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发现自己胸前的头发竟开始掉落，他顿时心下一紧。
    难道……
    当真无法完成吗？
    他心下有些不甘，但急速衰退的生命力却让他明白，自己可能当真无法坚持到最后了。
    可是……
    不甘心啊！
    他还想守护天水城的百姓，他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啊。
    尽管它黑云密布，尽管它并不美丽，但……他还是想再看看，只要再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只要完成这次净化……
    便好。
    目光落在下方满脸愉悦的人群中，他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紧接着他双目中迸发出比周身灵气还要耀眼的光芒，整个人犹如燃烧的火球，连半空的太阳，都无法遮挡他的光辉。
    “师傅！不要！”
    察觉到对方想要焚毁自己的肉身以榨干最后一丝灵力，下方的碧瑶顿时惊呼出声。
    而就在她准备动手阻止时，却被一旁的小凤凰按住了肩膀。
    “凤行！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师傅他！师傅他……”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凤行只是望向头顶漆黑的苍穹，脸上划过一抹苦笑，但最终化为坚定：
    “对师傅而言，比起孤零零的躺在坟墓里，他更想焚尽全身，为他毕生努力的天水城净化怨气，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碧瑶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滑落，眼睁睁的看着上方那个比高空中太阳丝毫不逊色的光团。
    挣扎、纠结萦绕心头，但最终只是在心底默默保证：
    师傅，碧瑶会毕生守护天水城，请您一定要好好看着我，好好保佑天水城的子民。
    也许是弘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柔和明亮的光团缓缓从上方落下，落在了碧瑶的手心。
    紧接着一团团柔和的金色光团如落雨般，不断从天空飞落。
    灵柯看着手心里的光团，感受着那股柔软和温和，眼底划过一抹复杂和感慨。
    仙人们说这里是魔界，可是……
    当真如此吗？
    弘深为了天水城的百姓，坚守近百年，甚至连死都没有留下遗体供人怀念，这种无私的情感，当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吗？
    这里的天空黑暗死寂，怨气充斥着绝望，但这里的人们却内心善良，充满希望，当真是记载中毁天灭地的魔吗？
    为了所谓的天界和平，将前往“魔族”战斗的仙众人封印在这里的仙人们，当真称得上是仙吗？
    仙是什么？魔又是什么？
    仅仅因为这里的人长得丑，便就是魔吗？
    第724章 转世（13）
    回到招摇山，三人都无比沉默。
    在出发前，大家便想到了弘深没办法活着回来，但谁都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尸骨无存。
    “我要为师傅立一个衣冠冢。”
    碧瑶眼眶通红的抱着弘深留下的衣服，语带哽咽的开口。
    灵柯和小凤凰点点头，一言不发的着跟着对方上了山，在山顶密密麻麻耸立着的坟包外围的一处空地上，碧瑶给弘深立了一座石碑。
    “师傅在很早之前便为自己选定了墓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天水城，可以看到他庇佑了一生的百姓和土地。”
    碧瑶低着头跪在地上轻声开口：
    “我虽知晓师傅可能没办法活过一百岁的门槛，但却从未想到他竟连个念想都没有给我留下。”
    说到这里，她轻轻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
    “也许我也会有这么一天，会和师傅有着同样的做法，所以我并不会生气。”
    “只是……”
    “有一点不舍。”
    “只有一点点……”
    灵柯看着沉默跪在地上的少女，心下叹了一口气。
    “逝者息，生者发，碧瑶姑娘还是莫要过于伤心了。”
    小凤凰轻声安慰。
    碧瑶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石碑，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
    小凤凰还想要多劝几句，却被灵柯拉住了手摇了摇头。
    在灵柯的示意下，两人一同下了山。
    二人并未动用灵力，只是双脚慢慢丈量着这片黑色的土地。
    沉默半晌，灵柯终于出声：
    “你今日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小凤凰还沉浸在悲伤中，听到灵柯这般询问，顿时一脸茫然：
    “什么不对劲？”
    灵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之前你我虽净化过怨气，但只是小范围的清扫，而今日弘深将整个天水城周围的怨气全部焚毁，而在这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些事情。”
    见对方望向自己，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解释：
    “那些怨气虽被烧成了白雾，但并未消失，而是逐渐朝着西方而去。”
    说着她的手指落在了不断下降的夕阳的方向。
    “你是说怨气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小凤凰一脸不可置信。
    灵柯点点头，歪过头询问：
    “按照弘深所言，这怨气存在的具体出现时间已无从考证，但经过长达数万年的净化，为何如今这世界上还是有如此多的怨气？想必你应该清楚，没有什么东西是无缘无故产生的。”
    听灵柯这么说，小凤凰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对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怨气的来源也确有几分奇怪。
    三日后，等碧瑶恢复了几分精神，灵柯便趁着对方浇花的时候，询问西方的事情。
    “西面吗？”
    碧瑶抬起头望向西方，随后摇摇头：
    “我出生于天水城，后来便跟着师傅学艺，因师傅不能离开天水城时间太久，而我又学艺未成，所以最远也只是到达西面的赤岭城，但我听人说过大陆最西侧好像是一片瘴气林，周围有着浓重的瘴气，并无活物，而就算有活物进去了，也从来没有出来。”
    “瘴气？”
    灵柯皱了皱眉：
    “不是怨气吗？”
    对于灵柯的问法，碧瑶有些诧异，但也只是摇摇头：
    “我不太清楚，只是听大家这么说。”
    灵柯点点头，边帮对方浇花，边岔开了话题。
    半夜，等碧瑶睡熟后，灵柯将下午得到的消息告知小凤凰，而小凤凰也从天水城回来，将两人调查到的消息汇总。
    “根据目前所有得到的信息，大陆最西方是一处名为鬼林的地方，周围有着常人无法进入的毒瘴，而距离鬼林最近的城池，便是魂归城。”
    小凤凰将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告知灵柯。
    “魂归城？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灵柯皱了皱眉。
    小凤凰则是一脸无所谓：
    “听说这世界的魔族认为死后魂归西方，所以便将最西侧的城池取名为魂归，意味着魂归之地吧。”
    灵柯点点头，随后抬起头询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对于这个提问，小凤凰一脸无所谓的开口：
    “随时吧。”
    灵柯则是挑挑眉：
    “不会舍不得？”
    听罢，小凤凰面露诧异：
    “舍不得什么？”
    瞅着对方清明的眸子，灵柯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等下次天水城的净化仪式结束我们再离开吧。”
    对于这个时间点，小凤凰点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月后，随着碧瑶顺利将天水城周围的怨气净化，灵柯和小凤凰也顺势提出了告辞。
    “你们要走？”
    碧瑶一脸诧异。
    灵柯点点头，轻声开口：
    “天水城有碧瑶姐姐就够了，而且按照碧瑶姐姐的年龄，应该还能够再活七十多年，届时可以找个更小一点的徒弟，接手天水城的事情，而我和……”
    她是真的没办法叫那只小笨鸟爹，便改口道：
    “我们准备去外面转转，看看是否有其他城池需要帮忙。”
    对于灵柯这话，碧瑶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叹息：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接着强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容：
    “你二人天资聪颖，虽如今还未完全学成，但我已将全部心法教授与你们，想必只要你们慢慢修炼，定能够得偿所愿。”
    灵柯和小凤凰点点头，保证道：
    “放心，我们定不会辱没招摇山的名号。”
    当晚，碧瑶准备了丰盛的酒菜，三人大醉一场。
    等隔天碧瑶从茅草屋出来，二人已离开。
    看着小姑娘留下的镶嵌着仙石的发钗，碧瑶轻轻晃了晃，仙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五彩的光芒，让她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离别是为了再次相逢，希望二人一路顺风吧。
    半空中，小凤凰看着怀中的灵柯：
    “我就说碧瑶姑娘是个坚强的，你还非要留下来看她醒后会不会难过，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