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你们是一点也不看吶,吃个瓜都吃不明白,一边玩去吧。】
【我今天在广场上重复了无数遍,她们谈了五年才有的这事儿,一个两个都装瞎。】
【感觉有同行眼红,故意开小号蹚浑水。】
【转移矛盾,经典啊。】
【腿毛真可怕,打不过打不过】
【……】
辛煦自己的评论区就已经有五成是骂声了,好歹这里的跃层几乎都是粉丝在帮她争辩。
打开广场,更加肆无忌惮的恶意揣测一条接着一条弹出。
像怎么也关不住的水龙头,不把人整个淹没就不罢休。
她怎么也透不过气。
攀富、上位、扮穷……
一个接一个的字眼如新开刃的刀剑,一刀又一刀地将她凌迟。
这一刀挖在她用来营建事业的双手上,那一刀剜在她的本就羸弱的自尊心上……
辛煦发觉自己渐渐看不清那些刀刃。
不,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脑袋里凭空多出了一个锤头,一下又一下重击着,好像快要冲破她的头盖骨。
脸上似乎有蚂蚁爬过,抬手抚过脸颊,手背上一阵清凉。
她不停地深呼吸,却总觉得世界上的氧气将要枯竭。
抓着桌角的手骨节凸起、泛白。
方璟抵达门外时,与她仅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就是这样的情形。
焦灼使她忘了按门铃,直接抬手拍门。
“砰砰砰……砰砰……”
辛煦讨厌被人逼着。方璟敲敲停停,生怕惹得她更生气。
听着敲门声,辛煦卸了力气,放过无辜的桌角。
往玄关走去,两人只隔着一个门板。
她莫名想起了从前两人一起去参观古堡,那古堡里有个地宫,地宫隧道旁有一扇又一扇石门。
她还记得最大最笨重的那扇门。
导游说,那扇门从没有被打开过,因为一旦开启,门内的古物就会在接触外界空气的一瞬间,面目全非……
门外的人听见她的脚步,叩门声消失。
“辛煦,开开门,让我进去当面解释好吗,”方璟声音渐柔,“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你,说完就走……”
连续不断的说话声让辛煦回过神。
眼前哪有什么千年石门,只有连声音都阻隔不了的劣质防盗门。
和一地鸡毛。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就这样了。”辛煦彻底脱力,背靠着墙壁屈膝坐下来。
她发麻的手死命撑着地板,一阵阵刺痛顺着手臂蜿蜒而上,让她稍稍清醒。随即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凉意在浑身传递。
“你听我说,”方璟慌忙开口,紧张地盯着黑洞洞的猫眼,“我从前根本没有当什么继承人的打算,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志气,
“只想和你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发不了什么大财,但是简简单单,每天和你说一些油盐酱醋的小事。
“我最喜欢周末和你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喜欢早上和你一起出门吃早餐,还有半夜突然心血来潮爬起来看日出,
“在我心里,这些比什么都好……”
辛煦并不想听她讲这些,这只能让她的心越来越乱,让她愈发不知所措。
“所以呢?你骗我的理由呢?”她高声打断,撑着地板的手移到腿上,右手不自觉地扣抓起左手,轻微的刺痛能让她暂时忽略精神上的煎熬。
“所以我怕吓走你,”方璟声音柔和,手轻轻贴在门上,“记得吗?我们一起看过一部电影,结尾主人公奔向了她的爱人,你不喜欢这个结局。”
方璟顿了顿,回忆道,“你说这注定是一个悲剧,两人之间的差距让她们不可能平等地相爱。”
“你的语气很悲伤,我到现在都记得。”
埋在心底最私隐的想法被摆出来,辛煦这才知道,对方早已看清了自己不遗余力隐藏起来的自卑。
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她猛地站起来,不顾眼前发黑,抓起鞋柜上的装饰花瓶,狠狠掷出。
花瓶砸向防盗门的瞬间,碎片与粉末迸发。门上的猫眼被砸中,猫眼盖不堪重负地贴着门板坠下来,坠进满地蓝白相间的碎瓷片里。
“你怎么了!”毫无征兆地听见门后剧烈的撞击声,方璟心中警铃大作,双手拍打门板,只恨没本事一拳打穿这个碍事的东西。
“你别干傻事!我不进去了,你别伤害自己!”
在方璟急促的拍门声和呼喊中,辛煦冷冷地蹦出一句:“不会的,也麻烦你回去继续过属于你的生活。”
方璟急切解释,“你这样我不放心,”她垂眸继续道,“离开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撒谎!”辛煦止不住地情绪激动,“十月就职,刚分手你就回去过你的生活了,”
说着说着她的呼吸就颤抖起来,自虐似的继续道,“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了你五年,但我一点也不想给你道歉,就当扯平了。”
“你别这样,”方璟的心被死死掐住,心脏发酸,“当时公司代理人离职,没办法,我就顶了上去……”
“对,”辛煦踹开崩到脚边的一大块碎瓷片,“什么都是刚刚好,说明我们本来就该散了。”
辛煦望向客厅窗户,冬天天黑得早。
“你不用在外面敲来敲去,你怎么敲我今天都不会给你开门,你也别在我门口站着卖惨,我瞧不起这样的。”
眼见着不仅没有回旋的余地,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愈发僵硬,方璟只能妥协,“那我走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的酒店住着。”
听见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辛煦胃里一阵绞痛,痛到反胃。
她跑到洗漱台前,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吐出来,抬头却看见自己唇色苍白,像生了一场大病。
她猜,这场病会持续很久。
第16章
辛煦打开水龙头,弯腰掬起一捧水拍到脸上,脸上滑腻腻的。
干掉的眼泪被冲走。
她直起身来,甩甩胀痛的脑子,水花飞溅到镜子上。
懒得擦了,随它去吧。
她抬手抹了把脸,走出洗漱间。
打开衣柜,最下面放着许多纸箱,封得严严实实。
里面是方璟的衣物。
分手时她没带走。
其实她早整理出来了,只是一直没送回去,辛煦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拖延症作祟。
她把箱子一个个从衣柜里拖出来。
五年,那人在这里留下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等箱子摆到距离玄关不远的墙角处,辛煦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运动能调理情绪,她的情绪稳定多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饿,但莫名的进食欲催促着她走进厨房。
冰箱里有胖婶送来的现成的菜,橱柜里是商自容走之前喝剩下的两瓶酒。
再翻出几包肖肖送来的花生米。
菜没有加热,凉凉的吃下去,再加上一口刺刺的酒,从喉管一直冰到胃里。
几口下去,酒慢慢烧上来了。
灯光时不时晃出重影,晃着晃着就把她的眼泪晃出来了。
太刺眼了。
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就着矮矮的茶几,酒杯被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最后直接酒杯也不需要了,举着酒瓶一口接一口,连着几大口下去,空酒瓶扔在身侧。
以前方璟也喜欢坐在这里,有时是拼积木,有时是看书。
辛煦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工作。方璟瞌睡来了就蹭到她身边靠上去,也不打扰她。
没有多余的言语,多数时候两人只是相视一笑,然后在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中,或忙碌或入睡。
说起来,她们私下里总是这样,不需要很多交流,方璟就能摸清自己的想法,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也正因如此,她总在害怕自己的脆弱也一并被看穿。
大抵是因为自己从小见到的温情太少吧,辛煦想。
就如同某个摄影作品里只见过枪支的小孩,在面对摄影机时会举手投降。
辛煦也是如此。当方璟不断深入她的世界,即使对方是善意的,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摆出防御姿态。
因为根据她过往的生活经验,这种行为被下意识定性为入侵。
作为灵魂伴侣,方璟的确能触及辛煦的内心,但好死不死,那恰恰是辛煦的禁区。
辛煦极端的不安全感,正是她们之间问题的根源。
其实她明白,这次情绪的爆发不仅仅是因为方璟的有意隐瞒,更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胆怯早已被对方一览无余。
她因此恼羞成怒。
酒精使她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无力感席卷而来。
所有能量消耗殆尽,她就地躺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空酒瓶被撞开,滚到沙发底下。
她侧身凝视沙发与地面之间的空洞,看着酒瓶在地板上晃荡,泛着微弱的光泽,来来回回……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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