的沉默中，银发红瞳的男人低了头，重新将目光聚于眼前的培养罐，微微眯起的眼中有冷静的评估与灼热的期待交织其中，让他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宇智波泉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漂浮在透明培养液里的细胞团乍一看实在是毫不起眼，在知道它能成长为一具躯体时他也仅仅是多看了它几眼，此刻却忍不住飘到近前，难以置信般地盯住了那个玻璃罐。 木遁是什么，那是忍者之神千手柱间的招牌，当世仅此一家的血继限界，是已经被证明能得天独厚的天赋属性，在未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获得这种力量而付出生命代价。 千手扉间居然放心，要把这样一具能觉醒木遁的身体交给他？ 宇智波泉奈顿时警觉起来，原本他猜测这个人会有这种提议，大概是想把阻止斑哥的事甩给他，可如果在复活之上还要再加木遁作筹码，那么想来对方所图绝对不止于此。 “你的条件是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颇为艰难地把目光从培养罐上移开，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拒绝这样一份诱惑，更别说站在他的立场还叠加了重生的希望。 其实基本没什么能讨价还价的余地，在变成魂体这件事上，从头到尾他都是被动的，只是如果这即将开出的条件让千手扉间都肯拿出木遁来加码，那他实在应该担心一下前路坎坷。 听他这么问，千手扉间转过身看过来： “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宇智波斑那里由你去解释，但是我不希望再牵扯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所以一切的真相全是你死后化魂所见，与我无关。” 银发的火影正色道，从他的态度和语速来看，这场谈话绝不是临时起意。 想起最近一阵这人老是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等了半天又不见说什么，现在看来就是在考虑这些？那他可真是白跟人吵那几架了，浪费感情。 已经认清现实摆平心态的宇智波开着小差心想。 黑发黑眸的青年安静时有种洗耳恭听的假象，让千手扉间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给人刺激过了头。 老人家的自觉泛上来，他不免稍稍缓和了语气： “第二，黑绝的阴谋你也知道，他如果得逞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你追踪过黑绝一段时间，对他的行动模式比较熟悉，刚好秽土形态也不适合在村子里出现，所以在保持秽土之身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离开村子进行搜寻，我会让宇智波斑陪同。” 并没有领受到老爷爷隐晦的慈祥，年轻的宇智波嘴角一抽只觉无语，这还真是用人用时全到极限的模范代表啊，做到了让他和斑哥相处的同时还让他顺便干个活。 不愧是千手扉间，他都不知道该拍桌抗议还是鼓掌叫好。 不过说实话，对于以上两点宇智波泉奈没觉得多意外，反正都是些积到现在早晚要解决的事。 显然，重头戏还没出来呢。 “无论实验最终是否成功，这两件事我都要求你做到，这是我的前提条件。” “至于第三点……” 说到这里银发的火影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用词，连神色都比之前严肃了几分。 这就有点新奇了，要知道前头那一串这人可是气都没怎么喘。 宇智波泉奈抱起手臂，心里已经做好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对方即将开出的这最后一个条件有何等分量，与之相比，前面所有的内容都显得不值一提。 银发的男人目光锐利，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这一刻站在这里的并不是旁人眼中那个年纪轻轻的银发初代目，而是已经两世身处上位，看尽沧桑更替后又重新回到这里的木叶火影，千手扉间。 “第三，如果实验成功，你能够顺利掌控这具身体觉醒木遁，那么……” “此代之后，我要你再保木叶百年和平。” 那一瞬，四下里静得针落可闻。 只这一句便可掷地有声。 不管心里掀起何等惊天狂涛，那一刻里宇智波泉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个人。 千手扉间没有说的更明确，但至此，他终于明白这人大费周章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生前死后连贯地见证了历史拐弯的轨迹，他二人都早已明悟，扭转时代的关卡需要最强力的那只手臂才能拧动，在那之前，任何温和的手段都只是徒劳无功。 千手与宇智波能结盟，木叶能建立，是因为两族有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 五影协议能签订，五大隐村能达成和平共识，是因为木叶有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 第77章 世人皆知木叶有两大守护神，在这份震慑力下，和平已成大势，无人敢轻举妄动。可与此同时，另一点显而易见的则是这份震慑力是有期限的，这也就意味着，当下短暂的和平也是有期限的。 这一世木叶发展得太早太快，连其余几大隐村都算是被扶了一把才站稳脚跟，然而实力强劲的同时风险也随之而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木叶一家独大的情形绝不是各方所乐见的，现在是有两尊大神在那儿压着大家才和和气气，等有朝一日木叶失去了强有力的保护伞，早晚会像上一世千手柱间去世后那样，面临多方联军合攻的困境。 关于和平的延续这个问题，千手扉间已经思考了两辈子，在村子运作发展一道上他固然比他的兄长擅长得多，可如果没有千手柱间，连木叶都不会有。 智慧是一种力量，阴谋诡计也可以是，但这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可被一力降十会，千手柱间逝世后，木叶的天穹也随着那擎天之木的倒塌迅速崩解，他虽早知一直以来的和平是兄长力量震慑下的产物，然而那时却已无更好的办法。 当年的二代目最终也算力挽狂澜，可付出的代价却极其惨重。 但是长久的探索中，他找到了一种思路，那就是如果强大会招来觊觎，那很可能是因为还不够强大。 既然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千手柱间，那不如就让木叶，去成为第二个千手柱间。 抱着这样的理念，这一世他火影办公桌上文件堆了一份又一份，发展方案拟了一项又一项。 但是这还是不够，时间不够，要想达到那样的目标，木叶还需要更多时间，而且是要比神与修罗所能庇佑的，还要多的时间。 那么，时间能从哪里抢？ 遇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撞到南墙，就想办法砸碎南墙。 本着这样的态度，千手扉间最终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造神。 为下一代的木叶，再造一个守护神。 宇智波泉奈不是最好的人选，但却是当下所能选择的最合适的人选，他有着不输千手扉间的头脑和理智，倘若能再加上木遁的力量，那么这样的一个存在，其威慑力应该足够为木叶抢来更多壮大的时间了。 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保证后续过程不会失控，避免反噬的必要后手是肯定要准备的，除此之外，对方对于宇智波一族的忠诚也可以合理利用，若宇智波一族与木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这份忠诚将会成为木叶的双重保险。 比如大规模通婚，就是个很值得考虑的方向…… 银发的火影朝这个方向一路深思，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宇智波正一脸复杂地看过来，仿佛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他这个人。 今日之前，宇智波泉奈一直以为千手扉间是他们几个中最守规矩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原来只是换了个领域无法无天。 说真的，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立场觉得他们宇智波都是疯子？明明他自己才是吧！ 即使只是个魂他都觉得心口堵得慌，就有种想扶额叹气的感觉，要跟一个没有自觉的疯子共事，他都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揉了揉眉心，他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如果实验失败后果是什么。” “回归净土。” 千手扉间坦白告知。 宇智波泉奈闭了闭眼，没有马上表态。 其实，差不多是在火影昏迷前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曾多次考虑过未来将何去何从这个问题，有可能会像当初突然出现那样，在某一天又突然消失，也可能魂体不死不灭，就以如今这种“不存在”的方式，永远地存在下去。 如果能让他选的话，他会选择前者。 宇智波很好，木叶也还不错，兄长已经渐渐放下失去他的伤痛，一切都在往更美好的方向前进。他一直在等自己突然消失的那一天，以前听说有执念的人死后会化为厉鬼留在人间，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他自认该牵挂的如今都已安心，再无别的理由逗留这人间。 这个时候，别说问他想不想再活一次，哪怕问他想不想再死一次，他都未必会拒绝，活便痛痛快快地活，死也干干脆脆地死，他早就厌倦了这样吊在中间半死不活的状态。 所以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只赚不亏的买卖，在赌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千手扉间，要知道身体一旦被他掌控，主动权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上，哪怕对方真的在身体上做手脚，只要他能动能想能说话，就总会有对方顾之不及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看，千手扉间简直是在赌他的人品。 可是他宇智波泉奈，在千手扉间这里有人品吗？ 对此表示存疑，魂态的青年耸耸肩，主动转回了先前的话题。 “你说保木叶和平，是要我成为火影？” “不，能不能成为火影是你的本事，与你我的约定无关。” “你都准备给我这么大的本事了，我要不混个火影当，有点说不过去啊。” 宇智波泉奈扯着嘴角笑起，歪了歪头。 千手扉间也不打击他。 “我不反对，你可以自己加油。” 宇智波泉奈：“……” 他居然被这半吊子的一句鼓励噎得哑然。 眨了眨眼，他无语半晌又忽然失笑，也不知怎么的竟越笑越夸张，到最后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而千手扉间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笑歇了，才不急不缓问上一句： “有决定了？” 宇智波泉奈嘴边的笑意还没褪干净，眼神中却已经升腾起战意，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千手，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远远看见对面一个举着刀的银发男孩，而父亲告诉他那就是他为他选定的对手。 然后，他们就真的斗了一辈子。 可他依稀还记得当时第一眼看过去时，他心里想的其实是，银色的头发真的还挺特别的。 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智波的二当家在还活着的时候，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生命的意义”这种虚无飘渺又浪费时间的思考。所以对于“活着”这件事的感触，他大概是从死了以后才逐渐开始深刻起来的。 属于“宇智波泉奈”的一生并不漫长，然而将死的那一刻其实也并未觉得多么不甘心，他已经做了他自认为能做到的一切，如果非要说出点什么遗憾来，他大约也只是可惜于不能亲眼见证斑哥打败千手柱间的那一幕。 此后会以魂的形态存在于世，是绝不在他预料之中的变故，但因为能再一次见到哥哥他也曾为此感到庆幸，即便那意味着他需要跟某个八字不合的千手共处。 那时他偶尔细想会觉得可笑，从今往后这世间唯一知道他存在的人，居然是他的死敌。 老天爷大概还是有点幽默细胞的。 与一个原本见面就你死我活的人绑定在一起，一开始宇智波泉奈实在习惯不过来，每每站在这老对手面前只觉得手上缺了把刀，等跳了几次脚无果，他也懒得再为难自己，干脆飘回了宇智波族地打算眼不见为净。可惜世事不随人愿，他想默默陪伴见证的兄长和家族，前者和千手柱间牵扯不清，后者和千手一族牵扯不清，再往后天边一声惊雷，木叶隐村横空出世。 第78章 于是当年刀剑相向的宇智波老二和千手老二，自此抬头不见低头见。 千手扉间这个人，在他生前死后加起来的时间里出现得都太过频繁，堪称阴魂不散。如果要宇智波泉奈形容一下这位老对手，像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这样的字眼，他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甩在对方身上，当然他也不至于标榜自己清高，相同的词用在他自己身上他一样能面不改色接受，战场上君子大多活不过小人，这么多年两人既然能斗个你来我往胜负相持，只能说明谁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是什么样的？千手柱间大概算一个，他是久旱无雨时能眼都不眨地割腕放血给人喝的那种类型。 换成千手扉间就不会，他会想办法用邪门歪道让老天爷下个雨。 必要的舍弃是可以接受的，大逆不道也无妨，有用就行。 千手扉间是这种人，宇智波泉奈，也是这种人。 回到最初的问题，想不想再活一次，这个答案几乎毫无疑问。 加再多少条件都一样，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平生头一次，热血沸腾时他手上没有握着直指对方的刀。 不就是造神，既然千手扉间敢，他宇智波泉奈怎么能怯战。 所以，赌吗。 赌！ 这一次，他们是共犯。 42|水生木 · 伍 这一日，宇智波族长被指派了一份莫名其妙的任务，其莫名其妙具体表现为：委托人无、任务详情略、任务地点不明、任务期限未定，末尾倒是备注了说更多信息将由另一位同行者告知，然而这位同行者同样身份成谜。 任务书是由暗部直接送到他眼前的，本来也没几行字，宇智波斑从上到下迅速浏览了三遍，确信只在字里行间看出了“无理取闹”四个大字。于是没多会儿他便踹开了火影办公室的大门，准备把某个疑似公报私仇的家伙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哐当”一声门撞墙，给屋子里的两人都惊住了，千手柱间诧异地看向出现在门口满脸暴躁的好友，他倒是想打招呼来着，奈何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凶利的眼刀直接射向办公桌后的银发火影。 “你这是什么意思千手扉间！” 宇智波斑将手里的任务书拍到桌上，这一下没直接拍到人脸上都算他今天心情好的。内容不详地点不明期限未定？这tm到底是任务还是无期徒刑！ 这边，千手扉间眼下其实比较关心自己无辜挨了一脚的办公室门，从他这个角度，隐约都能看到门板上微微的凹陷了。 这个败家子！木叶大家长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出发去见这次任务的同伴了。” “见？你倒是告诉我去见谁，怎么见！” 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被人拍的啪啪作响，千手扉间拿起那份任务书打开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哦，抱歉，忘了写碰面的时间地点了。” 眼见某人施施然拿起旁边的笔信手补了两句又给他递回来，看上去理直气壮一点儿惭愧之心都没有的样子，宇智波斑只觉得脑门儿上青筋直跳，这家伙真的没在耍他？！ “抓紧时间动身吧，他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火影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就准备打发人去干活，宇智波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表现得太和蔼了。 男人阴测测得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这任务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会告诉你的。” “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会咬人？还是说这任务有这么见不得人？” 宇智波斑狐疑。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难缠，千手扉间无奈。 “你没必要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等你见到了人，任何你想知道的事他都会告诉你。”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 “我保证你不会失望。” 嚯，这句话责任可就大了。 宇智波斑眯了眯眼，总算开始对这位所谓的“同行者”有了点兴趣。 不再废话，他拿起桌上的任务书就要走人。 千手柱间从旁听了一头雾水，他一直没找着机会插嘴，但是听起来好像是扉间给斑派了个秘密任务，但斑不太愿意？ 他正打算等两人吵完了再问问清楚，就听弟弟忽然喊他。 “大哥，你现在没事的话，不如也跟着一起去吧。” 千手柱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我？” “嗯，去见一见那个人。” 千手柱间不解，既然是派给斑的任务，为什么还要他去见任务的另一位执行人？ 看出他的疑惑，千手扉间当下也只说： “姑且先去见一面吧，有什么问题大哥也可以问他，之后若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再回来找我也可以。” 这决定听来仿佛是临时起意，已经走到门口的宇智波斑侧身睨过来一眼，对还留在原地搞不清状况的人挑眉道。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去看看你这弟弟又想卖什么关子。” 一脸懵的千手柱间只得无奈跟上。 他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火影楼往木叶大门方向去，根据千手扉间刚刚补上的地点，那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应该正在木叶外的某一条路上等候着。 宇智波斑边走边跟旁边的人吐糟这火影就会故弄玄虚瞎使唤人，千手柱间顶着一脑门儿问号难得没什么心情跟人拌嘴，扉间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离开前对方说那番话的表情总像是在预示着什么，让千手柱间觉得等会儿要见到的这个人或许非常不一般。 到底是要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同时为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答疑解惑，还能让千手扉间许下一个“不会失望”的保证？ 千手柱间想了一路都没想出这么个人来。 幽静的小道在林间穿梭，会定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碰面，不是藏头露尾就是装神弄鬼，宇智波斑已经把即将见到的这个人跟某个卑鄙的千手划作一道，正酝酿着等会儿第一面怎么也得先来个下马威让人正正态度再说。 他这么想着，前头一个浅弯拐过，就已经能看到不远处一道倚着树的身影了，那看起来是个身形高挑的青年，穿着一身没什么辨识度的深色和服，背着身瞧不见脸，微短的发支棱着翘起弧度，看起来不大服帖，偏又有一握顺滑的长发合成束，自脑后乖顺垂下，直到腰际。 这一个背影，只这一眼，宇智波斑就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 暴怒的那种灼烧。 连千手柱间都迟疑地缓了缓脚步，那个人的形象是不是有点太像…… 越是走近，宇智波斑便越是怒意勃发，到后来已是怒不可遏，千手扉间怎么敢，教这样一个人来见他！ 千手柱间就走在人旁边，怎么可能没察觉到他的情绪，连忙扯了扯人的袖子，让他稍安勿躁。 “斑你先冷静，扉间肯定不是有意的，先见了人再说。” 宇智波斑冷着脸停步，甩开他转身就要走。 前方那人却听见了两人的动静，恰好在此时回过了身。 千手柱间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那个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79章 “怎么，我等了这么久，你不见一面就要走吗？”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原本已经决心要走的宇智波斑忽然僵住。 瞪大的眼中转出红底黑纹的万花筒，他像是被定格般地一点点回头，视线另一方是黑发黑眸的青年笑弯着眼，奇怪的裂纹遍布那记忆中白皙光滑的肌肤，可尽管如此，那样的音容笑貌依旧是无数次梦里重现过的，最熟悉的模样。 世上无万花筒窥不破的迷障，宇智波斑分明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竟不是幻象。 “泉……奈？” 他哑着声唤出这个名字。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眼睁睁看着人走近来，漆黑的眼白看起来有种不祥的诡异，宇智波斑却连一点异样感都升不起来，这是他的弟弟，他的本能已经这样认定。 “哥哥。” 看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说话，宇智波泉奈眨了眨眼睛，试图喊他回神。 旁边一只黑发千手张着嘴傻乎乎地瞧着，颇为破坏气氛，教宇智波泉奈实在做不出更煽情的兄弟重逢了，他就知道千手扉间这家伙擅长见缝插针，是不可能让他跟斑哥关起门来随意发挥的。 也罢，终归这一次他人情欠大发了，讲故事一个两个都是讲，带个千手柱间也没什么。 “好久不见，” 他清了清嗓，笑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情想问，时间还早，我从头开始说吧。” —————————————————————— 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这一次千手柱间意识清醒过来时，外头宇智波泉奈的神话小故事刚刚讲过一半。 虽说只是听了半截，但作为曾亲身经历过故事内容的当事人，他很容易分辨出哪些部分是经过修饰哪些又是一笔带过的。 整场谈话里宇智波斑难得表现的很热情，他迫切想了解弟弟这些年的经历，为此几乎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点细节，问的宇智波泉奈可谓是绞尽脑汁痛并快乐着，反观同样作为这“世界的真相”故事主角之一的千手柱间，却只在一开始有稍稍追问上那么几句，到后来竟是越来越沉默。 故事讲完时已是斜阳西落，这分别多年的两兄弟自是希望能独处一阵，于是挥别了另一人后相携离开。 千手柱间看着两人结伴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开始慢慢往回走。 彼时天边月影已现，与黄昏各占一边。 回去的一路上他显得过于安静了，不管是旁人能听见的一面还是听不见的一面，同往常总是第一时间就神采奕奕打招呼的表现相比，这显然昭示了当事人今日心情不佳。同在当场的另一位倒也不是没发觉到今天这异样的沉默，只是他想当然地觉得这人可能是被所谓的世界真相给刺激到了。 宇智波泉奈能以秽土转生形象出现必然是扉间的手笔，会让一切通过泉奈之口说出，则表示扉间并不打算暴露自己在其中的角色，既然如此千手柱间也不会多嘴给自家弟弟添麻烦。对于这个世界的走向他如今无力干涉也无心干涉，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这种睡一段醒一段的日子到底还能持续多久，眼下他没别的要求，就只是想趁着还有意识的时候多看看弟弟。 【扉间呢？】 他还是万年不变的这么一句开场，只是这一回听的人已经没了笑话他的心情。 【……办公室吧。】 黑发的千手脚下一顿，愣了片刻才慢吞吞回道，他像是才想起来自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黄昏暖沉的光染透了整片林子，男人站在林间出了神，此刻这独他一人的四下里，他竟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印证他当下这复杂难言的心绪。 【你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吗。】 他想他该倾诉，世间少有人能有这种同自己对话的机会，对方既然也是千手柱间，那就理应是这天底下最有可能理解他的人。 【什么？】 【在你的那个世界，扉间是什么样的？】 然而他大约是不得要领，问也问得太宽泛，以至于被问及的人只觉不明就里。 【扉间，就是扉间。】 最后那个声音只是这么说，无功无过。 这个回答有些敷衍，男人笑了笑，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能不能看到，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无奈的味道。 【其实我一直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扉间他，有时候会离我很远。】 【他说要我来见一个人，我来见了，意外是真的，也确实知道了不少事情。】 【但是，好像没有用。】 林间一人长久地停留在那里，高处风吹叶动，投下他脚边一地错落的光影。 莫名沉重的气氛悄然渲染了两个人的心情，千手柱间安静地听着，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对方的想法，却已经体会到了一种浓重的无力与落寞。那不是他的心情，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与他同源同躯的灵魂。 回忆曾经与弟弟相处的点滴，印象里他似乎并未有过类似的感受，而让千手柱间更加不明白的是，这个人分明幸运到已经将他曾经失去过的兄弟与挚友都牢牢抓在了手里，可这一刻他所体会到的迷茫和痛苦，竟仍是未能因此而削减半分。 【没有用？】 他疑惑地重复了一下。 【嗯，没有用。】 千年的阴谋，阿修罗与因陀罗的纠葛，卯之女神与六道仙人的博弈，世界的真相。 他今天听说了太多不可思议的故事，也确实解开了一些困惑，如果泉奈死后一直能与扉间沟通传递消息，那么后者基于此做出些他不能理解的举动，也确实能够说得通。 但是即使如此…… 男人开始继续往前走，视野中林立的树随之逐渐往两侧退开，可前方林深似不尽，下一个路口依旧是枝叶层叠满目苍林，出路遥遥无期。 【我曾经以为那种距离感是因为不了解而造成的，后来却改变了这种想法，或许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所以才会感觉到那种距离感。】 【只是如果那并不是信息差造成的，我不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横隔其中。】 他剖析般的陈述让千手柱间沉默了一下。 其实对话进行到这个时候，他已经隐约有了某种预感。 【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 【你说的距离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偶尔，就会有很明显的感受。】 【扉间曾经费心筹办火影大选，我能感觉到他把那件事看得很重，可是一转头他又能毫不犹豫地移交所有事务，什么都不说就一个人离开。】 【木叶已经度过了成立初期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如今按部就班进入稳定发展阶段前景一片大好，作为火影扉间应该是最清楚的这个情况的，可是我却发现他身上那种紧绷感始终无法消退，甚至还有不减反增的趋势。】 【还有我那个时候……】 他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因为犹豫也因为沮丧。 【我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他，我以为他会开心的，可是他的态度却好像是听过就算了，看上去并不怎么当真的样子。】 第80章 他自认尚未在弟弟面前信用破产，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弟弟会是那种态度。 曾经千手柱间若是林间一棵安静矗立的树，千手扉间便是流经他身侧徘徊成一洼水塘的溪流，树木日渐生长，可长得再高也离不开滋养着他根系的水流，刚好这一汪水也哪里都不肯去，就日日守着这身畔这棵伴生的大树。 然而有一天，水塘不知怎么开了新的水道，于是水开始往别处流，流向未知的更远的地方，哪怕依旧一日不曾停止灌溉身边的那棵树，可树却能感觉到，那些曾经拂过他根系的水流，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去到了他无法到达的地方。 独自抽身离开的时候，早出晚归一日见不到一面的时候，不再时时刻刻看向他的时候，用沉默回应他承诺的时候，还有…… 说他会一视同仁的时候。 那是千手柱间感受最深刻的一次，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明明人就在他眼前，他却会觉得即使他在当时伸出手去，也无法将对方拉到自己身边。 就好像，对方早已经不在那个他曾经触手可及的地方了。 银发红瞳的千手扉间，千手二把手的千手扉间，忍界第一神速的千手扉间，忍者之神的弟弟千手扉间，以及……木叶初代火影，千手扉间。 如今世人再提起这个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再也不是千手一族和千手柱间，而是木叶隐村和初代火影。 千手柱间从不觉得意外，他是最清楚扉间本事的人，木遁是天赋，属于千手柱间的强大更像是命中注定，可飞雷神不是，包括忍术名录里那些署名为千手扉间的千奇百怪的忍术，通通不是，千手扉间的强大是他自己挣来的，最初是为了生存与家族，后来则是为了能和过分强悍的兄长并肩作战，这些千手柱间都明白，因为那时他们看向的是同样的方向、同样的风景。 失落只在于，当千手兄弟分作了可不相干的两人，他才忽然发现，原来弟弟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似乎早已有了能够独自走向未知远方的勇气和能力，甚至或许，对方其实已经在努力放慢脚步，努力不去让他感受到那种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好像忽然没有了求助的习惯，碰到事情也不会再想着要找我商量，总是一个人一声不吭就把事情全扛下来办好。】 说话的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并不知道他这有感而发的一句话，让唯一能听见的那个人心猛地抽紧了。 因为那时在四战战场上，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如果找不到，就不要找了，其实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千手柱间曾经以为那只是弟弟的气话，可后来对方毫不犹豫选择了离开那个世界。 是现实的一巴掌才让他明白，原来那个人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再也没有谁会离不开谁，拆骨分血尤可残喘，从此他们就是两个人，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连死后都要各分一边。 这个世界的千手柱间遇到了一条鸿沟，恰好千手扉间在遥远的另一头，可他不过按部就班走着他的人生轨迹，分明无辜至极。试图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身上找到答案，这本是一个可行的解法，遗憾的是他无法为他破解这困境，或者说恰恰相反…… 他才是他困境的源头。 黄昏落尽后夜色袭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一路穿过了木叶的大门，前方路的尽头，已经能看到红瓦楼影绰的轮廓了。 可最终千手柱间只停步在不远处，没再往前走。 【抱歉，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进去，所以这次可能没法带你去见他了。】 他这么说，另一人也沉默，竟没有反驳他这个决定，从刚才起那个声音就像是忽然销声匿迹了，可他知道对方还在那里，只是不再出声。 他想，或许今天他们两人都不该去见扉间。 远远看了一眼火影楼还亮着灯的那扇窗，千手柱间转身离开。 43|水生木 · 陆 那日之后，宇智波兄弟开始了旅行，起初经由川之国往风之国，在那里待了一阵后，又转而向北去到了土之国，一路下来西边的大小国家差不多都被两人转了个遍，虽说当年为了做任务宇智波泉奈自己也跑过不少地方，但这次能死而复生，与久别重逢的哥哥同行他已然放飞自我，几个月下来黑绝连个影都没见着，各地特色小吃倒是见识了不少。 “……鸟之国的飞鸟祭别的不说，祭典上的羽素甘糖是真的好吃……” 考虑到宇智波斑还有个族长的身份在，哪怕有火影秘密任务挡在前头当借口，堂堂一族之长长期在外逗留不归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两人便中途抽空回来了一趟，宇智波斑去处理族务，宇智波泉奈现在的状况不方便跟去族里，索性就待在了实验室，顺便确认一下秽土身中实验体的生长情况。 依旧是深夜里白光惨亮的实验室，依旧是当初一开口就呛声的两个人，只是不同于以往发生在这里的每一次谈话那样沉重或严肃，今天的这一场对话，话里话外都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甜蜜”。 “……经过川之国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的甜汤跟我们这里做法不太一样……” “……说起豆沙包，土之国的边镇有家店人气好高……” “……草之国的蜜草茶里还会加小丸子……” 年轻的宇智波滔滔不绝发表着感言，这异常活泼的样子让千手扉间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糖分摄入过多导致亢奋了，还是说其实实验体在发育之余还会影响到灵魂的心智？ 手上一刻不停地记录下秽土内部查克拉波动的最新情况，忽然他笔下一顿。 等一下……糖分摄入？ “你的秽土之身可以进食？” “不能啊。” 男人皱眉，面露疑问。 宇智波弟弟一脸理所当然：“但是可以让斑哥先吃，然后用幻术把味道转给我嘛。” “……”态度严谨的实验人员千手扉间先生觉得自己被浪费了表情。 拒绝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身为金主爸爸的火影大人选择直接询问任务进度。 宇智波泉奈撇撇嘴，心道这千手可真没生活情趣。 “暂时还没摸到那家伙尾巴，不过有个好消息可以告诉你，就像你先前猜测的那样，我能稍微感应到一点了。” 这趟旅行出发前千手扉间对他说，实验体融合的黑绝细胞还保有一定的共性，说不定能对黑绝本体产生某种感应，起初他还没当回事儿，不过前阵子途径田之国时，他在田之国与火之国的边境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也说不清更具体的，但就是让他意识到了黑绝近期曾经到过这一带。 仔细在本子上记下这条变化，银发的千手眉心松缓，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能有办法摸清黑绝的行动路线，他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这远比之前海底捞针的最坏打算要好上太多了。 不过，田之国……回忆了一下几国方位，他了然道： “接下来你们要去雷之国？” “看来是了。” 宇智波泉奈耸了耸肩，从火之国到田之国，无非往西或往东，西边他已经去过了，那么再来除了往东不作他想。 第81章 倒是一说起雷之国，他想到了一件事： “喂，我来的路上有听说，云隐要与木叶商谈进一步合作？是不是有点突然？” “这是之前签和平协议时商定的交换条件，云隐村不过是最先履行的那一个罢了。” 千手扉间翻着手上的记录本，头也不抬地说。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是突然的，最多是原本的会面场地应该定在木叶，而云隐村前两天却送来了邀请函，说是雷之国恰好将要举办庆典，希望能将地点改到云隐村，也好顺便邀请火影前往参观游玩。 从双方目前的同盟关系来看，这个要求其实不过分，只是每次一提到云隐，宇智波泉奈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那一份份摆上火影办公桌案的报告，他不觉得这个人会做多余的事情。 “既然你后边也要去雷之国，要是发现黑绝的行踪我会通知你。” “不，没有这个必要。” 千手扉间平静地合上手里的记录本，宇智波泉奈挑眉看他。 “在别国境内你我最好不要联系，有宇智波斑跟着你，即使真发现黑绝应该也能对付，这次再出发你们记得带上漩涡的封印卷轴，有备无患。” 宇智波泉奈眯起眼，觉得有点奇怪，他心知千手扉间从来没有小看过黑绝，按道理如果有最新消息对方应该会希望第一时间知道才是。 抱起臂，他盯住眼前的人，难得犹豫了那么一下： “有关云隐，你到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好吧，他还是没憋住。 “目前没有。”千手扉间摇头，实话实说。 这是合理结果，现在的木叶还有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在，各方势力理应不会轻易有什么动作。 他会提前调查只是出于上辈子的经历，按现在的局势来看，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依据。 见他答得毫不犹豫，宇智波泉奈不经狐疑，他已经坚信这个人一定发现了什么，不过对方既然没有告知他，这说明应该不会影响到他和斑哥在雷之国接下来的行动。 事到如今他俩现在也算是站一边儿的，这人心眼儿不比他少，不属于会拖后腿的那种猪队友，他也无需去操这份闲心，只不过宇智波军师同样是擅控全局的人，其实还挺介意这种视野中存在盲点的感觉。 他若有所思地盯住了人，道： “那我换一种问法吧……” “你为什么那么早就开始关注云隐。” 被不依不饶的追问让千手扉间皱了眉，他也当然可以解释，但是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就像已经交到你手里的事我不会插手，我在做的事我也自有打算。” 这一刻他或许并未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不由分说的强硬，在提及某些前世经历时，他总是会生出些难以自控的抵触。 会被宇智波泉奈发现他在调查云隐只是个意外，但即使被紧抓不放，他也依旧没有任何想跟人探讨的意愿。一切应对他心里有数，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几率真的发生意外，他也有自信不至于再一次陷入穷途末路。 以上，千手扉间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各司其职，宇智波泉奈却直接给翻译成了少管闲事。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大差不离了。 年轻的宇智波于是不甘示弱。 “你当我想管你死活？我身上的术法结印在你，要是你再像上次五影大会那样莫名其妙躺了，我也得跟着倒霉。” “按实验体目前的情况来看，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成熟，身为施术者的我如果死了，你的秽土之身会自动解除，同样可以进行到实验的下一步。” 收拾了手里的东西，火影面色沉稳，语速不变。 宇智波泉奈听了表情逐渐古怪起来，随即挑高了眉一脸跃跃欲试： “你这是在暗示我如果你昏了就让我宰了你？” “……不。” 银发火影一脸认真地摇头。 “我只是在说你的理由并不成立，我的死活不会影响实验，也不会影响你我间的约定。” “……” 宇智波泉奈哑了片刻，被这么强调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面色几经变幻后他翻了个漆黑的白眼，没好气地道： “行了，知道你死了也不会放过我。” 自己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别说人家前头还有个忍者之神的大哥在挡着，这人自个儿头上还顶着个天下第一神速的名号，再怎么不济，谁还能跑得过飞雷神。 这么一想他果断把云隐的事抛到脑后，转而惦记起了雷之国的祭典。 反正也是顺路，刚好和斑哥去见识一趟。 至于千手扉间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管他去死啦！ ———————————————————— 千手柱间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午后，阳光从身后照过来，已经将肩膀那一片晒得暖透。 屋子里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听上去语气严肃中又带了一点点紧张，桌上摊开了几张纸，纸上密密麻麻排着字，他没细看，只觉得支在桌面上的胳膊肘有些麻，也不知是不是某人听汇报听走神又忘了变姿势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视角，千手柱间认得出这是火影办公室，只是疑惑“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这个本该是专属于火影的位置。 难不成睡这一觉他又换了个世界？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难得没有开口就问弟弟。 【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千手族长原本已经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冷不丁脑子里跳出个声音来，顿时被惊醒。 刚好火影助理的汇报也告一段落，正安静地等待男人下一步指示。 【哦，因为我现在是代理火影。】 他二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想去提及上一次的异样。 办公桌后的人默默坐直了身，面不改色地对下属说了句辛苦了，在目送对方合门离开的全过程里完全看不出他内里的心虚。 代理火影？千手柱间有些疑惑。 【那扉间呢？】 被问及的人感到无奈，他就担心会撞上这段时间，毕竟上次他就没让人见着弟弟，总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位终极弟控，结果还真就这么恰好。 【你这次醒得真是不巧，扉间刚好不在呢。】 【他去哪儿了？】 【木叶和云隐要商谈合作事项，扉间作为火影亲自去了。】 像是被触发到了什么关键词，在诡异地安静了一秒后，回响在脑子里的那个声音陡然拔高了。 【云隐？】 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吓了千手柱间一跳。 【你怎么没有跟他去！】 【啊？因为扉间说要我留守木叶啊。】 黑发的千手明显是有点懵，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扉间说的？千手柱间沉默了下来。 还在净土的时候，找不到本人的他聊胜于无，早就把弟弟的生平都问了个清楚，雷之国云隐，不就是当年木叶二代火影最后葬身的地方么！ 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他清楚的事扉间比他更清楚，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也必定有其考量，按道理他不需要这么着急的。 第82章 可是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走的时候带了多少人。】 【一队忍卫，一队暗部。】 对方问得如此严肃，即便一头雾水千手柱间也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听见这个回答，才勉强按捺下来的男人又觉得一股沸气冲上脑门，两队人？万一出事根本不顶用！ 他语气登时变得又急又重：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他多带点人去！】 千手柱间摸不着头脑，他被数落得委委屈屈，木叶又不是去打仗的，双方身为同盟，本来就不会过分武装啊。 【你现在马上去云隐，亲自跟在他身边护卫！】 【……啥？】 黑发的千手转着手里的签字笔满心无语，虽然听出了对方是在担心扉间的安危，然而起因未明，让人听来只觉得无理取闹。 就算上次没见着弟弟，也不至于这么疯魔吧，弟控过度是病啊，得治的！ 【……我是代理火影，不能随便走开的啊。】 【云隐跟木叶是同盟，如果出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再说扉间可是很强的，有飞雷神在，怎么也不至于吃亏。】 【……】 千手柱间简直无法跟他沟通。 如果出事的就是同盟呢！当年扉间难道就不会飞雷神了？ 【斑呢，让他去。】 【斑外出执行长期任务去了。】 千手柱间听了头脑一阵晕眩，越是这样什么都凑得刚刚好的，就越让他觉得不安和焦躁。 并非不能感受到他焦躁的情绪，可那只让人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到底在急什么？只是出个差，没几天扉间就会回来的。】 那万一回不来呢？ 千手柱间愤恨于另一人的无知无觉，而更让他不安的，是扉间分明是知晓一切的人，而且还是那么谨慎周全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何好像什么防范准备都没有就踏上了这段路途。 不行，即使只是大惊小怪虚惊一场，即使事后解释起来麻烦不断，他都必须确定扉间此行的安全。 【我没有在吓唬你，拜托你，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动身前往云隐村。】 他语气郑重至此，让千手柱间沉默一阵后，唯有叹气。 【我说了，我现在是代理火影，这是火影的命令】 扉间是弟弟，也是火影，作为弟弟时他会想放纵他保护他，但如果是作为火影，他就是他的上司，他理应遵循对方的指令。 【要我离开木叶，也属违命，你至少也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不仅仅是无依据的担心和猜……】 【因为他曾经死在那里！】 一个怒吼声响彻脑海，似惊雷轰鸣。一瞬间宛如砸在眼前般的荒谬字句，已经全然超出了千手柱间的理解能力。 安静至此的办公室里忽闻一声脆响，是男人手中的签字笔因承受不住流泻的查克拉，陡然捏碎在了掌心。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他，曾经死在那里。】 曾经的木叶初代目一字一顿地重复，除此之外，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另一人领会到他此刻那种难言的恐惧。 结盟也好建村也好，他最终都完成了，千手柱间的一生遗憾其实并不多，然而每一道都深可刻骨，他曾经因挚友的离去感到人生无味，可那不代表他不明白那只是众多结局之一，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是同行者，那也就意味着，同路时他们可以携手前行，走到岔路口时，也可能因为一念之差而南辕北辙。 但是同样的领悟，他绝不能接受套用到他和扉间身上，因为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从来就不是同行者，他们就该是彼此的半身，是能让一个存在得以完整的两个部分。 就好像用一张纸叠剪成的两个牵手纸人，交握的手会借着折痕天然连接一样，早在纸人成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会携手一生，哪怕从中强行剪断也会留下断裂的伤痕，永远昭示着身边缺失掉的那一部分。 上一次一切发生的时候，世上已无千手柱间，净土时光漫漫，他在那里向后来者询问那个人的生平，听过的或没听过的，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到后来他已经说不清，那到底是给自己的惩罚还是慰藉。悔恨有那么多，最鲜明的永远是那几笔，是他先拾起剪刀剪断了折痕，是他先一步任性撒手潇洒离去，也是他让那个人独自担起此后所有，直到最后退无可退战死他乡。 千手柱间不是不明白两个世界的走向已截然不同，也心知肚明现在的情势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可他告诉自己他不能一次都没有赶上，他不能赌，世人站得远远称他为神，可他自认愚钝又蠢笨，他好像永远都在顾此失彼，怎么也求不来一个圆满，那些曾经错失过的，要历经一世又一世颠簸才能辗转回到此时，而这一次故事的结局终于有望能够圆满快乐，即使最后留在那个人身边的不再是他，他也愿意拼尽全力去守护那样的快乐。 宁可一万，不可万一。 ——我们在这里建个村子，一起把弟弟保护起来吧。 昔年尚未成型的火影岩上，有一个小男孩曾这么对身旁的玩伴说。 他最初的愿望，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44|水生木 · 柒 看见雷影自眼前倒下时，千手扉间开始相信有天意。 银发的火影侧身避开一记当年曾将他重创的小型尾兽弹，余光瞥见的方向被云隐众人团团围住，初代雷影正倒在那里动弹不得。 暴起的狂徒还在口无遮拦地叫嚣着： “懦夫没有资格当雷影，真这么忌惮千手扉间趁机除掉不就行了，人都大大方方来我云隐了，你居然还准备让他完完整整再回去？” “哈，说得好弟弟，老头子你不行就换人，你们不就是怕千手柱间报复么，忍者之神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伪神，我们兄弟可是六道后人，有仙人忍具和九尾之力在手，他要是敢来我二人就让他有来无回！” 云隐那边一听这话脸色隐隐泛青，木叶一行人则面露怒意，唯独被护在中央的一人抱臂站在那里还算平静，最多只是在听见“伪神”二字时稍稍皱了下眉。 金角银角一旦动手就不会再有退路，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将火影格杀于此，明白这一点的千手扉间本该立即带领木叶众人撤离，却不知为何并未马上采取下一步动作。 银发红瞳的男人扬起头，看向站在高处的两人，沉声道： “为何执意挑起纷争？现在的云隐与木叶并无冲突。” 上一次这两人突然发难，是因为不满云隐战败雷影求和故而了发动政变，但如今情况已完全不同，当下和平协议尚在运行，五大忍村相安无事各自发展，即便有利益上的纷争也远不至于到兴战的地步，在这双方矛盾分明还未尖锐的时期，为何这对兄弟仍是选择了暴力政变？ 他是当真不解。 九尾查克拉自带恶意的威压充斥在四下，令身处其中的众人不禁手脚僵硬汗毛倒竖，然而场中央那位银发火影的声音听来依旧镇定，比起眼前危机，他似乎更在意一切的起因。 第83章 金角眯起眼，他从一开始就在重点关注这位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初代火影，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第一步就要重创两影，尤其是火影，千手扉间“第一神速”之名如雷贯耳，所以对付他的战术就必然是第一击就要让他失去逃窜的能力，但是现在这个算盘显然已经落空，出其不意的一枚小尾兽弹竟然被躲开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急着逃命的意思，甚至淡定到还有聊上几句的闲心。 没有失去目标踪迹固然是好，可这种被小看的感觉，还是会让人不太高兴啊。 拦住了身边准备起手攻击的弟弟，黄色长发的男人居高临下盯了片刻，忽而咧嘴笑起，满目邪气。 绝先生说的没错，千手扉间此人才是最大的变数，不除不快。 “敢不带着千手柱间就来雷之国，现在还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总听雷影老头说火影脑子特别好，怎么现在看来好像言过其实了啊？” “还是说……” 红色粘稠的九尾查克拉衣逐渐将人包裹起来，那笑容也随之变得阴冷而嘲讽，恶意顷刻间倾轧而去。 “还是说你根本就把别人都当傻子，以为没人会把脑筋动到你身上，敢给木叶来个釜底抽薪？” 在话音落地前，那扬起的查克拉兽爪已猛然挥出。 火影身前，土遁刹那垒起的高墙在下一秒破碎，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而在那之前查克拉已完成连接，飞雷神骤然发动。 后来的千手扉间会觉得，片刻前执着于一个动机的自己有些无聊，不管真相如何，摆在眼前最迫切的还是带众人逃出生天。 所以会在意，果然还是因为自己难得的误判。 接连的人影自林间快速掠过，一路往西，从云隐要往火之国唯独这么一个方向，如果双方立场互换，让千手扉间作为捕猎者布局，他毫无疑问会在这条路上布下天罗地网，金角银角虽然狂妄但还不至于愚蠢，埋伏的部队早在半路准备就位了。 然而千手扉间的两辈子总不能白活，即使成为猎物，在这么一条明晃晃的必经路线上要是不提前布置点什么，那简直对不起他上辈子跌得那样狠的跟头。 年纪再大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不同于上一世开局就残血，这次到目前为止他几乎没有受什么伤，大范围多人迁移的飞雷神至少还是撑过了一波，成功避开了大部分伏击，只是后半程就只能强行开路了，来时经过雷月两国边境他留下了几名暗卫布置后路，而飞雷神适合单人作战，人多时反而显得捉襟见肘，当埋伏的部队跟木叶一方拼杀得七七八八时，结果还是要想办法让其余人先走，否则一切的布置都难以施展得开。 “火影大人您在说什么啊！我们是为了保护您才来的啊！怎么能让您断后掩护我们逃跑呢！” “我的查克拉已经不足以将所有人进行远距离迁移，金角银角很快就会追上来，你们先走才是最合理的，我会拦住他们直到你们跑出雷之国国境，最后我一个人飞雷神离开会很容易。” “可是……” “就这样，这是火影命令。” “火影大人！” 年轻人总是气盛，出事时护卫队的每一个人都抱着为火影战死的决心，根本无法接受这种逃兵一样的结局。 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忍者神色激动，然而他刚要再说些什么，领队的老前辈已经按着人肩膀将抗议压下，他们都是打惯了战争的，最是明白将令军受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火影大人，既然您坚持，我们会在月之国等您，另外我会派脚程最快的忍者将消息传回木叶。” “柱间大人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的！” 金银兄弟实力不容小觑，现在最为稳妥的无疑是请千手柱间出马。 大哥？ 千手扉间沉默了一下。 他来时将人以代理火影的名义留在了木叶，并非是托大，一来他这次出访不是一两天的事，木叶总要有人留守，二来他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即使出事也自认能应付得过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使撇开以上那些不提，这里是他曾经折戟的终局，如果终有天意横隔于此，那么需要面对的是他，需要跨过的也是他，只是他。 所以…… “不。” 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从始至终他都这样认定。 接下来这一声指令，连惯于听令的队长都感到诧异了，银发的火影神色沉稳全无动摇，看起来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派人回去让村里早做防范也好，但是如果见到大哥，就告诉他我会处理好，让他不要冲动，一切以木叶为重。” 不等属下反对，男人便不容置喙地背过了身将目光放远，他已经感知到追击者的查克拉在快速接近。 “现在，你们该走了。” ———————————————————————— 同样的时刻，在雷之国的北方，一处罕有人烟的岩洞深处。 万花筒在昏暗中闪烁着骇人的血光，片刻前还在虚张声势喊着说他们都被千手扉间骗了的黑绝，在企图故技重施断尾求生时被宇智波斑以幻术拖延了一瞬，下一秒便被伺机而动的宇智波泉奈掐着脖子按到了漩涡一族的封印卷轴上。 繁复的阵纹游走成型，四下里有光亮起又熄灭，随后这久无人迹的岩洞便再一次安静下来，拖延至此这麻烦的任务总算尘埃落定。 只是，还有另一件事…… “斑哥，你觉得呢？” 宇智波泉奈俯身收拾了卷轴，此前他拦着要动手的斑哥和黑绝虚与委蛇了一阵，黑绝是想伺机脱逃，而他是想探听逃亡这段时间对方的动作，虽说各是心怀鬼胎，但也还是你来我往交换了一些似真似假的信息，而其中有些内容，他认为对方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比如，说千手扉间此行凶险万分，十有八九会死在云隐。 依黑绝对千手扉间眼中钉肉中刺的感观，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会潜伏在雷之国，就是为了趁着火影来访时暗中动手脚。 那么，需要去救吗？ 想到上一次碰面，某人自大狂妄一副我做事不用你插嘴的态度，他其实就不是很想去了呢。 反正凭千手扉间的本事应该也死不了，最多缺胳膊断腿吧，到时候他本着同僚情谊送个果篮慰问一下就得了。 年轻的宇智波皱着鼻子，他是真的很记仇的！ 宇智波斑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弟弟收拾完了四下里的痕迹。 “走吧，泉奈。” 光线暗淡的岩洞深处，修罗压低的嗓音听来懒洋洋的。 宇智波泉奈走到自家哥哥身边，其实并不意外对方接下去的决定。 “去看看，我们神通广大的火影死透了没。” 耸耸肩，他动作顺畅地抬步跟上自家哥哥，仿佛刚才在心里不情愿腹诽的那人压根儿就不是他。 也好，去狠狠嘲笑一下某白毛的凄惨遭遇，顺便帅气登场让人欠他一次，其实也不错？ 重回人间的宇智波小恶魔勾起嘴角，满眼都是跃跃欲试。 ———————————————————————— 第84章 瞬身避开拦腰截断的粗壮树干，千手扉间评估着自己的体力消耗，尽管远不及当初置身此境时的生死一线，但六道忍具确实难对付，双方实力相差又并不悬殊，以一敌二下还是颇有些吃力的。 “不逃吗，火影。” “如此兴师动众，你们就不怕惹怒木叶？” “哈，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有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在，还有人敢动你这个木叶火影。” 水龙弹冲开对方忍术的攻击轨迹，千手扉间没有出声，但是坦白说，是的。 他一直坚信变故只会发生在大哥离世之后，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些人着急动手的原因。 “还是绝先生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觉得木叶威重，重在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可即使这两个人守得住木叶一世，那也不过只是一世而已，能有多久？四十年五十年终归有个头。” “但是你千手扉间不一样，你多在一日，木叶就更深不可测一分，倘若放任你继续动作，即使日后没了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天下也没人再敢轻易动木叶了，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吧。” 为着对方这意料之外的发言，千手扉间起手的水断波都顿了一下。 剖析独到鞭辟入里，这番话放在任何一个影面前，怕是都能以点破面教人茅塞顿开，如果不是现在正在战斗中，他简直要给人鼓个掌。 平心而论，千手扉间不认为凭金角银角的格局能得出这样深刻的结论，一语中的至此，对方所说的这位绝先生，十有八九应该是黑绝。 辉夜意识化体，约莫也确有过人之处，黑绝此人在他看来，最有价值的除了那满身异态细胞，也就是那颗脑袋能让人忌惮了。 原本，千手扉间没想过有人能看得这样透，他自认已经让木叶在外界表现得足够低调，如果不是从内部整体审视，根本不会知道如今的木叶正在以怎样惊人的速度完善发展，可黑绝确实是唯一的漏洞，是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又恰好心怀恶意逃亡在外的一个变数。 不过也无妨，他早就做好了对方会搞事情的心理准备，所以比起猝不及防的惊讶，他此刻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是他一贯的思维方式。 所以，怎么办？ 当初会选择造神，就是因为能供木叶安稳发展的时间不够，他为之规划的道路一直要延伸到百年之后，在此之前任何的动荡都是阻碍。 显然黑绝目前将他视作了眼中钉，虽说那些说辞眼下只是用来煽动本就有政变之心的金银兄弟将目标放在他身上，但是这种观点绝不能流传开来，否则莫说此后发展，就是当下的和平，恐怕也要开始暗流涌动甚至波涛汹涌起来。 在战斗中走了神，银发的火影不慎被九尾查克拉擦过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然而他并不在意。 最直接的让人闭嘴的方法很明显，目标就是三人，黑绝以及金银兄弟。 只是这其实不保险，因为无法确定黑绝还有没有布下别的棋子，或者说金银兄弟此前是否有对他人输出过这样的看法，更别说即使他在这里摆平了金银兄弟，黑绝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网。 查克拉与思绪飞速运转，他在战斗的间隙中眸光闪烁。 千手扉间可以想到不止一种解决方法，可彼时他脑中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是将计就计。 感到威胁是引起警惕的直接原因，所以要放松这种警惕，最稳妥的果然还是一劳永逸。 让千手扉间，真正死在这里。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他就自己得出了这个结论，整个过程里没有任何的挣扎。 而在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忽然惊觉，自己竟为此松了一口气。 千手扉间了解自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一直以来那些所谓的天意，其实不过是他用来解释自己行为的借口罢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本不该给出发生变故的机会，这其实并不困难，拒绝雷影变换地点的邀请，或者来时多带几队人甚至带上大哥一起，哪怕临时中断任务召宇智波斑回来，都要更符合他原本谨慎周全的处事风格。 着急布置好一切，准备了每一个可能节点的备用方案，他一直在等待老天爷发现他这个错误，对他做出处理的那一天，两辈子太长了，他好像早就已经活够了，何况这一世他倚仗经验做了太多，前期过于顺利的发展，对木叶和下一任火影，都未必是好事。 如果他在此退场，无论是黑绝还是其他任何忌惮他的人都会对木叶放松警惕，木叶后续的路他早已铺好，只要按照他拟定的方向，即使不在他的掌舵之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且上一次检查时实验体也几近成熟，一旦他死后秽土转生解除，成功的话宇智波泉奈就会复活，那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进他的计划，在木叶发展的大方向把控上也能帮把手。至于火影之位，上一次他意外昏迷时大哥就做的很好，虽然事后一副总算解脱的模样，可他们一直都是可以相互交付手中重担的关系，千手和木叶还在眼前，或许千手扉间不在了，千手柱间反而更会好好的。 他思前想后，竟似万无一失。 银发的男人手中还掐着飞雷神的式诀，可当最后一枚尾兽弹迎面打来的时候，他竟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陷入了一种沉思。 迎着前方迅速接近的暴烈查克拉弹，在那片刺目光芒中他眯起了绯红的眼，眼底依旧是沉若古井的冷静。 如果让千手扉间死在这里，会更好吗。 那一刻里，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45|水生木 · 捌 往后的许多年里，千手柱间都会记得那一幕。 被林间枝干切割得七零八落的视野里，狂风倒卷，紫黑色的查克拉不详地膨胀着，在下一秒迸发出的光足以刺痛双目，霎那间便冲没了他视线匆匆望及的每一处。 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嘶吼，饱含其中的仓皇与惊怒只有他能听见，千手柱间无从知晓那一刻从他自己喉咙间喊出的声音，是否也是同样的声嘶力竭。 森林回应着他的呼喊，抽条猛长的木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错缠绕，一层一层强行裹住了那一团凶恶暴烈的查克拉，连四下里激烈震颤的光都被牢牢捆缚，彼时战斗中的双方谁也没有料到如此变故，巨大的木遁眨眼间便横空出世分割了这一片地界。 这样的查克拉，这样的木遁，来者身份已无需多言。千手扉间见状愣了愣，印象里这似乎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人全无预料地就出现在他眼前。 动作间有个微不可查的停顿，他缓了片刻才松开还结着印的手。 “这个时候，大哥应该在守着村子才对。” 他在转身之间叹气，看向来人时神情里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无奈。 不是责怪，也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他看起来太平静了，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样子，哪怕缠住尾兽弹的木遁当时只堪堪拦在他身前不足一臂远的地方。 粗糙的树皮相互摩擦抽紧吱呀作响，宛如缠住了猎物的蛇一般不肯作罢，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很快，又急又重，血流鼓张着冲击额角，狂奔后挤压的呼吸与后怕掺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千手柱间迟钝地恍惚着，有一段时间里他不知为何竟一言不发。他目光牢牢攫住那一个人，一股冲动让他此刻迫切想冲过去给对方一个拥抱，可又觉得在那之前有什么话正拥堵在这具身体里，争先恐后得快要爆炸。 第85章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若放任它，或许会伤人伤己。 其实他在事后的此时再去回想，会觉得或许扉间是有打算的，他不该如此沉不住气，然而灵魂里有一个人正在克制不住地颤抖，那种颤抖曾在片刻前真实地传递给了他。这一世的千手柱间也算半生顺遂，从未有尝过绝望的滋味，却在那一刻里，借由灵魂连接的另一端体悟到了何谓肝胆俱裂。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什么在脱节，一直在脱节。 他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啊。 沉默将时间拉长，千手扉间疑惑地看着人就那样定定地站在他面前，向来明朗的神色间逐渐显出了一种压抑，那让他下意识皱了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木遁隔开的另一半战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登时他神情一凛，感知力往那边查探过去。 那个查克拉是…… 意料之外的变故引走了他的注意力，然而他甫一动身，冷不丁胳膊上就一紧。 银发的千手回头，正对上一双深黑的眼，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一时间竟无法看懂的专注与复杂。 男人攥着他手臂的手已用上了十成力气，也不知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在那样的力道下，即使是千手扉间也忍不住吃痛地拧起了眉。 大哥这是……在生气吗？ 抬眼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表情，他难得心里没什么底。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后知后觉泛上了那么点心虚吧。 从刚才起，对方就始终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沉默，那和这人平日里宽厚和煦的气场大相径庭，千手扉间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鼓，为着各自的想法据理力争时哪怕吵到查克拉对飙他也能应对自如，可一旦这人当真动了气沉下脸来，多数时候他也只有妥协的份了。 “来的路上，我碰见了撤退的护卫队。” 男人沉着眼，他手上力道分明极重，不知为何语气却很轻。 ——如果见到大哥，就告诉他我会处理好，让他不要冲动，一切以木叶为重。 等听清他问的话，千手扉间还为此松了口气。 原来是气这个。 “我只是……” 然而他刚要解释几句安抚，就听一个声音隔着高墙般的木遁喊话过来，语气嚣张极了： “柱间，你婆婆妈妈躲在后面干什么呢，再不出来这两个人可就都归我了！” 是宇智波斑。 这边的两位千手对视了一眼，神色里都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千手扉间没觉得多意外是因为他已经确认过查克拉，而千手柱间……他这会儿心情有点乱，确实没有惊讶的富余了。 深呼吸了一下，他慢慢松开了收紧的手，抿着唇没再说什么，身上那种暗流汹涌的气势终于一点点沉寂下来。 可千手扉间知道，那并非是平复了，而是压抑到了更深的地方，因为对方在那之后生硬地移开了视线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跳上了木墙。 “那怎么行，斑，我大老远来，你必须得给我留一个啊！” 千手扉间仰头看他站在高处的背影，男人语音带笑回应着墙那头的人，看起来全无异常，却让他不由心头微沉。 他真的很少会生出这样的无措感，尤其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 在原定站定了片刻，银发的千手闭闭眼，随后也跃上了高处。 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跟上了另一个人的脚步。 ———————————————————— “黑绝的事已经解决了。” “嗯，辛苦了。” 接过人递来的封印卷轴，银发火影点点头，对于解决了这么个心头大患，他难得看起来兴致不高。 宇智波泉奈在满场火烧木捶的背景里挑高了眉。 这世上能同时对上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往前数不是上了天就是入了土，往后就更是连个影都还没有，金银兄弟的落败可以说是毫无悬念的。 但是这个过程吧…… 瞄着那头木人用拳头砸出的大坑，大坑底下还有个人形的小坑，边缘正滋滋冒着被九尾查克拉腐蚀的烟，宇智波泉奈忍不住缩缩脖子。 他弓起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诶，千手柱间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银发的千手抱臂看着那头的战斗，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谁让这家伙话里话外八卦的意味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然而爱好看热闹、尤其爱看千手热闹的宇智波就是不依不饶： “怎么啦，你俩吵架啦？” “……” 千手扉间本来就有点烦躁，被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吵到眼睛，干脆扭头看了过去。 看好戏是么，这家伙挺闲啊。 银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歪过头打量某人，眯起的眼看得对方眼皮一跳。 “我就是关心一下未来同事。” 年轻的宇智波识趣地扬起友好微笑。 “未来？” 千手扉间挑起眉。 “不用未来，我看你体内的查克拉也稳定了，就现在解除秽土试试吧。” “……？”现在？ 宇智波泉奈看着那头还在巨响不断烟尘漫漫的战斗场，难得有点跟不上这人的节奏。 “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千手扉间话音刚落，抬手就干脆利落地结了个解印。 满身裂纹的青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表态，忽然就发现自己开始发光。 低头看了看身上正跟脱皮似的一层一层往下揭的土，宇智波泉奈懵了。 说真的，他这会儿有点慌。 千手扉间这家伙说过即使实验体成熟查克拉稳定，在这最后一步还是有可能会失败的，但是斑哥这会儿还在那里揍人呢，他也没来得及交代什么，万一真失败了，可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啊。 想到这种可能，他试图往那个方向看去，可惜没多会视线就被塌落的土屑给淹没了。 千手扉间抱臂冷眼瞧着，就那样看着那么个高挑的人形慢慢松散坍塌下来，化作了一堆半人高的尘土。 宇智波斑不过就是乘着间隙撇过来一眼，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令人心碎的一幕。 “泉奈！” 随手把须佐能乎手里奄奄一息的人丢开，他从高处跳下，疾奔而来。 “千手扉间你做了什么！” 这人跪倒在地上通红着眼恶狠狠瞪过来时，活脱脱就是一只再世修罗。 然而被修罗杀气锁定的银发男人不为所动，仅仅是专注地盯着那堆秽土。 好一阵沉默中，宇智波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的，跟着盯住了那堆土。 等千手柱间那边差不多收了尾，同样走过来站定了，看他俩都盯着看，错过前情的他虽然不知道这都是在看什么，倒也从善如流地朝那小土堆看了过去。 于是，就是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下，宇智波泉奈，再一次闪亮登场了。 起先只是土堆顶上小小的耸动了一下，随后动静越来越大，不停有土屑簌簌滚落。 直到终于有一只手，从内拨开了那里的土。 那一刻宇智波斑几乎是瞠目结舌般地被震在了原地。 第86章 乌黑的圆溜溜的眼睛，白嫩的藕节似的手臂。 微鼓的还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以及依稀写满了那张小脸的怀疑人生的懵逼。 宇智波泉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全新的五短身材，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一瞬间有点上不来气。 “千手 扉间！” 他喊这个名字时可谓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线索在几秒内串联起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混蛋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难怪说什么百年和平，他还以为就是个吓唬人的虚数，合着这家伙早就全给算好了！ 宇智波泉奈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可惜，即使都这么生气了，他说话的声音也还是软软和和的小奶音。 千手扉间爷爷对待小孩儿一向和蔼又宽容，即使这里头的芯子压根儿不是，但对着这缩水的老对手他还是难得勾着嘴角展颜一笑，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不客气，应该的。” 虽然对方喊得凶，他也只当在给他道谢了，毕竟小奶音不痛不痒还有点可爱。 听人这话回的，宇智波泉奈气得两眼发黑，他这会儿没在算自己是不是多赚了几年活头的问题，光是一门心思觉得自己又被这人给耍了。 他小胳膊小腿有点力不从心，想冲过去跟人理论也得先把自己从那堆土里拔出来，于是开始艰难地原地奋斗，却不料整个人在某一时刻忽然腾空。 斑哥？ 这副孩童躯体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一是他慢一拍想起来在场的还有自家哥哥，二是……他才注意到，自己这小孩儿身体，根本没穿衣服。 简直丢脸丢大发了好吗！ 宇智波斑跟魔怔了似的把人抱起来盯着瞧，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看起来还有点亮晶晶的，像是觉得神奇极了，又像是感动的想哭，千手扉间和千手柱间不约而同地都想看后一种。 可惜战场修罗就是战场修罗，把自家新生的弟弟抱进怀里，他默默收拾起了自己被萌翻的激动，最多就是在弟弟把红透的小脸埋进他肩窝的时候诡异地停顿了许久。 抬起头，他看向对面的银发千手，用一种看似淡定的模样点了点头，颇为郑重道： “算我欠你一次。” 说完，扭头就麻溜地抱着人走了。 走了…… 千手扉间：“……” 另一位千手看人离开也不说什么，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连刚才围观大变活人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他收回望出去的视线，再次看向了还留在原地的另一人。 那种古怪的沉郁又回到了他身上，让男人看起来像是受困于笼的兽，以安静和沉默作为爪牙反抗。 千手扉间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宇智波斑跟他待在一处过，好歹对方在的时候眼前这人还会笑上一笑。 可惜，人早就走没影了。 他只得认命。 “大哥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自强自立的银发木叶初代大人选择打起精神直面人生。 千手柱间看着他，那神情看起来是少见的严肃： “有些事，我想我们该谈谈。” “那就……” “但是，不是现在。” 被打断的千手扉间一愣。 千手柱间看向远方，那是木叶的方向。 “在那之前，我想先自己弄明白一些事。” 这是……什么意思？ 银发的千手看着人先一步动身的背影，难得一头雾水。 在回木叶的一路上，他试图观察出些什么蛛丝马迹，然而对方面上不见异色。 脚下发力，黑色的长发扬起在风里，男人在林间疾行，领先的半步已足以掩去他眼底渐起的风暴。 从刚才起，灵魂里那个人的颤抖就平息下来了，此刻对方安静地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是……真的已经无法，再这么若无其事下去了。 【都这么久了，有些事也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了。】 【既然你就是我，你就更应该明白，有些存在是永远都不允许被触碰的底线。】 比如木叶。 再比如，扉间。 【我想你该有很多事要告诉我，对么。】 【千手柱间。】 无论哪一世，他都从未如此郑重地喊过自己的名字。 46|水生木 · 玖 深秋的时候，院子里的枫叶会变红。 扉间不在身边的那一世里，千手柱间看着那样的红，时常会想起弟弟那双眼睛。时光将记忆洇开成斑驳的色块，细节也因而失真，彼时的他已无法断言两者到底有几分相似或不同，他只是记得，记得那双眼睛，依稀也该是如此热烈的颜色。 是那样银发白肤的一个人，远者观之寡冷，近者畏其严肃，但千手柱间敢说会那样想的人，都只是因为离得还不够近，你看他谆谆教导学生时垂眼间的温和与赞慰，便能窥得那灵魂里一两分的温柔本色。或者要千手柱间来说，他的弟弟其实是被冷硬的白色外壳包裹着，内里反倒更像一团高温的火，只是那是一团安安静静的火，焚也焚得悄无声息，以前总听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约还是有些道理的，所以那团火也只肯从那个人的眼睛里，向世人稍稍显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存在感来。 灵魂里没有热度的人是无法燃烧自己的，千手柱间一直都如此坚信，他将自己当作薪火，并不吝啬于以身相投，这是他选择的活法，轰轰烈烈痛痛快快，唯独木枝燃尽后留下的焦屑难免令人心吁，但好在人死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他不需要亲自去面对那样的嗟叹。 他这么以为，倒也不全是源于自负，按常理来说人的一生就该是这么个走向，带不走一片云彩地向死而生。只是到他这里，老天爷就偏要给他开个玩笑，不肯教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它要他从头来过，要他再去亲眼看一看，那些光秃秃赤裸裸的、还未来得及被回忆美化完好的从前。 于是，美梦乍醒，焦木生烟。 一根木头，到底可以燃烧几回呢？ 那些独自留在火影办公室度过的夜晚，偶尔他会没由来地想起这个问题。 枯木逢春亦需流水滋润，可他的那一泓水源，在同他共沸之后就散入空气消失不见了，只剩他独自强撑树的形影，残喘着托起这份他放不得手的责任。而他大概也真是老了，从前能凭借着一腔热情，即便步履维艰也当如获至宝，等到那时却只沉淀下了浑浊的疲累与沉重，哪怕再次回归净土后，也仍是久久挥之不去。 人老了会怎么样呢，大约是尝遍了所有愚蠢的顾此失彼，再不会一门心思去谋求未来，反而开始习惯于沉湎过去。这一生之中该见的每一个人，他终于都见过了，这才后知后觉认出了当初最不该放手的，究竟是哪一个。 只可惜结局早已尘埃落定许久，就连谢幕都是回忆不清的仓促，是故这份后知后觉难免要令人不甘，也令人恼恨。 这个午后的阳光大约是暖的，它们从侧窗投入，又穿透了一人虚幻的身躯，在地板上无声流淌开来。从书房的这个位置望出去，记忆里那棵红枫依旧在那熟悉的角落里，静默地燃烧着。 第87章 “我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既然你坚持面谈，就抓紧时间吧。” 男人先前似乎是出了神，良久才收回望出窗外的视线，转而看向前方那个年轻人。 姑且就称之为年轻人吧，至少相对他而言。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昔年的黑发火影也算久居高位，言谈间自是要多带一分沉稳自若，面上亦平静地毫无破绽。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 和他相比，眼前这个人已经什么都有了，只除了那些曾经，而它们是锁链，将他捆缚也将他们分别。 死过一次的人总是更懂得放手，千手柱间可以不是千手柱间，这点觉悟他该有，可手中紧握的锁链这头他心知另一端在谁身上，为此豪迈失效，洒脱溃败，他是心甘情愿要执迷不悟。 并非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可惜不论是哪一世的千手柱间，在青年时期一概不擅长揣摩人心思，倒是他打量着对方那身他已久未上身的红色战甲，不免有些纳闷： “你来自战国？” “不。” 黑发红甲的男人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来自一个……不那么圆满的未来。” 看清了他战甲上新旧不一的痕迹，这种说法引起了另一人的忧虑： “那样的未来，我们也会经历吗？” “不会。” 这一声否定意外的斩钉截铁，听得人忍不住一愣。 “扉间他在这里。” 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补上他的理由。 千手柱间：“……” 虽然扉间是很厉害很靠谱没错，但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自信啊？！ 而且这话说的，怎么好像…… “你不是也有个弟弟？你们那里也有扉间啊。” 他说时没细想，说完才记起今日他是为何会赶往雷之国，眼下又为何要在此与人来这一场谈话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黑发的年轻人摸了摸鼻子，没再作声。 他一脸的局促内疚很容易被看透，男人对此也不解释，只是面无表情地掠过了那个话题。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千手柱间点点头，他应得很痛快，像是丝毫不觉这场谈话的主客立场有待明确。 在很多事上他都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不伤木叶不伤扉间，他都可判定对方没有恶意，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表现出多少防备的原因。 “你上次说的，是认真的吗。” “什么？” “你说……” 说话之人在此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辞，又或者只是觉得难以启齿。 “你说你觉得，扉间他，他会希望……” “会希望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看人表述地艰难，当初的对话也算记忆犹新，领会到意思的千手柱间直接好心给接上了后半句。 “我想是吧。” 这年轻人看起来很是坦然，眼尾带起一丝笑纹。 “不过，即使不是也没有关系。” 男人皱皱眉，不能明白他话中深意。 千手柱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 “因为无论如何，我总会在的。” 他说这话时眼中带着笑意，神色明朗目光清亮，显然是一副早就想通想透了的模样，只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般表态对另一人来说会造成怎样的冲击，更勾起了当事人那份本以为能掩饰得很好的不甘心。 “在你如今的年纪，说这话实在轻易。” 男人沉着眉眼，虽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语气却似轻又重难掩针锋。 千手柱间不急着反驳，他看起来并不十分介意这点针对，毕竟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 抱起手臂皱起眉头，这黑发的千手无意识歪了歪脑袋，是一个非常孩子气的思考动作，可随之落在另一人身上的目光却意外的深邃。 所谓的陪伴与承诺，在今天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细想过个中感受，始终难以找到一个准确的定位。然而就在片刻前，他目睹了这个面容轮廓与他一般无二的人自眼前幻化成形，熟悉的眉眼间却不知为何让沉郁压过了清朗，那让他生出了一种无法说清道明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就好像看见了一个踽踽独行的逆旅者，因为漂泊太久，已经找不到想去的方向了。 尽管不像弟弟那样擅长用理智审视一切，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一瞬间犹如福至心灵般的，他恍然回忆起了年幼时曾与母亲的一番童言对话。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有问过母亲一个问题。” 既然时机如此恰好，他也乐于拿出来分享。 男人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千手柱间见状一笑，像讲故事般，用带着点怀念的语气娓娓道来： “记不得是因为什么淘气了，总之就是被父亲教训了一顿，那会儿年纪小，找母亲抱怨撒娇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想变相告状。” “母亲人美又温柔，是那样好的人，怎么就跟了我爹这么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我是真想不通，但想不通也不藏，想什么我就问什么，母亲就笑说这话可别教你父亲听见，不过她向来不主张糊弄孩子，最后也还是认真答了。” “我记得她当时说的是……” 他话至一半刚要往下，却是另一人在此时接过了后半句。 “因为他在我身边时，我就会心安。” 那声音压低了将之喃喃道出，听起来有一种恍惚的茫然。 千手柱间眼神一亮：“果然你也问过是不是！” 他满脸惊喜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找到人分享秘密的小孩儿。 只是没想到人又不说话了，不过千手柱间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对方这般性子，就自顾自说下去： “所以你看，该怎么做，母亲其实早就告诉过我们了。” 他相信眼前这人可以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确实还年轻，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可有些感受是永远不可能在别处找到的，事到如今两人间放不开对方的不是扉间，而是他，哪怕有一天千手柱间会变，但只要他还是千手柱间，他就不会走远。 他是树，立根于地向天而生，即使枝叶会好高骛远，根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大地和水源。 他的话虽未说尽，可他们本就是同一人，该领会的自当能领会。 黑发红甲的男人看着前方那个年轻人，这与他分属不同世界不同命运的千手柱间分明就是个太过天真的性子，所思所想更是有如空中楼阁。 可不知为何竟会让人觉得，他将凭此坚不可摧。 从前的他，也是这样的吗？ 男人摸上心口，只在那里触摸到盔甲的坚硬。 吾心安处是吾乡，所以他经历过所有的一切，最终却败给了一句老生常谈吗？ 吾心安处，是吾乡。 这不是他原本想要的答案，可似乎又的确是，最正确的那个答案。 神情复杂地看向另一个自己，他扯着嘴角想笑，临了却化作一声叹息。 能在这如此刚好的年岁，找到他当年穷极一生都未曾领悟的答案，只凭这一点…… 第88章 他就已经要比他幸运得多。 闭了闭眼，他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给你答案。” “只是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 有些想法悄然发生变化，那让他放弃了保留。会为了所认定的事情义无反顾，这本就是“千手柱间”的共性。 这一刻他在想的是，如果是这样的千手柱间，或许真的就可以抵达那个他当年可望而不可即的圆满结局吧。 只是言语总是苍白，如果眼前这人当真就是将陪伴扉间余生的那一个，那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 “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那绝不是可以听过就算的寻常故事。” “人对自我存在的认知是由记忆堆积起来的，如果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或许你就再也不是当下的你了，你的世界会为此天翻地覆，身边的人也会因而变得熟悉又陌生，甚至就连扉间，等你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你的感受或许也会与此刻截然不同。” 男人看起来平静而认真，即使他用词严肃得几近恐吓。 “你确定，你真的想那样做吗。” 说话之人语气在重申间愈发加重，千手柱间也不知有没有真被吓到，只是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有些不解，他被对方的表述迷惑到了，为什么不过是想知道更多的事，却能严重到好像知道后他会完全变一个人似的？ 黑发的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看着另一人，他们有着对镜般相差无几的面容，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世上又能有几人经历过这种奇遇，能遇见一个连灵魂都同源的自己？ 千手柱间向来不是多疑的性子，他是那种放眼望去时，永远只会一眼看见自己目标的人。 在短暂的沉思过后，他问： “你说的那些，扉间全部都知道，是吗？” “是。” “这样啊。” 他于是咧着嘴角笑开。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当然也要知道。” 眼下会站在这里，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弄清楚那些横隔在他与弟弟之间的、看不见却分明存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想知道，沉默的时候那个人都在想些什么，转身的时候又将要去到哪里，他们曾在战场上磨练出无可比拟的默契，他本就该在这场人生中与他携手并行。 再没有什么比意识到自己不被对方需要更令人沮丧的了，他已经不愿继续停留在原地等待。 他想能看见他看见的方向，去到他将去的地方。 为此，他将义无反顾。 下这个决定其实不需要多大的决心，他只要确定一件事情： “不管怎么样，我都还会是千手柱间，对吗。” “当然。” “那样就可以了。” 男人对对方显而易见的开怀表示不解。 黑发的千手耸了耸肩： “只要是千手柱间，就不会伤害木叶，不会伤害扉间，我只要确定这个就可以。”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男人为此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 这可未必，他明明就总是让扉间费心、担心、伤心。 但是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千手柱间的话，应该就不会再让那种情况发生了吧。 不过，也没关系。 该尝的教训他都已经尝过了，有他的一生作为前车之鉴，他会为他指明，那条通往圆满的坦途。 黑发红甲的男人伸出手，当另一人也走过来与他叠掌时，虚与实在那里交握，两人有着相似的面容和相仿的身形，阳光虽映不出灵魂影形，可窗外的红枫已经在那里伫立了远不止一世，它会无声见证这一切。 这不仅仅是两个世界跨越时空的交融，也是当年的那名逆旅人，同自己的一场和解。 最后一眼看向窗外时，阳光底下枫叶已是红得动人心魄，千手柱间依稀望见了他来时那段漫长的旅途，沿途有一路春夏秋冬。 他亦有一个心安之人，倘使光阴肯在此逆转，他愿在最盛夏时与之重逢，那时大树还苍翠茂盛，树下亦流水淙淙，是他一生中最令人眷恋的年华。 但好在，这一世也不算晚。 闭上眼时他是欢喜的，他想他迟了那么多回，总算还是赶上了一次。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盛夏 现在，你听见那树下溪流的潺潺声了吗？ 下一个盛夏，已经不远了。 47|水生木 · 拾 睁开眼时，他眼前是一条河，河水清澈奔流，河岸绿树成荫。 千手柱间是认识这条河的，这里是南贺川。 河边抱膝坐了个小男孩，短发修剪地整整齐齐，是他记忆里的自己曾该有的样子。 “你来了啊，过来吧。” 男孩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见是他，便拍了拍裤子站起身，开口的语气里有一种迥异于孩童外表的沧桑与平和。 千手柱间满腔的疑惑也被那种平和暂且按下，他走过去，男孩看着河，他于是也看着河。 “河里有什么？”他问。 “什么都没有。” 千手柱间不明所以。 “那你在看什么？” 这三两句对话间男孩始终是平静的，一如他们眼前的这条缓慢流淌的河流。 他说：“在看我的一生。” 千手柱间闻言一怔，刚想再说什么，身边的人忽然开始抬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岸边都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旁观着的千手柱间本以为对方是要站上水面，谁知男孩竟直接一脚踩进了水里，似是根本不在意弄湿鞋袜裤脚，更继续往深处走了几步。 “喂！你……” 千手柱间有些懵，这场面怎么好像怪怪的？这人不会是要投河吧？！ 他心中生出几分真切的焦急，一时间都忘了去区分自己眼下是在现实还是幻境。 好在男孩在几步之后也没再往深了走，而是站定在那里回过身看过来。 千手柱间在岸边与人对视，一时半会儿对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可即使如此，在当时他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其他举动，而是就这么注视着男孩儿站在水中。 对方的眼神其实很平淡，他却在与之对视时，由衷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难过来。 那像是某种不详的预示，于是他也没了率先开口的勇气。 莫名的安静降临在这片河面上，仿佛将这一刻时间静止，可是林间有风，树也随之簌簌而动，湖面泛着波纹，一切都生动地变化着，而且，很快那小男孩身上也出现了某种变化。 一些令人揪心的变化。 右臂凭空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利器伤，血顺着手臂淌落，染红了那里一小片河水，只是很快又被后来的水流稀释开了，而后伤口逐渐开始愈合，千手柱间在那其间一抬眼，又发现原来男孩脸上也有伤，血像眼泪一样挂在那里，也不知为何会一路洇到鼻尖，凝成一道红色的痕迹，看着滑稽，又有种说不出的伤心。 唯一能让人松一口气的是，在这两道触目惊心的颜色出现后，男孩逐渐长大，身形拔高，四肢抽长，身上便再没见过这种伤痕了，修齐的短发也慢慢长到了腰际，端正坚毅的面上未见皱纹，只是有愈发浓重的疲惫。 第89章 男孩长成了男人，他总是不肯笑，倒是偶尔会皱眉，有几次千手柱间以为自己会看见眼泪，但其实一次也没有，而越往后对方连皱眉的次数也少了，反倒是开始笑，只是也并不是那种他最习惯的开怀的大笑，而是一种平和的、带了点欣慰的、如释重负的笑，与此同时男人健壮的身形慢慢单薄了起来，面容也随之变得瘦削。 千手柱间无措地看着那个人，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站在河里的人忽然抬起手臂，向他伸出手来。 那似乎是一个邀请的姿势，又或者，其实是在求助。 坦白说，这一刻千手柱间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在驱使着他，令他毫不犹豫地就一步上前握住了那只手。 下一秒，对面传来一股难以抵抗的力气，拉着他失去了平衡。 他因而跌进水中，不曾溅起一丝水花，就那样同另一人一起沉入水底，将要去做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梦了。 ———————————————————— 黄昏时分，千手宅书房前的院落里静悄悄的，晚风顺势送来一片枫叶，恰好盖在一人目光所及的几行字句上，千手扉间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了神。 沉默片刻，这银发的千手低叹一声，放弃般地合上了手里文书。 眼下他正坐在廊下，身后书房的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白日里回到木叶后他与大哥在主路尽头分开，此次发生的事变和接下来木叶的态度都急待明确，在云隐生变的当下，身为火影他是必须要去主持大局的，而千手柱间则选择独自回了千手。等到火影楼那里事情暂且有了定夺，他也终于抽得开身回来想找人谈谈，才知这大半日里这人竟是都一个人呆在书房里闭门不出。 方才他曾在门口犹豫再三，最后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推门进去。银发的火影在廊下盘腿坐下，拿着手里本打算带回来与大哥讨论的文书翻看等待，只是他心不静，所以即便看也是只入眼不入心。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走的神，视线望进些别的色彩便逐渐虚焦，等放空过后再回神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墙角摆着一列青绿盆栽，品种不一，叶片也各有各的形状，但都是一派生机盎然健健康康的样子，显然是被主人家打理得很用心。 千手扉间盯着看了会，忽然四下里望了望，起身从一旁找出了一个小水壶，又用水遁聚了点水，慢悠悠地开始给这一排植物浇起水来。 好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上一世的事情了。 眼下墙边放着的这些盆栽，也不是永远都是这副生机勃勃的样子的，大概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养植物，上一世大哥走前将它们交托给他，要他好好照顾记得浇水，起初他倒也是记着的，只是偶尔忙起来还是会没顾上，忘了一两回后发现长得还好好的，于是也越发就懈怠，等到投身木叶乃至忍界二战后，他偶尔会来书房取些往日的文书记录，才发现原来早就给枯的差不多了。 如果大哥在或许还是能救回一两株的吧，要力挽狂澜也唯有那个人的木遁能勉力一试，而他的水遁在那种情况下也只能做些无用功。他那时脑中闪过这么个念头，随后桃华来说前线有最新战报，于是他又立马将这个念头抛过，动身赶往火影楼。 再往后的日子，院子里没人照顾的植物们死得七七八八，而身处二次忍战中的木叶，也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雨飘摇。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非其不能当，非其不能改。 有些事情，是真的强求不得。 昔年银发的二代火影垂眼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绿，不自知地缓和了眉眼，随后神色平和地收起了水壶。 身后在此时吱呀一声，久闭的门终于被拉开。 有人从中走出。 夕阳的光迎面晃住眼睛，千手柱间本能抬手，在指缝间泄出的一点点光里恍惚着眯起眼。 黄昏里还是那棵如火的红枫静默着立在角落，他恍如隔世地在模糊的光影中望出去，也就是在这一霎那间，还在眼前的前世今生并着这满院的颜色像是被什么搅作了一团。 他顿时头晕目眩起来。 “大哥。” 冷不丁地他听见有人这么喊他，他因此神色稍定，迎着那片晃眼的光努力看去。 这一看，就再移不开眼。 周边混乱的色彩如潮水般退去，而他就那样定在那里，怔怔地瞧着前方那一个人。 夕阳暖色的沉光铺满了院子，只在屋檐下斜斜打出一排浅影，男人放下手，呆呆地站在廊下，神色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出来后便不说话，如今喊了也不回应，千手扉间觉得奇怪，只得走近过去，他穿过院子又走到廊下，一直要站定到另一人跟前，而这整个过程里千手柱间都是一言不发的，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了？ 银发的千手正觉莫名，却见男人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瞧着他，看是满脸愣忡的样子，可面上竟陡然滑下泪来。 这是全无预料地变故，教千手扉间只觉心头蓦地一紧，他为自己这一刻所见而感到震惊，为此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千手扉间几乎是被惊住了，几世的记忆即便全算上，这人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来都在生死攸关之时。 他焦急上前，不想刚一动作，对方竟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毫无征兆地就扑过来将他抱住。 熟悉的冲势令他下意识后退卸力，只是身后留给他的余地本就不大，几步踉跄下来他后背还是抵上了廊柱，撞得有些生疼。 银发的千手眉头因此拧紧，对当前状况的不解也令他感到焦躁，而除此之外更让他头疼的是男人此时收拢的胳膊将他牢牢圈固，那力道已经完全失了分寸，莫说是皮肉，就连呼吸都像是在被挤压着。 是实在是太令人难受的一个拥抱，给了当事人充足的理由挣扎。 可偏偏，身前这具与他紧贴的身体此刻竟然在微微发颤，那让千手扉间根本无法狠心将人推开，甚至去逼问事情原委。 被人埋首的颈边泛起湿意，一时间除了安抚般地回拥之外，惯来冷静的银发火影竟也开始手足无措，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做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要等那个人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那种用尽全身力气的颤抖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对扉间来说，我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大哥吧。” 这是黑发的千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哑间依稀还带着点哽咽，听来既像委屈，又像自责。 千手扉间很难理解出糅杂在这一句话中的复杂心绪，更疑惑对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个？” “因为……” 因为我不知道，如果这场人生可以选择，你会不会还愿意遇见我。 他话起了个头，就再不肯接下去，仿佛是怕一语成谶。 现在的千手柱间已经可以分清什么是眼前的真实。是他决定知晓一切，是他决定承担全部因果，而此时此刻他也可以确定自己并未后悔，因为如果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他就永远无法真正走到这个人身边。 第90章 痛苦并非不存在，只是他从前不曾明了，而片刻前他自虚幻间走过的种种悲欢离合曾经也是真实，他不害怕去经历那些失去，可那因为他知道终究是还没有彻底弄丢这个人，所以即使独自在病床上阖眼离世，他心里也记得，等再次睁开眼时他总能找到对方的，哪怕不在廊下院中，那也会在木叶的某一个角落。 可是唯独有一件事，他在清醒过后，是真的有些害怕。 他怕，当初离开的那一世，是扉间自己的决定，他怕对方是当真不愿再同他做兄弟，不愿再与他相伴走过这一生。 如果一切都是扉间有意要分别，那即便是同处当下，从今往后，他又该如何自处。 男人拥紧了身前的人，像是怕下一秒对方就会自他眼前凭空消失。 正胡思乱想时，他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千手扉间倒没强行推开这难得矫情的人形强力胶，只是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种多愁善感的画风，真的跟他这向来粗线条的大哥很不相称，更别说要为此哭出来了，他心中已笃定了对方必定还有别的心事，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可以强硬逼问的时候。 好在对于有些事情他倒是真有发言权的，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跟这人做兄弟了。 “论麻烦，大哥自当在我心中排第一。” 他这么说，语气无奈得很真实。 千手扉间是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的，他只会说实话。 而某人听了这“实话”顿时身体一僵。 男人于是把自己从弟弟身上撕下来，一点点直起了身。 千手扉间没太在意他这点异样，他话还没说完： “明明是长兄，后来又成了族长，但在某些问题上总是一意孤行，决定了要做的事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关键时候说话永远讲不听，幼稚又起来不分场合，还是个无脑乐天派……” 千手柱间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听弟弟数落，头顶应着沮丧的心情“啵”地一下冒了朵颤巍巍的蘑菇出来，他大概以为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心如死灰，但在千手扉间看来，这人头上顶着个傻兮兮的蘑菇看过来时，那双湿润黑亮的眼睛里装的分明全是委委屈屈的控诉。 被人看得良心微微一痛，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住了继续吐槽的欲望，因为感觉再不来个转折，等会儿乌云和蘑菇说不定会把他俩都给埋起来。 “但是要论固执我又何尝不是呢，比起恰好生在同一户人家，在我看来，抱有各自的坚持还依旧能走在同一条路上，这才是更难得的。” 会成为兄弟固然是因为血缘连接，可千手扉间会选择追随千手柱间，绝不仅仅是因为兄弟身份，而是因为从始至终两人看向的都是同一个方向。即使有一天他们都不再是原本的他们，但只要都还保留着当年追寻和平的初心，那么无论身在那里，千手扉间和千手柱间都已经是同路人。 既是同路，哪怕半路殊途，也终归会在终点遇见的。 “所以，千手柱间就是那样的千手柱间，谈不上糟糕不糟糕，那样就很好……” 银发的千手如实陈述着，他并不清楚对方期待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答案，但他永远只会按着自己的心意，坦然给出最真实的回答。 所以他说，千手柱间就是千手柱间。 所以他说，那样就很好。 夕阳的光在此时恰如其分地引来，一点一点地将那双绯色的眼睛映透捂暖，而千手柱间只是愣愣地瞧着，有如定格。 这一刻只有他能听见自己耳边心跳，已是一声更重过一声。 言语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他只知道心底正有什么暖烫的东西泊泊涌出，随着心脏的鼓动奔流去遍布全身，转眼间就将他整个人的身心都填得满满当当。 人就在他眼前，那已是近得无法再更走近一步距离，他却在此时只觉得这还远远不够，在这短暂的片刻里，他想起了躺在河底时望见的月、漫步小路时尽头的灯火和落在屋檐上的雪……往日全在懵懂间跌跌撞撞走过，他总以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今想来才知那是何等虚妄的自负。 而在眼下，就在当时当地，他忽然难以自制地萌生出了一股冲动，他想要更真切地感知对方的温度，好凭此来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他再不愿多想了，只凭着这股冲动抬手伸去将手掌揽过人后颈，毫无预兆地就凑近了去。 千手扉间原本正在整理措辞，冷不丁被靠近的人吓了一跳。 随后，更是被贴到唇上的那点温度震惊到无以复加。 呼吸停顿了几秒，他第一反应是扯住人的后领，却在将要发力将人拉开的一瞬停顿了下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模糊了眼前景象，可那不代表他看不见男人这一刻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真是奇怪，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一瞬犹豫间，这个想法竟压过了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的反抗。 叠覆的唇间有泪水渗入，是一种咸涩微苦的味道，男人在那里辗转着不肯离开，千手扉间于是皱眉，终于用力往后扯住人后领示意对方适可而止。 千手柱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也不再强求，单退开了一点。 男人眨了眨眼，他面上还挂着泪，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道： “扉间不会吗？” 千手扉间：“……” 这种时候，这人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的？ 而且…… 从刚才起银发千手拧起的眉头就没彻底松下来过，他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这人头上顶着方才冒出的蘑菇，眼角的泪似乎是还没流尽，偏偏嘴边又带着笑，这又哭又笑的滑稽模样看着实在叫人揪心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泪水顺着人面颊汇到下巴那里聚成了一滴，将落不落的样子，千手扉间盯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用手背给人拭了去，又抬手拔掉了那朵颤巍巍的蘑菇。 千手柱间大约也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狼狈，连忙借着衣袖狠狠蹭了把脸。 这人粗鲁地将鼻尖都蹭红，想必是用上了十分的力气，银发的千手在一旁看着，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为什么。” 他这么问，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是平静的。 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为什么……会哭。 被人用那样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千手柱间感觉到自己起伏的心绪也慢慢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目光很深也很专注，他或许是知道对方究竟在问什么的，又或者其实也并不清楚，可无论如何他至少已经明白，自己当下最想做的事，绝不是给人解释那些前因后果。 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他们立身于现在，并且，终于要奔向未来。 “那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男人低声道，他又一次靠近过去，这次他并未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亲昵地低下头去，去与对方抵额。 “现在，我想再去看一次。” 他这话说的含糊，只教听的人目露疑惑，不过很快银发的千手就察觉到了对面递过来的查克拉。 第91章 千手柱间还记得水之国的灵女曾说过，倘若两个人足够信任彼此，那么只要双方查克拉连接，就能够沟通精神世界。 “扉间，我想再去看一次，那棵树，和那片海。” 48|水生木 · 拾壹 绿，是遮天蔽日的绿；蓝，是一望无际的蓝。 这一方小天地间，以树为天以海作地，便已是自成一界。 比起上一次来时留下的印象，眼前这本就壮观的树冠许久不见似乎又长大了不少，人站在树下仰头时，头顶层层叠叠的枝叶如云如天，一眼望之不尽。海在他脚下起伏，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全无边际，于是这树就仿佛是落在了海的中央，成为了这片海存在的唯一支点。 在今天之前千手柱间从未仔细去想过，这棵树究竟代表了什么。 风带起水波在盘踞的根系间打出浪花，也在高处摇曳出枝叶的簌簌声，那听来是安静的，又有一点寂寞。他闭眼倾听着，任凭往事自心头一一浮现，一些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在不经意间跳出，勾人怅惘，也勾人叹息。 男人一反常态的沉默令人侧目，他来时不说因由，如今又默默叹气起来，教人完全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千手扉间就站在一旁看着，神色疑惑而探究。 就在刚才，在千手家的宅院里，他的大哥千手柱间向他递出了自己的查克拉。放在平时他大约是不会答应这种事的，毕竟即使是他本人也很少会像这样沉入意识深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本心映射，就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全盘坦然面对，何况是要去袒露给另一双眼睛。 可有些人太狡猾，就偏要在那样的时候，用那样的表情和语气来请求，让人无法狠心拒绝他。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银发的千手抱臂抬眼，神色间颇有些“再给我卖关子就丢你出去”的意味。 在木已成舟的此时才稍稍体会出某种被牵着鼻子走的不甘心，千手扉间眼下并不想表现得太好说话，以免某人得寸进尺。 千手柱间显然敏锐地接收到了弟弟语气里的小情绪，识相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惆怅的心情，他这弟弟如今在外可谓是沉着冷静无所不能，就是在他面前还会泄露那么一星半点的小暴脾气，别回头真动了气给他踢出去，再想来一次就难了。 他倒是也没觉得被区别对待，甚至对此还有些得意，毕竟在一向冷静自持的银发初代目这里，他这可算是特殊待遇了。 男人正了脸色，抬手指着前方那棵树，状似不经意地发问： “这是扉间你的世界吧，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一棵树啊？” 千手扉间对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一直就在，没有为什么。” 这里的一切皆是潜意识自行形成，就算是作为主人翁，一时半会儿他也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答这话的人神色坦然不似装聋作哑，看得千手柱间唯有心中暗叹，他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本就迟钝，还是已经一刀切地全抛给海里那个了。 此路不通，他便知道迂回是无用功，得更开门见山一些才行，但是又不能太强硬，且不说会不会吓到本人，他这弟弟本来也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万一适得其反反倒不妙。 脑子里飞快地胡思乱想了一通，但千手柱间总是忘记，他自己压根就不是个计划型选手，而是个临场发挥型的。 他想了想，又道： “说起来，我记得上一次来时我下了海，扉间你好像很紧张。” “我也记得关于这件事，我们当时已经谈过了。” 千手扉间语调平稳，就跟见招拆招似的一点波动也没显。 “可那时我也没说全呀。” 人不肯上钩，千手柱间也不气馁，再接再厉把话题继续往上拐。 他眨眨眼，笑嘻嘻地指了指海面。 “我知道的，扉间在这里藏了东西，对吗。” 藏东西？ 千手扉间打量着人，双眼微眯没有马上回答。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千手柱间，在看到弟弟那样的表情时心里早该打起鼓来了，可惜现在这只进化版的可没这么容易自乱阵脚。 顶着迎面而来的审视目光，黑发的男人面带微笑，神色如常。 千手扉间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见人没肯露什么馅儿，便面无表情地抱起手臂。 “谈不上藏，应该是不需要了。” “藏”这种动作，若不是见不得人，便该是舍不得拿来见人，但千手扉间觉得这两种情况应该都不是，非要用一个动作来形容的话，或许还是“舍弃”更加恰当。 被对方无意间的形容刺了一下，男人笑容微顿。 “可是大哥觉得，现在的扉间会需要的。” 在短暂的愣怔后，他轻声这么说。 千手扉间细心地注意到了那个停顿，他总觉得对方有哪里不对劲，可寻常的千手柱间从来不是个藏的住心事的人，至少在他面前不是。 压下心头隐约的违和感，他淡淡回道： “这种事情我自己都不清楚，大哥你又怎么能知道。” “我知道的。” 千手柱间目露坚持。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千手扉间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千手柱间说他知道。 彼时千手扉间抱臂站在海面上，在无言之余只觉好笑。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 因为就连千手扉间自己也不知道，被他抛却这片海面之下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当自家大哥惦记着分离术的事，是怕术法会伤到他才如此劝他，便说： “放心吧大哥，都这么久了，该出事的话早就出了，没有必要现在来担心这个。” 这可不是他胡说，是真的很久很久了，那甚至都不是他在这一世所为，而是早在上一世就分离出来的灵魂碎片。他只记得那是在大哥死后木叶将倾之前，依稀是一个阴雨天。 现在的千手扉间早已经记不清，曾经的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选择对自己施术，可能是那些情绪也跟着一起被他抽离封存，也可能是那本就没有需要他去记得的价值，在漫长的时光中被冲刷淡化了。但无论如何千手扉间都始终相信自己，他相信自己下的每一个决定必定有其理由，无论是哪一个世界、哪一个阶段的自己。 所以他也相信，那些曾被他从本体之中抽离的东西，无论其所附带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记忆也好，情绪也罢，思想理念感情或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如果从前的自己判断那些存在于己无益而选择舍弃，那么他就会尊重那个决定。 出于这样的想法，这么久以来他甚至没有任何兴趣，去探究栖息于这片海中的另一个自己。 可千手柱间是那么固执，他认定的事，一向没有更改的余地。 “我知道。” 男人还是那样说着，他笑了起来，不肯改口。 这海面下的是什么，天底下最该知道的那个人都毫无头绪，他却说，他知道。 千手扉间高高挑起眉，要说比他自己还了解他，即使是大哥，这话口气也未免太大。 第92章 “扉间不信？” 看见他那样的表情，男人笑得更开怀了些，临了又不免感慨，他记忆里还留存着当年为了这个术跟人争吵起来的情景，他这弟弟也实在任性，说好了再不启用，结果还是趁着他不在了就如此乱来。 为什么千手柱间不赞同这个术，甚至可以说是抵触这个术，因为这个术在他看来实在太过傲慢了，人无完人本就是事实，人生在世也总会遇见一路喜怒哀乐，又如何能断定你在当下舍弃的情感，不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为缺憾？ 生活该是一场旅途，沿路有未知的奇遇，与它们相遇，记得每一次相遇的心情，等到一生走过时回头的一眼不是空空荡荡，那就是活着的意义。 该说的他上辈子早给人说尽，可这人还是一意孤行将之舍弃得如此彻底，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他来过这一片海，他又要从哪里去给人撬开一丝缝隙，好窥见那一点柔软如蚌心的心意？ 本该落到他手中的奖赏，偏被主人家中途强行收回，这还不够傲慢吗？ 等这次海里的那个解决了以后，这辈子他绝对会把人看住了，绝对不会像曾经那样再给人机会乱来了。 好心情地眯起眼笑，下定决心的男人心头已是豁然开朗： “那大哥跟你打个赌吧。” “赌谁更了解我？” 千手扉间有些无语，这算什么赌。 “不。” 黑发的千手摇摇头，故弄玄虚地指向脚下。 “赌你和我，谁更了解他。” 千手扉间对这么个没什么意义的赌局毫无兴趣，刚想拒绝冷不丁眼皮一跳，对面那人在此时冲他咧嘴一笑，忽然就整个人往下一沉，眨眼间便在海面上没了踪影。 竟是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擅自直接下了海！ 海面上晃开一圈又一圈涟漪，仿佛在嘲笑某人还含在口中来不及出声的否决，千手扉间盯在那里不吭声，但一时间破罐破摔的认命感居然还压过了本该有的气急败坏。 后来他再想，他或许也是早知自己拦不住他。 ———————————————————————— 大海深沉的蓝缓慢流淌着，随之酝酿出的是一种奇异的静谧感，满目的深蓝中，有两道人影相继游过。 一连串气泡升腾着，又被随后滑水而来的一只手拨开去，有一握黑裹挟在那被拨开的水流中，欢快地翻滚了起来。 银发的千手为此目光一动。 那是头发。 千手柱间，他的大哥，有着一头浓密柔顺的黑色长发。 千手扉间早已习惯这个事实，往日也从不会特意分出注意力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尽管长头发在他看来不仅有碍行动，日常打理也很麻烦，但既然大哥喜欢，他也无意对此置喙。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回，他确确实实有将目光停驻其上，并且久久无法回神，只是那时这一头长发早已经不是原本润黑顺直的模样，彼时它们悄无声息地铺陈在木色的棺底，生机断尽光泽黯淡，将要陪着那个被世人仰尊为神的男人永世长眠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根本就不适合他。 那年匆匆走马上任的木叶二代目如是想。 但是现在，就在他眼前当下，那些长发浸没在海水里，轻飘飘地浮起来，他伸出手时它们会顺着水波欢快地翻滚起来，在他指尖一触即离，像他曾在南贺川河底见过的浓绿茂密的水藻，又或是某个清晨的朝霞里还未散尽的轻薄雾气。 前方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动作，在某一刻蓦地回头，冲着他嘴角咧了个笑出来。 “……” 笨蛋大哥，笑得傻兮兮的。 跟在后面的银发千手嫌弃地想着，他还在为此前对方的擅自行动生闷气，这会儿难免埋怨走这一趟是多此一举。 一直要等到再慢一拍，他才会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弯起了嘴角。 傻死了。 哦，这一句他骂的是自己。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在这片水域中前行着，海流轻柔地托扶在旁，视野之中除却海中央那棵巨树藏于海面之下的遒结根系，其余全被深浅浓淡的蓝给抹满了。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千手扉间收回望出的视线，前方的人还在坚持地往前游，固执得令人无可奈何。 ——那大哥跟你打个赌吧。 片刻之前在海面上，对方曾信心满满地这么说。 千手扉间全程与人对视，看不到丝毫对方会妥协的迹象。 这人总是这样，执着得全无道理。 论固执他二人本该谁也不输谁，可现在看来，千手扉间自认还是差了一线，否则他就不会在那时同意放另一人进来，不会在片刻前任由对方得逞又追下海来，更不会在此时身不由己沉没于这片深海，眼睁睁看着接下来这一幕的发生。 那个黑发的男人正漂浮在海的中央。 无关乎他身处的位置，仅仅是看见他在那里，千手扉间脑中就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海流争相向那人围拥过去，就连海的深蓝色调在那里都似要比别处更浓郁几分。 一道虚无缥缈的人影从那里凝实，银白的发，绯红的眼，也有着与他对镜般的面容，只是目光全落在另一人身上。 他从男人身后而来，竟不曾惊起任何防备，千手柱间似乎并不惊讶对方以这种方式出现，他甚至不见丝毫的抵触，而那道银白的身影也毫不见外地伸手环来，就像当初那般一样的，迫不及待地将另一人半拥入怀。 千手扉间看见这个拥抱的动作时愣了一下，毕竟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姿势与大哥接触。 然而，那个时候他还是不知道千手柱间到底想做什么。 银白的人影将下巴抵上怀里人的肩，近处的海水中是男人黑色的长发在悠悠舒荡，被海流裹挟着向网一样散开，又虚虚将两人缠拢。 眼前这看起古怪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的一幕，看得不远处的一人莫名心头火起，千手扉间神色微沉，眉头不自知地拧紧，彼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也就没有察觉到此前那些深蓝色的海流正向他周身聚拢而来。 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碎魂”，是的，“碎魂”，千手扉间已经不再客气，因为对方动作已经太过逾矩，他亲眼看见那人抬起的手一路往上拂过男人的领口，轻轻摩挲着那里的皮肤，随后更微微低下了头，一点一点凑近去。 很多事情，那一刻的千手扉间都想不明白，悄然滋生的焦躁干扰了他一贯的冷静，眼下最令他在意的不是这一系列诡异发展背后的原因，而是千手柱间此时的举动和态度。 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不挣脱。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 就在银发人的唇终于险险要挨上另一人颈边的时候，千手扉间瞳孔微缩，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冲上前去拽住男人的手将人扯过。 千手柱间没有抵抗弟弟这个有些暴躁的动作，反倒顺势去到了对方身边，给人牢牢牵住了，从头到尾他都是笑着的，只是那种笑容暂时失去了往日总能让银发火影静下心来的魔力，反而激起另一种无法忽视的烦躁感。 第93章 千手扉间压着眉沉着脸，任何一场木叶会议上火影若是露出这种表情，全场气压能骤降一半，可眼下直面这种压力的唯有千手柱间一人。 好在他有特殊的顺毛技巧。 男人从容地微笑着，目光专注而温和，他将人拉近，抬起的手抚在人耳边拂过那里银白的短发，又凑近去，似乎是将要在那里落下一个吻。 眼前的人已经近得几乎能挡住他整个视野，可千手扉间还是看见了，他看见前方那个银发人望来的目光，一时间甚至找不到言语去形容那种眼神的复杂，沉默不及那喧嚣，忧郁不及那激烈，比渴望要更热烈，又比绝望还要更悲凉…… 他们隔着一片海对视，那个身影在下一刻毫无征兆地陡然散化成一股银色的海流，向他势不可挡而来。那一瞬里千手扉间听见了大海的声音，在世界的尽头咆哮，也在他的耳边呢喃。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耳边。 整片海域中的暗蓝色调都随着那股银色海流聚集了过来，而身处海流中央的千手扉间本人已无暇顾及这些变化，他正在经历某种突兀袭来情绪暴动，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激烈又陌生的失控感是从何而来，就已经被动地陷入了某种混乱，仿佛是这一整片海的重量都压在他了一人身上，争先恐后地试图挤进他的身体里，快要爆炸。 千手柱间反握住他无意识攥紧的手，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煎熬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缓和他的难受，只好笨拙地将人半搂进怀里。被他环抱的人本就已是身形挺拔，可男人是那样高大，只消将人圈住就能给人无尽的安全感，昔日战场上他就能像战神一般护佑着他，除了千手扉间自己，再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跟上这个人的步伐，曾付出过多少努力。 闭眼间昔日的挣扎和痛苦都似潮水将他冲刷，而他挣扎着偏要睁开眼，这才看见了就在眼前的这一个人。 他看见了，也看清了，那一刻他甚至是想笑的。 可不知为何，心头竟陡然蹿过一丝痛意。 千手扉间想，他大概知道被关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了。 曾被他放弃的，被宣判永不见天日的…… 绯红的眼死死盯住近在眼前的人，海流像漩涡一般向他们涌来，这片海域中分明只他两人，千手扉间却在刹那间仿佛被拖入了某种幻觉，他望见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将要攥住他眼前的这个人，将他抢去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那曾经是死亡。 他神志混乱，眼眶竟不知不觉泛了红，反手人死死压在怀里，只瞪住眼前一片空荡荡的海域和那里看不见的恶鬼，竖起的眉和额角扭动的青筋让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拼死护着领地的凶兽，再受不得任何一点威胁的刺激。 千手柱间听见他在低吼，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可即使不听，他也知道对方在为什么而恐慌。 他将人回抱圈拢，安抚般地轻吻他额角。 别怕，我在的。 我在。 49|水生木 · 拾贰 晚霞并着一线夕阳渐没于遥远的天边，月影在云端初现，晚风随携而来。 那风一动，便吹得满院草木枝叶簌簌作响，廊下一只不起眼的小风铃不甘示弱地叮铃铃摇摆了起来，却没能引来在场两人的半点余光。 四下里正奇异地安静着，那是一种氛围，无关乎声响，即便当时当下晚风低鸣树枝摇曳风铃碰响，也打不破此刻沉淀在那一檐廊下的那份安静。 千手柱间耐心地等待着另一人平复心情，他明白刚才的经历对方肯定不好受，可以的话他也不想逼迫这人去记起，倘若得过且过或许一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走过了，就像曾经的他们那样，相安无事亦可一生。 却唯独是被藏起来的那道受创含脓的伤口不会就此消失或痊愈，而现在的他也不会甘心就那样停留在原地不去触碰对方，撕开的伤口固然会痛，但是他保证，他会陪着他的。 他会治好他。 男人眼神关切，先前为了连接查克拉而与另一人交握的手至今不见放开，银发人逐渐清明起来的目光微微一动，垂眼时他视线在那里顿了顿，但很快就抬起了眼。 千手柱间面色镇定地与人对视，教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内心是何等忐忑，他知道等人冷静下来之后肯定会想和他好好谈谈，而他一早就已经想好了，谈什么都可以，他什么都可以告诉他，绝不会有任何隐瞒。 可他抱着这样的决心等人开口，却在某一刻注意到了那双沉默着与他注视的绯红双眼中正神色微微闪烁。 千手柱间本能警觉。 别开目光，银发的千手抽回与人交握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定位到了一个标记，可他没想到的是正当他要运转查克拉时，有人竟比他还要快上一拍，在那一瞬间猛地伸手拽住了他，更迅雷不及掩耳地用庞大的查克拉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千手扉间一惊，然而已经来不及停下，飞雷神在下一秒如期发动。 两道人影顿时一同消失在了廊下。 心神动摇之下没控制好落地的距离，这是从未在千手扉间手上出现过的失误，半空现身时他脚下没踩到地面，不过还没等他采取什么措施，便被从旁一个力道拉进怀里，随后两人便双双狼狈地摔落在地。 有人吃了痛，小声地抽了口气。 千手扉间撑起手臂，神情复杂地看着垫在他身下的人，对方是主动掉转姿势的，后背着地承接了两人摔落的撞击，尽管对于他来说即便摔下来也不至于会怎样，可面对这样的示好，一时半会他也实在升不起训斥对方或者再次离开的念头了。 强行干扰他飞雷神，又不假思索地护住他，这种惹了祸再卖乖弥补的作风，实在是很“千手柱间”。 千手扉间自认看得很透，也仍是拿他毫无办法。 只是这一次这人惹的祸，实在是太过了。 千手柱间龇牙咧嘴忍过了后背的闷痛，就算是在外人称“忍者之神”，事实上他也只是个肉体凡胎，要等最激烈的一阵痛意缓过去，他才有稍稍分神的余地注意了一下周遭，却意外地发现他们眼下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弟弟的卧室？ 飞雷神的定位在卧室？ 千手柱间有些忍俊不禁，看见人神色变化时他就猜他是想逃，可谁能想他这弟弟居然不是要往外跑，而是想躲到自己房间里？ 这也太可爱了吧。 此刻他嘴角浮现出难掩的笑意，在千手扉间看来完全是无知者无畏，干扰飞雷神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没有扭曲传送路径而只是半空落地这么摔一跤已经算万幸，但某些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差点就要闯祸的自知之明。 千手柱间真该庆幸是在这个当口，要放在平时他一定会被弟弟骂的狗血淋头。 银发千手垂下的目光在身下人的面上一晃而过，他抿了抿唇，支起的手臂用上了力想起身，只是刚一动，他就察觉到先前那股查克拉又一次包围了过来。 这人居然还想故技重施。 意识到这点的千手扉间简直要被气笑，正想说什么，就听另一人已经先开了口： 第94章 “还想要跑吗？” “扉间你知道的，大哥查克拉多，再来多少次都没问题。” 千手扉间：“……” 男人说话时语气目光都很平和，可千手扉间是如此了解他，适合时候任何事情，一旦这个人气场变得沉淀平静下来，那就说明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会死磕到底。 千手柱间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明显了，他不准备轻拿轻放。 重来一世千手扉间已经极少会陷入这种被动境地，眼前的人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棘手，他有些恼怒，为男人这种不肯合作的态度，又或者其实只是在气他自己。 但无论多少气怒最终都要悄无声息地逐渐气馁，而后转化为一种更绵密更沉重的无力与无措。 “大哥你…真的不该这么做的。” 银发人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到最后连出口的声音都似嗫嚅并着叹息。 这话听来好像是在说飞雷神的事。 但是千手柱间能明白，他真正在说的是什么。 “我倒觉得，我早该这么做的。” 眼前的弟弟别着视线不肯看他，就像个发现自己做错了事还闹起别扭的小孩。 千手柱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那颗银色的脑袋。 千手扉间难得没躲开这样的动作，或许是因为他眼下的注意力全在别处。视线落在旁边时他看见了男人蜿蜒散落在地上的头发，五味杂陈的心像是分成几处用，等再出声时他仿佛是听见自己飘空的灵魂在说话： “有些决定一旦下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千手柱间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他到底有几分的口是心非。 好吧，什么也看不出来。 于是他也不再费那力气。 “那就不要回头。” 他目光依旧坚定，因为他从来都是当年河边立下梦想的那个小男孩，天真又固执，年岁光阴都要为此败下阵来。 千手扉间不知多少次看过那样的目光，他已经知道再谈下去事情将会失控，他也告诉自己该直接起身离开，却控制不住地有些舍不得，他们现在离得是这样近，熟悉的查克拉包围过来，草木的气息弥漫在周身，那是无比令人安心的感觉，就连他混乱无比的心情都能在一人含笑的注视下逐渐平复下来。 只是在那之后，再度泛上来的心绪却更加复杂和沉重。 “扉间总是这么克制呢，开心一点吧。” 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一只手在此时落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开心一点？ 千手扉间闭了闭眼，一时间只想苦笑，还有些自暴自弃： “你根本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抱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我知道。” 见不得他说的如此痛苦，千手柱间直接打断了他。 他又说他知道。 千手扉间甚至是想笑的，一时半会儿却连弯起嘴角的勇气都没有 可千手柱间是真的知道。 “扉间想要我，对吗。” 男人了然地笑了笑，甚至还有种猜中了对方心思的得意。神色间坦然至极，全然不见丝毫厌恶或反感。 从第一次那个落在肩头的吻，他就该知道了。 他此话一出，千手扉间便真正沉默了下来。 然而这一次千手柱间不准备再放任这种沉默了。 “我说过的扉间，你可是弟弟呀。” “如果是面对我的话，再贪心一点也没有关系。” 千手扉间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为此神色又复杂了一分。 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其实根本不懂，他不会明白他对他那些旖旎的念想。 “再贪心一点也没有关系……” 银发的千手喃喃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低声道： “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许诺什么吗，大哥。” 他想对他做什么，这个人很可能根本完全无法理解。 他想对他做很过分的事情 他想亲吻他、拥抱他、爱抚他 他想进入到深处去感受他，在那里留下自己的气息 他想让他看着他听见他，因他而颤抖，因他而快乐 他想让他完完全全，只属于他…… “……这些，你也知道吗。” “这样你也敢说自己没关系吗。” 他说话时低笑中带着自嘲，语气里充满恶意，对他自己的恶意。 千手柱间呆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像是被这样直白的描述冲击到了，准确来说并非是被内容震惊到，而是没想到自家这一向内敛自持的弟弟居然会开这个口。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如果不在当下把事情说清楚留住这个人，那么从今往后，对方恐怕再也不会试图靠近他。 “嗯，没关系。” 男人维持着表情的平稳，却无法控制自己逐渐变红的耳尖，眼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头发可以稍稍掩盖。 唉，他的大哥威严呐，大概是已经碎成沫沫，被风吹走了。 千手扉间难以置信般愣住，那一刻他甚至是哑然的。 这一次他停顿了很久，最后却只说：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强迫自己无视此刻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千手扉间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他是在提醒他。 他想给他反悔的机会。 再进一步，他们的世界就要崩坏，必须要有人反悔，可这个人不能是他。 因为，他做不到。 可千手柱间好像永远都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不，他或许是懂得的，只不过他决定了要做的事向来没有反悔的余地。 “惯坏啊……”男人失笑，惯坏弟弟什么的不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么。 抬起手时，看见另一人因而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他嘴边笑意不由深了深。 千手扉间很快便感觉到面侧触上了一点温度，对方指尖上有茧，这他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原来那摩挲在脸上是这种感觉。 轻柔的，小心翼翼的，还有点微微的发痒。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去看对方。 千手柱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他又想起了那时院子里火红的枫叶，可再如何生动鲜艳的红，也及不上他此刻望见的这双眼睛。 而且要说的话，惯坏弟弟不就是他这个大哥的权利和义务么。 千手扉间一向知道他这大哥不按常理出牌，是他这命中注定的克星。 可即使他曾有过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躲开这颗他命里的星星。 有些话说出口时就已经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但那已经是千手扉间所能抱持的最后的克制，如若再不抽身，或许他们都会万劫不复。 他自己做不到，所以唯有寄希望于千手柱间能成为那个足够决绝的人。 然而无数次被证明过的事实就是，千手柱间从来就不肯按他设定好的路去走。 这次，也一样。 男人笑了起来，他今天已经笑了好多次。 他说： “没关系，我会负责到底” 第95章 在听清他说了什么后，千手扉间呼吸蓦地一滞，那一瞬间他往日里飞速运转的思维就像是陷入了深海，又或者是踩进了云端，而那些字眼则在他眼前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深海化作游鱼，也在云端化作飞鸟。 那是彻底全盘的失控。 于是，所有挣扎由此宣判无效。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没关系，我会负责到底。 只这一句话，他就将义无反顾抛却所有顾虑，去到那万丈悬崖绝顶，心甘情愿纵身一跃。 50|水生木 · 拾叁 null 51|水生木 · 拾肆 初春时节，火影楼前那一排站了一个冬天的树逐一抽起了新芽，差不多每年也是这个时候，木叶的忍者学校要开始新一轮的招生了。 办公室里，银发火影看完了手上那份经过调整的招生方案，正要提笔签字，忽听门外传来了隐隐的对话声。 “呀，小泉奈是来找火影大人的吗？” 是火影助理日向千流的声音。 “嗯呐，千流姐姐我可以进去嘛？” 答这话的童音脆生生的，嫩得跟外面枝头新冒出来的小绿芽有得一拼。 这卖萌的娃娃音即使是隔着门听都有点糖分超标，千手扉间提着笔的手不禁一抖，不论听过多少次，他还是觉得宇智波泉奈这家伙未免有些入戏过头。 不愧是宇智波军师，能屈能伸，懂得利用一切有利因素，该装小孩扮可爱的时候竟也全无半点心理障碍，甚至好像还有点乐在其中。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宇智波泉奈…… 银发的火影面无表情地在文件上签好了字。 办公室外，日向千流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合拢的门，火影办公室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除了火影直属的行政部门与暗部，大概也就宇智波族长和千手族长能直进直出，其他人来那一概都是要事出有因，更别说是这么个小孩子了。 但是话又要说回来，眼前这一个，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啊！ 面前的小男孩儿眨巴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仰着脸瞅她，也不知是像了那两位大人中的哪一个，哦不对，写轮眼没开的时候斑大人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呢…… 等一下啊，这还没实锤呢，她先这么认定了是不是不太好…… 唔，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嘛，你看这小脸蛋，真是越看越像，完全就融合了那两位大人的优点呢，哎呀真可爱…… 脑内弹幕已经完全跑偏的助理小姐姐眼睛里简直要冒出小星星来，直看得某个假小孩脸上的笑都险些维持不住。 “让他进来吧。” 关键时候，还是门内传来的一句话解救了这诡异的场面。 助理小姐姐眨了眨眼，由衷地觉得一切都越来越真了，要不然日理万机的火影大人哪儿会肯抽出空来见这么一个小孩子？ 目送着留下一句“那千流姐姐我先进去了哦”就一溜烟窜进门内的小小身影，日向助理心满意足地转身往回走，准备回办公室跟姐妹们分享这一则小八卦，为真相的揭露（谣言的传播）继续添砖加瓦去了。 宇智波泉奈进了办公室连忙把门严严实实给关好，千手扉间这个助理怎么好像神神叨叨的，每次见到都莫名其妙盯着他开始傻笑，怪瘆人的…… “有事？”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听到他动静头也没抬，兀自拿起了下一份文件继续翻开。 进门的小孩儿才一转身就拉下脸来，跟刚才在外头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斑哥居然不声不响就给我报了今年的忍校招生，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千手扉间！” 嘿，这娃娃音喊起来居然还挺气势汹汹的。 银发的火影一面落笔在文件里改了几处地方，一面坦坦荡荡回道： “是我，你现在这个年纪刚刚好。” 小孩儿看上去气鼓鼓的： “什么叫刚刚好？！我都可以当那些小萝卜头的爸爸了！” “……刚才是谁在外头管千流叫姐姐的。” 他这话不仅没勾起某人的羞耻感，当事人看着好像还挺引以为傲。 “那是权宜之计懂吗！” “是么。” 男人清清淡淡丢过来的这两个字，实在是听不出多少认同的意思来。 不顾短手短脚的客观条件，觉得自己被嘲讽了的宇智波泉奈差点要蹦起来跟人掰头： “千手扉间你不要太嚣……” 他正飙着童音喊话，偏是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宇智波泉奈浑身一僵，卡在嗓子眼儿的后半句只得咽回去，表情更是瞬间回归乖巧。 目睹了变脸全过程的千手扉间在一旁看了简直牙疼。 “你们在聊什么呢？怎么这么激动？” 从门口探进来的人诧异挑眉。 是千手柱间。 宇智波泉奈反应过来了，哦，当然是千手柱间了，能这么不敲门就闯进火影办公室的除了千手柱间就是斑哥，而斑哥这会儿正在开族会了，他可是侦察过了才溜出来的。 进屋的男人顺手关了门，一转身有些好奇地看着屋内这一大一小都不出声的两人。 宇智波泉奈保持了沉默，外人不明真相只拿他当作小孩儿，知道他真面目的唯有斑哥跟千手兄弟三个人，仗着如今这副无害面皮，他敢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家哥哥撒娇，也敢跟直接导致他变成这副模样的老对头撒泼，但唯独在千手柱间面前他还是会稍微端着点的，毕竟他要脸。 千手柱间还记挂着刚才在走廊发生的事，这会儿也就略过了屋子里有些奇怪的氛围，挠了挠头一脸纳闷地问起了自家弟弟： “我刚在外面碰见千流了，她怎么好像奇奇怪怪的，我说要来找你时她还一个劲儿笑，笑得脸都红了，我想问她怎么了结果人一溜烟就跑走了。” 宇智波泉奈在旁边深以为然的点头，原来不止他一个受害人。 千手扉间平静地合上手头那份批示完的文件，语气寻常地说： “哦，她大概以为你这是特地来接你‘儿子’的。” 儿子？ 千手柱间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 “我儿子？” “我什么儿子？” “诺，就那个。” 银发的千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屋子里唯一的那个“小孩儿”。 宇智波泉奈于是和某个黑发千手面面相觑。 现在换成他一脸茫然地指向自己了： “我？” 见眼前那一大一小摆出了如出一辙的懵样，这下千手扉间真乐了：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几个月前宇智波斑进行长期外出任务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孩子，回族里也不交代是哪儿来的，但就是坚持说要冠宇智波的姓，还要取名为泉奈。 得，宇智波泉奈，一听这名字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那想必就是宇智波斑在外任务时遇见了这么个与已逝的弟弟有几分相似的小孩儿，为了寄托对弟弟的思念就带回来养着了。 第96章 宇智波一族自然不可能赞成他这么胡来，忍者的姓氏是家族象征，代表着生前死后的归宿，历来都是由血缘羁绊维系的，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孩子凭什么随便就能冠上宇智波的姓，要知道他都没有任何可能开写轮眼！ 以上这番考量从家族立场看自然有其道理，但宇智波斑是什么人？那是个拍拍桌子就让四影在和平协议上乖乖签字的狠角色，更何况那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野孩子，那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宇智波斑的弟弟，宇智波泉奈！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有了光。 而宇智波斑说，这孩子必须要跟他姓，于是宇智波泉奈的大名便又一次登记在了宇智波一族的族谱上。谁让整个宇智波的胳膊，也拧不过他族长大人的一条大腿呢…… 话糙理不糙哈。 本来这事儿也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族长大人非要养孩子，那养就养呗，宇智波也不是真养不起。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足以令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宇智波泉奈，这只被大家认定只是宇智波斑随手捡回来的“崽”，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突然觉醒了木遁。 他！觉！醒！了！木！遁！ 这简直就是辉夜级别的震撼，这个宇智波斑坚持要冠他姓的小孩儿，竟然觉醒了千手柱间的木遁！ 得到这个爆炸消息的人们纷纷脑洞大开，传来传去最终让众人觉得最合理的说法居然是，这位宇智波泉奈小朋友就是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孩子，宇智波斑之前说是出长期任务，其实是去养胎了！ 暗部手眼遍布木叶的银发火影最初听到这个谣言时，整个人凝固了整整一分钟。 而现在，谣言里的这对父子，千手柱间先生和宇智波泉奈小朋友显然还需要更久的时间。 距离千手扉间说完来龙去脉已经过去了五分多钟，这五分钟里他又批示完了一份文件。 宇智波泉奈迟迟没缓过来，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良久才难以置信地出声： “这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斑哥可是男的啊？！” “嗯，我也觉得他是。” 千手扉间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 “但他们觉得你“父母”这么强，肯定能有特殊的办法。” “开什么玩笑，不管怎么样我看着也有六七岁了吧？！怎么可能是刚出生！” 能想到这点，还不错，看来思路开始清晰起来了。 千手扉间挑挑眉，继续答疑： “但那毕竟是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孩子天赋异禀也很正常。” “正常个鬼啊！他们的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 宇智波泉奈暴躁的想原地跳脚。 千手扉间叹了口气： “谣言是漏洞百出不错，但你一个被宇智波斑认证的孩子竟然觉醒了木遁，外人难免会有些想法。” “这些你都不管的吗？居然让这种天方夜谭的消息在木叶乱传，你个火影还能不能有点用了？” “我没用？我没用能让你现在生龙活虎的在我眼前蹦？” 千手柱间哑口无言听了半晌，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才上前插嘴。 “好了，你们俩都消消气，现在难道不该先想要怎么办吗？” 千手扉间对此不以为然： “没什么怎么办，放着别管就好。” “什么叫放着别管！” 脆生生的童音又开始飙高了。 有时候千手扉间真的怀疑，是不是身体变小还会影响到心智，要不以前总是不动声色的人现在怎么老这么一惊一乍的。 罢了，看在他那副还挺讨人喜欢的娃娃面皮份上，扉间爷爷难得耐着性子解释： “会出现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觉醒了木遁，而这已经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虽然是荒唐了些，但这些谣言再怎么猖狂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哪怕大家都默认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有个似是而非的孩子，那又能怎么样？木叶两大最强战力好到甚至可以成为一家人，这种外界认知难道还是个坏事吗？” “这怎么不是坏事了！” 宇智波泉奈觉得这老对手的脑回路简直不可思议。 “被认定有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还不是坏事？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那斑哥以后还要不要成家？还有千手柱间，他难道也不打算成家吗！” 成家？ 银发的千手挑眉，看向自家大哥。 千手柱间连忙举手作投降状，使劲儿摇头。 宇智波泉奈这会儿还不知道个中猫腻，但看男人那样子就知道肯定力挺他弟弟。 他恨恨咬牙，千手柱间这闭着眼睛惯弟弟的家伙还能不能有点原则了，tmd到底是哪个眼瞎的说千手都是塑料兄弟的？！ “好，就算千手柱间无所谓，但斑哥肯定是要成家的，到时候你准备怎么收场！” 听人说的笃定，千手扉间再次挑眉，毕竟据他所知上辈子某人可是从头寡到尾的，别说是成家，就连个绯闻对象都没影。 “说什么收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的意思是放任，不是要你们承认，只当留个悬念任人猜测便是。” “再者如果真等到了那么一天，我亲自去给你哥看上的人解释，这样总行了吧？” 有火影出面担保真相，可谓是表足了诚意。 当前局势似乎是二对一，在场唯一的宇智波顶着张娃娃脸鼓了鼓腮帮子，看上去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还是觉得……” “宇智波泉奈。” 看他还要纠缠的样子，千手扉间皱起眉，语气冷淡了下来。 “你该不会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吧。” 答应过的事？ 宇智波泉奈一愣。 ——此代之后，我要你再保木叶百年和平。 是了，他答应了要成为木叶下一代的守护神。 宇智波泉奈一顿，他还不至于如此过河拆桥。 “不会。” “而且我还记得，你说你对火影之位有些想法？” “是。” 宇智波泉奈扬起下巴，并不回避这份野心。 千手扉间能坐的位置，他自然会感兴趣。 “既然如此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要达成那样的目标，你应该明白除了实力之外，身份也是必备条件之一。” “在这个由千手和宇智波共创的村子里，一个能与两大家族有所关联的身份，总比野孩子的名头要好上很多，所以我让你跟着大哥学习木遁，也放任宇智波斑把你带回族里给你正名，否则若要避免争议，我直接将你带在身边就好。” 银发的火影语速平缓，面色沉静，完全看不出玩脱的心虚，毕竟他一开始其实只是想让人认自家大哥做个老师，完全没想到阴差阳错还能被传成父子…… 宇智波泉奈哑然。 他并非蠢笨之人，可这些日子下来他也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并非是想不到，而是他从未设想过千手扉间会为他筹谋。 “另外刚才说过的忍校的事情，也确实是我跟斑提的，而他既然做了安排就代表他也认同我的观点。” 第97章 银发的火影稍稍一顿，整理了接下来的措辞。现在的宇智波泉奈显然是不适合领导木叶的，但好在还有调整的余地，否则他当初不会选择他同谋，如今也不会多费这些口舌。 话既开头，干脆就一次性说开好了。 火影正了神色，语气愈发严肃起来： “泉奈，你曾经接触到的一切全部局限在家族之内，你的思维也必然受到家族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但那种生存方式正在退出木叶的舞台，你不能继续停留在那样的状态里，我也绝无可能将木叶交到那样一个你的手中。” “村子的人们不会无缘无故承认一个人，更不会无缘无故追随一个人，而多年之后会撑起木叶的那一批忍者，如今都在忍校里学习，你必须要去接触他们，学习如何与他们平等地交流，获得他们的信赖，所谓火影就该是那样从人群中走出来的…… “……木叶正在飞快地改变，那不是只用眼睛看就能体会到的，而学校已经为将来木叶最优秀的忍者铺好了适应的阶梯，既然变小，那就重新长大一回，在这个没有战争的村子里学习、生活、成长、变强，然后再和大家一起守护好下一代的新生，和平就是靠这样一点一点的延续下去……” 千手柱间安静地听着，他盯住另一人侃侃而谈的侧脸出了神，银发的火影边说边理顺着思路，并未分出多余的精力在别处，也就没有注意到此刻身旁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怎样的专注。 宇智波泉奈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他被震撼了，他又一次被同一个人震撼了，现在他怀疑，就连他会变成小孩这件事，或许都早在这个人的安排之中，或许早在他问他“愿不愿意再活一次”的时候，不，甚至还要更早，早在他将他放在考虑范围内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即便心知对方计划好的一切初衷全是为了木叶而非他宇智波泉奈，可他又分明知道自己终将从这一系列的考量中受益。曾经的宇智波军师为此感到了一丝古怪的违和，他曾不止一回在战场上接过从千手扉间手中飞出的暗器，目标永远直指要害，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从这个人手中接下一份人情。就连复活那次他好歹也算是用三个条件换来的，可这一次，他已经没什么能用来交易的了，更何况对方在做这一切之前甚至都不曾向他讨过人情。 这真的让他很不习惯。 沉默了半晌，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气氛要是在安静下去必然就要变得煽情，那真是想想都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宇智波泉奈不禁暗暗催促自己快说点什么，奈何他从未如此口舌笨拙过，偏在面对这来自昔日对手的、全然无关于险恶算计的好意时，竟讷讷词穷了。 当场面凝固到快要演变成尴尬，连千手柱间都要忍不住出声救场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憋出了一句话： “你这家伙这么好心，该不会是指望我喊你舅舅吧。” 千手柱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是无辜的啊！ 一旁的银发千手淡定扯起嘴角： “不，按传言关系，你该叫我叔叔” 想占大哥便宜？没门！ 虽然表达比较扭曲，但他明白宇智波泉奈想说的的意思，这就是表示对方承了这份情。 不过承情归承情，要指望某个宇智波气短是不可能的。 “你信不信我把你这话告诉斑哥。” 宇智波泉奈扬了扬下巴不甘示弱。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小孩子才告状。”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你以为就你有哥吗。” 在一旁保持沉默的男人冷不丁被点名，一脸不在状况地瞪大了眼。 话题到这里已经偏得没边了，看着两人聊着聊着开始幼稚化地比哥，千手柱间连忙喊停，把已经没什么了事的泉奈先给送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了他兄弟两人，黑发的千手才垮下脸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刚才他是抱持着在外一律支持弟弟的态度才没插嘴，不然早跟泉奈一起抗议了。 千手扉间其实还挺意外：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前一阵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 前一阵……千手柱间想了想，这么说的话泉奈几次来千手宅找他练木遁时大家确实都特别友好，他那会儿还感慨了一下族里尊老爱幼的好风气，但如果再联想到他二人一起练习的时候总会有人故意路过练习场…… 千手柱间：“……！！！” 等会儿？！合着那全是来看他们“父子天伦的”？？？ 他忽然怀疑起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千手扉间看他一脸的怎会如此，觉得有些好笑。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千手柱间表情一言难尽： “我这种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是扉间你的表现才奇怪吧。” 是吗？ 千手扉间想了想，老实道： “那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有一段时间以为宇智波斑喜欢你。” 啥？千手柱间一脸呆滞。 眼看自家大哥一副被雷到的样子，他耸耸肩，心道你要是见过四战时某人胸口那张脸，指不定你也会这么以为。 对于弟弟堪称黑洞的脑洞无法理解，男人瞪大了眼： “那你就凭着臆想觉得我跟斑有个孩子很合理了？” “我没这么说，明明是外面那帮人觉得合理。” 千手扉间觉得这人在无理取闹，看人还要再追问，连忙先给堵了回去： “你别再跟我绕了，你明知道我只是顺水推舟。” 男人脸上无辜的笑于是被收敛起来，却显得有些挫败： “谁让扉间你这么镇定。” 千手扉间这才后知后觉：“大哥是觉得我应该跟你计较？” 他这么问，面上却是一副“跟你有什么好计较”的表情。 千手柱间有些忧愁，弟弟这么豁达，连最喜欢的兄长都能说卖就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啊。 哦，最喜欢什么的，又不是他自己封的，是当事人亲口承认的啊！ 对此男人表示只想理直气壮地叉会儿腰。 长叹了一口气，黑发的千手唯有挠了挠头。 他弟弟总是很有想法，而他大都不会干涉，卖就卖吧，斑都没说什么，他自己的弟弟，除了纵着还能怎么办？ 唉…… 他这么安慰自己，却没想过他暴脾气的小伙伴很可能和之前的他一样，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以后他说不定还得被弟弟拎出来当挡箭牌。 算了，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尚不知往后鸡飞狗跳的千手柱间，眼下只对弟弟的决定一笑而过： “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回去吃午饭？” 银发的火影重新低下头：“等我把这几份看完。” 跟宇智波泉奈扯了这半天，耽误了他预计的工作进度。 千手柱间目测了一下人手边那叠文件的厚度，摸着下巴眼睛一转，以前他大概还会乖乖坐在旁边等，但现在嘛…… 第98章 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每一个打算做坏事的人都会确认一下周围环境，而这会儿刚好四下无人。 于是他满意了，信步走过去，抬手覆上了一人因低下头而从纯白领毛间露出的一截后颈，千手扉间原本并未分心于他的靠近，这会儿却因为他这个动作不得不搭理他了。 “大哥你别捣……” 他抬头，话刚说一半，就被一个吻打断。 男人弯着腰，眼中带笑，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得意，但好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没有做的太过分…… 含着人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口，他直起身无辜地眨眨眼，但千手扉间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人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要翘到天花板了。 银发的火影僵着脸捏紧手里的笔，脸上表情说不清是气还是笑，就是说话声有点干巴巴的： “大哥，你这招是用上瘾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个人用这种方法打断他办公了。 千手柱间不答他这话，单是咧开了一个笑，低下头凑过去又在人唇角亲了一下，终于把火影逼得扔了手里的笔。 “去吃饭，吃饭行了吧。” 千手柱间得逞地笑开了。 这招简直是屡试不爽。 千手扉间认命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扉间，有空我们兄弟一起去钓鱼吧！” “最近很忙，后边还排着好几场会要开呢。” “啊，难道连半天都空不出来嘛……” 男人眼巴巴地盯着人瞧，他最近精进了自己的烤鱼手艺，本想趁机献献殷勤的。 脱下外罩的火影袍随手搭上椅背，银发的千手走向已经等在门口的人，站定了又抱起双臂，老神在在地说： “但如果大哥你帮我主持明天上午那场的话，下午我们就去钓鱼。” 千手柱间闻言梗住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骗我去帮你开会。” 已经攒到火影经验的他倒是不介意帮自家弟弟分担一些，只是这种被套路的感觉会不会太明显了。 谁想听他这么说，千手扉间倒是毫不惭愧地点了头： “没错，大哥上钩吗。” “上钩什么的，你拿我当鱼啊？” 男人顿时哭笑不得。 然而除了点头还能咋办。 办公室的门便被轻轻合上了，半开的窗送进初春微风，轻柔地翻弄着桌上轻薄的纸页。 门外依稀还能听见兄弟俩拌嘴的对话声，渐轻渐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