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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宿命

    鹧鸪哨这一生总是和狼针锋相对,年幼时为了救母亲,他屠尽了狼谷中的狼,终于如愿入了搬山;后又在前往玉树宫的路上遇到了西北狼王,幸得封门仙舍命相救才保住性命;眼下,离破除扎格拉玛族身负的诅咒就差一步了,在举头看见悬崖边上的狼影时,他瞬间就明白了,屠狼就是他的宿命。
    随众人而行的铁棒喇嘛是藏地难得的“天授唱诗人”——传说有人会在梦中得到神仙点拨,就此对格萨尔王斩妖伏魔的故事铭记于心,乃至于可以随口吟唱从未读过的敌宝珠大王的说唱长诗《伏魔经》。
    “银色的妖奴白狼王,名为水晶自在山,它侍奉在塔底邪神的身边,一旦有人接近,妖狼的大军就会从天而降,将入侵者吞没。”
    藏地有无数令人遐想的传说,狼神“水晶自在山”便是其中之一,传闻狼神是魔国的妖奴,在西藏最早的神话体系,水晶自在山生前是一头白色的巨狼,是昆仑山所有恶狼的祖先。后来它被莲花生大师所杀,尸体化为了一块巨大的冰山水晶石,所以才被称做“水晶自在山”。
    “由白狼妖奴尸体所化的水晶自在山之中,埋藏着妖奴亡魂恶毒的诅咒,任何妄图接近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这句话后,铁棒喇嘛忽然转过了身,他仔细打量着鹧鸪哨的面容,甚至连鼻翼都在微微颤动。鹧鸪哨顿时警觉了起来,他们这些人因为常年下墓,土腥味沁入骨髓,江湖上统称他们为“土夫子”,明眼人一嗅便知,很难隐藏身份。这喇嘛虽说是承了青囊派的情,但是藏人有藏人的风俗,除了藏传佛教以外,对于其他的“旁门左道”一向是深恶痛绝,若被他发觉鹧鸪哨是盗墓之辈,只怕是要横生枝节。
    可令人诧异的是,铁棒喇嘛在端详完鹧鸪哨后,居然强扭过他的臂膀,扯下了他的衣领。而鹧鸪哨也瞬间就明白了这喇嘛是在找什么——他肩上的眼型红斑。
    “呵呵,没错,你是狼奴的后人,白狼王是追着你来的。”
    在魔国,魔女的地位是最高的,历代的魔女只需要解读鬼洞另一头传来的信息,是魔国实际上宗教和政治二合一的至高领袖,而奴隶则是地位最低的,甚至还不如魔女豢养的妖狼。传闻说魔国的魔女有通天之术,可与百神百鬼交谈,然而传闻传说皆无可考据,但《伏魔经》里却清楚地记载着魔女与雪域狼群之间的契约。
    藏地本就有狼,魔国迁徙至昆仑山后,初代魔女用妖法收服了一头狼王,为了驱使雪域群狼,魔女和狼王达成了协议,狼王只需要世世代代守护魔女的墓穴,魔国内的所有奴隶,就都是狼群的食物。作为回报魔女赐狼王永生,眼下悬在众人头顶上的那头白狼,就是曾经被初代魔女念凶黑颜收服的狼王。
    魔女虽赐狼王永生,但它却依旧难逃老去的命运,民间传说狐狸每长一岁,身上就会长出一撮白毛,其实狼也是一样,眼前的白狼浑身雪白,其年岁之长可见一斑。正如铁棒喇嘛所言,被打上奴隶标记的鹧鸪哨和老洋人,自从脚踏昆仑之境,就被白狼王当做了口中食。魔国覆灭已久,它闻到了久违的魔国奴隶的味道,因此便一路追着众人,直到此刻。
    狼王吠月,群狼跟随,狼嚎声此起彼伏,瞬间灌满了整个山谷。片刻之后,狼群呼啸着顺悬崖绝壁鱼贯而下,所有人都做足了御敌之姿,就连铁棒喇嘛都举起了手中的铁棒。魔国的存在,不只是给了扎格拉玛族诅咒,还污染了藏地神山,藏人痛恨魔国,僧人虽然忌杀,但在妖邪面前却是寸土不让的。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白狼王是昆仑一代大名鼎鼎的妖物,这畜生历经千岁,早就成了精。它指挥狼群扑向封门仙一行,自己却始终占据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人狼混战。
    楚门羽和楚门烈俱是武功高强之辈,又兼带着藏地开过光的法器,杀起狼来如同砍瓜切菜。鹧鸪哨和老洋人都是箭无虚发的绿林高手,自不必说。鹧鸪哨善使枪,可云水衣叮嘱过他,在雪山中不能轻易开枪,于是他便和老洋人一样用弓箭,照样游刃有余。此入昆仑实在路远,如若不然,有楚门羽的三条藏獒相助,众人必定如虎添翼。
    封门仙、代阳和普措皆使藏刀,藏刀通身精钢,不仅形状和中原常见的兵器不同,刀柄的材质也喜用牛角牛骨。玉树宫富饶,封门仙她们所用的藏刀,刀柄皆以银丝缠绕,上面刻有精美的图文,甚至还镶嵌着大颗的宝石。
    普措身材高大,鹰目豹头,持宝珠长剑而立,瞬息之间便可屠狼,而代阳则更不一般,她虽是女子,却身形高大,浑身的腱子肉,她善使短刀,真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要么不动,要么就一击即中。封门仙是玉树宫众弟子中的翘楚,她虽然年幼,但功夫却扎实,无论是暗器还是近身搏斗,都不落人后。
    群狼铺天盖地而来,但却依旧斗不过人,片刻之间,灰色的狼群便尸横遍野。铁棒喇嘛见状,用空了的马奶酒袋子装了些狼血,说昆仑境内的狼群正克那两种沾身便死的虫孖,有了群狼的血护身,他们此入昆仑神宫,便可高枕无忧了。
    悬崖上的白狼王坐视群狼被封门仙等人屠尽却毫无反应,它像是这个白雪国度的王,即便子民被屠尽也面不改色,反而一个劲地引颈高歌,似乎是在和上天说什么难解的话。
    魔国的初代鬼母和狼王有过约定,狼王和它的狼群可以自由地在昆仑山驰骋,所有魔国的奴隶都是它们的口中食。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更没有无尽的承诺,阴阳平衡,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此乃天道。狼王与鬼母的契约,将止于魔国的奴隶杀死狼王的那一日。
    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生活在千年前的念凶黑颜究竟是神是鬼,但她与狼王的契约却饱含深意,魔国的奴隶缺衣少食,被饿死的大有人在,想要击败狼王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但时隔千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狼王拜完了月,慢慢悠悠、潇潇洒洒地走到了众人面前,它是狼群的头,对同类的尸体不屑一顾,只是径直走到了鹧鸪哨面前。
    “它认出你了,它知道你是狼奴……”
    那是宿命的对决,鹧鸪哨手提藏地宝刀,与白毛狼王殊死一战。鹧鸪哨乃绿林头一号的高手,可那白狼王也不遑多让,这畜生早就成了精,不但通人性,还通些兵法,知道声东击西,以退为进。一人一狼战在一起,一时之间竟难分胜负,可究竟是鹧鸪哨更胜一筹,在看清那畜生的路数后,他一招克敌,翻身而上,手腕一翻便利落地割开了白狼王的喉管。
    狼王陨落,原本隐于悬崖上方的群狼皆哀嚎不止,随后四散。
    魔国和雪域群狼的契约到此结束,千年之后,魔国的奴隶,终于杀死了曾与魔女结下契约的狼王。
    而鹧鸪哨这个从小就和狼结缘的孩子,也终于完成了宿命的嘱托,从林间到雪域,他屠尽了生命里的狼,这才终于赢回自己的人生。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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